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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柳殘陽]斷刃(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1:36:43     標題: [柳殘陽]斷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凰云化羽 於 2012-11-9 02:15 編輯

柳殘陽【斷刃】


【簡介】
大鏢客沙成山盡得其師正果老人真傳,從而獨步武林,打遍天下無敵手。江湖中人人敬仰的「武林老爺」秦百年,看中沙成山的超群武功而加以利用,巧施計謀,引起了沙成山與武林各派之間的血腥大戰……
幾經風浪,沙成山終於識破秦百年和江厚生的陰謀,同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配合,並說服武林各派,到龍騰山莊救出地牢中被囚之人……
當秦百年、江厚生決定實現其稱霸武林的野心時,他們向天下英雄遍發武林帖,要召開武林立盟大會,威逼眾人立他為盟主。在最後時刻,沙成山終於說服感化了幾路英雄,共同粉碎了秦、江之流的陰謀。沙成山帶著丘蘭兒、方小雲和兒子,連同義父扁奇老人,直奔雁蕩山。那裡是沙成山從師學藝的地方,那裡的山洞中安放著正果老人的遺骨,那裡有如世外桃源,那裡將成為沙成山一家遁世後的歸宿……


【章節】
第01章
第02章
第03章
第04章
第05章
第06章
第07章
第08章
第0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21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6章
第27章
第28章
第29章
第30章
第31章
第32章
第33章
第34章
第35章
第36章
第37章
第38章
第39章
第40章
第41章
第42章
第43章
第44章
第45章
第46章
第47章
第48章
第49章
第50章
第51章
第52章
第53章
第54章
第55章
第56章
第57章
第58章
第59章
第60章
第61章
第62章
第63章
第64章
第65章
第66章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1:42:04

第一章


  清晨——

  空氣中有一股窒人的酷悶,深吸一口,肺腑之間都會被那種火辣辣的味道刺激得如蒸似烤,但卻也無可奈何!

  掩來一片薄霧,更增添不少窒息感,顯然又是一個秋老虎肆虐的日子。

  沙成山業已奔馳在路上,東方剛剛剝白他便登程了。

  沿途行來,都很順利,他預料應該可以在推算的日程內把東西送到貨主之手。

  鐵蹄掀起一溜黃土飛揚,穿過薄霧望去,宛似一條蠕動的黃龍。馬背上的沙成山有些冷漠,在週遭輕紗似的氤氳飄渺中,他的心境也似同霧一般的含著一些迷惘!

  沙成山,嗯!三十出頭吧,或許三十不到。他面色有些蒼白,眼眶透著一股子疲乏的意味而略顯內陷,鼻子尖削而顯得雙唇倒有些厚實,四周的胡茬子泛青,青得有些像是塗上去的顏料,一襲青衫被洗得顯出斑白來。乍一看,他連騎馬也不夠格,倒有些落魄潦倒!

  然而,他是沙成山,因為沙成山便是這個樣子——江湖鏢客沙成山永遠就是這副潦倒消沉模樣!

  風吹拂著他蓬亂的頭髮——一根青布帶,不能完全牢系髮絲,有不少頭髮便飄揚起來了!

  前面有個急轉彎,繞過那條坡道便是一條淺淺的沙河。大榕樹坡有家野店,是個打尖吃飯的好地方!

  沙成山拍馬疾馳。就在他剛剛繞過那個彎路時,突然一團黑影子,不及收韁,便聽得「哎呀」一聲尖叫,緊接著黑影拋擲,一分為二,已聽得官道兩旁發出「啊啊」淒叫!

  怒馬人立而起,沙成山馬背上倒翻一個觔斗,一招「平沙落雁」,十分利落地落在一個少女身邊,急切地道:「真是對不住,是我一時收不住,撞翻二位了!」

  路的另一面,被撞得溜地滾在路邊的是一個瘦小枯乾的老頭子,他張著大嘴巴,猶似岔了氣的喘息道:「我……我……的孩子……」

  此刻,這個看來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左手支撐,齜牙咧嘴地緩緩歪著身子,好大的一雙眼睛瞟向沙成山,扭動腰肢走過官道,她喘息道:「爹,你可是傷著了吧?」

  瘦老頭兒單掌撐地欲起,旋即「哎呀」一聲又趴在地上,他神情沮喪地說:「我的腰,啊!」

  雙眉緊皺,沙成山道:「老丈,在下萬分抱歉,不小心撞翻二位,你老傷在哪兒,容在下看看!」

  瘦老頭兒怪眼猛的一翻,旋即又是一聲「哎呀」,道:「你這人自己有馬騎,哪管行路人安危,我……啊!」

  沙成山無奈地搖搖頭,道:「在下雖是莽撞,卻也是無心之過,一大早……」

  沙成山話未完,滿面愁苦,半身灰塵的少女搶白道:「你說的可輕鬆,撞翻在地的不是你,是我們,我們應該被你撞倒,是嗎?」

  沙成山一怔,旋即摸出一錠銀子托在掌上,道:「二位拿了銀子到附近鎮上找個郎中診治,算是在下一點補償,我還有急事待辦!」

  少女伸出蔥也似的嫩手一推,叱道:「誰要你的銀子,我們不稀罕!」

  一旁,直喘大氣的老者沉聲對少女道:「不可無禮!」

  沙成山收起銀子,十分歉然的道:「在下能為二位做些什麼?只要不太耽誤我的事情!」

  又喘了一口氣,老人疲累又痛苦的道:「這位老弟,你也看見了,我父女二人被你這怒馬撞得走不動路,業已只剩下喘口氣的力氣,萬幸你的馬沒撞散我這一身老骨頭。你有銀子我不要,只求你把我父女送一程,找個郎中之後,你自去,我們不囉嗦你!」

  沙成山見老人如此可憐兮兮地要求,遂吁了口氣,道:「好吧,這種情況之下,便再有急事,也得先把二位送到鎮上。不過,我話說在當面,只能送二位到附近鎮上,多一刻我也不能留!」

  連連點頭,老人似是無限感激的道:「一定,唉!這也不能全怪你,如果是條直路,便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沙成山拉過馬來,伸手一讓,道:「老丈,你同這位姑娘先上去坐好!」

  翹起屁股扭著腰,姑娘走近老丈身邊勉強伸手去扶持。老人伸手撐地,旋即「啊」了一聲,一張老臉已經泛赤。他頗為窘迫地喘道:「全身刺痛,我……我……」

  姑娘也立刻痛苦地側臉望向沙成山。她並不開口,但那雙幽怨而又痛苦的眼神中,已經流露出她心中所想的,沙成山當然知道!

  含著漠然而又淡淡的眼神,沙成山心中卻在想——這姑娘長的可真秀麗,雖然如今一副狼狽模樣,卻依舊掩不住一種靈逸娟秀與姣俏的韻味!

  不自覺的,沙成山拋去手中韁繩,緩步走近老者,道:「為了趕路只得三人合騎一匹馬。我先抱老丈上馬,你的女兒便只得摟緊我的腰坐在後面了!」

  老人忙點點頭,道:「你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好。老弟台,辛苦你了!」

  沙成山雙手托起小老頭,他雙肩稍晃,人已騰空而起,乾淨利落之極的穩穩坐在馬鞍上,低頭對姑娘,道:「來吧,拉著我的臂,我把你扶上我身後面!」

  姑娘痛苦地點點頭,她雙目中流露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眼神。

  沙成山還以為姑娘在生自己的氣,只見姑娘的雙手——纖纖的玉手已緊緊的抓牢沙成山的左臂!

  於是,變化便在這時候發生了。

  就在俏麗的姑娘騰身借力往馬後跨躍而人尚在半空的時候,薄霧中一把藍汪汪的半尺短刀便自沙成山的後上方碎然勁急的刺來!

  幾乎不分先後,那個原本痛苦不堪的乾瘦老者,也驟然閃縮,他雙肘猛的往後頂撞,兩把短刀已自腰間拔在手上,刀身泛青,顯然也是淬了奇毒!

  變化是如此突兀,且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中,情勢上的險惡無可言喻,甚至,沙成山連思考的能力與時間也無有,反應的本能便全憑直覺,當然也是一種經驗所累積!

  沙成山在左眼餘光中發覺身後上方的刀芒展現,令他毫不思索地把左臂又往馬下摔去,因為少女的一刀顯然要置自己於死地!

  在此同時,沙成山暴睜雙目,千鈞一髮中他喝叱如旱地焦雷,右手猛的拍出,隨著他的掌勢,纏在右腕上的「銀鏈彎月」,毒蛇出洞般的寒芒炫閃,老人首先怪叫著拋灑一溜鮮血,摔身斜飛出三丈外,雙刀一橫一豎,雙目迷惘驚愣不已!

  少女左手抓得緊,未被摔落在地上,但她尖刀刺空,一扭腰肢便落在馬後面!

  真的可惜,至少在少女的心中是如此想法。如果自己隨便在敵人身上刺戳一刀,豐碩的戰果仍是屬於自己的!

  「銀鏈彎月」反力道勁射,那少女尖叫一聲,後頸連著肩背,便立刻赤漓漓的冒出鮮血,這一下真正是顯露出一臉的痛苦之狀!

  「銀鏈彎月」「噌」的消失不見,沙成山身形拔空而起,空中倒翻兩個空心觔斗,挫著鋼牙挺立在地上!

  沙成山那雙微陷而似深送的雙眸煞氣畢露,他注視著老人左後肩頭被豁開來的半尺長血口子,面色冷酷的道:「世道艱險,變化越見詭異,千奇百怪的坑人花招,越來越見新鮮,也更叫人防不勝防了!」

  他一頓又道:「二位以為這樣就能把沙某擺平?」

  老人拚命擠出個乾笑,道:「姓沙的……好小子,你是壽星老乾兒子,忒也命大!」

  沙成山重重的冷哼道:「老頭兒,我的命大,只怕你的命就不長了!」

  面色狠毒陰鷙,老人尖刻的道:「接下這筆生意,姓沙的,我們當然也做了最壞的打算,便真的拚了老命,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因為你身上帶的那玩意地非留下不可,它——太重要了!」

  沙成山嘿嘿一聲笑,道:「多少銀子能買動你們玩命?是誰又必須要我護送的東西?」

  凜然一晃雙肩,老人道:「姓沙的,你也是殺手榜上有名號的響字人物,怎麼問起這話來了?我們會說麼?」

  緩緩的望了少女一眼,沙成山道:「你們並非是父女吧?如果是的話,你們父女之間的情感也太淡薄了!」

  少女一怔,叱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再嘿嘿笑,道:「姑娘,你爹在流血,你難道不加以關懷的撲過去照顧?」

  他忽然指著老者又道:「你女兒挨的一刀不輕,你連眉頭也不皺,這難道會是一對相扶相持的父女?」

  老人狂笑一聲,道:「你果然猜對了!不錯,我們並非一對父女,但卻有一個共同的心願!」

  沙成山立刻接道:「殺我的心願?」

  重重的點點頭,老人道:「不錯,只有殺了你,方能拿得我們必須要奪的東西,也才能達成我們應該達成的任務!」

  沙成山聳聳肩,道:「可是,二位已經失去殺我的絕佳機會了!」

  老人忿怒的道:「是的,我們確已失去搏殺你的機會,但我們會退而求其次,因為你不會就此拍屁股走人,你還會以你一貫的殺人作風向我們報復!過來殺我們吧,沙成山,在殺我們的過程中,賭一賭彼此的造化吧!」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義憤填膺並不能增長絲毫功力,悲觀論調徒然暴露自己的弱點。老頭兒,如果我不殺你們呢?」

  忽然哧哧一笑,老者道:「想以我們的生命來做某一樁一廂情願的交易,你是這麼個盤算?」

  沙成山咬著牙,道:「不錯!」

  雙目一緊,老人低哼一聲,道:「別用死亡來威脅人!不錯,天底下是有許多人驚怖於死亡,但那是別人,而非我!沙成山,你聽清楚了,我便是視死如歸者!」

  雙眉上揚,卻也充滿了殺氣,沙成山乾瘦的面皮微見跳動,他淡淡的道:「死亡是一個無奈何的人生終點。如果真的降落在某一個人的身上,充其量換得一聲浩歎,腿一蹬,眼一閉,便承受著上蒼的安排瞑目九泉。而我——沙成山所能給予你的死,便大為不同,因為據我的經驗,江湖上還未曾有人能不在我的手段之下低頭,不在我的手段之下發出那種原始野獸般的嗥叫淒嚎!」

  猛嚥了幾下口水,老人狠狠的道:「沙成山,你休想嚇倒我老人家,你嚇不了我的!」

  身形稍稍移動著,沙成山道:「你仍然有考慮一下的必要,老頭兒,千萬要斟酌!」

  老頭兒也在移動身子:「接下這樁買賣的時候,我老人家便已經再三考慮過了,此時自無必要!」

  沙成山哧哧一聲笑,道:「年頭是變了,如今江湖上的新秀,又有幾人能如同你老兄如此的慷慨赴難,視死如歸?似此情景,娘的,早就撒鴨子了!」

  他一頓,又道:「老頭兒,我沙成山為你的這種勇氣而喝彩,萬望露一露尊萬,留個名兒萬古存,如何?」

  老頭地輕搖著頭,道:「無必要吧?」

  沙成山深深的直視老者一眼,道:「幹上替人操刀的殺手之流,而又能活上如同你老兄的這麼一大把年歲,在我們這個圈圈裡,你應該是『響』字號人物,怎麼我沙成山卻一直想不起來?」

  老頭兒嘿然的道:「你妄想套我的口風,沙成山,我不吃你這一套!」

  冷漠的流露出懾人目芒,沙成山道:「從開始,我對二位的設計相當期許。實際上你二人並未被馬撞傷,設下的陷阱是成功的,但你們操之過急,急於成功而忽略了我自始便對二位加以注意,因為我的作風便是對任何事物概作兩面看法,是真是假,便極容易被我所察覺!」

  少女突然尖聲道:「難怪你不為我們所乘!」

  老人大叫起來:「沙成山,對你這種人,我們誰不是處心積慮地要除掉你?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惡魔,一個劊子手,更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嗜血狂。今日你走狗運,但別忘了,前途尚有許多你料想不到的人物在等著侍候你!」

  沙成山立刻接道:「所以我要弄明白,是誰如此這般的一定要取我的命。老頭兒,你不說沒關係,我自會找個會說話的人問,相信並非每個人都似你這般『視死如歸』……」

  面孔上肌肉跳顫不已,老人厲吼道:「你作夢,沙成山,你在作白日夢,你到死也將不會明白……」

  沙成山看了一眼少女!

  滿頭烏絲飄散,半身沾了灰土,那一刀似是極有分寸而使她在這一陣調息中又緩過勁來,然而,從這少女的面上表情,可以猜得到對於這次任務的失敗,將遭致的惡劣後果是如何的令人心悸,至少眼前便得面臨一場殘酷的搏鬥。

  因為,她與老者合夥欲謀殺的人才是真正慣於謀殺的大行家,也是道上令人聞名喪膽的大殺手。一旦姓沙的橫下心,江湖便無風三尺浪,誰都會晃蕩上一陣子!

  沙成山淡然的道:「老頭兒,生命是可貴的,難道……」

  咆哮一聲,老頭兒道:「不用閒扯淡了,我已迫不及待放手一搏,決一死戰了!」

  沙成山輕輕的搖著頭,道:「老頭兒,你又何必急著上道?容我先問一問這位姑娘,如果她肯合作,也許連你的老命也仍可苟延下去!」

  老頭兒叱道:「沙成山,你還是大夢未醒?她更不會同你這厲鬼談條件了!」

  意態悠閒的一笑,沙成山道:「你錯了,這位姑娘不會超過二十吧?她可並未七老八十,而是正值青春年華,她一定有太多的憧憬,美麗的夢幻,對人生更充滿了詩情畫意,也懷抱著五彩繽紛的遐思,她決不會似你般的活得不耐煩。

  「此所以揮刀搏命,為的是銀子,因為銀子方能令她的人生更美好,更充實。理解此一關鍵,她便有活下去的理由。一旦人死了,便一切與草木同朽,她絕對不會傻到如你般的昏庸吧?」

  沙成山的眼神,一直不離少女的身上,他帶著一種看來似真又似虛假的口吻!

  胸口急促的起伏著,老頭兒低吼道:「休得看她年紀輕便想拿活穩住她!告訴你,沙成山,當我們一同接下此一交易之後,早就下了最壞的決心——至死方休!」

  嘿然一聲笑,沙成山道:「是嗎?倒要加以印證了!」

  老頭兒雙刀挽著寒芒激射的刀花,咬牙道:「印證的結果,不是你死,便是倒在你面前的兩具屍體!」

  沙成山冷冷道:「信心十足往往也是一項致命的缺點!」

  忿怒的咆哮著,老頭兒道:「什麼玩意,你竟把老夫視為三流人物?可惡啊!」

  說著,便猛的怒視少女,又道:「告訴姓沙的,我們出使任務時候的盟約誓言!」

  少女緩而有力的道:「生死不論,拚鬥到底,不達目的,便血濺當場!」

  老頭兒愉快的聳動雙肩,冷笑道:「姓沙的,你還需要解釋嗎?」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天底下有多少勇士赴殺場之前,都得念上幾句誓言以表明心志。我所需要的是事實。我仍然相信這位姑娘與你一定有所不同。你是活膩了,而她卻正感到生命新鮮與可愛!」

  他瞥了少女一眼,又道:「是嗎?」

  暴戾的一揮雙刀,老頭兒大叫:「沙成山,你真是個冥頑不化之徒!」

  沙成山面露不屑之色道:「冥頑不化的是你,我不屑於再同你囉嗦了!」說著,他便往少女面前走!

  老人倏然橫截,叱道:「姓沙的,你要幹什麼?」

  「格崩」一挫牙,沙成山道:「老頭兒,你還是往邊站站的好,因為這樣子你便可以多活上一段夕陽無限的時辰,你說呢?」

  老人雙刀交錯,青藍的刃芒成束,丁字步,千斤墜,一副泰山石敢當的神氣攔在中央,忿怒的不再開口!

  沙成山歎口氣,道:「老頭兒,別逼我!」

  老頭兒激動的吼道:「休想花言巧語誘迫她!要想走近她,你得踩著老夫的屍體走過去!」

  冷酷的眨著一雙大眼睛,嘴角掛上一絲透骨沁心寒意,沙成山道:「老頭兒,我以仁厚待你,你卻視我為虎狼,仁厚之心換得你的惡言咒罵,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就在這時候,老者雙刀幻化出兩團藍汪汪的彩芒,未見上身移動,兩團藍芒已接頭蓋面的罩過來!

  只是雙肩晃閃,沙成山已滑向老人的右側,老人的反應極端的辛辣,猛古丁一個半旋身,右手尖刀倒扎,左手尖刀手削如電,又猛又狠的撞向沙成山的懷裡去!

  是的,老人真的卯上了!

  身形微挫後閃,沙成山右臂微振,「銀鏈彎月」宛如天外隕星,「噹」的一聲震開老人右手尖刀,且又在同一時間,銀鏈已繞上老人的左腕,便見一道穿射不已的冷電,斜溜著閃過老人的頸上!

  老人「啊」了半聲,連連打著踉蹌……

  鮮血赤漓眩目,泉一般的從老人的喉頭處外溢!

  「咚」的一聲,老人雙目怒視天上,仰面便跌倒在少女的身前一丈之地!

  真是行家手法,絲毫不拖泥帶水,沙成山殺得乾淨利落,老人也死得無話可說!

  少女未出手,因為沙成山所製造的死亡是那麼的迅速,那麼的令人膽顫心驚,彷彿他的那把新月形尺長利刃有著生命一般的能夠隨著他的意念而找上敵人的弱點!

  是的,「銀鏈彎月」江湖上不少人聞之喪膽,而眼前也是這樣,少女已目瞪口呆,張口結舌,所謂誓言,早已狗屁,感受上,生命才真正可貴!

  冷視著少女,沙成山道:「生命是無價的,姑娘!他太不為自己打算了,你說呢?」

  睜著一雙白多黑少的大眼睛,少女粗濁地喘息著,手中的尖刀更不知如何自處的呆滯著垂在下面,沙成山已發現她是那樣的惶恐與失措!

  把語音盡量放輕鬆,沙成山道:「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你們並非父女二人,所以,姑娘,事到如今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稱呼了吧?」

  期期艾艾的,少女似自言自語的道:「你……真的已經殺了他……你……」

  沙成山道:「不錯,他以為自己是求仁得仁,我卻覺得他死得不值,然而我別無選擇餘地!」

  少女面上突然冷沉的道:「不是你沒有選擇餘地,而是你根本就打算不叫他再活下去!」

  沙成山輕搖著頭,道:「你不公平!」

  「怎麼不公平?如果你不逼他吐露內情,便拉馬走人,他絕對不會求死。像他這把年紀,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他決不會活得不耐煩的!」

  「錯了,你們對我施以致命偷襲,我以生命換取你們的主使者,並非為過。何況你們執意不應,且更悍然決一死戰相脅,像我沙成山吃的是刀口飯,豈能忍受爾等如此狂妄之舉?」

  乾澀的眨著眼睛,少女吶吶的道:「看來你一樣的不會放過我了!」

  沙成山立刻接道:「擺在面前的事情十分明朗,你只要稍加琢磨,因為,你的生死完全操在你自己的手中!」

  少女期期艾艾的道:「可要我說出……說出……」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只要你說出圖謀我的人,你這條命便保住了!切記,我不希望你步這老頭兒的後塵!」

  少女沉重的道:「沙成山,何苦逼我?你也是行家,我能道出主使我的人的姓名?往後……」

  沙成山淡淡的道:「死與說之間,你只能選擇一項!姑娘,此時此地你只能摒除職業上的信義與不值一笑的承諾,因為只有自己的生命才真正可貴,尤其為了不值得犧牲的犧牲,那該有多冤?」

  少女急急的道:「我並非為這些!」

  說著,便伸頸往四下逡巡注視!

  沙成山當然知道少女在擔的什麼心事,他淡然的道:「是為了怕有人找你報復?抑或……」

  少女神情黯然的道:「那是一種毫不留情的報復!沙成山,我幾乎已經體會到生命已至盡頭的徵兆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殺手生涯本就充滿辛酸,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絕非適合於你!姑娘,此事之後,遠走高飛,隱名於深山大澤中,埋姓于大漠黃沙之外,但等風平浪靜之後,找個可靠男人,做個賢德媳婦,比這江湖搏命生活安適多了!」

  俏嘴角微微牽動,雙目流露出迷惘眼神,少女道:「說得簡單,做起來不易!太多趕盡殺絕之事在我的腦海中檔存著!血淋淋的事實,件件似在眼皮子下!即便暫時躲過,往後還是把日子過得心驚肉跳,生不如死!」

  冷冷一聲笑,沙成山道:「我不希望你鑽牛角,姑娘。天下之大不會沒有害身之地!但請直說,至少我還能對你加以保護!」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1:42:32

  少女歎息的道:「短暫的保護,決不能阻止他們永遠的追殺。但對你以德報怨之詞,我由衷感動。果然,你是一位充滿理性與良知的人,不似他們那樣的冷血與無情!」

  怔了一下,沙成山道:「真拿你沒辦法,看來我只有自認倒霉,因為你仍然不肯吐露半點口風,甚至你的名號。姑娘,你雖然身受刀傷,仍然有賺不賠,你走吧!」

  少女先是一愣,因為她根本未曾提出要對方放她走的要求,雖然她心中有此希望!

  驟然的喜悅在亢奮著她,猛然的激動令她不知所措,於是,目光中有著濕潤!

  沙成山沉聲道:「聽到我的話沒有?走哇你!」

  少女淒淒的道:「你……你……沙成山也有菩薩心腸?我……我該不會聽錯吧!」

  沙成山指指官道一端,猛然喝道:「快走,別叫我改變心意,你便死路一條了!」

  收起手上短刀,少女撫摸著傷處,咬咬牙,勉強拖著腳步走出五七步,回頭淒苦一笑:「沙成山,放生之恩不言謝,我會找機會報答……」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需報答,只要你能好好活著!」

  拖著沉重腳步,少女語出至誠的道:「沙成山,這句話也就是我要說的,你多珍重吧!」

  少女未走大路,繞過坡彎便往坡下面走去。她走得辛苦,然而看在沙成山的眼裡更加艱困與迷惘!

  於是,沙成山長長一聲浩歎,自言自語的道:「我不能打破慣例,因為我是沙成山,沙成山怎會對一個姑娘下手予以搏殺?」

  坐騎在一片半枯黃的草地上啃吃著,沙成山冷目流視,立刻騰身而起,拔空四丈,擰腰挺胸,人已落在十丈之外,那身法之輕靈,動作之優雅,宛似流煙飛逝。斜刺裡,他發出低低的一聲冷笑:「嗯,果不其然!」

  少女痛苦的迂迂而行,沙成山幾乎為她捏一把冷汗。

  因為沙成山逼著少女快走的時候,便似乎聞到那股子慣有的血腥味,是的,這種特異的血腥,也只有沙成山這種江湖大殺手才能隱隱然體會得到!

  江湖風雲,波譎詭變,沙成山不只一次體會出生命的代價是永遠高於金錢之上,因為生命存在,金錢才有其一定的價值!

  現在,沙成山幽靈般的繞向少女的前方,狂獅般的隱伏在一片深草叢中,他不動了,屏息著呼吸不動了!

  十丈之外,少女停下身子,緩緩自懷中摸出一包傷藥,她看了四週一眼,又緩緩坐在一棵大樹下,神情緊張的解開上衣,雙肩痛苦的往後脫開上衣一半,一包紅色粉藥便輕輕的往傷處灑去。

  那潔白如玉的肌膚,在剛剛散去的薄霧中顯得更加白皙無暇,只是那斑斑鮮血外流,而令她不時的一聲低呼!

  就在這時候,兩團人影自空而下,兩把迸射著極光冷焰的細窄長刀,交叉著電射而下!

  衣袂的震飄與勁風的呼嘯,加以少女的一聲驚叫,匯聚成一幕怪異的景象!

  只見兩團自空而降的影子,交錯著落在地上,那少女一路驚呼著往斜坡滾落,直到五丈外方停住身子!

  少女只是本能的往地上滾與躲閃,不料身不由己的一連滾出五丈外。她明白有人暗中相助,只是,她此刻已無暇多想,因為兩個青裝大漢已前後把她圍在中間!

  兩把長刀分握在兩個大漢手中,少女驚異的問:「你們要幹什麼?」

  右面尖嘴紅目大漢嘿然一聲,道:「丘蘭兒,玫瑰毒刺』丘蘭兒?」

  少女咬咬牙,道:「我是丘蘭兒,你們想怎樣?」

  另一團面大漢嗤的一言道:「丘姑娘,情勢如此,你自絕吧,也免得我兄弟動手了!」

  丘蘭兒忿怒的道:「真快,馬上就要殺人滅口!」

  尖嘴大漢一聲怪笑,道:「你為你的職業而殉命,也是天經地義的事,苟延活命又豈配吃這行飯?丘姑娘,我們等著你的忠烈表現了!」

  少女挫著牙,道:「我們只是一次任務失敗,且又未透露事情的內涵,按理也不致於死吧!難道大奶奶也不肯輕饒?」

  團面大漢啼啼一聲笑,道:「我們是幹什麼吃的?姑娘,咱們幹的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買賣,拿人錢財而又不能為人消災,便叫你活下去,又有什麼臉面可言?聽我兄弟的勸,你自絕吧!」

  丘蘭兒重重的道:「我退還銀子,這樁生意我不幹了!」

  哈哈一笑,尖嘴大漢聳著雙肩,道:「事實上你已經干了,而且也失敗了,此時退錢,言之已晚。丘姑娘,你難道怕死不成?」

  丘蘭兒抗聲道:「誰說我怕死?只為死得不值,何況我並未洩露大奶奶的秘密,我為什麼要死?」

  團面大漢沉聲冷哼,道:「強詞奪理,你若不洩露大奶奶的秘密,憑姓沙的作風,他會輕易放你走?哼!」

  尖嘴大漢及時接造:「丘姑娘,你怎麼不向『烈狐』胡大年學習?他能壯烈殉職,你就不能殺身成仁?沒得倒叫我兄弟笑掉大牙,說你沒出息!」

  丘蘭兒尖聲道:「我知道你們的目的要殺我,不論我有再多活下去的理由,因為這是你們的工作。如今既然被你二人兜上,丘蘭兒認了!」

  尖嘴大漢哧哧的一笑,道:「在我們這一行裡,『玫瑰毒刺』也是一號人物。剛才你的應變,實在值得喝彩。這樣吧,你選擇一項死亡的方法,念在同行份上,我們會任你施為,如何?」

  痛苦的歎息一聲,丘蘭兒道:「二位如果給予方便,丘蘭兒此生難忘大恩。但願容我見大奶奶一面,是生是死,決不牽扯上二位,如何?」

  團面大漢冷冷道:「決不可能,丘蘭兒,你不要乞求過甚!」

  丘蘭兒咬咬牙,道:「二位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了?」

  兩個大漢開始向丘蘭兒逼去。

  二人面上凝聚著嚇人的煞氣,那是一種決不帶半點仁慈之心的煞氣,宛似兩頭欲撲擊小羊的野狼,光景打算一擊而取丘蘭兒的命了!

  於是,深草在簌簌響動了。就在這時候,一聲低沉的語音傳來:「果然不出所料,該來的全都到齊了!」

  兩個大漢對望一眼。

  丘蘭兒低呼,道:「沙成山,你還沒有走?」

  是的,沙成山正晃著雙肩,病懨懨也似的走過來。

  他那看似無神的眼光直視著地上,淡淡的道:「我說過,永遠的保護你,也許不太可能,暫時的照顧卻是應該的。

  「丘姑娘,原來你便是傳言的『玫瑰毒刺』,倒是看不出來!」

  四隻惡毒的眼神直落在沙成山的身上,光景透著驚愣與迷惘。團面大漢沉聲道:「沙成山,你請一邊站著,這兒可沒有你的事!」

  古井不波的嘴角一牽,沙成山道:「錯了,二位應該明白,對於我沙某人欲放其生的人,又怎容得他人中途截殺?眼下我要丘姑娘活著離開,二位當會給予沙某一個薄面吧?」

  尖嘴大漢咬咬牙,道:「沙成山,你本不該再回頭的,不幸你竟然回來了!」

  沙成山冷冷地道:「你錯了,這不幸二字合該應在二位身上,而非沙某身上!」

  團面大漢上身一橫,道:「沙成山,你若有意中途插手攪局,我二人一拼接下,但請你一旁站著,等我們的任務完成之後,咱們再交易!」

  沙成山吃的一笑,道:「成!不過沙某有個先決條件,萬乞二位海涵!」

  尖嘴大漢沉聲道:「說!」

  沙成山指著丘蘭兒,道:「讓她走!只有叫她離開,二位方夠格同沙某談交易!」

  團面大漢怪吼,道:「沙成山,你別欺人太甚!」

  淡然的,沙成山道:「全是為了二位設想,此事之後,二位遠走高飛,豈非皆大歡喜?」

  尖嘴大漢怪叫,道:「你的話如同喝冷水,天下哪有如此容易之事!」

  團面大漢眨著一對豬泡眼,道:「娘的老皮,你逼爺們上刀山!」

  沙成山面色倏變,重重的道:「費了一番唇舌,換來一聲咒罵,很好。你們既然執迷不悟,我豈能一意苦勸?」

  尖嘴大漢猛古丁狂叫道:「沙成山,你又是什麼東西?你狠,我們也不含糊,大家豁上幹,不定鹿死誰手!」

  團面大漢也低吼道:「什麼東西,竟然不把我『白山雙鷺』放在眼裡!他娘的,不吃饅頭『蒸』口氣!」

  冷然一哂,沙成山道:「白山雙鷺丁克剛、查良玉竟然就是二位,幾乎令沙某失之交臂!」

  尖嘴大漢丁克剛怪叫道:「你的話令丁大爺十分不悅,奶奶的,早晚免不了一場拚,閒屁就甭再放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在得知二位的身份之後,沙某已覺口乾舌燥而不願再多開口,請吧,二位!」

  可也真夠玄,丁克剛的細窄長刀盤頂樓頭平斬的同時,自另一個角度,一把同樣的長刀已攔腰疾斬過來。

  冷芒激盪,宛似蒼穹驟然出現的兩溜電光,那麼凌厲歹毒的劈向沙成山!

  雙肩疾閃又晃,沙成山反力道的身形例閃五尺。

  就在他側面冷視著攔腰一刀自左面三寸之地掠過的剎那間,連珠也似的火炮聲音,便在他的四周響起來。

  光焰四濺,青白流光交織,幾乎把他的大半個身子融化掉!

  丁克剛與查良玉當然識貨,一把「銀鏈彎月」能幻化出千百條影像,其威力已達刀山滾動之勢,沒有至高無上的修為,便最好靠邊站!

  旋風般的連串勁旋,沙成山的身子未見晃動,卻鬼魅也似的到了丁克剛的面前!

  丁克剛尖叫一聲,雙手抱刀疾攔狂殺,出手便是二十一刀,恨不能把敵人砍成肉醬!

  然而,沙成山就是要他這樣。

  狂殺極易亂了章法,驚悸足以造成破綻。

  就在丁克剛一輪怒劈而又刀刀落空時,陡然一輪彎月展現在他的眼皮下方,那晶瑩潔白的光芒也只是倏然一現,沙成山便橫裡跨向查良玉!

  查良玉實際上長刀已疾斬十八次,但卻仍然無法逼退沙成山。

  那道冷森森的彎月,便猝然從他的面前閃過,連銀鏈之聲也未聽到,查良玉那粗胖的身子已往側面旋跌出三丈外!

  丁克剛與查良玉二人幾乎同時撞翻在地!

  兩個即將離開這個花花世界的人,正「咕嘰」著從項間往外冒著赤漓漓的鮮血,沒有喊叫。

  因為發聲的地方已斷,只有乾瞪著一雙無奈的大眼睛,迷惘的走向另一個世界!

  一個人人害怕走去的冷酷世界!

  沙成山面色十分坦然,「銀鏈彎月」已悄然無聲地收在右肘刀囊裡。他平靜地望著地上兩灘鮮血往一起匯聚,鼻孔中發出一聲低低的鼻音,便緩緩走向驚愣在一邊的「玫瑰毒刺」丘蘭兒!

  憔悴清秀的面上浮漾著一片驚慌,但也包含著一層掩不掉的喜悅,還有便是那股子感激之色。

  丘蘭兒卻又想抱著沙成山大哭一場!

  伸手拉住丘蘭兒的手,沙成山道:「傷處還痛嗎?」

  丘蘭兒雙目直視沙成山,道:「不……不太痛了!」

  沙成山一笑,道:「什麼樣的風暴都已成為過去,丘姑娘,你可以走了!盡早離開這個是非極多的圈圈!」

  丘蘭兒重重的點點頭,道:「沙……沙……大哥,我……我可以叫你大哥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當然,只要你願意,就叫吧!」

  丘蘭兒的悄瞼上一鬆,道:「沙大哥,你並非他們說的那樣冷酷與無情,是我錯了,錯在當初賭一口氣而接下這次買賣!」

  沙成山拍拍丘蘭兒的手,笑道:「江湖之上善惡本就難分,是非更難料斷。有人評我惡毒,我從不去爭辯。如果你此時以為我友善,我還是一笑置之,因為每個人的作風不同,行事便也不盡如人意了!」

  丘蘭地眨著一雙大眼,道:「沙大哥的話不錯,我是個女人,本不該混在這個人吃人的圈子裡,我是應該另謀他途了!」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就知道你的良知未泯,人性的光輝仍在!」

  他一頓又道:「你該知道,幹什麼得吆喝什麼,當殺手便不能奢談良知與人性,因為那會把自己很輕易地送上他人的刀口,一點徵兆也沒有便會被人吃掉!」

  丘蘭兒啞著聲音,道:「沙大哥,我決心離開這個毫無人性可言的圈子,我要走得遠遠的,找一個陌生地方住下來,我……」

  她的聲音更啞了!

  沙成山道:「你這一番話令我十分高興,我為你的明智抉擇而祝福你!」

  面上綻放出一絲帶淚的笑,丘蘭兒道:「沙大哥,我以庸俗的口吻請問你,丘蘭兒如何報答你的大恩?」

  沙成山一笑,道:「很簡單,實現你的心願,找個乾淨地方好好生活下去,便是最好的報答了!」

  眨著一雙美目,丘蘭兒道:「如此,我仍覺得對你虧欠太大,太多。沙大哥,我想到了我應該回報的方法了,只是,只是……」

  沙成山呵呵笑道:「是什麼樣的方法?」

  丘蘭兒羞怯的一笑,道:「奉上金錢,沙大哥必不屑於一顧;奉獻我的身子,怕又為你所不恥。沙大哥,此生我將視你為夫,不論你今生會不會娶我,丘蘭兒決心廝守獨居,直到永遠!」

  一怔,沙成山道:「你這是什麼話?我……我怎可以接受你如此的回報?算了!」

  不料丘蘭兒一聲坦然的笑,道:「沙大哥,我要走了,雖然你沒有與我同行,但在丘蘭兒的心中,你已經在我的身邊了,我……我仍然是快樂無比的!」

  沙成山啞口無言!

  丘蘭兒已在七丈外了!

  黃膘馬躺過那道淺淺的沙河。

  沿著河彎望過去,五里不到有棵大榕樹——有道是:樹大好遮蔭,在這兒便得到好明證!

  大榕樹並不高,大約五丈還不到,然而卻是根粗葉茂,覆蓋半個小山坡,斜坡前「佟家小鋪」的三間小瓦房也被遮蓋了一大半!

  此刻,沙成山翻身下馬,輕鬆的把馬拴在榕樹根上,伸手彈了一下長衫,便晃蕩著走向「佟家小鋪」。

  「佟家小鋪」實際上也兼賣一些日用雜貨,但主要的是因地就勢——它是處在「吉祥鎮」與「如意集」之間,兼賣茶水與酒飯!

  鋪子裡除了佟家老夫妻二人外,便只有個年輕夥計,夥計人生得機伶,佟老頭把他當成乾兒子看待!

  沙成山尚未踏上店舖門前的石階,突然傳來淒厲的一聲慘叫:「啊!」

  叫聲中一個粗濁的婦人聲:「賤人,回去先剝下你這身賤皮,看你還敢不敢再作怪!」

  沙成山聽的清楚,他猛一頓,心中油然聯想!

  世道艱險,江湖中詭異與變化隨時隨地都在發生,什麼樣的花巧,千奇百怪的名堂,哪天沒有?

  江湖的歷練,經驗的累積,血與淚的溶合,迫使沙成山不得不提高警覺,偶一疏忽,便將導致終身遺憾!

  於是,他只頓了一頓,便舉步走進鋪子裡!

  沙成山垂目而入。

  他在近門的那張方桌前坐下來,口中冷冷的吩咐走近的年輕夥計:「兩個饅頭一碗麵!」

  年輕夥計雙目眨巴幾下,笑問:「不來壺酒?」

  沙成山未開口,他只是搖搖頭!

  是的,沙成山有沙成山的作風,只要他接下生意,便開始滴酒不沾,直至生意完成,他自會找地方醉上幾天!

  鋪子裡並未因來了沙成山而靜下來。

  那面,靠中央的桌子上,半老徐娘的女人又把手伸到一旁的姑娘大腿上,好狠,她瞅著牙猛的捏掐下去!

  於是,那雨打梨花也似的姑娘又是一聲尖嚎!

  那婆娘厲喝道:「賤人,你便跑到天邊,媽媽我也一樣會把你揪回來!」

  姑娘淒泣著道:「我爹也被你們打成殘廢,我不能丟下我爹不管,你們……」

  鐵夾般的手指頭青筋可辨,那婆娘厲吼道:「你爹活該,他把你賣給我,又想把你帶走,他拿老娘當驢?再要多口,我眼下就先收拾你!」

  她那有力的指頭,又指得姑娘一聲尖嚎!

  沙成山接過饅頭撕著吃,他幾乎把一雙眼睛半閉著,光景在享受著吃的樂趣!

  突然,坐在那婆娘身邊的粗漢沉聲道:「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大聲尖嚎?再要不識相,有你的苦頭吃!」

  另一漢子冷冷的道:「沒見過如此不開竅的丫頭,不給她些苦頭吃,她還以為我們是開善堂的!」

  那婆娘一聲冷笑,道:「且吃過飯便立刻上路,我知道前面有個好地方,且在那兒好生調教調教她的野性子,不怕地往後不言聽計從!」

  姑娘流著淚,道:「不,我跟你們走,別再折磨我吧!啊……你行行好啊!」

  那婆娘可也真絕,一把揪住姑娘頭髮,猛的砸向桌面,「咯」的一聲響,姑娘一聲尖叫,碗筷彈起半尺高。

  另一粗漢怒叱道:「不識相的東西!」

  不料那姑娘猛的一挺立身,掙脫被抓頭髮,便往門口逃去。另一漢子更快,躍身已攔在門口,冷沉的道:「你還想逃?」

  驚懼的眼中溢出成行的淚水,抖顫的雙唇血色已失,姑娘雙手掩面,一個側身跪到沙成山面前,她哀哀的乞求道:「壯士,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一碗麵吃了一半,沙成山緩緩放下碗來,迷惘似的眼神看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心中不由一陣跳動!

  嗯,這位姑娘長的真美!

  眼前她雖然釵橫鬢亂,但仍掩不住她那綽約的風姿;即使她楚楚帶淚,卻不失國色天香之容。

  她……她絕不似紅顏薄命之女,然而……

  「壯士,求你救我!」

  沙成山怔了一下,又想到丘蘭兒那檔子事,便冷冷的搖搖頭,遂又端起碗來扒吃著面!

  就在這時候,一個粗漢走來,一把抓住那姑娘,掣手便是三個嘴巴,邊叱道:「別磨蹭了,我們上路了!」

  說完,便拉著女的往外走去!

  坐在中央桌上的女人,懷中摸出一錠銀子重重的放在桌面上,沉聲道:「多的不用找了,連那位客官的也一併算上了!」

  沙成山仍然低頭垂眉吃著面!

  是的,天下不平的事情太多了。

  他沙成山不是神,他都能管得了嗎?

  江湖上悲慘的事哪天沒有?

  沙成山見的可多了,即使有心去管一管,但自己有要務在身,重要的東西尚未送到,怎好插手再管閒事?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1:46:12

第二章


  一條人影在沙成山的身邊停住,那女人嘿嘿一聲怪笑,道:「還算有見識,沒有插手管老娘的事,哼!」

  沙成山仍然未抬頭,那碗麵他已經快吃完了!

  門外面,有個粗漢正指向遠處的半山坡,道:「賤人忒也可惡,我們先把她吊在樹上,給她一頓生活吃去!」

  尖吭的叫聲越去越遠,沙成山已站起身來,一塊碎銀子放在桌面上。那年輕的夥計走過來,道:「客爺,有人已經替你付過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含著血腥的骯髒銀子,我不屑於!」

  佟老頭拎著旱煙袋走過來,沉痛的道:「那麼標緻的姑娘,叫他們糟蹋得不成人樣,唉!世無天理啊!」

  沙成山連眉頭也不皺,他直不愣的走出門。

  後面,佟老頭歎息一聲道:「這人瘦兮兮的,他哪敢管別人的閒事?沒得怕不被人白揍一頓!」

  沙成山仍然不言不語,他似是下定了決心——決心不再多管他人的閒事!

  於是,沙成山真的拉馬走人了!

  蹄聲得得,沙成山騎在馬上半閉著眼。乍一看,宛似老僧入定!

  是的,多少年來,殘酷的江湖生涯,已磨練了沙成山的性情,什麼時候該冷酷,什麼時候應仁慈,他自然分辨得清楚。

  當然,除了他以為自己應該做的,他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之外,其他的他便不願多管。這並非是寡情,因為有時候他需要善身,比如現在吧!

  現在他並非怕惹禍上身,因為他是沙成山。沙成山什麼時候懼怕過血肉橫飛的場面?只因身負重任罷了!

  馬兒慢慢的在上坡,沙成山的耳朵裡已聞得淒厲的狂噪聲傳來,那是很熟悉的聲音——是那個姑娘的!

  於是,那美好的輪廓,俏麗的五官,豐滿的肌膚,加上清瑩瑩的淚水,這一切便一股腦兒的展現在沙成山的腦海裡!

  黃膘馬如鳳旋電掠般馳出三里遠,卻在怒馬仰首長嘶裡傳來一聲尖吭的大叫——不,應是山坡之間回鳴而來的聲音!

  聲音刺耳如受電殛,沙成山全身一震。如果那姑娘能發出如此尖吭淒叫,其痛苦必然是難以承受的!

  「咯崩」一咬牙,黃膘馬仍然往前馳,沙成山卻突然拔空而起,斜刺裡他已飛掠入一片林子裡!

  黃膘馬似是十分通靈性,就在沙成山離鞍而去的時候,前蹄上場人立而起,生生剎住前衝之勢,悄沒聲的走向路邊啃吃著青草!

  輕輕的掩到半坡上,沙成山已清晰地聽到那女人的聲音傳來,道:「你二人給我好生教導這賤貨,只要這賤人嘗到甜頭,她就知道我那地方並非什麼『火坑』了!」

  此刻,沙成山已看清了五丈外的一番景象,那是令他十分厭惡的一副景象——那個淚眼婆婆,可憐兮兮的女子。

  她衣衫半裸,秀髮蓬散,雙手被縛在一棵樹根上,兩隻腳正被一個大漢拉撐著。那女子的面上正顯露出過度的震驚與痛苦無奈!

  現在,那個粗壯的大漢正自解著自己的褲子,他那面上已綻現著原始的飢渴,低頭嘿嘿冷笑著,喘道:「此事之後,你當明白什麼叫欲死欲仙,保證你以後樂此而不疲,推你也不會再逃走了,嘿……」

  受難的姑娘猛的一挺身未能直起上身,但她卻從模糊的眼神裡望見了一團人影!

  於是,她那痛苦的面上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欣慰之色,宛似久旱之逢甘霖,哈,應該說是一個掙扎在死亡邊緣的人被救轉活來,而這個欲救自己的人,正是不顧自己死活而去的那個人。

  懨懨的緩步走出林子來,沙成山未開口。遠處坐在地上的女人已匆匆的咆哮著走過來。「喂、喂,你要幹什麼?難不成想插手管老娘的閒事?」

  有些沙啞的聲音,沙成山道:「我不想多事,你們把這女子放走吧!」

  長褲子尚未脫下來,粗漢立刻又挽好褲帶;另一大漢也怒迎沙成山而上。

  那婆娘厲聲道:「朋友,人在江湖行,應該不忘『安全第一,平安至上』的原則。如今我們做我們的買賣,你走你的陽關大道,本來河水井水兩不犯,如今你橫插一手,算是哪門子江湖規矩?」

  另一大漢叫囂道:「操,剛才飯鋪子裡他表現得一派光棍,那份古井不波,老子還真替他暗暗喝彩,娘的,這才一轉眼,他竟然找來了!」

  沙成山指著地上的女人,冷兮兮的道:「放了她,只有放了她方能皆大歡喜!」

  那半老徐娘圓目怒睜,叱道:「要是我不放她呢?難道你還敢殺人?」

  淡然的,沙成山道:「殺人只是最後手段,也是無可奈何的法子,如果必要的話!」

  粗漢哧哧冷笑道:「你們聽聽這口氣,好狂的口氣!娘的,怎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不用動刀,老子一肩頂也會撞得你七零八落!」

  沙成山淡淡的道:「別激我,如果我不是要事纏身,你們不會走出那家小鋪子的大門!」

  地上的姑娘大叫道:「英雄救我,他們要在這裡糟蹋我,你要救我啊!」

  沙成山並不看地上的姑娘,但他仍然道:「姑娘放心,你的事我已攬下了!」

  那婆娘尖聲怪叫起來,道:「好哇,道上的規矩越來越不受尊重了,平白的來攪我的買賣,還要拿話唬人!你守不守江湖規矩?」

  沙成山冷硬的道:「我的話就是江湖規矩,因為我就是王法,只要我插手的事,便必須順著我的話去做!」

  他指著被縛的姑娘,又道:「馬上放了她!」

  粗漢緩緩抽出短刀,眥目欲裂的道:「他娘的,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找死,是吧?」

  沙成山不為所動的道:「玩刀子?那也只能在你們窯子裡唬唬一般客人,對我起不了任何恫嚇作用!」

  那婆娘指指地上的姑娘,尖聲道:「我問你,她是你的什麼人?你妹子嗎?還是你老婆?要你來管這檔閒事?你倒是說說看,你究竟圖的什麼?」

  沙成山平淡的道:「我不圖什麼,我甚至這以前從未見過她,當然我與她非親非故了!」

  婆娘雙手叉腰,逼前三步,怪叫道:「那麼你是俠客?你想充人樣當英雄?」

  一笑,沙成山道:「路不平人來踩,勉強算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

  緩緩伸手入懷,那婆娘摸出兩錠銀子托在掌上,道:「算我倒霉,朋友,我們在外不惹事,這兩錠銀子送給你,吃飯不飽,買酒不醉,聊算一杯茶資吧!」

  沙成山冷冷一笑,道:「此時此地你拿出一把骯髒銀子,除了增加我的憤怒,對你們一無益處,因為我覺得那是對我的一項侮辱!」

  尖聲厲吼,那婆娘幾乎跳起腳來,道:「你是個不知好歹不明事理的東西,是你不上道,怨不得我們心狠手辣!」

  沙成山平靜的道:「那麼,你們還等什麼?」

  一側,那個原本雙手抓牢姑娘雙足的大漢驀地竄了上來,「嘩啦啦」一聲響,手上已握了一支棗木三節棍。

  「嗖」聲裡,那三節棍宛如朱赤靈蛇般在他的週身一路盤旋,邊咧著大嘴吼道:「老子敲碎你這小狗操的!」

  沙成山半步不讓。

  對方的三節棍隔著尚有一尺,他右掌一彈碎揮,幻化中一片如刃的鋼掌風陡穿入很影之中。

  「卡」的一聲,這位大漢已塌著左肩倒撞出去,三節很早已上了半天空!

  粗漢的短刀便在此時暴掠而上。

  然而,他尚未來得及夠上部位,面前掌影閃縮,「啪」的一下子便將他震得溜地往側面旋出去!

  那婆娘見沙成山又往兩個倒地大漢逼去,忙不迭橫身一攔,叫道:「你想幹什麼?難不成打了人還要殺人?」

  沙成山冷沉的道:「我是個極不願看到有敢對我動刀子的人,所以他二人必須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一定的代價!」

  不料那婆娘跺跺腳,尖聲道:「老娘認了,我這裡放人,總可以吧?」

  沙成山嘿然的道:「在我收拾他二人之後,你還敢不放人?」

  他「人」字出口,左手妙不可言的把那婆娘推向一側。沙成山正要往兩個大漢逼去,卻不料被掛在地上的姑娘已叫起來,道:「英雄,請不要為我殺人!快替我把繩子解開吧,英雄!」

  沙成山一怔間,側頭問:「你為他們求情?」

  姑娘喘著氣,道:「不是為他們求人情,而是為了以後的日子,因為……因為我爹還重傷在床,英雄若是殺了他們,日後他們必會找上我家。英雄,算了吧!」

  沙成山一陣思忖,遂走到姑娘身邊,伸手在繩子上稍加捏搓,指頭般粗的麻繩立刻斷掉!

  姑娘翻身尚不及整理羅裙,便立刻跪在沙成山面前,誠誠懇懇的盈盈拜下,道:「英雄,多謝救命之恩!」

  沙成山忙往一倒讓,道:「快走吧,用不著多禮!」

  沙成山回頭就走!

  那姑娘款款的緊跟在後面!

  荒林中,那婆娘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撫著左肩頭,大漢收起三節棍,道:「他奶奶,我飛天鷂子仍然不信憑我們的力量會收拾不了姓沙的!」

  粗漢托著尖刀,怪眼一翻,道:「三姑娘一定要這樣,要不,我『金錢豹』剛才便豁上了!」

  那婆娘搖搖頭,叱道:「你二人決不是沙成山敵手!我看得出來,嗯,十把八招也許能應付,但最後吃虧的必是我們!」

  大漢怪吼,道:「刁二娘,你的膽子越見小了!」

  刁二姐沉聲道:「李長根,不是二娘我膽小,幾十年活過來,誰敢小覷我『大腳婆子』?可是沙成山的名號太響,連大奶奶都懼他三分,我們能不小心從事?」

  「金錢豹」向敢嘿嘿冷笑,道:「且看三小姐的了!」

  「大腳婆婆」刁二娘冷冷的道:「放心,三小姐人最機伶,她能出這種怪招,姓沙的非上當不可,你們等著瞧吧!」

  刁二娘話聲落,「飛天鷂子」李長根忽然雙肩一擺,拔空而起三丈餘,伸手便攀住頭上樹枝。

  他舉目遙望山坡下,沉聲道:「走遠了,好像在拉馬了!」

  刁二娘立刻吩咐二人,道:「快,繞道趕往前路,我們必須接應三小姐去!」

  於是,三個人影反方向的往山坡後面撲過去,剎時間消失在荒林子裡!

  三個人的行動真夠快,快得難以令人想像……

  此刻,沙成山手拉著韁繩,道:「姑娘,你家住在哪兒?如果順路,我送你回去!」

  姑娘以油拭著面頰,道:「我家住在吉祥鎮以北七十里的鄉下,英雄,那兒距離官道很近!」

  沙成山雙眉緊皺,道:「今夜怕趕不到了!」一頓,又問道:「吉祥鎮你有親戚嗎?我把你送到親戚家住下也是一樣!」

  輕輕搖頭,姑娘道:「要是有親戚就好了,唉,我好命苦啊!」

  說著,又滴下淚來……

  沙成山扶著姑娘上馬,重重的道:「姑娘剛才不該攔住我的,只怕往後他們還會再找上你家門,我看你們最好還住遠方,方為上策!」

  姑娘雙目驚悸的道:「我爹被他們打成重傷,一時間叫我往哪裡去投靠?」

  沙成山躍身上馬,他左手摟住姑娘的腰,道:「且送你回家再說!」

  黃膘馬揚動鐵蹄,往吉祥鎮方向奔馳而去!

  沙成山扶了扶半蓬亂的髮髻,知道自己必須按時把東西送到地頭上,誰知偏就遇上這種麻煩事。

  而且又是必須插手去管的事,便一百個不願意,也只得認了!

  風聲在耳邊呼嘯,沙成山低頭看了姑娘一眼,不由得面露無奈。他心中思忖;到底是姑娘家,經過這陣子折騰倒睡起來了!

  是的,那姑娘微閉著雙目,鼻子下面的俏嘴微張,開而又合,露出一副海棠似的睡態,擠靠在沙成山那有力的左臂彎下!

  黃膘馬把二人有韻致的一彈又落,宛似姑娘睡在一個軟綿綿的搖籃裡!

  沙成山面露苦笑,心中嘀咕,今夜應該如何來安排這位苦命的姑娘?

  就在夕陽餘暉仍然沖天照耀得滿天紅光的時候,沙成山已拍馬來到吉祥鎮。為了趕路,他只能在鎮外一家飯鋪子買了一袋乾糧,便連夜又往北馳去!

  怒馬又奔馳二十餘里,一輪明月已當頭罩下來。姑娘這時候嚶嚀一聲仰起臉來,道:「英雄,我們要趕夜路?」

  沙成山點點頭,道:「是的,我有急事在身,送姑娘到家門,便得快馬趕路!」

  幽怨的一聲歎息,姑娘道:「是我拖累英雄了!」

  沙成山低聲道:「餓嗎?我已經買了乾糧!」

  姑娘雙目一緊,道:「我們已經過了吉祥鎮了?哦,我睡的太沉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我沒有下馬,更沒有入店,隨意買了些乾糧,姑娘如果餓,就隨意吃些吧!」

  姑娘抿抿嘴,道:「我還不餓,倒是全身痛得難受。你看我的腿,被那老鴇掐得……」

  進拉起褲管,露出一條細皮白嫩的腿!

  沙成山本曾低頭看,他根本不用看,因為他早已知道那惡婆娘加諸姑娘身上的手段!

  淡淡的,沙成山道:「如果你真的支撐不住,便找個地方歇上一陣子!」

  姑娘抬頭直視著沙成山,道:「我怕耽誤英雄正事!」

  沙成山一聲無奈的笑,道:「事實上你已經誤了我百里行程了!」

  姑娘緊緊的把臉貼在沙成山的胸膛上,道:「我抱歉,英雄,我真的很抱歉!」

  沙成山任姑娘側摟住自己的腰,他沒有拒絕,事實上他也無法退躲。黃膘馬有節奏的往前疾馳。

  姑娘的秀髮便撲上了沙成山的臉!

  月光廠,沙成山指著前面的山岡,道:「姑娘,山岡上有座土地廟,我們且在廟裡歇一歇,也讓我的馬喘口氣再上路!」

  姑娘低聲柔柔的道:「英雄,我全聽你的!」

  怒馬衝上山岡,山岡上面孤零零一座土地廟,廟前有個小土場子,場邊有些竹林荒樹,夜風吹來發出吱吱怪聲,倍增不少恐怖!

  沙成山扶著姑娘下得馬來,只見破落的廟牆半頹,只有一扇廟門半掩,荒廢與淒涼裡還帶著些陰森!

  二人走進廟裡,姑娘仰起臉來淺淺一笑,道:「英雄,在馬上睡的舒適,我覺得好多了,只是……只是……苦了英雄!」

  笑笑,沙成山道:「我沒關係,啃些乾糧,閉閉眼睛我們連夜走!」

  廟內一張破供桌,地上鋪著乾草,顯然這地方有人住過。沙成山抬眼望望神案,真慘,土地公已是灰頭土臉,有半張面皮已經剝落!

  姑娘回眸淺淺一笑,道:「英雄,我應該怎樣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沙成山扭著屁股坐在草上面,淡然的笑笑,道:「坐,吃些乾糧,別提什麼報答了。你能拿什麼來報答?」

  眨著一雙明亮俏美的大眼——沙成山這時候才發現這姑娘在快樂的時候是如此的美——姑娘平靜的道:「是的,我是拿不出什麼來報答英雄,然而我的心裡……」

  燒餅裡面塞著醬牛肉,沙成山遞了一個給姑娘,自己便又取了一個啃起來,邊吃邊笑道:「吃吧,吃飽了讓我靜靜的閉上一會眼,就是你最好的報答!」

  姑娘挽嘴淺淺一笑,笑得沙成山又是一怔。

  他心中在想:「這女子不但美,而且媚,媚得令男人無法不看她,難怪會被人逼向娼門!」

  沙成山把眼睛轉向廟門,他不能再盯著姑娘看。

  因為,沙成山自己明白,他才三十郎當,此情此景之下,他實在難以抗拒這種外來的勉力!

  不料姑娘坐在草上的身子一扭,偏著頭斜目看看沙成山,道:「英雄,你厭惡我嗎?」

  說著,便伸手按在沙成山的右臂上——那是十分自然的動作!

  有著觸電的感覺,沙成山不易閃躲,回眸哧哧一笑,道:「怎麼會呢?別多想了,快吃吧!」

  姑娘半垂著秀髮,一隻烏簪仍插在頭上。

  就在一個燒餅吃完時,她伸出雙手攏著秀髮,那撩人的姿態,立刻使得沙成山血脈賁張,額上微見汗濕!

  於是,沙成山忙又抓起一隻燒餅啃著,心中暗想:「我沙成山也變得如此俗不可耐了?」

  秀髮束緊,俏麗脫俗的面龐上掛著運人的媚笑。

  姑娘聲若蚊蠅似的道:「英雄,我想到了回報你大恩的方法,只是……只是我……不好啟齒!」

  沙成山心口狂跳,面無表情的道:「你根本不用回報我什麼,因為我原本沒有拯救你的心,否則,在飯鋪子裡的時候我便出手了!」

  姑娘美目斜視,半仰著一張消臉,道:「可是你還是下手及時救了我!」

  沙成山苦笑一聲道:「那是基於良知,也是我唯一的一點人性吧!」

  姑娘緩緩把上身貼向沙成山的胸膛,俏臉深埋且又微微移動著,道:「唔,那可貴的一點良知,如今世上有多少人就是缺少那一點人性與良知!」

  沙成山沒有拒絕,他緩緩伸出手撫摸著姑娘的一頭秀髮,道:「有時候良知也是一個人的弱點,因為……」

  姑娘伸手摸著沙成山的嘴巴,道:「我不懂,我只知道英雄救了我的命,我便理應回報!」

  沙成山低頭道:「你要回報?你……」

  姑娘猛古丁把摸著沙成山嘴巴的纖手移到沙成山的脖子後面,俏臉也貼上了沙成山的面!

  沙成山直覺得一張細膩且又熱呼呼的嫩臉在自己的面皮上磨蹭——不停的磨蹭,於是,沙成山衝動的猛力摟住姑娘的細腰,他雙目幾乎噴火,寬而適中的嘴巴便一下子印在姑娘的俏嘴上!

  嚶嚀著,姑娘並未拒絕,反而迎著對方的吸吮盡力的仰著面!

  一陣擁抱,沙成山並未進一步行動,倒是姑娘有了反應,她緩緩的在伸手——伸手在解自己的羅衫,那動作相當自然而純熟!

  猛古丁雙目直視,沙成山抬眼向廟門口望去,他的雙眉緊皺一下!

  姑娘已在沙成山的一怔之間仰起身子,她是那麼溫馴地脫著上衣,雙目含著半羞地望著發愣的沙成山!

  沙成山心中猛的一震,暗自思忖:「我沙成山如果接受姑娘的奉獻,又與那三人何異?」

  心念及此,沙成山立刻按住姑娘的手,道:「姑娘,你已經償還了恩情債,沙某業已心滿意足,休息吧!」

  姑娘似是十分驚異的道:「英雄,你……」

  沙成山忙笑笑,道:「姑娘,我有些渴,且容我去取水來!」

  不料姑娘邊扣著衣扣,嫩手按在沙成山肩上,道:「英雄,你果然是正人君子,我去給你舀水來!」

  她不等沙成山站起,飛一般的走出土地廟!

  望著走去的姑娘,沙成山深深吐了一口氣,雙目卻仍然直視著廟門外面。

  因為,剛才外面發出的聲音令他疑心,那決不是風吹樹梢響,除非有野狼在附近流竄!

  就在沙成山思忖的時候,姑娘提著水袋走進廟來,只見她邊拭著嘴巴,笑道:「英雄,水來了!」

  沙成山接過水袋,笑笑道:「你也喝幾口!」

  姑娘指著自己嘴巴,道:「我先喝過了,你喝吧!」

  沙成山仰起脖子一連喝了兩口。他猛然怒視著面前哧哧笑的姑娘,冷然道:「這水……」

  姑娘又是哧哧一笑,道:「從馬鞍上解下來的呀!」

  沙成山沉聲道:「你……」

  奮力一把抓過去,真玄,姑娘的身法怪異的旋向一側,面上仍然是吃吃的笑個不停……

  沙成山本站起身來,他只「啊」了一聲,便仰面倒在草堆裡,口角尚自有水外溢……

  好尖吭的一聲長笑,姑娘用腳踢了沙成山幾下,尖聲破口罵道:「沙成山,你是甜頭不吃要吃苦頭,哈……」

  就在這時候,土地廟外面人影閃晃,三條人影相繼撲過來,其中一個女人聲音,道:「三姑娘,成了?」

  姑娘面色一寒,道:「你們都進來吧!」

  三條人影來到面前,姑娘冷笑道:「姓沙的已被我毒死在那兒了!」

  這三人,不錯,正是「佟家小鋪」裡虐待姑娘的兩男一女三個人。

  此刻,那叫「金錢豹」的向敢走到姑娘面前。

  他豎起大拇指讚道:「三姑娘,真有你的,姓沙的王八蛋最終還是被你制住了,高招!」

  「飛天鷂子」李長恨望了地上的沙成山一眼,道:「這小子口吐白沫,就差沒有七孔流血!」

  「大腳婆婆」刁二根咧著大嘴巴笑道:「三姑娘輕易的把姓沙的擺平,可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賀!」

  這位姑娘抿嘴冷笑,道:「容易?難道你忘了,你把我掐得好慘,他二人又給我吃足苦頭,而我……」

  她望了地上的沙成山一眼,又道:「我對這姓沙的王八蛋也用盡了媚功。不知怎麼搞的,緊要關頭他剎住了車,換在別人,他如此給我澆冷水,我『毒蜘珠』就饒不了他!」

  「大腳婆婆」刁二娘忙點著頭,道:「是、是,當初也是三姑娘的意思要我們這麼做的,沒想到先讓三姑娘吃足苦頭了!」

  「毒蜘蛛」叫柳仙兒,江湖上四大毒蟲之一。

  不少江湖好漢在吃足了她的甜頭之後,無疾而逝,卻又不知道是死在她的「陰功」之下!」

  所謂「陰功」,那是一種媚術的至高境界,一個女人如果練就「陰功」,她便能抑制自身而控制對方。

  最厲害的招式,便是把握住高潮時候的男性,使之脫陽而亡!

  「毒蜘蛛」便有這種本事,可惜沙成山在要緊的時候,忽然發覺廟外有響聲傳來,雖然那只是些微響動,但仍逃不過他的耳力!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1:50:02

第三章


  「毒蜘蛛」柳仙兒淡淡的道:「如今總算把沙成山這個人見人怕的殺手撂倒在這裡,你們快取出大奶奶要的東西,再砍了他的人頭,回去交差吧!」

  「大腳婆婆」側身對粗壯的「金錢豹」向敢沉聲道:「你們聽見三姑娘的吩咐沒有?快搜出大奶奶要的東西,我們也好連夜回去了!」

  「金錢豹」向敢與「飛天鷂子」李長根二人對望一眼,向敢重重的點點頭,道:「李兄,你搜東西,完了我割下姓沙的人頭!」

  李長根也點著頭,道:「好,你閃過一邊,我來搜他的身!」

  向敢側面站著,就在微弱的月色斜照進來的灰暗中,只見李長根雙腿分岔在沙成山的左右兩邊,他嘿嘿笑著低頭彎腰去解沙成山的衣衫!

  「噗!」

  噗聲未了,李長根已尖吭似殺豬般的一聲狂嗥,身子後旋中,他雙手捂面大叫道:「我的臉,哦!我的雙眼,我看不見了!」

  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得誰也未曾看清楚發生的是什麼令人吃驚的事情!

  「大腳婆婆」刁二娘一衝上前,伸手扣住李長根右臂,不由得一聲驚呼:「你!」

  「毒蜘蛛」也看到了,天爺,只見李長根面皮已破,紅肉破爛,幾乎連鼻骨也隱隱可見。

  他那雙目正往外溢著血水,這光景哪像是一張人面,活像鷹啄狗啃的一堆碎肉!

  一邊,「金錢豹」向敢倒退五尺。

  他驚怒交加地望著緩緩自地上坐起的沙成山,叱罵道:「姓沙的王八蛋,你竟然沒有死?你……你是怎麼活過來的?」

  沙成山冷然一笑,道:「你們難道不知道沙成山有個不算太雅的名號?」

  「大腳婆婆」接道:「誰不知道你叫『二閻王』!」

  緩緩的站起身來,沙成山重重的點看頭,道:「不錯,我叫二閻王。既是二閻王,我便與閻王是兄弟,你們怎不想想看,我兄弟會要我的命嗎?」

  「飛天鷂子」李長根已不辨東西南北的衝出土地廟。

  他那淒厲的嗥叫聲,嚇得附近林子裡的野鳥也振翅亂飛,沒有多久便消失在遠處的夜空!

  「毒蜘蛛」堵在廟門口。

  她已定下神來,右面是刁二娘,左面是向敢,三人並肩直視著站起來的「二閻王」沙成山!

  「毒蜘蛛」柳仙兒道:「沙成山,你已喝下我的『五毒穿腸散』,怎會又活得了?」

  冷哼一聲,沙成山道:「五毒穿腸散可以毒死別人,卻毒不了我沙成山!」

  柳仙兒尖聲道:「難道你沒有喝,裝著中毒?」

  沙成山面色寒凜的道:「喝了,而且喝了兩大口!」

  柳仙兒驚異的道:「可是你並未中毒!」

  沙成山極低的道:「不錯,我沒有中毒,因為當我喝下第二口水的時候便發覺水中有著淡淡的異味,便立刻以『逆氣大法』把兩口水托在喉管下面!」

  「毒蜘蛛」柳仙兒咬著牙道:「作為何當時不吐出來?你為何裝死?」

  沙成山冷沉的道:「你的行為使我憤怒,我相信你有同黨,為了叫你的同黨現形,為了瞭解你們的身份,所以我只有繼續裝下去。哼!原來你竟然就是江湖中傳言的四毒之一——『毒蜘蛛』柳仙兒!」

  貝齒咬得格格響,柳仙兒道:「你以為姑奶奶是何許人?你真的看我是被欺的弱女子?哈……」

  柳仙兒的尖笑,沙成山不見動怒。

  他平坦的道:「當然,你並沒有被人打得重傷在床的老爹,你更不住在吉祥鎮北七十里地方,一切都是你隨口捏造的!」

  柳仙兒哧哧一笑,道:「不錯。沙成山,雖然你拒絕我們之間的燕好,而且又未被我毒死,但你仍然逃不出這座破廟,除非……」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除非什麼?」

  柳仙兒突然尖聲道:「除非你把大奶奶要的東西留下來,否則你休想走出廟門一步!」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大奶奶?大奶奶又是何人?」

  他頓了一下,又道:「這位大奶奶一定神通廣大,這一路上大概她給我沙成山設下不少怪招毒計。不過,想要取走我身上之物,怕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大腳婆婆」刁二娘吼道:「沙成山,你最好識相些,快把東西交出來,否則要你血濺五步,死在當場!」

  沙成山鼻孔重重一哼,道:「沙某不但不會交出東西,而且還要逼問你們口中的大奶奶何許人物!」

  一邊,「金錢豹」向敢毗目欲裂地擺動手中短刀吼道:「三姑娘,別同這小子囉嗦,我們併肩子上!」

  「嗯!」沙成山淡然的道:「向敢,你說對了,以你們這些不入流的角色,也只有一哄而上,當然,也省卻我不少的麻煩!」

  柳仙兒沉聲道:「沙成山,你自信能勝過我三人合力一搏?」

  沙成山雙目厲芒一現,殺機盈眶的道:「你會很快的得到證明,而且十分快!」

  刁二姐深知沙成山厲害,她仍然尖聲吼道:「二閻王,你真的不再多加考慮?你……」

  沙成山嘿嘿一聲,道:「刁二娘,應該多加考慮的是你們,而不是我沙某人!」

  刁二娘的蠍尾刀已握在手中,聞言怒道:「沙成山,你這話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你們沒有要了我的命,當然我會取你們的命。二閻王的封號絕非浪得虛名,喪命在『銀鏈彎月』下的人物中太多江湖成名人物,你們又算老幾?所以我對三位改變了我一慣的作風——放生!」

  尖聲大叫,「毒蜘蛛」柳仙兒道:「沙成山,你算他媽的老幾?大話說多了也不怕閃了你那狗舌頭。別人怕你我柳仙兒可不懼,一朝卯上幹,不定鹿死誰手!」

  一邊,刁二娘忙又追問道:「放生?沙成山,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準吃定我們了?」

  沙成山嘿嘿冷哼,道:「放生當然是叫三位活著離去,至於說吃不吃得住,我以為那幾乎是不爭的事實!」

  鼻孔中連聲冷哼,刁二姐道:「你不會恁般大方的叫我們囫圇著離去的。沙成山,有關你的傳言我們早已打聽得一清二楚,你殘酷無情,殺孽沉重,是個不折不扣的嗜殺狂人,一點不假的雙手沾滿血腥。如果老娘猜得不錯,你所謂的放生,背後必然附帶著十分苛刻的條件。沙成山,你敢說不是?」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是附帶著一項條件。只要三位合作,我保證不動三位一根毫髮,任三位大搖大擺的離去!」

  「金錢豹」向敢已忘了「飛天鷂子」李長根被沙成山一口毒水噴得面目全非的慘狀,身子一橫,吼叫道:「姓沙的,你少放閒屁了,橫豎免不了一拼,奶奶的,出招吧!」

  沙成山神色一凜,刁二姐立刻又問:「你說吧,是什麼樣的附帶條件?」

  沙成山望了三人一眼,當他的眼神落在「毒蜘蛛」柳仙兒身上以後,心中不由暗想:「怎麼這麼美的一位姑娘,竟然會是江湖上傳言的四毒之一——毒蜘蛛?太出人意料了,也難以令人想像!難道她不只二十歲?而這麼美的女子行走江湖,一旦起了歹念,怕不少人會吃虧上當,自己不就幾乎上她的大當?」

  冷然的逼視著柳仙兒,沙成山重重的道:「我的條件只有一個,我的話也只說一遍,成與不成,端賴你們三位一念之間!」

  柳仙兒心中也在嘀咕,自己怎麼會把那麼好的機會轉眼喪失掉?自從馬上睡在姓沙的懷抱裡,已經有太多的機會下手,自己卻偏偏把時間拖下來,沒得倒叫姓沙的又起死回生,這難道是天意?

  一念之間,柳仙兒冷兮兮的叱道:「聽你的口氣,好像是吃定我們了。你說,你有什麼條件?」

  沙成山淡淡的道:「條件很簡單,說出指使你們的大奶奶是何許人!」

  哧哧一聲笑,柳仙兒道:「我也有一項放你生路的條件,你可要聽?」

  沙成山面色一緊,道:「要我身上的東西,是吧?」

  仰面一聲哈哈,柳仙兒道:「不錯,交了東西你走人,我們不攔你,天南地北,仍然任你邀游!」

  沙成山「咯崩」一咬牙,道:「嗯,善惡不同途,冰炭不同爐,雙方已至絕地,彼此已到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地步,果然多說無益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站在柳仙兒兩邊的刁二娘與向敢二人已分往兩邊移開三尺,蠍尾刀平舉,與向敢的短刀形成犄角!

  同時,柳仙兒的手上多了一根烏光閃閃的髮簪,倒看得沙成山一怔!

  沙成山雙肩下垂,看似木然而立,瘦峭的面上一無表情,唇用微哂,冷然道:「你們四個設的圈套十分高明,雖沒有成功,卻也值得喝彩。毒蜘蛛,尤其是你!」

  即將出手的柳仙兒,聞言怒道:「沙成山,你是在諷刺你家姑奶奶?」

  沙成山仍然十分漠然的道:「絕非諷刺。我在想,你們口中的大奶奶,必定是個人物,否則你不會,也不可能設下如此自我重大犧牲的陰謀。柳仙兒,你一定是這位大奶奶的推心置腹忠實幹部!」

  柳仙兒面上一緩,有些得意的道:「沙成山,這話你算說對了,大奶奶面前的三姑娘,當然是大奶奶跟前的忠實人物!」

  沙成山這才擠出個笑意,道:「那另外三位難道會比你差?我是說……」

  「大腳婆婆」突然厲喝道:「三姑娘千萬別上當,姓沙的在套你的口風了!」

  愣然怒視著沙成山,柳仙兒叱道:「是嗎?沙成山!」

  坦然一挺胸,沙成山道:「不錯,我是有這個意思,因為,我原本不想如此,我可以運用我一慣的方法,一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加請你身,我相信你會在酷刑之下說出來的,但我卻不忍!」

  哈哈一聲笑,柳仙兒道:「沙成山也變得仁慈了?倒也新鮮!」

  沙成山面上肌肉一緊,道:「一點也不新鮮!對你的不忍下手,絕非你的容嬌貌艷,而是你仍然是個姑娘。『銀鏈彎月』不沾女子血腥,所以我才誘你說出大奶奶的秘密,也算我的一番苦心了!」

  「呸!」柳仙兒重重的道:「你的苦心狗屈不值!姓沙的,你接招吧!」

  她「吧」字出口,未見稍動人已到了沙成山面前,倏忽之間樓頭便是五十一次連續暴刺!

  沙成山看的真切。柳仙兒那只原本半尺長的發誓,就在她的一輪暴刺裡猛古丁變長一倍。

  那烏黑燦亮的尖處正閃耀著無與倫比的藍芒,顯然餵過劇毒!

  就在柳仙兒攻撲的同時,「大腳婆婆」刁二娘厲吼著自側面兜殺而上,蠍尾刀挑、刺、扎,一上來便是十七刀呼轟而上!

  另一面,「金錢豹」向敢更不稍停,他一聲大喝,短刀疾圈,一上來便不要命的猴子狠殺!

  未見沙成山稍移身形,真的,他似是被什麼東西粘在地上般的,連腳也未見他抬,然而,他的雙臂卻幻化出漫天的臂影,就在這無數臂影裡一輪極光也似的彎月,彈跳著無數冷焰,迴旋穿刺不已!

  於是,空中閃起碎芒點點,火花四濺不已裡,那圍上來的三件兵刃便全被逼得暴閃疾退!

  正面,「毒蜘蛛」柳仙兒一退又進,這位「毒蜘蛛」身形連滾,自頭至腰,反手,回臂,托肩,擺腰,一輪不同角度的又是九十九次猛烈疾刺!

  「金錢豹」向敢側退一丈身貼廟牆,猛古丁一個溜地滾,粗壯的身子便宛如一隻水桶般,呼隆隆滾向敵人,短刀挑扎勁猛,揮起冷芒似電!

  刁二娘的蠍尾刀平推疾刺,刀走中途忽又變刺為劈,抖手又是二十一刀!

  「銀鏈彎月」發出「咻咻」之聲不斷。

  那宛如墨雲中激射向大地般的一抹極光,眨眼之間便形成了一個光華迸射的扇面,那麼堅實的,似堵牆般的把三個猛攻而來的兵刃攔阻在外!

  於是,好一陣金鐵撞擊之聲,空中剎時激起無數碎芒暴閃……

  「二閻王」沙成山的身形仍未稍動。

  他在一輪拒擋裡發出嘿嘿冷笑,道:「一個姑娘家,能學到你這種修為實在不容易。柳仙兒,你應該珍視得來不易的修為才是!」

  不等沙成山的話說完,翻滾在地上的向敢狂吼道:「姓沙的,向大爺陪你上路吧!」

  他「吧」字出口,猛然自地上衝起,雙臂箕張,不要命的往沙成山摟抱過去!

  拖著尾曳的極光將要消失,「銀鏈彎月」突然又反力道的去而復返,那麼神奇的閃過撲來的敵人。沙成山冷沉的叱道:「你不配!」

  一聲淒厲的長號突起,半空中一隻斷臂拋擲,鮮血飛濺裡,只見向敢另一手捂著往外標血的脖子,帶著「嘟嘟」之聲往廟門邊旋跌出去!

  「咚」的一聲暴響,那扇僅有的廟門被向敢那粗壯的身子撞倒在門外,向敢便跌爬在門板上,屁股只翹了一下便不動了!

  「毒蜘蛛」柳仙兒連回頭看一眼也未曾,反倒加快了攻勢,又是一輪猛殺猛刺!

  「二閻王」沙成山鼻孔冷沉的哼道:「柳仙兒,你不要弄錯了,我之所以不急於取你性命,便是以事實來告訴你,不要徒作無謂的犧牲!只要說出我所要知道的,你便可以從容離去!」

  柳仙兒躍身閃過電射而來的「銀鏈彎月」,發瘋似的厲吼道:「不要吹牛,我會有法子對付你的!」

  沙成山沉聲道:「你的方法已試過了,最毒的花招業已對我不起作用,你還有什麼能耐?」

  烏毒簪疾刺不斷,柳仙兒哼道:「我當然有法子,因為我一直不相信我所使用的『五毒穿腸散』會對你不起任何作用,我更不相信連一滴也不剩的被你逼到咽喉上去!只要有一滴入肚,你必倒下無疑!」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可是沙某仍然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而且尚有充分的力量搏殺你這只毒蜘蛛!」

  咭的一聲笑,柳仙兒道:「姑奶奶不是傻子,沙成山,你別再騙人了,我柳仙兒看得出來,你一定感到體內已中了我的『五毒穿腸散』。因為你一直未敢稍有移動,你怕自己一旦扭動身子,毒性會令你立刻倒斃。沙成山,你說是吧?」

  一邊,「大腳婆婆」刁二娘立刻笑起來,道:「還是三姑娘心靈性巧!對於你的察微知漸,洞穿姓沙的心事,刁二娘由衷讚佩。不錯,姓沙的一直未敢稍動身形,他甚至連上身也盡量不動,顯然三姑娘的『五毒穿腸散』,已在他的體內發生一定的作用了!」

  她一頓,一連又是四次迴旋狂殺,接道:「三姑娘,我二人分進合擊,上下夾攻,逼姓沙的早早躺下!」

  「二閻王」沙成山冷冷的一聲笑,道:「二位,且莫會錯意,須知錯估敵人就會埋葬自己!」

  「毒蜘蛛」柳仙兒個身旋向空中,她沉聲怪叫道:「沙成山,你死吧!」

  就在她的吼叫聲裡,刁二娘的蠍尾刀溜地平掃,身子幾乎已平貼在地上。這二人上下交擊,相互配合,光景是要逼沙成山騰躍!

  果然,沙成山一擊低叱,道:「娘的,火星爺不放光你們不知道神靈!」

  喝聲裡陡然雙肩晃閃,幾乎以不及眨眼的功夫,他已怪異的穿過柳仙兒與刁二姐的夾攻,平著滾動的身子落在廟門口附近,「銀鏈彎月」「噌」的又彈回右袖中!

  於是,殺豬也似的聲音傳來,「大腳婆婆」刁二姐拋刀翻滾在地上,她雙手反臂捂著後頸,那半尺長的刀口子,幾乎把頭切割斷,鮮血便從她的兩手流過雙肘,漓漓灑灑地往地上流!

  「毒蜘蛛」柳仙兒這時發覺,沙成山殺人都在脖子上,那地方可是要命所在。

  刁二娘是貼地攻向沙成山,她的面朝下方,沙成山出手便切上她的後頸。「銀鏈彎月」果然刀刀致命!

  沙成山面對著廟門,背向著驚怒交加的柳仙兒。

  他仍然平靜的道:「柳仙兒,我的條件仍然對你有效,如果你知迷而悟,你仍然享受你的青春年華。你三思!」

  半晌,「毒蜘蛛」柳仙兒道:「沙成山,連我也不清楚大奶奶要的東西是什麼,但大奶奶說的十分清楚,這東西在你身上,只要你願意交出來,那東西必然就是大奶奶所要的!」

  沙成山冷冷道:「如果我隨便拿出一樣東西,你會相信就是大奶奶所要的?」

  柳仙兒道:「你不會隨便拿出一樣東西搪塞的!」

  沙成山猛回過身來,逼視著扶在神案上喘息的柳仙兒,道:「你肯定?為什麼?」

  柳仙兒道:「因為你是沙成山,沙成山一言九鼎!」

  哼了一聲,沙成山道:「你們倒很瞭解我!」

  柳仙兒立刻上前兩步,道:「你願意把東西交出來嗎?」

  沙成山重重的道:「既知我一言九鼎,就該退避三舍,為何前來謀我?」

  柳仙兒已喘過氣來,聞言沉聲道:「沙成山,即使你今夜不拿出東西來,你仍然走不到地頭,大奶奶早已防著了。從你在如意集出現,到你離開如意集那天,大奶奶已飛鴿傳書,通知沿路擊殺你了。如果你還想活下去,我勸你乖乖交出大奶奶索討的東西,也許……也許念在你合作的份上,我自會適當的報答你!」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什麼樣的報答?再一次獻身給我?哼!」

  柳仙兒一仰面,嬌聲道:「如果你喜歡,未嘗不可當面交易!」

  沙成山怎會想到如此貌美的姑娘,竟會說出如此令人倒盡胃口的話?她應該是溫柔多情,羞人答答,楚楚動人而又儀態萬千。

  然而只這麼幾句庸俗不堪的話出口,便立刻顯得她蕩檢逾閒,水性楊花的妖媚本性,沙成山便真想同其燕好,也似猛的跳入冰河般,一下子涼到心口窩!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上蒼賜給你的這張美麗人皮,你卻毫不愛惜地糟蹋,真是可恨復又可憐!」

  咭的一聲笑,柳仙兒道:「你錯了,上蒼賜予我美貌,我決不辜負老天期望,正發揮得淋漓盡致!」

  重重的冷哼一聲,沙成山道:「胡說八道,不知羞恥為何物,沙某懶得同你囉嗦!」

  柳仙兒媚眸直眨的道:「我好像聽你說過,『銀鏈彎月』不殺女子,可是你仍然殺了刁二娘,如今你該怎麼解釋?」

  猛一瞪眼,沙成山道:「不錯,『銀鏈彎月』是不殺女子,但如若這女子十惡不赦,沙某照樣下得了手!」

  柳仙兒擠出個媚笑,道:「我呢?」

  沙成山鼻孔一哼,道:「我說過,你只要告訴我大奶奶何許人,你可以平安離去!」

  柳仙兒面上肌肉微動,道:「如果我不說呢?」

  沙成山指指地上刁二娘屍體,道:「你就同她一樣!」

  不料,柳仙兒舉手緩緩把烏簪合折起來,又慢條斯理地插入髮髻,沒有動,但雙手在解羅裙。

  她面無羞色的道:「我是女人,本領既不如人,便只有奉獻一途。沙成山,我打不過你,柳仙兒認了,我就把自己交在你手上,你怎麼擺佈,便全由你了!」

  沙成山一怔,柳仙兒的上衣已落在地上。天爺,這柳仙兒連兜肚也未穿戴,剎時雙峰已現,月光灰慘慘的照進來。

  沙成山一驚,只見隱隱的在她那雪白的雙峰之間,刺了一隻宛似要跳離的烏青蜘蛛!

  只是那蜘蛛便看得沙成山想嘔,他沉聲叱道:「柳仙兒,你想幹什麼?」

  腰帶已解,柳仙兒道:「來吧,我們開闢另一個戰場,如果你仍然能勝得過我柳仙兒,不用你逼問,我帶你去見大奶奶!」

  沙成山見柳仙兒綢褲往下落,憤怒的罵道:「寡廉鮮恥的女人,可惡!」

  沙成山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接著叱道:「柳仙兒,你給我聽清楚,別再被我碰上!」

  柳仙兒的水綠色綢褲「唰」的落在地上,然而沙成山連眼皮子也不抬的回頭衝出土地廟門外。

  他仰面大大的吸了一口氣,伸手摸摸頭髮,黃膘馬已彈動四蹄到了他的身邊。沙成山不再猶豫,立刻跨上馬背往官道上馳去。隱隱的,從土地廟內傳來了哭聲!

  哭聲十分清晰,沙成山當然知道那是柳仙兒的尖嚎。這個女人,為了替她的主子完成任務,真的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對於這種女子,沙成山根本無法出手搏殺,唯一的途徑便是一走了之!

  擺脫柳仙兒的死活蠻纏,沙成山真的痛苦了好一陣子。是的,柳仙兒那容艷之嬌,儀態之美,比之丘蘭兒又高上一籌,為什麼她如此之美偏就加倍作賊自己?

  沙成山難以理解,便是柳仙兒自己也不解。

  不錯,大奶奶面前數她柳仙兒最得寵,然而她也最感孤獨。當然,沙成山是不會知道這些的!

  想著柳仙兒說的話,大奶奶早已飛鴿傳書沿路截殺自己,沙成山更加提高警惕!

  這日天色有點陰沉,道路上也沒有什麼行旅,靜蕩蕩的透著不少蕭煞之氣!

  沙成山又摸摸自己的頭髮——他相當小心的摸著,面色卻相當凝重,心中波濤也似的一陣洶湧,暗暗咬著牙,道:「這玩意我無論如何也要替人家送到!」

  黃膘馬怒馳疾奔中,沙成山猛的抬頭看,只見一道林子邊緩緩走出幾個大漢,不等他的馬馳近,幾個大漢已橫阻在官道中央!

  沙成山攏住絲望,他冷冷的望著路上幾人!

  突聞有個山羊鬍老者,道:「能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沙成山,我們都有個共同的心願,就是一心要會會你這位冷酷的殺入魔!」

  沙成山環視面前七人——嗯,是七個穿著不同,手上兵刃互異的人物。他平靜的道:「各位,我想你們一定是替那位大奶奶辦事的吧?」

  中間的灰髮老者冷叱,道:「放屁,我們並不認識什麼大奶奶!」

  沙成山一愣,道:「各位既然不認識大奶奶,而沙某又與各位素昧平生,各位擺出這種架式,意欲何為?」

  正面的灰髮老者橫肩指指馬上的沙成山,叱道:「沙成山,都是你做的好事!」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尚盼明示!」

  灰髮老者鬚髮飄動,口沫四溢的吼道:「三個半月前你仗著手中刀利,毫不留情的殺了我的獨子白快活,這件事難道你真的忘了不成?」

  沙成山眨著一雙微陷的大眼,道:「你說的是『逍遙公子』白快活?」

  灰髮老者怒道:「不錯!」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如此說來,老先生便是『龍爪門』白良白老爺子了?」

  生硬的點著頭,白良道:「白良就是老夫!」

  猛然吸了幾口氣,沙成山道:「真對不住,沙某斷了你的香火!」

  憤怒的叱吼著,白良橫眉怒指沙成山道:「老夫不是找你要你道歉,沙成山,你應該明白此點!」

  沙成山搖頭歎道:「實在抱歉,當初我並不知道白快活就是你的獨子。不過,當時我也是無可奈何,因為……」

  白良厲叱道:「因為什麼?因為你是大殺手沙成山?雙手染血殺人如草的『二閻王』沙成山?」

  他跨前一步,厲聲又道:「你這凶殘邪惡的豺狼,竟然不念江湖同道,狠下心腸斬殺了我的獨子,沙成山……我若不碎了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沙成山乾嚥著口水,道:「白掌門,殺戮的過程本就是一樁悲慘的事,它帶給不少人以終身遺憾。然而我們又不能否認殺戮也是達到慈悲的另一種手段。白掌門,你喪子之痛我相當明白,然而你可知道白快活被殺的原因?如果你……」

  沙成山話未說完,白良一聲厲吼,道:「不論他做了何事,要你多管閒事?沙成山,在你出手之前,你可曾想過『川南龍爪門』嗎?你的眼裡面還有我白良?」

  淡然一笑,沙成山道:「有你這種護短的老子,就有那種飛揚跋扈的兒子。白掌門,你總該先弄明白事實的真相吧?」

  白良怒道:「你殺了人還要編造虛假來誣蔑他?沙成山,我會叫你把話說完再搏殺你!」

  沙成山重重的道:「三個月前我從川南來,官道上只見不少行旅在四散奔逃,等我走過去一看,一棵大樹旁死了兩個女子。遠處正有個男子把一個尖叫的女人往渡船上推,那是個十分秀麗的女子,只是她的哭叫聲並未招來救她的人,因為河岸邊正有六名身穿白色勁裝的大漢,他們人手一對鋼爪,虎視眈眈的守在渡船邊。那個被抓的姑娘上衣已碎。她是被人從岸上拋擲在渡船上的。然而就在姑娘撞落在渡船上的剎那間,從船頭走來一個年輕公子。真狠,他竟然下手扯碎姑娘的衣褲,要那姑娘幾乎裸裎,他卻快活的哈哈狂笑——白掌門,事情就是這樣!」

  嘿嘿一聲冷笑,白良道:「好一出英雄救美,你便在那時候出手殺了我兒?」

  沙成山歎息道:「我慚愧,因為那姑娘在我擊殺的時候嚼舌投水自盡了!」

  灰髯抖動,白良厲吼道:「老夫不問因由,只為替子報仇。你既不念武林同源,老夫豈能顧念江湖一家?」

  這時站在白良身邊的六人中,一個雷公嘴大漢冷沉的一聲低吼,道:「白當家,忒也囉嗦了吧?」

  沙成山側目望去,淡淡的道:「白掌門,我看得出這六位兄台決不是你『川南龍爪門』的人,可否為在下加以介紹?也免得一場誤會!」

  白良冷冷的道:「好叫你知道死在何人之手!」

  他指著雷公嘴灰長衫大漢,道:「這位西陲二十四鐵騎二當家,人稱『快刀』閻爺的便是!」

  姓閻的大忽忽道:「我叫閻九子!」

  沙成山心中一緊,西陲二十四鐵騎神出鬼沒,一旦行動鐵騎如風。

  他們殺法殘忍,動作粗礦,衝鋒陷陣,洗寨掠鎮,殺人如麻,想不到姓閻的竟是二十四鐵騎二當家!

  白良又指著一個粗壯漢子道:「飛索門的撥雲手管洲管當家的!」

  姓管的重重一抱拳,道:「沙兄,管某見獵心喜,慕名久矣,今日特來討教!」

  沙成山冷冷回了一禮,道:「管兄遠從龍門來,討教是假,助拳是真!」

  干啦啦的一笑,管洲道:「何必說得恁般難聽?」

  咬著牙,白良又指著長髮泛紅的大漢,道:「關洛雙雄之一的『赤髮鬼』湯白,他一邊站的叫『大刀』賀鵬,二位的大名,你姓沙的應不陌生了!」

  重重的點著頭,沙成山道:「大名如雷貫耳!」

  說著,抱拳道:「久仰!」

  白良正要介紹另一瘦漢,那人已大刺刺的道:「沙成山,我是『冷面豹』貝海濤!」

  沙成山不由一震,道:「東海太極老人門下!」

  另一端,一位矮胖的漢子也自我介紹道:「我是『大漠紅鷹』戈二成!」

  沙成山側面驚異地望過去,心中開始前咕——他知道這些人物都是一方梟雄。眼前這一關,成了名副其實的鬼門關,能否闖得過,實在沒把握!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1:55:08

第四章


  聽聽,對方這些仁兄,個個在江湖上叫得響的難纏人物。一個要比一個棘手,尤其那叫貝海濤的,看來年紀與自己差不多。

  然而他的兩邊太陽穴凸起,面上一層灰濛濛的氤氳之氣,顯然他的氣與意已達隨心所欲境界,收放自如地步,看來必然已盡得太極老人真傳!

  也許,在白良的意念裡,他正想對沙成山介紹眼前六人,如此一來,可以收到先聲奪人實效。

  憑六人之聲勢與名號,必然造成沙成山心理上的負擔與無形的壓力!

  淡然的,沙成山道:「情勢上看來,各位已不分是非曲直。一心扭結起來以牙還牙了!」

  白良咬著牙,道:「非如此便不能置你於死地!」

  抹過一絲淒涼的笑,沙成山翻身疲憊的下得馬來,他橫了三步,那黃膘馬彈蹄到了路邊。

  他淡然的道:「這世上原本就難以分辨出是非善惡,人性當然更難以公正無私地發揮了……」

  白良怒叱道:「沙成山,你切莫忘了死在你刀下的人是我的獨子,你毀了他也令我失去希望!這是血債,血債便得血來還!」

  沙成山懶懨懨的道:「啊,一場豁命搏殺看來在所難免了!」

  冷峻的一哂,白良道:「我兒死於白羊河岸的那一刻起,這一場拚殺便已不可避免了!」

  沙成山難過的道:「卑賤的江湖生涯,辛酸的搏殺日子,對於是生是死,早已看得十分淡泊。只是我不懂,為什麼各位偏巧在這時候——我有要事在身的時候,那麼巧合的攔住我的去路!」

  仰天一聲洪笑,白良道:「追殺你還真不容易,七天前我們趕到如意集,才受人指點久候在此了!」

  一聲無奈的苦笑,沙成山自語道:「大奶奶,大奶奶,嗯,你究竟是什麼人?」

  白良猛然怒喝道:「沙成山,又是大奶奶!我們不知道什麼大奶奶,你準備納命來吧!」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必吒唬,白當家的,沙成山早已習慣這種場面,既然落馬,生與死已不計較了!」

  「冷面豹」貝海濤忽然走前一步,道:「對於沙兄的氣度,貝海濤由衷敬意,我先為你喝彩!」

  笑笑,沙成山道:「彼此吧!」

  他雙臂下垂,又道:「生則離去,死則躺下,各位可以出招了!」

  雙臂平伸,貝海濤平靜的道:「沙兄預料我們會群起而攻之?」

  沙成山道:「我是這麼想,也準備如此一拚!」

  輕輕的搖著頭,貝海濤道:「錯了,就目前而言,至少我不會。持節傲物,看透生死的並非你一人。沙兄,我正打算單挑獨決,你不會令我失望吧?」

  沙成山一笑,道:「貝兄,對於你的傲視群倫,沙某也為你喝彩!」

  貝海濤面無表情的道:「別為敵人喝彩,因為我已決心取你的命了!」

  沙成山紋絲不動的道:「我在候教了,貝兄!」

  白良走近貝海濤,低沉的道:「貝老弟,沙成山不是一般殺手,我們誰都沒有必勝把握,聯手方能一竟全功,老弟三思!」

  貝海濤鼻孔一哼,道:「六人圍殺與五人聯手所差無幾,就算我先打頭陣吧!」

  一直未開口的「大漠紅鷹」戈二成冷冷的道:「很好,貝老弟出手一定成功。不過,我不希望再有出手的必要,你說呢?」

  面色轉而泛青,貝海濤道:「各位可以邊上站,我不想再多費唇舌!」

  於是,另外五人便往四邊散開!

  真是不謀而合,成了五個方面的包圍之勢,不論沙成山是生是傷,他都將逃不過五人的圍抄搏殺!

  沙成山默默的注視著敵人,有些散亂的髮絲被風吹得直往臉上貼,蕭然中有著孤傲,宛似寒風中一枝挺拔的青柏一般!

  貝海濤移步半丈,面色泛青,雙日陰幽,兩邊太陽穴已開始有形的跳動,那正是太極功力行走全身的慣常現象,但也僅限於功力高深人物才有的現象!

  於是,空氣中彷彿已聞到了血腥,至少沙成山就有這種感覺。他那澀澀的雙目有著厭惡感,當然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靜,靜得連彼此之間的心跳也隱隱可以聽到!

  反常的靜寂,也是決鬥的前兆。高手對搏,往往就是把握這最後的一剎沉寂,去捕捉那有利的出招契機!

  貝海濤的動作快如離弦之箭,雙肩只是稍晃,沙成山的眼皮下便似看到回頭花朝齊撲過來般——「冷面豹」果然與眾不同!

  沙成山挺峙如岳,他右腕疾翻,一篷青瑩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子為中心,彷彿撞碎了的冰球,撕裂著空氣往四下裡激濺,閃耀,穿織,然後趨於幻滅!

  暴翻疾轉,貝海濤的身形旋繞於光華四周,旋即大仰身落在兩大處!

  兩人又成了對峙,靜靜的對峙著!

  貝海濤唇不見動,語音低沉:「銀鏈彎月!」

  沙成山末點頭,卻冷冷的道:「不錯!」

  貝海濤的面孔在顫抖,眉宇之間浮上一層黑氣,兩肘在微微的抖著!

  沙成山卓立不搖,木然的毫無表情,只有那件泛白的長衫在微風輕拂下偶然飄起下擺!

  驀然間,貝海濤一聲怪叱:「殺!」

  殺聲未落,他人已彈升三丈餘。

  當他的身形似乎凝停在半空中的時候,他的實體已撞向沙成山的頭頂,雙臂交替下擊,兩縷金芒宛如長虹一現的指向敵人要害!

  是的,東海太極老人的太極心法——「開天闢地」!

  沙成山不能再不動了。

  他冷叱著身形便往左側偏,迴旋的身形未住,「銀鏈彎月」已縱橫交織如同光雨般的狂兜猛殺!

  然而這次貝海濤未再稍退。

  他彈升的身形不即落下,雙臂的金光更見厚實,藉著拍擊敵人的刀芒,維持住他不即落下的身子。

  眨眼之間傳出刺耳的金鐵撞擊聲,令人們的耳膜如針刺穿,好不難受!

  立刻,就在一陣撞擊聲裡,半空中的貝海濤身子怪異的浮現在空中,光景他竟虛空在上面出手緩慢的打起一路太極拳來了!

  緩慢的動作,立刻讓人們看清他的雙腕上套的金色護腕,雙掌便自護腕處套上去。他十指箕張,十把尖尖鋒利的金爪,拖曳著金芒游移在空中!

  是的,正是太極老人的獨門絕學——「金陽罩頂」。

  沙成山雙臂突然內圈,身子疾快的勁旋。他旋轉七圈不到,忽然往空中衝去,那光景宛似平地刮起一股沖天狂風,一時間光電流射,遮人耳目,「銀鏈彎月」便隨之光芒四射,反而罩上那由慢忽快的一片金光!

  於是,再一次金鐵撞擊在空中爆發開來!

  在場的「龍爪門」掌門白良、「飛索門」掌門管洲、「快刀」閻九子、關洛雙雄與「大漠紅鷹」戈二成,六人無不動容,這些人皆江湖中的翹楚,一方的梟雄。

  他們對於沙成山的這手刀法,大感驚奇與駭異。傳言中早已失傳的「寒江月刃」,竟會在這裡出現!

  就在這一片堅實的爍亮光華里,摻雜著蓬蓬的血滴往四下拋飛,兩條空中人影——是實體也是幻像的人影,剎時落在地上,但旋即又合在一起!

  於是,金芒激閃,青焰噴射,一條條凝聚而成的匹練,形成恁般鋒利的光影,穿梭流閃。就在這扣人心弦的時候,忽然間一片極光中發出星芒一點,那看來宛似銀河中瀉落向九州的寒芒突然凝聚成形,停滯稍頃,極似惡魔附身,貝海濤的虛幻身形立見一頓,接著便一個急旋,跌撞出十一步外!

  血在往外面溢,他那乾瘦的面孔上肌肉顫抖不已,左肩胸上一片殷赤,衣衫裂口處只見肌肉翻捲,面上一刀不長,但卻相當深,深得微見森森白齒,貝海濤連哼一聲也沒有,雖然他的後背上早已著了一下狠的!

  沙成山也並非完整無缺,他的雙臂皮開肉綻,左跨上被撕裂得幾乎難掩肌膚,三條血印正冒著赤漓漓的鮮血,神色頹廢的木然在貝海濤前面六步地方!

  冷冷的,貝海濤伸出泛青的舌頭甜著口角流的鮮血,直視著對面的沙成山,道:「寒江月刃。」

  沙成山淡淡的搖搖頭,道:「『寒江月刃』的最後殺招,『寒江月落』!」他頓了一下,又道:「但仍然沒有把敵人放倒!」

  貝海濤面無表情的道:「因為我是貝海濤。沙兄,你的『寒江月刃』中竟然套著這招『寒江月落』,放眼當今,能逃過這招的人只怕寥寥無幾!」

  沙成山道:「貝兄的『金陽罩頂』也自不俗,沙某十分佩服!」

  貝海濤望著沙成山身上的鮮血,冷然道:「沙兄,你帶給我的是一個豐碩的經驗。雖然在肉體上我承受著你所賜的痛苦,在精神上你給了我一次重大打擊,然而我卻看到了你的真正殺招,我相信我受的創傷仍然值得!」

  沙成山淡淡的道:「貝兄,你才是真正的武者,也是沙某平生僅見的對手。我一直對你抱著憐惜,所以你仍然能站在那裡!」

  貝海濤全身一震,這才想到剛才的一刀足以穿心,何以那麼強勢的力道中途回抽,原來……

  貝海濤忽然呼嘯慘然笑道:「對於你的刀下留人,我決不言謝!」

  沙成山立刻接道:「我並不要求你回報!」

  貝海濤用力抹去面上鮮血,道:「相反的,我會再來找你,沙兄,我一定會再來找你!」

  沙成山重重的道:「希望再見面時只在切磋而不摻雜半點仇恨!」

  貝海濤苦兮兮的一仰血面,道:「沙兄,你表現了武士精神,你……才是個真正武者!」

  他不等沙成山再開口,緩緩的回轉身,冷然直視著「鐵爪」白良,道:「白掌門,我已無能為力,但願你們好自為之!」

  白良瞪著虎目,抖著灰髮,道:「貝老弟不急於一時,你一邊自己敷藥療傷,看我們撂倒姓沙的為你出氣!」

  「大漠紅鷹」戈二成沉聲道:「若是聯手,姓沙的早沒命了,何至於……」

  戈二成的話十分明顯,他是在抱怨貝海濤不該自己逞能,沒得倒自己先受了傷!

  猛的一瞪眼,貝海濤道:「我不會留下來的,因為我心中相當明白,誰想撂倒沙成山,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那是一種無法彌補而又相當慘酷的代價!」

  戈二成憤怒的吼道:「貝海濤,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以為我們都像你一樣?」

  白良忙搖手道:「二位且莫如此!都是白某人的摯友,千萬免傷和氣!」

  貝海濤沉聲道:「話不投機半句多,白掌門,恕貝某先走一步了!」

  貝海濤走得相當艱苦,他幾乎是走三步一彎腰,跨五步就要倒的踉蹌著離開……

  片刻的沉寂,一時的風平,正是驚濤駭浪將至的前奏;憤怒的睜芒,冷酷的表情,正是培養搏殺情緒的寫照!

  沙成山木然的面對白良,道:「我想各位不會就此罷手而調頭他去吧!」

  嘿嘿一聲冷笑,白良緩緩往沙成山逼近,另外五人也自五個方向圍過來!

  白良沉聲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生離此地,你準備償還你積欠的血債吧!」

  此刻,「飛索門」掌門,「撥雲手」管洲赧赧然的粗聲道:「沙成山,千萬別怪我們聯手對付你一人,更別怨我們在你淌血的時候出手。實在,因為你雙手沾滿了血腥,早為道上朋友欲撲殺的人物,此情此景,你就認了吧!」

  淡淡的垂著雙臂——尚在滴血的雙臂。

  沙成山道:「管掌門,你別說得如此堂皇。放心,我不會為你們的聯手而喊冤。江湖好險,世道如此,這種不要臉的場面,沙某見得多了,當然,見多不怪,你又何必多此一說?」

  管洲面上一紅,旋即沉聲道:「沙成山,別罵人不帶髒字!」只見他右腕一震,一條三尺半長的金色素繩已握在手中!

  金索有拇指粗細,看似一條金色繩子,管洲奮力抖動,那金索竟然變得筆直,平舉在他的身前!

  沙成山心中明白,握在管洲手上的金索並非一根繩子,那玩意兒可硬可軟,擊、打、抽之外,兼可絞人脖子,一旦被它纏上手足,足以重傷當場!

  再看關洛雙雄——

  「赤髮鬼」湯白手握一柄兩尺長四寸寬的青刃短刀,紅髮披肩,干憋的嘴巴緊成一條縫,雙目赤紅見血絲,走在地上一步一個足印!

  走在湯白左面的「大刀」賀鵬,雙手托著長把砍刀,一對暴牙外露,顯出一副凶殘樣子!

  然而,沙成山只注意著「大漠紅鷹」戈二成,不見姓戈的兵刃,但一件紅衫卻把他的人罩上一層神秘色彩,光景猛一看成了一團烈火似的嚇人!

  突然,白良沖天一聲淒嗥:「快活我兒,你爹就要為你報得血仇了,你天上有知等著瞧吧!」

  他聲音淒厲悲壯,宛似叫魂,然而誰也不會知道,白快活是否真的地下有知。不過,白良如此一叫,還真的令人疑惑,他會把白快活叫來似的!

  雙臂與胯上鮮血直流,凡已將長衫染成了一片片赤紅,但沙成山的表情仍然平靜與冷漠,宛似流的血不是血而是出的汗水!

  有著一種懨懨的表情,那種不帶一絲人味的冷酷,似乎在每次搏殺之前一定有的樣子,如同看慣了血腥,覺悟了生與死的輪迴一般,含著太多的無奈……」

  右前方,「大漠紅鷹」戈二成皮笑肉不笑的道:「少再磨蹭下去了,是我們該送姓沙的上路的時辰了!」

  右後方,「西隆二十四鐵騎」「快刀」閻九子仰著一副雷公嘴厲聲怪叫道:「不錯,是時候了!」

  白良舉著三尺精芒閃閃的鐵爪,嘿然一聲,道:「各位這是給白茶人幫場助拳,且容老夫先上!」

  「大刀」賀鵬狂烈的道:「形勢不對,姓沙的不比一般,我們併肩子上!」

  咯崩咬著牙,「撥雲手」管洲大叫:「為白少爺報仇,少不得我們一起上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別再找借口了,沙某並未有任何拒絕的方法,因為這不正是各位早已打定的主意?」

  「大漠紅鷹」戈二成一聲怪叫,道:「沙成山,你千萬別把人全看成孬種,今日之後如果你仍然存於世上,戈二成一定找你單挑,殺一個至死方休!」

  沙成山冷冷的道:「看來你我之間難能如願了。」

  鐵爪出手之快,宛似就在沙成山面門,白良已狂吼怪叫道:「還我兒子的命來!」

  罵聲起自沙成山的背後,粗壯的管洲叫罵道:「娘的皮,你躺下吧!」

  「嗖」「嗖」之聲便隨著他的叫罵,到了沙成山的頭頂上方三尺之地!

  宛似平地刮起一陣旋風,沙成山的身子猝然不成體形的一輪急旋,「銀鏈彎月」便似炸裂一個巨型冰球般閃掠出碎芒點點,無數的冷焰穿梭中,沙成山的身子猶似彈升在一片銀河星海之中!

  大砍刀便在這時暴劈落下,帶起一股裂帛也似的尖嘯,賀鵬吼道:「老湯,招呼他的下三路!」

  「老湯」當然是湯白。「大刀」賀鵬與「赤髮鬼」湯白二人號稱「關洛雙雄」,交手對敵,經驗豐富,這些年的闖蕩中,二人幾已焦不離孟,只要有賀鵬在,湯白必也在!

  此刻,不用賀鵬交待,湯白已舞著短而寬的利刃貼著地面到了沙成山背後四尺遠處,他只要擰腰挺胸,便能把短對招呼上敵人的雙足!

  沙成山斜肩勁旋——好一招「脫胎換骨」,他是怎麼閃出五尺遠的,幾乎誰也沒有看清楚!

  於是,第三撥衝上的人——「大漠紅鷹」戈二成便宛如西墜紅日,摟頭蓋臉的撲擊而來!

  就在那片紅影中,沙成山方看到姓戈的兩件兵刃——那是兩隻尺半長的精鋼利爪,那原本合在一起的尖刃,便在戈二成的揮舞中張開來,宛似天空撲擊而來的一隻巨型老鷹!

  目光凝聚的剎那間,沙成山右腕伸縮,「銀鏈彎月」便灑出千百條流電交錯,他的雙腿一伸一縮,伸縮之間已躲過兩把刀與一條金索的纏打,但他的頭頂卻爆烈出一片金鐘撞擊!

  就在這時候,湯白不顧一切的直往沙成山滾去,只見鋒刃似月,寒氣濛濛,一道流閃的光華暴長中,湯白的短刀尚未碰上敵人的雙腿,業已厲叫著倒翻出去!

  宛似流著自己身上的血,賀鵬急怒的大叫:「老湯,傷得如何?」

  灑著鮮血倒撞在一棵矮樹旁,湯白齜牙咧嘴的喘息道:「我死不了,你快去圍殺呀!」

  伸手摸出一包傷藥,賀鵬道:「快把傷處包紮好,娘的老皮,姓沙的死定了!」

  撩開外衣,好長的一道血口子,從背後斜到左胯上,鮮血像泉一般往外溢!

  憤怒的托著手中長把砍刀,賀鵬凶悍的一聲大叫:「殺死你這狗操的!」

  沒有退閃,沙成山只是在三股兵器加身的一剎那間猛擊了拔空三丈有餘,就在他的身形仍然滯留在人們的瞳孔中時,他人已到了怒殺過來的賀鵬頭頂!

  那真是行雲流水般的勁瀉,勁瀉出好狂的一片光雨。

  只聽得一聲尖吭的淒厲大叫,長把砍刀帶起半空,一股鮮血自空中彈飛的砍刀上灑下來。

  天爺,刀把上仍然有一隻斷了的手臂,五指死死扣握著力把,直到那把刀「砰」的落在地上,那隻手臂仍然未與刀把脫離開!

  正在包紮傷處的湯白,已聽到賀鵬的叫聲,他不顧自身的傷,急忙伸手摟住鮮血直流面如死灰的賀鵬,叫道:「老賀,快運功曲池,閉住氣血,你的左臂!」

  賀鵬痛得哇哇怪叫,那面,白良高聲吼道:「穩住!穩住!認準了出手!」

  現在,沙成山決不在一個地方多滯留。他不用找上敵人,敵人自會追來,他便利用那有限的時間來換取有限的空間。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毫不留情地揮動著「銀鏈彎月」。從外表看來,他正以明快似風的身法游鬥!

  沙成山相當清楚,今天如要生離此地,怕得有一番苦鬥死拚了!

  幾處傷口在抽痛,沉悶的空氣裡不時飄著那股子血腥。

  沙成山已經是血汗不分,氣血見虛。貝海濤留給沙成山的傷,加上這一陣子折騰,他……

  白良老奸巨猾,他已看出沙成山的企圖,更發現沙成山的動作不似初發時候利落,忙不迭急叫:「姓沙的一味游鬥,他這是強弓之末的拚法,大伙圈緊他,不容他再替他自己製造喘息機會!」

  其實,參戰的人都已看出來了。

  白良的話聲甫落,一團紅影已到了半空,「大漠紅鷹」戈二成發瘋般的一聲厲吼:「拿命來!」

  叫聲裡,更有三條人影分三個方向朝沙成山包抄圍殺上去——「快刀」閻九子從後,「撥雲手」管洲自左,「鐵爪」白良來自正面。

  三個人幾乎同時到了沙成山的身邊!

  高手圍攻便是這樣,一經發動,不用再多費唇舌,便自然的不約而同出招走式!

  於是,空中響起各種刺耳的響聲,石火猝映,血肉拋擲四濺,淒厲的狂嗥劃破沉悶的長空,真慘!

  白良第一個往地上撞去。

  他的左面頰連著一撮鬍子業已不見,順著嘴巴裂到肩頭,一道連貫的血口子,幾乎令他無法忍受那種撕裂的痛苦!

  他在一跤跌坐地上以後,右臂連舉爪的力量也幾乎沒有了!

  「飛索門」「撥雲手」管洲的金索抽上敵人的面頰,帶起點點碎肉,但未等他反臂回抽敵人的右腕,自己的右脅已被割開,三根肋骨森森外露。他不及再戰,往外急退!

  「快刀」閻九子的刀是夠快。

  當他抹過沙成山的左肩背的時候,自己的右面頰先是一涼,旋即鮮血進流,從右眼捎到後頸,好長的一道血槽,右耳已不知去向!

  當頭罩下的「大漠紅鷹」戈二成,右爪落空,左爪撕裂敵人大腿上一塊血肉。他人未落下,極光已自他的身上交織穿梭十一次!

  紅衫帶著血肉向四下散落,戈二成連哼一聲也未曾,帶著滿身血痕,流著一地鮮血,跌跌撞撞地往荒林中走去。

  他邊走邊咒罵:「操你親娘……我……」

  他似是失去那股子豪情與勇氣,變得像個半瘋之人,直到他走入林子裡,口中尚不停的在罵,似是對他的一身傷痛仍然難以接受!

  沙成山的面龐扭曲著,鮮血幾乎染了他大半衣衫,髮絲散亂。他伸手摸了一下頭皮,似是有著寬慰的露出一個苦笑,也是勉強的笑!

  撐他又起,起了又跌,白良憤怒的道:「姓沙的,我不殺……殺你……」

  他沒有再說下去,鮮血封住了他那張失去一片皮的嘴巴!

  沙成山苦撐著未倒下,他淡淡的道:「看來這真是一場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

  管洲「唔呀」半晌說不清楚,一邊,「快刀」閻九子已狂叫道:「不殺此獠,誓不甘休!」

  白良叫道:「我們仍有搏殺姓沙的力量,我相信姓沙的不比我們強多少!」

  沙成山淡淡的道:「樂意奉陪,各位還等什麼?」

  說完只見「銀鏈彎月」猛古丁繞體盤飛,匹練也似的把沙成山的身子掩沒在一片光華之中!

  白良等見沙成山擺出這副架式,顯而易見沙成山確有再殺功力,如果這時候再上,單憑沙成山這一手,只怕誰也難以接得下來!

  「飛索門」的「撥雲手」管洲強忍著傷痛,猛烈的喘著大氣,道:「白當家,且容管某說句話!」

  他啞著聲音,猛吸幾口氣,又道:「我們暫且撤走,盡快找來兄弟們圍殺此獠,犯不著這時候把我們的老命賠上!」

  「快刀」閻九子捂著傷口也叫道:「對,他娘的,姓妙的是絕戶,他既無幫派又無幫手,想圍殺他太容易了,又何心急在此時!」

  白良見沙成山仍能揮出一路刀法,心中早寒,聞言重事的道:「也好,且叫姓沙的多活一時,相信三幾日內他還難以復原!」

  沙成山未開口,他那瘦削的面上一片漠然,誰也看不出他的雙目中含著的是一片迷茫!

  憤怒的一跺腳,白良大手一揮,道:「我們走!」

  這些人走的可真快,雖然他問個個帶傷,而且傷的都十分淒慘。

  尤其是關洛雙雄之一的「大刀」賀鵬,他左臂被斬,幾次昏絕,此刻由受傷的「赤髮電」湯白半摟半抱,跌跌撞撞的順著官道往南走,那光景還真的透著無限辛酸與淒涼!

  江湖生涯,刀口子舐血的日子原本就是這樣!

  白良幾人走遠了,然而沙成山卻並未稍動,他仍然木雕也似的站在那兒,「銀鏈彎月」垂在地上,雙目灰慘慘的難以辨物!

  附近,黃膘馬彈蹄到了他的身邊。十年相處,黃膘馬看過太多這種場面,它習以為常的用馬嘴項蹭著沙成山的上身!

  「咚!」沙成山竟然直不愣的倒在地上!

  沙成山不動了!

  血似已流盡,半個長衫盡濕!

  於是,黃膘馬發出一聲長嘶,盡在沙成山身邊刨著一雙前蹄!

  於是,林子裡出現另一批人物,這批人來的可真夠快,遠遠望去,個個似飛。

  有一頂兜轎,兩個黑粗大漢前後抬著,跑在前面的是四個年輕女子,兜轎後面跟了四個壯漢。

  那頂轎子上面坐著個紫衣少歸,一眼望過去,只見這少婦服如秋水,面如芙蓉,滿頭翠玉,不帶笑容,有著一股凜若冰霜的儀態!

  四個女子最先衝到黃膘馬前,其中一個身穿深綠色短衫的尖聲叫道:「怪不得沒等到這廝,原來姓沙的已經死在這兒了!」

  另一身穿黃色短衫的立刻問道:「三妹子,爬在地上的真是大奶奶說的沙成山?」

  穿綠衣的重重點著頭,愉快的道:「不錯,姓沙的化成灰我也認得他!」

  就在這時候,那頂兜橋也到了,兜轎未放下,轎上的少婦已沉聲道:「仙兒,姓沙的死了?」

  穿綠色短裝的,不錯,正是「毒蜘蛛」柳仙兒,當然,坐在兜轎上面的少婦便是她們口中的大奶奶了!

  此刻,柳仙兒走近轎前,道:「大奶奶,死在血灘上的正是沙成山那個王八蛋!」

  猛古丁仰天大笑,兜轎上面的少婦似花枝亂顫。半晌,她收住笑,道:「白良找的幾個人還真管用,他為了替他兒子報仇,早就放言要找姓沙的,可好,我替他指了一條捷徑,順利的殺了沙成山,如此也就用不到我再出手了,哈

  柳仙兒忙又道:「大奶奶,我這就去把大奶奶要的東西搜出來!」

  點點頭,轎上的大奶奶道:「仔細搜,一定要搜到!」

  柳仙兒忙回撲到沙成山的身邊!

  於是,他翻過沙成山的屍體,解開衣衫,又把靴子內衣全部搜了一遍,不由得驚異地叫道:「不好,沙成山的身上根本沒有什麼東西!」

  兜轎上面的少婦立刻叫道:「再搜,倩兒與小小二人搜那匹馬!」

  這次搜的可真仔細,柳仙兒從沙成山的頭頂一直搜到腳底板,除了沙成山頭上有個小指大小的肉包之外,全身上下毫無可疑之處,那把扣在右腕上的「銀鍵彎月」有一半沒於血土中。

  外衣內衣,柳仙兒甚至連沙成山的褲襠也不放過的搜了一陣子,她終於望著兜轎輕搖著頭!

  那面,身穿黃色短衫的姑娘也向兜轎上稟道:「大奶奶,什麼也沒有,鞍袋中只有幾十兩銀子!」

  清晰的傳來咬牙聲,兜轎上的少婦冷沉的道:「老頭子真夠奸詐,竟給我施出這招來……哼!」

  「毒蜘蛛」柳仙兒道:「大奶奶的意思是說……」

  少婦咬著牙,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柳仙兒怔了一下,道:「大奶奶是說,東西根本不在姓沙的身上?」

  少婦憤怒的雙掌拍擊著轎桿,道:「不錯,東西由另外的人帶走了!」

  柳仙兒急急道:「這人會是誰?我們根本未發現有另外的人同老頭兒接觸過呀?」

  少婦重重的道:「老頭子可以把東西交給姓沙的,再由姓沙的暗中交由另外的人運走,我們誰會知道?」

  柳仙兒驚異的道:「幾年心機豈不白費?」

  此刻,兩個授馬的姑娘走來,那黃衫女子道:「大奶奶,我們為你難過呀!」

  突然冷冷一笑,少婦道:「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擊殺奔赴陽城之人,老頭子又怎樣?」

  柳仙兒目露凶芒,道:「釜底抽薪之計,好!」

  轎上少婦稍作思忖,道:「陽城南面三十里地有個百花谷,是他們必經之地,我們趕去尚來得及,走!」

  這一行來的快,走的也不慢,剎時間由原路走的沒影沒蹤……

  時間的移動無形似有形,它移動在人們的心中,綿長不斷,真至恆久……

  這裡,只不過半個時辰吧,荒林中撲出一條小小的人影,夕陽下,那影子疾撲之勢甚快,直到影像成了實體,方看到是個姑娘!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00:14

第五章


  姑娘口中自語:「是的,這匹黃膘大馬我認識,一定是他的,是!」

  就在姑娘話聲未已時,她突然驚叫道:「沙大哥!你……」

  姑娘淒叫著撲向沙成山的身邊,她急急的探手在沙成山的鼻尖,緊接著一聲尖叫:「沙大哥,你死得好慘呀!」

  姑娘拭著淚,拉過黃膘馬,立刻把沙成山抱上馬背便緩緩往西而去!

  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前面一條相當寬的白沙河,有一條小船正停靠在岸邊,附近有一排柳林。

  姑娘把黃膘馬拴在柳樹林子,她抱起沙成山在懷裡,緩緩的上到小船上,自言自語,道:「沙大哥,想不到我丘蘭兒的洞房之夜,新郎卻是個死人,你……你怎的……」

  說著,便大哭起來!

  是的,姑娘正是「玫瑰毒刺」丘蘭兒。她自從離開沙成山之後,感於沙成山的以德報怨,便決心視沙成山為丈夫。

  她可真的有心,弄了一條小船把自己安置下來,卻不料當天夜裡,她就發現大奶奶這批人物,於是,她便遠遠的跟蹤而來……

  取了個小木盆,丘蘭兒舀水上來,她輕輕的擦拭著沙成山身上的傷口,不料涼水上身,沙成山猛的全身一哆嗦,光景嚇得丘蘭兒一聲尖叫!

  沙成山又活了!

  其實沙成山根本沒有死!

  現在,沙成山那對微陷的雙目,炯炯有神,他吐氣有力,一鋌而坐直身子,含笑點頭的望著丘蘭兒!

  丘蘭兒驚異的道:「沙大哥,你沒死?」

  搖搖頭,沙成山道:「流了許多血是真的,死還不至於,因為我不會那麼容易的死,哈……」

  沙成山笑中伸手摸摸頭上的肉包,愉快之情,溢於言表。他在灰暗中環視著四周,又道:「是你把我從老遠抱到小船上的?」

  丘蘭兒拭著愉快的淚水,道:「你死了,我又怎生忍心要我的丈夫暴屍荒野?」

  沙成山一驚,丘蘭兒卻又十分自然的道:「我要把你抱回我的小船上,與你一同漂在這沙河面,任這清清河水,把我二人流向大江注入大海,直到……直到……」

  沙成山感動的一把摟住丘蘭兒,他把青青的胡茬在丘蘭兒的秀髮上磨蹭著,低聲道:「啊!蘭兒,你不必如此,那是不值得的,沙成山不值得你如此犧牲啊!」

  「值得,因為我的命是你救過的,我的行為也是你加以指點而懸崖勒馬。為你——沙大哥,我不計任何犧牲,倒是……倒是怕你拒絕了我……」

  沙成山歎口氣,道:「是的,我會拒絕的,因為我的職業不允許我拖家帶眷。蘭兒,我已雙手沾滿血腥,放眼江湖,至少有十個以上一流高手要找我拚命,想想,我怎能把你救上岸再推你下水?」

  丘蘭兒道:「我不在乎,沙大哥,真的,只要能同你廝守一起,我丘蘭兒什麼也不在乎!」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我在乎,良心上我不能接受。蘭兒,你一定要聽我的!」

  丘蘭兒笑笑,道:「不管沙大哥答應不答應,此生我為你守著,永不變心!」

  說著她爬進矮艙中取出幾包傷藥!

  沙成山苦笑一聲,道:「你還備有刀傷藥,太好了!」

  丘蘭兒替沙成山敷著藥,問道:「沙大哥,你不是死了嗎?而且我在另一山頭遙望著大奶奶一批人,他們還搜了你,然後離去的!」

  沙成山冷笑,道:「他們什麼也沒有搜去,哼!」

  他移動著身子,又道:「蘭兒,我習過一種失傳百年的武功,叫做『移穴走位截脈大法』,你一定未聽過!」

  搖著頭,丘蘭兒道:「是沒有聽說過!」

  一笑,沙成山道:「這『移穴走位截脈大法』,一旦使出來,人便如同死人一般,因為血不流了,氣息也停了,連四肢百骸也覺著微微泛涼,實則,此法的妙處就是固元保血。因為我當時流了不少血,自知再流下去性命不保,於是我虛張聲勢退敵,自己原地施展此大法……」

  他一頓又道:「令我大吃一驚的倒是你口中的大奶奶,她竟然隨後趕來!如果她在憤怒之餘給我一刀,豈非是我百密一疏,死得太冤了!」

  丘蘭兒笑道:「也許她急於找她要的東西,忽略了對你再施報復了!」

  沙成山望著一身破爛衣衫,苦笑道:「江湖搏命,如今混得衣不蔽體,慘!」

  笑笑,丘蘭兒再爬入矮艙中,等她出來,手中多了一套嶄新的藍色衫褲,沙成山驚奇的道:「你這兒還有男人衣衫?」

  丘蘭兒笑道:「一切男人用的東西我全有,而且……」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是誰的?」

  丘蘭兒道:「是我丈夫的!」

  沙成山愣然抓住丘蘭兒的雙肩,道:「你,你已有了男人?你……」

  丘蘭兒俏皮的道:「不錯,那個男人就是你!」

  大大的喘了口氣,沙成山接過衣衫,道:「蘭兒,人是萬物中最自私的了!我既不能娶你,可也不願你投入他人懷裡。唉!我自私!」

  丘蘭兒愉快的笑道:「夠了,沙大哥,這說明你心中有我。只此一點,丘蘭兒便滿足了。至於形式上的結婚,我已不在乎了!」

  沙成山吃著丘蘭兒為他做的可口小菜,邊問道:「蘭兒,你真的只見過大奶奶一面嗎?」

  重重的點點頭,丘蘭兒邊往沙成山碗裡夾菜,邊小聲細氣的道:「是的,我只同胡大年二人見過她一面,還是在夜間!」

  她一頓又道:「這種事情沙大哥一定比我清楚,我們不能多問,只能執行,當然,為了那筆銀子而拚命!」

  伸手摸摸嘴巴,沙成山已精神煥發的站起身來,果然,他如今似是換了個人!

  丘蘭兒拉著沙成山一手,道:「吃飽了就睡一覺,我不攪你!」

  沙成山笑起來,道:「我早已睡足了,『移穴走位截脈大法』使我止住血,固住元氣,也恢復了體力,如今又有你的藥,更吃了你為我做的飯菜,就如同你我初次相遇時的樣子!」

  丘蘭兒急切的問:「你要走了?」

  沙成山道:「是的,這件事我得趕著去辦。如果順利,我會很快來沙河看你!」

  丘蘭兒惆悵的問道:「聞得沙大哥自我定下規矩,一年只接三次買賣,這事當真?」

  哈哈一聲笑,欽成山道:「不錯,天下的銀子賺不完,沙成山總不能為那俗不可耐的阿堵物拚命不斷,就為我自己定下規矩,一年三次買賣,多一樁也不幹!」

  丘蘭兒又問:「這次買賣是第幾回?」

  沙成山道:「第二回!」

  說完騰身而起落在岸上。丘蘭兒沒有下船,她似是十分哀怨的道:「沙大哥,莫忘回來看我!」

  沙成山已跨上馬,聞言抱拳,道:「會的,蘭妹!」

  於是,黃膘馬嘶叫一聲,彈起四蹄便往夜暗中奔馳而去……

  丘蘭兒聞得沙成山稱呼自己「蘭妹」,一股甜蜜立刻湧上心頭,衝動的自言自語,道:「大哥,你叫我蘭妹了!啊,大哥!」

  晨陽升起扁擔那麼高,從一道層巒疊嶂的大山那面刮過來微風陣陣,微風中有著野草與花的香味,有一道峽谷直往深山中延伸。趕往陽城的官道,便沿著這峽谷的右面蜿蜒。

  沙成山怒馬疾馳上這條火山官道,兩旁的山坡上野花處處,點綴得可愛極了。在這些花叢中,酸棗、山植、小紅果還真不少!

  是的,沙成山已八百花谷,只要過了這條七里半長的山谷官道,山那面三十五里地,他便會趕到地頭上——陽城,只要……

  突然間,他看到前面的官道上橫擺著一棵大樹。經驗告訴他,這裡有人攔阻去路了!

  攏住黃膘馬,沙成山一動不動,平靜的坐在馬背上往四下裡察看!

  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女子聲音,道:「沙成山,你沒有死?」

  望著發話方向,沙成山冷冷道:「閻王不要命,小鬼不來拉,我怎麼死?」

  「不可能!」

  話聲裡空中人影連翻,山崖上面剎時落下一個女子!

  沙成山冷冷道:「柳仙兒!你竟敢又在我面前出現!」

  「毒蜘蛛」柳仙兒沉聲道:「不錯,我又來了!」

  沙成山憤怒的道:「我曾說過,再見你決不輕饒,你以為我在唬你?」

  冷哼一聲,柳仙兒道:「你別狠!倒是我想問問你,昨日你明明斷氣在一灘血裡了,為何今日又活過來了?難道你是閻王爺的拒絕往來戶?」

  哈哈一聲笑,沙成山道:「柳仙兒,我根本沒有死!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因為我是沙成山,如此而已!」

  附近,一陣足音傳來,有個女子沉聲道:「沙成山,你好大的口氣!」

  話聲甫落,山崖後面轉出一批人來,這些人簇擁的當然是柳仙兒口中稱的大奶奶!

  沙成山全身一陣顫抖,怔了一下,道:「是你?你就是沿途截奪我所帶東西的大奶奶?」

  那少婦冷沉的道:「不錯,就是我冷若冰!」

  沙成山暴彈馬下,他全身戒備的道:「原來你竟然是江湖上失蹤六七年之久的『飛天蜈蚣』冷若冰?」

  少婦面色泛寒的道:「不錯!」

  沙成山憤怒的道:「那晚秦老爺子托我替他辦事,你不是也在場?為何……」

  冷若冰咬著牙,道:「我跟秦老頭過了四年日子,為的是什麼?憑我的容貌,天下太多比他好看的年輕人,我為什麼投向他的懷裡去?」

  沙成山嘿然,道:「江湖傳言,『武林老爺』秦去年秦老爺子自從納了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以後,老夫少妻,如魚得水,雖然氣走秦夫人,罵跑獨生子,然而秦老爺子仍然寵愛著年輕的新夫人。那夜我應邀去探望臥病在床的秦老爺子,你不也守在一旁?為何你……」

  猛的仰天尖笑,「飛天蜈蚣」冷若冰道:「沙成山,老頭子今年六十五,我冷如冰只有三十整,說什麼老夫少妻多恩愛,去他的如魚得水!侍候他四年,我圖的就是老頭死後留在世上的兩件東西。如今他奄奄一息,眼看不久於人世、卻在這關頭托你帶東西走陽城,哼,他的兒子老婆就是在陽城,你說,我怎麼會甘休?」

  一笑,沙成山道:「就算沒有得到你所期望的兩件東西,單憑虎躍山莊的大片良田,無數騾馬,你也足夠快活餘年了!」

  冷若冰憤怒的道:「沙成山,人各有志,我與你不同。你是個得過且過的可憐蟲,我冷若冰卻要繼承『武林老爺』的寶座,變成『武林大奶奶』!」

  她一頓又道:「人生苦短,留名千古談何容易!然而我卻重視『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這句話。我冷若冰要在武林中留名,便必須取得那兩件東西,沙成山,你清楚了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請問那是兩件什麼樣的東西,能使你一躍而成『武林大奶奶』呢?」

  冷若冰立刻回道:「一部百竅神功,與一座寶庫!」她一頓又道:「武功與錢財,是領袖武林的不二法門。沙成山,你以為呢?」

  沙成山雙手一攤,道:「我並未帶上你所要的東西!」

  冷若冰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帶在身上,但老頭子那晚臨時把我支開,他交在你手中的又是什麼?我敢斷言,那必然是一張圖,對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昨日你們不是捏過我了?柳仙兒搜的真夠仔細,連我的褲襠也不放過!」

  一旁,柳仙兒大怒,道:「不要臉!」

  沙成山立刻還以顏色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

  冷若冰沉聲道:「沙成山,現在不是彼此互罵的時候。說,老頭子交給你的東西呢?」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因為我是沙成山!」

  冷若冰挫著銀牙,道:「沙成山,別人怕你,我冷若冰可不怕你,何況你一身是傷,無一援手!」

  沙成山嘴角一牽,道:「沙成山從不需要幫手!冷若冰,沙成山也有流不完的血!」

  一聲浩歎,冷若冰道:「也罷,我與你化干戈為玉帛。沙成山,你開個價碼出來吧!」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什麼意思?」

  冷若冰道:「很簡單,我出價買你所帶之物,只要你答應,立刻皆大歡喜!」

  沙成山冷冷地沉下臉來,道:「冷若冰,你不該忘了一件大事!」

  冷若冰俏盾上揚,道:「什麼事?你說!」

  沙成山字字鏗鏘的道:「你忘了我是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

  憤怒的踏前一步,冷若冰道:「你拒絕我的條件?」

  沙成山淡淡一笑,道:「不是拒絕,而是根本不可能!」

  冷若冰側身指著身邊四個女子,道:「沙成山,跟在我身邊的四個姑娘,黃衣的叫石清,人最柔媚;青衫的叫洪小小,江湖上的可人兒就是她;穿綠衣的柳仙兒你認識,她也具有令男人傾倒的功夫;至於這個穿紅衫的,她叫朱小梅,萬中選一的美女。我任你帶走一人,加上我的一筆為數可觀的銀於,沙成山,你應該可以滿足了!」

  沙成山鼻孔冷哼,道:「可好,你身邊的四大美女,原來都是有名的毒蟲,除了柳仙兒這只毒蜘蛛,另外三人竟然是『虎頭蜂』、『粉面蠍子』與『赤練蛇』。娘的,任何一人都會要老命。秦百年沒有被你們這群毒物坑死,尚能與你們共處四年,算是祖上有德了!」

  冷若冰怒罵道:「沙成山,你真是個冥頑之徒,不知好歹的東西!」

  沙成山沉聲道:「卻也是個忠於自己信義於人的武者!」

  冷冷一笑,冷若冰道:「難道你也不為自己的將來想一想?我的意思是說,你沙成山不想飛黃騰達,揚名宇內?」

  她一頓又道:「是人,誰會不往這條路上走?」

  沙成山淡淡的道:「冷若冰,你可否說得更清楚些?」

  冷若冰面色一級,道:「沙成山,投入我的麾下吧!讓我們共同開創一個新門派,這開山第一功臣便是你沙成山了!」

  猛古丁仰天哈哈大笑,沙成山幾乎笑出眼淚來。那面,柳仙兒叱道:「沙成山,你笑什麼?」

  沙成山收住笑,道:「我仍然只有一句話答覆——因為我是沙成山!」

  他話聲甫落,冷若冰雙臂猛揮,尖聲道:「圍起來,無所不用其極也要把姓沙的擺平在這百花谷中!」

  真夠快,四個大漢往沙成山的側面包抄。

  「虎頭蜂」石倩叫道:「二妹與三妹一起,我與四妹合力攻他的後路,覷準了出手!」

  於是,八個男女分成兩面,相當嚴密的把沙成山圍在中間!

  冷若冰脫掉披風,露出一身勁裝,紫色衣衫綠色綢褲,繞頭珠翠省玉閃動。

  她的雙手已握著一對蜈蚣鉤,真嚇人。那麼美的一張臉,突然變得冷酷無情,叫人不敢正視!

  沉聲指指沙成山,冷若冰道:「沙成山,最後再問你,東西交不交出來?」

  她雙目厲視,蜈蚣鉤交叉在胸前,又沉聲道:「這次撂倒你,便剝下你的皮,刨開你的肛腸,也要把東西找出來!沙成山,此時回頭尚來得及!」

  雙肩下垂,一副落魄的樣子。雖然沙成山穿著丘蘭兒為他做的新衫褲,但仍然看不出他帶有多少生氣,倒是一雙炯炯的眸芒,正直視著前方。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必了!冷若冰,你如果真想搖身一變而成為『武林大奶奶』,今日就是絕佳機會,你還猶豫什麼?」

  「飛天煥蚣」冷若冰一聲厲吼,道:「給我殺!」

  第一個撲擊而上的是柳仙兒,烏木管指向中途,便聞得「嗆」的一聲,套在簪裡的尖刺青瑩瑩的彈射出來,照上面,她便不要命的二十四簪猛烈狂刺!

  隨在柳仙兒一邊撲擊的「粉面蠍子」洪小小,一把三尖兩刃刀,一上來便是一輪怒殺!

  另一面,「虎頭蜂」石倩與「赤練蛇」朱小梅揮動手中尖刀並肩圍殺策應!

  除了四女之外,四個壯漢皆反手拔出大砍刀自左右側面掠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00:58

  沙成山面龐上浮起一抹冷酷的陰影。他知道,此一戰再不能多所顧忌了,「銀鏈彎月」不殺女子的自我約束,怕無法再堅持下去了。此一時刻,自己總不能撒鴨子走人,當然,更不能束手就戮。

  狂烈的怒吼,宛如旱地打雷,沙成山狂吼道:「寒江月刃!」

  就在他的怒吼裡,只見刀光酷似一朵充滿毫光的彩雲,快若銀河瀉落也似的自上而下猛的罩來,直待那彩雲下落一半,立刻往四下裡濺射,那無孔不入的極芒交織穿梭,交互電奔不已!

  於是,空中響起刺耳如鞭炮的聲音,在一片片碎芒點點裡,鮮血形成條條線狀標射開來!

  慘叫之聲尖吭刺耳,撞跌的人影溜地翻滾!

  噗嚕嚕衣袂飄飄,一團彩影快得宛似要追回逝去的時光般一下子便穿入那層極光之中,只聽得一聲女子尖叱之聲傳來:「接我一把『雙鉤曉月』!」

  極光驟然往中央縮小,好一陣火花飛濺。就在兩團人影倏忽閃進又退,退又猛撞的剎那間,只見極光中突然閃出一點銀星,宛似銀河中隕落的一顆流星!

  是的,沙成山又使出那招「寒江月落」,只聽他大喝一聲:「殺!」

  清晰的看到一隻蜈蚣鉤飛上了半天空,另一隻蜈蚣韻卻穿過寒芒一點,狠毒的掃向沙成山的頭上!

  「噌」的一聲,沙成山縮頭不及,頭頂上的散發生被削去一片!

  一撮連著頭皮的黑髮在半空飄著,一顆扁平的小小錯九就在這團散發中彈跳著!

  閃掠在地上屍體中間的沙成山看到了——他驚異的摸著頭頂又望向空中!

  「飛天蜈蚣』」冷若冰當然也看到了!

  蜈蚣鉤盤掃疾刺,冷若冰仰身直往空中那個小小蠟九抓去,左臂滴血似已不覺,她滿面得意之色!

  於是,「銀鏈彎月」如雲極流電般從沙成山的手腕脫離,「唆」聲仍在人們的耳中響,空中傳來冷若冰的悶哼!

  悶哼之聲是短暫的,那寬刃的彎月形短刀,有一半扎入冷若冰的腹腔中,然而,她卻已握住空中的那粒扁平似花生拉般的蠟丸!

  「咚」的一聲落下實地,「飛天蜈蚣」冷若冰反倒尖聲狂笑起來,對於肚子上扎的「銀鏈彎月』,她竟看也不低頭看一眼!

  冷若冰舉著左手狂烈的叫道:「沙成山,我還是得到我所要的東西了,哈……」

  沙成山頭上肉包沒有了,然而他的頭並未流出鮮血來,甚至連皮層也未曾傷著。他一聲雷吼,騰身而起,雙掌一輪猛拍,直往冷若冰攻去!

  憤怒的掃出蜈蚣鉤,冷若冰怒叱道:「我們一起上路吧,兒!」

  沙成山真夠狠,他竟反手生生抓住蜈蚣鉤身,右手一掌拍中冷若冰的面門,只聽冷若冰「啊」的一聲,那粒蠟九彈起兩丈高!

  沙成山的左手標著鮮血,雙足猛的彈升,挺胸擰腰,一把便握住那粒蠟丸,倒翻身,人已落在兩丈外!

  冷若冰沒有追殺,她已根本無法站起來,然而,她卻在頭昏腦脹裡,伸出左手——帶血的左掌覷空亂扎,道:「沙成山,快……快給我看看,我……只要看一眼便……便滿足了……」

  左掌幾乎斷裂,沙成山忍受著雄心的痛苦,輕摸著頭,道:「不,這是我要送入陽城的東西,你不是貨主,沙成山做不了主……」

  冷若冰喘息不已,她口角溢血環視著地上一具具屍體,慘然的又道:「沙成山,我已是個垂死的人了,你難道會怕我把東西帶到明間去?」

  沙成山一陣猶豫,他注視著手掌上的蠟九不知答應好還是拒絕的對。不過按照行規,沙成山也無權拆開蠟丸!

  右手的蜈蚣鉤也拋擲在地上,半跌坐著的冷若冰,臉上的肌肉在抽動,她的左手抓著胸前的「銀鏈彎月」,祈求的又道:「沙……成山,你……快拿給我……看……」

  沙成山仍然在猶豫不決。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厲吼,震得四山迴響不已,一個濃重的蒼勁有力之聲:「給她,叫她死了心!」

  沙成山一驚,舉頭望向斷崖,他真的怔住了!

  只見一個錦飽白髯老人,金剛怒目的站在那裡,偉岸之軀似天神,儀態之威如金鋼,敢清正是「武林老爺」秦百年,「虎躍山莊」莊主到了!

  此刻,將死的冷若冰也露出迷惘與驚異之色,她慘然一笑,道:「百年,百年……」

  七尺巨軀,偉岸的走過來。

  沙成山抱拳道:「老爺子,你怎麼也來了?」

  重棗似的面孔上顯得十分沉痛,秦百年撫髯道:「我沒有病,我根本就沒有病,裝病三月只是為了今日!」

  沙成山迷惘的道:「這蠟丸……」

  嘿嘿一笑,秦百年道:「當初我叫你找上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把這小小蠟兒用帶發假皮緊貼在你的頭皮上帶往陽城,果然瞞過一時!」

  說著便伸手,道:「給她,也好叫這賤人知道她所追求的是什麼!」

  地上口角溢血的冷若冰喘息著,道:「秦百年,三月臥病,原來只是個騙局……你……你……難道……」

  秦百年冷沉的重重哼道:「冷若冰,苗疆『百毒門』中你是什麼身份?」

  冷若冰雙目一暗,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我……」

  秦百年怒叱道:「你們真狠毒,暗中潛入中原武林,你更直接陰謀到我的身邊,哼……當我半年前發現你的行動有異,便立刻把我的老伴與兒子送上陽城,一切安排就緒,我才裝病不起,布下誘殺你們的計謀,果然,你真的露出狐狸尾巴來了,哼!」

  冷若冰面色已暗,雙目呆滯的道:「我們……至少……也恩……愛……了四年……」

  秦百年重重的道:「起初是的,但當我發現了你真正的身份,真正的目的,所謂恩愛已變得一文不值了!」

  沙成山舉著手中的蠟丸,道:「老爺子,這蠟丸……」

  秦百年立刻接道:「給她看吧,也好叫她死得瞑目!」

  食指一彈,蠟龍飛入冷若冰的血掌中,她用力一搓,裡面露出一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貪婪之人命不長」七個龍飛鳳舞小字!

  好淒厲的一聲慘笑,冷若冰緩緩的閉上了那雙美麗的眼睛,她的手也緩緩的脫離那張紙條!

  她拚命爭奪的紙條被山風吹上了半天空,沙成山收起「銀鏈彎月」,面無表情的道:「老爺子,看來陽城我就不必去了!」

  激賞的一笑,秦百年道:「是的,你是不必再去了!」

  就在這時候,從遠處駛過來一輛篷車,秦百年指著篷車,笑道:「我的老伴與兒子就在那輛車上!」

  沙成山心中著實不是滋味,他勉強一笑,道:「老爺子,沙某願你一家和樂平安!」

  沙成山把左手包紮起來,拉馬上了馬背,秦百年已自懷中摸出一兩銀子,笑著遞過來,道:「這是你應得的,拿著吧!」

  沙成山並未拒絕。當初秦老爺子找他的時候,曾出價五千兩銀子,那是個十分優厚的價錢,然而他只索價一兩,為的是秦老爺子的身份,因為,他是「武林老爺」,當今武林中人人敬仰的老人!

  笑笑,沙成山收起一兩銀子入懷,接著又是一聲洪笑,拍馬就走。身後面,秦百年高聲道:「別忘了,虎躍山莊有好酒等著你哪!」

  沙成山根本沒聽見,他心中正盤算,這一兩銀子怎麼能同丘蘭兒過日子?得另找一樁買賣了!

  於是,沙成山拚命打馬,疾快的往沙河岸馳去,他要先回去看看丘蘭兒。

  沙成山一襲青衣跨騎黃膘馬往沙河岸去的半途中,他又遇到了棘手的怪事兒。

  夕陽像個大火盆,溜圓的擱在臥虎山頭上。此地距離項城七十里,是個荒僻的大山!

  此刻,臥虎山上滿山樹葉泛紅,使人的面孔也似醉酒般的赤紅!

  就在這時候,山頭上面正有兩名紫衣女子被五名官差追殺著。兩名女子武功高強,二人各握著一把寒芒激濺的蛇尾尖刀邊殺邊走,一路往臥虎山頂攀去!

  兩名女子的左右與後面,五名官差不斷的吆喝著,其中一個老者更是不要命的往兩個女子身邊衝!

  那老者年近六旬,面色褚赤,一對虎目怒睜著狂烈地不時大叫:「抄前攔截,覷準下手!」

  兩個女子更尖聲咒罵不休,其中一個年紀大的,更不時往反方向狂斬,且尖聲道:「一群不知死活的鷹爪狗腿,別以為姑奶奶怕了你們,如是平日,姑奶奶早就下重手送你們上路了!」

  沒多久,七個男女已到了臥虎山頂,立刻展開一場不要命的搏殺……

  這裡一面斜坡,三面陡峭,尤其兩側更是深淵,一旦被打落下去,必死無疑!

  那老者邊殺邊指揮著身邊四名差役,道:「分進合擊,殺!」

  四名差役漸往上衝,面前人影閃晃,四人立時被踢落崖下!

  一個女子尖聲笑道:「方捕頭,你不該惹上我們『無憂門』,今日你死定了!」

  老者正是項城衙門的捕頭方寬厚,此刻地揮動手上砍刀,厲烈的道:「老夫不管你們是哪個門派,想在項城境內作案,老夫決不輕饒,非抓你們回去治罪不可!」

  兩個女子格格大笑,道:「可惜這裡不是項城,你的手下也全死絕,方老頭,你馬上也將追隨你的手下人共赴極樂去了,哈……」

  兩柄尖刀從兩個方向夾擊,寒芒成束,撩起「咻咻」之聲不絕於耳!

  方捕頭舞動砍刀左攔右臂,口中厲喝道:「竟敢拒捕,罪加一等!」

  猛然一聲尖叱,一個年近三十的女子道:「去你的罪加一等,吃姑奶奶一刀!」

  「噗」的一聲,尖刀真快,碎然流光一現,方捕頭狂叫一聲便側身旋去,他的右大腿已被尖刀刺穿!

  另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尖聲笑道:「大姐幹得好!」

  她「好」字出口,尖刀子掃,「咻」的一聲,冷焰暴展,雖未掃中方捕頭脖子,卻在他的臉上切開一道三寸血口,鮮血迸濺,皮開肉綻,方捕頭又是一個側旋!

  高吭的尖叫聲四山回鳴,就在這淒厲的狂叫聲裡,突然一團青影,流雲般的撲到了臥虎山頂!

  真快,青影一下子便擋在方捕頭前面。來人正是沙成山!

  兩個女子皆身穿紫農,眼看著就要得手,忽見有人撲來,一怔,年長的女子冷冷道:「朋友,來攪局的?」

  沙成山冷冷道:「沒這個意思!」

  年輕的女子尖聲道:「看你也不是官家人,何苦為這些鷹犬爪牙攔是非?快走開,免得惹禍上身!」

  面無表情,來人淡淡的道:「官差也好,鷹犬也罷,他們還是得奉命行事。如果沒有他們,天下豈不大亂?到那時,誰聽誰的?」

  年長的女子怒叱道:「敢請你一定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了?」

  那人搖搖頭,道:「我為二位求個不是人情,放你們走入,算了!」

  兩個女子對望一眼,忽的哈哈大笑起來……

  忽聽得身後方捕頭沉聲喘道:「這位老弟,你既然惹上了『無憂門』,千萬不能輕易放過這兩人!」

  他喘了幾口氣,又道:「尤其是她二人身上劫得的東西極為重要……」

  沙成山冷冷一瞪眼,道:「劫的東西?什麼東西?」

  年長的女子尖刀怒指沙成山,叱道:「看你來時身法不俗,應是道上朋友,彼此既然同吃江湖飯,你最好少插手管閒事!」

  沙成山淡淡的道:「無憂婆婆還好吧?」

  直視著沙成山,年輕的一個女子詫異的道:「你……你還認識我們門主?」

  微微一笑,沙成山道:「無憂門能在江湖站牢腳跟,這全憑花門主的威望,可惜她的門下不少人為非作歹,壞了『無憂門』規……」

  年長的立刻道:「既是無憂門朋友,我便老實告訴你,這次項城的案子也是奉門主指示辦的,朋友,你請退一邊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現在,我要你們放下東西,走人!」

  太出意外了,年長的女子怪聲尖吼道:「什麼?你……你竟然不買我們當家的賬?」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不必多言,再不聽勸,你們一定會後悔!」

  年輕的女子尖刀自下上撩,猛的往沙成山肚皮上切去,口中大吼,道:「姑奶奶送你上路吧!」

  沙成山面皮一緊,就在尖刀距離肚皮半尺不到時,他突然冷叱著揮出左臂,虛空裡一片如刃的掌風宛似鋼鋒一樣的強猛,「轟」的一聲,這年輕女子如遇巨杵撞砸般身子平飛而去,好一聲尖吭大叫,年輕女子直往山崖下落去!

  年長的就在年輕的跌落山崖的剎那間,尖刀已往沙成山側面殺過去。

  但是,還未來得及夠上部位,見同伴被對方一掌震落山崖,驚叫聲尚未出口,沙成山的右掌猛拍上身,她「啊」了半聲便也滾落到山下谷中了!

  緩緩的回過身來,沙成山對方捕頭道:「好啦,你可以把傷包紮起來回去了!」

  方捕頭一把拉住沙成山,他雙眉一揚,讚道:「兄弟,真是好功夫,老夫開眼界了!」

  沙成山笑笑,道:「沒什麼。如果我是你,盡早捆行李回家鄉,因為『無憂門』你絕對惹不起!」

  方捕頭忙又問道:「閣下接手之德,方寬厚不敢或忘。高姓大名,請示下,如何?」

  沙成山笑笑,道:「有必要嗎?」

  方捕頭忙笑點頭,道:「有,因為我手下四個差役已死,回去之後,大人一定追問,閣下可以不去,但卻得留個名兒來!」

  沙成山搖搖頭,道:「同官家打交道,總是麻煩人的事!」他援身後退欲走,方捕頭橫身一攔,道:「就算方某高攀吧!」

  沙成山一笑,道:「我還是那句話,回去之後快辭掉差事吧!」

  方捕頭這才明白,人家插手,當然不願留名,怕的也是惹上「無憂門」!

  方捕頭重重的點點頭,道:「好,方某就依閣下的意見,門去便辭掉差事!」

  他一頓又道:「閣下不願示名,方某卻不願失禮。我就住在方家集以西三里地的槐樹坡。我掃榻以待,萬望兄台前往小住!」

  沙成山笑笑,道:「希望有那麼一天!」

  於是,沙成山走了,他忘了兩個被他掌風擊落山崖下面的女子,身上還帶著方捕頭欲取的東西!

  望著沙成山離去,方寬厚忘了痛苦,哈哈笑起來……

  他瘸著腿忍著痛,繞道到了山谷中找到兩個女子的屍體,當然他也找到了女子身上劫得的東西!

  這件案子因兇手已死,無從追究而草草結案。不兩日,方捕頭以年邁為由回到了方家集!

  沙成山離開臥虎山,他真的未留下名號,因為他是「二閻王」沙成山,而沙成山就是這種作風!

  六天行程,黃膘馬馱著無精打采的沙成山利了沙河。遠遠的,沙成山又看到那條小船——那條「玫瑰毒刺」丘蘭兒獨居的小船!

  然而沙成山只是怔怔的望著。

  他想到了丘蘭兒,也想到了自己。兩個無根的漂萍,如果真能湊在一塊,是否就能「落地生根」?

  一念及此,沙成山的面上浮出一層癡呆的笑意,於是他摸摸口袋,然後他苦笑了!

  是的,如今袋子裡銀子無多。

  第二次替「武林老爺」秦百年保得一趟鏢,所賺只有一兩銀子,裡面卻又含著無比的辛酸與諷刺。

  如果再把實情道於丘蘭兒知道,她更會大叫一聲「冤枉」了!

  沙成山仍然端坐在馬上,他只想遠遠的看一眼小船上的丘蘭兒!

  看看丘蘭兒那俏麗的影子!也許這時候她已經吃過晚飯睡下了吧?也許……也許她……

  太多的也許,卻換不到丘蘭兒的出現。他想見丘蘭兒,又怕見丘蘭兒……咬咬牙,於是沙成山離開沙河,往東五十里,那地方有個方家集,且在那兒混些日子再作打算。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07:08

第六章


  摸著黑,沙成山來到了方家集。小鎮一片寧靜。街頭有一家客棧,門口掛了只舊紗燈。

  有個年輕人正在往燈裡面添加香油,見沙成山騎馬而來,側頭笑問:「客官住店吧?」

  點點頭,沙成山翻身下馬,道:「馬拉上槽加好料!」

  就在這時候,從店裡又走出個年輕夥計,他接過沙成山的黃膘馬笑道:「麥麩子加黃豆,夠好了吧?」

  沙成山「嗯」了一聲對另一夥計道:「給我個房間,再弄壺酒送去!」

  那夥計立刻往裡面走,在櫃檯上取了一盞小銅燈笑瞇瞇的對沙成山道:「客官,小子先引你到房間,馬上為你送吃的!」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跟在夥計身後走,他被帶到一間側廂房裡,夥計笑問道:「你來點什麼下酒的菜?」

  沙成山道:「這時候已是二更天,店裡有什麼來什麼,我不挑嘴!」

  夥計剛走出門,便聞得一聲沉喝,道:「丁掌櫃呢?」

  有個夥計回應道:「巴總管,我們掌櫃已經睡下了!」

  姓巴的重重喝問:「給我找的人呢?怎麼一點回音也沒有?」

  兩個夥計面面相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姓巴的又粗聲喝道:「我們東家交待,只要有人願意去,一夜出資一兩銀子,本地人不願意幹,外地人不知道,他們一定肯的、你們要多問問!」

  有個夥計忙笑道:「我干一個月才三兩銀子,看守一天便是一兩,要不是我膽子小,娘的皮,三八蛋才不幹!」

  姓巴的又問:「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別惹得我們東家不高興,你們這客棧還開不開了?」

  只聽得開一個夥計道:「剛剛來了一位客人,我看他眉宇間冷兮兮的帶著一股子煞氣,不知他幹不幹。」

  一聲笑,有個夥計道:「老三,你糊塗了?人家是騎馬的,你想想,騎馬的人還會去給別人看大門?別糟改了!」

  姓巴的怒古道:「你們沒有問,怎麼會知道別人不幹?這年頭騎馬充闊佬的人物比比皆是,誰知道他有沒有銀子?」

  二門的暗角處,突然傳來一句話:「這位老兄的話對,我就很需要銀子!」

  三人猛回頭,只見暗角走出個人,一副懨懨的模樣,雙目內陷,走路懶散!

  是的,沙成山走來了!

  姓巴的雙手分開兩個夥計走上前,他上下仔細的看了沙成山幾眼,道:「朋友,你剛才說需要銀子?」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我是很需要銀子!」

  勝巴的指著自己鼻尖,笑笑道:「要銀子可以,我得先問你,膽子夠不夠大?」

  沙成山暗自想笑,輕聲道:「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

  姓巴的一拍手掌,道:「我們東家姓方,他要找個看大門的,三進大宅無人住,總得找個看宅子的。你如果夠膽大,看一天一兩銀子,怎麼樣?」

  沙成山立刻想起方捕頭,難道是他要……

  心念及此,才想到方捕頭告訴過他自己住在方家集,於是笑道:「你的東翁可是叫方……」

  姓巴的立刻道:「我們東翁叫方剛,住在集北半里多地!」

  沙成山聞言,搖搖頭,回身便往內走!

  姓巴的一怔,立刻錯步擋住沙成山的去路,道:「原來你沒膽量!」

  沙成山見勝巴的身手不凡,剛才那錯步閃身,動作利落,顯見是個會家子,便立刻引起他的好奇,道:「三進大宅在什麼地方?」

  姓巴的指向西,道:「槐樹坡下。你如果想賺銀子,我就帶你去!」

  沙成山全身一震。他血脈賁張,張口說不出一個字!

  姓巴的冷然一哂,道:「算了,算了,我尚未細說,你就嚇得似跑了魂落了魄的樣子!」

  姓巴的正要走,沙成山猛然沉聲道:「站住!」

  姓巴的濃眉一揚,回身道:「幹什麼?」

  沙成山重重的道:「帶我去,這個差事我干了!」

  瞪著一雙豹目,姓巴的又上下看了沙成山一眼。他實在看不出沙成山有哪一點夠得上抬盤。思忖一陣子,他重重的點點頭,道:「這可是你自願的?」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錯,是我心甘情願的!」

  姓巴的一拍巴掌,對一旁目瞪口呆的兩個夥計,道:「給他算帳,多少銀子記在我的帳上!」

  一個夥計看了沙成山一眼,道:「你不怕鬼?」

  沙成山笑道:「人若窮得沒飯吃便會被人叫成餓鬼,你想想,鬼還會怕鬼嗎?」

  另一個夥計道:「可是你還騎著一匹寶馬呀!」

  沙成山苦笑一聲,道:「唐朝有個秦二爺,落魄的時候照樣當鑭賣馬。我比秦瓊走時運,就在我要賣馬的時候及時有了工作,哈……」

  姓巴的面無表情,道:「乾脆,你牽著你的馬去!」

  沙成山點點頭,有個夥計已把馬牽到了店門口!

  沙成山騎上馬,笑對姓巴的,道:「帶路!」

  姓巴的一怔,道:「我走路你騎馬?」


  沙成山淡淡的道:「怎麼?不可以?」

  鼻孔重重一哼,姓巴的道:「走,往西去!」

  沙成山騎在馬上真輕鬆,他一路吹著口哨,搖頭晃腦的坐在馬上,那股子舒坦勁兒,看得姓巴的暗暗咬牙!

  不過一盞茶功夫,二人已到了槐樹坡。

  沙成山心中摘咕著翻身下馬,姓巴的指著大宅子前的北邊小瓦棚,道:「把你的馬牽進瓦棚,我領你進宅子去!」

  沙成山幾乎已聞到了血腥味。他心中驚異,為何方捕頭的宅子會找人來看守,那麼人呢?

  此刻,沙成山不急於表明自己是有意來找方寬厚方捕人了,他倒要看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跟著姓巴的走進大門樓,門後是一間小屋子,那是專給門房住的地方!

  姓巴的取出火種燃上燈,他十分慎重的對沙成山道:「你只管住在門房裡,決不許往後面闖!每天一兩銀子,伙食你自備,我走了!」

  沙成山送出姓巴的,他關起大門,這才仔細的觀察那座大宅子的第一進大院子!

  只見正面一座大廳,兩邊迴廊,朱漆欄杆,白玉地面,兩邊是圍牆。

  院子內種著花草,似是久無人住,院子裡也長出半尺高的野草,顯然久已無人整理了!

  沙成山推開門房的門走進去。

  這裡真簡單,一張單人床,床邊一張木桌與木凳子,桌上的油燈並不亮,但卻把沙成山的影子放大了照在牆上!

  床上只有一條舊棉被,這對沙成山而言並不重要,只是這裡連個茶杯也沒有!

  沙成山並未忘記姓巴的警告——不許往後面亂闖——但只有姓巴的在這裡時,他才不會到後面去,此時姓巴的走了,又有誰能阻止他?

  走出門房,沙成山怔怔的先望著荒蕪的院子。奇怪,方捕頭全家會到什麼地方去了?即便是離開,也應該有下人照顧這所巨宅吧?

  迎面刮過來一陣冷嗖嗖的風,深秋的夜晚就是這樣子。沙成山聳動了一下雙肩,緩緩的從右面迴廊走向正廳。

  那座巨型大廳中間有八扇落地門,門上雕刻著八仙圖案。

  沙成山運功,雙目極力向廳裡面看。廳裡的擺設可真夠氣派,豪華的琉璃燈,檀木製的傢俱,兩邊的牆上掛著字畫,這裡幾乎變成大商巨賈府第了!

  走入大廳,繞過一排巨大屏風,沙成山走入第二進大院。這裡兩邊是廂房,院子不大,中央有磚地直上第二座大廳!

  風吹門窗發出「嘟嘟」之聲,陰森森的宅子裡闃無一人。

  沙成山只在各房外往裡面看一眼,便一直穿過二廳走向後院,他要先找到廚房弄些茶水!

  穿過後院迴廊,沙成山看到一處大廂房,以為那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他看也未看便找到後院的廚房!

  令沙成山吃驚的是這廚房內竟然連冷水也沒有,一應吃的更是沒有,有個水缸倒在地上,幾隻打碎的瓷碗,這光是顯然像是打鬥現場!

  廚房門口有一隻帶繩木桶,沙成山提起木桶走到院子一角的水井邊。那口水井只有二丈餘深,按成山便抓著繩索一端把木桶放到井裡面!

  他提著繩子翻動井裡木桶,不停的……直到——沙成山「咦」了一聲,朦朦的月光下他低頭向井裡看,隱隱然有東西在水面浮著!

  愣了一下,沙成山皺緊眉頭,心中思忖:水面上漂浮的是什麼?

  就在這時候,猛古丁刮來一陣冷風,陰森森涼嗖嗖的令沙成山打了個哆嗦!

  暗中咬咬牙,沙成山藝高人膽大,他把木桶提到井上來,雙肩一晃,右手與左手交互拍擊著井邊,人已搖晃著雙肩到了井裡面!

  於是,沙成山吃驚了!

  水面上浮著的是屍體!沙成山仔細數著,嗯,一共是九具!

  井水中漂浮著這麼多屍體,這井水又如何能再喝?

  雙手在井壁上互拍,沙成山上得地面,心中暗自在想——且等天明以後,再來看看這井裡面都是死的什麼人!

  院子裡風吹樹葉響,各處的門窗偶爾砰然大震,沙成山面無表情地舉步走向前面,心中想起臥虎山上與方捕頭認識那件事,便不由得咬咬牙——既然叫我沙成山遇上,這件事我管定了!

  沙成山想著往事,心中更想到了「無憂門」。是的,方捕頭家遭不幸,一定與「無憂門」有關。

  這件事多少也與自己有關。既然無意之間遇上,如果調頭離去,沙成山便不是沙成山了!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了響聲。沙成山一驚而起,他貼耳聆聽,那聲音漸漸到了大門外!

  突然間,門外叫道:「開門!」

  沙成山聽出是巴總管聲音,立刻跳下木板床走到大門邊,他沉聲問道:「你是巴……」

  門外叱道:「不錯,是我……巴總管!你開門!」

  沙成山拉開大門,只見來了三個人,姓巴的是其中之一。於是,沙成山裝作不知的問:「巴總管,這時候三更已過,你們還有什麼事?」

  巴總管猛然回身,一把揪住沙成山衣領,叱道:「請你來看大門,你只管看牢大門,別的事你最好少插嘴,知道嗎?」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巴總管,我很不喜歡別人如此對待我!請把你的手拿開,如何?」

  突聞得另一中年大漢沉喝道:「放了他,辦正事要緊!」

  巴總管鬆開了手,伸入懷中摸出一兩銀子,重重的塞在沙成山手中,怒道:「這是你應得的,拿去!」

  三個人已往後面走去,但走至右面迴廊中間,巴總管回頭高聲道:「把大門關起來,別叫不識相的人物闖進來!」

  沙成山面色寒寒的回身關起大門,他並未跟著往後面去,因為姓巴的不許他去!

  不過,沙成山並不急於往後面走,反正他已下定決心,這件事情他是管定了!

  巴總管三人往後面走,他們去幹什麼,並無人知道。直到天將五更,三個人方才疲憊的走出來!

  沙成山已經好生睡了一覺。

  他送走巴總管三人後,正要關起大門,姓巴的回轉身來,道:「可以到鎮上去吃飯,最好一次多買些回來。記住,你可不許往後面走動,否則的話……哼……」

  沙成山搖搖頭,便把大門關了起來!

  本想往後院走,但他尚未走到正廳廊上,忽聞遠處走地之聲傳來,便冷冷一笑——必是姓巴的又潛回來了,好狡猾的東西!

  沙成山剛在木板床上坐下來,房門上方已有了足音。

  隨手掀起舊棉被,他隱隱看到小窗口人影晃閃,緊接著,那黑影又騰身上了房頂,一路往遠處走了!

  沙成山相信姓巴的這回真走了,窗外天已剝白,他雙臂伸了個懶腰,便走出門房!

  這次,沙成山看得仔細。他從正廳直往後去,一間間的房子他都不放過,卻發現屋子裡面的東西放置得十分有序,只是多日無人打掃,上面一層灰塵!

  現在,沙成山來到後院左面一排廂房,他真的吃了一驚:所有的五間廂房,東西亂堆,地面堆積著泥土,坑坑洞洞,好不淒慘!

  嗯!這便是掘地三尺!

  掘地三尺必然是為了尋找某一種東西,那麼巴總管三人就是為了尋找東西而為的了!

  沙成山又來到花草半掩的井口。

  他伸頭引頸的往井中看下去,只見井水已清,不足一丈寬的水面上堆浮著屍體,男女老少全有!

  當然,這裡面一定有方捕頭的眷屬在內!

  於是,沙成山又張開雙臂緩緩以雙掌校在井邊,交替著晃動雙肩滑向下面,就在水面上兩尺處,沙成山以腳尖撥動著水面浮屍。不錯,一共是九具屍體,然而就是沒有方捕頭本人的屍體在裡面!

  沙成山又是一怔。咬咬牙,他騰身上來,自言自語——這中間有蹊蹺!

  關上門,沙成山匆匆來到平安客棧,只見兩個夥計驚異的望過來,其中一人擠出個笑意,道:「客官,你還干?」

  沙成山一笑,道:「蠻輕鬆的工作,怎麼不幹?」

  另一夥計急問道:「裡面有沒有鬼?」他一頓又道:「娘的,死了那麼多人,一定有鬼!」

  沙成山笑笑,道:「你說對了,裡面是有鬼!」

  兩個夥計齊聲道:「你不怕鬼?」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我是閻王爺,閻王爺豈能怕鬼?」

  一個夥計搖著頭,道:「別逗了,你明明是人,怎說自己是閻王?」

  他們當然不知道沙成山說的話並不假,他真正是江湖人稱的「二閻王」!

  沙成山吃著東西,他輕聲的問一個夥計,道:「巴總管的東家是誰?」

  那夥計立刻應道:「鎮北邊一里地有個莊子,莊主方剛是方捕頭的兄弟。自從方捕頭一家無緣由的中毒死絕之後,那所大宅子便由方捕頭的兄弟方剛方二爺看管著。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吧,鎮上的人誰都不敢往那兒走一步,倒是……你老兄膽子大,你……」

  沙成山一笑,道:「死了那麼多人,官家怎麼不來管?」

  夥計搖搖頭,道:「一家人中毒而死,方二老爺正派人暗中訪查。這是大命案,二爺不報官,誰又敢多事?沒得倒惹上一身官司!」

  另一夥計也接道:「二老爺曾經說過,餓死不當當,屈死不告狀,方家的事方家自會處理……」

  他忽然又小聲的道:「我再告訴客官,方二老爺的本事比他大哥方捕頭還厲害,聽說他同他哥都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有人看過他耍六十四斤重的關刀呢!」

  沙成山沒有再多問,他匆匆的吃過飯,又包了些醬肉與饅頭,懷中抱了一罈酒,撒開大步又回到荒宅中!

  他不必再到後院察看,心中已明白一大半!

  直到天黑,他只是吃飽了睡,睡足了喝酒!

  三更天剛過,大門口又有了足音,不錯,又是巴總管與另外兩個大漢!

  三個人進得大門,誰也未說話便一直走向後院!

  望著三人消失在正廳後面,沙成山一聲冷笑,遂又關上門睡下來!

  沙成山睡到五更。巴總管三人走出來,他才起身為三人開門!

  巴總管望著沙成山點點頭,道:「你很稱職,呶,這是五兩銀子,你收下!」

  沙成山本開口,他接過銀子塞入懷裡便立刻又關上門!

  此刻,又是一個月黑風高夜晚,沙成山經過這兩天的休息,一身的輕鬆、自在!

  走出房門,沙成山望望天空——二更天了吧?

  沙成山突然拔空而起。

  他躍下十二層台階便立刻展開身法繞上西北方向,那小二說的地方——方剛住在方家集北一里地方。

  距離不遠,沙成山很快便到了莊口。灰朦朦的夜裡,遠處傳來狗叫聲,沙成山已躍上了屋面!

  就在他一陣張望之後,果然發現正南方有個大院子,四周圍牆像城堡,門樓上尚有人影在閃晃!

  沙成山掩近高大圍牆騰身便到了圍牆內。

  只見這座比方捕頭家還要大的巨宅裡面,一大半房內黑漆一片,只有第三幢大廳一邊尚有燈火!

  順著牆邊掩到角簷下方,沙成山突然技空而起,一連越過三道屋脊,他已到了大廳附近!

  沙成山掩在暗處望過去,猛古丁他全身一震。只見那大廳上窗門都是半掩,隱約只見方捕頭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一邊坐著個姑娘,大方桌子另一面,坐了個紅面大漢,一身惹眼的錦格,膀寬腰圓,威猛絕倫!

  方捕頭放下手中茶碗,重重的道:「兄弟,我躲在你這兒總不是辦法,風聲也該平靜下來了!」

  紅面大漢忙搖手,道:「哥,你暫時別露面,我放出的風聲是你已被害了,一旦被人傳出去你又活了,兄弟我拿什麼去搪塞?」

  一邊,那姑娘道:「爹,我們總不能永遠住在這裡,還是早些回去吧!」

  方捕頭點著頭,道:「也好,再等幾日,我同你娘商量之後再說!」

  此時,紅面大漢又道:「哥,仇家潛入哥的宅子裡,他們掘地三尺,一心要找他們要的東西,我看……」

  方捕頭冷哼一聲,道:「叫他們去掘地三尺吧!哼!」

  緩緩站起身來,紅面大漢抱拳,道:「哥,你們歇著吧,我回屋去了!」

  方捕頭只是抬抬手。

  紅面大漢便大步走出大廳!

  沙成山聽得仔細,也看得清楚,不由得從一團迷霧中又鑽進另一團迷霧中——這中間到底在搞些什麼名堂?娘的,沙成山非弄個明白不可!

  躍身屋頂,沙成山則越過第一幢屋頂,忽見下面的迴廊上站了四個人,黑暗中四個人皆沒有稍動。

  只聽得那紅面大漢沉聲道:「找了這麼多天,你們是怎麼找的?為何一點跡象也沒有?怎麼回事?」

  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傳來——沙成山立刻知道是巴總管的聲音,道:「莊主,我們已搜遍後院,一邊廂房掘地三尺,一點跡象也沒有。今夜我們就要搜找後大廳。莊主放心,只要那兩件東西在,早晚一定能搜得到!」

  紅面大漢沉聲道:「什麼叫早晚?老頭兒剛才還在嘀咕著要回去了,連小雲也要回去。你們還是不曾搜到,真令我失望!」

  巴總管指著另外二人,道:「莊主不信可以問二位武師,我們真的盡力了,這種事情又不能人多……」

  紅面大漢沉聲道:「你找的那個看門的人可靠嗎?」

  巴總管忙回道:「可靠!這個王八蛋病懨懨的,膽子可不小,沒人敢住的地方,他竟然吃得他睡得著,操!」

  紅面大漢又道:「那就快去,給我仔細的搜,一定要把東西搜到手!否則豈不是白費一番心思?」

  夠了,沙成山只聽到這裡,便明白事情大概了。只是他尚不明白那口水井中死的人究竟是如何死的。

  此刻,巴總管又與另外兩個大漢登上石階。就在一陣拍門中,沙成山打著哈欠走出來。他拉開門,一張大嘴巴尚未合攏!

  巴總管冷哼一聲,道:「可有人來過?」

  沙成山搖搖頭,道:「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巴總管指著大門,又道:「很好,把大門關起來!」

  巴總管三人往裡面走。

  沙成山冷冷的笑個不停!

  繞過前面兩道院子,巴總管濃眉一緊,停著腳步對兩個武師,道:「你們聽聽,後院好像有聲音!」

  兩個武師點點頭。

  一人道:「老佐,好像是在井那邊!」

  姓佐的眨著大眼,道:「難道真的會有……」

  巴總管哈哈一笑,道:「鬼?哪會有那東西!」

  另一武師嘿嘿笑道:「且過去看看再說,也許有人潛進來……」

  重重的點點頭,巴總管道:「有此可能,我們快過去瞧瞧!」

  三個人剛剛躍落後院,突然一聲極端淒厲的尖號聲自井下一衝而上升四丈餘高!

  月黑風高,深秋的夜風帶著呼嘯之聲吹得院子裡黃葉滾地有聲。

  只見那團從井下彈向空中的黑影,又是一聲淒厲尖嚎,斜刺裡落在黑暗中,剎時不見影子!

  巴總管三人俱都面無人色!

  姓佐的沉聲道:「石昱,敢情真的有鬼!」

  巴總管期期艾艾的道:「人又如何能躍升那麼高?他娘的,該不是鬧殭屍吧?」

  他思忖了一下,又道:「別管了,我們帶著傢伙,便真的有鬼,奶奶的,我們照樣揮刀殺!」

  三個人相互點點頭,遂又折回後廳裡!

  巴總管亮起火把子燃上燈,三個人便在這大廳裡仔細搜查起來!

  大廳的地上鋪著方磚,四周高牆十分堅固。三個人從三個方向翻箱倒筐,敲牆砸地,還是未見他們要我的東西!

  就在三人攀梁抱柱往上面搜的時候,猛古丁下面發出「叮咚」之聲,好大的石頭花盆,全都從外面往廳裡砸過來,一時間廳裡東西被砸壞不少!

  巴總管三人忙自上面落下地,三把鋼刀平舉,一聲怒喝便衝殺出去!

  姓佐的狂叫道:「何方妖鬼,休走,吃我一刀!」

  巴總管更吼罵道:「奶奶的,巴大爺專門製造厲鬼,你嚇不了巴大爺!」

  三個人撲向後院,然而——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09:29

第七章


  後院中哪有什麼鬼怪?連個鬼影也沒有!

  巴總管三人剛要回轉後廳,忽又聞得正廳內傳來啾啾怪叫聲,緊接著便聽得一陣叮咚撞擊!

  巴總管咒罵道:「你娘的老皮,巴大爺不信邪,偏要鬥一鬥你這厲鬼!佐兄、石兄,我們殺進去!」

  他話聲甫落,第一個躍起身子便往後廳撲去!

  佐大力與石昱二人並肩銜尾直上,三人幾乎同時撲入後廳裡面,然而廳內一片死寂,一盞油燈仍然亮著。

  三人全身一緊,巴總管正要再罵,突然「撲通」一聲,一把玉面椅子從橫樑上落到地面!

  三人舉頭望上去,屋樑上什麼也沒有,光景還真透著邪門!

  石昱已期期艾艾的道:「巴……巴總管,這……這正是鬧鬼!」

  巴總管橫刀前胸,尚未開口。

  佐大力已接道:「不錯,也只有鬼怪方能把這椅子從屋頂擲下來!我看今晚別在這兒找了,先回去再說!」

  巴總管重重的點點頭,道:「如果你二人堅持先回去,我還有什麼話說?走!」

  三個人走出後廳。

  石昱沉聲道:「井裡那麼多死屍,一定被水泡得不成人形。依我的看法,還是請莊主答應,把死人入土為安,也許就不再鬧鬼。這對我們的行動大有益處!」

  重重的點點頭,巴總管道:「回去,我向莊主稟明,請來道士和尚先行超度,完了我們再來挖掘!」

  門房裡,沙成山正蒙頭大睡。

  巴總管叫道:「起來,起來!」

  揉著惺忪睡眼,沙成山打著哈欠,道:「天尚未五更,三位這就要走?」

  巴總管怎好說出後面鬧鬼,沉聲道:「你又多嘴了!」

  沙成山立刻拉開大門,看著巴總管三人走遠,這才一聲嘿嘿冷笑……

  沙成山回身掩上大門,走入門房裡面,雙手舉著酒罈子,一連喝了七八口。就在他剛把油燈捻小的時候,忽聞得後面傳來「嘎嘎嘎嘎」的怪聲!

  雙眉一緊,瘦削的臉上肌肉顫動,沙成山呼的一聲便把油燈吹熄,側身站在房門邊!

  於是,那「咯咯」聲漸漸的往前院走來,沙成山心中暗自思忖——難道真有鬼?

  門房掀出一條縫,沙成山極目望向正廳,果然,一團黑影在跳動,那動作之怪,沙成山第一次看到!

  是幽靈,沙成山也如此想!

  此刻,幽靈正發出吱吱怪叫。可也真百,只見那團黑影直上直下的往迴廊跳去,每跳一下,便發出「吱」的一聲,邊叫邊跳,正往大門這面躍來!

  沙成山沒有動,他要看清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如果真的世上有鬼,自己應是最幸運的人,因為自己可是第一個看清鬼怪的人了!

  現在,黑影子已到了房門口,那平舉的雙手已按在房門上,顯然幽靈是想拍開房門的!

  沙成山單掌項緊房門,卻仍然露著門縫,因為他要看清楚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樣子!

  門外推的力量大,但沙成山運功左右掌,任那黑影猛拍狂推,房門就是紋絲不動!

  就在一陣僵持之後,外面的黑影又發出嗽嗽怪叫聲,邊叫著直往窗戶跳去!

  沙成山看不清「鬼臉」,除了白髯白髮與面上漆黑如墨,也只有那兩隻銅鈴也似的大眼睛白多黑少,十分嚇人!

  木欄隔的窗戶經不起黑影的狂拍,「轟」的一聲即被拍碎。那黑影真夠怪,平著身子便飛入木板床上!

  沙成山雙肩微晃正欲迎上前,突見黑影在房門內忽忽騰躍,怪叫不絕於口!

  沙成山只得躍出房門外,不料黑影也追出來,平舉雙臂,覷勢欲撲!

  沙成山退到院子裡,黑影也追到院子裡。於是,沙成山不再退了,他突然欺身擦掌,一招「猴子摘果」,便往黑影頭上抓去!

  這動作大出黑影意料,忙不迭一個側旋身,但仍被沙成山在臉上打了一掌,「叭」的一聲,黑影暴退兩丈!

  沙成山低頭看著手掌,掌上一片墨黑!

  於是,沙成山笑了!

  黑影挨了一掌,伸手摸著面頰,沙成山已沉聲道:「娘的,你決不是什麼鬼怪,你是人,對吧?」

  黑影全身一震,道:「朋友,哪條道上的?」

  沙成山嘿嘿冷笑,道:「先別問我是誰,倒要先問問你,你又是何人?」

  黑影抖著黑衫,道:「不,我要先弄清楚你是何人,否則,只有在手底下見真章了!」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如果動手一搏,朋友,你一定會後悔!」

  黑影暴退一步,沉聲道:「是『無憂門』派你潛來的?」

  搖搖頭,沙成山道:「錯了,『無憂門』是什麼東西?」

  黑影喘了一口氣,又問:「那麼,會是『武林老爺』著你來的了?」

  這話使沙成山也不得不吃一大驚,這時候怎會把秦百年也牽扯上?

  沙成山一塞之後,搖搖頭道:「不是,你猜的更離譜了!」

  黑影猛然冷哼道:「那就準是老二派的人,你說,我兄弟方剛在什麼地方請得你這位高手?」

  沙成山已猜到黑影是誰。

  哈哈一聲笑,沙成山道:「方捕頭別來無恙?」

  黑影又是全身一震,道:「你……你……究竟是誰?」

  沙成山又是一聲笑,道:「方捕頭可曾記得臥虎山頂那回事?」

  方捕頭猛古丁一聲大笑,道:「難怪你沒有被我嚇走,原來是臥虎山上救命恩人!」

  沙成山笑笑,道:「叫我救命恩人有嫌俗氣,我叫沙成山!」

  他話未完,方捕頭驚愣的叫起來:「你就是江湖傳言的『二閻王』沙成山?方共有幸得識,先受我一禮!」

  沙成山忙攔住,道:「別再俗氣了!走,門房裡面我備有酒,我們進去邊喝邊聊,倒要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方寬厚攏起白髮,又把一張塗滿黑墨的臉拭乾淨,沙成山已燃起油燈!

  二人分別坐在床沿與板凳上。

  沙成山笑道:「剛才後院『叮哩隆咚』響,又聞得鬼叫聲,我猜一定是方捕頭的傑作……」

  猛的喝了一口酒,方寬厚道:「別再叫我方捕頭,我已辭職不幹了!」

  一頓,他又歎了一口氣,道:「也好,說給沙老弟聽吧。自從上次臥虎山辦了那件案子後,因為死了四名差役,我是既無功也勉強無過,追搜的東西也沒有到手,沒多久,上峰便准我辭職回鄉了……」

  沙成山立刻問道:「那是兩件什麼東西?為何『無憂門』甚至連你的兄弟方剛都要千方百計地弄到手?」

  方寬厚搖搖頭,道:「真實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好像聽說這兩件東西原是『武林老爺』之物……叫……」

  沙成山立刻接道:「百竅神功與一張寶庫圖?」

  猛的一驚,方寬厚幾乎站起身來。他重重的道:「不錯。難道……攤道沙老弟也是為這兩件東西才前來方家集?」

  淡淡一笑,沙成山道:「沙某沒興趣!」

  方寬厚如何會相信?他直視著沙成山,道:「憑沙老弟的身手與名望,總不會白白來當看守大門的守衛吧?」

  沙成山當然知道方捕頭的疑心,當然,這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幹幹的一聲笑,沙成山道:「實不相瞞,沙某來此,只是借住幾日,就等有了買賣便立刻走人,因為……因為……」

  他拍拍口袋,赧然一笑,又道:「口袋缺少些用度!」

  方寬厚一怔,道:「憑老弟的身手,還會缺銀子用?這不成了笑話?」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沙某曾自定一條規矩,每年為人辦事三次,多一次也不幹。最近我為『武林老爺』秦百年跑了一趟腿,感於老爺子的德劭威望,我只收了他一兩銀子。如今腰包無銀,想到你方捕頭住在附近,於是我便找來了!」

  猛的一拍手,方寬厚道:「老弟台,你還有一次買賣?」

  沙成山點點頭,道:「這趟生意我要收點銀子好過冬了!」

  方寬厚猛的站起身,道:「好,我預定了,老弟台,你等我的通知!」

  沙成山愣然問道:「方老找我辦什麼事?」

  緩緩坐下來,冷然一聲歎,方寬厚道:「老弟台,自從臥虎山頂一場殺,不久我辭歸故里。不料經常有陌生女子來到方家集,我清楚得很,她們都是『無憂門』的人物,唉……」

  沙成山來開口,他只是喝著酒……

  方寬厚的臉上一陣悵然,又道:「她們在方家集打探我的住處,且又找上門來指名要我交出東西,否則要殺我個雞犬不留!」

  沙成山仍然不開口,他在琢磨,方捕頭要找自己為他出力,究竟會是什麼事?

  沙成山連眼皮也沒有抬,他並未答應替方寬厚出力,然而好奇心卻又令他不立即拒絕!

  只聽方寬厚道:「這幾日我在證明一件事情,且等事情完結,還望沙老弟為方某辦這件事情,因為……因為……」

  他重重的一聲歎,又道:「因為事關武林安危啊!」

  沙成山猛的一震,道:「真有那麼嚴重?」

  方寬厚道:「沙老弟,我如何敢欺騙你?」

  沙成山緩緩點著頭,道:「如此說來,我更不能走開了!」

  方寬厚站起身來,道:「有老弟這句話,方寬厚便放心了。且再委屈老弟幾日,倒要看看我那兄弟在弄什麼鬼!」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見利忘義,六親不認的,江湖上哪裡都有,方老的兄弟不正是這樣?」

  方寬厚重重的道:「我絕對想不到他會利用『無憂門』對我的威逼!這些天我曾一再的要他把死去的人先入土,他就是不答應,真不知他存的是什麼心?」

  沙成山冷冷一笑,道:「剛才你在後院扮鬼,倒還真的把巴總管三人嚇走了,看來他們尚未發覺可疑之處!」

  方寬厚哼了一聲,道:「所以我得提早回去。沙老弟,你等我的消息!」

  點著頭,沙成山道:「你有那麼個雄心勃勃的兄弟,自己的行動倒要小心了,沒得倒被你兄弟所乘!」

  憤怒的哼了一聲,方寬厚道:「至少他還不敢加害於自己的親哥哥吧?」

  沙成山心中暗笑,他沒有說出曾去過方剛的宅子,便是想在方寬厚的身上找出問題的答案。

  現在,他見方捕頭對他的弟弟仍然有著一定的自信,便笑笑,道:「方老慢走,我不送了!」

  於是,方寬厚自院牆躍出,匆匆回轉方剛的宅子!

  第二天,沙成山是被一陣鼓鑼喧天聲吵醒的。

  開門,只見門外的小廣場上已來了十二名道士與十二名和尚,在這些道士和尚後面,便是九具大小不一的棺材。

  巴總管當先進入大門,他看著沙成山,問道:「睡得可好?」

  一笑,沙成山道:「除了偶爾聽到後面尖嚎外,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巴總管雙目一厲,道:「你沒有去後面看看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拿你的錢就得聽你的管,我自然不敢往後面闖!」

  巴總管寬心的道:「很好!今日這兒要出殯,沒你的事就呆在門房別出來,等人走完了你才能出來把門關牢!」

  點著頭,沙成山道:「放心,我這個人喜歡靜,我是不會湊熱鬧的!」

  就在這時候,沙成山的雙目一緊,不由得忙對巴總管道:「我進去睡了,你們怎麼忙乎我可不管!」

  沙成山掩上房門,又露出個門縫,他驚異的望著一個團面灰髮,鼻尖翹起的老人走進門。

  這老人對沙成山可不陌生,正是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

  扁老曾替自己在頭皮上裝了個蠟丸,他巧妙的用帶發頭皮貼上去,看起來宛似頭上長了個肉包,誰也難以看出那塊頭皮是從死人頭上切割下來的!

  不錯,連百毒門的柳仙兒也沒有看出來!

  沙成山實在不懂,為什麼扁奇會走向後院。跟著扁奇一起走的,就是紅面大漢方剛,只見方剛正以巾拭淚,悲鳴不已……

  和尚道士們已在場子上做法誦經,九口棺材仍停在場上未抬向後院!

  沙成山看著走入後院的人都是具有武功的人,他心中好一陣嘀咕……

  於是,進去的人消失在大廳後面。沙成山本想潛往後面,然而他知道大白天很難把身形掩藏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第一具屍體被包裹著抬出大門,沙成山見那屍體面龐腫脹,分不出是老是小!

  緊接著又是一具屍體也被包裹著抬出來,沙成山可以看出是個老婆婆,只是屍體雖死在水井裡,卻也隱隱有著屍臭味!

  一連抬出八具屍體,直到第九具屍體抬出來,沙成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由於不敢相信,他幾乎難以控制自己而大喊出口!

  太像了,面部雖腫,卻清楚的是方捕頭!方剛跟在屍體後面掩面落淚不已……

  最後面走的是巴總管。他推開房門,對沙成山道:「你可以關上大門了。前面場子上祭過,人們就會抬棺走人,你可要看好大門!」

  點點頭,沙成山道:「總管放心去辦事,不會出差錯的!」

  不料就在沙成山剛要關上大門時,場子的另一邊卻走過來兩個女子,沙成山幾乎要以為自己看到鬼了!

  他半掩門看過去,自語道:「是她,娘的,她竟然還沒有死!」

  只見兩個女子走到場子上,她二人似乎裝扮成看熱鬧的人,擠到九具棺材邊。

  二人一個個的看過去,直到看了方捕頭的那口棺材,才見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點點頭!

  門房內,沙成山重重的自語道:「毒蜘蛛,你的命可真大,竟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嗯,看來另一女子……」

  就在這時候,兩個女子已往方家集方向緩緩走去!

  不錯,其中一個女子正是死而未死的「毒蜘蛛」柳仙兒。原來那口百花谷中一場拚殺,沙成山以「寒江月刃」一舉擊殺圍攻自己的八男女。

  當時柳仙兒中的一刀在胸脯上。柳仙兒胸口上方刺了一隻可怕的蜘蛛,沙成山的「銀鏈彎月」便中在蜘蛛中央。

  柳仙兒皮開肉綻的倒在地上,巧的是並未殺中要害,雖然森森白骨微見,卻也阻住開胸一刀!

  廣場上吹吹打打鑼鼓齊鳴,偶爾一陣鞭炮。沒多久,九具棺材便一路往荒山抬去!

  沙成山宛如老增入定平心靜氣地坐在床沿上。他閉起雙目,仔細推敲——那日在臥虎山頂上,兩名女子身上的兩件東西又是什麼?

  難道真的被方捕頭弄走了?事隔大半月,記憶猶新,沙成山仔細的推敲,立刻明白大概了!

  於是,他冷冷的一笑,雙手端起酒罈連喝幾口酒,倒頭便睡!

  是的,沙成山要養足精神。他預感到事情方開始,也就是說連台好戲尚在後頭呢!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槐樹坡前風吹樹葉響,沙成山在瓦棚內餵過馬料走出來。

  他舉頭望望天,半圓月地忽隱忽視,月兒不動似動,奔馳在遙遠的天空。

  沙成山正感懷著世道艱險,江湖詭詐,忽見遠處一條小小黑影往這邊奔來。

  他嘴角一牽,便立刻轉入房門。隔著門縫一線,他看到那條小小黑影已到了台階下方!

  月光一現,沙成山不由皺起眉來——這個姑娘會是誰?背上還背著一把劍,穿了一套緊身綠衣,難道……

  沙成山正自思索,只見這姑娘走到第六層台階便不再往上走,稍一猶豫,便又走下台階,繞向門房右面便消失不見了!

  沙成山不能不為這女子的膽量大而驚奇。顯然,這姑娘是繞道往後院去了!

  只不過半盞熱茶時間,大門外只見巴總管又與另外兩名武師匆匆走來。巴總管伸手拍門,沙成山便立刻把大門拉開!

  巴總管冷冷的問沙成山:「今日可有人來此?」

  搖搖頭,沙成山道:「鬼影子也沒有,我足足睡了一整天!」

  面色寒寒的,姓佐的武師道:「從宅子裡抬出那麼多屍體,難道你不怕?」

  一笑——苦兮兮的笑,沙成山道:「怕?這年頭沒銀子才可怕呢!更何況陰司厲鬼也怕惡人,似我這麼一個窮光蛋,我怕什麼?」

  巴總管嘿嘿一笑道:「年頭變了,要錢不要命的人比比皆是!」

  沙成山也笑道:「我便是一個!」

  面色沉沉的,巴總管道:「把門關起來,回床上繼續睡你的大頭覺去!」

  巴總管三人剛要往後面走,沙成山忙又道:「巴總管,你們每晚往後面去幹什麼?要不要我也去幫你們?」

  虎目怒視,巴總管叱道:「你又多口了!」

  沙成山忙搖搖手,道:「是,我多嘴!三位請,我睡覺去了!」

  巴總管三人剛越過大廳,就聽得石昱冷兮兮的道:「總管,我總覺得看大門的傢伙有問題,這小子……」

  姓佐的立刻接道:「不錯,我也有這感覺!」

  不料巴總管哧哧笑道:「二位別為那個王八蛋煩心事,且等我們把兩件東西找到以後,我自會送他上路,嘿……」

  三人走入後大廳,立刻又燃起燈來。這次他們從屋頂搜起,順著屋樑往下找,叮叮咚咚,毫無顧忌!

  就在巴總管三人正忙著翻瓦敲磚、拉椅推箱仔細尋找的時候,忽見一條人影從後院水井下面沖天而起,落在地面上!

  這條黑影只在井邊稍停,便鶴行鶴步的掩到後廳廊下。隔著窗子,黑影只停留了一下子,便立刻又轉到後院牆,騰身而起,往黑暗中奔去!

  沙成山睡在屋脊上,他看得十分清楚。只見那條小黑影子走遠,他才十分不解的自語,道:「娘的,怎麼走了?這人會是誰?」

  從屋上面望著對面的後廳,沙成山看巴總管三人真夠辛苦,那種搬箱倒櫃、忽上忽下的忙碌,令他想不通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竟然令方剛如此覬覦?

  猛然間,遠處兩條黑影飛撲過來。這二人身手不凡,只在圍牆外面稍停,使拔空而起,落在高牆之上!

  沙成山立刻把身子平貼在屋脊上。只見這兩條人影已往後廳有燈光的地方撲過去!

  沙成山笑了……

  是的,這一定是另一批人物,另一批也想奪得那兩件東西的人物!

  兩條人影到了後廳廊上,剛剛現身,便聽得一個女子聲音,道:「好哇,你們已經先下手了!」

  正在廳上忙得不可開交的巴總管三人,聞得女子聲音,齊都大吃一驚!

  巴總管三人齊往廊上看,見是兩個美貌女子,只是女子雖美,面罩寒霜,反倒令人不敢正眼仰視!

  兩個女子已走進大廳,巴總管立刻迎上前,吼叱道:「你們是誰?」

  只聽一個女子道:「別管我們是誰,且說你們找的東西呢?」

  巴總管憤怒的道:「你說什麼?」

  一聲冷笑——尖尖的冷笑,另一女子道:「難道你們半夜三更在這兒窮忙乎,不是為了那兩件寶物?」

  巴總管咬著牙,道:「你們真是可惡,這裡是我家大老爺宅第,我是二老爺的總管,我們在自己宅子裡幹什麼,還要別人來問?」

  忽聞得一女子聲音,道:「無憂門操刀殺了方捕頭一家,等於替他兄弟方剛除了一道無形障礙!難道不是方剛派你們三人半夜三更人不知鬼不覺的搜找那兩件東西?」

  突聞得石昱一聲厲吼,道:「娘的皮,你們究竟是誰?」

  逼近門邊的女子聞言一聲冷笑,道:「如想知道我們是誰,必將付出一定的代價!」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12:07

第八章


  這聲音傳入沙成山的耳朵裡,他立刻分辨出來。

  他再極目望去,在屋內燈光照射之下,不由得暗自冷笑——他已猜出是「毒蜘蛛」柳仙兒!

  不錯,下面兩個女子正是柳仙兒與另一姑娘!

  只聽得屋內巴總管道:「什麼代價?」

  柳仙兒嘿嘿冷哼,道:「死!你們三人統統死!」

  廳裡面傳來巴總管三人的哈哈狂笑聲……

  石昱重重的道:「操,好大的口氣!單論斤兩,老子一人便壓扁你們兩個!」

  另一女子哧哧笑了一下,道:「泰山高,壓不死一隻螞蟻!」

  她指著大廳內又道:「廳內亂七八糟,你們必然尚未得手。此時退走,我不為難你們,滾!」

  巴總管狂吼一聲撲近門口,道:「娘的皮,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們在此撒野?」

  半天未開口的佐大力一掄手上鋼刀,厲吼道:「便再多殺上兩個又有何妨?」

  此語使屋面上的沙成山也聽得全身一震,難道說這宅子裡殺死九人是他們三人幹下的嗎?

  柳仙兒與另一女子對望二眼,巴總管已揮刀衝出廳外,石昱與佐大力幾乎是並肩撲擊出來!

  柳仙兒迎著巴總管,二人就在方磚鋪設的院子裡交上手。

  巴總管的砍刀出手凌厲,招招凶狠地猛往柳仙兒逼殺,冷芒如電裡帶著嚇人的「咻」聲不絕於耳!

  柳仙兒身上的傷處如今早已癒合,但在一連三次倒翻騰躍裡,她已覺出情況不妙!

  那面,繞著廊柱子搏殺的女子身手不俗。

  佐大力與石昱二人包抄截殺,呼轟狂斬,仍然奈何不了她,反倒不時的被她手中兩把尖刀殺得暴退不迭!

  院子裡面,巴總管已看出柳仙兒的身法變得滯滯。

  他並不知道柳仙兒在百花谷受過刀傷,還以為柳仙兒被自己的刀法殺得難以招架,便不由得一陣冷笑道:「娘的老皮,十招之內取你性命!」

  砍刀在灰蒼的虛空裡閃動著寒芒,帶著破空的銳勁,又狠又快的劈落,柳仙兒一聲尖叫。

  巴總管一聲哈哈笑,砍刀壓著柳仙兒的尖刀反力道的從柳仙兒的足下半寸處碎然閃過去。

  若非柳仙兒見機的早,那一雙巧足怕早已被生生斬斷了!

  就在這時候,廊上傳來一聲尖叱:「小子休狂!」

  喝聲裡只見一團黑影子飛而來,人未到,一點寒芒已往巴總管面門打去!

  迴旋身正要一刀攔腰斬,那寒芒已到了面門。

  巴總管本能的舉刀去擋,「叭」的一聲響,巴總管一聲悶哼,左手便往右小臂抓去,一支飛刀已被他拔在手中,鮮血迸流,痛得他悶著聲音罵道:「你娘的老皮!」

  佐大力第一個撲到,然而那女子十分了得,只見她一把抓住歪身要倒地的柳仙兒,沉聲道:「走!」

  兩團黑影合而為一,剎時登房越脊而去!

  石昱撲近巴總管愣愣的道:「總管,傷在哪裡?」

  巴總管罵道:「奶奶的皮,我正要收拾那女子,想不到這婊子會抽冷子打了我一刀,可惡!」

  佐大力沉聲道:「巴總管,這件事怕不太妙了!」

  巴總管取出布巾紮著右臂,邊問道:「你的意思是說……」

  佐大力舉首看看四周,道:「這兩個女子不像是無憂門的人,怕是又引起另一波人的覬覦找來了!」

  憤怒的一聲冷哼,巴總管道:「走,我們回去向莊主稟報。這件事不能再往下拖,必得以快刀斬亂麻手段,及早把東西找到手!」

  佐大力與石昱二人立刻點點頭,道:「對、對!」

  三個人立刻吹熄油燈,順著迴廊又到了前面!

  石昱當先走近門房,聞得裡面傳來鼾聲,不由罵道:「這個王八蛋真好睡!」接著一腳踢向房門,喝道:「起來!起來!」

  沙成山揉著雙目起來,他語音重重的道:「今夜怎麼走得如此的早?才交四更呀!」

  巴總管怒叱道:「王八蛋,你又多口了!」

  忙點點頭,沙成山走去開了大門,苦兮兮的笑道:「巴總管,你這是……受傷了?」

  三個人齊齊瞪了沙成山一眼。

  巴總管咬著牙,道:「給我看好大門,別睡得像頭豬!」

  沙成山忙又點點頭,道:「是是,我曉得!」

  送走巴總管三人,沙成山關起大門回身又上了房。他一路翻出圍牆往槐樹坡頂撲去,因為他發覺柳仙兒與另一女子就是往坡上逸去的!

  沙成山的身法十分了得,流星也似的轉眼便到了槐樹坡上。灰濛濛的夜裡,除了風聲之外,四下裡十分寂靜。

  就在這時候,左面斷崖處傳來細微的女子聲音:「你還是先回苗疆去,把傷養好再來!」

  沙成山聞聲不動,因為這聲音足以令他聽得十分清楚,萬一走動,難免會被人發現。

  尤其是與佐大力、石昱二人搏殺的女子,武功似乎與「飛天蜈蚣」冷如冰在伯仲之間,自己必須小心!

  就在這時候,突聞得柳仙兒道:「都是沙成山那個狗東西,害得我與二小姐幾人幾乎全部死在百花谷!」

  另一個女子沉吟半晌,又道:「當初你與我妹子幾人潛伏在秦老頭身邊,我一直替你們擔著心事,果然還是上了秦老頭的當!」

  柳仙兒憤怒的道:「也許是天意,秦老頭以為我們全死了,哪裡會想到我還有一口氣在,哼……」

  沙成山一愣,原來那女子竟然是「飛天蜈蚣」冷如冰的姐姐!聞得苗疆百毒門主「毒王」冷泉身邊有兩女一男,冷如冰已死,那麼這個女子又叫什麼?

  突又聞得那女子道:「至少你已聽得秦老頭親口說出東西的下落了!」

  柳仙兒道:「是的,當時他們正要登車而去,秦老頭卻對他的老婆言道——兩件東西放在項城他大徒兒的密室裡。他大徒弟叫關天水,住在縣衙右面第一家,安全得很,不怕有人會找到那裡。說完還得意的笑起來!」

  另一女子重重的道:「你負傷找到我,我們才又找上項城,打聽之下,原來東西已被『無憂門』人劫去,還害得官家死了人!」

  柳仙兒冷冷道:「大小姐,我們推斷的不錯,無憂門如果已劫得東西,必然不會再來,然而他們卻暗中調兵遣將潛來了!可笑姓方的已死,這件事我們必須先下手,所以我把大小姐先找來一探。哼!果然被我們料中!」

  另一女子道:「所以我要你盡快趕回苗疆向門主報告,雖然妹妹已死,東西卻有了下落。門主多年的心願就是那兩件東西。我在方家集住下來暗中監視。眼前我們力量單薄,一定要門主盡快趕來!」

  柳仙兒低聲又問:「大小姐不回『飛雁堡』了?」

  那份公子回道:「情況如此緊張,我怎麼能再回『飛雁堡』?」一頓之後,又道:「你可以走了吧?」

  柳仙兒已站起身來。附近,沙成山已看到柳仙兒往斜坡下走去,不由得暗自點點頭……

  柳仙兒與另一女子消失在夜的黑幕裡,沙成山這才走出荒林子。許多問題令他百思不解!

  柳仙兒為什麼會沒有死?那胸前一刀……

  秦老爺子為何那時候會說出東西在項城?難道他不知道東西被劫走之事?

  無憂門死了兩個人,為什麼時至今日還在暗中調兵遣將往這裡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方寬厚,他為什麼要找自己為他辦事?他要辦的又是什麼事情?

  沙成山也對宅子裡死人之事產生懷疑:如果是無憂門殺人,為什麼偏偏沒有把方寬厚老婆女兒殺死?還有方捕頭的兄弟方剛……

  這許多問題可把沙成山弄糊塗了。

  他走回門房還未想通一件事,唯一令他明白的,是「無憂門」與「百毒門」以及方剛三批人物都在全力尋找兩件寶物!

  沙成山平躺在木板床上,他雙目不動直視上方,心中波濤也似的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然而他卻想不到住在東北方不遠的方剛宅子裡,正在發生一樁令他難以想到的驚人大事!

  是的,那是令人心驚肉跳,也令人咬牙切齒的事情,只有喪失人性的人才能做得出來,也只有殘暴不仁的人方能無動於衷!

  此刻——

  巴總管與佐大力、石昱三人回到了方家莊內,方剛已在後廳二樓書房內等候了!

  巴總管三人剛走進去,方剛已沉聲問道:「沒找到?」他忽然看到巴總管臂上纏著血布,立刻又道:「你的臂……」

  巴總管口乾舌燥地正要開口,卻啞著聲音半晌擠不出一個字來……

  方剛急步上前,燈光下一看,不由哼道:「你中毒了!」

  方剛的話甫落,巴總管已期期艾艾的道:「我……我喉……頭……好緊……」

  方剛立刻取出一粒紅色藥丸,道:「快服下!」

  巴總管張口用力,半晌才把紅丸嚥下。

  方剛已取出一柄銀刀,他拉過巴總管的傷臂,毫不遲疑地在巴總管臂上劃了個十字形刀口,只見一股股泛青的血往外溢出來!

  巴總管憤怒的喘氣罵道:「他娘的老皮,怎麼我就沒有發覺刀上有毒?應該是發麻,才是中毒……」

  方剛沉聲叱道:「天下各種奇毒,就有一種叫人難以發覺的劇毒,所幸你中毒之後立刻轉回來,否則……」

  巴總管便把中的那支飛刀取出來,道:「莊主,就是這把刀!」

  方剛接過飛刀,燈光下他仔細看,只見是一柄竹葉形尖刀,上面呈青白二色,閃耀著的冷芒卻又是藍色,不由得一怔,道:「好像是『苗疆百毒門』的東西!」

  石昱忙上前看,緊張的道:「會是百毒門的?她們又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方剛就著燈亮舉著飛刀,道:「當年我曾聽師門中人提到過天下用毒門派——南海門以花為毒,四川唐門以果為毒。南疆的百毒門卻專門以毒蟲為主,他們所用兵刃,也多以蟲毒喂浸,這把刀上面便是餵過五毒的了!」

  巴總管已喘過氣來,臂上傷口已見紅色鮮血外流。他重重的對方剛道:「莊主,我們不能再猶豫了!」

  方剛的目光仍然停滯在手中飛刀上面,他沒有開口,更沒有移動身子,似是要看穿那把刀一般的冷沉!

  石昱立刻接道:「巴總管說的對,我們是不能再慢慢的找下去了!」

  一邊,佐大力湊近方剛,低聲道:「莊主,爭霸業而流芳百世,便必須要有斷腕的決心與意志,決不能稍存仁厚之心!」

  重重的點著頭,方剛道:「你們的話對,再不變換方法,各路人物都趕來方家集,那時候我方剛便只有靠邊站了!」

  咬牙忍著傷痛,巴總管走近方剛,道:「莊主,這就是我們提早回來稟報的原因,望莊主犧牲小我,完成壯志!」

  方剛的嘴裡咯崩響,宛似吃著一把冰糖般響不停……

  五更天尚未亮,先是一陣子漆黑天,夜風似乎小多了,附近已不聞樹葉聲。方剛的巨宅子裡面,樓上的燈也已熄了!

  此刻,方剛與巴總管、佐大力、石昱四人來到一所小院子。

  方剛當先走到一間十分精緻的紅瓦屋外面,他伸手輕輕彈著紅漆木門,道:「哥,你醒醒,兄弟有事相商!」

  屋子裡面傳來方寬厚蒼老的聲音,道:「兄弟,有什麼事不能等到天亮了再說?」

  方剛在門外,道:「哥,事關緊要,白天說來不方便,你開門吧!」

  屋子裡傳過來老太婆的聲音,道:「二弟你稍等,我們就起來了!」

  屋子裡面傳出穿衣聲,不旋踵間房門「呀」的一聲拉開來。光景可真快,三把砍刀齊舉,一下子便全架在方寬厚的脖子上!

  屋子裡傳來老太婆的聲音,叱道:「二弟,你這是幹什麼?他是你哥呀!」

  另一女子聲音也尖聲道:「二叔,你果然心存惡念!」

  嘿嘿一聲冷笑,方剛在門口道:「原來你這丫頭已經知道了,哼……」

  女子的聲音又道:「不錯,我也是今夜才知道的,你們……」

  原來沙成山三更過後發現的女子竟然就是方寬厚的女兒,方小雲!

  方小雲與爹娘三人隱居在這座小院裡,當初原是方剛所安排的計謀,不料一住大半月,方剛仍不放他大哥離去。

  表面上說,怕「無憂門」的人再回來,實際上他在拖延時日,好仔細搜找一心要奪取的兩件東西!

  現在,方剛拉下臉來,押著方寬厚一家三口走入地牢內。方寬厚連一句話也不說,他甚至目中冒火,面色淒寒,就是一個字也不說!

  那地車在後屋圍牆邊。方寬厚進入地牢,巴總管三人便隔著鐵柵把三人推入地牢裡面去!

  方小雲正要隔著鐵柵叫二叔,方寬厚一把拖過來,叱道:「小雲,你給我記住,從今後你沒有二叔,你爹也沒有這禽獸不如的兄弟!」

  方剛嘿嘿一聲冷笑道:「說得好,如此我便更放心的下手了!」

  猛的一瞪眼,方寬厚沉喝道:「方剛,我們方家做了什麼孽,為何出了你這麼個沒有人性的畜牲?竟然六親不認,對親哥也下得了手,你……你……簡直失心瘋了……」

  方剛咬咬牙,道:「這也是你這位大哥哥根本拿你的兄弟當外人,哼,我是被你逼的!」

  方寬厚雙手抓緊鐵柵,吼道:「你說什麼?我怎麼逼你了?你胡說些什麼?」

  方剛咧著大嘴巴,沉聲道:「『武林老爺』秦百年有兩件寶物,你怎麼不叫我知道?你這不是拿我當外人?」

  方寬厚怒叱道:「那只是傳說,並非真實!」

  方剛指著鐵柵內吼道:「從縣城過來的消息,明明你從兩名『無憂門』女子身上搜到那兩件寶物,你……怎說……」

  方寬厚猛然暴喝道:「好哇,你不打自招!『無憂門』根本未找來方家集,是你造謠言,說假話,把我騙到你這兒來,說是先叫我們暫時在你這兒躲避風頭,不久你卻對我的下人們下毒手,把人全部毒死,嫁禍於『無憂門』。你又派人暗中在我那新宅子裡面搜索兩件寶物,甚至不惜掘地三尺。方剛啊方剛,你竟然如此狠毒,太出我意料了,你……你怎……會是我方寬厚的兄弟……」

  忽的仰天一陣冷笑,方剛毫不在意的道:「既然你全知道了,廢話也就少說。不錯,當你辭去捕頭之職回鄉住進大宅子時,已經有人傳出你得了兩件寶物,打聽之下,竟然是『武林老爺』秦百年轉藏在他大徒弟關天水家中的兩件寶物。想那姓關的你也認識。東西丟了,姓關的拿你沒辦法,他把消息傳開來,自己已往秦百年面前請罪去了。而你卻連告訴兄弟一聲也沒有,你這難道是做哥的作風嗎?」

  方寬厚冷哼一聲,道:「不管東西在不在我這裡,這又關你什麼事?倒是你狼子野心,狠下毒手殺了我九個下人,你……」

  方剛忽然怒吼道:「別囉嗦了,你究竟說不說東西放在哪裡?」

  方寬厚搖搖頭,緩緩回身。他伸出雙臂把身邊的老伴與女兒攔住,三個人便一齊跌坐在牆邊!

  方寬厚閉上眼睛,他看也不看鐵柵外面的方剛!

  鐵柵外面,方剛怒吼道:「別逼我,哥!你知道我的手段,我不希望把酷刑加諸哥的身上!」

  方寬厚不開口,眼也不睜開來!

  方剛面上肌肉顫抖,例著嘴巴,道:「哥,你我皆屬武林中人,誰不希望在武功上有所突破?哪個不想更上層樓?兄弟我需要那件東西,兄弟是希望哥能成全。有一日方剛能光宗耀祖的領袖武林,這豈不也是哥的榮耀?哥!」

  方寬厚怒睜雙目,指指地牢出口,叱道:「滾!我方寬厚沒有你這麼個狗都不如的兄弟,我們方家更沒有你這種不孝子孫!你滾,我不要見你!」

  豹目怒視,方剛咆哮道:「罵得好,如此我便下得了手!」

  方小雲尖聲道:「二叔,我們原是一家人哪,你……」

  方剛冷冷沉笑,道:「那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既是一家人,你快快告訴二叔,那兩件東西放在哪裡?」

  方小雲尖聲道:「什麼東西會對你如此重要?」

  方剛嘿嘿冷笑連聲,道:「那得問你爹了,他一定知道的,何用二叔言明?」

  方寬厚怒叱女兒小雲,道:「閉嘴,從今後你沒有這個二叔!」

  方老夫人拭淚,道:「剛弟,兄弟鬩牆,家門不幸,豈不知『兄弟動刀槍,血被外人踏』的道理。你難道真的如此狠毒?不怕落人咒罵於你?」

  方剛沉聲喝道:「嫂子,別對我說這些大道理。老實說,在外人心中,你們一家早已死絕了,當然是死於『無憂門』之手。我如果這時候殺了你們,誰會知道我方剛殺兄嫂屠侄女?」

  方寬厚立刻跳起來,叱道:「好哇,你早已存心謀我了,可惡啊!」

  方剛哧哧笑起來……

  一邊,巴總管冷冷道:「捕頭大人,你早就應該知道,怎麼這時候才醒悟過來?晚了!」

  方寬厚重重的道:「如此說來,即使我交出你要的兩樣東西,你還是要殺我滅口了?」

  方剛忙搖手,道:「不,我決不會對哥下絕手,而且……」

  冷冷一笑,方寬厚怒道:「而且怎樣?還有比殺人滅口更好的辦法?」

  方剛大刺刺的道:「哥只要交出那兩件東西,此後你一家三口就住在小香院,吃穿不愁。我在得到那兩件東西之後,便立刻派人放把火燒了你的大宅子,然後……」

  方寬厚大怒,罵道:「放屁!你這畜牲不如的東西,大宅子是我一生積蓄蓋的,豈容你放火燒掉?」

  方剛嘿嘿笑了笑,道:「哥,你是氣糊塗了吧?你應該想得到的,兄弟我拿到東西之後,如果不放火燒那座大宅於,往後還會有安寧的日子過嗎?」

  他臉往鐵柵湊近,又道:「我便老實對哥說,這兩天已出現兩批人物,一是『無憂門』,二是『苗疆百毒門』,兩批人物我們一個也惹不起,更何況『武林老爺』秦百年更不會罷手。我如果燒了大宅子,他們便斷了再搜找的希望。試想,人已死屋已焚,他們找誰去呢?」

  方寬厚雙眉上揚,冷冷道:「真是如意算盤,方剛,我小覷你了!」

  方剛面無表情的道:「你總不希望自己兄弟是頭驢吧?」

  突然一聲怪吼,方寬厚罵道:「你連頭驢也不如!」

  方剛猛古丁怪叫道:「罵得好,我先餓你們三天不給飯,然後再慢慢的折磨你們,倒要看看是命重要,還是那兩件東西重要!」

  巴總管也冷冷的道:「莊主好主意,且餓得他們連出氣的力氣也沒有,然後再好生折騰!」

  一邊,石昱立刻低聲對方寬厚道:「方捕頭,石某早就十分敬慕你的為人,項城鐵捕之名石某早已知道。那兩件東西本是別人之物,何不拿出來!我願居中擔保,我們莊主仍將尊重你這位大哥,又何必為了那件身外之物而傷了自己兄弟間和氣?」

  方寬厚忽的冷笑連聲,道:「方剛身邊有你們這群王八蛋伺候著,他又怎能不走入邪道,一心登上魔位?」

  石昱大怒,罵道:「操,老子一番好意,換來一頓臭罵!好,老小子,你等著吃生活吧!」

  方剛一頓足,道:「走,先餓他們一陣子再來收拾他們!」

  於是,方剛與巴總管等一起走出地牢!

  方寬厚一聲浩歎,不言不語的跌坐在地上!

  方小雲低聲道:「爹,我們怕很難再逃出去了!」

  方老夫人重重的道:「還不如留在項城,哪會有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發生?」

  方寬厚咬著牙,道:「原是回鄉頤養天年,並為小雲找個人家,哪會想得到偏就惹出這些雜碎事情來!」

  方小雲咬著薄唇,道:「爹,我們把東西……」

  沒待方小雲說出口,方寬厚一掌按在方小雲嘴巴上,搖著頭,道:「少胡說!」

  方小雲瞪著一雙妙目。

  方寬厚鬆開手搖著頭……

  地牢出口地方,方剛一跺腳,低聲道:「真是一隻老狐狸!」

  沙成山果然吃得飽睡得好。他住在凶宅的大門樓下面,白天吃足喝飽便睡,夜來暗中看熱鬧。

  他相信「武林老爺」秦百年的東西被劫,消息會很快傳遍江湖,方家集這個小地方可就大有看頭了!

  這一夜巴總管三人沒有再到大宅子後面找東西,「二閻王」沙成山卻幾乎習慣地三更天便又醒來。

  半推開窗子,沙成山暗中遙望外面。這夜月色不錯,雖說有些寒意,但風清月明,夜色還是怕人的!

  「二閻王」沙成山雙手晃動酒罈子,發覺酒已快被喝完,苦笑一聲,自言自語——天明該去鎮上買吃的了!

  突然間,一條黑影從林子裡往這邊騰躍過來。從身法上看,沙成山以為來人的身手不俗!

  黑影只在場子一邊站了一下,立刻繞著圍牆往宅子後面潛去!

  沙成山又等了一陣子,發覺只有那條人影,還以為是前日那個小小身影又來了,不由一笑,掩著身子繞過迴廊,從右方往後面走去!

  沙成山把自己隱藏在後廳那粗大的橫樑上面,偏過頭等著那條黑影子出現!

  此刻,後院果然傳來一聲石頭砸地聲,「二閻王」沙成山想笑,他知道這便是「石子問路」!

  又等了片刻,一條小小影子已出現在後廳廊前,沙成山沒有動,他甚至把手按在嘴巴上!

  於是,那條人影伸頭引頸望望廳內,不由得「咦」了一聲,自語道:「我來晚了?」

  接著,只見黑影緩緩走入後廳裡,伸手人懷取出火把子,迎著門口猛然一抖,一團火光便在黑影前面出現!

  火光雖然不太亮,但樑上的沙成山卻看得真切,不由得全身猛的一震:怎麼會是她?

  那黑影見滿廳物件亂七八糟,便舉著火招子往上面照去,猛古丁一聲驚呼,道:「你是人是鬼?你……怎麼坐在樑上……」

  坐在樑上的正是「二閻王」沙成山!

  此刻,「二閻王」沙成山用雙手捂著面,兩條腿垂向下方,且前後擺動著,宛似在上面玩耍般不即下來!

  黑影子在下面冷冷道:「朋友,別想扮鬼嚇人,須知來者不怕,怕者不來,我『玫瑰毒刺』是風聞而來。不為別的,只想過目一下我曾為之拚過命流過血的兩件東西,並不想據為己有,更不會與你爭搶,下來吧!」

  躍起雙腿,沙成山一個倒翻,人便落在地上。他見丘蘭兒後躍,便停住身子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是的,黑影轉過正面,微弱的燈下,果然是住在沙河小船上面的「玫瑰毒刺」丘蘭兒!

  從聲音中聽出是沙成山,丘蘭兒一聲笑便立刻往沙成山懷裡撞去,她已張口說不出話來了!

  沙成山沒有拒絕,他本來就要去沙河找丘蘭兒的。如果不是阮囊羞澀,他早已與丘蘭兒共舟蕩漾在沙河上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16:06

第九章


  雙手緊緊地摟住沙成山,丘蘭兒笑出眼淚來,她淚眼婆娑的抬頭望著沙成山,俏嘴微翹的道:「沙大哥,這不是做夢吧?」

  雙臂一緊,沙成山笑起來,道:「我也有此感覺,但卻並非是夢!」

  丘蘭兒把嫩臉在沙成山的胸前連連磨蹭不已的道:「如果是夢,那便大煞風景了,沙大哥,你說是嗎?」

  沙成山笑了笑,低聲道:「蘭兒,你怎麼也來了?」

  「玫瑰毒刺」丘蘭兒仰起臉來甜甜笑道:「有兩個原因促使我必須趕來方家集一趟!」

  沙成山把尖如針的胡茬在丘蘭兒的秀髮上贈,低聲在她耳邊道:「說給沙大哥聽聽!」

  丘蘭兒仍然緊摟著沙成山的腰,邊笑道:「前日我在沙河附近聞得有人提起『武林老爺』秦百年在項城曾失去兩件寶物,我當時就覺得一定是大奶奶出銀子要我同胡大年為她奪取之物。究竟是什麼東西,值得大奶奶如此覬覦?我雖不知大奶奶何許人,但卻想知道那兩件東西是何重要寶物,所以在暗中訪探之下,便來到了方家集……」

  她一頓又道:「沙大哥,我告訴你知道,這一路上我遇到不少『無憂門』的人物呢!」

  一笑,沙成山道:「那麼,另一個原因又是為了什麼?」

  丘蘭兒俏嘴一嘟,羞赧的道:「為了找你呀!」

  沙成山哈哈笑道:「找我?你怎知我會在這兒?」

  丘蘭兒得意的笑道:「方家集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熱鬧的地方還會少了沙大哥?再加上你曾為秦百年出過力,我想你一定會來這兒的。果然你在,嘻……」

  沙成山有些迷惘,心中暗想:「武林老爺」秦百年已經利用自己誘殺了他的寵妾「飛天蜈蚣」冷如冰。

  然而他的兩件東西卻又存放到項城大徒弟關天水的家中,關天水知道東西被劫之後怎不找到方家集來?

  上次安排要自己為他往陽城走鏢剛完,如今明敞著丟了東西,他在弄的什麼鬼?連苗疆潛在附近的柳仙兒也趕來方家集了,如今冷如冰死了,東西卻在這兒,為何秦百年仍然不動聲色?

  百思不得其解,沙成山笑對丘蘭兒道:「蘭妹,我便老實告訴你,秦百年所托我送的,只是一粒蠟丸,但事後我知道,傳言中的兩件寶物,實際上是一本『百竅神功秘籍』與一張寶庫圖。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我實在不敢肯定這兩樣東西會落在萬家集!」

  丘蘭兒眨著迷惘的大眼,問道:「沙大哥,你知道大奶奶的身份嗎?」

  一笑,沙成山道:「他是秦百年的寵妾,也是『苗疆百毒門』的一個有份量人物,但她已經死了!」

  丘蘭兒怔怔的道:「好可怕,秦百年身邊的人竟然會是謀他寶物的『南疆百毒門』人,太不可思議了!」

  沙成山指著前面,道:「走,蘭妹,我們到我的住處去!」

  丘蘭兒不解的問:「可是平安客棧……」

  搖搖頭,沙成山笑道:「買賣做砸了,如今的沙大哥在替別人的鬼宅當門房,我就住在前面大門下!」

  丘蘭兒怪聲尖笑起來,道:「開玩笑,堂堂『二閻王』,豈會淪為看大門的人?打死我也不信!」

  沙成山指著前面,道:「去了你就會知道。一日一兩銀子,我很滿意我目前的工作!」

  二人一路到了前面,沙成山拉開門房木門,笑道:「這便是我的住處!」

  丘蘭兒走進小小房子裡,沙成山正欲點燈,突然丘蘭兒拉住沙成山的手,道:「不用點了,我全看清楚了,不就是一張木床一條舊棉被嗎?」

  沙成山笑笑,道:「若論舒坦,遠不如你那小船好!」

  丘蘭兒坐在床沿上,笑道:「比清靜,這兒也不差呀!」

  沙成山哈哈笑起來……

  丘蘭兒便小島投林般的貼進沙成山的懷裡,她低訴似的輕聲道:「沙大哥,你往陽城走,小妹便心驚肉跳日夜懸念著你,小船上船頭我看天,船尾我看水,就是盼不到你的重視,我……我……」

  沙成山托起丘蘭兒下巴,低頭笑道:「我並未進入陽城。百花谷我見了秦百年,也收下他的一兩銀子。蘭妹,你可曾想到?我只有一兩銀子,怎好到你那兒去?」

  丘蘭兒嬌慎的道:「沙大哥,你便一文不名又有什麼關係?丘蘭兒並非世俗一般女子,只要沙大哥不棄,丘蘭兒便心滿意足了!」

  沙成山心中一緊,他緩緩的摟住丘蘭兒,道:「蘭妹,我知道銀子並不重要,但秦百年只花一兩銀子由我替他除去身邊大患,我感到有些窩囊。這種事情說給你聽,豈不有失沙成山的面子?」

  丘蘭兒不再說話,她以行動表示自己對沙成山的仰慕與感激!

  只見她雙臂忽然上提,一下子便摟住沙成山的脖子,俏臉一偏,小嘴便湊到沙成山的大嘴巴上!

  沙成山並未拒絕,反而把一張滿是青胡茬的嘴巴張開來迎上去!

  於是,丘蘭兒發出「嗚嗚嗚」聲,靈蛇似的細腰也開始在沙成山的懷裡扭動起來了……

  房門外面的月光明亮,門房內一片黑暗!

  月光雖亮,照不到人們的心中。

  而門房內無燈似有燈,燈光在沙成山與丘蘭兒二人的心中明亮著,清晰得沒有半點可隱藏的把二人結合在一起……

  於是,沙成山與丘蘭兒共同奏出人生美妙的樂章,那纏綿中有著聖潔的快樂,直到丘蘭兒流出滿足的淚水……

  沙成山就在這時候猛然醒過來,他怔了一下,坐直身子,期期艾艾的道:「蘭妹……我們……我們做錯什麼事了……」

  丘蘭兒拭去淚水,道:「兩情相悅是錯事?沙大哥,江湖兒女不來俗套,只要沙大哥不變心,便是丘蘭兒之幸!」

  沙成山一把又摟住丘蘭兒,低聲道:「蘭妹,你令我驚訝不已!」

  丘蘭兒相當溫馴的道:「是嗎?沙大哥,你指的是什麼?」

  沙成山湊近丘蘭兒耳畔小聲道:「你在江湖闖蕩數年,竟然仍是處子之身,如非親自體會,怎能令人相信?」

  一聲淺而又甜的笑,丘蘭兒道:「若非處子之身,便不敢奢望與沙大哥共效于飛了!」

  沙成山滿足的又把大嘴湊到丘蘭兒的巧嘴上,他閉起雙目,享受著他從未享受過的熱愛!

  終於,丘蘭兒睡著了,她睡在沙成山那有力的臂彎裡,面上流露出十分甜密。的笑容!

  沙成山卻歎口氣,心中在想——我沙成山怎會做出這種事來?蘭妹對自己獻身,往後就得對她負起一定的責任,否則,沙成山便不是沙成山了!

  丘蘭兒睡得十分香甜。沙成山一大早趕往鎮上平安客棧弄吃喝的時候,不忍把丘蘭兒喚醒來,便匆匆掩上房門走了!

  沙成山往東直走,卻不料就在他走後不到一盞熱茶的時辰,斜刺裡巴總管與石昱二人從另一條斜路上走來!

  巴總管望望場邊瓦棚內,沙成山的黃膘馬仍然呆立在大木槽邊懶洋洋的動也不動!

  石昱當先走上台階,他未叫門便先伸手去推。

  大門裡面未上掛,石昱「咦」了一聲遂與巴總管一起走進大門內。二人推開房門看,立刻相對大吃一驚!

  巴總管使個眼色,石昱咬咬牙便緩緩拔出砍刀,只見他一個箭步撲到木板床前,砍刀已架到熟睡在木板床上的丘蘭兒脖子上!

  睡夢中的丘蘭兒驀然一驚,她不動,但卻睜開大眼,立刻驚異的望著床前兩個大漢,道:「你們……」

  巴總管憤怒的罵道:「小狗操的,竟還有美女相伴,難怪這王八蛋樂不思離去了!」

  石昱嘿嘿冷笑,道:「姑娘,石大爺不同你多囉嗦,說吧,你是『無憂門』的人,還是『苗疆百毒門』派來的?」

  丘蘭兒平靜的道:「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叫我如何說話?」

  石昱沉聲道:「你們那一套我清楚,別想玩花招,說!」

  丘蘭兒面色一緊,道:「總得叫我穿好衣衫吧?」

  巴總管一把抓起床尾放的一套翠綠綢衫褲,叱道:「你就在被子裡摸索著穿上吧!」

  丘蘭兒慢吞吞的把衣衫穿上身。

  她仍不見沙成山回來,心中不由得大急,又見石昱的砍刀不離脖子,自己便想動手也沒有絲毫機會!

  巴總管已自床下抽出一根麻繩,反臂把丘蘭兒捆起來,把丘蘭兒的一柄尖刀也搜來插在腰上!

  石昱已收起砍刀,冷笑著往丘蘭兒臉上摸了一把,道:「小娘子,看你的模樣嫩得很嘛!是哪個門下的?」

  巴總管重重的道:「八成是『無憂門』先派來這女子,乘著看大門的小子不在溜進來,無非是想以色為餌,方便她們的行動!」

  石昱立刻捋著鬍子,皺起濃眉,道:「總管的意思是『無憂門』也要來搜宅子了?」

  點點頭,巴總管道:「不錯,可能就是這樣!」

  巴總管與石昱二人當然不認識「玫瑰毒刺」丘蘭兒,否則他二人也不敢如此對付丘蘭兒!

  怒叱連聲,丘蘭兒尖聲道:「混帳東西,我不是什麼『無憂門』或『苗疆百毒門』的人!快把我放開,否則的話,我要你們後悔莫及!」

  石昱啼啼笑,道:「你已上了綁繩,猶在吒唬不休,嘿嘿嘿……」

  巴總管稍作思忖,當即道:「快!趁著早上人少,我們把她先押回莊去,且由莊主來決定她的生死!」

  丘蘭兒聞言尖叫道:「我不去!你們究竟是誰?」

  巴總管怪吼一聲,道:「由不得你,走!」

  丘蘭兒雙肩一晃,退往床邊,道:「你們的莊主又是誰?難道……」

  其實丘蘭兒早已從沙成山那裡知道這兒發生的事情,她卻又故意如此問,當然是想拖延時間,希望沙成山能及時回來!

  突然間,石昱攔腰一把抱起丘蘭兒,嘿嘿笑道:「由不得你不走,石哥哥抱你回莊去!」

  丘蘭兒雙腳離地,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石昱與巴總管二人直往莊中走去,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真快,沒多久,巴總管與石昱二人便又轉回來了!

  真巧,沙成山偏就在此刻抱著一應吃喝,也匆匆的從鎮上走來了!

  兩下裡就在場子邊上碰上面!

  巴總管一聲怒叱,道:「你不看大門,幹什麼去了?」

  沙成山面皮一緊,道:「巴總管,你沒看我是去鎮上弄吃的了?」他一頓,又重重的接道:「你們又不管我吃喝!」

  石昱怒叱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沙成山心中一緊——他怎麼知道我去的久?他們不是也剛剛來嗎?

  淡淡的,沙成山道:「一大早鎮上來了不少客人,我只得等著,平安客棧這時候還正忙著呢!我這是拿了吃的便回頭走,至少三天不用再往鎮上去了!」

  巴總管望了石昱一眼,道:「走,我們進去!」

  沙成山忙橫身一攔,道:「巴總管,你們白天也要進去?難道……」

  巴總管冷叱一聲,道:「小子,你難道又忘了?我不希望,也不喜歡你囉嗦,除了好生看著大門之外!」

  沙成山忙點點頭,子笑道:「是、是,我倒忘了!」

  巴總管與石昱二人推開大門,頭也不回的便往裡面走去。

  後面,沙成山只是冷冷笑著。

  他見巴、石二人繞向後面,便立刻輕步細聲的叫道:「蘭妹!蘭妹,快起來吃吧!我特意命平安客棧的大廚師弄了幾樣可口的菜,你嘗……」

  沙成山怔住了,他見床上已無玉人在,舊棉被有一半落在地面上,桌凳歪斜,顯然蘭妹遭到意外了!

  沙成山把一應吃的放在桌上,猛的躍出門房。就在這時候,他猛然醒悟過來!

  沙成山想起石昱剛才的話——為何去了那麼久?

  顯然巴總管他們已經來過,而且也擄走了丘蘭兒!

  一念及此,沙成山冷冷的嘴角一牽,那令人吃驚的冷酷雙目,厲芒畢裎!

  緩緩的退回門房裡面,沙成山反倒不急於追找丘蘭兒了。他更慶幸自己的遲歸,否則,一旦被姓巴的兜上,自己的身份便再難掩飾下去。方捕頭所言——攸關武林的一樁大事,那才更加重要!

  半個時辰不到,巴總管與石昱二人匆匆自宅子裡面走出來,巴總管手上提著個檀木箱子,自言自語,似是十分憤怒的樣子!

  石昱冷沉的走到門房裡,雙目逼向沙成山,道:「小子,你可要小心看守大門,這幾天也許有不相干的人往這兒來——尤其是女人,你要小心了!」

  沙成山傻呼呼的問道:「誰會來這兒同鬼打交道?石爺你說有女人?別逗了,我怎麼沒看到?」

  石昱望著門口的巴總管笑笑,道:「這小子果然不知道!」

  巴總管點點頭,道:「快回去,莊主尚在等我們!」

  當無往外面走去!

  石昱翹起虯髯下巴,笑著走向外面!

  沙成山沒有笑,但他的心中卻在笑——冷笑……

  關起房門,沙成山猛的喝了幾口酒。他知道此刻決不能找上方剛的宅子。姓石的幾句話,便等於告訴自己,丘蘭兒已落入他們的手中了!

  巴總管與石昱二人匆匆走回莊子裡,方剛已在樓上焦急的來回蹀踱,見巴總管提著一隻檀木小箱子走進來,一個箭步便迎上去,道:「東西找到了?」

  巴總管點點頭,道:「按小雲所說,屬下是在二院東側的內廂房地磚下找到這只箱子的,莊主請看!」

  方剛托著箱子擱在桌子上,只見箱子是由一把拳大銅鎖鎖著的,他伸出手一把抓,右腕運功,「砰」的一聲就把銅鎖扭斷,迫不及待地掀開箱子!

  只見一片霞光噴射,瑞氣干條相盈,箱子裡放的儘是珠玉金飾,哪有什麼「武林老爺」秦百年的「百竅神功」與「寶庫藏圖」!

  方剛憤怒地蓋上木箱,咬著牙道:「小丫頭竟然欺騙我,我方剛豈會把這點搜刮來的東西放在眼裡?可惡!」

  巴總管忙上前,道:「應該再逼那丫頭片子去!莊主,下手要重,相信方寬厚會說出來的!」

  猛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方剛憤怒的道:「打鐵趁熱,走!」

  方剛帶領著巴總管、石昱二人走向地牢,迎面,佐大力匆匆走來。方剛一怔,問道:「這麼快你就回來了?」

  佐大力忙近前低聲道:「屬下已經探聽出來了,昨日趕來方家集的,有不少來自南疆,事情怕……」

  方剛猛的一咬牙,道:「走,今天一定要逼出口供來,再等下去不是辦法!」

  原來佐大力被派出去打探有什麼人物趕來方家集了。

  因為「武林老爺」的兩件寶物有太多的人早存掠奪之心,一旦傳出在方家集出現,必然引來各路人物。

  方剛的形勢最為有利,只要遏方寬厚說出藏寶地方,相信天下再也不會有人懷疑是他所盜取!

  方剛走入地牢。另一鐵柵裡面,丘蘭兒尖聲叱道:「喂,你們把我囚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牢裡,想幹什麼?我又不認識你們!」

  方剛連看也未看她一眼。

  石昱已走近前,哧哧笑道:「別叫,別叫,等等叫你看熱鬧!」

  丘蘭兒尖聲道:「看什麼熱鬧?這宅子裡還有地牢,你們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不料巴總管怒吼一聲,伸拳隔著鐵柵打進去,道:「找死!」

  丘蘭兒橫肩閃躲,右手單切,也叱道:「還想打人?」

  緊接著「叭」的一聲,巴總管已痛得直甩手臂,罵道:「婊子養的,你等老子折騰你吧!」

  方剛沉聲道:「別理她,辦正事要緊!」

  就在這時候,另一鐵柵內,方小雲垂著淚對方剛道:「二叔,東西你都拿去了吧?」

  方剛「呸」的一口唾沫,吐得方小雲滿面直流,叱道:「小雲,你欺騙二叔?誰又稀罕那些東西?我要的是你爹從兩個『無憂門』女子身上掠來的寶物,你……」

  方小雲急切的叫道:「二叔,那是我爹一生積蓄,全送給二叔,難道不抵你要的兩件東西?二叔,我爹是你親哥呀!」

  方剛大怒,罵道:「賤婢,再不實言,便同你爹娘一樣!」

  說著回身指指最裡面的一個鐵柵門內!

  天爺!那個鐵柵門裡面正吊著兩個血人,只見兩人俱都衣衫破爛,面目全非,長髮垂下,露出四條下面儘是焦黑的腿。

  顯然,方剛昨夜曾在此用刑,他把兄嫂二人的腿已用烙鐵燙得骨肉潰爛,焦黑片片了!

  此刻,方寬厚拚命把垂下的頭扭挺起來,他雙目赤紅,口角溢血,啞著聲音,低沉地罵道:「方剛你會不得好死!」

  另一邊,方老太喘息的道:「兄弟,你……你……怎不……想想,你哥在……衙門當差的……時候,他……為你……攔下多……少是非……你不……感激也便罷了,沒想到為了身外……之物……坑害我們……一家……你……喪心病狂啊!」

  嘿嘿冷笑連聲,方剛沉聲道:「是你們不仁,作怪我無義!你們根本沒拿我方剛當親兄弟一家人看待。既有好處,為何怕我知道?如今既撕破面皮,你們就認了吧!」

  方寬厚突然大喝道:「方剛,你乾脆殺了我!」

  方剛哧哧一笑,道:「兄弟反目成仇,天下比比皆是,別以為我不能殺你!一旦我發覺希望幻滅,也就是你們的死期到了!」

  方小雲哭泣的道:「二叔,你……」

  方剛大喝一聲,道:「把她吊起來!」

  巴總管、石昱與佐大力三人立刻衝進去,三把兩把便把方小雲也吊了起來!

  方寬厚狂怒的道:「方剛,你這個瘋子,竟然對小雲也下起毒手了!」

  一聲尖吭的大笑,方剛道:「難得看到我們方家的人骨頭硬,且再看咱們誰的心腸狠!方寬厚,我要你親眼看看你女兒的肉,一塊一塊的從她身上掉下來,嘿……」

  方老太急切的道:「寬厚,我們怎麼辦呀!」

  方寬厚一瞪眼,道:「隨他的便!」

  方小雲被吊在橫架子上,兩隻腳也被捆牢。

  方剛的雙目中幾乎噴出火來,只見他猛的一把揪住方小雲的頭髮,沉聲道:「方小雲,到了這節骨眼我看你還是乖乖的說出東西藏在什麼地方,免得二叔對你不起!」

  方小雲垂淚,道:「二叔,你已擁有我家所有財物,難道非要殺我們不可?須知我爹的脾氣,你就是真碎了我方小雲,也得不到那兩件東西!」

  未等方小雲再說下去,方剛憤怒的一個大嘴巴,叱道:「好,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方剛猛的回頭對石昱低吼,道:「刀來!」

  石昱伸手入懷,立刻拔出一把短刀,道:「莊主,就由屬下動手!」

  突然,另一鐵柵內傳來尖叱聲,「玫瑰毒刺」丘蘭兒破口大罵,道:「真是畜牲不如,原來是為了那兩件東西,竟對自己親哥哥下毒手,可惡……」

  猛的回目怒視過去,方剛怪叫道:「娘的老皮,你在找死!」

  「玫瑰毒刺」丘蘭兒冷笑連聲,道:「是嗎?何不來殺我?」

  方剛咆哮著撲到鐵柵邊,罵道:「臭婊子,你以為自己還有活的機會?狗屁!」

  丘蘭兒毫不示弱的罵道:「狗東西,我看你不敢!」

  方剛隔著鐵柵一掌拍去,怒罵道:「賤人找打!」

  丘蘭兒雙肩閃晃間,右手食中二指並點,快不可言的掃向方剛腕門!

  方剛一掌落空,又見敵人並指戳來,一聲冷哼,變掌為拳,拳頭猛的向左擊去,「噌」的一聲,丘蘭兒雙指如點石頭,頓時一陣刺痛!

  方剛也驚驚於丘蘭兒的指力,右拳隱隱作痛!

  丘蘭兒沒有叫出聲,她倒退半步,凌厲的眸芒中流露出無限的驚異。她真難以相信在方家集這個小地方,竟然臥虎藏龍,窩了這麼個狠角色!

  方剛也是一震,想不到此女纖纖,指上功夫了得,如果被她戳中脈門,那還了得?

  冷冷的逼視過去,方剛嘿嘿連聲,道:「想死是十分容易的事,方二爺只要一句話,你就會死得摻兮兮!」

  丘蘭兒咬著牙,道:「你敢!」

  一聲大笑,方剛道:「不論你是不是『無憂門』的人,方二爺殺了你,誰會知道你死在我這兒?」

  就在這時,巴總管走近方剛,低聲道:「莊主,別再理會這賤人,辦正事要緊!」

  方剛點點頭,又走回方小雲身邊,沉聲道:「說,東西藏在哪裡?」

  方小雲仍在落淚。那面,方寬厚已吼叫道:「小雲,你若是我方寬厚的女兒,咬緊牙關,從容赴死,否則,你就不是我的女兒!」

  方小雲猛的回頭望去,尖聲叫道:「爹!你老人家放心,使死也要死在一起!」

  方老太怪叫連聲道:「兄弟呀,你真的如此狠心?嫂子待你可不薄,你怎能忍得下心下得了手?你……」

  方剛咧開大嘴巴冷笑道:「這是你們逼的!」猛回頭,又對石昱道:「且看你的手段了!」

  石昱短鬚微仰,右手短刀拍打著在掌心,面色由紅變青,雙目凶焰畢程,一步步走近方小雲,道:「小丫頭,你吸口氣,咬咬牙,石某可要動手了!」

  方小雲驚愣的叫道:「你要幹什麼?你……」

  石昱的短刀搖晃在方小雲的面前三寸地,啼啼笑道:「問得好,我便直言吧!」

  短刀緩緩的到了方小雲的衣領上,遂聞得一聲輕微的裂帛聲,冷焰激盪在空中,如極光一現。方小云「啊」的一聲尖叫!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18:55

第十章


  只見石昱哈哈一聲笑,方小雲的上衣自衣領處被尖刀劃開尺長一個破縫,用刀的力量與捏拿之準,無不恰到好處而令人喝彩,因為衣雖破裂,方小雲的身上連皮也未破。白得似雪如玉的肌膚外露,方小雲又哭起來……

  石昱的短刀輕輕的在方小雲那肩與胸之間磨蹭著,緩緩的又刮又磨而不立即下手……

  方剛便在此時大步上前,他一把揪住方小雲的頭髮,怪叫連聲的喝道:「再問你一次,說是不說?」

  不料方小雲的淚眼猛然一瞪,張口「噗」的一聲吐了方剛滿面泡沫,尖聲道:「你殺我吧!」

  那面,方寬厚已狂笑起來……

  方剛大怒,扭腕甩脫方小雲的頭,狠聲道:「動手!慢慢的給我零割!」

  石昱齜牙咧嘴的抓住方小雲的肩頭,尖刀並未切割,真絕,他把尖刀不輕不重的往方小雲的肩腫骨上扎。

  尖刀發出「叮」聲,鮮血便隨著方小雲的淒叫而往外溢!

  石昱嘿嘿笑,道:「方小雲,這只是小菜一道,你便如此怪叫起來,又如何能承受後面的大菜?」

  另一面,「玫瑰毒刺」丘蘭兒破口大罵道:「真是一群無人性的豺狼,對一個女子竟如此下毒手!你們會不得好死!」

  猛的一瞪眼,石昱怪笑道:「小娘子,你別吒唬了,侍候了她,石大爺還要向你領教呢!哈……」

  方剛猛的大吼道:「再要亂叫,便先殺了你!」

  丘蘭兒心中一震,咬著牙不再開口!

  石昱便在這時尖刀忽然閃掣,「淋」的一聲劃向方小雲的右褲管,他身子一扭,尖刀仍未切割。

  只見他咧開嘴巴道:「很少有人能忍受錐骨之痛,尤其是這裡……」

  說著,他的尖刀便頂著方小雲的右小腿骨猛紮起來……

  血洞隨著方小雲的尖嚎一個個的出現!

  雖不是大量出血,但痛苦反而更甚。幾次狂嚎淒叫,方小雲終於痛昏過去,一動也不動了!

  方寬厚未再叫罵,方老太也閉起垂淚的眼睛……

  方剛抓起方小雲的頭髮,咬著牙,道:「是我看輕這個丫頭了!」

  巴總管急把涼水澆在方小雲的頭上!

  悠悠的醒過來,方小雲輕聲有力的道:「二叔,你如再對我下毒手,我便立刻嚼舌自盡,此生你休想得到你想掠奪之物!」

  說著,她真的伸出舌頭準備咬斷舌根!

  光景太突然了,使巴總管也一怔,忙趨前低聲對怔怔的方剛道:「莊主,我們暫時罷手,且再細商如何?」

  重重的點點頭,方剛咬牙怒道:「也好,且叫他們暫時多活片刻!」

  方剛當先走出地牢,石昱卻在地牢未走,他真的走到丘蘭兒那邊,笑道:「小娘子,叫什麼名字呀!」

  丘蘭兒冷冷道:「我姓祖!」

  石昱嘿嘿笑道:「姓祖?這個姓倒是沒聽過!」他一頓,更湊近鐵柵,又造:「名字呢?」

  丘蘭兒面無表情的道:「我叫奶奶!」

  石昱緊著眉頭,自言自語:「祖奶奶!」他猛古丁怒叱道:「放你娘的屁,你佔老子便宜?」

  丘蘭兒無動於衷的道:「你可以不叫我祖奶奶!」

  石昱剛才見丘蘭兒同方剛交過手,雖只一招,他是行家,早已看出丘蘭兒不好對付,便冷笑一聲,色迷迷的瞪著丘蘭兒,道:「我管你什麼祖奶奶!在你死之前,石大爺一定先快活個夠!小賤人,你等著瞧吧!」

  石昱憤怒的走出地牢,厚重的木門「哈」的一聲又關起來。

  地牢裡一燈如豆,方寬厚低聲對方小雲道:「孩子,我的寶貝,你表現得可圈可點,不愧是我方寬厚的女兒!」

  方老太罵道:「方剛這個喪心病狂的屠夫,他真的要把我們全家殺光在這裡了!」

  方寬厚深深的歎息一聲道:「是我不好!本有機會除去此賊,但我總是念在兄弟一場,不料一時之仁錯失良機,真是追悔莫及!」

  突然間,「玫瑰毒刺」丘蘭兒低聲問道:「請問三位,這凶漢真是你們一家人?」

  鼻孔連哼,方寬厚罵道:「而且還是我親弟弟,他叫方剛!」

  丘蘭兒咬牙狠聲罵道:「你會有這種六親不認的兄弟,忒也可惡了,這還是我丘蘭兒第一次親眼得見!」

  方寬厚雙目一瞪,低沉的問:「姑娘就是江湖上傳言的『玫瑰毒刺』丘蘭兒?」

  丘蘭兒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我。你怎麼知道?」

  方寬厚一聲苦笑,道:「怎會不知道?項城干了二十多年捕頭,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我還見過不少,也聽到許多。姑娘也是殺手之列,道上英雄,方某耳聞久矣!」

  丘蘭兒選又低聲問道:「你兄弟方剛逼你供出藏寶地方,難道那兩件東西真的在方捕頭手中?」

  到了這時候,方寬厚只得歎口氣,道:「果然寶物唯德高者有之,方寬厚只是沾個邊,便落得家破人亡,如此悲慘下場!」

  丘蘭兒咬咬牙,道:「本來兩件寶物在『武林老爺』秦百年手中,秦老爺子德高望重於武林,武功高絕於江湖,即使有不少人覬覦,卻也不敢明偷暗搶下手掠奪。然而『苗疆百毒門』卻不顧一切,派人臥在秦老爺子榻旁,費盡心機想奪得那兩件寶物,但還是被發覺。就在老爺子的細心策劃下,終於殺了幾個『百毒門』女子。這才幾天,又被我遇上同樣的寶物被劫,而你……方捕頭,你失策了!」

  丘蘭兒未說出自己為大奶奶出力奪寶之事,方寬厚當然也不知道這件事!

  一聲浩歎,方寬厚道:「當初我應該把東西歸還關天水或呈上縣太爺。唉!一時的蒙蔽心志,鑄下這種慘痛的後果,我……」

  丘蘭兒忙低聲道:「方老捕頭,別自責太甚。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應該幫你度過難關。且容我們想出對策來,再行定奪!」

  方寬厚搖頭歎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丘蘭兒冷冷笑笑,道:「有,我們一定有機會走出此地!」

  方老太忙低聲問道:「我老婆子一看,就知道姑娘心靈性巧。姑娘如此說法,必然一定有了出去的方法了!」

  丘蘭兒把瞼貼上鐵柵,低聲道:「方老捕頭,把東西交給方剛,聽我的話不會錯……」

  沒有等丘蘭兒話完,方寬厚沉聲道:「別再說了,我若把東西給了他,我們死的更快。姑娘,方剛凶殘成性,他會留我們活日?」

  丘蘭兒立刻又道:「方剛沒有殺我們的機會!方老捕頭,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話,更相信我的安排!」

  此刻,痛得全身麻木的方小雲端了幾口氣,道:「爹,也許這位丘姑娘有辦法,我們且聽聽她的!」

  丘蘭兒望望方小雲,只見她上衣半裸,肩骨上的血洞冒著血,右腿褲已破,小腿骨流的血已把破褲粘貼起來,模樣兒奇慘無比。丘蘭兒咬咬牙,狠聲道:「真毒!」

  方寬厚重重的道:「我決不把東西交到方剛手上!拚著一家死絕,姑娘,我方寬厚決心如此!」

  他喘著氣,又道:「方剛之凶殘,使我想到『武林老爺』的兩件寶物,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天下蒼生便面臨浩劫,其結果,必然招致武林同道聯手而來,我方家將因此而遺臭武林了!」

  丘蘭兒傾耳聆聽一陣,她把聲音壓低,道:「方老捕頭,我提個人出來,不知方老捕頭可識得?」

  方寬厚白髮往身後甩去,雙目直視過來,問:「姑娘要說何人?」

  丘蘭兒字字如蚊的傳過去,道:「我要說的是『二閻王』沙成山,這個人方老捕頭一定聽說過了?」

  「沙成山」三字早在方寬厚心中蕩漾著,如今被方剛突然押在此地牢內,正愁沒法子見到沙成山。

  如今丘蘭兒突然說出「沙成山」,他不由得低聲道:「姑娘也認識沙成山?」

  一聲苦笑。丘蘭兒怎會不識得沙成山?昨夜二人尚在方寬厚的門房裡好一陣綢繆繾綣,光景雖無夫妻之名,已有夫妻之實了!

  當然,丘蘭兒不會說出那種事來。她頓了一下,道:「沙成山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知心者!」

  露出驚異的眼神,方寬厚道:「姑娘此話當真?」

  他面露不信之色,又道:「就我所知,『二閻王』沙成山一向獨來獨往,更少與人拉扯關係。他也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不料會是姑娘的朋友,此點倒令老朽難以想像了!」

  丘蘭兒嘴角一牽,笑笑,道:「我是實話實說,沙成山真的是我朋友!」

  方寬厚心中仍然疑心重重,因為這世上值得人相信的事情太少了,眼前這位姑娘的表現雖好,然而她真的是「玫瑰毒刺」丘蘭兒?

  誰敢說她不是「百毒門」或「無憂門」暗中派來的?也許,也許她是方剛那小子故意找來的一個姑娘,來暗中布下圈套,套取藏寶的地方!

  自從丘蘭兒被關入地牢,方寬厚便一直有此疑慮。要知他曾是公門中的執法之人,二十多年捕頭生涯,這點門道他是想得到的!

  歎了一口氣,方寬厚道:「那麼,我訪問姑娘,大鏢客沙成山如今他人在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丘蘭兒遂低聲道:「方捕頭,他如今就在方家集!」

  猛的一怔,方寬厚道:「姑娘怎麼會知道?」

  一笑,丘蘭兒道:「因為他是我的知心朋友嘛!」

  令丘蘭兒吃驚的是方寬厚立刻接道:「而且沙成山就住在……」他把聲放低,又道:「住在我那幢新宅子的門房內!」

  丘蘭兒在一愣又驚之後,立刻低聲道:「方老捕頭,帶他們去找寶物,你只要……」她把聲音又放低,且又比手劃腳一番……

  於是,方寬厚立刻重重的點點頭!

  就在這時候,地牢的門又被拉開來,當先走進來的是巴總管,跟在他後面的是四個青裝大漢!

  只見四個人抬進一隻火盆,火盆上面正燒著熊熊炭火,兩隻木把鐵板已燒得泛紅,有個大漢更拉了兩隻猛犬進來!

  方剛便在這時候走進來,跟在方剛身後面的,正是方家莊上的兩個武師——佐大力與石昱二人!

  拉過一個凳子坐下來,方剛凶殘的沉聲對方小雲道:「別用嚼斷舌頭來嚇二叔,我要燙得你爹娘一身賤肉成焦炭,然後一塊塊的割下來餵狗吃。你如果夠狠心,忍看你爹娘受這種烙刑之後萬刀割的罪,你就別開口!」

  方寬厚吼罵道:「畜牲,他回你有何面目去地下見爹娘面!」

  方剛哧哧笑道:「有一天我方剛練就『百竅神功』而領袖武林,也是為方家光宗耀祖,有什麼不可以去見二老?」

  方寬厚大叫道:「你有如此想法,怪不得你能對親人下得了手!」

  巴總管走近方剛,道:「莊主,閒扯無益,及早動手吧!」

  方剛選對四個大漢道:「你們出去,莊裡莊外叫他們小心把守,面生的人不論男女,一概不許走入莊子裡來,去!」

  四個大漢匆匆的走出地牢。

  石昱已咧著大嘴,道:「莊主,你且看我的手段,姓石的不相信他們是吃石頭長大的!」

  一隻火紅的烙鐵已舉在石昱手上。

  只見他一把拉開鐵柵的門走進去,嘿嘿笑著走到老太太身前,道:「石某對不住了,先拿你這老太婆開刀!」

  就在石昱粗手揪住方老太的頭髮,火紅的烙鐵就要貼上方老太的臉時,一邊,方寬厚狂號怪叫,道:「住手!」

  石昱耳膜嗡嗡響,他翻著一雙豹目回頭哧哧笑道:「住手?他娘的,就憑你的嗓門高聲音大?呸!」

  方剛沉聲道:「囉嗦什麼,還不動手?」

  方寬厚立刻怒喝道:「方剛,算你狠,我把東西給你!」

  猛搖著頭,方剛的一張大臉上肌肉抖顫不已,他伸手挖著耳朵不相信的問道:「我親愛的大哥,你能再說一遍嗎?」

  方寬厚怒聲如悶雷般,道:「兩件東西我交給你,方剛,你拿什麼做交換條件?」

  方剛立刻趨前,他小心的道:「哥,你說要兄弟什麼條件?我會答應!」他一頓又回頭喝叱道:「你們耳朵聾了不成?還不快把我哥三人放下來!」

  巴總管第一個撲向方小雲,笑容可掬的道:「大小姐,你看看這罪可受大了,我扶你坐下來!」

  石昱拋去手中烙鐵,急忙替方老太解繩子,口中連連抱歉的道:「老太太偌大年紀,哪能受得了這罪?我石昱可是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動手啊!」

  佐大力沒有開口,他很快地解開方寬厚的繩子,扶著重傷的方寬厚坐地!

  方剛已連聲大叫,道:「巴總管,立刻去請個大夫來替我哥治傷!娘的老皮,叫你們動手有分寸,誰叫你們盡下重手,可惡!」

  巴總管忙應道:「屬下立刻派人去鎮上把大夫請來!」說是說了,巴總管並未走出地牢,他閃身站到方剛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方剛面色冷冷的走到方寬厚面前,道:「哥,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方寬厚冷眼逼視著自己的親兄弟,道:「東西交到你手中之後,是否殺我一家滅口?」

  方剛指天指地的賭咒,道:「哥放寬心,只要把東西交出來,這輩子你們安心住在小香院,吃香喝辣不用愁,決不稍有慢怠!」

  方寬厚冷沉的道:「我如何相信你的話?」

  方剛猛拍著胸膛,道:「哥,兄弟當面發下重誓,如何?」

  方寬厚冷冷哼道:「從小你就喜歡起誓,卻不見你履行過什麼承諾,對你,發誓已似喝口涼水!」

  方剛忙低聲解釋道:「其實我叫大哥一家住進小香院,那也是暫時的。要知我方剛有一日學成『百竅神功』,那時候天下武林誰不尊仰呢?大哥自然就堂而皇之的走出小香院了!」

  方寬厚沉聲道:「方剛,你想的可真如意呀!」

  方剛低聲小心的道:「全仗哥的成全!」

  方寬厚的雙腿幾乎不能稍動,他齜牙咧嘴的忍著痛,道:「希望你能履行承諾!」

  方剛忙抱拳,道:「一定,一定!大哥,那兩件東西放在何處?」

  方寬厚咬著牙,道:「那地方你們絕對找不到,便掘地三尺也是徒勞無功!」

  方剛抬頭瞪了巴總管三人一眼,遂又問道:「哥,你說吧,東西放在什麼地方?」

  方寬厚歎口氣:「方剛,如果你想得到那兩件寶物,且等天黑以後我也喘過氣來了,便立刻帶你們去取!」

  方剛一怔,道:「為何不說出地方來,又為何要天黑再去找?」

  方寬厚猛一瞪眼,叱道:「你怎麼不多用用腦筋?那般重要的東西,當然要放在絕對秘密地方。即使我說出地方,沒有我帶你們去,也休想找到,更何況大白天你們難道不怕碰上『無憂門』的人?」

  巴總管立刻走近方剛身後,道:「莊主,今夜就今夜,我們不怕他玩出什麼花樣來!」

  方寬厚大怒,破口大罵,道:「狗東西,你以為我老人家在玩花樣?你拿我方寬厚同方剛比?王八蛋!」

  巴總管暗中「咯崩」咬牙!

  方剛打個哈哈,道:「哥,我一向信得過你,今夜就今夜,三更我便親自同哥一起去,如何?」

  方寬厚重重的道:「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方剛愉快的站起身來,他對巴總管猛一瞪眼,喝叱道:「巴總管,你怎麼還站在這兒?還不快去找大夫來!再叫廚房弄些好吃的送過來!」

  於是,方剛當先走出地牢!

  半圓月在笑了,雖然只有半張臉露出來!

  微風刮得樹葉顫抖,抖出微弱的——也是柔和的樂章,光景應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就在這時候,方寬厚新蓋不久的那座凶宅門樓前,緩緩的來了一批人物!

  不錯,方寬厚領著方剛、佐大力、石昱、巴總管四個人一起來到台階下面!

  方寬厚不能行動,雖然傷的雙腿包紮敷藥,卻也難以舉步,他是被馱在一頭叫驢背上來的!

  佐大力把叫驢拉進一邊的瓦棚中。

  石昱背起方寬厚,一行便上了台階。巴總管先是望望天色,旋即走到大門邊伸手敲著門環!

  裡面,沙成山的聲音傳來:「誰?」

  巴總管沉聲道:「是我,快開門!」

  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門拉開來,沙成山伸頭向門外望。

  巴總管伸手頂住沙成山的胸口,叱道:「把大門關牢,你也不准走出來,知道嗎?」

  沙成山已看到方寬厚那副慘兮兮的模樣,不由得雙眉一緊,又聞得巴總管的話,忙點點頭,道:「是、是,各位請進!」

  方寬厚便在這時開口,道:「方剛,你要東西我給你,但你不該在此擄走那個女子,我擔心她是『無憂門』的人!如果我領你去取東西,不定會有『無憂門』的人在暗中窺伺,伺機出手,你難道不加防備?」

  方剛沉聲對石昱道:「那女的真是你在此擄走的?」

  石昱忙點點頭,道:「不錯,一大早就在這兒……」他指著門房,又道:「可是……可是她說自己並非什麼『無憂門』的……」

  方寬厚冷冷笑道:「如果是你,你會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

  方剛重重的點點頭,道:「哥的話有道理,那個女子一定就是『無憂門』的人!」

  巴總管忙上前,道:「莊主,我們快行動,免得橫生枝節!」

  方寬厚暗中注視沙成山,真絕,沙成山似是無動於衷的關上大門,走回門房,連門房的門也關起來,敢情他是聽巴總管的話辦事!

  方寬厚領著方剛一行,匆匆走過迴廊,穿過大廳來到二院,灰暗中他指著大廳後台階,道:「東西就在這五層台階內,你們找吧!」

  他此言一出,巴總管嘿嘿笑道:「他娘的,這種長青大石頭,一根足有兩千斤,誰會相信東西會壓在這兒的?操!」

  方剛滿面得意之色,道:「你們快動手啊,還愣著幹什麼?」

  巴總管兩手一揮,低沉的道:「來吧,合我們三人之力,應該可以搬開這些大青石了!」

  石昱與佐大力二人伸出有力雙臂,低頭彎腰,齜牙咧嘴的與巴總管三人擠蹭著移動第一層大青石條!

  石條寬兩尺,丈二長,尺豐厚,三個人哼咳著把大石推落下來。第二層卻是兩塊並放著,如此算一算,三個人要搬開十六塊大石頭方能到底部!

  幾乎花費了半個時辰,就在地上尚有五塊並放的大青石的時候,方寬厚一聲怪叫撲向大石,他幾乎發狂般的道:「寶物,那兩件寶物不見了,啊!這會是誰下的手?」

  方剛衝上前低頭吼道:「你說什麼?東西不見了?」

  方寬厚重重的點著頭,目露迷惘的道:「是誰?這會是誰幹的?」

  巴總管與佐大力、石昱三人早已累得滿身大汗氣喘如牛,此刻突聞得東西不在,三人不由得暴跳如雷。

  石昱怪吼著罵道:「老小子,你別是整我三人冤枉吧?累了半天,東西不在,我看你在找死!」

  猛的一把揪起方寬厚,方剛嘴歪眼斜的叱叫道:「說,你是不是在耍我?」

  方寬厚面無表情的道:「方剛,難道你忘了你曾說過的話了?」

  方剛雙目幾乎噴火的道:「我說過什麼話?」

  方寬厚也是憤怒的道:「你曾說過絕對相信我說的話。怎麼,你如今又不再相信了?」

  方剛牙咬得格格響,把方寬厚提得幾乎雙腳離地的道:「什麼話全是假的,有了東西才是真的!我親愛的哥,你在愚弄我方剛,你知道愚弄我的代價嗎?」

  方寬厚冷沉的道:「東西確實在此地,你若不信我也沒話可說!」

  方剛猛的右臂摔出,方寬厚滾出兩大遠。他本來傷得極重,這時更是全身骨節散開,痛得他幾乎昏死過去……

  巴總管憤怒的衝過來,一腳踢在方寬厚的腿上。一聲淒厲的慘叫,方寬厚立刻昏死過去……

  要知方寬厚的雙腿,早被割得血糊淋漓。

  如今雖被敷藥包紮起來,但並不是從鎮上請來大夫診治的,而是巴總管隨便找了個莊丁假扮郎中!

  石昱已從附近找了一根繩子,準備就地對方寬厚用刑。

  佐大力也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一條皮鞭,狠聲道:「娘的皮,八成這老傢伙不合作,沒得倒叫老子力氣放盡,看我怎麼收拾你吧!」

  方剛一屁股坐在廊簷下,憤怒的道:「巴總管,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巴總管咬著牙,道:「我看老東西在耍我們,他沒有說實話!」

  方剛重重的道:「說出個理由來,讓我琢磨琢磨!」

  巴總管指著石階大青石,道:「莊主你看,這麼重的大青石,每動一根就得合我三人之力才能搬動,他是怎麼放到下面的?」

  方剛點點頭,又道:「還有其他理由嗎?」

  巴總管立刻又道:「有。那兩件寶物不怕被水浸濕?他也並沒有老糊塗,怎會把東西放在這兒?難道不怕雨水淋?」

  方剛猛的一拍巴掌,叫起來:「對呀,這麼說來,東西一定不在這兒。好小子,他真的拿我方剛當驢呀!」

  巴總管又冷冷的道:「還有,如果東西放在這青石台階下面,他只需對我們說出來,何用他親自來?」

  方剛越聽越對,大有「猴舐蒜罈子越舐越不是滋味」的感受,便破口罵了一句:「他媽的!」

  方寬厚大聲喘了口氣——啊!

  方剛立刻起身走過去,罵道:「老東西,你快把藏東西地方說出來,免得我拆散你一身老骨頭!」

  說著便一腳踢去!

  方寬厚又是一聲「啊」,喘道:「兄弟,你殺了我吧!」

  方剛冷笑,道:「沒有那麼便宜,不見東西,有你的苦頭吃!」

  夜空中,方寬厚的聲音迴盪在空中,久久不散。巴總管皺皺眉,立刻走近方剛,道:「莊主,我們不能在此用刑!」

  方剛怒道:「為什麼?」

  巴總管低聲道:「屬下三人已在這兒發現幾批江湖人物出現,顯然都是聞風而來。萬一被這些人物撞上,那我們的莊子上只怕就永無寧日了!」

  重重的點點頭,方剛道:「你說的對,我們再把這老不死的拖回莊去,今夜非逼出藏東西的地方來不可!」

  石昱跨步上前,雙臂用力,攔腰把方寬厚扛上肩頭。

  他晃了幾下子,也不管方寬厚全身痛得難受,破口罵道:「這次回去,且看老子怎麼收拾你了!」

  方剛大步跨上廳廊。

  巴總管對佐大力道:「這次回去備上一口油鍋,奶奶的,割下他的一身賤肉炸了餵狗吃!」

  佐大力咬著牙,道:「便是這老東西的,身骨髓油也要把他抽乾!」

  一行又繞過迴廊到了門房外。

  巴總管拍著房門,道:「喂,起來,起來!」

  房門拉開來,沙成山揉著雙眼,咕噥道:「各位,這就要走了?」

  巴總管又掏出一錠銀子重重的塞入沙成山手上,道:「小心看守,別叫閒人闖進來!」

  沙成山哈著腰,道:「放心,鬼影子也不放進一個!」

  方寬厚本想直叫沙成山,但見沙成山如此卑躬屈膝,憑他多年捕頭經驗,便立刻明白沙成山必然有了一定的計劃,這時開口,一定不合沙成山的謀略!

  然而,方寬厚還是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他見沙成山連看也不看他一下,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方剛走下台階,大步直往莊子上走去!

  佐大力已把叫驢拉過來,石昱重重的把方寬厚放在驢背上,跟著巴總管便往莊子走去了!

  一行到了方家莊的正門,沿著圍牆邊走到後院,方剛怒不可遏的吼道:「巴總管,該怎麼辦,你馬上給我準備好!」

  佐大力匆匆命兩個大漢始了一口大鐵鍋,又提了一桶油走入地牢!

  那地牢在地面上蓋了一扇半尺厚的木門,斜著壓在地面上,方剛等一行便拉開大木門走入地牢內!

  方剛指著大木架子,吼道:「吊起來!」

  石昱攔腰抱住方寬厚,佐大力把繩子套在方寬厚的脖子上,把雙腳也拴在一起!

  一把抓牢方寬厚的頭髮,方剛叱叫道:「你若不仁,我便不義,方寬厚,你等著吃生活吧!」

  另一邊,「玫瑰毒刺」丘蘭兒立刻尖聲道:「方捕頭,這是怎麼回事?難道……」

  方寬厚喘著無力的氣,道:「我……我懷疑……姓沙……」

  方剛與巴總管等人對望著驚異的眼光,不知方寬厚說的什麼話!

  丘蘭兒愣愣的道:「不會,絕對不會,他一定另有原因!」

  石昱猛的撲近丘蘭兒,叱道:「臭娘們,你在咕噥什麼話?」

  丘蘭兒面色寒寒的道:「你很想知道嗎?」

  石昱怪聲怒道:「賤貨,自你進得地牢,此生你便休想走出去,此地……嘿……你插翅難飛……」

  方寬厚突然一聲長歎,道:「方剛,你動手吧,我方寬厚認了!」

  方剛見鐵鍋裡面的油已滾燙,咬著牙,道:「石昱,你動手吧!」

  方老太與方小雲立刻尖聲大哭起來……

  方寬厚猛的回頭一瞪眼叱道:「你們哭什麼?要怪也怪我不該把東西據為己有,我應該受此劫難,唉!」

  他仰臉又道:「到現在我才相信,無德之人是不能強求的!」

  可真夠狠,石昱抽出短刀,抱起方寬厚的雙腿,一片刀芒激盪,冷焰流閃,纏在方寬厚雙腿的布帶子已紛紛落在地上。舊創加上新創,痛得方寬厚直噎大氣!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23:36

第十一章


  石昱冷面如鐵,右手短刀猛的插入方寬厚的腿肚子!

  只見他右腕用力扭動刀把子,一塊淨紅帶血的鮮肉被他一刀割下來,左手立刻接著丟入油鍋中!

  方寬厚痛得又是一聲大叫!

  方剛卻嘿嘿冷笑連聲……

  油鍋在滾動著方寬厚的腿肉,發出沙沙響聲!

  丘蘭兒看得雙手摀住兩眼,方小雲與方老太也一聲大叫昏了過去!

  油鍋中冒出灰慘慘的濃煙,一股子泛焦的怪味道好難聞。巴總管高聲喝問:「兩隻猛犬怎的不一齊拉下來?」

  有個大漢指著上面,道:「去拉了,應該快來了!」

  就在這時候,地車的大門被人掀起來,只見從上面走下一個瘦削的漢子,這人的雙臂各夾著一隻大灰狗!

  巴總管一眼便看出來人是誰,他猛的暴喝一聲:「怎麼是你?為何不在門房守宅子,你……」

  瘦削的面上露出個疲憊的無奈,來人道:「那面連個鬼影子也沒有,所以我還是來了!」

  不錯,沙成山來了!

  他來得突然,雖然他還是來晚了一步,但對幾乎要死的方寬厚而言,這已經足令他高興了!

  那面,丘蘭兒尖聲道:「沙大哥,我在這兒!」

  沙成山乾澀的點點頭,道:「蘭妹,遇上我,就帶給你災難,我抱歉!」

  丘蘭兒忙回道:「不,是我一時疏忽。沙大哥,我盼望你快點來,現在你果然來了!」

  是的,沙成山本來想二更天便趕來方家莊,因為他心中早已斷定丘蘭兒必被人擄入方家在了!

  只是巴總管等一定會在今夜前往凶宅,所以他沒有提前來探方家莊,倒是方捕頭在二道院的那一幕,沙成山暗中看的真切!

  就在方剛等氣沖牛斗的走出凶宅時,沙成山也跟著來到了方家莊!

  他是從右後方越牆而入的,不巧正遇上有人到鐵籠拉狗。沙成山一看便知是兩隻猛犬,個頭比狼還大!

  巧的是有兩個抬鍋的人走入地牢,沙成山踞高臨下看的真切,立刻知道人被關在那兒了!

  猛的挫著鋼牙,沙成山幽靈似的到了那大漢身前。兩隻猛犬狂叫不已,沙成山十指連揮帶戳,那大漢尚未叫出口,便脖子上四個血洞,鮮血外溢,沙成山的雙腳便如兩隻巨持船隻一個旋身便將兩隻猛犬踢死在地!

  真是行家出手,乾淨利落,沙成山的足尖正踢在狗鼻子上,那可是猛犬的罩門,也是要命的地方。

  沙成山的雙足之力何等之大,兩隻猛犬幾乎都是犬步畢露,鮮血飛濺,半聲也未叫出來便不動了!

  此刻,方寬厚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道:「沙老弟,你終於還是來了,這是上蒼有眼啊!」

  方剛雙手叉腰走近沙成山,冷沉的道:「操,真人不露相,是吧?」

  沙成山懨懨的道:「大莊主,你言重了!」

  巴總管面色一緊,道:「你不看大門,來此做什麼?」

  沙成山伸手入懷摸出巴總管給他的一錠銀子,沉聲道:「這是你的銀子,沙某不想再干了,成吧?」

  說著,只見他拇食二指捏著的那錠銀子在變,變得宛似泥巴塑的一樣深凹下去……

  光景看得巴總管等齊齊一驚。沙成山把捏扁的銀子拋在地上,重重的道:「沙某不屑於收這種血腥銀子!」

  巴總管憤怒的指指沙成山,道:「好小子,原來是練家子,且容巴某領教!」

  方剛語聲叱道:「退下,我們已經怠慢人家,此時還能再得罪嗎?」

  巴總管冷哼一聲,道:「這王八蛋,騙得我們好苦,原來……」

  方剛重重的對沙成山一抱拳,道:「鼓不打不響,話不說不明,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說出來,也許你我一家人!」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大莊主,你我冰炭不同爐,難容一條褲子,你不會認識我這無名小卒的!」

  方剛立刻又道:「這沒關係,哪裡不是交朋友的?方某看你老兄必然少些用度,你等著,我立刻命人封一百兩銀子,算是你我的見面交情,如何?」

  沙成山嘿嘿笑道:「大莊主,你真慷慨!」

  方剛忙跨前一步,道:「方剛誠意交你這位朋友!」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我卻不敢高攀!」

  佐大力忿怒的衝過來,吼道:「娘的皮,莊主一再以禮相待,你那裡倒□起來了。來吧,且容佐大爺掂掂你有多大能耐,夠不夠上抬盤的份量!」

  方剛此時沒有喝阻,他倒退三步站到一邊,顯然是同意佐大力出手了!

  搖搖頭,沙成山道:「三流盜墓之徒,何必自取其辱,還是退一邊去!」

  話語似有些軟綿綿的不帶勁,卻又充滿了挑逗性!

  果然,佐大力那個有點歪斜的大下巴一陣抖動不已,罵道:「你個小狗操的王人蛋,吃老子一刀!」

  尖刀在暗紅的虛空裡閃動著寒光,挾著破空的銳勁,又狠又快的往沙成山胸前劈落!

  沙成山面色冷酷,雙目厲芒驟然暴射,左臂忽的吞吐,宛如他的出手早就在事先測定好了,那麼準確的捉住了位大力的手腕!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佐大力突然朝有前方緩緩往地上矮下去,口中不由自主的發出「啊……唷……」

  「噹啷」一聲尖刀落地。沙成山重重的道:「你是用這隻手要殺我?那麼,我就廢了你這只喜歡殺人的手吧!」

  他話聲甫落,佐大力的右腕發出一陣磨碎沙之聲,那麼粗的腕骨竟被沙成山捏碎!

  佐大力就在沙成山推送下倒撞在一丈外,抖著右腕直冒冷汗……

  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情,鐵柵內,丘蘭兒已歡呼道:「沙大哥,幹得好!」

  方剛大聲叱道:「朋友,欺人欺到我家裡來了,你殺死我兩隻愛犬,我可以不計較,今又膽敢傷了我的武師!這可是你自尋死路,任憑你是天王老子地王爺,我的兒,你都已注定了『死』字當頭!」

  沙成山歎息一聲,道:「方剛,你真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六親不認的畜牲!你把自己的親哥哥折騰成這般光景,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真是可惡復又可笑!」

  方剛大聲吼道:「可惡的是你,你不該橫插一手闖進來;可笑的也是你,你以為用那麼一招金剛指就想嚇倒我方剛?狗屁!」

  一側,巴總管吼道:「莊主,不用和他多囉嗦,下手先除掉這狗娘養的才是正經!」

  石昱見佐大力負傷歪在地上,不由得火冒三丈的走近性大力,道:「老佐,還能再幹嗎?我們合力把這王八蛋撂倒!」

  猛的一咬牙,佐大力挺直身子,罵道:「你娘的,老子的左手一樣可以殺人!」反手後腰,他又拔出一把尖刀來!

  方剛暴退一步,沉聲道:「你們三個把他圍起來,覷準了出手,一擊而必中,我方剛就不信他能翻出老子手掌心!」

  懨懨的,沙成山雙臂垂在下面,他冷冷的道:「不要以為人多勢眾就能佔到便宜,有時候人多反倒吃大虧。方剛,你的執迷不悟,馬上就要招致慘痛的代價,我真為你的貪念而憐憫你!」

  突然,被吊在木架上面的方寬厚厲聲道:「沙老弟,我方寬厚為你替我們方家清理門戶而衷心感激,你如能殺了這畜牲,要多少銀子你開個價……」

  猛的一掌打過去,方剛厲叫道:「老東西,你為自己的老命祈禱吧!」

  望著方剛猙獰與蠻橫的面孔,沙成山道:「我倒希望你始終如一的如此橫行下去,那樣,我便有足夠的理由搏殺你了!」

  石昱就在這時手揮手上砍刀,「嗖」的一聲疾斬過去!

  另一面,佐大力一聲怪吼,道:「我捅死你這王八蛋!」尖刀在他的左手上前後激閃,人尚未到,他已揮出十七刀!

  巴總管的砍刀狠又辣,他由正面直撲,寒光泛赤,銳風刮面,成束的光焰激盪著,摟頭蓋面的罩上沙成山!

  沙成山的身形突然迴旋扭曲,他迴旋於一定的空間裡,扭曲在有限的高度上!

  但見他突然伸出右臂,一輪彎月便驟然在這時候十分有靈性的穿梭在空中!

  誰也無法知道他的「銀鏈彎月」閃擊多少,因為流星似的彎月穿織得太快了,快得令人難以看清刀影!

  於是,那密集如一堆燃燒的火炮也似的金鐵撞擊,便如是急驟的填進人們的耳朵裡!

  響聲仍在,空中已見鮮血狂標,三條往空中斜閃的人影,便在一陣狂號怪叫中往三個方向倒去!

  巴總管的砍刀落地,他雙手猛力的捧著脖子,翻滾在地上,鮮血便從他的指縫中往外進濺,利時身前一堆赤漓漓的殷紅色!

  石景仍然握著砍刀,他在身形穩住以後,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後須,鮮血正在外流,他卻咧著大嘴猛的深深呼吸一下,罵道:「操你娘!你的刀……」

  佐大力不動了!

  一個人頭快要掉下來的人,他又如何會再動一下呢?鮮血把他的半個頭浸沒了,他那滿面胡茬上儘是血,把黑粗的鬍子染成了赤紅!

  「銀鏈彎月」垂在下面,沙成山冷如山嶽般,道:「來吧,方剛,你還在等什麼?」

  張大著嘴巴,方剛驚怒交加的道:「你……你的刀……難道你是江湖傳言的『二閻王』沙……沙……」

  冷酷得宛如一塊冰,沙成山道:「我叫沙成山!」

  方剛退了一步,道:「大鏢客沙成山就是你?」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我不是什麼大鏢客,只是為人辦辦事跑跑腿,混口飯吃,譬如替你方大莊主去那座凶宅子裡看大門……」

  方剛指著倒在地上瞪著大眼的巴總管,叱道:「你給我辦的好事情,糊里糊塗的弄個殺手替我看宅子!東西幸而還好沒有曝光,否則豈不落入姓沙的之手?」

  巴總管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他憤怒的直望著沙成山!

  「二閻王」沙成山面色一緊,道:「方剛,別再打主意到那兩件東西上去吧,眼前你還是保命要緊!」

  方剛突然暴喝如雷,他激動的叫:「沙成山,你是什麼東西?你又把我方剛看成什麼樣的窩囊廢?你以為『銀鏈彎月』就能嚇住我?若比殺人,方剛決不會落在你後頭!」

  沙成山雙肩一聳,道:「你還等什麼?」

  方剛接手挽起長袍前擺液在腰帶上,隨手抽出一對金光燦燦的尖刀,「掙」聲脆響,華光四射,一對金刀發出瑩瑩寒光!

  沙成山的「銀鏈彎月」仍然垂於右臂下方!

  他冷沉的道:「這場搏鬥,在我而言,實在平常得很,在你就不同了,因為這是你的生死之鬥。方剛,你可要盡力了!」

  方剛大怒,吼道:「老子受夠你了……」

  古井無波,沙成山道:「生死一搏,除了戒慎恐懼,更應避免氣躁心浮。方剛,你心中嚇怕了,是吧?」

  突然,方寬厚大聲道:「小心他的毒鏢傷人!」

  猛回頭,方剛大罵道:「老狗,你給我閉嘴!」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來吧,我說過,你應該盡展所學,否則……」

  猛古丁人影閃動,巴總管就地摸了一把短刀,虎吼道:「我們一起上路吧,兒!」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巴總管還能挺起腰桿揮殺過來,他此刻正等著方剛出手。巴總管叫聲末已,人已撲殺過來!

  鮮血染得巴總管上衣盡濕,尖刀卻仍然發出撕裂空氣的「淋」聲……

  就在巴總管的短刀快要沾上沙成山的左脅時,沙成山冷叱一聲在掌已拂上巴總管握刀之手,尖刀在沙成山身前貼著他的衣衫滑過去!

  就在這時,沙成山的左膝猛的頂出,便聽得「吭叱」一聲,巴總管的身子彈飛起兩丈高,撞上了地牢的項處!

  巴總管太不走運了,他竟然在空中翻了個身,便一頭栽入那口滾燙的油鍋中!

  「沙」的一陣響聲,油鍋便隨之被巴總管那顫抖的身子撞翻,一鍋的熱血灑滿一地!

  巴總管只是抖動了一下,已是滿頭赤紅似血的死在熱油上面!

  方剛閃身在地牢一角,他憤怒的叫道:「沙成山,方剛要與你決一死戰!」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不會拒絕你的挑戰!」

  方剛指著上面,道:「出去,我們上面放手一搏!」

  搖搖頭,沙成山指著地上熱油,道:「能在一地熱油上面廝殺,其味道必然特殊,沙某不願放過這種經驗!」

  驟然憤怒的狂吼,石昱猛的揮刀殺過去。這一次,沙成山看的清楚,他只是雙肩稍晃,斜劈過來的鋼刀便從他的右側掠過!

  只見他右足猛的踢出,「叭」的一聲響,石昱被踢得溜地翻滾。不巧的是,地上熱油甚滑,直把石顯滑向鐵柵一邊,「咚」的一聲被鐵柵擋住!

  真是冤家路窄,石昱竟然滾到「玫瑰毒刺」丘蘭兒的面前,這對丘蘭兒自是絕佳機會!

  猛然矮下身子,丘蘭兒隔著鐵柵暴伸右手,食中二指快不可言的插入石昱的雙目之中!

  好一聲淒厲大叫,石昱在叫聲裡猛然劈出一刀,「噹」的一聲大震,砍刀劈中鐵柵發出一溜火花來!

  丘蘭兒的手指在石昱的眼眶裡一陣扭動,方才技出血淋淋的手指頭,她冷冷的道:「這便是你這小子吃姑奶奶豆腐的下場!」

  方剛一聲厲喝,騰身而上!

  看來他是揮著兩把金刀,然而他人還未撲上沙成山,兩點寒星宛如飛瀑般直奔沙成山面門!

  誰也看不清他是怎麼打出這兩隻鏢,只有沙成山一人,因為沙成山就是站在方剛正面。他看得十分清楚,兩隻鋼鏢來自方剛的雙足靴子裡面。當方剛彈身而起的剎那間,看似踏空,實則交替甩出靴內鋼鏢!

  沙成山發現方剛的武功確在巴總管幾人之上。只見方剛的身形掠空立刻急速滾動,他挨著縱橫四溢金光的刃芒,兜頭罩向敵人!

  沙成山一招鐵板橋閃過兩把飛鏢,方剛已到了頭頂,猛古丁一個挺立,雙腳未離地,身子已順勢滑出兩丈遠!

  沒有停下來,沙成山旋身挺直身子,仍然雙腳不離地面,「唆」的一下子便到了方剛身邊!

  方剛在半空滾動中,突然發覺敵人不見,他一驚之下猛然扭轉身形,忙不迭雙手金刀狂殺四十二刀!

  然而「銀鏈彎月」便在這時候眩目奪神的流轉穿刺不已,金鐵交擊聲一如花炮爆炸,金光冷焰頓然消失破滅!

  方剛沉悶的一聲低嗥,踉蹌的搶出三步,幾乎摔跌在地,卻強自伸手按住一個凳子不即倒下!

  交錯的血槽在方剛的兩邊脖子上出現,鮮血在流!

  那兩個抬火盆的壯漢,猛然往地牢門衝去,然而兩把砍刀流星般的分別穿入二人的後心,他們順著石梯又滾下來!

  沙成山伸手扭斷兩間地車的鐵鎖,他把丘蘭兒先放出來,再由丘蘭兒放下方小雲與剛剛醒轉來的方老太!

  方寬厚無法站地,他在沙成山的扶持下到了方剛面前!

  咬著牙,方剛先開口:「哥,人算不如天算,結果你變成了贏家,我沒活好說,你動手吧!」

  望著方剛脖子上的鮮血,方寬厚歎口氣,道:「方剛,你可記得小時候我背著你上山摘果子,下河摸小魚的情景?兄弟本是同根哪!」

  方剛猛然大怒,吼道:「這時候你同我講這種閒扯淡的話,鳥用!」

  方寬厚緩緩伸出手撫摸著方剛脖子上的鮮血,不由得老淚縱橫,道:「方剛,你被權與利蒙蔽住心志,一心要想稱霸武林!但你卻忽略了一件大事,因為你缺少的條件太多了,便真的練成百竅神功,徒然增添武林血腥!」

  方剛仍然未倒下,他的雙目漸趨暗淡,面色由紅轉白,變得宛似塗上一層寒霜,猛古丁伸手抓住方寬厚的手,淒厲的沉聲道:「你只……會說我……為什麼不……不說你……自己?」

  方寬厚怔了一下,道:「方剛,我的兄弟,你折磨得我們三人已不成人樣,可是大哥不恨你,難道……」

  方剛咬牙沉聲道:「那麼……你為什麼……暗中……把那……兩件……寶物據……為己……有?難道……你不想……有一日……獨霸天下……你……是這……場災禍之……首啊……」

  方寬厚愣然不知所措!

  方剛卻突然一聲大笑!

  然而,笑聲仍在,他那粗壯高大的身子卻猛的倒在地上,把地上的熱油激得四下裡飛濺。

  方寬厚一聲錐心大叫:「兄弟!」

  叫聲裡,方寬厚雙手摟抱住方剛那血淋淋的脖子,把一張老臉貼上去,老淚已簌簌落個不停……

  方老太同方小雲相互扶持著走過來,二人既悲且忿的搖著頭歎息不已!

  此刻,外面繁星一天。夜色茫茫裡,正有幾條人影往凶宅那面走去!

  「二閻王」沙成山走在前面,「玫瑰毒刺」丘蘭兒緊緊的踉在他身後,另外三人拄著枴杖艱難的跟著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24:53

第十二章


  是的,方寬厚夫婦與女兒方小雲,三人強忍著一身傷痛回來了!

  一行到了自家宅前,方寬厚仰望上天,歎道:「唉!以為這次死定了,沒想到老天垂憐,讓我一家死裡逃生!」

  說著便在十二層青石台階下面跪下來,誠城正正的叩了三個響頭!

  方小雲忙吃力的扶起老父,這才與沙成山、丘蘭兒一起進入宅子裡面!

  方寬厚招待沙成山在前面正廳上坐下來,外面已是五更天了!

  方寬厚並不稍停,他對沙成山道:「沙老弟,我立刻帶領你去取那兩件東西!」

  沙成山點點頭,對丘蘭兒道:「蘭妹且在此照顧方夫人,我取了東西就來!」

  丘蘭兒笑笑,道:「沙大哥,你去吧,拿了東西我們立刻上路!」

  方寬厚剛走兩步,他又回頭拉住沙成山,道:「這兩件東西煩你送上『武林老爺』秦百年。唉,如今我才明白,該誰的誰拿,一點也不能強求!」

  沙成山一笑,道:「我一定把東西送到『虎躍山莊』就是!」

  方寬厚一聲苦笑,道:「記得你曾提及,自己阮囊羞澀才來到方家集。也好,此事我出你一千兩銀子,沙兄弟以為如何?」

  「二閻王」沙成山回頭看了丘蘭兒一眼,嘴角一牽,道:「一千兩?」

  方寬厚的手按在沙成山的肩頭,道:「你的意思是……」

  沙成山重重的搖搖頭,嘴巴緊閉……

  方寬厚怔了一下,道:「沙兄弟可是嫌少?」

  「二閻王」沙成山哈哈笑道:「不錯,按照我的規矩,『武林老爺』秦百年的這兩件東西,少說也要萬兩銀子。不過,那是在正常情況之下的價碼。如今方捕頭家遭不幸,不但死了許多家人,更因此弄得兄弟鬩牆!而你方捕頭在大徹大悟之下,決心把東西物歸原主,就憑這些,沙成山決心只收你一兩銀子……」

  方寬厚猛古丁一愣,道:「沙兄弟,你自定規矩,每年為人辦事三次,如今相距明年尚有三月,難道你不為這段日子……」

  一笑,沙成山道:「那是我的事,不用方捕頭操心了!」

  一邊,丘蘭兒笑道:「藝多不壓身,錢多傷腦筋,沙大哥,此事一過,我們小船上過生活,便神仙也比不過!」

  她說話自然,出於真誠,沒人覺得她說的露骨,沙成山聽了也微微笑……

  方寬厚又要開口,沙成山已伸手往廳外,道:「就這麼決定了,我們走吧!」

  方寬厚立刻又搖搖頭,道:「沙老弟,你是俠義心腸,方寬厚打心眼裡佩服。不過此地相距虎躍山莊數百里,押鏢銀子一兩除外,我決定再奉送儀程三百兩,萬望不要推辭,否則我方寬厚此生難以安心!」

  方小雲瘸著腿走近沙成山,她祈求的雙眸閃著欽敬的光芒,緩聲的道:「沙英雄,你使我方小雲從心底敬服,儀程三百兩,也算是我們一家三口的一點心意,你就答應收下來吧!」

  「二閻王」沙成山緩緩點著頭,道:「不收,反倒有些做作,也有些不近情理。方捕頭,沙成山便破例收你這三百紋銀吧!」

  方寬厚立刻指著後院,道:「走,我帶沙老弟取東西去!」

  二人繞過巨屏來到二院,只見院子裡橫七豎八的擺著巨大石條!

  方寬厚知道那是巴總管幾人幹的,便不由得一聲冷笑,對沙成山道:「你看,這幾個畜牲幹下的好事!」

  沙成山笑道:「東西怎會壓在這些石條下面?沙某只看上一眼便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寬厚又是一聲冷笑,道:「他們早已迷失心志,自己不會立刻發現,被我整了個冤枉……」

  他一頓,又道:「其實我的目的便是要你知道,希望你適時出手相助,當時……唉……」

  沙成山笑笑,道:「當日一早我便發覺了,因為丘姑娘落在他們手中,而我又不知姑娘她被囚在什麼地方。為了不在方剛的大莊院裡亂闖,我狠下心來不搭腔。直到他們把你又帶回方剛的莊子裡,我便很容易的找到了地牢,也及時的救出你們,只是……只是你的姑娘……」

  一聲歎,方寬厚道:「方剛小時候就很野性,我一再的呵護著他,沒得反倒被他害得我好慘!」

  二人繞過第二座大廳!

  方寬厚望望天空,道:「這時候應該不會再有江湖人物出現,正是取那兩件寶物的時候了!」

  沙成山環視著後院,道:「你把東西放置在後院裡?」

  點著頭,方寬厚道:「不錯,我是把東西藏在這後院子裡了!」

  從迴廊繞過一邊廂房,沙成山指著廂房內,道:「你看,你兄弟方剛真的掘地三尺,一心要找到你藏的兩件寶物呢!」

  嘿嘿冷笑著推開廂房的門,方寬厚咬著牙,道:「便把整個宅子拆掉,他們也休想找到那兩件寶物!」

  「二閻王」沙成山道:「難道那東西不是藏在屋子裡?」

  方寬厚突然指著那口原來拋擲九具屍體的水井,道:「寶物就在水井裡面!」

  他此言一出,使沙成山一怔,道:「你把東西投入水井中了?」

  一笑,方寬厚道:「不是投入,是藏入井中!」

  沙成山走近水井看下去,一弘井水不波,九具屍體不見,就是看不出兩件東西藏於井中什麼地方!

  方寬厚一笑,道:「沙老弟,方某干了二十七年捕頭,江湖上什麼樣的花招絕藝沒見過?如果藏的東西一眼便被人看出來,我這些年的捕頭也算白幹了!」

  「二閻王」沙成山回頭問道:「方捕頭,已讓沙某開開眼界,如何?」

  一聲歎息,方寬厚道:「可惜我雙腿被割得難以行動,下井中取物便更難了!」

  沙成山指著自己,道:「你說出藏寶之地,由沙某代為下去!」

  方寬厚遂指向井中,對沙成山道:「你來看,距水面兩尺高處,四周長滿了青苔,正南方的青苔是不是最多、最厚?」

  沙成山看了一陣子,道:「不錯,那地方的青苔最多,最厚!」

  笑笑,方寬厚道:「有誰會到那地方找寶?」

  愣然一聲低叫,沙成山道:「真高招,便是有人下井,也絕對想不到那地方會藏著武林人物個個欲得之而後決的兩件寶物!」

  方寬厚嘴角一牽,灰白的鬍子抖了一下,道:「下去吧,沙老弟,只要挖開那處厚厚的青苔,你便找到那兩件東西了。唉,惹禍的兩件東西!」

  沙成山掖起衣擺,他雙掌再一次撐住井口兩邊——他原來就在那晚下井去過一次!

  兩丈餘深的水井,沙成山撐著雙臂,晃動著雙肩,緩緩的到了離水面三尺處!

  他雙腳左右分岔在井壁上,右手撥開正南方的厚青苔,果然發現是故意有人把青苔貼上去的!

  青苔已落入水中,那裡便露出石磚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28:56

第十三章


  沙成山伸手用力取出石磚,立刻便發現兩層石磚裡面用羊皮包著一件東西,十分端正的放在裡面!

  沙成山心中暗想:「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兩件實物怎麼會變得如此大?自己上回替他送往陽城的東西只是一粒蠟九,被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巧妙地裝在頭髮裡,如今怎會變成這麼一件東西?難道……

  沙成山並未多想,因為上面的方寬厚已經在問:「沙老弟,找到沒有?」

  沙成山仰起面來,道:「不錯,找到了!」

  方寬厚急切地又問:「東西沒有損壞吧?」

  沙成山應道:「一切完好如初,羊皮包得十分嚴密!」

  沙成山正要把東西人懷,方捕頭叫道:「拋上來我先瞧瞧,不會被人調包吧?」

  沙成山本能的把羊皮包拋到井口上面,方寬厚一把抓在手中,他看也未多看一眼,只等著沙成山躍上井口!

  沙成山又順著井邊往上面升——他面露微笑,雙臂箕張,眼看就要跨上井來了!

  猛古丁,就在這時候,方寬厚圈臂出掌,吐氣開聲,「嘿」的便一掌拍中在沙成山那毫不設防,也無從防備的胸口之上!

  雙方距離不過一尺,方寬厚擺出的姿勢又似是去拉沙成山的樣子,這一掌打的可真實在!

  沙成山「啊」的吐出一口鮮血,平著身子飛出三丈外,「咚」的一聲落在地上!

  沙成山雙目泛烏,滿面灰色如霧。他挺了一下上身,無力的望了方寬厚一眼,道:「你……你……」

  方寬厚仰天一聲大笑,笑聲響徹雲霄……

  沙成山「你」了幾次未能接下去,便昏死在地上了!

  是的,方寬厚雖然雙腿傷得不輕,但他的掌上功夫還是十分了得!

  他又是少林俗家弟子,出手便是金剛掌打去,沙成山本事再大,也難以承受這偷襲的一掌!

  大廳上,丘蘭兒聞得方寬厚那恣意的狂笑,立刻躍到後院裡,正看到沙成山跌在地上,不由得一聲尖叫:「沙大哥……」

  丘蘭兒撲向沙成山,只見沙成山已雙目緊閉,口中溢血,氣息似斷未斷的昏死在地上了!

  她猛的抹去面上淚水,直起身子,咬牙逼近萬寬厚,怒道:「老王八蛋,原來你比你那可惡的兄弟還狠十分,你……你竟然恩將仇報,害死我沙大哥……」

  從丘蘭兒口中聞知沙成山已死,方寬厚又是得意的一笑,道:「你們怎不為我方寬厚想一想?我千辛萬苦弄來的兩件寶物,又如何會輕易的再還給別人?」

  丘蘭兒尖聲大吼,道:「還與不還是你的事,為何要害死我沙大哥?你……」

  方寬厚嘿嘿冷笑連聲,道:「稀世之寶,怎可讓外人知道?便是你也休想活著離去!」

  丘蘭兒咬碎銀牙的道:「你以為我會輕易離開?」

  她雙目噴火的又道:「我要殺了你,殺了你老婆女兒之後再離開!老狗,你準備接受宰殺吧!」

  方寬厚嘿嘿一聲冷笑,道:「憑你?別以為老夫腿傷,侍候你這枝『玫瑰毒刺』,我還綽綽有餘!」

  丘蘭兒一怔,道:「原來你早就認識本姑娘了?」

  點點頭,方寬厚道:「不錯,衙門裡尚有你的畫影圖形,一看到你我便知道你是誰了!」

  丘蘭兒怒道:「怎麼會沒叫你自己的兄弟殺了你!」

  方寬厚冷冷道:「就是他沒有殺了我,所以他先死了!」

  丘蘭兒大叫,道:「可也是我沙大哥替你出的手!」

  方寬厚面色寒寒的道:「就算沙成山不出手,老夫也不擔心會死在自己兄弟手上!」

  丘蘭幾盆怒的道:「你一家三口被掛在地牢裡,我不信你們還有生機!」

  不料方寬厚嘿嘿一陣笑,道:「說出來也好叫你這沒見識的丫頭聽聽,我的兩位師弟就要來了。我料定他們會找到我的,就如同沙成山找到地牢是一樣的!」

  一楞,丘蘭兒道:「原來你已約了你的兩個師弟,他們是誰?」

  方寬厚坦然的道:「皆是與我一般,少林俗家弟子!」

  他嘿嘿笑了一聲,又道:「普天之下,誰都知道少林有七十二種絕世武學,如今由於我奪得這套『百竅神功秘籍』,從此少林又多了一項武功,變成七十三種,哈……」

  丘蘭兒突然騰空而起,鋒利的尖刀已拔在手中。她狂叱一聲道:「你休想!」

  暴喝尖叱裡空中流燦眩目,冷芒激射成束,三十一刀合為一招,劈頭蓋面的往方寬厚頭上罩去!

  方寬厚果然薑是老的辣,但聞他嘿然一聲低哼,左臂一圈,右臂連揮不絕,一股子罡風挾著濤濤巨猛氣旋,連擋帶拍,剎時便把一片冷刃拒阻在身前三尺之地!

  丘蘭兒猛然發覺自己有窒息之感。方寬厚突然一聲大喝,道:「丫頭,納命來吧!」

  就在這時候,後廳廊上一聲尖叫,道:「爹,不可以!」

  只見方小雲已歪跌著身子衝過來!

  丘蘭兒便在方寬厚的一頓之間躍身後退三丈外!

  方小雲已撲到方寬厚的身邊,叫道:「爹,叫她走吧,你已把姓沙的打死,就放走這位丘姑娘吧!」

  咬著牙,方寬厚道:「放她走?小雲,可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何況江湖上已有不少人正希望得到爹的兩件寶物!」

  方小雲急切的道:「就算你殺了丘姑娘,我們還是要遠走高飛躲藏起來,何必落個不義小人之名?算了,放她走吧!」

  方小雲不等她爹再說,立刻對丘蘭兒道:「你快走吧,以後千萬別再叫我們遇上!」

  丘蘭兒氣得面色泛青,她跺跺腳厲聲道:「姓方的,我會找你的,一定會找你的!真可惡,世上怎會有你這種沒有良心的人……」

  方寬厚冷冷一笑,道:「那麼,今日你就遇上一位了!」

  方小雲急又叫道:「別再羅咦了,你還不快走?」

  丘蘭兒走近沙成山,低身雙手托起沙成山的身子背在肩上,淒淒慘慘的道:「沙大哥,你真不值得呀!到頭來你如此的死在這個不仁不義小人之手……」

  方寬厚拾起枴杖正要再追過去,丘蘭兒猛的拔空而起落在牆頭上,她回頭厲聲道:「方寬厚,你等著我丘蘭兒取你的狗命吧!」

  方寬厚哈哈大笑,道:「等你再找來,老夫的神功已成,正好拿你開刀,哈……」

  「玫瑰毒刺」丘蘭兒肩上打著沙成山,所幸沙成山瘦骨嶙峋的不重,一下子便走出七八里遠!

  她把沙成山放在一條山溪邊,急忙拿出絲絹沾著溪水替沙成山拭去口中溢出的鮮血……

  猛然間,沙成山低如蚊蠅的「啊」了一聲。丘蘭兒大喜,立刻自懷中摸出一把內服傷藥給沙成山灌下去!

  丘蘭兒直不楞的瞪著雙眼看,她似是在等待奇跡的出現,因為沙成山那一聲「啊」給了她無比的安慰——沙成山有救了!

  是的,沙成山是沒有死!

  他本來是死定了的,因為方寬厚的一掌有隔山擊牛之力。但沙成山的反應奇佳,他是一流的殺手。

  就在方寬厚圈臂發出「咳」聲時,他雖然無法閃躲,卻本能地立刻運功把胸腹僵硬起來,這才未被方寬厚一掌把心肺震碎;但他還是被打得昏死過去!

  現在,沙成山經過丘蘭兒用水擦拭,他醒過來了。迷迷糊糊裡,沙成山道:「你……是蘭妹嗎?」

  丘蘭兒忙湊近沙成山耳邊,低聲道:「沙大哥,你別多開口,你被姓方的老賊傷得不輕,要靜養……」

  緩緩的伸手抓緊丘蘭兒一隻手,沙成山道:「你沒有殺了姓方的吧?」

  丘蘭兒立刻搖搖頭,道:「我打他不過,只得背你離開了!」

  點點頭,沙成山喘著氣又十分安慰的道:「那……那就好了……」

  丘蘭兒聞言一怔,不知沙成山是什麼意思。

  沙成山聞得丘蘭兒的話,面上展現一片冷酷,接著,他又咬咬牙,喘息的道:「蘭妹,我……我……要……親手搏……殺姓方……的,因……為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玫瑰毒刺」丘蘭兒同意的點著頭,道:「是可怕,這種人若是不死,他日必成江湖大患!」

  沙成山喘了幾口氣,覺著胸口十分難受,便又對丘蘭兒喘道:「這……是什麼地……方?」

  丘蘭兒站起身來四下裡看了一遍,道:「我不清楚,不過……方家集在我們的東面!」

  提起方家集,沙成山立刻又道:「方家集……距離……沙河……兩百里,我們……」

  丘蘭兒安慰的道:「沙大哥盡放寬心,就算妹子背也要背你到沙河!」

  沙成山一聲苦兮兮的笑,道:「蘭妹,我……感激,但……你何不……再折回……折回方寬厚的宅子……前面,把我……的馬……騎來?」

  「玫瑰毒刺」丘蘭兒一想,點點頭道:「對,我順便再買些用品帶回來,還有你的傷藥……」

  附近一片荒林,「玫瑰毒刺」丘蘭兒又把沙成山背到林子裡,這才展開身法往方家集方向奔去……

  是的,方寬厚真的以為自己一掌震死了「二閻王」沙成山,連他的女兒方小雲也以為如此……

  沙成山死了,方剛也死了——

  當然,方寬厚本人也死了——江湖上的傳言,他一家遭到了滅門!

  就在丘蘭兒背起沙成山躍出方寬厚那所大宅院不久,方小雲扶著方寬厚走入二道大廳。

  方老太沉聲道:「寬厚,我實在不願意你剛才所為,那……」

  方寬厚冷嘿一聲,道:「我的行為,江湖之上到處都有。人的一生如想飛黃騰達,濟身頂尖,就必須善於掌握契機,把握住那曙光一剎的良機……」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原本沒有搏擊姓沙的念頭,更沒有想再奪取這兩件寶物,因為憑我的武功,絕非姓沙的對手,更何況各門各派正往此地集中,我有自知之明,自己絕對無法與任何一派相抗衡……」

  方老太沉聲道:「可是你還是殺了姓沙的,更揀來這兩件東西……」

  方寬厚又是一聲冷笑,道:「沙成山該死,他為我製造那種再好也沒有的機會,如果錯過,真太可惜!殺了他我們遠走高飛,這裡放上一把大火,往後也就斷了各門派再來方家集尋寶的念頭。嘿嘿……就等我把功夫練成功了……哈……」

  方小雲忙接道:「爹,我們放走丘姑娘,這事爹可曾想過?」

  方寬厚重重的哼道:「都是你,如果當時你不橫身攔阻,姓丘的女子必會第二次撲擊,爹自信必能將她一掌擊斃!」

  方小雲搖搖頭,道:「想起丘姑娘在地牢呵護我們,女兒就心中有愧……」

  方寬厚沉聲道:「壯士有斷腕決心,我們武林中人,該狠心的時候便絕對不能仁慈。往後你跟著爹一起練功,我會時時開導你!」

  方老太憂愁的道:「我們今往何處去?這裡真的住不下去了!」

  方寬厚一笑,道:「這兒當然住不下去了。等到天黑之後,我一把大火燒光宅子,然後領你們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哼!那地方本來只有方剛知道,如今他死了,普天之下便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哈……」

  方小雲仰頭看看天色,道:「爹,我們到什麼地方弄些吃喝,家裡怕是什麼也沒有了,連水也難以找到!」

  方寬厚想了一下,道:「你把臉用紗遮起來,去方家集買些吃的回來,如果方便,再買些傷藥,今夜我們便離開這裡!」

  方小雲走入內室,找了一塊黑紗蒙在頭上。便立刻拿了個袋子往鎮上走去!

  在萬家集,方小雲買的可真齊全,一上吃喝外,還買了許多刀傷藥。沒有人看出她就是方捕頭的女兒!

  反倒是方小雲發現方家莊不少人,他們正在趕辦喪事,傳言——一夜之間死了七個人,莊主是其中之一!

  於是,不少人猜測,這是江湖仇殺!

  方小雲繞道轉回凶宅後面,斜刺裡她全身一震:在高牆轉角處,她發現一個人正在大門一邊的瓦棚中牽馬!

  方小雲並不知道那就是「二閻王」沙成山的馬,然而拉馬的人她不陌生,因為那人正是丘蘭兒!

  方小雲心中暗忖:沙成山死了,丘蘭兒這是轉回頭來要騎回沙成山的馬了!

  不錯,是丘蘭兒來到凶宅,她並未發現方小雲,騎上馬便往鎮上走去……

  方小雲匆匆回到後廳,她把看到丘蘭兒的事說出來!

  不料,方寬厚驚怔的道:「糟了,姓丘的丫頭騎的馬是沙成山的,那匹馬我認識。這麼看來,姓沙的可能沒有死!」

  方老太急切的道:「姓沙的武功了得,他如果沒有死,我們就活不長了。老伴呀,這可如何是好?」

  方寬厚鼻孔哼了一聲,道:「我們躲起來,姓沙的又能怎樣?且等我把武功練成,他不找我算他運氣!」

  方老太忙又問:「躲到什麼地方?」

  不料方寬厚指指槐樹坡,道:「就在這槐樹坡!」

  方寬厚此言一出,方老太驚奇的搖著頭,道:「老伴,要遠走高飛,怎麼又是這槐樹坡?」

  哈哈一聲笑,方寬厚道:「一把火燒光宅子,別人一定不再追尋,然而,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方寬厚一家三口尚在這槐樹坡,哈……」

  方小雲把吃的送過去,優戚的問:「爹,我們仍在這槐樹坡,一旦被人發現就慘了!」

  「發現?」方寬厚一聲冷笑,道:「孩子,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沒有人會發現我們的!」

  方老太撕吃著大餅,邊問道:「你說說看,槐樹坡什麼地方能把我們三個人藏起來呢?」

  方寬厚得意的笑道:「你們知道山後有個七丈瀑吧?」

  方小雲立刻點點頭,道:「知道,槐樹坡有條山泉,長年泉水不斷,那條飛瀑下面是個深潭……」

  方寬厚點點頭,道:「不惜,飛瀑下面是有個深水潭,我同方剛小時候就經常去那兒抓小魚!」

  他一頓又道:「就在飛瀑中間有一個三尺方圓的山洞,因為那地方石滑懸空,根本就沒有人到過山洞中,只有我同方剛……啊……」

  方小雲接著問道:「爹是怎麼進去的?」

  方寬厚撫摸著傷處,道:「已經二十多年了,我與方剛已練就一身武功,這才一起進入山洞中探查。那裡面還真夠大,天然的洞加上人工的開鑿,裡面乾淨極了!」

  方老太沉重的道:「今夜我們進山洞,一定要多帶應用之物。這一進去,就不知什麼時候見天回了!」

  她語音包含淒愴!

  方小雲叫了一聲:「娘!」

  方寬厚哈哈笑道:「放心吧。老伴,等我把『百竅神功』練就,我們立刻出洞,日子不會長的!」

  不錯,日子是不會長,方寬厚又怎麼想得到他所……

  騎著黃源馬,「玫瑰毒刺」丘蘭兒緩緩來到方家集,就在平安客棧門口下馬。有個年輕夥計直瞪眼!

  丘蘭兒冷叱一聲,道:「你看什麼?」

  夥計指著黃膘馬,道:「這匹馬……」

  丘蘭兒雙目厲芒一閃,道:「這馬怎樣?」

  夥計期期艾艾的道:「這馬好像……好像是一位客官騎的馬……」

  丘蘭兒對夥計的眼力暗中佩服!

  她嘴巴一緊,道:「天底下不只一匹這種馬!夥計,快給我包些吃的喝的,我立刻要上路了!」

  夥計忙點頭,道:「姑娘,你稍等,我馬上給你送來!」

  那夥計真夠快,沒多久便雙手捧了一大包吃喝走出來。丘蘭兒把袋子拴在馬鞍上,剛要騎馬而去,從店裡,猛古丁衝出個女子!

  只見這女子望了丘蘭兒一眼,緊接著又仔細的望望那匹馬,她重重的「咦」了一聲!

  丘蘭兒瞪了女子一眼,便立刻拍馬疾馳而去!

  忽聞得姑娘對身邊的夥計,道:「進去對我房中幾位同伴說一聲,我去去就回來!」

  她話聲出口,人已在五丈外了!

  騎在馬上的丘蘭兒,絕對想不到身後面會有人追來。她拍馬直往荒坡馳去。八里路不算遠,她很快的便衝入林子裡面!

  「沙大哥,我回來了!」

  一堆枯樹枝葉後面,沙成山伸頭引頸的道:「蘭妹,我在這兒!」

  黃膘馬拴在樹上,丘蘭兒解下鞍上的吃喝走過來。她並肩坐在沙成山的身邊,打開袋子!

  沙成山道:「蘭妹,真辛苦你了!」

  丘蘭兒一笑,道:「沙大哥,快吃吧,我還替你買了內服傷藥,吃完了藥我們就往沙河走!」

  沙成山沒有動,他只是張著嘴巴,一口一口的咬吃著。丘蘭兒小心翼翼的往他口中塞,體貼入微得令人羨慕,否則,又怎會令那追來的女子尖聲怪叫:「好不要臉的一對狗男女!」

  聲音來自斜坡石堆邊,沙成山一驚,因為他聽出來人的聲音——那該不是「毒蜘蛛」柳仙兒吧!

  不錯,來的正是「苗疆百每門」「毒蜘蛛」柳仙兒!

  柳仙兒對於沙成山的黃膘馬十分熟識,她曾與沙成山共騎在山陰道上,那種光景雖是假鳳虛凰,卻也值得柳仙兒迴腸蕩氣的!

  就在平安客棧外面,柳仙兒認出丘蘭兒騎的是沙成山的坐騎。她恨透了沙成山,當然,也有那麼絲絲愛。然而她清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此刻,柳仙兒看到丘蘭兒那麼溫柔體貼的餵著沙成山,醋海加上恨意,便一股腦兒的流露出來了!

  沙成山果然看到柳仙兒往自己走來!

  他冷沉的攔住丘蘭兒,直起上身,道:「柳仙兒,你的命可真夠大,那麼一刀你竟然沒有死,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柳仙兒柳眉倒堅的雙手叉腰,道:「你很想殺死我?沙成山!」

  沙成山冷冷道:「柳仙兒,你看錯沙某了!」

  柳仙兒尖聲冷叱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是兩手沾滿血腥,殺人不眨眼的『二閻王』沙成山?」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29:43

  沙成山平靜的道:「我是沙成山,但我只在有人妨礙我的事情時方才動手殺人。姑娘,你不該這時候來我跟前窮叱喝……」

  柳仙兒重重的看了丘蘭兒一眼,道:「她是什麼人,為何對你如此體貼?」

  沙成山一聲笑,道:「她是個女人,一個真正不失女人身份的女人,也是一位深得男人心的女人!」

  柳仙兒怒叱道:「還不是披著一張女人皮,與我有什麼不同?」

  哈哈一聲笑,沙成山道:「她與你大大的不同!她善體我意,心底善良,從來就不想坑害我,而你……嘿……」

  是的,柳仙兒曾對沙成山投懷送抱,但終其目的,只是一件事——要沙成山的命!

  柳仙兒美麗的臉龐一緊,叫道:「那是因為你身帶之物,我又必須聽命於大奶奶!沙成山,你不要以為我一定對你不懷好意,其實……」

  沙成山冷冷道:「怎麼不說下去?其實怎樣?」

  柳仙兒一跺腳,道:「其實我也會侍候你,而且比她還要細膩。如若不信,你可以叫我試一試!」

  沙成山真伯柳仙兒走過來。他如今內傷不輕,又不知丘蘭兒打不打得過柳仙兒,更擔心的是柳仙兒會不會有同夥來到此地!

  於是,他暗中吃力的抖出右臂,「銀鏈彎月」微微可見。沙成山沉聲道:「只要你敢走過來,你就死定了!」

  他重重的又道:「這一次我一定下重手。柳仙兒,不信你試試!」

  柳仙兒跺著腳吼道:「沙成山,我哪一點比不上她?你說呀!」

  沙成山面色寒寒的一副冷酷模樣——其實他重傷在身,本就面色泛青,想咳,但他強忍著,重重的道:「柳仙兒,今天我本不想殺人,你最好快走。當我數到三的時候你還站在這裡,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便開始數:「—……二……」

  柳仙兒忙搖搖手,道:「沙成山你等等,我有話問你!」

  沙成山立刻停下來,道:「你有什麼話好問的?」

  柳仙兒想近前來,沙成山驚覺的道:「夠近了,你該問吧!」

  柳仙兒精芒畢露,眼神溜轉的道:「沙成山,你大概已經知道我們是『百疆百毒門』的人了吧?」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早就知道了!」

  柳仙兒一笑,道:「是秦百年那個老不死說的?」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誰說的也是一樣,重要的是我已經知道了!」

  柳仙兒語音坦然的又問:「那麼,你這位道上的大鏢客也知道我們的目的了?」

  沙成山嘴角一牽,道:「不錯,你們大批潛入中原,為的是秦老爺子的兩件寶物!」

  輕點著頭,柳仙兒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不再瞞你。不錯,我們是為了那兩件東西而來。不過……那是我們的目的,但在達成目的的過程中,百毒門已擬定出手段。我很欣賞你,沙成山,所以我提醒你,切莫插手這件事情……」

  面無表情的一聲乾笑,沙成山立刻又數起來:「—……二……」

  「三」字尚未出口,柳仙兒已躍在三丈外,她去的快,隱隱傳來她的吼叫:「沙成山,我還會找你的!」

  就在柳仙兒一路往荒林外奔去的瞬間,沙成山猛古丁張口噴出一溜鮮血,他雙目一暗便又昏了過去!

  丘蘭兒大驚,忙又為沙成山推拿撫面,指掐人中。半盞熱茶功夫,沙成山悠悠醒來!

  丘蘭兒急的掉下淚,道:「沙大哥,你感覺如何?能上路嗎?」

  沙成山剛才聚著一口真氣與柳仙兒對話,他努力的不讓柳仙兒看出自己受傷,如今柳仙兒懾於沙成山的威勢而遁,沙成山丹田一口真氣立散,便再難控制的昏了過去!

  此刻,沙成山伸手拉住丘蘭兒,道:「蘭妹……我……們快走……此地不能……久留……」

  「玫瑰毒刺」丘蘭兒點點頭,道:「剛才若非大哥暗示,我早已出手殺了她!」

  沙成山搖頭喘道:「不,你不知道百毒門的厲害,萬一動手,一個不留神,我二人全完了!」

  丘蘭兒冷笑的望望柳仙兒遁去的方向,道:「沙大哥,比用毒我丘蘭兒也非泛泛!」說著,便起身把東西包起來,然後把沙成山扶上馬!

  丘蘭兒躍上馬背,沙成山無力地拚命從後面攔腰抱緊丘蘭兒,他甚至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把頭倒在丘蘭兒的右肩後!

  黃膘馬馱著二人一路往沙河馳去!

  沙成山與丘蘭兒離開了方家集,就在當天夜晚,方寬厚的巨宅子裡可真夠熱鬧!

  先是,潛來方家集的「苗疆百毒門」,由「七步斷魂」冷若水率領著三人,二更過後便到了方寬厚的大宅子前面!

  四人中除了「毒蜘蛛」柳仙兒外,另兩人是「百毒門」的左右護法——「赤面毒虎」包可金與「白面郎君」胡幹!

  這四人剛剛躍上圍牆,附近的一棵巨型大槐樹上面,方寬厚冷冷的笑起來!

  原來方寬厚已把老婆女兒送進後山的飛瀑洞中,一應吃用也搬進洞中,他這是趕回來放火燒宅子的,卻偏偏遇上有人往這兒趕來。於是,方寬厚便決定攀上樹頂著熱鬧,倒要看看來的是何許人物!

  幾乎半個時辰過去了,四個可毒門的人未見走出來,樹上的方寬厚有些不耐煩了!

  原來,令人驚異的事情正在宅子裡面發生……

  「七步斷魂」冷若水率領著百毒門左右護法與柳仙兒,四人進入毛子裡以後,那冷若水便自一個檀木錦盒中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寶蟾」,那蟾蜍雙目如鈴一半擠於眼眶外,溜溜轉動,十分怕人。蟾蜍皮呈翠綠,不時把泛紅的舌頭蛇一般的伸出來!

  冷苦水輕輕的托起這巨蟾,不知餵了它些什麼,便見那東西躍在地上往屋中躍爬!

  冷若水與柳仙兒等四人小心的跟在蟾蜍後面!

  那蟾蜍十分奇怪,它在前院躍進大廳,並未停留,又往後面躍去。半個時辰後,蟾蜍方躍過二道大廳,立刻往院子裡跳去!

  這時候已近三更天,冷若水見院子裡長著不少雜草,便命左護法「赤面毒虎」包可金燃起火把子,小心的跟著蟾蜍走!

  真是奇怪,冷若水那錦盒中的蟾蜍竟然躍到了水井邊,它不停下便躍落水井之中!

  冷若水立刻愉快的道:「好了,秦百年的兩件東西一定在這井中!」

  柳仙兒眨著大眼,道:「大公主,你以為這是真的?」

  冷若水堅定的道:「錯不了,寶蟾尋寶,古書上記載的有,應該錯不了!」

  柳仙兒道:「我以為這蟾蜍在尋找水源,因為它……」

  冷若水雙目厲芒一現,道:「下去看了便知!」

  「白面郎君」鬍子湊上前去,道:「大公主,屬下先下井去查探,就算無寶,也得把大公主的蟾蜍捉回來!」

  點點頭,冷若水道:「小心下井,仔細的查看,決不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發現可疑,立刻告訴我!」

  「白面郎君」鬍子立刻脫下長袍,緊一緊腰帶,扶了一把後腰帶上插的月牙刀,低頭彎腰,雙腳頂著井邊磚壁一步一錯的晃動雙肩往井中落去!

  這夜月色不錯,天空中一點雲也沒有!

  胡幹到了井下,先是看到那綠色蠟除在水面游動不已,正要伸手去抓,猛然發現井壁上有兩塊稍微凸出的磚頭,不由得「咦」了一聲便伸手去拉!

  果然,兩塊磚頭是虛的,裡面現出個小洞,鬍子一聲叫,道:「在這裡了,大公主快來!」

  井口三人對望一眼,冷若水立刻也跨著井壁下了水井!

  她到了鬍子上方,低頭見是個小洞,立刻命鬍子伸手去取,一股子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不料鬍子把大半個右臂伸入洞中一陣掏摸,面色一緊,半晌,他把手伸出洞外,失望的道:「大公主,我們怕來晚了!」

  柳眉倒豎,冷若水道:「你說什麼?」

  胡幹指著小洞,道:「洞中什麼也沒有,早被人盜走了!」

  不錯,藏在裡面的東西,前一晚已被沙成山取出來。當東西拋入方寬厚之手時,方寬厚就心生歹念了。這些周折,冷若水當然不知道!

  此刻,冷若水咬著銀牙,沉聲道:「你先上去,我再找一遍!」

  胡幹未再多說,便晃動肩膀躍上井口!

  冷若水伸手入洞仔細敲擊洞內的每一塊地方,發現裡面果然沒有東西,咬咬牙,一手撈起水中蟾蜍躍上井口!

  柳仙兒楞楞的問道:「會是誰取走了秦老頭的東西?」

  冷若水盆怒的道:「柳仙兒,你說你遇上了大鏢客『二閻王』沙成山?」

  柳仙兒忙點著頭,道:「是的,大公主!」

  冷若水「哼」了一聲,道:「那麼,如今有可能得到秦老頭兩件東西的人,又多了一個!」

  柳仙兒立刻問道:「大公主的意思是沙成山也有奪寶可能?」

  冷若水緩而有力的點著頭,道:「不錯,否則他怎會在方家集出現?」

  「赤面毒虎」包可金咧著大嘴巴,道:「除了姓沙的外,還有些什麼人物?」

  冷若水仰望天空——好潔白的天空!

  她輕聲的道:「方捕頭死了,姓方的兄弟方剛也死了,方家是不會擁有那兩件寶物了,餘下的便只有兩方面,一是秦老頭,另一方面便是『無憂門』了!」

  冷若水的話聲甫落,圍牆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厲叱,道:「是誰在背後說我無憂門的壞話?難道不怕我老婆子割你的舌頭?」

  厲叱聲甫落,已自三面圍牆上躍下二十名男女!

  月光下只見這些人物所穿十分鮮艷醒目,女的全是紫衣,男的白色勁裝,武器全都是「蛇尾尖刀」!

  隨在這二十名男女身後的是一位白髮老婆子,她手持一根指頭粗細四尺上下的金棒,柱地緩緩走向井邊!

  只見這位白髮婆婆果是鶴髮童顏,雙目有神,一身繡著富貴花的紫衣,顯出她一定的威嚴!

  井邊的冷若水跨前一步,道:「無憂門?」

  老婆婆金杖敲他嘿嘿笑,道:「不錯!」

  冷若水看了四週二十名男女,又問:「你大概就是『無憂婆婆』花滿天吧?」

  突然有人厲叱道:「大膽,門主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左手臂一橫,無憂婆婆淡然的道:「不錯,我就是花滿天!」

  冷若水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錯,花門主必是為了秦百年的兩件東西而來到方家集!」

  花滿天金棒敲地,沉聲道:「你只猜對一半,女娃兒!」

  冷若水立刻又問:「花門主的另一半目的又是什麼?」

  花滿天冷冷的逼視著冷若水四人,道:「另一半便是來搏殺項城退職捕頭方寬厚,為我那兩個侍女報仇!」

  花滿天的話當然是指臥虎山頂的那件事情,不過,花滿天並不知道她的兩個侍女死於沙成山之手!

  冷然一笑,冷若水道:「真是可惜,方捕頭已經死了,而且……而且……」

  花滿天金杖指向冷若水,叱道:「而且什麼?你休在我面前弄詭!」

  冷若水俏嘴一憋,道:「而且傳說方捕頭門下九日全死在無憂門之手,花門主,這要你當面說明了!」

  仰天一聲果笑,花滿天道:「以理推論,方寬厚這老東西地應該死於我『無憂門』之手。江湖傳言,便是以此推定。實則並非我『無憂門』下的手!」

  花滿天的話也分冷若水吃一驚。她怔了一下道:「如果不是無憂門人下的手,又會是誰?倒是一件令人百思不解的事情!」

  花滿天重重的道:「老婆子實話實說,自從方老頭回轉方家集,我的人便也跟著來了,遲遲未出手,就是為了那兩件寶物。不久傳出他一家慘死,我更不急於找尋那兩件東西,為的是不願惹上這件案子。如今連方老頭的兄弟也死了,這也正是我要查尋兩件寶物的時候了,想不到卻被你們捷足先登,在水井裡把寶物掠走!」

  不等花滿天後說完,冷若水已尖聲道:「胡說八道,我們什麼時候把寶物掠到手了?」

  咬咬牙,又敲著手上金杖,花滿天怒道:「你敢對老婆子不誠實?說!你們是何門派的?」

  冷若水沉聲厲吼,道:「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是我爹,怎麼樣!」

  花滿天一聲怪叫,道:「好哇,連百毒門也想染指秦老頭兒寶物,倒是太讓我老婆子感到意外了!」

  冷若水不卑不亢的道:「不意外,幾年之前我們就佈局開始行動了,而且我妹子冷若冰還下嫁給秦百年,論說,兩件寶物應歸我們百毒門擁有。你們前來爭奪,又算哪門子道理?」

  花滿天又是一聲怪笑,道:「好哇,原來秦老頭花銀子僱請『二閻王』沙成山在陽城附近的百花谷中搏殺的女子竟是『毒王』冷泉的女兒,倒是太出人意料了!」

  冷若水忿怒的道:「你們的消息真夠靈通!」

  花滿天又是一聲尖笑,道:「這件事已有不少人知道了,算不得新鮮!」

  指著大宅子,冷若水道:「要找寶物儘管去找,我們不奉陪了!」

  嘿然一聲橫起金棒,花滿天道:「要走可以,把兩件寶物留下來!」

  冷若水跳起腳來尖聲叱,道:「你休得血口噴人,我們並未找到什麼寶物,倒是你們無憂門,為什麼也拚命來爭奪?」

  花滿天低啞著聲音,道:「臭丫頭,你說我們沒有資格來奪寶?那麼我問你,臥虎山我死的人又怎麼解釋?難道她二人該死?」

  她一頓又道:「她們已奪得兩件寶物,可恨的是方老頭追得緊,高山上殺了我的人,我能中途放手嗎?」

  冷若水立刻又抗聲道:「傳言無憂門已擄走秦百年的大徒弟關天水,你盡可以找姓關的去!」

  指指冷若水,花滿天叱道:「又在放屁了!無憂門不想得罪秦百年,又怎會擄走他的徒弟?只要東西不在秦百年身邊,我老婆子就有資格下手拿!」

  冷若水相信花滿天的話,關天水未被無憂門擄去!

  因為如果得罪於「武林老爺」秦百年,一旦秦老頭振臂一呼,各門各派便會立刻為他所用!

  這種事請只有傻子才會去幹,無憂婆婆決不會幹!

  一頓之後,冷若水道:「花門主,這井壁確有個洞,但裡面什麼也沒有,不信你派人下去看一看便知!」

  「無憂婆婆」花滿天冷笑連聲,道:「下井壁看什麼?東西已被你們取走,我們還下井去幹什麼?喝那些泡過九具屍體的臭水?」

  冷若水怒道:「難道你還要搜身不成?」

  花滿天毫不示弱的道:「如有必要的話,搜身在所難免!」

  柳仙兒尖聲叱道:「你敢!」

  花滿天嘿嘿冷笑,道:「在這種情形下,我以為搜你們的身只是稀鬆平常的一件小事情!」

  她環視著四周冷笑不已……

  一邊有個大漢走近花滿天,他在花滿天的耳邊低聲道:「門主,這娃冷的女子手上捧著個檀木盒子,也許裡面裝的就是那兩件寶物!」

  點著頭,花滿天指指冷若水,道:「己先打開那個盒子來看看!」

  冷若水咬牙拿著木盒子,道:「我這木盒子會裝著秦老頭的兩件寶貝?而且我敞明瞭拿在手上?花門主,你別弄錯了吧?」

  淡淡的一聲笑,花滿天道:「我沒有弄錯,世上出人意料之事太多了,難道你這丫頭不會給我老婆子來一次意外?」

  冷若水面皮一緊,道:「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看了?」

  花滿天哼了一聲,道:「不是要看,而是非看不可!」

  平舉著木盒子,冷若水道:「好吧,你就過來看,希望你能仔細看清楚!」

  花滿天並未過來親看,她身邊的大漢已走近冷若水身前,沉聲道:「打開來,老子瞧瞧!」

  冷若水沉聲叱道:「你不會自己掀開看?難道你是頭豬?」

  那大漢右手「蛇尾尖刀」交在左手。右手一把搶過木盒子,但聞冷若水張口尖聲厲叱,市音刺耳之極……

  大漢便在此時抓開盒蓋子。就在他伸頭仔細看的時候,清亮的月影下,有一股粘液箭一般的射向大漢,立刻,大以把盒子拋到地上,口中淒叫,道:「啊……我的眼……」

  太突然了,就在冷若水拾起木盒的時候,蟾蜍也已被她放入盒子裡!

  那大漢雙手捂面不辨東西地亂撞。花滿天怒叱著逼向冷若水,道:「可惡的丫頭,盒子裡面你弄的什麼鬼?」

  冷若水淡淡的道:「也沒有什麼,只是給你來一次意外罷了!」

  花滿天咬著口中幾顆老牙,叱道:「臭丫頭把盒子拿過央,我老婆子要親自看看!」

  冷若水心中暗笑,雙手一送,立刻便把棺木盒子拋向花滿天手中!

  花滿天伸手去掀盒蓋子,雙目卻逼視著冷若水!

  現在,冷若水又發出一聲尖吭刺耳的厲叫聲,使周圍的男女都感到渾身上下不自在!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33:33

第十四章


  就在花滿天正要掀開盒子,冷若水尖聲狂叫時,猛古丁花滿天把盒子拋在地上,右腳已踏上盒面!

  於是,地上發出一陣木盒碎裂之聲,宛如裂帛!

  冷若水不叫了,她忿怒的撲上前去,吼道:「花滿天,你竟敢毀了我的盒子!」

  就在冷若水的叫聲裡,突見花滿天「噫」了一聲,身子突然彈升三尺,落在身後五尺遠處!

  花滿天愣了一下。憑她剛才的「千斤壓」內功,什麼樣的毒物不被她踩扁?不料反被盒中毒物力彈三尺高,這就不能不令人吃驚!

  月光下,花滿天極目望過去,只見冷若水已自地上拾起一隻拳頭大小的翠綠色蟾蜍!

  這是一種蠻荒中最毒的東西,它的皮質堅韌,能把肚皮鼓漲起來,別說是千斤,便萬斤重的力量也休想把它壓碎壓死!

  冷若水把蟾蜍收入袋子裡挽在腰上。花滿天冷冷的道:「臭丫頭,原來是一隻毒蟾蜍,你竟故意駕馭它坑害我的人,這筆帳該怎麼算?」

  冷若水淡淡的道:「是你們要搶我的盒子去看,這又怪得了誰?花門主,我沒有找你賠我的盒子,已經是很夠意思了!」

  花滿天大怒,道:「你在我的人掀盒子時故意尖叫,刺激毒蟲害人,臭丫頭,你們都給我死吧!」

  冷若水咬咬牙,道:「你想怎樣?想倚多取勝不成?」

  花滿天嘿嘿一聲冷笑,道:「我們不需要求勝,但卻免不了教訓你們一頓!」

  此刻,「白面郎君」鬍子粗聲怪氣的道:「大公主,少同這老婆子羅咦,干了!」

  「赤面毒虎」包可金更狂怒的抓著「混元鏟」厲聲道:「幹就幹,誰怕誰?大公主,我們殺!」

  花滿天嘿嘿笑道:「冷丫頭,看不出你身邊還有不怕死的武士,好,我老婆子便成全他們!」

  花滿天的話聲甫落,突見她雙臂分開,「忽」的便退在附近後廊上。她金杖高舉,一聲狂吼:「給我狠宰啊!」

  「殺!」

  殺聲刺耳,殺聲傳遍槐樹坡,十九個無憂門男女殺手,發瘋也似的往冷若水四人撲殺過去!

  十九把蛇尾尖刀發出瑩瑩寒芒,在清淡的月光中噴射成束,激盪的氣旋中發著金鐵撞擊聲,金星碎芒便一片片的爆發出來!

  「白面即君」胡平與「赤面毒虎」包可金二人被九名大漢圍在牆邊草地上狂殺,那鬍子的月牙刀,挑東打西,指天戳地,一時間尚能撐持著不即落敗!

  包可金的混無鏟也是一輪狂砸怒挑,把逼上身的三名大漢殺得哇哇怪叱

  十個女子可真潑辣,她們似乎有著一定的默契,分進合擊,彼此呼應,口中還不斷尖叫以擾亂敵人!

  於是,十個回合未到,冷若水與柳仙兒便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無憂婆婆」花滿天站在廊上看的真切,她不時的哈哈一聲爆笑,道:「娘的皮,憑你這丫頭也敢在我老婆子面前逞強梁?那是在找死!」

  柳仙兒在一輪狂砍中高聲道:「大公主快退,屬下拚死為你斷後!」

  冷若水沉聲道:「距離勝敗尚早,我不信無憂門能奈何我!」

  她左手又取出那只綠色蟾蜍,尖聲如泣的揮刀而上!

  就在她與敵人接近的瞬間,左手猛的一送,一股淡淡的毒液,便箭一般的射向敵人,立刻傳來淒厲的尖嚎聲!

  冷若水一連以蟾蜍毒液傷了三名無憂門女子!

  「無憂婆婆」大怒,一聲狂叱,騰身而起,半空中連翻七個空心觔斗,在一片金芒裡落在冷若水面前。她白髮抖動,金杖橫身,叱道:「丫頭,且看我老婆子來收拾你!」

  她的話聲甫落,金杖已到了冷若水的頭上!

  冷若水又是一聲尖泣,尖刀橫架金杖,左手蟾蜍疾往前送!

  就在這時候,突見花滿天一個大旋身,金杖自她的左腋下方怒指冷若水的左手,立刻一縷極為細小的青芒自她那金杖一端勁射出來,月光下十分醒目!

  冷若水看的真切,急忙縮臂側轉,但聞「咕」的一聲怪叫,左手蟾蜍立刻鼓漲得宛如一個皮球!

  蟾蜍受傷便是這個模樣。冷若水尚未看出賄賂身上中的什麼暗器,花滿天倏然身子飄起——宛如失去重量的一朵大棉花,輕飄飄的已到了冷若水的頭頂,十九道金光燦燦的芒彩便彷彿十九股冷焰,那麼凌厲的灑罩下來!

  冷若水猛的大吼尖叫,右手尖刀繞頂圈斬,更以左手贈殊為暗器「忽」的怒擲上去!

  就在這時候,柳仙兒抱刀疾滾,猛往四個女子身前殺去,口中尖聲道:「殺!」

  真正是不約而同的發出慘叫聲,那面,「白面郎君」胡幹已灑著鮮血往牆邊撞去。

  在他的身邊,「赤面毒虎」揮動著「混元鏟」大叫道:「右護法,挺著,我們總得殺夠本!」

  「撲哧」的刮刀切肉聲清晰可聞,兩個女子與柳仙兒同時旋著一身赤漓漓的鮮血往四下裡撞去!

  空中響起一陣金鐵撞擊聲,冷若水「唷」的一聲倒往一側旋去,花滿大尖聲叱道:「再接老身一金杖!」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突然火光一片,緊接著傳來一陣陣劈啪響聲……

  後院中立刻有人叫起來:「失火了,前院失火了!」

  打鬥立刻停下來,「無憂婆婆」花滿天忽怒的迫:「娘的皮,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會是誰在前院放火?快去看看!」

  冷若水攏著一頭散發,走近柳仙兒,道:「你傷得如何?」

  柳仙兒指著肩背,道:「中了兩刀,我也還了她們三刀狠的,不吃虧!」

  二人走近牆邊!

  包可金沉聲道:「大公主,胡幹的頭上挨了一刀,怕不能再戰了!」

  冷若水忙取出刀傷藥命包可金敷在胡幹頭上!

  花滿天已率著她的人往前面撲過去!

  如果說這場大火是方寬厚放的,那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就在花滿天與冷若水等激戰在後院的時候,方寬厚正愉快的隱沒在後山坡的樹上觀戰。

  只要任何一方哀號著躺下一個人,他便得意的撫髯笑起來,真是在坐山觀虎鬥了!

  此刻,大宅子裡起火,連方寬厚也大吃一驚!

  他在樹上伸直身體仰望過去,火從前面大廳往四下裡蔓延著,火苗子騰空而起,連三里外的方家集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就在火光熊熊燃燒時,方寬厚見一條人影宛如幽靈般的往西南方飛奔而去,但見那黑影的去勢,方寬厚自己心裡明白——絕對沒有那種修為!

  不過,方寬厚心中在想,宅子應該由自己去燒才是正理。

  本來是要等這兩批人打出結果而且都撤離宅子,自己再放火,哪會想到有人越俎代庖了。

  那麼,這人會是誰?

  他此舉的意義與目的又是什麼?

  現在,大火正在往後面燃燒,倒梁塌柱之聲此起彼落,瓦裂門倒與碎火四濺,到處可見!

  花滿天等撲到後廳前面,火勢已不可收拾,氣得她直跺腳罵道:「娘的老皮,這會是什麼人下的手?難道東西已被這人暗中取走?」

  有個大漢走近花滿天身邊,道:「門主,可要救火?」

  花滿天忿然的道:「怎麼救?天干物燥,房屋連棟,又無法提水,怎麼下手救?」

  另一女子低聲道:「門主,看來東西不在冷若水她們手中,一定被人暗中取走了!」

  跺著腳,花滿天怒吼道:「那死絕了的方寬厚老狗該死一千次!若不是他率人窮追我的侍女,臥虎山也不會被他奪走東西,沒得倒惹得他家毀人亡、娘的皮,他活該!」

  方寬厚在樹卜聽得花滿天的咒罵、不但不生氣,反倒得意的暗中大笑不已!

  突然,花滿天一聲大吼,道:「我們走,就叫這大宅子燒盡吧!」

  於是,「無憂門」的人立刻背扶著傷者,匆匆的離開了大宅子。她們很快離開方家集,回轉湘江去了!

  「無憂門」的人撤走了!

  「苗疆百毒門」的人卻仍在大宅後面!

  冷若水怔怔的望著大火。她心中暗自思忖:這場大火來的雖然莫名其妙,但也無形中告訴她,這個放火的人才是得到秦老頭兩件寶物的正主兒;就算不是正主兒,也必與得寶者有關係。那麼這個人會是誰?

  大火已燃燒到了後大廳!

  柳仙兒道:「大公主,我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是的,這場大火必定會引來不少江湖人物,盡早離開也免得東西末到手卻惹上無窮是非!

  雖然冷若水四人中已傷了兩人,但他們走的可也真夠快,越過院牆便立刻消失在月夜裡……

  就在冷若水四人剛剛離開這座燃燒中的大宅子不久,樹上的方寬厚正要騰身下地,斜利裡兩條人影飛一般的來到門樓前,二人似是十分吃驚的樣子對望一眼,便立刻往後面繞過去!

  方寬厚見來人身法不俗,便立刻又把身於隱沒於樹葉密處,不即下來!

  那兩個人躍身在後牆上面遙望火場,其中一個沉重的指著大火,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方師兄他們遭遇仇家了?」

  另一人也憂忿的道:「身在衙門好修行,方師兄在項城干了二十多年捕頭,總也難免開罪些道上兄弟,我想……」

  另一人沉聲道:「熊師弟,看來我們來晚了,方師兄要我二人趕來助他一臂之力,我們卻在路上耽擱,唉……」

  姓熊的也歎口氣,道:「誰會相信事情來得這麼快?上次師兄原是要我二人長住在他這兒的,可好,師兄已家破人亡了!」

  那人指著火場,道:「要不要衝入火場中看看?」

  姓熊的搖搖頭,道:「左師兄,這大火已燒至後院,別說是人,便是東西也早就燒光了。倒是設法打探坑害師兄的是哪路人物,找機會為師兄報仇才是正經!」

  二人正在悲忿不已,驚怒交加之時,附近傳來一聲沉而有力的聲音,道:「左師弟、熊師弟,師兄等候你們望眼欲穿,今晚得見,幾有隔世之感!」

  左、熊二人猛回頭向林子裡望去!

  姓左的雙肩聳動道:「大師兄,是你嗎?」

  林中傳來聲音,道:「不錯,二位且進林中一敘吧!」

  左、熊二人立刻躍下高牆,幾個穿縱便躍入林中!

  果然,林中密處站著一人,二人立刻認出來,正是大師兄方寬厚!

  方寬厚示意二人跟他走,三人剎時到了一處荒崖子下面!

  姓左的關懷備至的問道:「師兄,這是怎麼一回事?」

  姓熊的也急急的問道:「大嫂子與小雲呢?這是誰下的手?」

  方寬厚干啦啦的笑了笑,道:「事情說來話長,二位師弟且坐下來,容我慢慢把內中情由說給你們聽!」

  姓熊的是個黑面大個子,他膀寬腰圓,身高七尺,生就一副孔武有力身段,中原道上提起「黑天剛」熊霸天,便是此人!

  另一姓左的生就一副皮包骨,雙手十指細長,頭腦卻最是靈活,道上傳說的「一刀穿心」左長庚就是他!

  此刻,三人「品」字形坐下來,方寬厚道:「二位師弟可知『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兩件寶物嗎?」

  左長庚一怔,道:「就算知道,誰敢動秦老的東西?」

  一笑,方寬厚道:「有人敢動,前不久秦老爺子雇了『二閻王』沙成山才把他身邊的寵妾誘殺在陽城南面三十里遠的百花谷中!」

  點點頭,左長庚道:「也是最近才聽傳言的!」

  方寬厚點點頭,又道:「這事過後不久,秦老就把兩件寶物寄放在他大徒兒關天水的家中。你們知道吧?關天水的家緊挨著項城縣衙,那關天水又盡得泰老爺子真傳,東西放在他那兒應是萬無一失了。哪裡會想得到卻又引來了湘江無憂門人的覬覦,竟派了兩個輕功不俗的弟子,連夜盜走那兩件寶物!」

  熊霸天粗聲道:「關天水沒發現?」

  方寬厚搖搖頭,道:「關天水不在家。案子報到衙門,我便立刻率領四名腿快的追趕上去。臥虎山一場拚殺,連我也受了傷。中途出現勝沙的,他殺死兩個女子,但秦老爺子的東西卻失蹤了!」

  方寬厚的最後一句話那是「如『真』包換」!他心中相當明白,連他的兄弟方剛都能抹下面皮不認哥,兩個師弟就更難說了!

  左長庚急又問道:「師兄,東西究竟誰盜走了?」

  方寬厚搖搖頭,道:「當時我受傷極重,就在極危險的時候,恰巧沙成山出現,他把兩個無憂門女子踢落山崖,便揚長而去。我受傷極重,也就回衙門去了!」

  熊霸天指著火場,道:「這場大火又是怎麼發生的?」

  方寬厚歎口氣,道:「我辭去捕頭之職回歸故里,不料江湖傳言,說是我得了那兩件寶物。第一個整我冤枉的人,二位師弟呀,你們絕對猜不到是誰……」

  左長庚連忙問:「究竟是誰?」

  方寬厚咬著牙,道:「就是我親兄弟方剛!」

  左、熊二人幾乎驚叫出聲!

  左長庚道:「會是二師兄?太不可思議了!如此道義何在,天理何存,方剛他……」

  方寬厚重重的哼了一聲,遂把方剛謀害他一家之事,詳細的對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說了一遍!

  熊霸天怒聲道:「死得好,方剛真該死!」

  左長庚緩緩的問道:「如今師兄一家躲在什麼地方?」

  方寬厚卻淡淡的道:「暫時的藏身,只為躲避各路人物前來騷擾,剛才我還看到『苗疆百毒門』與『湘西無憂門』雙方人馬在後院拚殺,一場大火才把他們燒走……」

  左長庚眉頭一緊,道:「師兄放的火?」

  搖搖頭,方寬厚道:「我發現有個人影自火場騰空而去,那身法之高絕,當今只怕不過兩三人而已!」

  左長庚怔怔的道:「這又會是誰?其中謎團不少……」

  方寬厚伸手入懷取出一張銀票,對左、熊二人道:「二位師弟,這裡是五百兩銀票,二位師弟帶在身邊備用……」

  左長庚愣然問道:「師兄這是何意?」

  方寬厚低聲道:「我一家暫時躲起來,外面的消息自然也就隔絕,但究竟是些什麼人物來到方家集尋寶?我希望二位師弟替我打探!」

  左長庚眨著深凹的一雙大眼,道:「師兄要我二人暫時住在方家集?」

  點點頭,方寬厚道:「不錯,就去找家客棧住下來,初一、十五我們便在此林中會面一次,萬望二位師弟幫這個忙!」

  熊霸天重重的道:「依我看,師兄何用躲起來?只要沒拿秦老的東西,怕他個鳥!」

  一笑,方寬厚道:「我說沒拿,誰信?躲得幾時,且等風平浪靜吧!」

  左長庚接過銀票塞入懷裡,道:「好吧,我們聽師兄的話,以後每個月的初一與十五,半夜子時一定在此會面!」

  於是,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匆匆的離開了荒林!

  方寬厚望著二人走去,不由得呵呵笑起來……

  沙河的柳樹岸邊,一條小船上面,「玫瑰毒刺」丘蘭兒正在船尾洗滌衣衫,矮艙裡面傳來「二閻王」沙成山的聲音,道:「蘭妹,這些天來真多虧你的服侍,要不然我只怕凶多吉少了!」

  丘蘭兒回眸巧笑道:「沙大哥,看到你一天天的好起來,我好高興!」

  沙成山笑哈哈的走出矮艙,看起來似乎虛弱,但從他的言行舉止上看,相當利落,健朗一如常人!

  沙成山站到丘蘭兒身邊,緩緩的道:「初來幾日吃的是你辛苦買來的傷藥,這幾日又吃到你親手做的三鮮包子,玫瑰炸糕,更加上百花香露養神酒,我幾乎以為自己一頭撞進享福園中了!」

  丘蘭兒把一雙濕手在身上擦拭著,站起來笑道:「等你的胃口大開,我弄幾樣大菜你嘗嘗,保證不比京城『都來吃』的菜差分毫!」

  笑笑,沙成山雙手放在丘蘭兒的肩頭,道:「聽著便想流口水,蘭妹,我一定回來吃你的大菜!」

  丘蘭兒雙眉一揚,道:「沙大哥,你是說你快要離開我了?」

  輕輕的點著頭,沙成山道:「而且馬上就走!」

  丘蘭兒雙手張開,一把抱住沙成山的腰,低聲道:「不,你還沒有全好,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沙成山伸手托起丘蘭兒的下巴,笑笑,道:「蘭妹,昨夜我運功週身,內腑一如平日。我在想,姓方的掠走『武林老爺』秦百件的兩件寶物,如果叫他練就『百竅神功』,他日必然為惡武林。我若不及時加以阻止,又如何能安心?」

  丘蘭兒眨著一雙大眼,道:「沙大哥,可是你的傷……我不放心……」

  笑笑,沙成山道:「這些天由你如此細心照料,我很感激。蘭妹,辦完這件事,我還是會回來的。雖高樓大廈,沒有你的小船溫馨,皇宮大院也沒有你這兒歡樂!蘭妹,你等我!」

  丘蘭兒怔了一下,笑道:「沙大哥要去,由我陪你一同上路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蘭妹,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有你同行,我會不自在,辦起事來也就……」

  丘蘭兒猛的抱住沙成山,道:「好嘛,我聽沙大哥的話在船上等你,可是你一定要回來喲,要不……」

  沒等丘蘭兒說完,沙成山那青藍藍的嘴巴便立刻貼上她的面頰……

  於是,兩個人緊緊的一陣擁抱。沙成山緩緩的鬆開手,道:「我要走了,快馬加鞭也許今晚就能趕到方家集!」

  沙成山已躍到岸上!

  丘蘭兒在船上未下地,她輕聲的對沙成山道:「沙大哥,我覺得方小雲心底善良,不似她爹那麼的陰險泥詐,老謀深算!」

  沙成山回頭冷然道:「你是說方寬厚的女地方小雲?」

  丘蘭兒點點頭,道:「是的,沙大哥!」

  嘴角一牽,沙成山未再說什麼,立刻在柳樹下解開韁繩跨上馬背,緩緩的離開了沙河……

  小船上,丘蘭兒未開口,但她在心中卻不斷吶喊著——沙大哥呀!你一定要回來喲!

  黃膘馬馳上官道,沙成山立刻拍馬疾馳,低訴的又露出那股子冷酷模樣!

  是的,沙成山心中已經在激盪不已。想起那天在方寬厚的宅子後院,誰會想得到方寬厚會在那種情況之下突然向自己下重手?

  沙成山當然知道方寬厚會在奪得那兩件寶物之後躲起來,也許他已遠走高飛,也許他還躲在方家集附近。但無論如何,還是得先趕到萬家集!

  此刻,又見那年輕夥計站在門口往紗燈裡面添加油料。

  黃膘馬到了店門口,那夥計一怔,便又立刻笑起來,道:「好傢伙,不怕鬼的又來了!」

  是的,沙成山果然在天黑的時候又來到了方家集!

  「平安客棧」的夥計跳下台階,哈哈笑著接過韁繩,道:「客官,還以為你出事了,原來你還……」

  沙成山已走上台階,聞言回頭笑道:「還活著,是吧?」

  另一夥計匆匆走到門口,笑問:「客官,你真命大,那場大火竟然沒有……沒有……」

  他本想說出「燒死你」三字,又覺不太禮貌,便結巴起來……

  沙成山一怔,雙眉一緊,沉聲道:「你是說方寬厚的大宅子燒了?」

  夥計點著頭,道:「片瓦不存,好不淒慘!」

  拉馬上槽的夥計也走進來,笑道:「人的命運真難料,方家在方家集是大戶,方捕頭在項城也是名捕。就拿他兄弟方剛來說,他只要跺跺腳,方家集遠近百里內就會見幾晃。這才幾日,全完了!」

  另一夥計正替沙成山拉凳子,接著笑道:「這就是常言說的——看他昨日起高樓,看他今日樓塌了,哈……」

  沙成山怔怔的未開口。他先要了些吃的,心中在想:「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方寬厚會自己放火燒了他的大宅子?」

  沙成山本來猜對了,方寬厚是有意下手燒自己的大宅於,因為非如此便不足以取信於江湖——方寬厚一家被人謀害了!

  然而,沙成山絕對想不到,燒方寬厚宅子的另有其人。這人連方寬厚也想不到,沙成山當然更不知道了!

  沙成山又被領到他原來的那間房裡,他漫不經心的問:「夥計,方捕頭大宅子真的被燒光了?」

  夥計把燈放在桌上,笑笑,道:「那場大火真厲害,照得我們這兒如同白晝,我們還在擔心你的安全,不料……」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捧起茶杯,道:「我已經不幹著門的了!」

  夥計遂又低聲的問:「客官,你在凶宅子裡一住十天,難道就沒有鬼?」

  沙成山喝了一口茶,笑笑,道:「不錯,是有鬼。夥計,你怕鬼嗎?」

  夥計眨著泛黃的眼珠子,道:「怕,當然怕鬼,天下有幾個不怕鬼的?」他一頓又期期的道:「像你老兄……那……是少之又少的人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你可把事情弄錯了!只有鬼怕人,哪有人怕鬼?要知道,鬼都是躲在陰暗之處,你知道為什麼嗎?」

  夥計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快告訴我!」

  笑笑,沙成山道:「因為鬼怕見人哪,哈……」

  夥計當然不明白沙成山話中含意,拍著自己的腦袋,走出房間,還在自言自語的道:「是有點道理,不過……我還是怕見那東西!」

  吹熄了燈,沙成山拉開棉被睡下了,似乎他住店就是為了要大睡一場似的!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36:08

第十五章


  已是初冬天氣,三更天外面地上罩了一層濃濃的白霜,這夜又是個月黑頭,大地宛似蒙上一層黑紗,暗極了!

  就在這寒意甚濃的夜幕裡,兩條人影從方家集奔來,那人的身法夠快,沒多久便鑽入一片荒林子裡!

  二人就在斷崖下面站定!

  其中一人道:「師兄還未來,我們且在這兒稍等!」

  另一黑大個子低沉的道:「初一沒月亮,黑七烏八的!」

  就在這時候,樹上傳來話聲,道:「是二位師弟嗎?」

  黑大個子立刻回應,道:「大師兄,原來你在樹上面!」

  一團黑影便在這時候落下地。不錯,這人正是方寬厚,只見他拍著黑大漢的肩頭,道:「熊師弟、左師弟,我們坐下來說話!」

  原來二人正是「一刀穿心」左長庚與「黑天剛」熊霸天!

  他們與方寬厚約定,每月的初一與十五,便在這荒林子裡見面一次,這次是第二次,正逢初一而天色漆黑!

  突聞得方寬厚一聲歎息,道:「東躲西藏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左長度重重的道:「大師兄,你已家破人亡,他們還要怎樣?」

  方寬厚搖搖頭,道:「我如今已是人們心目中的死人,是個被人謀害了的人,如果我這時候露面,那還了得?」

  「黑天剛」拍著胸脯道:「他們誰敢找上門?我熊霸天就燒不了他!」

  一聲歎息,方寬厚道:「一旦我被人發現,奪寶之人便認定是我方寬厚拿了秦百年的東西。當然,我宅子裡死的九個人也無形中變成是我謀害的了!」

  方寬厚這話不錯,一旦他被人發現未死,那麼宅子裡死的人又該如何解釋?

  「一刀穿心」在長庚沉重的道:「長久下去,總也不是辦法,大師兄總得有個長遠打算,不能就此……」

  方寬厚立刻問道:「所以我要二位師弟協助。這幾日方家集可曾來了些什麼人物?」

  搖搖頭,熊霸天道:「半個月來,方家集平靜得很,客棧的生意似也不如我們剛來時旺!」

  放心的一笑,方寬厚道:「且再等個時期,如果真的平靜無事,我再設法遠走他鄉,另覓棲身之地!」

  左年庚思忖一陣,沉聲道:「大師兄,說來說去你是受害者,依著我的看法,不如我們去找秦百年,當面把事情說清楚,是非曲直,自有公斷,強似這般藏頭縮尾作賤自己的要好!」

  猛的搖著頭,方寬厚道:「師弟的話我也曾想過,可是秦百年會相信嗎?萬一弄巧成拙,我便立刻成為眾矢之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熊霸天重重的道:「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在長庚起身,道:「師兄若無他事,我二人要回客棧去了!」

  方寬厚抱拳,道:「偏勞二位師弟了!」他一頓又道:「方家集不論來些什麼人物,萬望二位多加注意!」

  已經走出三丈遠,左長庚突然回過來,道:「天黑不久,平安客錢來了個騎馬的,我似乎聽小二說是火燒宅子什麼的,當時我在附近未曾出來,不過……」

  一把拉住左長庚,方寬厚面色難看的道:「騎的是什麼樣馬匹?」

  左長庚搖搖頭!

  熊霸天接道:「我看見了,是一匹黃膘馬!」

  方寬厚全身一震,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個王八蛋沒有死?太不可思議了!」

  左長庚立刻問道:「師兄說的是誰?」

  方寬厚自覺失言,立刻又道:「一個江湖殺手,也是同我過去辦過的案子有關的人!」

  左長庚心中存疑!

  方寬厚又對熊霸天道:「可曾看到那人長相?」

  熊霸天大刺刺的道:「病懨懨的樣子,我只要伸個指頭,就能把他戳死!」

  不料方寬厚雙目一厲,沉聲道:「江湖浩瀚,千萬不能目空一切。太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就是這般光景。熊師弟,你要千萬留意此人!」

  熊霸天哈哈笑道:「大師兄,你的膽子越來越小了,哈……」

  方寬厚怔怔的道:「二位師弟,如果我猜的不差,那人必是死而未死的大縹客『二閻王』沙成山!」

  左長庚一愣,面上肌肉抖動,道:「那人會是傳言中的『二閻王』沙成山?」

  方寬厚冷沉的道:「希望我猜錯了。你們可知沙成山為秦百年送東西上陽城的事嗎?」

  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齊點頭!

  左長庚道:「新近才從吉祥鎮聽得的!」

  方寬厚沉重的道:「秦百年真是高招,他不忍對他同床四年的寵妾下手,卻安排個借刀殺人之計,一兩銀子便由沙成山這混球替他除去身邊之患。消息傳到江湖上,連沙成山也坐立不安起來了!」

  左長庚笑笑,道:「可是『苗疆百毒門』的人要找沙成山報仇?」

  點點頭,方寬厚道:「除了『苗疆百毒門』,尚有湘西的『無憂門』,因為『無憂婆婆』花滿天也在找姓沙的報仇!」

  無憂門知道臥虎山兩個女子被殺,直到與百毒門接上手,方知道其中夾纏了沙成山。東西在凶宅大火後一定是被人盜走了,而這個人是誰?

  花滿天以為沙成山有問題!

  現在,方寬厚低下聲音對在長庚道:「師弟,如果查知真是沙成山來到方家集。我委託二位師弟,設一良策,除去此人!」

  左長庚一愣,道:「師兄為何要殺此人?他曾在臥虎山上助過你,難道他也把師兄當成奪寶之人?」

  方寬厚稍作思忖,便道:「我擔心姓沙的又受了秦百年的委託找來了,殺之以斷秦百年的念頭!」

  左長庚沉沉的點點頭,道:「要想擊殺一個頂尖殺手,不是件簡單的事,且容我二人回去仔細策劃吧!」

  方寬厚再一次切切的對熊霸天,道:「我的老命便付託給二位師弟手上了!」

  熊霸天又拍著胸膛,道:「不就是那個幹不啦嘰的小子嗎?大師兄,他若不姓沙還罷了,否則,我熊霸天找他單挑,看我不扭斷他娘的脖子根!」

  方寬厚拉著左長庚的手,關切的道:「千萬要小心哪!」

  左長庚頭腦靈光,笑道:「放心,我不會做無把握的事!」

  望著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走遠,方寬厚再一次躍上一棵大樹。他等候了一陣子,方才騰空往槐樹坡項躍去!

  夜色裡,他絕對想不到這時候會有人跟蹤而來!

  如果說追蹤方寬厚的人是沙成山,那就大錯特錯了!

  原來,沙成山在客棧中睡到快三更天,他便在附近的響聲裡驚覺過來。起身貼近門縫看,雖然看不清兩個黑影的面貌,但卻斷定這二人是男的——女人哪會有那麼高又壯的?

  只見這二人彼此點頭,拔空而越過房屋,沙成山一怔之後,立刻銜尾走出房門。不料就在這時候,斜刺裡一條人影往鎮外撲去,顯然是跟蹤走在前面的二人的!

  於是,沙成山笑了……

  他笑自己沒有跟近,光景當真成了一趕三,也成了名副其實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沙成山發覺跟蹤的那人身材矮小,月黑天裡,似乎是個女子!

  一行進入一片茂密樹林,沙成山並不急於撲近去。

  他繞過荒林,騰身樹上,直到方寬厚與左長庚、熊霸天三人的話聲傳入他的耳朵裡,他才暗中笑了……

  奇怪的是直到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離開樹林子,仍然不見那條黑影子出現!

  此刻,連沙成山也感到不解,因為他本意要搏殺方寬厚的,他來方家集的目的就是要殺方寬厚。

  如今經過他的聆聽之後,加上另一個人的出現,他反倒不急於殺死方寬厚了!

  方寬厚轉出荒林登上槐樹坡不久,只見那條小小人影宛如脫箭之弦般自斜刺裡往坡上兜過去!

  沙成山也不怠慢,立刻貼地平飛,直往坡後追過去……

  然而,他是第一次上槐樹坡,等他追到坡的另一邊,卻發現是危崖峭壁,深壑無底,伸手攀石,滑不留手!

  沙成山忙折回身繞上山坡,卻發現那條黑影在一邊咒罵不絕於口:「方寬厚,你這老狐狸,原來你真的沒有死,可惡的東西……」

  聽這聲音,沙成山一怔,因為這聲音似銀鈴,不錯,是柳仙兒的聲音!

  等到黑影悻悻的回轉方家集,沙成山才走上坡頂。他仔細的看著山後面地形,雙眉緊皺,不解方寬厚是怎麼忽然不見了!

  附近,飛瀑聲音如雷,霜寒露重,十分潮濕。

  沙成山從黑暗中望望遠方。遠處層巒疊蟑,高山矗插入雲。他就是想不通方寬厚躲入什麼地方了!

  沙成山緩緩的往方家集走,他思忖著太多的事情,其中最叫他想不通的,是暗中放火之人是誰?

  還有,百毒門的柳仙兒又怎會知道方寬厚並沒有死?那日凶宅前面出殯,她親眼看到方寬厚的「屍體」,這其中之作又是誰告訴她的?

  當然,令沙成山氣憤的,是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來了,自己也成了奪寶人之一,真是豈有此理!

  現在,沙成山至少已經知道掩藏在方家集的人除了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之外,尚有「百毒門」的柳仙兒!

  就在沙成山剛剛繞過被焚燬的大宅子右面時,斜刺裡人影閃晃,猛古丁一個女子站到他的面前!

  沙成山望去,不由得冷冷一笑,道:「又是你!」

  那條人影也是一愣,期期的道:「怎麼陰魂不散,沙成山,我們好像有緣嘛!」

  沙成山鼻孔重重一哼,道:「我們彼此無緣,只有冤。柳仙兒,你在方家集窮晃蕩,莫非仍不死心秦百年的兩件寶物?」

  不錯,黑影正是柳仙兒,只聽她咯咯笑道:「沙成山,難道你不是?那又為何跑來萬家集?」

  沙成山沉聲道:「柳仙兒,你應該知道我對秦老的寶物並不感興趣!」

  柳仙兒憋著俏嘴,道:「可是你心裡話?那麼,你來此為了什麼?」

  沙成山重重的道:「為了要親一個我必須殺的人!」

  柳仙兒驚愣的道:「你要殺誰?誰出銀子要你來殺人?」

  輕搖著頭,沙成山道:「沒人出銀子。柳仙兒,你們百毒門還不死心?一定要尋那兩件寶物?」

  柳仙兒字字鏗鏘的道:「不錯,勢在必得!」

  沙成山一笑,道:「可有眉目了?」

  柳仙兒點點頭,道:「有,而且十之八九的成份!」她一頓又道:「沙成山,這次你要殺的是什麼人?」

  沙成山雙目炯炯直視柳仙兒,道:「方寬厚,項城的捕頭方寬厚!」

  柳仙兒雙目厲芒閃現,尖聲道:「你不能殺他!」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憑你一句話並不能消除我殺他的決心與意志,柳仙兒,你應該有自知之明!」

  柳仙兒半帶乞求的道:「沙成山,我們之間過去的糾葛何妨暫摘一邊,這次算是我求你,如何?」

  沙成山冷冷的瞥了柳仙兒一眼,道:「說說你的理由,且容我琢磨琢磨!」

  柳仙兒遂走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說過,你對秦老頭的兩件寶物不感興趣,是吧?」

  沙成山點點頭!

  柳仙兒又道:「今夜方寬厚突然死而復活,他玩的是一招金蟬脫殼之計,顯然,秦老頭的寶物在他手中,所以……」

  沙成山笑起來,道:「所以你們要找方寬厚奪寶,而不讓我殺他,是吧?」

  柳仙兒忙點點頭,道:「且等我們取得秦老頭的兩件寶物之後,沙成山,你願意怎麼殺就怎麼殺,我們決不攔你!」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未開口!

  柳仙兒見沙成山未開口,忙又輕聲道:「沙成山,算是我在求你!要知道我們已同無憂門打了一場,無憂門的人已大舉出動,如果這時候我們不積極下手,只怕數年心血白費!」

  沙成山重重的道:「萬一方寬厚發覺你們的蹤跡,事先再躲起來,我到什麼地方去找他?」

  柳他地堅決的道:「只要我們盯牢姓方的,他絕對躲不掉,必要時我們也可以為你代勞!」

  沙成山咬咬牙,道:「柳仙兒,我不喜歡別人為我操刀,你最好打消這一念頭!」

  柳仙兒立刻淺淺一笑,道:「好嘛,我聽你的就是了!」

  她一頓又道:「沙成山,你的相好呢?上次樹林裡,我發現你的那位紅粉知己長的還真不賴,她叫什麼名字呀?」

  沙成山哼了一聲,道:「題外話少講,柳仙兒,你走吧!」

  柳仙兒跺著腳撒嬌的道:「沙成山,你就不會對我好一點?我柳仙兒是麻了臉?還是破了足?難道你就不瞭解,好話一句三冬暖的道理?」

  沙成山嘿嘿一聲笑,道:「最美的花也是最毒的花,柳仙兒,沙某見你怕怕!」

  雙肩一陣晃動,柳仙兒道:「沙成山,你何不試著對我好?何不忘了過去?要知道,我是奉命行事,這次我們行事扯不上關係,何妨大家先交個朋友?」

  她款款的伸出左手,又道:「看你同別的女人那種溫存樣子,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受!」

  沙成山呼的一笑,望了柳仙兒的嫩手一眼,道:「莫非又想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吧?」

  「咭」的一聲,柳仙兒道:「何必擺出一副老江湖架勢?須知昨日敵人今日之友的事例,江湖中不勝枚舉,難道我們就不會化敵為友?」

  沙成山想起柳仙兒曾與自己共騎之事,她那柔弱的一面充分表現出女人的馴良,豈知她竟是毒計害人,想起來心中就有氣,便不由得冷冷的道:「算了,算了!如果真想做朋友,那就等來日再說,今夜似不合宜,你走吧!」

  柳仙兒上前一步,道:「如果我要陪著你走回方家集……」

  沙成山立刻搖頭,道:「不必,我還有事待辦,再見了!」

  沙成山走得真快,轉眼之間失去蹤影!

  柳仙兒跺著腳沉聲冷哼:「沙成山,我一定要把你搶回來,我決不放棄你!就不信我沒有那個女子美!」

  平安客棧後院的大公雞叫第三遍的時候,沙成山才打著哈欠走出房門,方家集的街上已經有人在行動了!

  夥計見沙成山走出來,忙笑迎上前,道:「客官,你早哇!」

  笑笑,沙成山道:「不早了,快給我弄些吃的吧!」

  就在沙成山剛剛坐下不久,從客棧外面走進一個五短身材的壯漢,這人穿著天藍短裝,手上還提了個小包裹,一撮小鬍子修剪得十分整齊!

  這個人,沙成山一眼便認出來,敢情就是「武林老爺」秦百年的「虎躍山莊」總管,江湖上人稱「鐵拳」伍大浪的就是此人!

  上次沙成山替秦百年往陽城送「寶」,就是伍大浪把沙成山找到秦百年面前。這次又見姓伍的走來,本來不願起身,但姓伍的已走到桌前!

  沙成山仍然未站起身,不料姓伍的拉過椅子便坐在沙成山的對面,笑道:「沙兄你好!」

  沙成山一聲無奈的笑,道:「有好有壞,好壞都有。伍總管趕來方家集,有什麼公幹?」

  伸手指向沙成山,姓伍的道:「找你呀,沙兄!」

  沙成山雙眉一攏,吃著東西,漫不經心的道:「找我?花一兩銀子要我替老爺子辦事?」

  姓伍的猛搖著頭,道:「沙兄,你可千萬別冤枉老爺子!自從上回陽城事情過後,老爺子十分瞭解你的境況。你一年只做三件事,多一件也不幹,老爺子擔心你『阮囊羞澀』難過冬,所以又找了一件事情請你幹。這次是老爺子開的價碼,沙兄啊,你知道是多少?」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不想知道,因為我正在辦一件我決心要辦的事。回去上稟老爺子,他的美意我心領了!」

  說完,便端起大碗濃濃的小米粥一口氣喝下大半碗……放下飯碗看了姓伍的一眼笑笑,沙成山又道:「老爺子的消息真靈通,竟會知道我在方家集!」

  姓伍的一聲哈哈,道:「虎躍山莊高手未出,探子卻走出不少。自從關爺丟失老爺子兩件重要寶物之後,老爺子便把關爺留在虎躍山莊,暗中派人四出打探!」

  沙成山皺皺眉頭,道:「有人傳言,項城的關天水被無憂門擄去,原來只是謠言!」

  冷冷一哼,姓伍的道:「有老爺子在,無憂門尚不敢如此膽大妄為。關爺如今確在虎躍山莊!」

  沙成山正欲起身,伍大浪伸手按住沙成山的手,道:「沙兄,至少你得聽我把話說完吧?」

  緩緩坐下來,沙成山道:「好吧,你長話短說,最好短話一句。」

  笑意掛在臉上,伍大浪道:「沙兄,這次老爺子開出的價碼是十萬兩銀子。你該清楚,十萬兩銀子可是要三輛大馬車拉。一方面是老爺子為你彌補上次的交情,另一方面就是這兩件東西攸關整個武林,沙兄,萬望不要推辭!」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老爺子要我為他去找關天水失去的兩件寶物?」

  伍大浪重重的道:「不錯,『百竅神功秘籍』與一張寶庫圖!」

  他一頓又道:「寶庫圖尚在其次,那百竅神功一旦落入野心之人手中,他日武林將是一片腥風血雨了。沙兄,難道你能袖手旁觀?」

  沙成山思忖著……

  這件事同自己找方寬厚並不衝突,只要找到方寬厚,不但報得一掌之仇,又可順便取回秦老爺子的兩件東西,這種順水撈金之事有什麼不可以的?

  伍大浪哧哧笑道:「沙兄,想通了沒有?」

  沙成山那深邃的眼神一亮,道:「我奇怪,虎躍山莊高手如雲,為何偏要找上我沙成山?老爺子這種舉動不正是肥水落入外人田嗎?」

  笑笑,伍大浪道:「提起來,沙兄一定知道,我們老爺子一向律己甚嚴,更不許他的底下在外囂張跋扈。能不派出自己的人,他是寧肯花銀子的。當然,請個外人辦事就不怕有人說我們虎躍山莊仗勢欺人了!」

  沙成山一笑,道:「牽強附會,不成理由。不過這件事……」

  伍人浪面色一緊,道:「你該不會答應替別人力事了吧?」

  沙成山是答應替方寬厚把兩件寶物送給秦百年的,而且方寬厚也答應出銀一千兩。

  不料方寬厚就在沙成山自井下面剛剛上來的剎那間,他突然變卦,一掌幾乎打死沙成山。

  當然,二人之間也談不上什麼交易了!

  沙成山輕輕的,也是忿然的搖著頭,道:「原來已經答應替別人辦事,中途彼方毀約便告吹了!」

  撫掌一聲哈哈笑,伍大浪道:「這麼說來,我來的巧極了!沙兄,勉為其難吧!」

  沙成山好一陣猶豫,沉聲道:「伍總管,這件事情可有限期?」

  伍大浪笑道:「當然是越快越好,並不限期!」

  沙成山怎知又要上當?他重重的點點頭,道:「好,我答應接辦老爺子這件案了!」

  姓伍的提起小包裹,「咚」的一聲放在桌面上,道:「這裡是二百兩銀子你先用著,老爺子的意思,你用完還可以去虎躍山莊取!」

  一笑,沙成山道:「下次去虎躍山莊,便是取我應該取的銀子了!」

  起身,抱拳,伍大浪道:「伍某在虎躍山莊候駕,沙兄,我衷心祝你馬到成功!」

  沙成山並未站起來,他只淡淡的道:「不送,伍總管好走!」

  真快,伍大浪走出平安客棧,剎時不見蹤影!

  沙成山起身拎起桌面上的包裹,對夥計道:「二百兩銀子替我保管著,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夥計驚異地望著沙成山,心中摘咕,看不出這個瘦懨懨的膽大漢子,竟然會有人送他銀子花用!

  雙手接過包裹,夥計滿面笑的道:「客官,銀錢要當面點清,等我數完你再走!」

  沙成山沒有走,那夥計打開包裹,五兩一錠銀子,整整四十個,看得另一夥計眼睛都直了!

  沙成山走出平安客棧,往西繞上了槐樹坡,他當然是為察探地形而來!

  就在一片殘垣廢墟中,沙成山想起自己住的門房,便不由得走近前去,只見燒焦的樑柱,半倒的屋牆,極目望去,好不淒慘!

  緩緩的,他走到後院的水井邊,他曾在此挨了方寬厚一掌!

  沙成山面上露出個殘酷冷笑,緩緩的走向凶宅的後山坡,那夜他是從側面追上坡頂的,坡後岡巒起伏,還有一個數丈高的瀑布!

  這次沙成山直接走上坡頂,很快便到了瀑布前面。很深的一個大水潭,從山谷中往西南延伸而入山溪。這裡相當荒涼,草莽雜生。

  沙成山就是看不出什麼地方可以躲藏。他在山谷中走了半個多時辰,五里外的另一谷中方才有一戶人家!

  沙成山走過去打探,卻是一對老夫婦,問也問不出什麼名堂。到了這時候,沙成山才發現方寬厚果然不簡單!

  看來要找到方寬厚藏身之地,尚需花費些時日了!

  沙成山緩緩的踏上斜坡,十分無聊的坐在水潭邊上。他伸手抬起地上石子往水潭裡面投擲著,心中思忖,要想捉到方寬厚,甚至殺了他並不難,但如果想逼他交出秦百年的兩件寶物就不容易了!

  想想方寬厚一家三口被他兄弟以酷刑逼迫,尚且堅不吐實,他又怎會對自己說出東西放在何處?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40:31

第十六章


  每個月的初一與十五,便是他們師兄弟三人見面之日,這也是方寬厚定下的見面日。當然,沙成山並不知道,甚至連柳仙兒也不清楚方寬厚會定下這樣的見面日!

  正當沙成山沉思在瀑布下的水潭邊時,隱隱然聆聽得山那面傳來金鐵撞擊之聲!

  一怔,沙成山望望天,天上無雲!

  於是,他匆匆的又走上山坡頂,隔著樹林望那片燒焦了的大宅子,只見男女數人正在玩命——殺的可真熱鬧!

  就在一段高牆下,兩男兩女對殺對砍,冷芒四濺光焰流閃,另外七個女子三個大漢卻正在燒燬的宅子裡翻東找西,似是在尋覓什麼!

  好奇心令沙成山往坡下走去!

  沙成山尚未走近,突然有個手待金杖的女子沉聲道:「再過去兩個,早早把這兩個蠢東西放倒,別叫他們在此誤了我們大事!」

  就在這女子的吼聲裡,立刻又撲過兩名身穿紫衣女子,二人相對揮出蛇尾尖刀,花蝴蝶也似的便分從兩面往兩個大漢殺過去!

  沙成山現在已看清了,那不正是昨夜與方寬厚在荒林斷崖下面會面的熊霸天與左長庚嗎?

  「這兩個人絕對不能死」,沙成山心中在想著!

  是的,這兩個人如果死了,誰能去誘出方寬厚那老狐狸呢?

  當然,方寬厚如果不被誘出來,自己便無法找到他,而秦百年已封了十萬兩銀子在等著自己去取!

  就在沙成山沉思時,猛然傳來一聲尖叱,尖叱甫落,那面,左長庚「哇」的一聲,背上出現一道血口子。

  他全身猛烈的痙攣,張口吐出鮮血,人也往側面旋去!

  猛然暴吼一聲,「黑天剛」熊霸天道:「三師兄快退至牆下面,看我收拾這些婊子養的!」

  熊霸天身高七尺,孔武有力,右手雙刃斧,左手牛皮盾,呼轟著立刻攔住四個紫衣女狠幹起來!

  姓左的挨的一刀真不輕,從左肩到後腰,露出尺長一條血口子,後面的衣褲幾乎盡濕!

  「黑天剛」熊霸天抖著一臉虯髯,揮舞著一柄雙刃利斧,左手的牛皮鋼盾便凌厲的攔腰狂砸,剎時便將四個紫衣女子堵截在身前一丈地!

  院子裡面,那手持金杖的女人冷叱一聲:「平日要你們勤加練習武功,你們盡在虛應故事,到了用時方知道自己一無是處!」

  她邊說邊走向高牆邊,冷聲厲叱,道:「都退下去!」

  「黑天剛」熊霸天黑得發亮的面上一緊,道:「老婆子,你大概就是『無憂婆婆』了吧?」

  冷視著熊霸天,那女人嘿嘿冷笑連聲,道:「不錯!」

  她一頓,又道:「看你這身骨架倒是挺唬人的,黑大個子,十招之內我把你擺平,你可要小心了!」

  熊霸天忽的哧哧大笑,道:「老婆子,你別把老子大鳥吹歪了,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熊大爺一概照單全收!」

  嘿嘿笑笑,「無憂婆婆」花滿天托著金杖直逼熊霸天,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先摘下你的一雙照子!」

  她平舉起金杖,熊霸天的牛皮鑲鋼盾平舉當胸,他哧哧又是一聲梟笑,道:「老太婆,熊大爺不聽嚷嚷,倒是你的那顆泛白人頭,當心我一斧頭把你劈成兩半!」

  猝然傳來一聲冷叱:「大個子,你的話才叫吹牛!」

  此聲傳來,使「無憂婆婆」花滿天也回頭看去!

  熊霸天望向發聲地方,叫起來,道:「什麼人,給老子走出來!」

  沒有等他的話聲落地,幾株槐樹後面,一個人正慢慢的走出來!

  那個人面色蒼白,深陷的眼眶透著疲乏的意味,挺直的鼻尖上面微微見汗,青得泛藍的鬍碴子像是塗了一層顏色,拖著四方步,搖晃著上身,那麼一副慘兮兮的模樣,宛似三天未吃飯!

  是的,這人正是「二閻王」沙成山,因為,沙成山就是這副樣子!

  風吹拂著他的頭髮,顯得枯槁的面上更加消瘦!

  「黑天剛」大忽忽的哈哈笑起來……

  沙成山走到牆邊站定!

  熊霸天已冷笑道:「一大早我就在找你,方家集老子走了三趟就是不見你的影子,想不到你竟然送上門來了,嘿……」

  沙成山聲音微帶嘶啞,道:「找我?有什麼事?」

  熊霸天哈哈大笑,道:「沒有事,但也有事。小子,你可是叫沙成山?」

  「二閻王」沙成山見「無憂門」的人在,不過他相信「無憂門」不一定就會知道臥虎山上自己曾殺了他們兩個人!

  笑笑,沙成山道:「不錯!」

  仰天一聲笑,笑聲未已,一邊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已雙眉聳起道:「你就是大鏢客沙成山?」

  側臉一笑,沙成山看出花滿天尚不知自己曾殺了她的兩名侍女,還以為是死於方寬厚之手,心中正自寬慰!

  豈料熊霸天粗中有細,立刻聯想到那夜方寬厚對他提及的——臥虎山把兩個無憂門女子踢落深崖之事!

  熊霸天粗聲笑道:「沙成山,聞得你是一位不打誑語說一不二的大鏢客,江湖上的頂尖殺手,是吧?」

  沙成山倦容滿面的道:「刀口舔血過日子,勉力混飯吃,那些大鏢客或頂尖殺手怕輪不到我沙成山!」

  嘿嘿一陣冷笑,道:「問得我師兄說,閣下曾經助過他一臂之力?」

  沙成山立刻警覺,他知道熊霸天的目的,志在戳穿臥虎山那檔子事了!

  然而,沙成山就是沙成山,他淡淡的道:「令師兄可是項城捕頭方寬厚?」

  熊霸天也是一驚。此時此地,他怎敢承認方寬厚尚活在世上?看來姓沙的也不簡單!果然,沙成山又接著問道:「這事你閣下是怎麼知道的?」

  他一頓又道:「當然,若非是我說出來,那一定就是方捕頭了,可是方捕頭不是已經死了嗎?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無憂婆婆」花滿天凌厲的眸芒直逼二人!

  她心中在想——她的兩個貼身侍兒的武功不弱,能殺敗她二人聯手之人,方寬厚不一定有此能耐!

  熊霸天強詞奪理的道:「是我大師兄將辭官的那晚上講出來的,怎麼樣?」

  一怔,沙成山咬咬牙,心中暗罵——這個王八蛋,真會說謊言!

  當然,此時他決不能戳穿方寬厚尚隱藏在這附近的事,因為,他不但要搏殺姓方的,更要為秦百年把兩件東西奪回來!

  於是,沙成山笑笑,道:「黑大個子,你的說謊,就如同喝口涼水那麼稀鬆平常,倒是令沙某意外!」

  熊霸天冷冷地挫著牙,道:「你說熊大爺說謊?那麼臥虎山上是不是你閣下在我師兄危急的時候,及時伸出援手把兩個『無憂門』女子踢落在山崖下的?」他一頓之後又道:「倒要看你這位大鏢客敢不敢承認了!」

  「無憂婆婆」花滿天嘴巴緊閉不開口,然而她的眸子裡面正在冒火!

  而熊霸天竟然對於沙成山援救他的大師兄,不但不向沙成山言謝,反而倒打一耙,恩將仇報——而且言來順理成章似的毫不臉紅!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臥虎山上我是救了二位的大師兄——方寬厚,這件事我記憶猶新。彷彿你們的大師兄那一刀挨得不輕,若非是我及時出現,方捕頭早已為『職』盡忠了!」

  熊霸天仰天一聲大笑……

  花滿天已厲聲怪叫道:「孩子們,別再找寶了,先把這小子圍起來,替我那兩個侍兒報仇!」

  她的話就是命令,所有九名女子與三個大漢便立刻拔出蛇尾刀吆喝著圍過來!

  熊霸天冷冷對花滿天道:「老婆子,你應該謝謝熊大爺,我替你找到了真正的仇家沙成山!」

  花滿天重重的道:「你們走吧,老婆子這回放過你二人!」

  熊霸天伸手在牆下扶起左長庚,回頭對沙成山一聲得意的笑,道:「姓沙的,我為你祈禱,希望你還能活著,而且活得長命一些!」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我活得命長些,只怕你的命就不長了!」

  熊霸天未再開口,嘿嘿笑著往方家集走去!

  「無憂婆婆」花滿天冷叱一聲,道:「沙成山,原來是你在臥虎山上助鷹犬們殺害我的兩名侍兒,可惡啊!」

  沙成山感喟的搖搖頭,道:「當初我並未料到事情會如此複雜,還以為官兵抓強盜,我就那麼隨便幫了個忙。花門主,在那種情況下,任是誰也會出手助拳,我……」

  花滿天怒叱道:「你怎麼樣?你是大鏢客沙成山,就更應該出手?」

  沙成山冷淡的道:「既然遇上了,便也沒有選擇餘地!」

  花滿天哆嗦的雙目泛紅,道:「沙成山,我早已聞得你……你雙手染血……殺人如麻,你……你是個凶殘的豺狼,可惡的刀客。你知道就因為你中途插手攬閒事,害得我即將到手的東西又被姓方的老狗吞沒,你說:這筆帳我們如何算法?」

  仇恨正在花滿天的血液裡沸騰,也在她的肺腑之間澎湃,那種逼使她幾乎發瘋的忿怒之火,也正燃燒著她的週身,便再多言,此刻也是多餘的了!

  嚥了一口唾沫,沙成山道:「殺戮對我而言,原是一項無奈,說我嗜殺,沙成山決不承認!比如眼前,如果我想走出此地,我能嗎?」

  怪笑連聲,花滿天道:「臥虎山上你殺了我的人,今日你還想活著離去?」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臥虎山上我未出刀,只是把她二人踢落山崖,如果她們的輕功夠好,應該不至於喪命。當然,她二人死了,我除了內心負疚之外,卻也無可奈何!」

  花滿天忿怒的道:「聽聽,他娘的,你說得好輕鬆!沙成山,你怎麼不想想,那是兩條人命啊!」

  沙成山一歎,道:「我說過,無可奈何!」

  花滿天怒吼一聲,道:「殺!」

  在花滿天的怒吼聲裡,三個大漢自三個方向往沙成山圍殺過去!

  三把「蛇尾尖刀」發出「咻」聲不絕,冷芒激盪在沙成山的週身上下,氣勢上似要把沙成山亂刀斬碎一般!

  十名紫衣女子團團圍在四周,個個怒視著敵人,因為眼前的沙成山是殺死她們兩位同門人的兇手!

  沙成山動作之快,幾乎和不動毫無分別——那真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他的身子尚未展現出影子的晃動,「銀鏈彎月」已統體盤旋。

  那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猶在人們的耳朵裡嗡嗡作響,「銀鏈彎月」已重歸原位,於是,三個大漢便隨著蕩回的「蛇尾尖刀」而倒翻三丈外!

  花滿天看的雙眉聳動,在場的人誰不一愣?

  緩緩的,花滿天托著手中金杖走向沙成山,她面上一片蕭煞,灰蒼的頭髮微微抖動:「寒江月刃?」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正是寒江月刃!」他一頓又道:「花門主一眼看出,倒令沙某十分佩服!」

  雙目厲芒直視,手中金棒抬起,花滿天道:「老婆子見獵心喜,且來領教了!」

  沙成山平淡的道:「花門主的『毒蛇金杖』沙某也早有耳聞!」

  他稍作後退狀的又道:「如果傳言是實,花門主的金杖之內藏著不少暗器,好像是……七十二支梅花針,三十二支喪門釘,開花毒彈一顆,是吧?」

  嘿嘿一聲笑,花滿天道:「沙成山,你倒是很瞭解老婆子手中兵刃,那麼,你可要小心了!」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我會的,花門主,因為我還不想死,尤其是死在你手中,那該有多窩囊!」

  沙成山真是罵人不帶髒字,花滿天當然聽得出來,氣得她哇哇吼道:「沙成山,你是個不可饒恕的狂徒,我要你立刻死在我的腳下!」

  花滿天的動作真快,她好像根本就在沙成山的頭上一般,金芒閃掣發出尖嘯之聲,宛似夕陽噴出的萬道彩霞,那麼凌厲的罩向敵人!

  一對一的撲擊,高手之間的過招,快則轉眼之間,慢能打上一天一夜也沒完沒了!

  「銀鏈彎月」便在沙成山的右手猝翻裡,宛似摔碎一蓬雪球也似的在他的頭上半尺之地炸開。

  那滔滔流矢飛射穿擊,銀芒點點的連成束,然而只在轉眼之間,甚至不聞金鐵撞擊,便立時又趨向幻滅!

  是的,一切又歸於沉寂!

  對搏的二人也站在原地,更是以原姿式對峙著,彷彿剛才的一招,只是小菜一道!

  花滿天的面孔上現出一股子灰濛濛之氣。

  她的嘴巴緊閉而憋出數條紋路於兩邊嘴角上,視線直在沙成山的週身上下打量著,似乎在尋找她欲下手的地方!

  青衫微微擺動,沙成山的表情一片木然!

  驀地——

  花滿天暴起三丈有餘,當人們的視線隨著她的移動而仰面看去的剎那間,她的身影怪異的在空中停滯著,手中的金杖猛然抖閃,便見金芒中濺出一蓬肉眼幾乎難以辨認的細小梅花針!

  沒有聲音,更分辨不出她的動作,只聽得金杖中的機簧微響,那蓬梅花針已到了沙成山的頭上!

  果然,花滿天的暗器歹毒!

  沙成山的身法看似未動,實則他已交互偏移十二步。

  但見一片極光出現在他的頭上,宛似他本來頂著一個大帽子,「銀鏈彎月」已在狂捲極洩!

  花滿天擰身空中看的真切,她心中相當滿意,一蓬梅花針正自射入那片極光之中,沒有一根被阻擋於外!

  倒翻三個空心觔斗落於地上,花滿天就等豐收成果,砍下沙成山的人頭了!

  然而,沙成山依然挺立在她的對面,而且古井不波的冷冷直視過來……

  於是,花滿天愣住了!

  花滿天嘿嘿一聲怪叫,道:「沙成山,你怎麼不倒下去?

  難道你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輕搖著頭,沙成山冷笑道:「沒有人能練成金剛不壞之有,便真的有一天你得到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也只能在功力上高人一等。當然,我沒有那種雄心!」

  花滿天重重的道:「沙成山,老婆子的一排十二支梅花針清晰的穿入你的那片銀光之中,顯然都已打中,你怎會不即倒下?」

  沙成山笑了……

  是的,他應該笑,因為他的那把「銀鏈彎月」……

  現在,沙成山緩緩的提起「銀鏈彎月」,右手食中二指夾著那把四指寬的彎月形刀身,左手指卻輕輕的在刀身之上輕柔的抹拭……輕柔得宛似他在抹拭著愛人的面龐!

  就在沙成山的抹拭中,花滿天已看見那蓬射出的梅花針從沙成山的「銀鏈彎月」刀身上落下來!

  於是,她雙目驚異的怪叫道:「可惡的小子,原來你的刀還會把我老婆子的梅花計吸在上面,難怪你有恃無恐!」

  笑笑,沙成山道:「花門主,我們可要再打?」

  花滿天重重的一跺腳,吼道:「沙成山,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無憂門』從今天起,抱定一個決不更改的宗旨!」

  沙成山淡淡的道:「請花門主明示此項宗旨!」

  花滿天咆哮一聲,恨不得撕了沙成山,她咬牙道:「奪寶第一,殺你為先!」

  花滿天的話甫落,立刻金杖一揮,叫道:「我們撤,他日再來!」

  沙成山怔怔的望著花滿天率眾離去,心中著實不是滋味。想來想去,全是熊霸天的一句話,不由得嘴角冷酷的一牽,緩緩往方家集走去!

  回到方家集的平安客棧,沙成山剛踏上台階,他不由得怔住了!

  沙成山沒有舉步入內,但屋子裡卻已發出銀鈴似的聲音,叫道:「進來呀,酒菜都已齊備,等你回來就要端上桌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你要請我?我看免了,孫悟空遇上蜘蛛精——我們兩『變』!」

  屋子裡面便在這時候走出個俏佳人。

  只見她打扮得可真美,果真是出水芙蓉面,花嬌柳蟬身,色艷桃李樣,吐氣如蘭香,光景誰不以為她是個大美人?

  沙成山心中暗罵:「娘的,如果我不認識你這只『毒蜘蛛』,別說是你請我吃酒,便是由我掏腰包我也於,哼,只可惜……」

  是的,從屋內走出來的女子正是「毒蜘蛛」柳仙兒!

  果然吐氣如蘭,柳仙兒笑對沙成山道:「過來嘛,先認識我們的大公主!」

  沙成山向後房內望著,冷冷道:「百毒門『毒王』冷泉的大女兒?」

  點點頭,柳仙兒道:「是呀!快過來吧!」

  沙成山暗中咬咬牙,臉皮子一緊,便跟著柳仙兒到了屋中央的一張桌邊。冷若水未站起身,她輕輕的點了一下頭,道:「坐下來說話!」

  拉過椅子坐下來,沙成山道:「敢情你們是專門等我的了?」

  冷若水點點頭,道:「不錯,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沙成山望著柳仙兒道:「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咭」的一聲笑,柳仙兒道:「方家集不過數家客棧,我只要找到你騎的馬,就知道你是住在哪一家了!」

  沙成山冷冷道:「嗯,你倒是個有心人了!」

  冷若水已對柳仙兒吩咐,道:「叫他們上酒菜!」

  根本不用柳仙兒叫夥計,兩個年輕夥計已往灶上跑!

  沙成山眸芒炯炯道:「我還不餓,且先說說,你們等我的原因!」

  冷若水直視著沙成山,低聲有力的道:「合作!」

  沙成山冷冷的搖搖頭,道:「大公主,難道你會摒棄彼此之間已經造成的仇恨?你不再找我報仇?百花谷中我曾搏殺了你的妹子冷若冰,你能不報仇?」

  沙成山輕搖著頭——不停的搖著……

  笑意掛在冷若水的面頰上,笑意中包含著冷酷,有一種尊貴的儀態表現在她的眼神中,沉聲的直視沙成山,道:「我們不會忘記報仇,當然,你這位大鏢客也不怕有人找你報仇。不過,我們在衡情量勢之後,覺得報仇之事尚可稍緩時日!」

  一笑,沙成山望著夥計端出來的四種可口熱炒,道:「那麼,在你們找我報仇之先呢?」

  冷若水望了柳仙兒一眼,道:「你把細節告訴他!」

  柳仙兒美眸一亮,沙成山看了一哆嗦,因為柳仙兒的雙瞳水汪汪,像是那浩瀚的海洋,這種女子最是會媚人!

  只聽得柳仙兒道:「沙成山,我們找你合作!」

  深邃的眼神透著迷惘,沙成山道:「合作?我們之間還能談到合作?」

  柳仙兒立刻笑道:「能,難道你忘了我說過的話?昨日敵人今日就能成為朋友,對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從不把你的話擱在心上,因為我怕再吃虧上當!」

  柳仙兒「咭」的笑起來,她俏媚的盯著沙成山,道:「難道你真的把我當成一隻毒蜘蛛?別糟踐我了!」

  沙成山嘴皮一緊,道:「有時候我以為你比一隻毒蜘蛛還可怕!」

  柳仙兒不怒反笑,她把椅子拉近沙成山身邊,道:「酒菜已端上桌,沙成山,我們一邊吃喝,一邊細談。這次合作,你只有好處而無絲毫壞處!」

  沙成山知道這桌酒菜絕無問題,因為全是平安客棧灶上端出來的,也就大方的舉箸吃喝起來……

  柳仙兒伸出纖纖玉手抬起桌上酒杯,道:「來吧,先為我們的合作乾一杯!」

  沙成山坦然的道:「大公主,沙成山借花獻佛了!」

  冷若水舉杯呷了一口,放下酒杯,道:「沙成山,在雙方合作期間,我保證你的安全!」

  一笑,沙成山道:「我的安全由我自己保證,從不假手別人,大公主的美意我謝謝了!」

  柳仙兒輕聲道:「沙成山,秦百年的東西丟了,然而秦百年一直按兵不動,你不覺得奇怪?」

  沙成山心中暗笑——秦百年能執武林牛耳,成為「武林老爺」,絕非幸致,更不是簡單人物,早已十萬兩銀子要自己為他尋找兩件寶物,你們又怎會知道?

  笑笑,沙成山道:「那是姓秦的事,與我何干?」

  柳仙兒哧哧一笑,道:「沙成山,事情十分明顯,我們要在秦百年按兵不動期間,盡快的把兩件東西找到!」

  又是一笑,沙成山道:「那是你家的事,與我何干?」

  柳仙兒側著粉面斜視沙成山,道:「怎說與你無關?只要你答應合作就是與你有關了!」

  沙成山乾了一杯酒,道:「可是要我助你們奪寶?」

  柳仙兒立刻點頭,道:「就是這樣,你幹不幹?」

  沙成山夾著桌上可口炒菜,嘴巴裡猛嚼著,半晌,他把嘴巴抹了一下,道:「幫你們奪寶,我有什麼好處?」

  柳仙兒立刻低聲道:「除了不再找你報仇之外,送你白銀一萬兩!」

  沙成山哧哧笑道:「柳仙兒,我很奇怪,聞得『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的一身武功高絕之外,更兼一身毒物,他的口技便能驅使毒蟲為他所用,他怎麼不親自前來……」

  冷若水冷眼望著柳仙兒,輕輕的點著頭……

  柳仙兒先是環視四周,然後又把椅子拉近沙成山,這才低聲的道:「我若不說,你自然是不會知道……」

  沙成山見柳仙兒一本正經,便知事態嚴重,也就放下筷子,專心細聽!

  柳仙兒又看了冷若水一眼,道:「沙成山,希望你聽在耳裡,擱在心上,切莫對他人言及我對你說的話!」

  沙成山點著頭,道:「有那麼嚴重?」

  柳仙兒重重的點頭,道:「是的,這件事相當嚴重!」

  沙成山伸手攔住柳仙兒說下去,道:「既然很嚴重,你便不必說出來!」

  柳仙兒眨著一雙美眸,道:「為了取得你的合作,這事非說不可!」

  沙成山愣然的不開口!

  柳仙兒已語音含悲的道:「我們『苗疆百毒門』為了替門主夫婦二人祛除迴盪於經脈中運行的劇毒,必須得到那本『百竅神功秘籍』方能解救……」

  沙成山冷冷的道:「就我所知,冷若冰已潛伏在秦百年身邊近四年,難道你們門主夫婦二人已痛苦了四年之久?」

  柳仙兒立刻接道:「五年了,每個月圓之夜,門主夫婦二人就會滾地哀號,全身如萬蟻鑽心,必得兩個時辰之後方能恢復過來!」

  一邊,冷若水接著低聲道:「苗疆第一大夫叫藥老子,是他在為我爹診治之後,說出只有練一種『百竅神功』,方能把脈中所含劇毒加以控制與運用,藥物是救不了的!」

  柳仙兒接著又道:「沙成山,你該明白我們為什麼不惜一切犧牲的要奪取秦百年的秘籍了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又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然而,沙成山心中明白,秦百年已交出銀子二萬兩,「百竅神功秘籍」自己非要到手不可!

  柳仙兒立刻又解釋,道:「東西在方寬厚手中,你我早已知道。這些天來,我相信姓方的必定藏在某一神秘地方苦練了。如果我們雙方合作,設法誘出姓方的,我們負責奪寶,你替我們對付『無憂門』。事成之後,我們按約送上萬兩銀子。沙成山,這事在你應該是極為平常的,你三思!」

  沙成山半晌未開口,冷若水與柳仙兒直視著沙成山,就等他的一句話了!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好,我答應你們,雙方合作!」

  冷若水緩緩站起身來,道:「沙成山的話我信得過!柳仙兒,你在此陪沙大俠吃酒,我先走一步了!」

  柳仙兒立刻起身相送,沙成山仍然古井不波的坐在那兒吃大菜!

  柳仙兒送走冷若水,笑嘻嘻的坐到沙成山身邊,道:「現在,你不會再怕我對你使手段了吧?」

  沙成山一笑,道:「雖是合作期間,我仍然提高警覺。

  柳仙兒,說吧,我們怎樣著手?」

  柳仙兒舉杯笑瞇瞇的道:「沙成山,就某一方面而言,我十分欣賞你!來,先乾上一杯,再談正事不遲!」

  沙成山端起酒杯喝乾,柳仙兒立刻又替他斟滿一杯,這才笑道:「沙成山,我老實對你說,我們並不怕『無憂門』,但對『無憂婆婆』手中的那支金杖,大公主有些忌憚。上次交手,大公主心愛的『綠蟾蜍』幾乎被她的暗器射死!」

  沙成山笑笑,道:「如此說來,你們找我替你們挨花滿天的暗器了?」

  柳仙兒呵呵笑罵,道:「沙成山,放眼江湖,你大概足以應付無憂婆婆的金杖,我相信沒有看錯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柳仙兒,別給我戴高帽子!今夜我在方寬厚那燒焦的大宅子後面等你!」

  說完便站起身來,又道:「謝謝你這一桌無毒酒菜,我要回房去睡了!」

  柳仙兒掩口一笑,道:「可要我侍侯你上床?」

  一怔,沙成山道:「儂本佳人,奈何言談粗俗,令我倒盡胃口!」

  柳仙兒不惱反笑,道:「這在我苗疆本就是平常事!自以為中原文明,把那平常而聖潔的男女關係,故意文皺皺的神秘起來,名之曰廉恥,其實呀,哼,你們哪一個不是一肚皮的齷齪無賴!」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敢情你把那回事當成家常便飯、涼水一碗?」

  柳仙兒坦然低聲道:「你以為呢?」

  猛然回頭,沙成山大步走回客房!

  後面,柳仙兒重重的往桌面上放了一錠銀子,起身便往店外面走去!

  這光景看得兩個夥計直瞪眼……

  沙成山回到客房裡,關上房門便睡下來,心中思忖著!

  原來「苗疆百毒門」門主這些年未到中原來,竟是練什麼毒功奇術而走火入魔,運行在體內的劇毒不能受到有效的控制,才要奪取「百竅神功秘籍」。

  「毒王」冷泉本就是江湖頂尖驅毒高手,聞言他不論走到什麼地方,只要口吹尖銳哨音,便有毒蟲向他身邊走去。

  世上奇能之士本就不少,但似他這般的驅使毒物為他所用,天下少有!

  沙成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等到一覺醒來,外面已是掌燈時候!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48:05

第十七章


  這夜天空仍然不見月色,沙成山繞道來到槐樹坡。他選了一棵高大的樹攀上去,幾乎,他就坐在樹梢頭!

  那棵樹長在槐樹坡斷崖上,既能看到方家集,也可以看到坡兩邊,雖在黑夜,沙成山仍能極目看得很遠!

  此刻,二更天剛到,從方家集那面一條人影如飛的往這邊撲過來!

  黑影到了小廣場中央,只是稍一頓,便往圍牆後面繞過去!

  沙成山立刻認出正是柳仙兒。他心中暗想,這時候怎不見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出現?

  沙成山真怕柳仙兒被熊霸天遇上。真要遇上,今夜豈非是白來了?

  沙成山又向四周望了一眼,便立刻躍下樹。柳仙兒的聲音已經傳來:「沙成山,你在哪兒?」

  木然似的走近柳仙兒,沙成山道:「柳仙兒,你這般明敞著呼叫我,敵人早被你嚇走了!」

  柳仙兒拉著沙成山道:「此刻尚早,敵人不會來的。沙成山,我們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只要姓方的出現,我們便立刻捉活的!」

  沙成山望望方家集,道:「你們大公主呢?她怎麼不來?」

  柳仙兒低聲道:「她回苗疆去了!」

  沙成山怔怔的道:「她怎麼放心得下?這時候回苗疆幹什麼?」

  柳仙兒有些無奈的道:「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再細細告訴你!」

  指著那棵大樹,沙成山道:「走,到樹頂上去,那樹枝葉繁茂,是個好地方!」

  柳仙兒抬頭望去,笑著同意的道:「真難為你會找到那棵樹,我們上去!」

  沙成山與柳仙兒先後登上大樹頂,柳仙兒十分自然的倒向沙成山懷裡,笑道:「你還怕我嗎?」

  一聲苦笑,沙成山道:「溫柔鄉也是死人塚,若說不怕便是欺人之談。不過,沙成山見怪不怪,樹頂之上你施展不出叫人心跳的舉動,有什麼可怕的?」

  柳仙兒吹氣如蘭的道:「那可不一定!如果你不怕,雖在樹頂上,我們仍然可以折騰一番!沙成山,你信不信?」

  一笑,沙成山道:「別逗了!倒是你快說,冷若水為何回轉苗疆?」

  重重的在沙成山臉上吻了一下,柳仙兒道:「沙成山,我們百毒門在苗疆是個大門派,七壇主八護法個個武功不俗。就是因為門主夫婦二人練毒入魔,他們十五位便輪流守護在總壇,這事已經有五年了!」

  沙成山不解的問道:「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真的就能治好冷泉夫婦身上的毒?」

  柳仙兒點著頭,道:「能,藥老子的話很有道理,只要門主練就『百竅神功』便能立刻自由操縱週身經脈。所留體內劇毒,更能轉為有利武器,出掌揮拳,毒氣便能傷人於無形。沙成山,你想到沒有?如果你助我們得到秘籍,往日一段仇恨,自然也就迎刃而化解了!」

  沙成山心中暗吃一驚:如果真的冷泉練就「百竅神功」,中原武林還有好日子過?

  就在他思忖間,柳仙兒的嫩臉貼在了沙成山臉上泛青的鬍碴子上面,她磨呀磨的口中發出「啊」聲不斷!

  沙成山宛如濤濤江心的大石頭而不為所動,左手卻仍摟住柳仙兒,低聲細語的道:「柳仙兒,敢情你想在樹頂上開闢另一種戰場?」

  柳仙兒咦咦唔唔的道:「沙成山,我向你挑戰了!就怕你不敢接受!」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是不敢,是不能!」

  柳仙兒仰起赤紅的嫩臉,道:「為什麼?莫非你……你受過宮刑……」

  沙成山冷叱道:「胡說八道,單就我的粗鬍碴子,可以知道我十分正常的是個大男子漢了!」

  柳仙兒立刻笑問:「那麼又為什麼你不能?」

  沙成山重重的道:「因為,有人來了!」

  柳仙兒忙挺直上身四下看,道:「沒有人嘛,你……」

  沙成山冷冷的道:「有,而且是大隊人馬往這邊走來了,你因為心中存有雜念,所以未曾注意到罷了!」

  柳仙兒忙靜下心來聆聽,不由面色大變,道:「不錯,是有不少人往這邊來,而且……而且……」

  沙成山立刻接道:「而且不下百人之多!柳仙兒,你猜這會是誰?」

  柳仙兒雙眉一緊,道:「我怎麼猜得出來?總不會是八大門派的人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如今的八大門派自以為清高,他們表面上不屑於奪取秦百年之物,甚少出動,我看這必是另有他人了!」

  柳仙兒未再說話。遠處人影幢幢,宛似出洞的一群黑螞蟻,往這面奔過來……

  不錯,來的人沒有一百也足有八十多,這些人到了燒燬的宅子前面廣場上,立刻成隊形的站在一起,有個大漢揮舞著手中刀,分派著人員……

  就在這時候,六個女子簇擁著一個灰髮老婆婆走來,大漢立刻上前恭迎!

  樹上,沙成山笑了!

  柳仙兒忙問道:「你笑什麼?沙成山!」

  指著遠處廣場上面,沙成山笑道:「你還未曾看出來嗎?

  那是無憂婆婆,她今夜率領這麼多人趕來此地,不知她在弄什麼鬼?」

  不錯,來的正是「無憂婆婆」花滿天!

  只聽她尖聲吼道:「高護法,把人手分開來,立刻動手挖,別再耽擱了!」

  大漢立刻應道:「門主寬心,今夜一定把這宅子翻個身!」

  果然,就在花滿天走入燒燬的宅子不久,姓高的已把人手分好,從前院到後院,每個院子三十人。

  只見這些人都扛著大鋤頭鐵耙子,斧頭鑽子也全帶來了!

  於是,只聽得方寬厚的宅子裡叮咚之聲不絕於耳,挖地掀牆此起彼落!

  遠處的大樹上,柳仙兒尖聲笑道:「沙成山,花滿天蠻幹起來了,哈……」

  沙成山笑笑,道:「如果花滿天知道方寬厚未死,她就不會如此亂來。只可惜她不知道!」

  柳仙兒柔馴得宛似一頭小貓般,在沙成山的懷裡笑道:「花滿天想寶想得快要瘋了!怎麼不多想一想,方寬厚怎麼會把那麼貴重之物隨便亂放?宅子都燒燬了,東西還能存在嗎?」

  沙成山心頭像是自己抱了個刺蝟似的,生怕柳仙兒突然玩詐,笑了一下,道:「且等著看花滿天掘地三尺之後無功而退的模樣吧!」

  柳仙兒呵呵笑的撫蹭著沙成山的粗而泛青的鬍子,道:「沙成山,那一定是很沮喪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突然遠處黑暗中鐵蹄滾動如雷,一彪人馬卷地而來!

  蹄聲也驚動了正在燒燬的宅子裡挖地的人們,一個個伸頭引頸的看過去!

  沙成山雙眉一緊,低聲的道:「這批人又會是誰?」

  鐵騎來的真夠快,一下子全到了宅子前面的廣場上。

  天空彎月如鉤,沙成山極目望過去,不由得一愣,自言自語的道:「怎麼會是他們?怪了!」

  柳仙兒在沙成山耳邊低問:「沙成山,你認識這批人?他們是誰?」

  沙成山仰起頭又仔細看,點著頭,道:「是他,不會錯,『快刀』閻九子!」

  柳仙兒急急的又問:「誰是『快刀』閻九子?這些人……」

  沙成山面上肌肉微抖,雙目炯炯的道:「柳仙兒,你聽人說過——西陲二十四鐵騎沒有?」

  柳仙兒點著頭,一邊開始暗中數著「一匹……二匹……嗯……是二十四匹快馬!」

  沙成山冷冷道:「這就對了,姓閻的吃我削去一耳,受傷不輕,此刻必是找我而來!」

  柳仙兒驚異的道:「這麼說來,你的仇家追來了?」

  沙成山愣愣的道:「你如果怕惹出另外麻煩,柳仙兒,我們就此拆伙!」

  柳仙兒猛的抱緊沙成山,道:「就算是來了二十四天神,我也認準你沙成山!要拆伙且等寶物尋到了再說吧!」

  隱隱的,只聽得遠處傳來聲音,道:「朋友們哪條道上的?今夜來此何事?」

  是個粗漢聲音傳過來:「各位,可曾遇上個叫沙成山的傢伙?」

  樹上面,沙成山立刻聽出是「快刀」閻九子的聲音,便不由得嘴角一牽!

  聲音傳過來的十分清晰,沙成山又聽出了「無憂婆婆」花滿天的聲音:「你們提那個替人辦事混口飯吃的狗雜種?我老婆子前不久還同他打了一架,哼……若非他手中有把會吸鐵的怪刀,他早已不存在了!」

  一個尖尖的聲音傳來,顯然是個女子:「你也同姓沙的有過節?」

  另一粗漢也問道:「各位是何門派?在此幹什麼?」

  花滿天的聲音,道:「湘西無憂門,花滿天就是我!」

  一個女子聲音,道:「原來是花門主,我等來自西陲……」

  「無憂婆婆」花滿天立刻驚異的道:「西陲二十四鐵騎?我老婆子聞名久矣!」

  閻九子指著馬上一位三十多歲女人對花滿天道:「這位孔二娘,是我們當家的!」

  花滿天笑起來,道:「西陲二十四鐵騎中竟然有女子,而且又是當家的,哈哈……不讓我老婆子專美於前了!」

  沙成山也是十分驚異!

  傳言西陲二十四鐵騎神出鬼沒,殺法粗野,其間竟會有個女的,這個女子必然十分了得,否則她又如何懾服那麼多粗狂的男人?

  馬上面,姓孔的女子沉聲道:「花門主,我們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姓沙的王八蛋?」

  她又指著一邊的閻九子,道:「姓沙的自以為刀法古怪,殺傷了我家老二,我們是專門找他而來,還望花門主指點一二!」

  哈哈一聲笑,花滿天道:「這麼說來,各位並非為搶寶而來了?」

  馬上坐的孔二娘冷冷道:「搶寶?我們沒有興趣。殺了姓沙的我們便立刻走人!」

  花滿天十分滿意孔二娘的話,只要二十四鐵騎不參加奪寶,她便放心不少!

  回轉身,花滿天高聲道:「你們快找,來的是友非敵,大家盡放寬心!」

  花滿天的話甫落,孔二娘立刻問道:「花門主,何處可以找到姓沙的?」

  稍作思忖,花滿天心中竊喜的沉聲道:「各位可以在這附近找找,如果要我為各位探聽姓沙的去處……嗯……三日後我在此地告訴各位!」

  孔二娘立刻點點頭,道:「也好,就這麼說定了,三日後我們在此聽消息!」

  她話聲甫落,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孔二娘連個「謝」字也不說,好像花滿天應該為她傳遞消息般驕狂自大,不可一世!

  站在花滿天身邊的一個女子憤然道:「這女人忒也囂張,好像我們應該為她辦事似的……」

  花滿天未動,她冷然的望著絕塵而去的二十四鐵騎,口中發出得意的笑聲,道:「我會在三天之內打探出沙成山的下落。哼……三天,三天之後,我們早已把此地掘翻個身,至少這三天之內我不用擔心姓沙的來搗亂了,哈……」

  一邊,另一女子也笑道:「有他們在四周逡巡,我們還擔心什麼?還是門主有見地,屬下等佩服之至!」

  此刻,樹上面的沙成山心中著實憤怒!

  雖然他相信花滿天絕對找不到那兩件寶物,但花滿天利用二十四鐵騎為她在四下裡保護,著實叫人可惱!

  事情十分簡單,如果「西陲二十四鐵騎」不即離去,至少方寬厚就不敢從暗中走出來,這對於自己的工作便造成一定的妨礙!

  柳仙兒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

  沙成山見柳仙兒一副慵懶的睡態,桃腮泛紅如塗顏色,心中暗自思忖——她怎麼會是百毒門的女子?如果她能像丘蘭兒一般,那該有多好?

  沙成山沒有動,但卻輕聲的對柳仙兒道:「醒醒,柳姑娘,快五更天了!」

  揉揉眼睛,柳仙兒抬起頭來,道:「我一定睡了很久!」

  她遙望大宅子那面,火把中,無憂門的人正在忙乎著,不由得憤憤的道:「看來今夜姓方的不會來了!」

  沙成山點著頭,道:「柳姑娘,我要先走一步,你也該回去歇著,明晚二更天再來吧!」

  柳仙兒深深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除了公事,你就不想辦點私事?」

  沙成山知道柳仙兒的話中含意,笑著在柳仙兒鼻子上捏了一把,道:「公事沒辦好,哪有心情搞私事?柳仙兒,我是個公而忘私的人,因為……我是沙成山!」

  順著大樹躍下地面,沙成山剛落在地上,柳仙兒已跟著他到了下面。沙成山笑問:「你怎麼也下來了?」

  柳仙兒帶著失望表情,道:「你都走了,我在上面喝西北風呀!」

  沙成山低聲道:「二更天我們再來,不見不散!」

  柳仙兒撒嬌的道:「我會來的,就怕你會黃牛!」

  沙成山乾笑一聲,道:「要抓方寬厚,怎麼會黃牛?再見了!」

  沙成山走的真快,眨眼之間便消失在黑暗裡!

  柳仙兒怔了一會兒自語道:「奇怪,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女子,沙成山竟然對我視若無睹,他……」

  此刻,遠處傳來雞叫聲!

  方寬厚的那幢燒得面目全非的大宅子裡面,「無憂門」

  的人已停下工作,很快的集合在一起,沒多久便一窩蜂也似的消失在黑暗中!

  沙成山回到客棧裡,他實在想不通,「西陲二十四鐵騎」人馬,怎會知道他在方家集呢?

  一定有人對他們說了,否則,他們不會找到這種小地方來的!

  沙成山躺在床上,他細細的推敲著,一時間也猜不透誰指引這二十四鐵騎找到方家集來的!

  迷迷糊糊裡便睡著了……

  沙成山是被人叫醒的,有個年輕夥計笑對他道:「客官,有人在方家燒掉的凶宅子後面等你,說是你一定要去,不去是王八!」

  沙成山憤怒的一把揪住夥計,叱道:「這人是誰?」

  年輕夥計絕對想不到這位不怕鬼的瘦漢子手勁如此大,竟然把他提得雙腳離地,不由得雙手直搖,道:「客官,你先放下我,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重重抖著手腕,年輕夥計幾乎一屁股跌坐地上。直起身來,夥計苦兮兮的道:「我若不說實話,那人就要揍我;我把那人的話一字不漏,半句不改的告訴你,差一點你又要揍我,真是的……」

  沙成山站直身子,問道:「是誰要你這麼傳話的?」

  夥計指著門外,道:「是個黑大個子,那人長像賽韋陀,一雙大手掌像盤子,手指頭就似棒槌一樣粗,黑不溜粗的總有個七尺高,嚇人哪!」

  一笑,沙成山想起這人一定是「黑天剛」熊霸天,不由得走至門口,道:「過午了嗎?」

  夥計忙點頭,道:「是的。客官,你可要吃些東西再去?」

  沙成山立刻吩咐小二,道:「切二斤醬牛肉,大蒜兩三個,我邊吃邊走。他娘的,倒要看誰是王八!」

  夥計已走出門外,突又回頭道:「客官,我要是你,便寧願當王八。去,準定是送死!」

  沙成山冷沉的道:「王八好當氣難受,快去拿吃的來!」

  夥計剛才領教過沙成山的「一把抓」,知道沙成山不簡單,聞言不敢再多口,立刻取來二斤醬肉一把大蒜,直著眼看著沙成山走向鎮外!

  燒燬的凶宅子距方家集三里地,沙成山走到台階前的廣場上面,兩斤醬牛肉早已吃光!

  繞過高圍牆,沙成山來到後院。不錯,果然是有人在等候著他。令沙成山驚異的是,等他的人有三個。

  其中只有一個他認識——皖北「飛索門」當家,「撥雲手」管洲!

  「撥雲手」管洲人長得粗壯,但跟在他身邊的二人之中,有一個賽過黑鐵塔,單是一雙銅鈴眼,便似鑲在眼眶裡面的兩粒核桃,凶殘模樣果真嚇人!

  頹廢的後院井邊,「撥雲手」管洲已哧哧冷笑起來……

  沙成山沒有開口,他面無表情的帶著一片冷漠……

  一邊,兩個大個子已自腰間取出麻繩,沙成山立刻嘴角一牽,道:「管門主這一向得意?」

  「撥雲手」管洲冷沉的道:「得意個屁!」

  他摸著右脅,又道:「上次你姓沙的在我這地方開了彩,就差沒把管某開膛破肚!一刀之賜,沒齒難忘,這次便是趕來回報的。沙成山,這一次我可並非是替白良助拳,這裡只有我飛索門的人!」

  一笑,沙成山道:「沙成山也未忘記管門主的金索!」

  說著,便伸左手摸了一下面頰!

  「撥雲手」管洲側身指著兩個大漢,冷冷道:「他二人是我的屬下——皆是我飛索門護門使者!」

  沙成山眼珠子盯在管洲的面上,並不去瞄一下另外二人。淡淡的,沙成山道:「管門主,約鬥沙某,只須一聲招呼,似你們那般惡言一句,實在有失風度!」

  一怔,管洲沉聲道:「沙成山,你在嚼什麼香根?」

  沙成山重重的哼道:「可要沙某一字不漏的再說一遍?」

  點點頭,管洲怒道:「你說,是什麼話令我有失風度?」

  沙成山冷笑連聲,道:「客棧小二傳言,有人邀我來此,不來便是王八,而且叫那店小二一字不漏的告訴沙某。姓管的,如此傳話,豈非三歲孩童?」

  管洲猛的側頭望向身邊大個子,叱道:「是嗎?你是這樣傳話的?」

  不料粗漢怪聲吼道:「門主,這種小子欠挨罵,不罵哪裡會來得這麼快?」

  管洲虎目怒視!

  另一大漢已沉聲道:「門主,別忘了我們是來索命的,罵他幾句也好培養出我們搏殺的情緒,管他風度不風度!」

  「撥雲手」管洲眨了幾下眼,冷笑道:「不錯,罵得好,對!」他冷冷的直視沙成山,又道:「沙成山,你已經很快的來了,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管門主,你已承認自己有失風度了!」

  猛搖著頭,「撥雲手」管洲高聲道:「我並未失去風度,沙成山,你更未當上王八,因為你及時的趕來了,所以這王八二字你就當不上了。當然,我們的邀約方式也成功了,哈……」

  管洲大笑,他身邊的兩個大漢更是捧腹狂笑起來……

  沙成山懨懨的垂下雙臂,面色已見冷酷!

  他在對面三人笑得幾乎流出眼淚之後,淡淡的道:「管門主,可否介紹這二位的大名,也好令沙某略加認識?」

  管洲猛沉的一掌拍在右邊黑大個子胸上,道:「他是『賽韋陀』石磊,另一個『巧手飛索』申屠,二人實際上是我『飛索門』下的『黑紅雙煞』。沙成山,管某說的夠清楚了吧?」

  沙成山笑意掛在嘴角上,道:「黑紅雙煞的名號在皖北相當響亮,沙某今日有幸一會,足慰平生了!」

  「賽韋陀」石磊怪聲道:「姓沙的,今日之會也是你此生最後一會,因為你沒有機會再生離此地了!」

  沙成山猛的心頭一震,立刻十分平和的問:「管門主,請問你們如何會知道沙某在此方家集的小客棧?是誰告訴你們的?」

  嘿嘿一聲笑,「撥雲手」管洲道:「水大漫天,樹大招風,沙成山,你就別再多此一問了!」

  沙成山無奈的一聲怨歎,道:「管門主,我們原本是無怨無仇的,只因『龍爪門』白良的兒子白快活,你們聯手狙殺沙某於奔赴陽城的官道之上。管門主,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未能狙殺沙某,沙某也未佔得便宜,不料你們仍不放過沙某,千方百計的又找上我。管門主,即使你們能得手,你又得到什麼好處?」

  仰天縱聲大笑,管洲道:「沙成山,你這篇可憐之談,是為自己求饒?」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怎麼會為自己求饒?我只是想免除以殺戮的手段來化解彼此的怨隙。因為,我們雙方並未有什麼深仇大恨,所以,製造一次諒解,總比悲慘的殺戮要高明吧!」

  冷冷哼了一聲,管洲道:「拐個彎又抹個角,娘的,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為自己求饒,卻偏偏不敢承認!」

  帶著一臉倦容,沙成山道:「這些年的血海生涯,草莽翻騰,綴串著的是飄零的日子,那可憐復又可笑的卑賤與殘酷,生與死已難有所分別。管門主,我的命不值半文銀子,所以我看得透。正因為我看得穿,所以我根本不去幻想那美妙的將來。如果說要在你管門主面前乞饒,那便大錯特錯了!」

  雙眉一揚,管洲道:「既不求饒,何必多言?放手一搏,至少也叫管某與一批早想搏殺你的道上哥們痛快些!」

  沙成山淡淡的道:「會的,不論是殺人或被人殺,我會令某些人達到乾淨利落與痛快的地步!」

  管洲嘿嘿一陣笑,道:「沙成山,你已悟透了生死,我自內心起敬。不過往往當人們悟透生死的時候,也就是他們將死之時,沙成山,你大概就是吧?」

  沙成山嘴角上撩,輕聲道:「錯了,我是為三位著想,決不帶點滴自私自利。唉,我的苦心換來了你們的誤解,當真已無轉圜餘地了……」

  管洲憤怒的道:「沙成山,你在為我們著想?……你……

  你是為我們在費盡唇舌的乞命?操!」

  「巧手飛索」申屠早已不耐煩的怒叱道:「不知死活的狗東西,你在找死!」

  他喝罵聲甫落,人已往沙成山側面繞過去,一根五丈長的套索已開始在空中「咻咻」轉動起來……

  「賽韋陀」石磊立刻與申屠相配合,他手中掄動一把大砍刀,打橫躍在沙成山的另一邊了!

  「撥雲手」管洲冷冷的盯住沙成山,手中握著一根金索!

  沙成山十分明白管洲手中的金索,具有抽打劈砸繞纏的力量,可以當索用,更可以當棍打,十分霸道!

  極目注視著管洲手上的三尺金索,沙成山道:「管門主,我的判斷是各位決不會按江湖規矩來,當然我也並不奢想把各位塑造成君子!」

  管洲不怒反笑的道:「沙成山,我飛索門有個縛獅捆虎大陣,名曰『十索捆仙陣』,顧名思義,是由十位高手組成。

  如果我把他們帶來,沙成山,你能逃得出嗎?」

  沙成山的雙目一厲,道:「遺憾,希望有一天能見識一下『飛索門』的『十索捆仙陣』,不過……」

  管洲立刻問道:「不過什麼?沙成山,有話快說!」

  沙成山淡淡一笑,道:「不過我以為管門主率領的二位護門使者,必然高於你門下的『十索捆仙陣』,對吧?」

  濃濃的眉毛上揚,管洲哈哈一笑,道:「沙成山,你是怎麼有此一猜的?高招!」

  沙成山暗中咬牙,他沉聲道:「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黑紅雙煞』成名皖北,卻未聞什麼『十索捆仙陣』!」

  他一頓之後,又道:「不過沙某從不會輕視任何一個敵人,管門主,你們還是看錯沙某了!」

  「撥雲手」管洲沉聲道:「沙成山,不要再說什麼了,更不要怨我以三吃一,因為你不同於他人,我們也是不得已,你認了吧!」

  沙成山未再開口,他冷視著管洲,而實際上他卻以眼角餘光看著兩側敵人——兩個不容忽視的敵人!

  猛古丁一聲雷吼!

  緊接著一聲咒罵:「狗操的沙成山!」

  吼罵來自兩側,空中立刻發出「咻咻」聲!

  大砍刀從右側暴劈暴斬,呼轟著便往沙成山的左面直撲而上——那真是凌厲至極的殺法,閃電般的快捷,空氣中響起撕裂聲與尖嘯聲,窒人呼吸!

  沙成山的雙目仍然直視著正面的管洲!

  管洲面上一片肅殺與冷酷,沒有動,但可以看出他在伺機而動,他要在沙成山阻擊兩邊攻勢的時候伺機而上。

  因為,他相信黑紅雙煞想在一招之間擺平沙成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不即出手!

  管洲的不動,果然造成沙成山心理上的威脅,直待兩側的攻擊者到了身前半尺之地!

  沙成山的身形怪異的變成了三個方向,他的頭偏右,腰向左,而雙腳成了一前一後,就在大砍刀貼著他的胸膛半尺之地一閃而過時,「銀鏈彎月」已極光一現的繞到了頭頂上方,七十七刀布成了一道光環,剎時間寸寸斷索紛紛自空中落下來……

  怪叫聲中一片血雨,只見「賽韋陀」左手托起右腕,狂嗥如豬的側翻三丈外!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50:10

第十八章


  空中人影閃晃,那快得難以分辨出形象的人影,抖動著金光成束,直往沙成山的頭上指去!

  是的,「撥雲手」管洲在此時出手了!

  一邊,「巧手飛索」拋去手中只有三尺的斷索,立刻躍到石磊身邊,急切的問:「傷得如何?要不要緊?」

  石磊破口大罵,道:「操他老娘親,今天石大爺卯上了!」

  他雙肩一抖,不再管右腕噴血,左手在腿上褲管裡拔出一柄短刀,對身邊的申屠叫吼,道:「再取一根繩索來,招呼姓沙的下三路,只要你能撂倒他,老子就壓上去殺!」

  申屠重重的點點頭,立刻又取出另一根繩索!

  沙成山吃過管洲金索的虧,此刻又見管洲撲來,咬咬牙,不即吭聲,然而他心中暗暗在想:「你們一心要我的命,娘的,我還有什麼客氣的?不就是以命搏命嗎?誰怕誰來著呢?」

  於是——

  江湖之上,搏殺也是一種刺激,一種令人亢奮的事。當搏殺在彼此的演進裡充滿了血腥與殘酷,刺激便也達到了高潮!

  江湖上不少殺手便視這種刺激為一種享受,他們在心靈上是興奮的,在感官上是愉悅的!

  於是,當對方無奈的倒臥在血泊中的時候,他們便得到了無法比擬的滿足感!

  然而,沙成山並非這樣,因為他並非是一個狂暴嗜血的狂人,他在搏殺時含有太多的無奈!

  此刻,沙成山的動作可真夠快,他那似動又不動的身形,突然間折疊了似的,但見他的腰身一俯之間,人已倒翻側旋到撲擊而來的管洲右邊,九十一刀連成九十一條縱橫交織的冷電激閃,狂捲急瀉,無孔不入!

  是的,又見那招「寒江月刃」!

  管洲身子躍起半空,十二個連續不斷空翻滾向十二個不同角度。隨著他的翻滾,金索破空狂抽無數次!

  他狂叫道:「快退!」

  然而,申屠根本無法脫出那片刃芒極光之外,他的另一條長索已寸寸斷裂。從左胸切上右肩的一刀,差半寸未割中他的喉結!

  「賽韋陀」石磊可就無此幸運,他的衣衫盡碎,露出正面十七條縱橫的刀口子,鮮血把他的胸毛染成了赭赤色。

  那麼偉岸的身體,頂著高牆沒有倒下去,兀自喘著一口大氣,罵道:「你奶奶的,這是什麼身法!」

  管洲沒有像上次一樣的與沙成山力拚!

  他在狂叫之後,拚命抽打穿射而來的極光冷刃,身子借力往井的另一面斜躍過去,算是脫離沙成山的刀刃之外!

  「噌」的一聲響,「銀鏈彎月」彈回刀鞘中,沙成山冷冷的望著管洲,道:「多日不見,管門主依然毫無長進,反倒不如上次那種放手一搏的雄心!」

  淡淡的,管洲道:「沙成山,你休想激我,管某不會上你的當!該如何對付你,我心裡有數!」

  沙成山面色冷酷的道:「今天本無殺人之心,尤其是你飛索門,因為這對我並無什麼益處,沒得倒加深彼此仇恨。管門主,你們不該出言不遜——不來是王八,真是可惡!」

  「撥雲手」管洲望望申屠與石磊二人,知道今日無法再打下去。

  為了退堂鼓說得漂亮而又不失掌門身份,他金剛怒目的沉聲道:「沙成山,我便老實告訴你,即便我飛索門不找你,業已有幾批人物往這裡趕來。目的只有一個——取你性命。沙成山,今日一戰,勝負暫且不論,至少我要提醒你,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深邃的雙目中發出憤怒的冷芒,沙成山咬著牙,道:「任他們找來吧,沙成山決不逃避,不過……」

  他緩緩的移動身形……緩緩的往管洲身邊移,牽動嘴角冷笑的又道:「且先收拾你們三人,這對我的威脅便減輕不少。管門主,你以為呢?」

  「撥雲手」管洲大吼一聲,道:「沙成山,你要幹什麼?」

  一聲冷笑,沙成山道:「除了宰活人,我還會幹什麼?

  管門主,你多體諒了!」

  管洲暴喝如雷,道:「兩位護門使者!」

  受傷不輕的石磊與申屠二人似是喘過氣來了,那申屠高聲應道:「門主吩咐!」

  管洲又厲叫道:「你們都聽到了,敵人一心要我們的命,你二人尚可一搏嗎?」

  雙肩蹭著高牆站起來,石磊厲吼如牛的道:「不就他娘的把血流在刀口子上嗎?門主,賜我們以忠烈,做一個『飛索門』的忠魂吧!」

  申屠也高聲怪叫道:「沙成山,你小子可要認準老子的要害下手,沒得別叫申大爺一把摟住你,看我不把你摟碎了那才算你這王八蛋走狗運!」

  冷笑,笑得苦澀無比,沙成山道:「你們的勇氣我自心眼裡佩服!朋友,沙成山決不會令各位失望,也希望各位盡力!」

  「撥雲手」管洲猛的沉聲喝道:「準備飛索縛龍!」

  沙成山立刻知道敵人要動用飛索門的絕技了,然而他更見靜立不動,那種飄逸與淡然,宛似他是局外人!

  申屠名為「巧手飛索」,只見他抹去身上鮮血便立刻自身上抽出五條麻繩,這些麻繩十分巧妙的挽在他的腰上。

  經他抖出來,沙成山看出是三條圓形繩索。另一面,石磊也拉出三根圓索,然而其中一根已被沙成山的刀切斷!

  夠了,「撥雲手」管洲已開始遊走,三個人仍然成品字形站定!

  沙成山見那圓索繩有三尺直徑,不知其如何施展,冷冷的面對著管洲,道:「管門主,不必再多耗時辰了,殺人或被殺,求的都是乾脆利落,你們應該出招了!」

  管洲語音蕭煞的道:「沙成山,你很懂得搏殺的過程,生死玄關你早已看透,管某不能不為你這種已達至高境界的悟透生死而喝兩聲彩,佩服!佩服!」

  沙成山搖搖頭,道:「錯了,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我沙成山?所謂看透人生,認清生死,只是無可奈何罷了,譬如眼前,我能拍屁股走人嗎?刀已出鞘,便身不由己。」

  突然,「撥雲手」管洲的左手連揮,口中厲喝道:「上!五環鎖龍!」

  真玄,只見管洲騰空而升三丈餘,金索圈點二十一次,摟頭蓋臉便往沙成山罩去!

  然而,沙成山的注意力有一大半盯在申屠與石磊的身上,直待管洲到了頭頂三尺地,他才猛的斜彈向後上方,一片金光就在他的胸前閃過!

  管洲就是要把沙成山逼向半空,他知道想在一招之間擊傷沙成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沙成山人在半空,突然發現空中圓索宛如鐵環似的往自己身上套過來,如果不是他親身體認,真是難以相信天下會有人把一根繩索如此巧妙的玩弄!

  沙成山雙肩在半空中左右閃晃,那圓形繩索卻被空中的管洲連續不斷的接了又套,套不中再接住!

  光景那幾條繩索宛如片片浮雲,任那管洲一陣撥弄!是的,「撥雲手」果然名不虛傳!

  沙成山連續往後倒翻不斷,銜尾飛撲的管洲連連把五條飛索拋擲不斷!

  就在沙成山一連十一次倒翻中,憤怒的一聲狂吼,旋身便抖出「銀鏈彎月」。然而他的身形剛剛落地,雙腿已套進下面飛來的一條圓索中!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沙成山但覺雙腿一緊,幾乎橫倒在地上!

  於是,銜尾追來的「撥雲手」管洲哈哈一聲笑,金索快得不可言喻的往沙成山的脖子上繞纏過去!

  幾乎沒有多想的時間,「銀鏈彎月」便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彷彿一顆炸碎了的冰球,在這些碎芒中——宛如銀河下方流瀉出的一顆彗星,快得幾乎叫人難以想像,那「淋」聲剛剛入耳,空中已濺出鮮血!

  快速搏鬥的兩人便在血的迸濺中分開來!

  「撥雲手」管洲退到三丈外,左手猛按住右胸上方——一個血洞正在往外面溢著鮮血。他啞著聲音:「沙成山,管某第二次領教你的絕學——『寒江月落』!」

  沙成山未動身子,他彎腰伸手,三個指頭捏著套在腿上的繩子,沒有聲音,那條圓索已應手而斷!

  沙成山的這一手「金剛指」,看得申屠與石磊二人濃眉聳動,石磊喘息的道:「沙成山,我們小覷你了!」

  沙成山平淡而冷漠的道:「小覷別人,對自己就是一項最危險的事情。沙成山就從來不小覷人!」

  申屠已走近管洲身邊,急切的問道:「門主,你看我們是否就此回轉皖北?」

  管洲重重的道:「沙成山,我們的仇恨越來越深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那也是你們製造的!管門主,剛才一刀你應該清楚,我如果不中途抽回,只怕你已如他們之言,成了爬在地上的王八了!」

  咬牙「咯蹦」響,管洲嘿嘿道:「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還會找你一拚!沙成山,眼前是你殺我的絕佳機會,你還等什麼?」

  石磊與申屠二人立刻站在管洲兩邊戒備!

  沙成山冷然瞪了管洲三人一眼,道:「管門主,你雖然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但卻仍然不失應有的雄心氣概,我佩服,你們請走吧!」

  重重的直視著沙成山,管洲道:「放走我,你會後悔!」

  沙成山淡淡的道:「人生大部分就活在後悔裡,譬如我當初就不該幹上鏢客這一行業!」

  管洲憤然的道:「可是我並不感激你,沙成山,我一點也不感謝你!」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我並不需要你的感謝!」

  管洲猛的一跺腳,吼道:「我們走!」

  於是,管洲三人頭也不回的便匆匆離開這座廢宅後院,走的可真快,剎時便不見蹤影了……

  沙成山仍然沒有動,他緩緩的把頭向四周望了一陣,方才慢慢的坐下來,左手往後背摸了一把。他緊緊的皺皺眉頭,便立刻取出刀傷藥往背後敷上去!

  鮮血被他接了一把便感到背上溫嘰嘰的……

  是的,他被管洲狠狠的在背上抽了一記金索,無巧不巧的打在脊骨上而令他全身不自在。

  他心中明白,萬一再動手,自己實在不敢肯定會順利得手,何況仍有不少敵人在四周環伺,西陲二十四鐵騎就難招架!

  管洲當然不知道這些,還以為沙成山來一招「關二爺義釋老黃忠」呢!

  沙成山在傷處敷上藥,痛苦減了一大半,緩緩的站起身來,厭惡的看了看地上的一灘灘鮮血,便繞過圍牆走回三里外的方家集!

  沙成山剛剛走進「平安客棧」,有個夥計走上前笑道:「客官,你可回來了!」

  沙成山一怔,道:「有事?」

  夥計指著後面,笑道:「有個姑娘在等你,快一個時辰了!」

  沙成山眉頭一緊,道:「姑娘?長的什麼模樣?」

  夥計哈哈笑道:「除了長的漂亮,大概也就是美吧!」

  沙成山立刻往後面走,心中暗想,這會是何人?

  推開房門,沙成山眼睛一亮,只見椅子上坐著個身穿粉紅色衣衫的姑娘,細細的眉兒彎彎的,筆直的鼻子長的俏,臉蛋兒嫩又紅,未開口先露出一口貝齒,這姑娘……

  一驚,沙成山道:「你是……秦……姑娘?」

  文靜的點點頭,姑娘梨渦隱現的道:「是的,我叫秦紅!」

  沙成山立刻想起陽城以南的百花谷中,當時秦百年曾掀起篷車車簾,自己便在那時候看到過這位姑娘!

  笑笑,沙成山坐下來,道:「秦姑娘,你爹可好?」

  一笑,秦紅直視著沙成山,道:「我是順道來問問,沙大俠替我爹找的東西可有眉目?」

  沙成山道:「眉目早已有了,就等姓方的出現了!」

  秦紅立刻又接道:「這件事情越快越好,如今消息已傳遍江湖,不少人正蠢蠢欲動,到那時你就不利了!」

  沙成山點點頭,笑笑,道:「秦姑娘是從虎躍山莊來?

  如果專為提醒沙某,派個別人來說也是一樣,犯不著由你親來……」

  他一頓,又問:「一多年前,聞得你哥哥失蹤,至今尚無消息,難道秦老爺子不急於找他的兒子,反倒對尋找兩件失物大費周章?這又為的什麼?」

  秦紅面色寒寒的道:「我爹無時無刻不在派人四處尋找,只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我這次就是往北邊打探消息之後才轉道來此的!」

  沙成山立刻又問:「前不久聞得老爺子大弟子關天水被無憂門擄去,後來證實消息不確實。姑娘,關天水應為老爺子出力才對,因為老爺子的東西是在他家裡丟掉的,難道……」

  秦紅淡淡一笑,道:「關師兄到我爹面前請罪,如今被派往別處辦事了!」

  沙成山又問道:「秦姑娘準備何時離開方家集?」

  眨動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秦紅道:「沙大俠,需要我在此協助嗎?」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沙某一向獨來獨往,人多反倒礙事!」

  秦紅緩緩站起身來,笑笑,道:「既如此,我便回虎躍山莊等你的好消息了!」

  沙成山也站起身,道:「我送姑娘!」

  回眸一笑,秦紅道:「不用送了。沙大俠,別忘了我們已備下的十萬兩銀子等你去取呢!」

  沙成山心中一緊,難以分辨出秦紅話中含義!

  送走秦紅,沙成山回到房間裡,立刻蒙頭大睡。也許……也許今夜就能捉到方寬厚。只要姓方的出現,這次決不輕易放過!

  夜——又是一個降霜的夜,空氣中有著冰涼的味道,吸一口便如同吸了一肚皮冷泉一般!

  沙成山背上的傷雖然有著撕裂的痛苦,但他在敷藥之後又試了一下身手,覺得仍可一搏!

  於是,他又走出平安客棧,他並未忘記與柳仙兒的約定——二更過後必須趕到槐樹坡!

  現在,槐樹坡那面一片蕭煞,有些被霜煞的樹,樹下面落了厚厚一層樹葉子,人走在上面便會發出沙聲……

  沙成山剛剛走到一棵大樹下面,上面已傳來柳仙兒的尖聲低笑:「沙成山,都快三更天了,還以為你不來了!」

  騰空而落在樹上面,沙成山笑笑,道:「能不來嗎?彼此約好了的……」

  柳仙兒愉快的一把摟緊沙成山,笑意剛掛在臉上,沙成山已低沉的「阿唷」起來……

  一愣之間鬆開手,柳仙兒道:「怎麼啦?我身上長了刺,刺痛你了?」

  沙成山一聲苦兮兮的笑,道:「你身上怎麼有刺?只因我背上有傷,被你一把摟得傷口怕又流血了!」

  驚異的瞪著眼,柳仙兒道:「是誰傷得了你?我給你看看!」

  沙成山在柳仙兒耳邊道:「白天同『飛索門』打了一架,呶!就在凶宅的後院子裡,這傷便是管洲抽打的!」

  柳仙兒驚異的道:「怎麼?連皖北『飛索門』的人也趕來方家集湊熱鬧了?沙成山,我們更應小心了!」

  一聲淡淡的笑,沙成山道:「姓管的同他兩個護門大將都傷得不輕,一時間『飛索門』還不至於給我們造成威脅,放心吧!」

  柳仙兒滿意的笑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不少。來,我替你把傷處再敷上藥。沙成山,我們苗疆用毒,但治傷的藥也是獨一無二的!」

  沙成山托起柳仙兒下巴,冷沉的道:「你該不會在我的傷處下毒吧?」

  柳仙兒瞇起媚眼,低聲吐氣的噘起小嘴,道:「別說我不會對你施毒,便這時候有人殺你,我還不依呢!」

  是的,柳仙兒當然不會再坑害沙成山,因為她要利用沙成山的力量,來奪取方寬厚手中寶物,她又怎會害他?

  於是,柳仙兒解開沙成山的上衣。微弱的月色裡,柳仙兒吃驚的道:「一根金索就打得你皮開肉綻,姓管的也真夠狠!」

  沙成山道:「我也不吃虧,姓管的流了不少血,尤其是他身邊的兩個大個子,怕得養個三兩月了!」

  柳仙兒自懷中取出個翠綠小瓶,得意的對沙成山道:「苗疆靈藥,生肌止血,只要一敷上去,你就立刻痛苦大減,明日就結癡!」

  沙成山一笑,道:「柳仙兒,這藥叫什麼名字?或許……」

  柳仙兒笑道:「最好的白藥,只有我們苗疆才有!」

  邊把白色粉藥徐在沙成山傷口,柳仙兒又以手在傷口四周輕輕的揉摸著,令沙成山頓感自在不少!

  柳仙兒沒有把沙成山上衣穿起來,她竟然緩緩的雙手在沙成山的上身前後撫摸著,光景她是動了情而令沙成山暗中喘大氣!

  就在二人高樹之上溫存不已的時候,凶宅的右面,忽見火把出現,火龍也似的直往凶宅奔來!

  是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又率領著她的門下,匆匆的趕到了凶宅!

  花滿天站在台階上叫道:「別再耽誤了,接著昨夜的工作,繼續挖下去!」

  立刻,這些大漢舉著鋤頭圓鍬叮哩噹啷的挖起來……

  有六名紫衣女子分別站在花滿天身邊,等候著花滿天指派工作!

  大樹上面,柳仙兒低聲問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們『百毒門』掠奪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為的是挽救我們門主夫婦於痛苦之中,『無憂門』又為什麼如此熱心的非要找到秦老頭的東西不可?」

  沙成山淡淡的道:「也許……也許無憂門更需要『百竅神功秘籍』吧!」

  柳仙兒發覺沙成山上身已涼,笑笑,道:「我給你穿上衣衫,免得天冷著涼!」

  沙成山低頭一笑,道:「聽起來像是關心我的老婆要說的話!」

  柳仙兒立刻倒在沙成山懷裡,道:「只要你點點頭,我便侍候你一輩子!沙成山,我是說真的!」

  沙成山冷冷搖著頭,道:「你越是真,我便越害怕。柳仙兒,我們之間沒有創造出好的開始,便難有那成功的一半,算了!」

  柳仙兒撫摸著沙成山的青胡茬,道:「讓我們重新開始吧,沙成山!」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讓我們辦正事吧,柳仙兒!」

  不錯,沙成山的話甫落,黑夜的遠方忽然出現數條人影。

  只見這些人影到了「無憂婆婆」花滿天身邊之後,一個個指手畫腳,好像說的話十分重要!

  柳仙兒怔怔的望著!沙成山也瞪著大眼睛!

  沒有多久,這些奔來的人又一個個的走了,而且走的十分快!

  沙成山心頭結了個疙瘩。是的,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他們匆匆的來去又為了什麼?

  柳仙兒低聲在沙成山耳邊道:「沙成山,今夜方寬厚會不會出現?」

  沙成山搖著頭,道:「不會,而且絕對不會!」

  柳仙兒瞅著沙成山露齒一笑,道:「你怎麼會知道方寬厚不會來?」

  沙成山指著下面近百名創挖凶宅的人,冷冷道:「有那麼多人在,更有不少人在找他,方寬厚不是個傻子,他怎敢走出來?」

  「嗯」了一聲,柳仙兒道:「他是不敢走出來!」

  柳仙兒一頓,低頭躺在沙成山的懷裡,又道:「不來便罷,我也好同你製造友情,開闢未來共處之路!」

  柳仙兒真的歪在沙成山的懷裡睡起來了……

  沙成山的心中暗想——我們之間沒友情,當然更不會有未來。只要方寬厚掠走的東西一出現,我說乖乖,且看誰的手段高吧!

  下面,「無憂門」門主花滿天指揮著她近百名門人,這夜直挖到前院,連未倒的牆壁也被他們合力推倒,倒了的牆也打碎,可謂搜得夠徹底了!

  真可惜,無憂婆婆什麼也沒有找到。她氣呼呼的從後面走至前院,不由得尖聲叫道:「人死了,難道姓方的絕戶還把東西帶到陰司不成?」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54:00

第十九章


  沙成山心中明白,方寬厚根本沒有死,這件事除了自己與柳仙兒,大概只有另外三人知道——一個是「玫瑰毒刺」丘蘭兒,另外二人便是方寬厚的兩個同門師弟了!

  沙成山舉頭望望天空,一隻落單孤雁咭咭叫著從槐樹坡上飛過去,大概快五更天了吧!

  就在這時候,忽聞下面的「無憂婆婆」花滿天怪叫道:「大伙也都累了一夜,且撤回去歇著,明晚再來!」

  不少無憂門的人拋去手上火把,剎時便走得無影無蹤!

  沙成山十分奇怪,怎麼該來的都沒有來?

  西陲二十四鐵騎的人呢?

  方寬厚的兩個師弟呢?

  低頭,沙成山發覺柳仙兒睡得好香、好甜,但自己的背傷仍在隱隱作痛,便低聲道:「柳仙兒!醒醒,天快亮了,走吧!」

  柳仙兒一把摟緊沙成山脖子,似迷糊又撒嬌的道:「不……不走,我……要你抱著我睡……」

  柳仙兒眼睛未睜開,沙成山輕輕的把她放在樹枝叉中間,笑笑,道:「你好好的睡吧,我先回去了!」

  沙成山剛剛落下樹,柳仙兒便驚叫道:「沙成山,你要摔死我呀!等等我!」

  沙成山已躍出五丈外,回頭道:「二更天我們再來,我得早早回客棧,免得被人看到我住在平安客棧!」

  沙成山說的不錯,「無憂門」就在找他;當然,西陲二十四鐵騎也不會放過他。

  方寬厚又不知躲藏在什麼地方,秦百年又叫他女兒前來催促,這一切都帶給沙成山不輕的壓力!

  沙成山並未等候柳仙兒,起個騰躍便走得無影無蹤。後面,柳仙兒憤然的道:「沙成山,我一定要得到你,我發誓!」

  回到客棧裡,沙成山睡得很辛苦。他不能平躺,只能一邊側臥。所幸柳仙兒的白藥真靈,過午不久,傷口就結痂了!

  這天不是大晴天,天空中飄著零落的白雲——鑲著金邊的白雲!

  沙成山剛剛起身,便見柳仙兒匆匆的走進來。沙成山吃一驚,問:「你怎麼又來了?難道不怕有人跟蹤?」

  柳仙兒指著門外,道:「天剛黑我便從住的地方走來,發現街上不少無憂門的人,為免你惹麻煩,我才走進來通知你!」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不怕他們,你也別為我操心事!」

  柳仙兒俏臉一仰,道:「喲,狗咬呂仙人哪!我知道你不怕無憂門,但你該知道無憂門的人會把你的行蹤告訴西陲來的二十四鐵騎吧?再說,這對我們要找方寬厚只有壞處而無絲毫益處!」

  沙成山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且等我吃過飯,我們由後面走!」

  柳仙兒拍拍腰上袋子!

  沙成山見她掛了一隻防油袋子,便笑問:「那是什麼?」

  得意的,柳仙兒道:「一應你喜歡吃的全在裡面!我們再回大樹上面去,一邊吃東西,一邊細看無憂門掘寶!」

  一笑,沙成山道:「東西裡面不會有毒吧?」

  柳仙兒柳眉倒豎的叱道:「看你,又錯怪好人了!這時候我會害你嗎?」

  兩個人對望著笑笑,沙成山推窗掩門,二人剎時便躍出客棧外,從暗巷走出鎮外!

  天上雲掩月,地下人無影,沙成山與柳仙兒又攀上了那棵高大的槐樹,踞高臨下,就等看熱鬧了!

  柳仙兒取出吃的,先送給沙成山道:「餓了吧,我陪你吃!」

  果然,她把醬肘子撕開來,又把鮮肉包子分了幾個給沙成山,把一袋酒揚一揚,道:「我把酒也帶來了!」

  沙成山睡了一天,這時也真的餓了。他相信柳仙兒不會害他,因為每樣東西都是柳仙兒先吃!先吃等於告訴沙成山,這些東西放心吃吧!

  沙成山與柳仙兒面對面啃著手上的東西,柳仙兒不時的把自己手上的東西往沙成山嘴巴裡送!沙成山也不客氣,來者不拒,照吃不誤!

  就在二人一陣逗笑裡,沙成山猛然一怔,道:「來了!他們來了!」

  隱隱的,遠處出現了火把。火把越照越亮,剎時間便到了凶宅前面!

  不錯,仍然是「無憂門」的人,而且來的似乎比上兩回還要多!

  花滿天已在下面高聲指揮起來:「快動手,今夜一定要把東西找出來!」

  於是,凶宅之中又響起一片叮咚掘地聲,沙成山不由得為那麼一棟大宅子而歎息不已!

  方寬厚如果平安的辭官回鄉,過太平日子,哪會發生這種事情?一念之貪害了他一家,不知方寬厚此時是否在後悔不迭?也許是得意忘形吧?

  三更天剛過,遠處傳來鐵蹄聲,沙成山仰起頭看過去,西陲二十四鐵騎飛一般的到了廣場上面!

  「無憂婆婆」花滿天迎上前去,道:「還以為你們走了!」

  「鐵腳寡婦」孔二娘道:「要走,也得提著沙成山的人頭才能走。花門主,你們可曾打聽出姓沙的下落?」

  花滿天立刻笑道:「不錯,我們已經打聽出姓沙的下落了!」

  「快刀」閻九子急問:「你們怎麼打探到的?」

  一笑,花滿天道:「本來我還正為這件事發愁,直到天黑,才出現個美麗姑娘,她說沙成山就住在方家集的平安客棧。孔當家,你們可以去平安客棧找他了!」

  嘿嘿尖聲怪笑,孔二娘道:「高明,他竟然如此大膽的就住在鎮上!果然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是我們忽略了!」

  「快刀」閻九子摸摸失去的一隻耳朵,厲聲道:「當家的,我們去宰活人!」

  只見「鐵腳寡婦」孔二娘大臂一揮,吼道:「走!兄弟們!」

  西陲二十四鐵騎來如電去如風,剎時間便消失在夜色裡。從雷一般的蹄聲裡,可以斷定是往方家集去了!

  半晌未開口,沙成山怔怔的看著遠方!

  柳仙兒也未說話,把吃的東西收了起來!

  低頭望著凶宅那些被推倒的斷牆,沙成山道:「柳仙兒,你以為是誰把我住的地方告訴了無憂門的人?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柳仙兒忙解釋道:「至少這個傳話的人不是我!沙成山,你可不能疑心到我的身上來!」

  沙成山道:「我相信你不會,至少在方寬厚未出現,寶物仍然成謎的情況之下,你不會坑我。但,這又會是誰?」

  沙成山實在想不透,柳仙兒也難以猜出是誰會把沙成山的行蹤說出來!

  兩個人在樹上相對無言!

  半晌,柳仙兒道:「沙成山,平安客棧你是不能再住了!」

  沙成山冷冷道:「我仍然不會離開方家集!」

  點著頭,柳仙兒道:「這一點,我信得過。你不會放過方寬厚的,是嗎?」

  就在這時候,凶宅子前面傳來花滿天的咒罵聲,道:「姓方的絕子絕孫,難道他已經把東西毀了?如果真的毀了,我無憂門便只有聽命於人了!」

  是的,凶宅如今真的翻了個身,連前面的十二層台階也被掀了起來。所有的高牆已倒,連圍牆也不能倖免!

  無憂門的人已聚在廣場上,無憂婆婆咆哮著:「我不甘心,我無憂門決不輕言放手!高護門呢?」

  一個大漢走近花滿天,道:「請門主吩咐!」

  花滿天憤怒的道:「你留下來!我回去之後,立刻再命三人趕來這裡與你會合,一定要探出東西下落,否則你四個人就別再回去了!」

  她話甫落,姓高的立刻施禮,道:「門主,我就住在平安客棧,我們的人可以到那裡去找屬下!」

  花滿天怒沖沖的一頓金杖,道:「就這麼說定了!」

  無憂門的人剎時盡數退離槐樹坡!

  大樹上面,沙成山正要躍下地面!

  柳仙兒笑笑,道:「折騰一夜,一時間你也沒有好去處,乾脆且先到我住的地方歇歇吧!」

  沙成山望望天空,眨著雙目,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柳仙兒滿面笑意的道:「那好,我們快走吧!」

  沙成山跟著柳仙兒來到一個小村子裡!

  這村子在方家集東面,說是小村子,實際只住了三戶人家,其中只有柳仙兒住的這一家是個四合院!

  她沒有叫門,是與沙成山翻牆過去的。靠西有間廂房,柳仙兒輕輕推開門,自己當先走進去。

  她點亮了桌上油燈,回眸一笑,道:「是我花二十兩銀子租下的,為了方便辦事嘛!」

  笑笑,沙成山道:「床倒是夠大的!」

  柳仙兒未開口,她緩緩替沙成山解扣子,邊笑道:「你睡,我坐著,不擾你了!」

  沙成山搖頭,道:「那怎麼可以?還是你先睡,我打坐也是一樣!」

  柳仙兒俏媚的笑道:「我們在大樹上一連兩三夜都是我睡覺,這一回你一定要好生睡一覺,也許……也許遇上西陲二十四鐵騎,免不了一拚呢!」

  柳仙兒的話提醒了沙成山。是的,就算不遇上二十四鐵騎,也許他還會碰上別人。既然有人找來,自己總不能當烏龜,縮起脖子不露面!

  掀開大棉被,沙成山也不再客氣,裹住身子便睡下來。

  燈光朦朧,美人就站在床邊!

  沙成山閉上雙目,但他在一陣心悸裡睜開右眼,柳仙兒仍然站在床前沒有動!

  沙成山睜開雙眼:「你怎麼不睡?」

  柳仙兒面上泛紅,嬌艷的一雙眼珠子溜溜轉動,道:「你也沒睡著嘛!」

  沙成山一笑,道:「你這樣站在我身邊,我又如何睡得穩?」

  柳仙兒忽然咭的一聲媚笑,道:「沙成山,我有辦法叫我二人入睡,來,喝一口酒吧!」

  她立刻取過酒袋遞給沙成山,道:「你喝幾口。我也喝幾口。酒這東西最是靈光,喝了就很快的睡著了!」

  直起身子,沙成山連連喝了三大口,抹抹嘴巴,又把酒袋遞給柳仙兒,道:「喝完了你睡另一邊!」

  柳仙兒捧起酒袋喝了一大口,她目迷千色的把酒袋擲在桌子上!

  沙成山已閉起眼睛準備呼呼大睡了,然而他卻突然心跳加快……

  一個心跳加快的人是無法入睡的,不論這人的定力多高明,也難以成眠!

  非但心跳加快,而且有些煩躁!

  沙成山變了,他變得有些飢渴。雖然在他的心靈深處仍然有一點靈光,但那微弱的一線曙光又怎能抵擋火山爆發似的內腹燃燒?如豹似的雙目直視著床邊的柳仙兒!

  柳仙兒沒有動,她面頰桃紅,雙目似要落淚,櫻桃似的小嘴在抖顫著,光景如處水深火熱之中似的!

  沙成山嘴巴緊閉,雙目噴火。他仍能自持著不有所行動,還真令人大出意料!

  柳仙兒卻笑了,眨著眼笑道:「你怎麼叫我睡另一邊?我不要!」

  沙成山的手自被窩伸出來,鼻息濃重的道:「隨你吧,柳仙兒,只要你高興!」

  慢慢的,柳仙兒解除衣衫,慢慢的在解著!

  沙成山的眼都直了——女人哪有如此白嫩的?

  直到……直到沙成山看到柳仙兒別過身去,沙成山更看到了柳仙兒的粉背!

  柳仙兒不敢正面對著沙成山,當然有原因!

  如此的氣氛,如此的光景,柳仙兒絕對不能叫沙成山看到她的胸脯上刺的那只蜘蛛——那只醜陋得嚇人的毒蜘蛛!

  沙成山口中發出「啊」!

  柳仙兒知道沙成山已口乾舌燥,因為她太瞭解男人了,就如同她瞭解自己一般!

  柳仙兒早已看出沙成山的變化,那種原始的變化。如果她此刻穿衣走人,不定沙成山還會跪地求饒!

  緩緩的,柳仙兒在掀著棉被,她低聲細氣的問:「沙成山,我可以進去嗎?」

  沙成山猛的一瞪眼,還真嚇了柳仙兒一大跳!

  沙成山是男人,他已體會到自己心跳在加快,呼吸也急促起來,連著口乾舌燥臉皮發燙!

  雖然,他心中明明知道這種情形是從來未曾有過的現象,即使有一回同丘蘭兒在一起也未曾如此這般過,他還是難以控制自己!

  他剛剛的猛一瞪眼,便是他拚命自製的反應!

  是的,他的心志並未迷失!

  柳仙兒就站在他身邊,甚至柳仙兒的話也句句如巨杵般敲進他的心坎裡,沙成山的臉都漲紅了!

  柳仙兒顯然也看出了沙成山身上這些變化,還有一些要命的自制!

  俏麗的低下頭,柳仙兒道:「偉大的大男人啊,沙成山,何不表現出你真正的偉大?燃燒著自己卻照不亮別人,何苦呢?」

  像個洩氣的皮球,沙成山的凶焰在萎縮,在熄滅,代之而表現的是嘴巴翕動與舌舐嘴唇!

  柳仙兒太瞭解沙成山這種表情了,男人在飢渴的時候往往便是這副饞貓似的模樣!

  柳仙兒慢慢的掀開棉被,猛古丁一聲淺笑,像條溜不裡脊的泥鰍般滑進了被窩裡,輕靈溫暖起來!

  沙成山咬著牙暗中罵了一句:「娘的老皮,這是怎麼了?」

  罵,代表他無法應付的時候必有的反應。心中在罵,他的雙手卻不聽大腦指揮,彷彿他的身與心已經分了家,各幹各的了!

  沙成山猛古丁摟緊被窩裡的「泥鰍」,張開大口似要吞下柳仙兒——真夠野蠻的!

  真奇怪,柳仙兒對於沙成山的粗野反倒發出咯咯笑,笑得沙成山一身冒火!

  忽然間,「彭」的一聲響,半截磚頭自窗外砸進來,磚頭挾著呼嘯,直往床上飛來,其勢又急又快!

  沙成山剛剛雙手摟住柳仙兒,見飛磚來勢強勁,真怕砸中柳仙兒,他猛的肚皮上頂,柳仙兒平飛三尺高,連棉被也被她帶到半空中!

  沙成山並未動,右手輕撥,那塊磚頭便自他與柳仙兒之間飛砸在牆上,發出一聲「咚」!

  真夠快,就在柳仙兒自三尺高空落下來的時候,沙成山已自後窗穿出去!

  柳仙兒恨得在床上猛踹雙腳,憤怒的罵道:「這是哪個缺德鬼來搗亂,可惡!」

  沙成山撲出後窗,衣衫已穿在身上。遠處正有一條人影往西南奔去,速度之快令沙成山吃一驚!

  雖然沙成山的背上仍有些痛,但他必須要追上那人。

  因為這個突施暗襲的人一定認識自己,否則,又怎會在那種要緊時刻來那麼一磚頭?

  已經距離方家集十餘里了,前面是一座山坡,奔跑的黑影業已看得十分清楚,是個女子!

  是的,東方已泛白,寒霜鋪地可見。沙成山若非受傷,也許早已追上那人了!

  突然,奔跑的女人停下來,但卻並未回頭!

  沙成山喘著氣追到女子身邊,道:「你是誰?」

  那姑娘猛回頭,沙成山一怔,道:「秦姑娘,怎麼你……」

  是的,這女子正是秦百年的女兒秦紅!

  冷冷的,秦紅道:「沙成山,我爹出銀子叫你辦事,事情未辦好,你就同一個蠻女搞七捻八,太令人失望了!」

  沙成山愣然無以對,半晌,他重重的道:「秦姑娘,你也認識柳仙兒?」

  秦紅冷冷的道:「冷若冰跟我爹幾年,我曾見過這女子上我家門,直到她們露出狐狸尾巴而離開虎躍山莊。沙成山,你同這女子勾搭,不怕她坑你?真是自掘墳墓!」

  沙成山猛搖著頭,道:「我想起來了,柳仙兒給我喝的酒一定動過手腳,否則我不會……」

  冷笑,秦紅道:「沙成山,你該不會同柳仙兒認真吧?」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我同她認真?哈……」

  面色仍然寒寒的,秦紅道:「那就好。逢場作戲,男人嘛,總是免不了的。沙成山,千萬不能玩真!」

  怔怔的,沙成山直視著秦紅,心中思忖:她怎麼如此對自己說話?我的行動她為何如此關心?

  緩緩的轉過身子,秦紅道:「我走了,希望你早早把我爹的東酉找到。別忘了,虎躍山莊備下十萬兩白銀,等著你去拿呢!」

  笑笑,沙成山道:「秦姑娘好走!只要我拿到東西,立刻快馬加鞭的送上虎躍山莊!」

  回頭,秦紅神秘一笑,道:「有那麼一天,我會親自敬你三大杯,嘻!」

  顯然一語雙關。沙成山難以猜透秦紅話中含義,怔了半晌,忽見秦紅又匆匆的走回來了!

  沙成山立刻迎上去!

  秦紅大方的按著沙成山左臂,道:「沙大俠,我倒忘了告訴你,暫時你別回方家集,因為四更天的時候,有一夥人物打開平安客棧的門要殺你,他們個個凶殘,平安客棧被他們砸得一塌糊塗!」

  冷冷的,沙成山道:「原來秦姑娘是為了這件事才跟蹤到柳仙兒的住處!我便老實對秦姑娘說,今夜我也是為了不與那批人物碰面,才暫時去柳仙兒住的地方,只是……只是我……」

  一笑,秦紅面頰赧然的道:「沙大俠,真是對不住,不該一磚頭砸散一對……一對……」

  秦紅低下頭未說下去!

  沙成山坦然一笑道:一對野鴛鴦,對吧?」

  秦紅露齒一笑,道:「難道不是嗎?」

  她顯得俏皮的又道:「沙成山,潔身自愛,千萬別令我爹失望!」

  她話聲落,立刻回身飛奔而去,再也沒有停留下來!

  沙成山愣然不知所以,因為秦紅的話令他不敢深思!

  天空中飛來一隊雁。一大早雁兒結隊南飛,意味著天氣的轉變。是的,初冬就要降臨了!

  沙成山繞道走回柳仙兒的住處——僅有三戶的小村子裡。

  奇怪,這兒的人並不去問一聲,大人小孩沒有人對沙成山打招呼,甚至他們表現得好像沙成山這人並不存在似的。

  沙成山便想同這些人打個招呼,但見人家轉身而去,也就只好一聲苦笑!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54:21

  沙成山推開門走進屋子裡,柳仙兒伸出雙臂——白得不能再白的嫩臂,俏皮的打著哈欠,道:「追上那個搗蛋鬼了嗎?」

  沙成山苦笑道:「追上了!」

  柳仙兒又問:「你可是殺了那人?」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感謝她……」

  撐起上身,柳仙兒眨著美眸,道:「感謝?你什麼意思?」

  沙成山在床邊坐下來,道:「她沒叫我糟蹋了你,難道不該謝謝她?」

  柳仙兒不悅的道:「這個人你一定認識,沙成山,她是誰?」

  沙成山毫不隱瞞的道:「秦百年的女兒,秦紅!」

  咬咬牙,柳仙兒又道:「是這個鬼丫頭,我見過她幾次……」一陣沉思,柳仙兒又道:「沙成山,秦紅這丫頭喜歡上你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胡說八道,她怎會喜歡一個流浪漢?就是秦百年也不會同意!」

  柳仙兒咭的一聲笑,道:「既然不把希望寄托在將來,沙成山,那就把握現在吧!」

  她話聲甫落,一手撩起棉被,她那大半個光溜溜的身子已露出來,像個石膏美人,只是這個石膏美人會動,而且動起來還真逗人!

  沙成山就好像忽然觸了電一樣,吃驚的看著她:「經過了剛才的一番折騰,你依然興趣濃厚?」

  柳仙兒以動作代表行動,翻個身一陣扭動!

  就在這時候灰暗的小屋子裡更黑暗了,因為一條棉被連沙成山的頭也蒙起來!

  誰也不知道那條海浪般的被子裡在發生些什麼事!

  沙成山離開小屋子的時候,他清楚的告訴柳仙兒——他要回平安客棧一趟。雖然柳仙兒攔住不讓他走,但沙成山說得很清楚:「如果沙成山躲起來,沙成山便不是沙成山了!」

  柳仙兒卻急急的問:「今夜你還去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如果沒有意外,我會去槐樹坡!」

  柳仙兒重重的道:「意外?你會有什麼意外?」

  笑笑,沙成山道:「我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卻無法支配上天的造化。刀是鋒利的,鹿死誰手多少還得賭一賭各人的造化!」

  他沉重的又道:「柳仙兒,這就是我從不小覷任何一個敵人的原因!」

  柳仙兒笑得十分勉強的道:「所以你能活到今日!」

  沙成山苦笑一聲,回頭便走!

  柳仙兒追上去問道:「你的傷……」

  沙成山回頭一聲乾笑,道:「連你也關心起我來了?柳仙兒,你是真心的嗎?」

  柳仙兒咬咬唇,道:「如果你不幸被殺,我會拚死為你報仇!」

  寒寒的一笑,沙成山道:「就為了一次綢繆燕好?」

  柳仙兒毫不考慮的道:「難道你不加以珍惜?沙成山,你……」

  一笑,沙成山道:「怕令你失望了!柳仙兒,我們終還有是有仇的,你能對我殺死百毒門二公主釋然嗎?」

  柳仙兒怔怔的道:「我不是聖人,我沒有忘記!但至少現在我們還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對吧!」

  沙成山笑呵呵的道:「所以我在這段日子裡也很放心的跟你在一起!」

  柳仙兒緩緩自懷中取出一個黃色小盒子,她托在手上對沙成山笑道:「沙成山,如果我不把你當成自己知心朋友,你早就被這東西毒死了!」

  沙成山一驚,柳仙兒忽然發出低沉的聲音,左手緩緩的把盒蓋掀開來!

  沙成山的眼睛都直了,那是含著驚嚇的反應!

  柳仙兒口中沉叫不斷,盒子裡面,一隻巴掌大小的毛蜘蛛,便隨著她的沉叫,快速的轉動著毛毛的身子!

  沙成山第一次看到如此毒又大的蜘蛛,他頭皮發麻的沉聲道:「柳仙兒,收起來吧!毒物雖毒,也難敵我的『銀鏈彎月』,我不希望有一天這東西死在我手!」

  柳仙兒歎口氣,道:「沙成山,我也不希望有那麼一天!

  真的,沙成山,如果你與我合作,就讓我們一起回苗疆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怕要令你失望了,柳仙兒。你歇著,晚上老地方我們再見面!」

  於是,沙成山走了!

  柳仙兒卻在挫著一口貝齒!

  沙成山繞過槐樹坡順著那條直直的大道,邁著四方步走入方家集。

  就在他剛剛走上平安客棧的台階時,年輕的夥計已喘著大氣迎上來,道:「我的老媽呀,你可回來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怎麼,有事嗎?」

  平安客棧的掌櫃也走過來,道:「客官,昨夜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拉過椅子坐下來,沙成山道:「什麼話也得等我吃飽了再說!」

  掌櫃的立刻命夥計送上酒菜,自己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沙成山一邊,小聲道:「客官,你可知道昨夜四更天來了什麼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關我什麼事?」

  掌櫃的指著後面馬槽,道:「怎麼不關你的事?等你吃飽喝足,快到馬廄看看便知道了!」

  沙成山吃著酒菜,笑笑道:「可是有人打我那匹馬的主意?」

  一邊的夥計立刻道:「不是打你馬的主意,客官,我就細說給你聽吧。昨夜忽然來了二十四個騎馬的,其中有個大腳女人最是凶狠,她一腳踢開大門走進來,指名道姓的要找你。客官,那女人發覺你不在,還以為把你嚇跑了,她就寫了一張紙條貼在你騎的那匹馬臉上,惡狠狠的對我們說——誰要撕掉她貼的紙條,必殺他個雞犬不留!爺,吃飽喝足你快過去看看吧!」

  沙成山冷冷的站起身來,道:「他們砸壞你們什麼沒有?」

  掌櫃的搖搖頭,道:「東西倒沒砸爛什麼,吃的喝的弄走不少!」

  「笑笑,沙成山道:「全算在我的帳上!」

  掌櫃忙搖手,道:「他們對你不懷善意,再說又不是你吃的!」

  沙成山一笑,道:「死人是不會付帳的。且領我去馬廄瞧瞧!」

  一個年輕的夥計走在前面,沙成山間:「這些人走多久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年輕夥計右臂一抬,指天劃地的道:「那些人宛如一陣狂風雷雨,去似雨過天晴,聲勢嚇人,此生僅見!」

  沙成山笑笑,道:「真有那麼玄的氣勢?」

  年輕夥計口角飛沫的道:「不信你問街坊的人,沒一個敢開門走出來瞧!」

  二人到了馬廄外!

  夥計指著沙成山的黃膘馬,道:「你看,馬頭上貼的一張字條,娘的皮,他們就能想出這種絕招!」

  夥計一頓,走過去又道:「我看是激將法,爺,你最好別理會,騎上馬走人,走得越快越遠就愈安全!」

  沙成山沒有說話。他走上前去,先拍拍幾天未見的心愛坐騎,然後伸手撕下馬臉上貼的字條,雙眉緊皺的念道:「土地岡上候駕,不來是王八!」

  沙成山一把揉碎字條!

  一邊的夥計道:「爺,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這些人罵人是王八,算什麼嘛!你……千萬別上這種當!」

  沙成山笑笑,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你願意給自己的名字注上王八二字嗎?」

  夥計一愣,沙成山已翻身跨上黃膘馬。伸手輕輕搔搔馬背上的鬃毛,沙成山似又自言自語的道:「老伴,看來今日可要看你的了!」

  沙成山騎馬奔馳出客棧外!

  掌櫃的高聲道:「客官,你在我店裡尚寄放著二百兩銀子,你要是……要是……不回來……」

  猛的調回馬頭,沙成山面上那股子煞氣,金剛怒目的嚇了掌櫃一跳。幾曾見過沙成山這副模樣?

  兩個並肩站在台階上的夥計也不約而同一哆嗦!

  沙成山嘿嘿一聲冷哼,道:「炒四樣最好的熱菜,把你店裡最好的酒抱出一壇,且等我回來痛飲!」

  夥計期期文艾的道:「要是……要是你……」

  面色寒寒的,沙成山道:「要是我回不來,是嗎?很好辦,所有的銀子全是你們的了,當然酒菜也由你們去享用吧!」

  沙成山騎著馬走了!

  他走得十分平靜,宛似一個心平氣和的人去野外溜馬似的!

  方家集南面的土地岡相當荒涼,這裡除了半人高的野草之外,連棵大樹也沒有!

  這裡距方家集十一里,也有人叫這兒「十里岡」。

  岡頂上有一座土地廟,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土地廟,人可以坐在廟頂上雙腳還沾著地!

  遠遠的,沙成山便看到一群騎馬的在土地岡上面。

  這些人皆是黑色勁裝,頭紮黑巾,他們左手牛皮盾,右手大馬刀,模樣兒宛似山東響馬!

  他們不是響馬,而是西陲來的二十四鐵騎!

  懨懨的坐在黃膘馬上,沙成山冷冷直視著前面。野草已泛著枯黃,馬走過去發出「沙沙」響聲!

  響聲也在沙成山的心中響著,令他感觸到無盡的綿密哀傷!

  山岡上面的人在移動,當然是因為沙成山的來臨才令他們開始移動!

  此刻,沙成山已經到了土包似的山岡上面,他沒有開口,雙眼直視著一個大腳女人!

  那個一隻大腳丫子踩在土地廟頂上的大個子女人!

  有個人往沙成山走來,這個人沙成山認識,正是「快刀」閻九子!

  笑笑,沙成山仍然未開口!

  「快刀」閻九子沉聲道:「沙成山,我們又見面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可惜都是在極端不愉快的氣氛下見的面。」

  「快刀」閻九子摸摸自己的右臉頰,道:「一刀之賜,沒齒難忘。沙成山,對一個破了相的人而言,失耳之恨,終身遺憾!」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對付我一人,閻二當家的,你有些小題大作了!」

  猛的一聲尖叱,「鐵腳寡婦」孔二娘道:「沙成山,你很有膽識,單人獨騎的趕來了!」

  沙成山嘴邊一咧,道:「不來成嗎?誰願意當王八?」

  孔二娘提著馬刀走近沙成山,冷哼一聲,道:「聞得你也有嗜殺狂,這正合我孔二娘的胃口。沙成山,我是來滿足你胃口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錯了!我否認自己是殺人狂。不過我很懂得用刀。用刀的藝術在於給敵人一個痛快。孔二娘,你又是如何用刀?」

  一聲怪笑,孔二娘指指沙成山,對身邊四周的黑衣大漢們梟叫道:「你們聽聽姓沙的這種口氣,他奶奶的,越來越有些喜歡他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還未說出你如何操刀殺人,孔二娘!」

  「鐵腳寡婦」孔二娘哧哧一聲笑,道:「那得看是在馬上,還是在地上。如是馬上,我們二十四位兄弟人人有份,不論敵人多寡,必殺得他臂斷頭落只剩下一副骨架為止。如是地上搏殺,我們便一陣亂刀砍,直待此人肉醬一團。沙成山,你會馬上就知道的!」

  「快刀」閻九子哧哧笑道:「沙成山,切莫有失你大鏢客的威風,那將貽笑大方,令許多人失望!」

  沙成山淡淡然的一哂,道:「我永遠是個滿足別人的君子。閻二當家的,關於這一點,我決不會令你失望!」

  「快刀」閻九子嘿嘿笑道:「沙成山,一旦動上手,我先摘你的雙耳,我要當面叫你看著我嚼碎你的雙耳當點心吃!」

  沙成山有些病懨懨的道:「那味道一定特殊,閻二當家的,以牙還牙你應該如此,不過,我在想……」

  沙成山望望孔二娘!

  「鐵腳寡婦」孔二娘沉聲道:「你的時間已不多,有屁就快放!」

  沙成山沉聲道:「我以為你們西陲二十四鐵騎決不只是為了找我報那一刀去耳之仇雨趕來方家集,你們必然還有別的陰謀!」

  孔二娘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就算是吧,這已與你無關了!」

  一笑,沙成山道:「敢情也想插手爭奪『武林老爺』秦百年遺失的兩件武林至寶?」

  閻九子望了孔二娘一眼,冷沉的道:「這個王八蛋,一語中的,當家的,我們留他不得!」

  笑笑,孔二娘道:「沙成山,你是如何猜到的?」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十分簡單,要找我報仇太容易了,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趕來方家集?而且……嘿……嘿……」

  孔二娘一臉殺氣的道:「你還笑得出來?」

  沙成山接著聲音一沉,又道:「你們找我為名奪寶是實,很巧,我正在此地,殺了我也除掉一個障礙。孔二娘,難道不是?」

  仰天一聲刺耳尖笑,孔二娘道:「就是如此!」

  深陷的雙目中有一抹悲哀的神色閃動,沙成山道:「西陲二十四鐵騎在武林中獨樹一幟,可惜惡名昭彰,失卻人性。這原與我無關,但是既然找上我,沙成山也只有接受你們挑戰!」

  「快刀」閻九子立刻對孔二娘道:「當家的,何必再多費唇舌,動手吧!」

  孔二娘伸手一攔,道:「不,我們人多勢眾已佔盡優勢,如何交手,就由姓沙的選定了!」

  她猛的提高聲音,道:「沙成山,你選擇個死亡了路吧,是馬戰,還是地上搏鬥?」

  她一頓又冷沉的接道:「我希望你選擇地面搏鬥,因為我的弟兄們可都是馭馬能手,我不希望在三五回合之中就把你撂下馬,那多令人掃興!」

  沙成山有氣無力的道:「這個你不必顧慮,孔當家的,我素來的習慣是——殺人或被殺,求的都是乾淨利落!」

  孔二娘咧開嘴巴笑道:「真可惜,如果你是我的人,那該有多好!只可惜……」

  「只可惜我不是,是吧?」沙成山仍然坐在馬上,又道:「什麼話也是多餘的,孔二娘,你們上馬吧!」

  「好!」孔二娘尖聲大叫:「沙成山,我為你的豪氣干雲而喝彩,你是我所遇到的最可尊敬的敵人!」

  她大吼一聲:「上馬!」

  二十四把大馬刀宛如一片刀林。孔二娘指著土地岡又高聲道:「沙成山,我們就在這土地岡上下範圍內搏殺,希望你能有始有終,不要落荒而逃!」

  沙成山雙目中閃動著隱隱的血光,他的聲音卻又十分平淡的道:「孔當家的,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哈!」二十四匹西陲來的怒馬,剎時間形成一條線,飛一般的撲到山岡下面。

  「鐵腳寡婦」孔二娘一聲怪叫,道:「殺!」

  沙成山仍然未動,但他卻看著從山同下面刀輪也似的往山岡上衝來的黑衣大漢們的大馬刀盡在頭頂上盤旋不已,冷芒激射,狂焰四濺,馬蹄聲挾著利刃破空發出來的窒人「咻」聲,果然有著撼天動地的威勢!

  眼看著孔二娘的二十四鐵騎就要衝到沙成山面前了!

  第一騎的馬上面,「快刀」閻九子狂吼著:「沙成山,納命來吧,我的兒!」

  閻九子的刀真快,連沙成山也看不清他的刀勢指向何方,而一個跟著一個衝來的黑衣騎士,個個狂吼如雷!

  於是,沙成山由靜而動,猛古丁一聲怒喝:「走!」

  他「走」字出口,人已離開雕鞍騰空而起四丈有奇,他座下的黃膘馬便一聲長嘶貼著衝上來的二十四騎往山同下面衝去!

  如果以為沙成山要逃走,那便大錯特錯了!

  只見「銀鏈彎月」便在他拔空而起的瞬間激射出無數寒芒。

  「銀鏈彎月」竟然在他的身子下方布成一片耀眼的寒刃,雷電交加也似的從二十四鐵騎頭上半丈之地越過去。

  宛似沙成山駕馭著一片寒星般!

  金鐵撞擊聲中,包含著由尊貴而變成卑賤的血雨,人肉的拋飛與哀號之聲,永遠是相映成趣的。

  大馬刀有七把已拋落在草地裡面,五個黑衣大漢正雙手捧著脖子,而鮮血照樣的往外面流!

  沙成山並未落在地上,他在那反力道的空中一連十八次狂翻怒滾中,忽的一下子又坐到他那匹奔馳向山岡的黃膘馬背上!

  回頭望山岡,沙成山未開口。

  「快刀」閻九子捂著臉頰拍馬迎往面色泛青的孔二娘,急切的道:「當家的,你可曾受傷?」

  惡毒的回頭望了一下山坡,孔二娘怒道:「這個可惡的畜牲,我非殺了他不可!」

  沙成山淡淡的道:「孔當家的,你本來就是要殺我的!」

  高聲怪叫,孔二娘道:「沙成山,我們仍有再戰之力,這一次你可要小心了!」

  沙成山淡然的道:「我一直在小心著,孔當家的,你出點子吧,沙成山總會令你滿足的!」

  孔二娘低聲問閻九子:「我們傷了幾人?」

  閻九子深重的道:「七個,其中五人失去戰鬥力量了!」

  孔二娘果然女中丈夫,她立刻吩咐:「七個人到一邊裡傷,餘下的分成三路,包抄截殺,我不信他一個人能應付三方面的撲擊!」

  閻九子低聲道:「當家的一邊指揮,我與兄弟們兵分三路!」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58:39

第二十章


  緩緩的,沙成山騎馬又到了山岡上,他仍然坐在馬背上,懨懨的低頭望著那座小土地廟。

  只見土地公一臉灰塵卻仍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給人一種親切友善與關懷的感受,然而這些又不適合眼前的人,因為另一回合的擊殺就要展開了!

  不錯,每一邊五個大漢,他們撥馬在三個方向,孔二娘高聲怪叫道:「覷準了下手,可也要防著這小子的怪刀!」

  那面,閻九子一聲暴喝,道:「兄弟們,殺!」

  「殺!」真是一呼百應,土地網上面荒草披靡,勁風狂飆,三方面的騎士揮動著大馬刀直往沙成山衝殺過來!

  沙成山仍然沒有動,他甚至還發出一聲無奈的怨歎,面上冷酷得有些嚇人。「二閻王」便是這模樣!

  就在三方面的怒馬圍沖而來的剎那間,沙成山怒吼如雷的道:「寒江月刃!」

  只見在他面前,忽然間生出一座銀光閃閃的刀山,冷芒已把他嚴密的包含在其中!

  於是,空氣中爆發出好一陣密集的金鐵撞擊聲,就在這撞擊不斷的刺耳聲裡,有幾匹壯馬已在地上翻滾起來!

  十五把大馬刀有一半拋飛上了半空,血雨也隨著刀落而灑下來!

  黃膘馬就在沙成山的兩邊大腿各中一刀之後,前蹄猛然人立而起,後腿一蹬,便往山岡下衝去!

  怒馬到了山岡下,沙成山方才勒住馬,他回頭上望,聲音鏗鏘的道:「孔二娘,可有興趣再玩下去?」

  雙手叉腰,孔二娘怒罵,道:「沙成山,你最好快找地方躲起來,我會找你的,那時候我必剝下你的皮,我的兒!」

  沙成山笑笑,道:「如此,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閻九子捧著流血的右臂,大罵道:「你娘的,沙成山,我們的仇越結越大了,你等著挨宰吧,我的孫!」

  沙成山輕輕搖頭。一個失敗者難免會歇斯底里的大聲吼叫一番,江湖上不少人單憑一張嘴皮子混日子!

  沙成山緩緩的走了!

  他的背傷又在撕裂著他,如今再加上腿傷,他要先找地方把傷養好,因為各路人馬集中方家集,越見多了!

  方家集人越多,方寬厚便越不敢明目張膽的走出來,自己又何必再空找他?

  沙成山看來是往方家集去的,山岡上的孔二娘也以為沙成山又回到方家集了!

  於是,她凶狠的沉聲道:「二當家,快把人馬調整好,再遇上姓沙的,我們得動動腦筋了!」

  閻九子憤怒的罵道:「這個王八蛋,竟然一出手就是那招令人難防的『寒江月刃』!這是我第二次見這小子使用!」

  冷冷一笑,孔二娘道:「我有辦法收拾他,你等著瞧吧!」

  遠處,沙成山繞過山坡,便立刻往二百里遠的沙河馳去。他腿上挨的兩刀實在不輕,所幸黃膘馬極通靈性,帶著他一下子便到了山岡下面,連孔二娘也未看出沙成山已傷得難以行動了!

  不錯,沙成山絕對不能再找到柳仙兒那裡去。雖然柳仙兒對他有了轉變,然而沙成山仍然不敢信賴她!

  沙成山離開了方家集,這對於柳仙兒是無與倫比的打擊,因為她要利用沙成山對付方寬厚,更要利用沙成山對付無憂門。

  如果沙成山走了,柳仙兒連方寬厚一人也難應付,何況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也在方家集附近潛伏著!

  夜,又是一個干冷的夜!

  柳仙兒潛在方寬厚的凶宅附近,已經是二更天了!

  她渴望著看到沙成山,於是她躍上那棵高大的槐樹,坐在她與沙成山相處過的樹枝間!

  然而,這夜十分淒涼,不但沙成山未再來,連無憂門和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也未再出現!

  柳仙兒忿然的暗自思忖:「好嘛,如今就我一個在此喝西北風了!」

  就在柳仙兒無聊地在樹上東張西望的時候,淡淡的月光下一條泛紅的影子夜貓子似的撲到了焚燬的宅子前面。

  從來人的身法上看,動作敏捷,輕功不俗,很像是沙成山的身法,然而他那身段……

  猛然,那團紅影撲向頹廢的牆頭,他在一陣猶豫之後,忽然高聲吼叫道:「沙成山,老朋友來了,難道你不出來一見?」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含著一股無形的內力而使得他的聲音久久不散!

  樹上面,柳仙兒緊皺雙眉思忖著:「沙成山還有什麼朋友?這個身穿紅大衫的漢子,他會是沙成山的朋友?」

  就在這時候,牆頭上站的紅影又叫道:「沙成山,你別藏頭縮尾了,有人告訴我,你小子就躲藏在這一帶,怎麼,不出來敘敘舊?」

  柳仙兒實在聽不出這人是不是沙成山的朋友。等了一陣子,忽見那紅影就坐在牆頭上,也不知他取出什麼東西,開始仰頭吃喝起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柳仙兒忽見那紅影開始往外移動,口中沉聲道:「沙成山,你個王八蛋,我總會找到你的!」

  柳仙兒愣了一下,忽然輕聲的道:「朋友,你找沙成山做什麼?」

  猛然抬頭,那團紅影拔空而起,一躍便到了大樹下。他沉聲怪叫,道:「什麼人?走出來說話!」

  樹上的柳仙兒道:「我在樹上,你不會上來?」

  柳仙兒的話甫落,一團紅影「胡嚕」著便到了她的附近,紅影疾閃,那人已落到柳仙兒的面前!

  於是,那人怔了一下,道:「好標緻的姑娘,你是誰?」

  柳仙兒咯咯一笑,道:「我叫柳仙兒。朋友,你是沙成山的朋友?」

  一陣怪笑宛如夜貓子叫,那人沉聲道:「不能稱為朋友,冤家還差不多!」

  柳仙兒咭的一聲笑,道:「可是你明明在叫著『老朋友來了』,怎麼又不是?」

  搔著泛黃的鬍子,那人道:「我如果真稱自己名號,沙成山這王八蛋更不會出來與我一見了!」

  柳仙兒哧哧笑道:「你這人真有意思!這麼一說我明白了,你同沙成山結有樑子,如今是找他拚命的,是吧!」

  冷然的點點頭,那人道:「俏丫頭,你猜對了一半。我不是同沙成山拚命,而是來索他的命的!」

  柳仙兒一笑,看了面前這人一眼,道:「沙成山中原第一大鏢客,你能要他的命?那麼你又是誰?我怎麼從來未見過你?」

  那人呵呵咧開嘴巴,道:「我叫戈二成,人稱『大漠紅鷹』的就是我。俏丫頭,這個名號你聽說過嗎?」

  搖搖頭,柳仙兒道:「沒聽說過,不過我看你的輕身功夫不俗。但不知你同沙成山有什麼過節?」

  「大漠紅鷹」戈二成重重的道:「別提了,提起來就窩囊。原是幫助『龍爪門』白良替他的兒子報仇。沒想到反被沙成山那小子殺得我們大敗。但我曾在當時說過,只要雙方命大,必將再一次搏殺,所以我又找來了!」

  柳仙兒當然知道,江湖中人就是這樣,自己吐出的話如果不實現,便有生不如死的感覺。眼前的戈二成就是這樣——他一定是這號人物!

  「大漠紅鷹」戈二成眨著血紅的雙目直視著柳仙兒,道:「柳姑娘,你也在等沙成山那王八蛋?」

  笑笑,柳仙兒道:「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沙成山不是王八蛋。據我所知,只要有人稱他王八,那人不死也會蛻層皮!」

  仰天一聲哈哈,戈二成道:「只有我除外,姑娘,我與眾不同!」

  俏嘴微撇,柳仙兒道:「那要證明以後才能知道!」

  「大漠紅鷹」戈二成鷹目一厲,道:「當然,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一定!」

  望望天色,柳仙兒眉頭緊皺,道:「奇怪,怎麼不見人影?難道是被我嚇得不敢來了?」

  戈二成當然不知柳仙兒話中含義!

  柳仙兒更不知道沙成山已同「西陲二十四鐵騎」在土地岡上搏殺過!

  戈二成一把握住柳仙兒的手,道:「柳姑娘,你也在等人?等誰?」

  柳仙兒冷淡的道:「你以為我在等誰?」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難道你也在等沙成山?」

  柳仙兒鼻孔哼了一聲,道:「我不只等沙成山一人,還有其他的人!」

  「大漠紅鷹」戈二成沉聲又問:「還有誰?柳姑娘,你要等些什麼樣人物?」

  柳仙兒淡淡的道:「等候那些一心想奪取秦百年的兩件寶物之人!」

  她重重的看了戈二成一眼,又道:「戈大俠,難道你不是為了那兩件寶物而來?」

  嘿嘿一聲裊笑,戈二成道:「柳姑娘,你果然說中了我的心事,佩服!佩服!」

  柳仙兒心中憤怒至極,這件事情怎麼連姓戈的也知道了?會是誰傳的話?

  柳仙兒瞪了戈二成一眼,道:「可惜你來晚了,戈大俠!」

  坦然笑笑,戈二成道:「寶物並未出世,誰說我來晚了?

  如果戈某來晚了一步,姑娘又為何躲在樹上?」

  柳仙兒指著一片焚燬且又搗碎的大宅院,冷冷道:「戈大俠,難道你沒看到方寬厚的大宅子早已被人掘地三尺的翻了個身?」

  一笑,戈二成道:「當然知道,是被湘西『無憂門』的花滿天率人幹的!」

  怔怔的望著面前得意的戈二成,柳仙兒道:「原來你已經全知道了!」

  戈二成仍然拉著柳仙兒的手,他的雙目又在噴火,道:「柳姑娘,暗中潛來這兒的人物何止我戈某。瞧吧,不久之後,連那些名門正派的人物也都會薈聚於此。嘿嘿嘿,熱鬧還在後面呢!」

  想起沙成山,柳仙兒立刻把自已被握的手抽回來,道:「戈大俠,恕不奉陪,天快亮了,我也該走了!」

  哧哧一聲笑,戈二成道:「柳姑娘,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是朋友!何不再等一陣子,看看還有些什麼人物前來此地?」

  搖搖頭,柳仙兒還真擔心沙成山會找到自己住的小村子去,便身子一旋落下地,仰頭笑道:「累了,我要回去歇著了!」

  柳仙兒走的真快,剎時已不見蹤影!

  樹上面,「大漠紅鷹」戈二成怔怔的自言自語:「如果此女願意跟著我,什麼寶物我也不要了!」

  柳仙兒並未回轉住的小村子,她匆匆的到了方家集。此刻天尚未明,平安客棧裡面一片沉寂。

  柳仙兒躍上屋頂,找到沙成山的客房,推門進去,不由得一怔:床是空的,顯然沙成山並未回來!

  柳仙兒笑了!

  因為她以為沙成山必然到自己住的小村子去了!

  一時高興,滿面歡愉,柳仙兒立刻躍出客棧,直往小村飛奔而去!

  柳仙兒邊跑邊自語著:「沙成山,你這個冤家,看我饒你才怪!」

  柳仙兒飛一般的回到小村子,她躍過四合院的院牆,匆匆的推開門撲到床前,沉聲道:「沙成山,你……咦!」

  當然,床上是空的。柳仙兒一時間愣在床邊,她半晌才輕聲道:「沙成山,你敢拋棄我?不……我一定要找你……」

  突然,窗外一聲輕笑,道:「沙成山有什麼了不起,姑娘何苦暗戀那個王八蛋?」

  柳仙兒沉聲道:「戈大俠,你怎麼跟來了?你……」

  窗前人影閃晃,木門已被啟開,戈二成晃著雙肩抖著紅衫走進來,笑嘻嘻的道:「柳姑娘,我是不請自來,請多包涵!」

  柳仙兒暗暗咬牙,面上一團和氣,道:「來了就是客,戈大俠你請坐!」

  戈二成紅杉抖動的坐在床沿上,笑道:「原來柳姑娘是沙成山的紅粉知己!姓沙的倒是艷福不淺,令人妒羨!」

  柳仙兒依著戈二成身邊坐下來,道:「戈大俠,你跟蹤我回來,一定有所圖謀,能說出來叫我聽聽嗎?」

  戈二成雙手按住柳仙兒的雙肩,嘿嘿笑道:「柳姑娘,憑你的姿容,怎會看上姓沙的小子——那副病懨懨的癆病樣子,干拉拉的一身瘦骨架,他配嗎?」

  一笑,柳仙兒道:「原來戈大使替我抱不平了,謝謝!」

  戈二成哧哧笑起來,道:「容戈某說句心裡話,柳姑娘大概也是為『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兩樣東西而來方家集的吧?」

  柳仙兒點點頭,道:「而且勢在必得!」

  猛的一拍大腿,戈二成道:「好,戈某幫你達成心願,如何?」

  柳仙兒面色柔順的又道:「有戈大俠幫助我,一定成功,再謝謝了!」

  戈二成點著頭,笑呵呵的道:「柳姑娘,謝謝二字好出口,但你總得有所表現吧?」

  柳仙兒心中暗罵——瞎了你的狗眼,吃豆腐喝豆漿找到姑奶奶頭上,那是你活得不耐煩了……然而……

  面上一片蕩笑,柳仙兒輕聲道:「戈大俠,你要我怎麼謝你呀?」

  沒有開口,戈二成橫身已把柳仙兒整個人壓在床上,他那種如鷹撕小雞的動作,令柳仙兒也心驚膽顫,真正是原始中的原始!

  於是,柳仙兒在痛苦的承受中靜下心神。戈二成絕對想不到宛如一隻綿羊似的柳仙兒,正在奪取他的老命了!

  是的,柳仙兒的心靈上祭起苗疆特有的「陰功」,她變得一陣瘋狂,幾乎把木床震塌!

  就在戈二成一陣哈哈狂笑中,他突然全身大震!

  柳仙兒已嘿嘿的冷笑起來……

  戈二成笑聲立止,拔身而起,他左右搖晃不已的怪聲怒叱,道:「你……你……好狠毒!」

  拉起衣裙,騰身而起,柳仙兒叱道:「這就是你想佔我便宜的下場!姓戈的,你雖然發覺得早,但你已失去大半功力,拿命來吧!」

  戈二成嚎崩一咬牙,左手提起褲子,右手尺半長的精鋼利爪已怒掃向柳仙兒!

  屋小無處閃,柳仙兒側身勁旋,「彭」的一聲左肩頭上著了一記,鮮血立刻飛濺到空中!

  然而,戈二成並未再殺!

  他搖晃著幾乎虛脫的身子,橫著肩膀衝出四合院。月光下,他的面色已變,天爺,就如同上了一層黃蠟,比個死人的臉還難看!

  柳仙兒挨了一記狠的,心頭大驚:戈二成已經脫陽,怎還有力氣出招?見戈二成匆匆走去,自己也不敢再去追殺,忙著整理自己,此地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現在,戈二成走了,他有自知之明,若不好生調養,自己便再難參與奪寶,更休想找沙成山一搏了!

  柳仙兒也走了,她走的神秘,誰也不知道她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一時間,方家集似乎又平靜下來了!

  沙成山帶傷趕到沙河,遠遠的,他就看到丘蘭兒的那條小船仍然拴牢在一排柳林下!

  沙成山趕到河岸邊,輕輕的把馬拴在柳樹下!

  他望了一眼柳樹,心中一陣感觸——上次來時樹葉尚綠,如今已是光禿禿的好不淒涼!

  沙成山走至小船邊,忽聞小船艙內尖聲道:「如果你敢上船,我就死給你看!」

  一驚之下,沙成山才發覺小船的矮艙門緊緊的關著,丘蘭兒在裡面尖聲痛苦的叫著!

  「蘭妹,你怎麼了?」

  沙成山已上了小船!

  於是,矮艙門忽的打開了,面色蒼白的丘蘭兒便自矮艙裡面撲出來,尖聲叫著撲進沙成山的懷裡!

  丘蘭兒宛似濤濤江河之水的眼淚,剎時間把沙成山的胸前衣襟浸濕大片!

  沙成山的雙腿刀傷相當嚴重,但他咬牙苦撐。他並不追問丘蘭兒為什麼這樣,反倒讓丘蘭兒盡情的哭!

  一陣擁抱中,丘蘭兒抹去淚痕,道:「沙大哥,你終於回來了!我……本來是要去方家集找你的……可是……可是……」

  沙成山托起丘蘭兒的下巴,關懷備至的道:「蘭妹,你一定遇到什麼困難了,快說給沙大哥聽,讓我來分擔你的憂愁吧!」

  順著腮頰流的清淚又流到丘蘭兒的口角,她雙目直視著沙成山,道:「我……我有了孩子……是……我們的……」

  全身猛一哆嗦,沙成山道:「這是真的嗎?蘭妹,你有了我的孩子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2:59:16

  丘蘭兒道:「是我們二人的孩子,沙大哥!當我發覺自己有了孩子的時候,我便靜下來等你,可是……可是……」

  沙成山扶著丘蘭兒又坐下來,道:「蘭妹,你快說,可是什麼?」

  丘蘭兒咬咬牙,道:「有人找上船來,他們要擄走我,而且也動過手。我怕驚動肚子裡的孩子,沒有盡力對付。不過,他們揚言三五天內必來把我抬回去,我正在為此事發愁!」

  冷冷哼了一聲,沙成山道:「可知對方何人?」

  丘蘭兒搖搖頭,道:「他們不肯明說,但我看得出來,決不是什麼好東西!」

  沙成山剛坐下來,丘蘭兒已驚叫道:「沙大哥,你的腿……」

  苦兮兮的一笑,沙成山道:「被馬刀所傷,流了不少血!」

  丘蘭兒立刻取出傷藥,十分小心的把沙成山的雙腿包紮好,且又問道:「你同何人交手?下刀相當狠毒,有斬斷你雙腿的企圖,兩處傷幾乎見骨!」

  沙成山淡淡的道:「他們沒有機會斷我的雙腿,一個咽喉被割斷的人是沒有力量下重手傷人的!」

  沙成山與「西陲二十四鐵騎」血戰在土地岡上!

  「鐵腳寡婦」的手下死傷七名,他帶傷趕來沙河與丘蘭兒相會,想不到丘蘭兒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丘蘭兒關心的問道:「沙大哥,誰傷你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西陲二十四鐵騎!」

  驚異的一聲低呼,丘蘭兒道:「聞得『西陲二十四鐵騎』,個個剽悍如虎,你一人怎能對付他們二十四人?」

  冷笑笑,沙成山道:「以命搏命,我不怕他們!這次來就是要把傷養好了再趕往方家集會,秦百年的這筆交易我一定要辦成功!」

  丘蘭兒撫摸著沙成山的傷處,道:「沙大哥,能推掉就推掉,不必再去搏命了!」

  一笑,沙成山道:「如今我們有了孩子,就算不為你我打算,也得替我們的孩子想想,十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

  丘蘭兒想嘔,沙成山關懷的道:「你已是如此病懨懨的,是誰還想把你擄走?這個人一定不是好東西!」

  丘蘭兒想了一下,道:「沙大哥,我們暫時離開這裡。

  我身子有孕,你又受著傷,且暫躲一時,免得對我們不利!」

  想了想,沙成山道:「蘭妹的話固然是好,可是我們躲到什麼地方去呢?」

  丘蘭兒想了一下,道:「歇過今晚,明日我們再上路!」

  沙成山點點頭,道:「蘭妹,你有身孕,千萬當心,我就睡在船頭吧!」

  丘蘭兒拉住沙成山,道:「外面霜重,你一定要睡在艙裡面,要不,我也陪你睡外面!」

  至誠之心令沙成山感動,更令沙成山滿足於自己的幸運。果然,丘蘭兒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兩個人吃過東西,沙成山問道:「要擄你的那些人你能看出他們的來路嗎?」

  丘蘭兒咬咬牙,道:「他們都是騎馬的,好像趕了很長的路!」

  沙成山思忖著,半晌,才冷冷的道:「這幾個人物一定不是這附近的人,我相信他們還會再來。蘭妹,我們還是等到明天且看我的腿傷如何再決定!」

  丘蘭兒貼著沙成山的臂彎睡下來,她柔順的道:「沙大哥,你想會會這些人?」

  沙成山道:「不錯,倒要見識這幾個人是何來頭!」

  丘蘭兒忙搖手,道:「如是平日,沙大哥未曾受傷,我不會攔你,可是如今你傷的不輕,我不放心!」

  一笑,沙成山道:「我說過,到明天看情形再說!」

  這夜小船上十分平靜,但平靜只是表面的,在沙成山的內心裡卻狂濤般的沸騰著——沙成山有孩子了,這話說給誰聽也難令人相信!

  是的,大鏢客沙成山也「敢」有孩子?

  丘蘭兒躺在沙成山身邊睡得香,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全感令她放心大膽的睡著了——她已兩天未曾如此熟睡過了!

  第二天又平靜的過去了!

  沙成山試著他的腿,笑笑,道:「蘭妹,一個能挨刀割的人,先天便具有超常人恢復體能的本能,我發覺刀口癒合得令我滿意!」

  笑笑,丘蘭兒道:「我知道你說這話的目的,因為你不想再離開,而是一心要會一會找我麻煩的人,是吧?」

  沙成山笑了……

  他笑得極其自然,上身倚靠在矮艙上面,道:「我決不逃避,因為我是沙成山!」

  丘蘭兒也笑起來,道:「就因為人們送給你個『二閻王』外號,你才不肯走。令譽果然重於生命!」

  搖搖頭,沙成山指著丘蘭兒的肚子,道:「我不能讓我們的孩子蒙羞!沙成山不能讓兒子看不起,所以我決心留下來!」

  丘蘭兒咯咯一陣笑,道:「沙大哥,孩子怎會知道?」

  沙成山也笑,道:「怎麼不知道?所謂父子連心,你肚子裡的小子一定有感應,我清楚得很!」

  一連又是三天過去了,沙成山的傷處早已結了痂,背上的傷也全好了!

  丘蘭兒一大早走出矮艙來,道:「沙大哥,看來那些人不會再來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你把小船換個位置藏起來,叫那些人找不到!」

  一怔,丘蘭兒道:「沙大哥,你要走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為了你母子,我必須趕到方家集。

  蘭妹,為我,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沙成山走到岸上,回頭,丘蘭兒已跟著走下船,道:「你一走,我便把船放到下游去,沙大哥,你放心吧!」

  翻身上了馬,沙成山抖動韁繩疾馳而去!

  丘蘭兒似是失落了什麼,怔怔的直看到沙成山消失在山的彎道裡,才回到小船上!

  沙河的水悠悠流,丘蘭兒並未把小船往下游放,她以為天黑了再放船會隱秘些!

  事情就有那麼湊巧,天剛黑下來,「玫瑰毒刺」丘蘭兒懶懶的剛走出矮艙外,遠處便傳來馬蹄聲!

  丘蘭兒愣然望著遠處,因為她同時也聽出了車輪聲!

  丘蘭兒心中明白,江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藉著夜晚進行的,此刻不正是天黑不多久嗎?

  這批人物來的真快,丘蘭兒尚自手足無措,一輛篷車便已到了柳樹下!

  雙套大馬車,另外還有三個騎馬的!

  隱隱的,有個人從馬背上下來。這人並未走上船,當然他並不是害怕丘蘭兒手上的雙刃尖刀!

  他就站在船邊上,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對他最關心的人說的一樣:「姑娘,你請移移芳駕上車吧!二公子看中你那就是你的福氣。只要到了我們那裡,吃香喝辣小事一樁,我們二公子會把你當寶貝一樣看待。走吧!」

  丘蘭兒憤怒的道:「去你的二公子!若是換在平日,上一次他就沒有命了,你們滾吧!」

  坐在車上的大漢猛然一聲笑,道:「你們聽聽她的口氣,最是對二公子的口胃,難怪二公子偏就要定她了,哈……」

  丘蘭兒咬著牙,沉喝道:「你們的二公子究竟是誰?他住什麼地方?」

  岸上的大漢沉聲道:「你問這些做什麼?坐上馬車去享福就是了!」

  丘蘭兒尖聲叱道:「我不去!回去告訴你們二公子,我不是他想的那種賤女人,滾!」

  岸上又走來另外二人,三個人並肩站在岸上。

  中間的大漢冷冷的道:「姑娘,你非跟我們回去不可,因為你若不上車,我們便只有提著人頭回去了!」

  丘蘭兒憤然的道:「你們可以告訴你家二公子,我已是個有身孕的人了,叫他放過我吧!」

  岸上傳來一陣哈哈大笑,那人又沉聲道:「你就是肚皮裡塞了個大西瓜,今夜也得隨我們走了!」

  丘蘭兒抗聲道:「上哪兒?」

  另一大漢粗聲道:「當然是去我們二公子府上!」

  丘蘭兒立刻又問:「總該有個地名吧?」

  中間的大漢沉聲暴喝,道:「你問的也太多了,這對你只有害處!」

  灰濛濛的岸上,有個大漢正取出一個黑布袋子在雙手上抖著,厲聲對另外二人道:「王、崔二兄,哪有時間在此窮磨菇,上去抓人吧!」

  他的話聲甫落,岸上兩條人影便騰身而起!

  這兩個人手中握著不同兵刃,一個使刀,另一個單鉤,同時往丘蘭兒上下兩路刺去!

  小船搖晃中,丘蘭兒本來輕功一流,但想起肚子裡有了沙成山的孩子,便盡量不去騰躍!

  然而,敵人都是強者,兵刃使出,跟著便暴伸一手硬生生奪她手中尖刀,根本不把丘蘭兒放在眼裡!

  就在小船一陣晃動中,丘蘭兒被逼得往岸上躍去!

  她想哭,因為這一騰空躍起萬一驚動胎氣,那該如何是好?肚子裡面是沙大哥的骨血啊!

  丘蘭兒的身子尚在空中,斜刺裡一團人影幽靈也似的攔腰摟住丘蘭兒即將落在地上的身子!

  丘蘭兒尖刀走勢一半便停住了,因為抱她的人竟然是「二閻王」沙成山!

  輕得不能再輕的把丘蘭兒放下來,沙成山輕聲的道:「差一點我就來晚了!蘭妹,你受苦了,為我沙成山受苦了!」

  丘蘭兒笑淚交織在悄臉上,柔聲道:「為了我們的孩子,沙大哥,我情願死!」

  沙成山面上又現出冷酷,道:「你死不了,倒是他們死定了!」

  此刻,車上坐的兩個大漢也跳下車,其中一人嘿嘿一聲冷笑,道:「娘的,好一幅英雄救美圖!小子,你是誰?」

  沙成山不理會大漢的吼聲,他扶著丘蘭兒又登上小船,低聲道:「進去躺下來,別把血腥場面感染了我們的孩子,我實在不想叫他將來繼承父志!」

  五個大漢並肩站在岸上,又是中間那人開口:「喂,你究竟是誰?你同這姑娘是什麼關係?」

  沙成山又是一副病懨懨的神情。走下船,他根本不看五人一眼,出聲無奈的道:「我同她是真真實實的夫妻,五位,你們可聽清楚了嗎?她是我老婆!」

  中間的大漢忽的一聲笑,對身邊的一人道:「二公子猜對了,這女人果然有丈夫。去,拿來!」

  只見那人跳上篷車,立刻取出一個小包裹拎向沙成山的面前,道:「這裡是一百兩銀子,拿了銀子你走人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各位這是要我賣老婆?」

  大漢哧哧一笑,道:「就算是吧!」

  沙成山挫牙如嚼干豆,冷沉的道:「各位是奉你們二公子的命辦事了?」

  中間的大漢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

  沙成山忽然平靜的道:「你們二公子必定是頗具權威的人了?」

  那大漢已不耐煩的道:「相當有權威,所以你快些收了銀子走人!」

  沙成山雙目一暗,道:「你們的二公子高姓大名?仙鄉何地?」

  五個人齊搖頭,而且都是閉口不言!

  沙成山歎惜的道:「是不肯告訴我?還是不敢說出來?」

  忽然,姓崔的大漢手上單鉤一擺,道:「你不夠格知道,識相些你快滾!」

  沙成山冷冷的道:「真是想不到,這種強搶民婦的勾當也會落在我的頭上,太可笑了!哈……」

  沙成山真的笑了,不過他的笑聲在變……變得有些殘酷的樣子!

  一陣笑聲過後,沙成山咬著牙,道:「每人砍斷一隻左手,我開恩放你們回去!」

  就在五個大漢愣然之間,他又接道:「叫你們二公子前來,這種事情應該由當事人親來的!」

  猛的一聲暴喝,姓崔的怪聲大叫,道:「他媽的,你是厲鬼?還是惡魔?就憑你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就要斷我每人一手?什麼東西!」

  五般兵刃已在喝叫聲裡散開,中間的大漢沒有動。

  他雙目直視無精打采的沙成山,道:「朋友,看樣子你有恃無恐,可否報個名兒?」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可以,但卻有個條件!」

  那人重重的道:「請說!」

  沙成山立刻又問:「你們二公子究竟何人?」

  搖著頭,那人手上的鋸齒鋼刀已橫在胸前,道:「交易不成,因為我們不能說出你要知道的!」

  沙成山嘿嘿哼道:「那麼我只好用自己的方法了!」

  一邊,手持砍刀的大漢道:「武兄,別同他羅索了,擺平他我們還得辦正事!」

  姓崔的已揚起手上單鉤,厲吼道:「好個愣頭窮小子,你算是由哪個鱉洞鑽出來的活王八?居然膽上生毛,對爺們耍起狠來啦?你他娘的怎不掂掂自己的重量,充人熊也得有個肉架子吧!」

  姓武的伸手一攔姓崔的,他似是看出沙成山必然不同一般。江湖上奇能異士太多,若以相貌去論高低,那就太外行了!

  笑笑,姓武的道:「朋友,你真的要我們各斷一手?」

  沙成山重重的通視著面前五人,道:「我的話一向不打折扣!」

  猛的一咬牙,姓崔的單鉤猛然劈斬沙成山的後腦,力勁勢急,光景恨不得一傢伙把對方的頭削掉!

  沙成山只是漫不經心的稍側身子——看起來十分平常的閃了一下,沒有急,更沒有慌。單鉤已從後面「忽」的一聲到了沙成山的前面。

  由於力量的慣性作用,迫使姓崔的大漢上身左旋,然而,他竟然一直旋向左後方,旋即倒了下去,敢情再也不動了!

  姓崔的是怎麼死的?天黑沒人看清楚,即使是大白天怕也不易看得明白。姓崔的面孔是扭曲的,面孔斜著貼在沙上面,雙目圓睜,嘴巴歪扯,舌頭竟然斷了,是他自己在痛苦難當時咬斷的——當然,他是不會再站起來了!

  姓崔的死在沙地上,竟然不聞叫聲。姓陶的望望其餘三人,四人皆臉色大變!

  姓武的伸足挑翻屍體,嗯,這才發現姓崔的右胸口上一個血洞!

  沙成山卻在這時冷冷的道:「四位還有活的機會,當然,照我的話去做,每人斷一手,並說出你們二公子的大名來!」

  姓武的退後一步,鋸齒鋼刀橫在胸前,沉聲道:「朋友,強梁商量,不幸你選擇的是強梁,也就怨不得我們一起上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免得我多費手腳!」

  猛嚥一口唾沫,姓武的黑面泛綠的吼道:「哥子們,併肩子上!」

  姓陶的也狂叫著舞動砍刀,道:「一起朝上撲,好歹把這王八蛋撂倒再說!」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01:34

第二十一章


  沙成山對於「王八」二字十分厭惡:兩次有人下戰書提到這二字!

  如今對面這幾個惡奴也口出「王八」二字,他心裡面的一點慈悲之心,也早已化為烏有!

  四把兵刃在蒼茫的虛空裡閃著寒光,挾著窒人的破空銳嘯,又狠又快的往沙成山站的地方劈落——那種氣勢,宛如群狼爭食!

  沙成山驀地左臂疾拍,彷彿他就是敵人的指揮者一般,知道左邊兩件兵刃的必經之地,那麼準確的捉住了最先劈到的大砍刀把!

  幾乎就是同一時間,大砍刀反擊橫劈如雷電奔瀉,轟嚨一聲砍進了另一大漢的腰,反力道加上沙成山的力量,這一刀幾乎把使斧的大漢腰斬!

  大砍刀迴旋如電,噹的一聲震開了鋸齒鋼刀與另一把砍刀,沙成山一個反腕摔,握刀的大漢一個原地觔斗便平躺在他的腳前,這個人不動了——腦袋上嵌著自己的砍刀,當然不會動了!

  姓武的暴退一步,另一握刀怒漢破口大罵道:「娘的老皮,殺!」

  姓武的雙手緊握鋸齒鋼刀,便在另一大漢瘋狂的往上撲擊中,他也毫不遲疑的騰躍起兩丈有奇,半空中「咻」聲連接不斷,二十一刀從二十一個方向罩上沙成山!

  猛然旋身向右,沙成山冷冷的道:「直到此刻只有你一人勉強夠得上抬盤!」

  話聲甫落,空中一片極光交織,「銀鏈彎月」一現即隱,熱血便在兩具即將倒下的身體上往外滴灑!

  姓武的未叫出聲,另一大漢也未叫出來,因為二人都是脖子上開了個血洞,人未倒下去,已聞得「咕嘰咕嘰」鮮血外溢之聲!

  是很乾脆,沙成山的動作就是這樣,他給了死者以短暫的痛苦,當然,他也給死者製造了永恆的黑暗!

  五個人——當然是五個死人,他們各具異態,然而面上的表情卻是一樣的——驚異與痛苦的結合!

  丘蘭兒站在小船上叫道:「沙大哥,你殺了他們?」

  沙成山走上小船,道:「我沒有殺他們之意,他們卻抱定為主子盡忠之心,我無別途可循!」

  丘蘭兒撫摸著沙成山的面頰,道:「你是怎麼又回來了?我奇怪,你怎會再回來?」

  沙成山笑笑,道:「我本來並不打算今日離開你,只不過我自己換了個地方!」

  他遙指遠方的山頭,又笑道:「我把自己藏在那個山頭上。蘭妹,我怎能放心一走了之?」

  笑啦,丘蘭兒摟住沙成山,笑道:「沙大哥,此刻是我最……最滿足的一刻了!」

  笑笑,沙成山道:「蘭妹,你可以安心在小船上等我了!」

  丘蘭兒迷惘的道:「你這時候就要走?」

  沙成山一笑,面上寒氣一閃,道:「我得先去找二公子,否則,他還會再來!」

  丘蘭兒急急的道:「那個被稱為二公子的人武功了得,那天他在河岸上看到我的時候,露了一手傳言中的『飛枝渡澗』絕技。沙大哥,我們暫時躲一躲吧!」

  沙成山淡淡的笑笑,道:「拋枝借力只是輕功的上乘門徑,沒什麼值得敬仰的,蘭妹,你只放寬心!」

  丘蘭兒拉著沙成山問:「沙大哥,你到哪兒去找二公子?他們又守口如瓶!」

  笑笑,沙成山道:「容易得很,蘭妹,我會找到這位二公子的!」

  於是,沙成山又躍上岸,丘蘭兒站在船邊看!

  只見沙成山把五具屍體一齊拋入篷車中,又把黃膘馬拴在車後,自己便坐在車轅上,一聲:「得!」

  兩匹馬緩緩的拖著篷車便離了沙河!

  沙成山真自在,他根本不去支配拉車的馬,任由那馬車往前馳!

  背靠在篷車一邊,沙成山閉起雙目養精神,他心中可清楚得很,這種大戶人家的馬車都是自己的。

  對於主人的家門,多半不用費心去找,拖車的馬自會順著官道走回去,這就是老馬識途的道理!

  沙成山似睡不睡的在車上幾乎顛簸一夜。天終於亮了,前面卻是個小鎮!

  沙成山伸了個懶腰,雙肩一陣聳動,仰頭望著小鎮,只見有個年輕人從鎮頭走過來!

  年輕人到了馬車前面,他見沙成山坐在車上,便不由得「咦」了一聲,指著馬車,道:「你是……」

  笑笑,沙成山道:「朋友,你一定認得這篷車吧?」

  點點頭,年輕人道:「你說對了,我認識這篷車,街頭第一家順記車行的馬車!」說著,便用手指向街頭!

  沙成山愣然的望著街頭,果然有個大馬廄,心中暗罵:「真狡猾,竟然雇了一輛篷車!」

  兩匹馬真的把篷車拖到了車行門外面不走了,沙成山望著大門邊的一塊招牌:「順記騾馬行」。

  沙成山怔怔的坐在車上未下來。從馬廄走來個夥計,笑問道:「這不是昨日一早雇的嗎,今天一早就回來了!」

  沙成山放低聲音,道:「夥計告訴我這篷車是誰雇的?」

  夥計愣然笑道:「當然是客人雇的,你難道不是……不是他們一夥的?」

  沙成山已經知道無法查出二公子何人了,歎口氣,道:「夥計,我是在路上遇到這輛篷車的,見上面無人,我就跟著車子來了!」

  夥計忙走近篷車,道:「那些人在棧房押了五十兩銀子,他們不來怎麼……」

  沙成山冷冷道:「他們不能來了!」

  夥計奇怪的道:「你怎麼知道?」

  沙成山伸手掀起車簾,道:「他們全死了,又怎麼會來?」

  那夥計伸頭引頸一看,一聲怪叫,道:「天爺,出人命了!」

  夥計往大門裡面跑,沙成山已騎上自己的黃膘馬走了!

  等到大門裡衝出不少人圍上篷車,沙成山已經絕塵而去,連個影子也看不到了!

  沙成山並未趕回方家集,他相信方寬厚決不敢在這時候露面,因為已有不少江湖人物出現在方家集!

  緩緩的,沙成山又到了沙河!

  他必須再回來,二公子死了五個手下,他決不會就此罷手,當然二公子也不會放棄丘蘭兒!

  沙成山趕回沙河,丘蘭兒高興地舉起手中尖刀,歡愉的大聲叫道:「沙大哥,你已經找到二公子了?」

  沙成山又把馬拴在柳樹林。他走向小船,笑道:「是我估計錯了,那輛篷車是他們雇的,並非是二公子家中的,我白走了一趟!」

  丘蘭兒指著船上,道:「沙大哥,我抓了好多肥魚,你來了就幫著我吃啊!」

  沙成山跳上船,望著十幾條白魚,道:「蘭妹,我是有些餓了,且看你的手藝吧!」

  丘蘭兒滿面歡愉之情,立刻把魚剝肚去鱗,並在船頭升起火來……

  沙成山一時間愣住了,他真的無限感慨。如果能同丘蘭兒如此的過一生,那該有多好?

  沙成山絕對不是來同丘蘭兒相聚的,只因情勢所逼,他便不得不在小船上住下來!

  現在,他真的又睡在矮艙裡了。丘蘭兒盤起腿坐著,臉上帶著一份滿足感睇視著沉睡的沙成山!

  人生際遇真難預料,數月前丘蘭兒還夥同「烈狐」胡大年在半道上截殺沙成山,當時的「玫瑰毒刺」雄心萬丈,豈知她遇見的是大鏢客沙成山!曾幾何時,丘蘭兒的肚子裡竟然懷著沙成山的孩子!

  丘蘭兒伸手撫摸著沙成山——從頭髮摸到鬍子,又把棉被替他拉到脖子,體貼入微中表現出滿足感!

  睡夢中,沙成山那瘦削的面孔上綻現出笑意,引得丘蘭兒把嫩臉貼上去,宛似要把沙成山的笑印上自己的面頰一般!

  東昇的日頭火盆似的擱在山頭上,山下面卻飛也似的出現三騎,沙成山只是伸手遮在雙眉上看了一眼,便毫不在意的用木盆子把半袋剩下的黃豆放在馬前,拍拍手看著黃膘馬低頭嚼食!

  真快,三匹馬剎時便到了柳樹下,沙成山淡淡的望了三人一眼:兩個中年大漢,一個錦袍青年人!

  沙成山把馬背上的毛毯收起來,已聞得那錦袍青年人冷沉的道:「幹什麼的?」

  沙成山冷冷的望了這青年人一眼,見這青年人雙目尖斜入鬢,鼻子單薄微翹,長長的下巴上面稀疏的幾根胡茬子,面色卻十分白皙,提著韁繩的手白得青筋可辨!

  面上毫無表情,沙成山道:「你在問我?」

  一旁的中年虯髯怒漢吼叱道:「什麼東西,不是問你難道問鬼?」

  沙成山冷沉的道:「我有必要告訴你們嗎?」

  忽見錦袍青年人抖著韁繩往後退。就在這時候,那怒叱的中年壯漢忽的自馬背上騰空而起,空中一連兩個騰翻,人未落地,雙掌交替二十七掌拍向敵人!

  沙成山未動——不,他只彎了一下腰,就在一片掌影摟頭蓋面拍來的時候,一把黃豆便宛如一把鐵丸似的激射過去!

  「啊!」聲音真淒厲,漫天的掌影消失了,中年壯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過他很幸運,雖然臉上鑲了十幾粒黃豆,卻沒有一粒射入眼睛裡。鮮血自他的臉上往下流,壯漢抖著雙手怒罵一聲:「你娘的!」

  另一壯漢便在這時候套上一隻金爪欲撲,青年人伸手一攔,他僵硬的一聲笑,道:「朋友,好本領!」

  沙成山沉重的搖搖頭,道:「沒什麼,自保而已!」

  青年人淡淡的笑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朋友,我的五個下人是你為他們超度的,對嗎?」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青年人面上一寒,又道:「如此你又折回此地,敢情在等我們?」

  沙成山懶散的道:「不錯!」

  青年人咬著牙,沉聲道:「你如此插手,為的是什麼?」

  沙成山指著小船,道:「為了那姑娘的名節!」

  仰天哈哈一聲梟笑,青年人指指小船,道:「那姑娘?她的名節?朋友,你怎麼不好生問問她。她一定會告訴你,她已有了身孕。嘿……有了身孕還講的什麼貞操與名節?」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的比你還要早!」

  青年人憤怒的吼道:「小子,你在說什麼?你早知道這女子有身孕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不錯,而且她懷的是我的孩子!」

  窒了窒,青年人嗓調有些冷硬的道:「還要製造理由來騙人!朋友,我已經對你容忍有加了,難道你看不出來?」

  沙成山冷淡的搖搖頭,道:「你的容忍只是一項陰謀,因為你在試探我的武功,更在找尋出手的最佳時機,目的只是一擊而中,而且,你一出現便在準備出手。難道我說的不對?」

  殘酷的一笑,青年人道:「因為你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一直未找到出手機會。不過你仍然只是一個人,我相信你的勝算不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橫出一丈遠,他雙手下垂,一臉懨懨的樣子,道:「看樣子,你是個被大人寵壞的年輕人!能告訴我仙鄉何地嗎?」

  冷酷的咧著尖嘴巴,青年人道:「當然我會告訴你,因為你絕對不會活著離開……」

  一邊的壯漢沉聲道:「少主!」

  猛回頭,青年人沉聲道:「告訴他我們是什麼人!」

  壯年大漢走前一步,沉聲道:「小子,你最好少問,聽了怕你連站都站不穩了!」

  沙成山冷笑道:「是嗎?倒要聽聽比不比皇帝老子的金鑾殿還令人大吃一驚!」

  壯漢沉聲道:「雖不比皇帝的金鑾殿,武林中卻比誰都有名。小子,你曾聽過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嗎?」

  嘿嘿一聲笑,沙成山道:「『龍騰』『虎躍』是武林兩大世家,哼,不料卻出了些不肖子孫,半道上搶起別人老婆,真替江厚生難過!」

  青年人面色泛青,怒叱道:「小子,你究竟是誰,竟敢叫出我爹的名諱!」

  沙成山毫不惱怒的道:「套上你說的話,你會知道的,因為我仍然不買江厚生的帳!」

  沙成山的話十分明顯,他沒有放走青年人的意思!

  雙方似是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憤怒的抹去面上血跡,幾粒黃豆也被那人抹在手上,他重重的一揮手,反背拔出一隻金爪——與另一大漢相同的金爪!

  青年人厲喝道:「從這人的定力上看,必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你們須全力施為,否則便再也回不了鳳凰嶺了!」

  面上仍在溢血的壯漢沉聲道:「金兄,一起朝上撲,好歹也要把這雜種撂倒再說!」

  迎面姓金的咬牙點著頭,道:「虛虛實實,虛實並用,出招必須覷準了,申兄,我們相互呼應!」

  兩隻金爪便在金陽的照射下閃動著燦燦電芒,帶著破空的銳勁,又狠又快的從正反兩個方向擊向他們的目標——敵人的頭與後背!

  沙成山的雙足交替暴踢,宛如他的出腳早就在事前經過精密的丈量一般,那麼準確的踹上了二人的握爪手腕。

  金爪被踢飛上了半天,然而兩個壯漢真夠狠,不約而同的滾地急進,兩柄短刀已到了沙成山的前後!

  旱地拔蔥而起,沙成山頭下足上,雙手快不可言的捉住兩把握刀的手,就在他的身子倒懸的剎那間,兩把短刀交錯而過,兩聲「噗哧」合為一聲,深深的捅進了兩個壯漢的胸腹中!

  熱血便在二人的悶嗥中往外噴,鮮紅的血尚未濺上沙成山的臉,他已躍立於三丈外的柳樹下面!

  沙成山冷目直視著青年人,道:「你就是他們口中的二公子吧!」

  青年人絕對想不到面前這瘦骨鱗峋的漢子,竟然一招之間搏殺了兩名「龍騰山莊」的武師,不由得心腔子收縮。

  一股子寒氣順著脊椎透到頂門,他喉嚨響動,雙手沁汗!

  對面這人究竟是誰?

  這種殺人手法,已至爐火純青!

  然而,青年人想到了自己的身價,「龍騰山莊」的二少莊主,怎可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人低聲下氣?

  憤怒之色掩去了慌恐之心,此刻正是他為龍騰山莊的名譽增添光榮之時,他不能退縮——絕對不能!

  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青年人沉聲道:「來吧,到了我們一決勝負的時候了!」

  沙成山注視著青年人,目光炯炯的道:「我忽然覺得有必要放你一馬!姓江的,你只要不再來此找麻煩!」

  嘿嘿一陣冷笑,青年人道:「你怕了?龍騰山莊的威名嚇倒你了?」

  搖搖頭,沙成山道:「你錯了,聞得『龍騰虎躍』交情甚篤,我是看在秦老爺子的面子,有意放你一馬。姓江的,你該明白了吧?」

  青年人憤怒的道:「你算什麼東西?你把我江少強看成怎樣的窩囊廢?你以為露了那麼幾手就嚇住我了?王八蛋,休提我姑丈的大名,事情只是我二人之間的事!」

  沙成山咬咬牙,道:「好,你出招吧!」

  提起錦袍前擺掖在腰帶上,江少強「錚」的一聲拔出兩件兵刃來——一隻金爪與一把短劍,那把鑲著七色珠寶的劍與金爪交互輝映,各自閃耀著瑩瑩寒光!

  沙成山的雙臂下垂,目不轉動的道:「聞得江厚生的『幽靈七幻術』獨步武林,江少強,希望今日能在你身上發揮出來!」

  所謂「幽靈七幻術」乃是龍騰山莊的絕學。

  精要之處在於不浪費點滴氣力而在絕妙的輕功配合之下,能在敵人四週一次幻化出七個身影。

  傳言中「飛龍」江厚生便有此能耐,便是輕功稍差的人,也能幻化出三四個虛幻人影,令敵人無法捉摸,從而可以選擇出手的最佳時機,一擊而搏殺敵人!

  江少強的身子在動,跳動在一定的範圍內!

  沙成山曾問得丘蘭兒說過,面前這位二公子身負「拋枝渡澗」絕技,輕功的造詣一定是一流的!

  江少強的躍騰有了滯留的影子,沙成山看得十分清楚。江少強的雙腳幾乎只是足尖點地,他的人便轉向另一個方向了!

  沙成山仍然不動,而且幾乎雙目就要閉起來了!

  於是,江少強的影像從三個幻化成四個……五個……

  沙在飛揚,風在呼號,就在五個虛實難辨的影子裡,突然金光暴展,冷電激盪,一古腦的往中間罩上去!

  「銀鏈彎月」便在此時彈跳而出。「叮噹」之聲甫落,四周的人影已消失不見,江少強的身子陀螺似的一陣猛旋!

  沙成山冷冷的道:「江少強,你爹的這套『幽靈七幻術』傳到你手上便走了樣,你連一半也未領略到,我為你歎惜!」

  江少強一聲雷吼,拔空而上,短劍狂掃二十一次,右手金爪交替揮出無數金芒。強勁的穿射與猛烈的劈刺,引得四周空氣激盪,草木紛飛!

  沙成山移動在一丈之地,不論江少強的攻擊有多凌厲,就是無法逼退一步!

  又是一聲雷吼,江少強旋動著手上兩件兵刃和身便往敵人懷裡衝過去,光景似是同沙成山卯上了!

  目標在江少強的怒撲中突然消失,江少強並不回頭,雙臂分開往後狂掃反捲,上身左扭立刻回轉身來!

  江少強絕對想不到他回過身來面對的是一片青瑩瑩的刀海,他的短劍金爪宛如撞擊上一座刀山,立刻發出那種密集的火炮似的聲音,江少強便在這爆烈似的聲音裡搖搖擺擺的往外旋去!

  沙成山面上一片淒苦,宛似空中的血是自他的身上流出來似的,帶著一副懨懨的樣子!

  脖子上的刀痕顯然可見,鮮血似乎與皮肉分家一樣,往錦袍上直流……

  一手猛力摀住脖子上的刀口,江少強雙目泛白的道:「你……你……是大鏢客沙成……山?」

  沙成山毫不動容的道:「是的,也有人稱我『二閻王』!」

  江少強咬咬流血的牙,沉聲道:「你怎會在此地……難……道……你已找到……我……姑丈的……寶物了?」

  沙成山冷冷道:「秦老爺子的東西仍在方家集,但我還未替他找到!」

  江少強已見軟弱的道:「沙……成山,……你不……在方……家集……卻來此……沙河……難道……你……不怕……寶物被……別人掠走?」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覺得保護妻子比替人尋寶更重要,所以我回來了!」

  江少強啞著聲音,又道:「你……為何不早使用……你……的『銀鏈彎月』?你為何……不說你……就是『二閻王』……我……好……恨……」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要恨任何人,江少強!往往煊赫的家世反而害了子女,你就是鮮明的例子。所以要恨也只能恨你自己!」

  雙目突然一厲,江少強道:「沙成山,你……會生不……

  如死的……因為……我爹……就饒不了……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江少強,我從不逃避!」

  又是一聲斷續的話,江少強道:「來……吧……沙……成山……我在……幽冥……之路等……你了!」

  沙成山未再回答,因為一個死了的人聽不到他說的什麼話!

  再一次,沙成山把三具屍體拴牢在馬背上,三匹馱著屍體的馬便緩緩的往大道上走去了!

  鮮血仍在滴灑,但沙成山已到了船邊!

  丘蘭兒走出船艙,一本正經的道:「我聽你的話沒有走出來,就怕影響我們的孩子。沙大哥,上來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我得走了!蘭妹把小船往下游放五十里,等我辦完事有了銀子,此生我們便廝守在一起!」

  丘蘭兒笑了,她流著淚笑了……

  沙成山騎在馬上,他想的可真多……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08:23

第二十二章


  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與吉祥鎮附近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在武林中有舉足輕重的勢力。

  曾聞秦百年的夫人就是江厚生的大妹子。自己殺了江少強,卻又在替秦百年找寶物,這算什麼嘛!

  一聲苦笑,滿肚皮的不自在,又不知方家集那面去了些什麼樣的江湖人物!

  於是,沙成山拍馬疾馳。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先找柳仙兒問問清楚再說!

  繞過一大片竹林子,沙成山遠遠的便看見一團紅影子在竹林子深處,紅影未動!

  但沙成山看的可清楚,那是個人,綠海似的竹林子裡面出現那麼一團紅,是相當醒目的!

  沙成山停下馬,緩緩的逼近紅影。蹄聲未驚醒萎坐在地上的紅影。沙成山繞向紅影正面,不由得驚叫道:「你……」

  紅影十分疲備地睜開眼睛,他那宛似重鉛的眼皮子吃力的往上撩,啞著聲音道:「沙……成……山……」

  不錯,這人就是「大漠紅鷹」戈二成!

  他那晚幾乎脫陽而死,算他見機的早,也逃的快,沒有死於柳仙兒的肚皮上,連夜往西逃去!

  現在,他像個垂死的癆病鬼,面頰乾癟,雙目無神,嘴唇裂開,模樣兒宛似他身體依靠的竹子!

  沙成山翻身下馬走近戈二成,道:「戈兄,你病了?」

  合起的眼睛含著一股子怨毒之色,戈二成道:「沙……成山……這是……你殺……我的……最好……時……機……你……還……等……什麼?」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就為了上次你助白良之事?」

  戈二成嘴角一牽,道:「難道……那還……不夠你……殺我的理由?」

  沙成山淡淡的道:「仇恨在我與白良二人之間,你只是為了朋友之義而助拳,兩助插刀為的朋友。沙成山除了佩服,並沒有同你結怨之心。戈二成,你把沙成山想錯了!」

  猛的一瞪眼,戈二成又重重的道:「沙成山,你……你在此時……此刻說這……樣的話……你……你是在憐憫……我?」

  搖著頭,沙成山道:「戈兄,你並不是個容易被人憐憫的人,今日如此,必是遇上什麼怪異的不幸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戈二成突然大怒,叱道:「沙成山,你……你個王八蛋……憐憫……與同情……又有……什麼分別?」

  沙成山極不願意聽到「王八蛋」這句「半」罵人的話,心中一緊,但見戈二成幾乎同個死人差不多,就強忍著心中憤怒,勉強笑笑,道:「戈兄,你遠離大漠來到中原,總不願客死他鄉做那隨風飄蕩的異鄉冤魂吧?」

  雙目閉著,戈二成道:「沙成山……我可以……委託你……為我辦一件……大事嗎?」

  一笑,沙成山道:「當然,我們總算早有認識,雖然是一次極不愉快的認識,我還是願意為你辦的,你說吧!」

  戈二成又睜開雙目——他似是十分吃力的睜開眼,道:「戈某……先謝謝了!在這種情況下,我……也只有說一聲……不實際……的謝謝!」

  沙成山淡淡的道:「說吧,我在聽著!」

  戈二成猛烈的喘了幾口微弱的氣,從他的胸脯起伏上看,他似是努力在守著那一口真元之氣。拚命的不叫那口真氣散去!

  半晌,戈二成才又慢慢的道:「沙成山,你……等我斷氣之後……請把……我的屍體……送上高山……之巔,脫……去所有……衣衫……記住……一定要放在……最高山頂之……上呀……」

  沙成山愣然的道:「戈二成,你在說什麼?人死入土為安,你怎麼叫我把你赤著身子放在高山之巔?即使虎狼不食也會被蒼鷹掠食殆盡,你……」

  戈二成似是滿意的笑了……

  沙成山卻在猛搖頭……

  當然,沙成山不會知道,大漠之中把死人放在高山之上,是為天葬,唯有天葬方能進入天國,走入極樂世界。但沙成山卻不知道這些!

  緩緩的閉起眼睛,戈二成又道:「沙成山,你……答應……了嗎?」

  沙成山知道戈二成聞得自己答應他的要求之後,必會自斷心脈而亡,便沉聲道:「要我答應可以,但我得明白,你是怎麼傷成這副模樣的?」

  戈二成無力的伸出舌頭舐著嘴唇,道:「為了戈某能走入天……國,進……入極樂……世界……我便告訴……你……也好要……你……有所……警惕……」

  他乾咳了一聲,又道:「苗疆……百毒門……有個叫……柳……」

  不等戈二成說完,沙成山立刻接道:「柳仙兒?」

  無力的雙目又睜開來,戈二成道:「不錯……她叫柳仙兒……她……是個妖……女呀!」

  若論瞭解柳仙兒,沙成山比戈二成知道得更多!不錯,柳仙兒曾經有意要害沙成山,然而沙成山卻並未上當!

  戈二成卻是自己送上門,情況自然不同!

  沙成山平淡的道:「據我所知,柳仙兒只是『苗疆百毒門』的一個女殺手,憑她的武功,又怎能傷得了戈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戈兄何不明說?」

  半晌,戈二成歎著氣,道:「非是……動手……過招……她以……媚術……幾乎當場叫我……脫陽……而亡……」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戈兄,你死不了的,怎不早說?」

  沙成山立刻坐到戈二成身後,右掌抵上戈二成命門要穴,沉聲道:「戈兄,氣走丹田,繞過氣海回歸關元,我助你一把!」

  「大漠紅鷹」戈二成立刻靜下心來,雙目緊閉,隨著命門游進體內的一股熱浪,便運起內功來!

  戈二成本是大漠高手,經由沙成山的助力,精神恢復不少。

  一盞熱茶功夫,沙成山緩緩的站起身來,笑道:「助你一臂之力,比把你的屍體送往高山之巔要省事得多了!」

  戈二成仰面怔怔的望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該知道我來中原的目的吧?」

  笑笑,沙成山道:「找我再較量?」

  點點頭,戈二成道:「除了找你較量,另外便是爭奪秦百年的寶物!」

  一怔,沙成山心中實在不是滋味:一番助人,卻又多了個奪寶之人!

  又聞得戈二成道:「現在,我不找你較量,只有專心奪寶一事了!」

  沙成山皺起眉頭,道:「誰告訴你秦百年的寶物落在方家集?」

  戈二成一笑,道:「已是江湖人盡皆知的事了!」

  沙成山心中憤怒,思忖著——會是誰在把這件事情廣為宣揚?

  戈二成緩緩的站起身來,道:「沙成山,我要走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是去方家集?」

  戈二成道:「不錯,我怕晚了會遺恨終身!」

  笑笑,沙成山拉著馬韁,道:「如果我是你,戈兄,我會馬上找個郎中,弄一些十全大補壯陽的藥物補一補虧損的身子,命才是要緊的!」

  戈二成苦兮兮的點點頭,道:「我趕到方家集,首先就是找大夫替我補身子。娘的皮,等我補好身子,第一個就不放過那個妖女!」

  拍拍自己的馬,沙成山道:「可要坐我的馬?」

  戈二成一怔,道:「你也是去方家集?」

  沙成山笑意掛在臉上,道:「別管我去哪裡,我是送佛送上天,救人救到底,戈兄,請不必客氣,上馬吧!」

  戈二成眨著泛白的大眼——他原是雙目泛赤,道:「上回我們要你的命,這回你救了我的命,沙成山,你這算哪門子作風?」

  沙成山笑笑,道:「我可並非欺世盜名之輩!戈兄,此事之後,你若是興趣濃厚,我還會接受你的挑戰!」

  戈二成仍然吃力的爬上馬背!

  沙成山伸手拍著馬屁股,吼一聲:「走!」

  黃膘馬緩緩的回過馬首,光景還露出了一副不甘願的模樣望著沙成山!

  沙成山臉上露出無奈,口中沉聲,道:「走哇!」

  黃膘馬宛似老了十年,有氣無力的往前走著,沙成山心裡明白,黃膘馬實在不願馱著戈二成!

  就這樣,沙成山跟在馬後走,晃裡晃蕩的進了方家集,而且又來到了平安客棧外面!

  兩個年輕的夥計肩並著肩走出來!

  其中一人叫道:「大膽子爺,你可回來了!」

  面上一寒,沙成山道:「先把馬上的人扶回客房去,立刻找鎮上的郎中來!」

  另一個夥計指著戈二成,道:「他是誰?」

  沙成山重重的道:「一個一心要殺我的人!」

  猛一愣,兩個夥計對望一眼!

  沙成山道:「當然,他現在又不殺我了!」

  一個夥計領著戈二成走入後面客房,另一個夥計拉馬往馬廄走。就在這時候,斜刺裡突然過來個壯漢。

  這人一把拉住沙成山,道:「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沙成山見是矮壯的伍大浪,笑笑,道:「伍總管,你找我幹什麼?」

  不錯,這五短身材的壯漢正是「虎躍山莊」的總管伍大浪,從他的眼神中,沙成山立刻領悟到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兩個人在暗角處坐下來!

  伍總管低聲緊張的道:「我告訴你,前天有人在沙河殺了龍騰山莊的二公子,這件事你知道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二公子為什麼被人殺?」

  伍大浪低沉的道:「別管二公子為什麼被人殺,我問你,我們老爺子的兩件寶物可有眉目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伍總管,在我尋寶的過程中,我不喜歡有人中途多問!」

  伍大浪立刻又道:「我們莊主的意思,要你暫時放下尋寶之事,去查那殘殺龍騰山莊二公子的兇手!」

  冷淡的搖搖頭,沙成山道:「伍總管,你沒有忘記吧,沙某每年只辦三件事情,多一件也不幹!」

  他一聲哈哈,又道:「當然,如果要沙某再辦事情,那得等到明年初春了!」

  伍大浪當然不知道江少強是死在沙成山之手,他重重的又道:「沙大俠,如果老爺子不叫你尋寶,而改成緝兇,你又怎麼說?」

  沙成山搖搖頭,道:「敲定的事情豈能更改?別忘了十萬兩銀子對我相當的誘惑!」

  伍大浪咬咬牙,道:「十萬兩銀子絕非小數目,那也要有福之人去享用,沙大俠,你以為呢?」

  沙成山一怔,他實在猜不透伍大浪的這句話。笑笑,沙成山站起身來,道:「伍總管,我有些累了,少陪!」

  沙成山往後院走,伍大浪冷冷的自語道:「娘的,你一輩子也得不到那十萬兩銀子,王八蛋!」

  沙成山走回自己的客房,見戈二成正躺在床上,一怔之間,旋即笑笑,道:「戈兄,你好生歇著,等大夫前來替你診治吧!」

  戈二成忙問道:「沙兄你要走了?」

  搖頭一笑,沙成山道:「這間房原是我住的,今天你且住下,我另外找一間去,我得好生睡上一覺了!」

  戈二成此刻才平心靜氣的道:「沙成山,你令戈某心折!」

  已經走出房門,沙成山回頭笑道:「戈兄指的是什麼?」

  戈二成立刻赧赧然的道:「我一直以為你未存好心,準備在吊足我的胃口之後再殺我。我心中以為,你的一切舉動都是在製造對我的羞辱,我騎在你的馬上,還存著這種心。然而,現在證明,你確實真心的拉了我一把。沙成山,你是君子!」

  沙成山淡然的一笑,道:「我不承認自己是君子,我只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戈兄,安心養病吧!」

  戈二成平靜的躺在床上,沒多久便見一個夥計領著個老者走進來,笑對戈二成道:「我們鎮上就是這一位張大夫,我把他請來了!」

  山羊鬍子飄到胸前,姓張的大夫往床邊一坐,食中二指已捲在戈二成的脈門上!

  宛似老僧入定,姓張的半晌睜開眼,道:「好色之徒,房事過度!想活命,半年之內不能再接近女人!」

  戈二成心中十分佩服,道:「能治好嗎?」

  姓張的板著夫子面孔,道:「當然能治好,你有銀子嗎?」

  戈二成那晚上逃的快,一袋銀子丟在柳仙兒的床頭上未曾拿走,此刻他愣然的道:「銀子?我……有……但被我弄丟了!」

  猛的站起身,姓張的道:「沒銀子,我無能為力!」

  忽然,門口傳來聲音,道:「我有!」

  一旁的夥計指著沙成山,笑道:「不錯,這位膽子大的客官有銀子!」

  沙成山走進門來,對夥計道:「一切開支,從我存在櫃上的二百兩銀子內扣!」

  姓張的大夫撫掌一笑,道:「一百兩足夠了!」

  他對夥計又道:「跟我去取三斤老山人參,一日五隻老母雞,合著燉上一碗濃濃的人參雞湯,每日睡前再吃上半兩虎鞭。半個月之後,我保證你紅光滿面象頭壯牛一般壯!」

  他話聲甫落,沙成山已笑起來,道:「戈兄,最後還是銀子才能救你!」

  張大夫突然指著戈二成,道:「人是可以治好,但半年之內若近女色,說不定你便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戈二成無奈的道:「我心裡明白,衡情量勢,我尚不願當一名風流鬼!」

  夜,又是一個月夜,窗外面的月亮真圓,圓得連月亮上面的麻面也清晰可見!

  沙成山在二更過後便離開了平安客棧。他已經好多天未去槐樹坡的凶宅,更未與柳仙兒碰面,太多的話要向柳仙兒打探!

  然而,沙成山趕到槐樹坡的時候,哪裡會有柳仙兒的影子?

  沙成山在那棵大樹下四周望了一陣子,他拔空而攀上大樹,心中思忖著——柳仙兒應該來了吧?

  銀色的月亮宛似要從晴空中掉下來一般,月亮未掉下來,附近卻有條人影自山坡上往這邊躍來!

  不,是兩個人,兩個大漢!

  沙成山看得十分真切,似乎就是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一刀穿心」左長庚與「黑天剛」熊霸天二人!

  沙成山心中嘀咕——柳仙兒怎麼不來?

  黑影移動的十分快,「一刀穿心」左長庚的傷似乎已經痊癒,身法上比熊霸天還要敏捷!

  柳仙兒應該來的,沙成山心中有些急躁了!

  是的,柳仙兒應該來,但沙成山怎會知道柳仙兒也在急躁地尋找自己?

  大概就是三更天吧,平安客棧的後院裡,狸貓也似的躍落一個人,這人只在院子裡略辨方向,便撲近沙成山原來住的客房窗外,緩緩的掀動窗戶,立刻便一招「魚躍龍門」翻進窗戶內!

  這個黑影笑了!

  笑的聲音聽起來是柔媚嬌嗔渴望所綜合的聲音,敢情就是柳仙兒來了!

  是的,她是柳仙兒,她已經來了不止一次!

  最近三天她夜夜都來,唯有今天她沒有撲空,因為床上睡著一個人——她以為是沙成山!

  本來,柳仙兒一直認為沙成山一定會回來,因為平安客棧的櫃上尚有他的二百兩銀子,雖然,她後來聽說沙成山被「西陲二十四鐵騎」邀鬥,而她也曾上土地岡去找人,甚至是去找沙成山的屍體,然而,她什麼也未找到,這證明沙成山並未被殺!

  此刻,柳仙兒那嬌媚的面上正自心底深處泛起一股子女人飢渴時必有的現象,雙目之中有著潮濕感!

  床上面的人——當然是「大漠紅鷹」戈二成,正睡得異乎尋常的沉又熟,睡得沉正表示他在恢復體力——那位張大夫的醫術還算不錯!

  外面的月光夠亮,但屋子裡面仍是灰朦朦的,柳仙兒走近床前,猛古丁整個身體便壓在戈二成的身上!

  她嬌媚的笑道:「沙成山,你這個冤家,躲到什麼地方去了?今夜看你往什麼地方跑!你……」

  二人面對面,被子已掀開一角,被子裡面的人是個穿紅大衫的人,鷹目尖嘴,頭髮微紅,雙目厲睜!

  柳仙兒一聲驚呼,便跳到床下,道:「怎麼是你,戈二成!你還沒死?」

  「大漠紅鷹」戈二成仍然無力的冷笑,道:「柳仙兒,你以為我是誰?沙成山?」

  一把尖刀已拔在手中,柳仙兒冷冷的道:「戈二成,你的命真大,竟然會沒有死!」

  戈二成沒有動,他仍然蓋著被子,淡淡的,道:「柳仙兒,彼此之間尋開心,願不願意沒關係。只要你一句話,我並不相強,你為何玩陰損,用那種功夫對付我?你難道心腸如此之毒?」

  柳仙兒尖聲叱道:「那種情況下,你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而調頭他去?戈二成,你們這種男人我見的多了!」

  望望柳仙兒手上的刀,戈二成道:「你還要殺我?」

  柳仙兒毫不遲疑的道:「不錯,今夜我不殺你,他日你必不會放過我!」

  戈二成歎口氣道:「好不容易我被人救活,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一死!柳仙兒,我真不懂造化為何如此作弄人!」

  柳仙兒嘿嘿笑道:「你從我的手底下逃走,但卻又在數天之後無力的躺在我面前而任我宰殺,戈二成,你認了吧!」

  柳仙兒的雙刃尖刀已高高舉了起來!

  「大漠紅鷹」戈二成黑暗中猛的睜開雙目,吼道:「你等等,我有一事必須說明!」

  尖刀仍然在戈二成的上方一尺地,柳仙兒道:「你還有何話說?」

  戈二成歎了口氣,道:「柳仙兒,我到今日方體會到世上最美的也是最毒的,不論是花、是獸、是魚、或者是個女人!你就是最美的女人,但卻也是個最毒的人,我認栽了吧!」

  柳仙兒怒叱道:「美是上蒼的傑作,你若不伸手摧殘上天的傑作,試問你又如何會死?」

  戈二成點點頭,道:「所以我認了,不過……」

  柳仙兒重重的道:「不過什麼?」

  戈二成露出乞求的眼光,道:「我死之後請你告訴一個人!」

  他喘了一口大氣,又道:「本來我是死定了的,中途被救回來了,你殺我之後就轉告那人,請他把我的屍體送到高山之巔,平放在山頂上,任那虎狼禿鷹把我伴送到天國。

  柳仙兒,你不會拒絕一個將要死在你手的異鄉人吧?」

  一怔,柳仙兒道:「瘋子,你這是什麼葬法?沒聽說過!」

  戈二成慘淡的一笑,道:「天葬,世上最高貴的葬禮!」

  冷沉的,柳仙兒道:「只能稱得上高,談不到可貴之處。

  好吧,我答應你,戈二成,你說,要我告訴什麼人替你『天葬』?」

  戈二成喘息一下,道:「大鏢客『二閻王』沙成山!」

  柳仙兒一陣驚喜湧上心頭,收起尖刀急又問:「戈二成,你是被沙成山所救?」

  戈二成道:「也是他用馬把我送來這家客棧!」

  笑笑,柔媚的笑笑,柳仙兒道:「沙成山救了你,我如果再殺你,他一定不會高興,算了,我不殺你了!」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難道你不怕他日我殺你?」

  柳仙兒並不惱怒,她淡淡的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戈二成,你馬上告訴我,沙成山會在何處?」

  戈二成心情一鬆,道:「他睡在別的房間,如果他不在,便一定是去辦事了!」

  柳仙兒收起尖刀,笑得十分媚人的道:「戈二成,是沙成山救了你,如是換了別人,嘿……你已經死了!」

  戈二成心中氣惱,但他見柳仙兒穿窗而去,便不由得自言自語的道:「柳仙兒,如果再遇上你,我實在缺乏殺你的決心,你這只騷之又騷的騷狐狸!」

  柳仙兒躍出平安客棧,毫不考慮的便往槐樹坡奔去!

  她心中宛似小鹿在撞一般,口中喃喃的道:「沙成山,你這個令我又愛又恨的冤家!」

  此刻,方寬厚的那幢毀得一塌糊塗的凶宅子附近,荒林之中正坐著兩個大漢,正是方寬厚的兩個師弟——「一刀穿心」左長庚與「黑天剛」熊霸天!

  抬頭望望天空,「黑天剛」熊霸天粗聲低啞的道:「三師兄,三更天了吧,大師兄怎麼還不來?」

  「一刀穿心」左長庚往四周看了一眼,道:「大師兄一向辦事小心,他會來的!」

  「黑天剛」熊霸天重重的低聲道:「這些天方家集來了不少人物,他們都認為秦百年的兩件寶物是被大師兄盜走的,三師兄,你以為這可能嗎?」

  左長庚憤怒的道:「這是無中生有,也是一項嫁禍於人的陰謀。可憐大師兄為了逃避追殺,只得躲起來,眼前就只靠你我二人的幫助了!」

  憤怒的一拳擊在地上,熊霸天吼道:「既然沒有盜姓秦的寶物,為何躲起來?何不面對現實對大家說清楚?這樣一躲,沒得倒令人真的以為姓秦的東西在師兄手上了!」

  左長庚搖搖頭,道:「你說的倒很容易,秦百年的寶物有多少江湖強梁欲得之而後快呢!大師兄提不出證據,他們有誰會相信?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啊!」

  「黑天剛」熊霸天咬咬牙,道:「總不能永遠就這麼藏下去吧?何年何月大師兄才能露面?」

  他指著被毀的大宅子,又憤然的道:「那麼一幢大宅子轉眼化成灰燼,連牆根也被挖,三師兄,如果沒有這件事,你我二人常到大師兄這兒住,三個人加上二師兄方剛,湊成一桌喝酒,談古論今,那該是一件多麼令人開懷的事情,真可惜……唉!」

  這兩個人又如何知道方剛一開始就對他親兄長——也是大師兄加以迫害?如今談起來還為方剛難過不已!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13:40

第二十三章


  就在這時候,附近傳來女子聲音,道:「二位是左叔與熊叔嗎?」

  左長庚一驚,道:「你是小雲?」

  黑暗中傳來聲音,道:「是的,我是小雲,勞二位叔叔久等了!」

  熊霸天沉聲道:「你來了,就快走出來吧,我們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

  於是,就在九株大樹中間,走出個俏小身材的女子,不錯,她正是方小雲!

  方小雲輕盈的先給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見禮,然後又警惕的望望四周!

  熊霸天沉聲問道:「你爹怎麼不來?」

  方小雲歎口氣,道:「我爹有些不舒服,他叫我來見二位叔叔,今夜是十五,一定要來的!」

  左長庚沉聲道:「回去告訴你爹,這幾天要特別當心,方家集來了不少江湖人物,聽說秦百年也派了人潛在這附近!」

  方小雲點點頭,道:「左叔,我爹有你這麼兩位好師弟,我真替他老人家高興!二位叔叔如果缺少銀子花用,我爹說了,你們儘管開口,都是一家人!」

  熊霸天立刻搖搖手,道:「有得用的,倒是你們住的地方還方便嗎?吃的用的……」

  一笑,方小雲道:「還好,一時間還夠用的!」

  就在三人正說著話時,黑暗中突然一聲冷笑,道:「方寬厚不露面,倒派出他的女兒來此,果然老奸巨猾,詭詐多疑!」

  左長庚與熊霸天猛的站起來!

  左長庚沉聲道:「誰?」

  不料方小雲大驚,她低聲道:「二位叔叔攔住此人,侄女先走一步了!」

  方小雲話聲甫落,立刻拔空而起,空中挺腰擰身,便飛鳥投林似的往槐樹坡上面騰躍!

  然而,她快那人更快,早已在她單足點地而起的前面五丈之處等著她!

  方小雲不用猜,立刻就知道來人是沙成山!

  但她仍然不停身,卻大出沙成山意料的倒翻五個空心觔斗,一下子便往焚燬的宅子撲過去!

  那黑影果是沙成山,當他隱於暗中,聞得方寬厚不來了,又聞得十五日會面之事,心中著實氣惱。

  難怪一連幾夜在此守候,未見方寬厚出面,連他的兩個師弟也不再露面,原來他們已經約定時候了!

  沙成山豈肯放過方小雲,他決心要捉住方小雲以逼她說出方寬厚的藏身之地。那不全是因為秦百年的十萬兩銀子誘惑他,而是氣憤方寬厚對他偷襲的一掌——幾乎要了他的命的可恥一掌!

  沙成山憤怒的追捕方小雲!

  斜刺裡兩團黑影掠到,熊霸天已狂吼著橫掃左臂的牛皮鋼盾,右手的雙刃斧摟頭就往沙成山砍去!

  另一面,左長庚的雙刃長刀發出月光也似的冷焰,反手便往沙成山的左脅掃去!

  好個沙成山,只見他擺動身形,頭左肩右,彎腰曲腿,不成人形的扭滾在斧刃刀芒中間!

  只那麼閃現之間便脫出敵人的兵刃!

  沙成山並未停下身子,他先是倒翻,身子稍晃便往廢墟中追去!

  殘垣斷牆阻不了他的騰躍,焦梁斷柱攔不住他的飛撲,剎時間便到了後面!

  前面的黑影一閃而沒於草叢——庭院裡已長了半人高的野草!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方姑娘,你出來吧,我不殺你!」

  然而,草叢中並沒有反應!

  沙成山又沉聲冷冷道:「方小雲,你走不掉了,還是乖乖站出來,沙成山決不會對你動粗!」

  緩緩的,沙成山邊說著話,一步步的往前邁進……

  看著一溜倒向一邊的草叢,沙成山冷冷在笑……

  荒草發出沙沙之聲,明月當頭,他看得十分清楚,方小雲絕對是往井的方向潛過去了!

  就在這時候,銜尾直追而來的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已到了後院,二人見沙成山並未抓到方小雲,心中略寬。

  熊霸天沉聲暴喝,道:「王八蛋,你想怎樣?」

  沙成山對於「王八蛋」三字十分痛惡,憤怒的瞪了熊霸天一眼!

  但他為了捉拿方小雲,只得又順著那倒地的荒草追過去,直到那口井邊,沙成山怔住了!

  他猛的伸頭引頸往井中看去,邊叫道:「方小雲,你該不會投水自盡吧?」

  後面,熊霸天與左長庚也追到了井邊!

  左長庚伸頭看到井裡面,叫道:「小雲,小雲,你怎麼如此想不開呀!」

  熊霸天一急,雙肩一晃,雙手撐著井兩邊便往井裡下去。他下的相當快,剎時間到了水面上,隨即高聲道:「三師兄,井中沒有人哪!」

  井口上邊,左長庚叫道:「會不會沉入井中水底了?」

  熊霸天仰頭,道:「不會,不會,如果小雲投水,總會有一番掙扎,可是這水井中……」

  沙成山一怔,自言自語,道:「難道方小雲並沒有……」

  此刻,熊霸天憤怒的自井底上來,他逼視著沙成山,沉聲道:「沙成山,你休得欺人太甚,逼得我大師兄家毀人亡還要東躲西藏!王八蛋,別人怕你,熊大爺可不懼!」

  沙成山本想把方寬厚奪走兩件寶物之事對左長庚二人細說。

  但他轉念一想,覺得自己萬一說出來,更增加方寬厚的壓力,如此一來,方寬厚更不敢露面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朋友,你錯了,我並不喜歡別人怕我,那將會把自己孤立起來,所以……」

  左長庚沉聲道:「朋友,我替我的師兄求你,別再找他麻煩了,行嗎?」

  冷然一曬,沙成山道:「那要方寬厚親自出面才行。如果他敢在沙某面前說出他並未得到秦百年的兩件寶物,沙某調頭就走!」

  熊霸天沉聲道:「我們替他澄清不也是一樣?」

  搖搖頭,沙成山道:「絕不一樣!二位可以為你們的師兄兩肋插刀,我卻必須為我的職業負起必須負的責任!」

  熊霸天憤怒的怪吼,道:「沙成山,熊霸天向你挑戰!」

  深深呼吸幾次,沙成山道:「如果我拒絕呢?」

  仰天一聲大笑,熊霸天道:「如果孬種怕死,便立刻滾出方家集地界之外!」

  笑笑,沙成山道:「在正事未辦完之前,我不願意節外生枝。大個子,留得力氣助你大師兄禦敵吧,方家集來了不少江湖人物,實非你們幾人能擋得了的!」

  熊霸天雙肩一晃阻住沙成山去路,吼道:「擋不擋得了是我們的事,眼前我要同你決一死戰!姓沙的,你該不會像個王八一樣的縮起烏龜頭吧?」

  雙目原是懨懨的充滿了倦意,但當熊霸天的「王八」二字脫口而出,沙成山立刻精芒畢露,面上肌肉跳動!

  他實在不解,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以「王八」二字罵人!

  咬著牙,沙成山道:「有許多人徒逞匹夫之勇,換來的是終身遺憾。大個子,你有必勝把握?」

  熊霸天金剛怒目的道:「雖無必勝把握,卻有必死決心!

  姓沙的,我不希望你變成夾尾巴逃走的狗!」

  沙成山不怒反笑的道:「罵聲不絕於口,表示你心中急躁與不安,那可是比鬥大忌!大個子,我說的對吧?」

  左長庚橫身一攔,道:「姓沙的,你以退為進,故意撩撥,這種鬼魅伎倆瞞不了左某!」

  沙成山冷沉的道:「你們不配!」

  突然間,暗中傳來一聲沉喝,道:「配與不配,過招之後便知,老袖以為他們配!」

  沙成山望望發聲地方,只見斷牆下轉出個灰髯飄胸和尚。

  這人一襲黃色袈裟,足踏芒鞋與白布長統襪子,右手柱著一根禪杖,著地有聲的到了井邊!

  這老和尚一出現,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立刻笑迎上前,左長庚道:「是師叔駕到,大師兄一家有救了!」

  灰髯老僧望著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笑笑,道:「見到你二人也在方家集,我放心不少。你們大師兄呢?」

  左長庚搖搖頭,道:「大師兄一家多難,連方剛也完了,師叔來的正是時候。大師兄暫躲起來了,連我們也不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

  一怔,灰髯和尚重重的道:「你二人真的不知道?」

  熊霸天點著頭,道:「怎好騙師叔?」

  本來,若論年齡,方寬厚比這個和尚的年紀還大幾歲。

  但方寬厚等四個師兄弟卻是少林俗家弟子,江湖上甚少有人知道方氏兄弟出身少林,沙成山也是最近才知道!

  灰髯老僧走近沙成山,他仔細的逼視著沙成山,道:「你就是這兩年江湖上傳言的『二閻王』沙成山?」

  面無表情,沙成山的雙臂下垂,淡淡的道:「我叫沙成山!」

  笑笑,灰髯老僧道:「老衲智上,當今少林掌門智善師弟!」

  沙成山冷淡的道:「沙某無意同佛門中人攀扯關係,更不想知道你是誰,大師何必自報法號?」

  笑笑,智上大師道:「人與人之間交往,總得有個稱謂吧?」

  沙成山笑容一現的道:「我不想與佛門中人交往,所以我沒必要知道大師的法號,你多包涵!」

  灰蒼蒼的濃眉緊皺,智上大師道:「沙施主既驕且傲,是老袖此生僅見。試問你為何不與我佛門中人打交道?你的理由是什麼?」

  沙成山嘴角一撇,道:「人之遁入空門,便是看破紅塵,當然也就於世無爭,六根清淨,沙成山只在心中寄予同情與尊敬!」

  他重重的看了智上一眼,又道:「沙成山江湖小卒,六根既未清淨,更未看破紅塵,不少人稱我兩手血腥,殺人如麻,試問我怎能再同你們佛門中的人來往?」

  他笑了一下,又道:「當然,如果有人打著偽善的佛門招牌找上沙某,那就另當別論了!」

  智上當然明白沙成山話中的含義——尖酸刻薄,罵人不帶髒字,敢情正是指著禿驢罵和尚,可惡至極!

  冷冷的挑起雙眉,智上大師道:「沙成山,你的刀利,想不到你的嘴巴也利。今夜既然遇上,老衲願做個見證,由我這兩位俗家徒兒領教一番你的絕學,如何?」

  沙成山冷冷的道:「沙某一向不與人決鬥,除了有人妨礙到沙某的行動。大師,殺戮並不是一種令人賞心悅目的事。大師,我以為能免則免!」

  智上大師往後退三步,笑笑道:「撇開身份不談,武者總是見獵心喜。沙大俠,你就露一手絕活,今老衲瞻仰一下又有何不可?」

  不等沙成山的反應,熊霸天橫身站在沙成山面前,道:「沙成山,你真的不想比試?」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們沒理由互拚!」

  嘿嘿一聲怪笑,熊霸天道:「爬地上,你給熊大爺磕三個響頭,你走!」

  笑笑,沙成山道:「我磕三個響頭,能表示些什麼?」

  熊霸天咧著毛臉道:「認輸與求饒,如此而已!」

  沙成山的面孔浮現著特有的殘酷!

  他不再多言的道:「敢在沙某面前說出此言之人,你是第一個,然而你卻也將是最後一個。大個子,像你這麼雄壯的身材,一旦倒臥在血泊裡,一定十分難看!」

  熊霸天咧著大毛嘴嘿嘿笑道:「小子,就怕你看不到那種模樣!」

  左長庚側面戒備,牆邊的智上大師也怒目逼視著!

  沙成山雙手下垂,默然挺立,雙目開始散發出他殺人之前特有的眸芒——一種令人看了不自在的眼神!

  熊霸天站在沙成山五步之前,大毛臉上沒有表情,他的一雙銅鈴眼有一半幾乎憋出眼眶外,有些散亂的頭髮反而表示出他的孤傲來!

  空氣中帶著一份冷森,冷森裡宛似已聞到了血腥,大概這就是扣人心弦的一刻吧!

  「黑金剛」熊霸天的動作並不快,但卻像是一座山般的撞來——宛似一座會移動的大山!

  山嶽沒有停峙,掣掠卻宛似閃電,沙成山不見有任何徵候,他已到了敵人的左側,牛皮鋼盾尚未橫阻過來,沙成山的迴旋右足已踹了上去,「砰」聲宛似擂鼓,熊霸天已往右後方撞去!

  熊霸天的左臂一麻,人雖未倒,卻已體會出敵人那一足的力量足有五百斤!

  身子晃了晃又挺起來,熊霸天反倒哧哧的笑笑,伸出粗壯的右臂,攔住欲撲擊的左長庚,嘿嘿嘿的道:「好傢伙,力氣不小嘛!」

  他那寬大厚實的肩膀不停的一陣聳動,雙刃斧便瘋狂也似的配合著左手的牛皮鋼盾,再次撲擊,只見斧刃成層,挾著窒人的「咻」聲不絕於耳。

  照上面便是五十一斧劈向五十一個不同的方向,一時間方圓三丈之內儘是刮面裂膚的刃芒閃爍著!

  沙成山「嗯」了一聲,道:「你並非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驢,不過你卻是頭吃虧上當而不自知的蠢豬!」

  當然,沙成山的話中含義,指的是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被方寬厚所欺騙之事!

  話在沙成山口中甫出,沙成山的身子已似帶著無數彈簧一般時左時右,忽上忽下。

  敵人的斧刃再強,卻永遠只在他的身前半尺之地閃過,就如同他早已測量好敵人出招的輕重遠近!

  月光下,左長庚咬著牙,道:「沙成山,你為何還不拔刀?」

  沙成山冷冷的道:「有必要嗎?」

  虎吼一聲,熊霸天怪叫如雷,雙刃斧幻化出千百條奔雷電芒,口中發出怒虎般的聲音,道:「老子倒要看看你當得熊大爺幾斧頭劈!」

  簡直難以分出沙成山是動還是未動,他人已到了熊霸天的右側,那麼巧妙的一把扣住敵人的右腕,口中冷冷的叱道:「撒手!」

  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令熊霸天的右臂失去力道!

  然而熊霸天似乎卯上了,他不但不撒手拋斧,全身力量集中在右肩頭上,橫著往敵人懷中撞去,口中厲吼:「去你娘的!」

  就在熊霸天的右腕被扣同時,一把雙刃長刀似西極冷電般的怒殺過來!

  是的,左長庚出手了!

  沙成山對於熊霸天的撞來,心中有氣,但他仍然不存殺機,順著來勢往右送去,熊霸天拿樁不穩,幾乎一頭栽到井裡面!

  平飛在兩支外,沙成山冷冷道:「你們早該二人合擊,甚至……」他望著牆邊的智上大師,又道:「甚至三人一起上才是!」

  大步跨過井來,熊霸天憤怒的吼道:「王八蛋,你也配?」

  沙成山面上露出一副殘酷之色,道:「我很不喜歡這句罵人的話,朋友,你將因為這句罵而遺恨!」

  牆邊,智上大師猛的一頓手中禪杖,邁著大步走來,道:「沙施主,你既叫陣,老衲如若不出手,便顯得老衲小家子氣了!」

  沙成山澀澀一笑,道:「我拒絕比鬥,卻甘願迎接你們三人合擊,大師,你該比我清楚吧?」

  智上雙手端著禪杖沉聲道:「老袖清楚什麼?」

  沙成山淡淡的一笑,道:「比鬥只是你們一個幌子,圍殺才是你們的目的。很多次,當我遇上這種情形的時候,便差不多是相似的發展,而結果卻形成了血腥哀號的掙扎,以及彼此間的裂肌透骨痛楚!」

  智上大師冷冷道:「沙成山,人都免不了黃土三尺蓋臉,一口薄棺陪葬,重要的是端看死的價值了!」

  哈哈一聲笑,沙成山道:「這話出自一位有道高僧之口,我感到驚訝!大師,你仍未看破紅塵!」

  「沙成山,我未看破紅塵,所以我來了!」智上跨前一步,又道:「沙成山,如果這個世界上人人看破紅塵,個個不與世爭,那又將成個什麼世界?」

  笑笑,沙成山道:「領教,領教,三位今夜似乎下定決心要一拚了!」

  熊霸天粗厲的道:「沙成山,我們決心不容你張狂下去,你死吧,兒!」

  沙成山冷淡的道:「我是個總不會感覺自己會被擊殺的人!三位也應該明白一件事情,殺人洩恨本是容易的事,難的是有沒有能力把想要殺的人擺平……」

  智上大師頓著手中禪杖,道:「沙成山,老衲就是風聞你殺人如麻,心狠手辣,這才迢迢自遠方趕來。能夠在江湖之上博得『二閻王』稱號,不用說,你必然是強者。我從少林來,就是慕名而來。老衲不敢說一定有制服你的把握,反倒希望你能點化點化我這方外之人!」

  沙成山懨懨的道:「應該說是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把你這位有道高僧誘來方家集了!」

  笑笑,智上大師在緩緩的移動身形……

  智上移動,熊霸天與左長庚也在移動……

  沙成山反倒挺立著不動了……

  此刻,再一次感到空氣中有著窒息與血腥感!

  左面是左長庚的雙刃長刀,右邊是毗牙咧嘴的熊霸天,智上大師托著禪杖晃著雙肩,光景要覷準下手的機會了!

  猛古丁,熊霸天左手鋼盾筆直的往沙成山頂過去,高舉的雙刃斧不即劈下——因為他要一擊而中!

  左長庚雙手抱刀,刀尖在半尺之地盤旋疾閃,不論敵人的動向如何,都能及時追殺!

  正面,原是一根禪杖,在兩邊的出擊中忽然變成一團杖影,那傘狀的禪杖挾著呼轟之聲,那麼凌厲沉猛的堵在敵人的前面——像一堵閃動的杖牆!

  沙成山悠然身子飄起,宛似狂風刮起一塊輕飄飄的棉絮,在敵人激盪不已的狂風中閃爍著他不即落下的身子。

  而在他的飄搖騰翻裡,青瑩的「銀鏈彎月」,便那麼凌厲的散射而出——空中至少出現九十九條芒彩冷焰!

  智上的灰髯抖顫,禪杖一陣抖閃,杖尾倒飛,似一股巨杵般的力阻對方刀芒!

  雙刃長刀便一連狂劈暴殺。由於左長庚用足了力,使足了勁,空氣中發出裂帛似的聲音——刺耳,嚇人!

  熊霸天更凶殘,雙刃斧摟頭往上暴砍,那種兇猛,便是一座山怕也要被他砍倒下來!

  沙成山在空中縮身扭腰,以怪異的身法連番暴閃,那麼巧妙的躲過三人的圍攻!

  此刻,由於沙成山的閃躍,逼使敵人站在一起。

  他卻及時右足點地,「銀鏈彎月」猛然一陣伸縮宛若灑出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縱橫交織成一片銀河,快不可言的罩上對面三人!

  「寒江月刃!」

  智上大師在叫出此招之後,雙手緊握禪杖猛擋疾揮,暴閃不迭!

  左面的左長庚揮刀力殺,只那麼叮噹一聲,他已「嗷」的一聲彈滾三丈外,左臂上鮮血狂濺,差一點沒有砍在脖子上——因為沙成山知道他們也受了方寬厚的欺騙,才沒有下重手法!

  那大片的寒電穿射,並未嚇退熊霸天,他左手舉盾,右手雙刃斧生往上殺,沙成山凌空而起的剎那間,熊霸天的左手業已連著那隻牛皮鋼盾飛上了半天,且帶著一副怪異的形象「呼通」一聲落在草地裡!

  「啊!嗷……」悠長淒厲的狂叫,猝然自夜空中傳送,傳送向遠方……

  也傳送到飛撲而來的柳仙兒耳朵裡!

  歪著身子未倒下,智上大師伸手入懷摸出一包藥,且疾伸食中二指點上熊霸天的曲池與內關!

  左長庚強忍著傷痛,立刻取出布巾紮住熊霸天左肘處,熊霸天只是狂嗥一聲,便立刻咬緊牙關,怒視著仍然站在對面的沙成山。從他的面上看,似乎對他自己剛才的慘叫有著不夠面子的悔意!

  就在這時候,斷垣頹牆上面,一條人影如燕子般的落在上面,那影子只在牆頭上打量了一下,便高聲歡叫道:「沙成山,我終於又找到你了,你這個冤家呀!」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15:13

第二十四章


  是的,柳仙兒來了!

  當然,她沒有遇上剛才的搏殺!

  智上大師已重重的對沙成山道:「沙施主,今夜一戰,令老柏心折,希望他日我們有幸再戰!」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們不再繼續下去了?」

  智上大師並不激怒,雖然熊霸天仍然欲撲,卻被智上叱喝住!

  智上果然「有道高僧」,這點窩囊氣他受之若喝涼水,不激怒,更不行勸,僅僅吸了一口冷氣,道:「一舉重傷我兩個師侄,我能不承認失敗?不論這次失敗是否損及少林名聲,甚至老袖聲譽與自尊,但卻不能否認是一次有力的教訓。至少我知道久已失傳的『寒江月刃』絕刀,又在沙施主的手上發揮出來了!」

  沙成山疲乏的道:「抱歉,大師,我在一開始就言明,我們雙方並沒有搏殺的必要,可借你們並不給我第二條路可循!」

  熊霸天突然怒吼道:「沙成山,你仍然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直至……直到你把能大爺撂倒!」

  沙成山幹幹的一笑,道:「也許等到有一天,你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以後,便知道自己有多蠢,有多麼可憐!」

  這句話連智上大師也沒有聽懂,他們又怎麼會知道方寬厚已得到秦百年的寶物了?

  柳仙兒眨著眼睛到了沙成山的身邊,他深深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沙大哥,你沒有受傷吧?」

  笑笑,沙成山道:「我很幸運,所以未曾受傷!」

  冷然的望了智上大師三人一眼,柳仙兒道:「他們如果傷了你,我非取他三人性命不可!」

  智上冷視了柳仙兒一瞥,立刻扶著熊霸天,三人剎時隱沒在夜色裡!

  柳仙兒拉著沙成山,道:「這幾天你去什麼地方了?害得我到處找你!」

  沙成山如今已經知道方寬厚與他的兩個師弟相約的時間,是在每個月的初一與十五!是的,今夜正是圓月夜!

  沙成山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柳仙兒,因為他也要找方寬厚,除了一掌之仇,尚要找回秦百年的東西。

  他更不會忘記十萬兩銀子足以令他與丘蘭兒過上半輩子好日子!

  笑笑,沙成山道:「方家集又來了不少江湖人物,行動上除了小心之外,更要摸清來人的企圖,所以我……」

  柳仙兒急急的道:「所以我們一定要快下手!」

  她一頓又道:「今夜你遇見這幾人,他們是何門派?我好像聽那老和尚說是少林門下的,你怎麼會惹上那禿驢?」

  笑笑,沙成山道:「老和尚是方寬厚師叔輩,另外二人就是方寬厚的師弟。今夜我還遇上了方寬厚的女兒方小雲

  柳仙兒急又問道:「人呢?方小雲呢?」

  沙成山也是怔怔的道:「我追到這兒不見了,還以為方小雲投井自盡了。可是熊霸天那個大個子下井去看,並沒有找到方小雲……然而她真的就在這附近失蹤了!」

  柳仙兒四下環視,半晌才又問道:「沙成山,方小雲該不會從什麼秘道道走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地都被掘翻了身,哪裡會有秘道?」

  柳仙兒望望天色,道:「我看今夜是白來了,我們回去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你回小村去,我住客棧裡,我們『外甥打燈籠』,照舊夜裡來此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20:31

第二十五章


  柳仙兒眨著大眼,道:「沙成山,我知道你救了戈二成。你該知道,是他要佔我便宜,他是活該!你為什麼要救他?」

  沙成山面皮一緊,道:「你到過我住的客棧了?」

  點點頭,柳仙兒道:「是呀!我這幾天每晚都去找你!」

  沙成山雙眉打結的道:「你又殺了戈二成?柳仙兒,是不是你又殺了他?」

  一笑,媚得令沙成山一哆嗦——丘蘭兒就沒有這一套。

  緩緩的,也是嬌柔的,柳仙兒道:「戈二成很幸運,他沒有死。沙成山,你知道當我發覺他睡在你床上後,我為什麼不殺他?」

  沙成山笑笑,道:「我怎麼會知道?你還是直說吧!」

  格格格一聲俏媚的笑,柳仙兒道:「那是因為他是你救的,沙成山,我不想惹你生氣!」

  沙成山拍拍柳仙兒肩頭。

  不料柳仙兒嚶嚀一聲便順水推舟的投入沙成山懷裡!

  沙成山無動於衷,古井不波,輕聲的道:「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何必一定要人命?柳仙兒,今晚天色不早了,你我暫時分手,我得回去歇著了!」

  柳仙兒仰面嬌聲道:「不同我回小村去了?在我那兒睡不也是一樣?」

  搖搖頭,沙成山道:「柳仙兒,不要忘了,我們都得歇著,夜裡還有正事要辦。你不想爭奪秦百年的兩件寶物了?」

  柳仙兒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好吧,今晚我們回去,明夜你可要早早來喲!」

  沙成山猛點著頭,道:「放心,如無意外,我一定來得比你早!」

  於是,柳仙兒看著沙成山從她的身邊走掉,她心中是怒是喜,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不過她卻自言自語的道:「沙成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得不到你,哼,你可別怪我柳仙兒心狠手辣!」

  邊摸摸腰上挽的一個絲袋!

  當然,絲袋裡面裝著一隻巨大的長毛黑蜘蛛,比她胸前紋的那個毒蜘蛛還要大得多!

  柳仙兒匆匆的回轉小村去了!

  沙成山也返回平安客棧。

  不過他並未在平安客棧住下來,因為,他既然知道方寬厚與他兩個師弟約會的日子,方家集就沒有必要再住下去!

  推開門,沙成山到了戈二成的床前面。灰濛濛的屋子裡,戈二成幹幹的一聲笑,道:「沙成山,你終於回來了!」

  沙成山拍拍戈二成,笑問:「好些了嗎?感覺如何?」

  戈二成歎口氣,道:「到今天,我才明白人的骨髓油是那麼重要。柳仙兒這個狐狸精,他幾乎把我吸乾……」

  笑笑,沙成山道:「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好好養身子要緊!」

  戈二成咬咬牙,道:「沙成山,柳仙兒那個騷狐狸來過這兒,她本來舉刀要殺我,可是他聽說是你救了我,便罷手了。沙成山,你跟她還有交情?」

  沙成山坦然的道:「談不上交情,利害關係罷了,也許……他許……有一天我們會捨命相搏……」

  戈二成乾澀的笑道:「沙成山,我看得出來,柳仙兒似乎對你玩真的。這種女人最可怕,奉你一句真心話,防著點!」

  沙成山嘿嘿笑起來,道:「真的可怕嗎?」

  戈二成重重的道:「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她就是這種女人!」

  於是,沙成山怔住了!沙成山像個老朋友似的對床上躺的戈二成道:「戈兄,你只管住在此屋養息,夥計們會按時為你送來補品,一應開銷我包下了!」

  戈二成眨著大眼,道:「沙成山,你要離開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事情未辦成怎能離開?」

  喘口大氣,戈二成道:「不離開就好,我真怕再遇見柳仙兒!」

  沙成山在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如果柳仙兒再來,你就告訴她,想要得到秦百年的寶物,唯有靠你協助,她一聽就不會再害你了!」

  戈二成怔了一下,道:「她真會聽我的?」

  沙成山重重的點頭,笑道:「當然,你若誠意助她一臂之力,她也許在感激之餘會跟你一輩子!」

  戈二成面上綻現出笑意,但看起來比哭差不了多少,至少沙成山是這麼感覺!

  於是,沙成山走了!天色尚未明,他便拉馬離開了方家集!

  沙成山心中懷念著二百里外沙河上的丘蘭兒!

  他在走的時候就交待丘蘭兒,把小船往下游放五十里,也不知道現在丘蘭兒是否已把船放到下游!

  沙成山拍馬疾馳。這條路他已相當熟悉,過午不久便趕到了沙河。就在那排柳樹下面,沙成山怔住了!小船仍在,丘蘭兒並未把小船往下游移走五十里!

  緩緩下得馬,沙成山把馬拴在柳樹下。他有些不高興的往小船走去,且高聲叫道:「蘭妹,蘭妹!」

  小船上面沒有聲音,平靜的河面上卻見小船微微晃動著。沙成山知道,那決不是風吹浪掀的。那麼,蘭妹為什麼不走出來迎接自己?

  血腥裡翻滾,刀口上舐血的累積經驗,令沙成山站在岸上不即登船!

  「蘭妹,你怎麼不走出來?」

  就在一陣僵持中,那個矮艙內有了異聲,艙門推開,便見兩個虯髯大漢嘿嘿沉笑著走出來!

  沙成山雙目殘酷的怒視著躍上岸來的兩個大漢,他們一色的穿著黑皮軟衣,一樣的護腕黑皮,便是兵刃也是一樣的特號大砍刀!

  兩人躍上岸,沙成山冷沉的道:「二位怎會藏身在小船上?」

  咧著大嘴巴,一個大漢冷沉地怒道:「朋友,那個害人精是你什麼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說她是我妻子,並不為過!」

  另一個大漢雙目似在噴火的吼道:「娘的,正主兒露面了!」

  沙成山挫著牙,厲聲道:「她人呢?你們把她怎樣了?」

  那大漢對一旁的虯髯黑漢,道:「洪兄,你問他,二公子是不是他幹的?」

  姓洪的未開口,沙成山已怒吼起來:「告訴我,你們把丘姑娘怎麼樣了!快說!」

  姓洪的偏頭對同伴道:「向兄,『玫瑰毒刺』丘蘭兒可惡,她害死我們二公子,這件事情八成就是他幹的!」

  沙成山沉聲厲喝,道:「快告訴我,丘蘭兒她人呢?」

  姓向的嘿嘿冷笑,道:「告訴你也無妨,丘蘭兒被我們捉回龍騰山莊去了。要找她嗎?到鳳凰嶺上去找!」

  沙成山咬牙咯崩響,道:「不用說,一定是你們下的手了!」

  姓洪的大漢橫著雙肩沉聲道:「倒要問問你閣下,是不是你下手殺了我們二公子同他的隨從弟兄們!」

  沙成山未開口,姓向的在搖頭,道:「洪兄。我看這傢伙不像,看他這副瘦骨嶙峋模樣,會是身具絕世武功的人?」

  沙成山猛的沉喝道:「帶我去鳳凰嶺,倒要領教江厚生的『幽靈七幻』絕學!」

  兩個大漢齊都一愣!

  沙成山接道:「不錯,江少強是我殺的,因為他該死!」

  兩個大漢對望一眼!

  姓洪的錯步側身,憤怒的吼道:「娘的,就算他該死,也不會輪到你來操刀,什麼東西!」

  姓向的更是面上肌肉顫抖,大嘴巴咧到耳根下,罵道:「操,也不打聽打聽,龍騰山莊的人是任人宰割的?」

  沙成山面色寒寒的道:「可是我已經把人殺了!」

  姓洪的大怒,咆哮的道:「所以你必須付出殺人的代價,就是死!」

  沙成山重重的道:「二位別逼我,只要帶我去龍騰山莊!」

  姓向的狂怒如虎,吼道:「我仍然不相信你能一舉搏殺二公子他們八人。小子,你應該在我們二人面前先露一手,且讓我們掂一掂你夠不夠上龍騰山莊的資格!」

  兩個人剎時分站在沙成山的左右兩側,大砍刀高高揚起半空中!

  沙成山的雙肩無奈的垂下來,他淡淡的道:「在交手之前,我相當關心丘姑娘。二位告訴我,是誰擄走丘姑娘的?」

  姓洪的怒道:「三匹龍騰山莊的馬,馱回三個龍騰山莊的人,二公子與金、申二兄的屍體被發現之後,莊上立刻就有人知道與丘蘭兒有關。因為事先派到此地的弟兄全死了,二公子方才親自趕來,不料二公子與兩位武師竟然也喪命於此。小子啊,如果此事是你所為,江湖只怕已無你立錐之地,你死定了!」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龍騰虎躍名滿武林,兩大世家均有不少高手,但憑藉的是威望而非惡名,如果二公子不企圖霸佔丘姑娘,自然沒有人動手殺他。二位,我說的夠清楚了吧?」

  姓向的憤怒的道:「二公子想要娶誰,那是此人造化!你是什麼東西,要你多管閒事?」

  沙成山懨懨的搖著頭。對於面前二人,他實在不願多說,淡淡的道:「二位,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等著二位出招了!」

  說完這句話,沙成山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蒼白與寂寥的神色,宛似大病初癒!

  姓洪的怪叫道:「可惡的東西,你竟然不買龍騰山莊的帳!你既不畏懼又不含糊,娘的皮,這兒不是鳳凰嶺是嗎?你惹下這場滔天大禍,開罪了龍騰山莊的人,你尚敢在此愣充好漢,當人熊,是嗎?」

  幹幹的一聲冷哼,沙成山道:「你們說的龍騰山莊,我承認在江湖上深具勢力,江厚生的絕學『幽靈七幻術』獨步武林,不少黑道梟霸與他深交。二位,我是不能與姓江的相提並論,我只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人物,自然無法與龍騰山莊的龐大勢力相抗衡。然而,我有我的作風與人格,誰要想折辱我的尊嚴,他便得付出一定的代價,皇帝老子也是一樣!」

  姓向的大聲叱道:「你是瘋子,你是混球!你不是要去鳳凰嶺嗎?好,且先由我二人侍候你小子一頓生活,挫一挫你小子的自大狂吧!兒!」

  兩把砍刀幾乎同時到了沙成山的頭上。

  沙成山只是漫不經心的半側上身——十分怪異的一個閃晃,兩把砍刀已自他的頭頂稍差半寸的劈空。

  二人的砍刀幾乎左右兩面斜劈在沙地上!

  沒有等二人回身反刀劈,沙成山的雙手各並起食中二指,雙臂力張,平伸疾點,手法之快,宛似他根本未動一般,剎時傳來「吭哧」之聲!

  兩個大漢絕對想不到他們遇上的是「二閻王」沙成山,當然,他二人也不相信敵人在指上的功夫硬若鋼錐,等到發覺已經晚了!

  兩個血洞分別在兩個大漢的太陽穴上出現!

  沙成山把雙手指上的鮮血在沙河的河水中洗乾淨,淡淡的看著兩個大漢斜臥在沙灘上!

  他毫無表示的從二人中間走過去,冷酷的面上更見寒意濃了!

  沙成山看看河岸邊拴的小船,怔了一下。他心中懊惱著為什麼不幫著蘭妹把小船往下游移走?

  甚至可以把蘭妹帶到別的地方!啊,她是個懷有身孕的女人呀!

  一念及此,沙成山立刻跨上黃膘馬往北馳去!

  怒馬疾馳在官道上,沙成山漸漸發覺不少武林人物往鳳凰嶺走去,這些人中沒有人面帶笑容,憤怒之色形之於面,其中尚有幾個八大門派的長者!

  遠處是群山疊嶂藍蒼蒼的高山。

  那靈秀的鳳凰嶺上,在一片翠綠蓊鬱的蒼松翠柏掩映下,展現出一片連綿幾有半里的亭台樓閣。

  那飛簷重閣與雕樑畫棟,襯托出這裡的金碧輝煌與古趣雅致,不錯,清幽中有著豪奢,淡雅中顯出富貴。

  在這樣的連雲華廈中住的人,當然只有武林豪門的龍騰山莊。

  修整得十分寬敞齊整的大道,從谷口蜿蜒著延伸到鳳凰嶺下的一片翠竹林子裡!

  此刻,在這翠竹林子裡面,設了個接待站,龍騰山莊的武士們足有五十名坐守在一棟屋子裡面!

  不論任何門派的人走來,都會有一名武士陪同著走入龍騰山莊——相當恭敬的小心侍候著!

  沒有人知道殺死二公子江少強的人就是沙成山,因為知道的人全死了!

  當然,只有一個人知道,她就是丘蘭兒,如今丘蘭兒卻被擄到龍騰山莊來了!

  與沙成山一起趕來龍騰山莊的人尚有那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與華山派的「笑彌勒」鐵秀!

  一片蒼海似的竹林外,沙成山剛剛下馬,便立刻跑過來一個莊丁把馬牽走,隨之走過來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大漢,衝著沙成山等三人重重的抱拳施禮,道:「各位遠道而來,龍騰山莊蓬蓽生輝。在下帶路,各位請!」

  他話聲落,便當先往莊上走去!

  後面,「醉仙」柴松粗啞著聲音叫道:「喂,不見武林帖,我們是憑的一句傳言而來,請問江莊主可曾備下好酒?」

  走在前面的大漢猛回頭,道:「有,當然有你老喝不完的酒,但卻得先麻煩跟在下去個地方,完了之後,免不了請各位大喝一頓,且還要奉送程儀以表謝意!」

  哈哈一聲笑,柴松擰了一把紅嘟嘟的酒糟鼻子,道:「只要有酒喝,我老人家便滿意了!」

  後面走的「笑彌勒」鐵秀白胖嘟嘟的面上抖了一下,他左手捧腹右手提起大衫前擺,笑容可掬的道:「江厚生怎的故弄玄虛起來了,他到底要道上朋友趕來此地幹什麼?總不會閒著沒事幹找我們來串門子吧?」

  「二閻王」沙成山並未開口,他心中明白,江厚生絕對不會找人上門串門子,他在找兇手,找那個殺死他家老二的兇手!

  面無表情的跟著前面大漢走,沙成山一直未開口。四個人繞過高大的莊院外牆,從一條小道繞上一個山洞口。

  只見這兒刀斧森嚴,二十名黑皮勁裝大漢,個個抱刀守在洞口,長明燈從山洞口一直往洞中伸延著,誰也看不出山洞有多深,裡面又是什麼光景!

  大漢領著三人往裡面走,只見洞中十分清爽乾淨,每三丈一隻長明燈,燈下必定站著個大漢肅穆而立,滿面悲痛之色!

  那山洞極深,不過有些地方被裝飾得相當豪華,宛似洞天福地一般!

  大約深入六十餘丈遠,眼前突然燈火通明,洞也展現得十分寬敞!

  就在這寬敞的山腹洞內,四周燈火照射之下,並排的放著八張矮木床,淨白的被單蓋著八個人——當然是已經斷氣死了的人!

  怪的是這些人差不多都是傷在脖子的要害之處,其中一具屍體覆著錦緞被子,當然他就是江少強!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環視著這寬敞的大洞,猛然間,他撲向右面的一個小洞!

  然而,沙成山尚未開口,小洞內已傳來叫罵聲,道:「滾,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快走開!」

  沙成山猛的一怔,道:「蘭……」

  小洞中的女子敢情正是丘蘭兒,她不等沙成山說出「妹」字,便立刻大罵,道:「誰不知道我叫丘蘭兒,你再走近來我可要咒罵你了,還不快滾開!」

  沙成山怔住了,他目瞪口呆的未開口。後面,只見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大漢走來,沉聲道:「丘蘭兒,你別再叫罵了,此生你再也休想走出此洞!」

  丘蘭兒雙手抓住鐵門柵,叫道:「我的生死並不重要,相信我的丈夫會為我報仇!雖然你們設下這個大圈套,四周又設了機關,可是我丈夫決不會上當,他會為我報仇,一定會!」

  沙成山心中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這座山洞中尚有機關。

  他冷冷的走近小洞,沉聲問道:「丘蘭兒,你的丈夫是誰?」

  二人各自用心良苦,血淚往肚子吞!

  小洞中,丘蘭兒尖聲笑道:「你們去猜吧,哈……我不是傻子,我怎麼會向你們這些人面獸心的傢伙說出來?哈……」

  錦袍中年大漢沉聲道:「你不說沒有關係,我們早晚會找到他的!」

  他伸手一讓,對沙成山三人,道:「三位且請過來瞧瞧,江湖上有誰出手專招呼在脖子上的?」

  沙成山與鐵秀、柴松三人跟著走到停屍的地方!

  只見錦袍中年大漢一個個的撩起覆面被單來,果然,大部分都是脖子上面一刀——要命的一刀!

  只聽中年大漢問道:「三位,可曾見過這種殺手?」

  他一頓又道:「專門往人脖子上抹刀子的人物,如果有誰知道,馬上先奉送白銀一千兩。如果因此抓到此人,我們莊主說了,一萬兩銀子之外,更奉送他一座山莊!」

  「笑彌勒」鐵秀與「醉仙」柴松二人相對驚異!

  「二閻王」沙成山卻淡淡的道:「這是一項相當誘人的條件,相信不久就會抓到兇手!」

  穿錦袍的中年大漢冷冷笑笑,道:「各位好生仔細想想,我們仰賴各位的協助了!」

  鐵秀點點頭,道:「離開此地之後,我便立刻四處打探,相信一定可以探聽出此人!」

  錦袍中年大漢淡然一笑,道:「各位這邊請!」

  沙成山見是走向另一個山洞,便十分留意的看著走過的地方。一連繞了三個彎,中年錦袍大漢指著一間石室,道:「三位且稍坐,先在此地用些酒菜!」

  那是一間三丈方圓的小石室,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真像是一間雅致的客房!

  三個人走進去,中間的圓桌是玉石面,四個石凳,沙成山三人剛剛坐下去,錦袍大漢就雙手一拍,道:「上酒菜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21:21

  不料在他的叫聲甫落,猛古丁一聲大震,「轟隆」一聲響中,三個人便隨著那些桌凳墜入洞下面。未等三人躍起,一層鐵板嘩的一聲又把上層掩住!

  上面傳來錦袍中年大漢的聲音,道:「各位,對不住了,如果抓不到兇手,便只好由各位陪葬了!」

  到了這時候,沙成山方才明白龍騰山莊不發武林帖的原因:他們只要傳出話去,必然會有不少武林人物趕來。能找到兇手更好,否則,江厚生的一股怨氣便全出在道上朋友的身上。

  如果被囚的這些門派中有人找來,他可以一推六二五的不承認見過這些人,反而咬上一口,要這些門派幫他們找兇手!

  沙成山墜落在下面,只見是一堆枯草鋪地。

  他並不擔心自己,卻心懸丘蘭兒,真怕江厚生對她用刑。蘭妹尚懷著他的孩子,這真叫沙成山坐立不安!

  「笑彌勒」鐵秀一把拉住「醉仙」柴松,道:「老酒鬼,盛譽滿江湖的龍騰山莊,怎會如此待客?江厚生這老小子怎會變得如此不講理?」

  「醉仙」柴松擰了一下紅鼻尖,道:「我怎會知道?為了跑來吃頓酒,倒要把老骨頭埋在山腹中,倒霉呀!」

  鐵秀鬆開抓著柴松的手,指著沙成山,道:「喂,你怎麼不說話呀?」

  「二閻王」沙成山雙手一攤,道:「我說什麼?這時候還有什麼好說的?」

  柴松瞪了一眼沙成山,道:「好小子,看你那副不在乎的模樣,我就不相信你不怕死!」

  一笑,慘淡的搖搖頭,沙成山道:「除非活膩了,哪個不怕死!」

  他看了鐵秀與柴松二人一眼,又道:「我要是二位,乾脆坐下來養養精神!」

  沙成山不再開口了,他靜靜的坐在枯草堆上閉起雙目。柴松取過酒袋猛喝一口,對鐵秀道:「這小子真沉得住氣,佩服!」

  三個人無奈的圍坐在山洞地窖裡面。

  沙成山盤算著如何逃出這山洞。他心中琢磨,此洞甚長,彎曲得令人難辨方向,一定設有不少機關。

  要想順利逃出已是不易,更何況丘蘭兒被囚的地方就在那洞腹一邊!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附近突然傳來「轟通」一聲,又聞得那人哈哈一笑,道:「各位,對不住了,若是兇手抓不到,只好各位陪葬了!」

  說話的顯然就是同一人!

  這天直到天黑,洞中已聞得三次這種聲音,顯然已被囚了不少江湖道上朋友!

  雖然被囚在山洞地窖中,卻是酒菜十分豐盛,酒是百年花彫,菜是十全大件,全是由上面一個洞中垂下來的!

  沙成山明白,誰也不可能穿過頭上蓋著的那麼厚的鐵板。

  柴松喝著酒,看著壁上的長明燈,歎道:「喝酒吧,一醉解千愁!」

  笑彌勒仍然笑意掛在臉上,道:「酒鬼,你比我們不同,你永遠不會酒醉,我們多喝必醉,醉了就不覺痛苦!」

  他拍拍沙成山的肩頭,又道:「老弟台,你說我的話對不對?」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對,一個不善喝酒的人一旦醉倒,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鐵秀笑哈哈的把一碗酒送到沙成山的面前,道:「那就喝吧,一醉解千愁呀!」

  搖搖頭,沙成山道:「在下有個毛病,遇上重要大事,從不喝酒!」

  柴松奪過碗,道:「不喝白不喝,我喝!」

  就在這時候,突然上面傳來一聲沉喝,雖然沙成山聽不出喝叫些什麼,但聲音卻十分熟悉!

  沙成山立刻精神一振,仰首起身大聲叫道:「上面可是虎躍山莊伍總管嗎?」

  沙成山的話聲甫落,上面已有反應:「是誰在叫伍某?」

  立刻便聽得另一人道:「二號地牢裡有個傢伙,一定是他在呼叫你!」

  不旋踵間,沙成山便覺得上面有了足音,抬頭看去,只見鐵板上露出個小孔,一雙眼珠子在孔中轉動不已!

  沙成山立刻指著自己鼻尖,叫道:「伍總管不認識我沙成山了嗎?」

  上面一聲驚呼,道:「好傢伙,怎麼把他也弄進去了?」

  另一人立刻問道:「這瘦小子是誰?」

  伍大浪重重的道:「他叫沙成山呀!」

  那人立刻笑道:「我知道他叫沙成山,來時他們已通過姓名了!我是問你,沙成山何許人哪?」

  伍大浪立刻沉聲道:「江湖上有名的大鏢客,也有人叫他『二閻王』,就是他,你怎麼連他也弄下去了?」

  那人立刻嘿嘿冷笑道:「大鏢客又怎樣?只要下得地牢,他就是本事再大也死定了!」

  伍大浪立刻猛搖頭,道:「不行,不行,沙成山正在替我家莊主辦事情,這兩天我還在找他,希望他能幫我們找到殺死二公子的兇手,你把他關在地牢,首先我們莊主就不答應!」

  要知龍騰山莊與虎躍山莊早結為親家,江厚生的大妹子就是秦百年的老婆,兩家皆屬武林世家,江湖上只要有人敢找他們一方的麻煩,另一方便不請自來協助。

  如今江家的總管張長江聞得伍大浪如此說,便笑笑,道:「伍兄,姓沙的原來正在替秦老太爺辦事,這是誤會,我立刻放人!」

  他一頓又道:「姓沙的替秦老太爺辦的是什麼事?難道是要他替老爺子尋寶?」

  伍大浪重重的點點頭,道:「張兄有所不知,姓沙的一向獨來獨往,老爺子找他只是圖個乾脆,而且姓沙的頗具辦事能力……」

  張長江一笑,道:「好了,這就夠了,我立刻放人!」

  只見他伸手在壁上搬動一隻鐵把手,鐵板立刻露出一個兩尺寬的縫隙。

  張長江已命人垂下一根鐵索,伸頭往地牢裡叫道:「沙成山,你抓牢鐵索,我們拉你上來!」

  下面,「醉仙」柴松抗聲道:「娘的,這不公平!如要找兇手,柴某一樣可以辦得了,怎麼不放我出去?」

  沙成山低聲對柴松與鐵秀二人道:「忍著,我一定會把二位救離此地!」

  鐵秀仍然滿面笑意的道:「原來你就是『二閻王』沙成山?人真不可貌相!好,這話出自你口,我便放心等著你來救了!」

  雙手握緊鐵索,五丈高的深牢,沙成山被拉扯到洞口,張長江舉著油燈問伍大浪,道:「看清楚,他是不是你說的沙成山?」

  伸頭引頸,伍大浪點頭道:「對、對,就是他!」

  邊伸手去拉沙成山!

  張長江揮手叫人把鐵板口放大,沙成山立刻躍上來。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重重的一抱拳,沙成山對伍大浪道:「伍總管,你怎麼來了?」他回頭向那穿錦袍的壯漢,又問伍大浪:「這位是…。」

  伍大浪一笑,指著張長江,道:「龍騰山莊的總管。自從這裡二公子被人殺害,莊主便命我找你,可是你卻不答應辦這件案子。沙大俠,我真不明白,你既然不答應,為什麼又跑來?難道你又改變了心意不成?」

  搖搖頭,沙成山心中暗罵——什麼武林世家,原來都是欺世盜名之輩,男盜女娼之流,混帳的一群!

  淡淡的,沙成山道:「二位,如果我幸運,說不定一石兩鳥——既把秦莊主的東西找到,又把殺害這裡二公子的兇手抓住,豈不是對你們江秦二莊立了大功?」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搔著黑又粗的山羊鬍子笑道:「沙大俠何不早說?弄得一場誤會!」

  他忽然湊近沙成山又問:「沙大俠是跟蹤何人而來?你認識丘蘭兒的丈夫嗎?他是誰?」

  淡然的,沙成山搖著頭,道:「二位,丘蘭兒絕非是兇手呀!」

  張長江立刻笑笑,道:「我們當然知道她不是兇手,憑她『玫瑰毒刺』絕非我們二公子對手,但她的丈夫……」

  嘿嘿笑著搖搖頭,沙成山道:「丘蘭兒根本沒有結婚,她哪裡來的丈夫?她只是我們這一行中的三流角色!」

  當然,伍大浪知道沙成山指的是江湖殺手!

  只聽沙成山又道:「丘蘭兒曾經同『烈狐』胡大年要過我的命,當時我帶著秦莊主的東西往陽城走,他們在半道上截殺我……」

  張長江眨著黑豹般的眼睛,道:「原來你們之間還有這麼一段過節,怪不得你進得洞來便走向丘蘭兒!」

  沙成山重重的道:「所以我說她根本沒有丈夫!」

  伍大浪卻又問道:「沙成山,她上回沒替當時尚是我莊上大奶奶的冷若冰把事情辦好,怎麼會沒有死?」

  沙成山猛一瞪眼,道:「各有求生本能,她也許走運氣吧!」

  張長江伸手一讓,道:「走,我們去問問丘蘭兒,她為何要說自己有丈夫?」

  沙成山往前走著,緩緩的道:「也許她在為她的那位恩人解危而甘願自己背包袱。二位,江湖上混日子,多少都得憑借些什麼。二位,這種憑借雖然因人而異,但卻非暴力或財勢,乃是人與人之間因緣聚會而產生的情與義。丘蘭兒甘願如此,便一定是憑藉著這一點,這光景我見得多了!」

  伍大浪與張長江二人一怔!

  張長江道:「沙大俠的話是有那麼一些道理,丘蘭兒果真是這樣,我有辦法叫她說出來!」

  沙成山站住腳,猛回頭,道:「張大總管,你有什麼方法?」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道:「每個人都有三根大骨架,兩條大筋脈,張某以銀針一根,從她的足後跟往上慢慢的扎,每次只扎一下,針由大筋穿過而刺在她的骨頭上,那種聚痛之大成的滋味,我不信她會不說出來!」

  沙成山憤怒的瞪著張長江,他雙目似要噴火。張長江一愣,沙成山幾乎一掌拍過去,他重重的道:「真是混帳!」

  張長江以龍騰山莊總管之尊,誰不買帳?沙成山這一罵,他立刻怒道:「你怎的罵人?」

  沙成山重重的指著張長江叱道:「今日不罵你,他日你頭掉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哈哈一笑,伍大浪道:「沙成山,有話你直說,只要有道理,我們自然服你!」

  沙成山面上寒寒的道:「伍總管,我可並沒有答應替你辦江二公子被殺之事。我之所以趕來,便是有人發現了死而未死的方寬厚露面了。當然,江二公子的事絕非是方寬厚所為。只是因為有個厲害人物追下來了,所以我也跟著來了!」

  沙成山的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因為全是假的。

  伍大浪半信半疑,但他卻明白沙成山早晚會知道自己白忙一場,所以他還是笑問道:「你可知道那個人是誰?」

  張長江的豹目冷芒如電,重重的道:「那人今在何處?」

  沙成山咧開嘴巴笑道:「不知道!」

  張長江憤怒的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坦然的又開始往前走,邊笑道:「有句話我想二位必定聽人說過!」

  伍大浪仰起頭來問道:「你說吧,是什麼話?」

  沙成山望了二人一眼,十分正經的道:「放長線,釣大魚!」

  張長江立刻明白,冷笑道:「你想要我們把丘蘭兒放走?哼,老實告訴你,我們掌握住丘蘭兒,就不怕那人不找上門,何用再放什麼長線,釣的哪門子魚?」

  沙成山猛然停下來,他忿然的指指張長江,道:「我如果是江莊主,早就一掌劈了你!」

  一愣,張長江怒道:「你要給我把話說清楚……」

  沙成山重重的沉聲道:「我問你,此地你一共囚了多少武林中人物?」

  張長江搬指頭算算,道:「剛開始,連你一共是七位,你如今不算,三個地方一共囚了六位!」

  沙成山咬咬牙,道:「這種餿主意敢情就是你大總管出的吧?」

  張長江黑鬍子一翹,道:「也是我們莊主的意思。江湖中竟有人敢殺了我家二公子,找幾個人物陪葬也是應該的!」

  沙成山面色幾已泛青!

  伍大浪接道:「沙成山,你是自己人,說給你聽沒關係。就算是找到兇手,這些被囚的人也休想活著走出去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江厚生甘願與武林各派為敵?他就不怕引起共憤?」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道:「我們不承認那些陪葬的人來過龍騰山莊,反倒向他們討公道,他們又能怎樣?」

  沙成山心中咒罵——好可惡,真狠毒,龍騰山莊如此,虎躍山莊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他們必是一丘之貉,欺世盜名之輩!

  於是,沙成山想起自己賺一兩銀子之事,當時還以為自己對秦百年很夠意思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只怕你們永遠也找不到兇手了!」

  張長江雙眉一揚,道:「你既出此言,必有道理。難道你有好的方法?」

  沙成山冷淡的道:「算了,這件事我不想管,一石一鳥吧,我還是趕回方家集等著捉拿方寬厚算了!」

  橫身攔在洞中央,張長江重重抱拳,道:「老實一句話,你替秦莊主辦事也等於替江爺跑腿!沙大俠,且請說出你的計謀,如何?」

  搖搖頭,沙成山道:「何必多費唇舌?你們不會聽我的!」

  伍大浪哈哈一聲笑,道:「聽不聽在我們,沙大俠且說出來,容我二人琢磨琢磨。要知,我們是當局者迷呀!」

  沙成山立刻沉聲道:「我走之後,你們立刻放了丘蘭兒!」

  張長江猛搖頭,道:「不行,不行,就算找不到兇手,莊主也準備把丘蘭兒與二公子合葬一起,此刻怎好放了她?萬萬使不得!」

  指頭幾乎戮在伍大浪臉上,沙成山怒道:「還用我再多說嗎?」

  伍大浪立刻攔住張長江,笑問沙成山道:「你說,你當然要說清楚!」

  沙成山站著,他仔細的對二人道:「我是在想找出那個從方家集趕來此地的人物,這個人是從沙河趕去方家集的。二公子的死,十九與此人有關,所以我要你們以長線釣大魚,加上欲擒故縱謀略,暫時放掉丘蘭兒。只要丘蘭兒一露面,相信必能誘那人出面,到時候龍騰山莊暗中跟蹤的高手,立刻圍上二人。想想看,丘蘭兒能逃得了嗎?」

  他一頓又道:「你們囚了不相關連的武林人物,他們有些人的行蹤早已有了交待,你們想賴只怕也賴不掉,沒得倒毀了龍騰山莊的清譽,那將多麼不值得!」

  伍大浪拍著手,讚道:「沙大俠的話對,放了丘蘭兒,我們派高手暗中跟下去,再加上沙大俠協助,絕對萬無一失!」

  沙成山立刻解釋,道:「我如遇上,當然出手協助。伍總管,我不想破了慣例,一年只有三筆生意的慣例!」

  沒有趕到洞中停放屍體的地方,也不知張長江怎麼走的,繞了幾個彎便出了山洞!

  沙成山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外面的空氣真好。二位,我的馬呢?」

  張長江立刻問道:「你天黑也要走?不進莊去見見莊主?」

  搖搖頭,沙成山道:「沒必要,我對此地沒好感!」

  張長江重重的道:「你也不準備幫我們了?」

  沙成山看了一邊的伍大浪一眼,道:「二位大總管,黑夜有時候令人不喜歡,然而黑夜對某些人而言卻相當受到歡迎,我就是這種人。如果你們能立刻放走丘蘭兒,也許今夜我就能幫上你們的忙,因為我有預感,有那麼一股血腥氣已在空中蕩漾了!」

  咯崩咬咬牙,張長江道:「沙大俠,你稍等,我立刻命人把你的馬拉來,可是你不能走,等我見過莊主以後再說!」

  沙成山點點頭,道:「錯過今夜我就難以幫上忙了!」

  伍大浪立刻對張長江道:「快去呀,我在此地陪沙大俠!」

  此刻,沙成山心中冷笑,他想的可真多,也許,也許方家集那面就是一個大騙局!哼,龍騰山莊、虎躍山莊,你們惹上我沙成山,算你們倒霉!

  一旁,伍大浪也未開口,他滿面笑意掛在腮上,甚至心中也在暗笑——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虎躍山莊會將十萬兩銀子白白送給你花用?娘的,門都沒有——他幾乎笑出聲的又在思忖——如果不是老爺子在利用你小子,今天你就死定了,想要伍大爺救你?做你的黃梁白日大頭夢吧,兒!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28:40

第二十六章


  二人站在山洞口,想著不同心事。洞口的十二名黑甲壯漢,一個個金剛怒目、威風凜凜,對於二人自洞中走出來,誰也不假詞色!

  沙成山有意無意的問:「伍總管,你似乎常來鳳凰嶺吧?」

  一笑,伍大浪道:「一家人,一年總要來個十次八次的!」

  沙成山淡淡的道:「伍總管真是大忙人,放下虎躍山莊的事趕來幫人忙,令人佩服!」

  一頓,又道:「秦老爺子丟了寶物,虎躍山莊怎不見動靜?」

  伍大浪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的道:「我們莊主信得過你。當然,虎躍山莊也派出了不少兄弟暗中打探。只要東西露面,沙大俠,你立刻會發現在你四周有多少虎躍山莊的人了!」

  沙成山沒有吃驚,反倒哈哈笑了……

  遠處燈火輝煌,「龍騰山莊」上那座宛似城堡的高大莊院牆上面,隱隱有人影晃動。月光濛濛,附近幾處山林似乎隱藏著不少埋伏者。

  一條蜿蜒山道就在附近一片岩石邊繞過去,那是一條捷徑,顯然與沙成山來時的路截然不同!

  半個時辰未到,張長江已同另一黑衣軟甲勁裝大漢走來,那大漢恭謹地把馬韁交在沙成山的手上!

  張長江輕拍著沙成山的肩頭,笑道:「真難令人相信,莊主竟然採納了你的建議。沙大俠,我們莊主的意思,是希望你放棄虎躍山莊的買賣,答應替我們辦這件事,什麼價碼,我們照付!」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能為了銀子砸了自己的招牌!順手幫忙可以,改替你們辦事免談!」

  沙成山輕鬆地上得馬背,低頭又道:「二位,我在前面慢慢走,你們只管放人,哼,丘蘭兒跑不了的!」

  張長江也點著頭,道:「告訴你,沙大俠,丘蘭兒可能先回沙河,你順道往那面繞一圈,也許就能兜截住那傢伙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你們一定要派出高手在後面跟下去!兩下裡只要小心,就不怕那個王八蛋跑上天!」

  沙成山極不願罵出這三個字,但為了取信於人,便也硬起頭皮開罵。不少人就喜歡如此罵出這句「王八蛋」,雖然不好聽,卻又無傷大雅!

  伍大浪笑笑,對沙成山道:「倒是對你的這份執著,我們莊主十分欣賞,希望你很快找到我們莊主的失物,虎躍山莊備酒以待,哈……」

  沙成山心中暗罵——這個矮王八,說的話竟然與秦百年一模一樣!百花谷秦百年就是在得意之下說了這麼一句王二麻子的話,操他娘!

  乾澀的一笑,沙成山抖著馬韁繩「得」的一聲,黃膘馬似是沒吃草料般的先噴出一陣冷氣,扭著粗腰往山道上走去……

  他去的方向當然是沙河!

  於是,張長江在暗中揮揮手,只見附近有人走上前去,張長江只在那人耳邊說了一句話,便呵呵笑著與伍大浪走進山洞中去了!

  現在,沙成山跨坐在馬上仰面看看頭頂上的月兒,笑笑,懶散地晃蕩著身子,心中卻在思忖著那些山洞中的地牢。

  一旦落入裡面,大概只有死路一條。自己還算幸運,碰上了伍大浪這小子,否則真不知如何脫身!

  已經離開鳳凰嶺十里了,沙成山忽然把馬撥向一片林子裡。他並未下馬,卻端坐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他不動,那匹黃膘馬也不動,甚至馬尾巴也不甩一甩,宛似泥塑石刻在那兒一般!

  人與馬不動井不表示平靜。沙成山的心中激動不已,座下的黃膘馬似乎也等著翻動四蹄絕塵而去!

  後面有影子在移動,移動在月夜的山道上!

  沙成山極目望過去,一時間也不敢出聲音,因為他心中雪亮,能當上龍騰山莊的總管,頭腦必不簡單,說不定張長江那位心狠手辣人物來一個將計就計——弄個假的丘蘭兒誘自己上當,也說不定!

  月下面的黑影子走得十分急,從她走的方向看,不錯,正是往沙河去的!

  已經到了樹林邊,沙成山猛古丁一個騰躍,人從三丈餘高的空中直往那團小黑影的頭上落去!

  小黑影子一聲驚叫,沙成山已扣住她的脖子,沉聲道:「你是誰?」

  小黑影驚愣地望著沙成山,而沙成山另一隻手已往丘蘭兒的面上抹擦。他忽然摟住她低聲道:「蘭妹,果然是你!」

  丘蘭兒沒有出聲,雙淚卻泉湧而出!

  沙成山挫著鋼牙,道:「蘭妹,我們的孩子!」

  丘蘭兒把滿面淚水蹭在沙成山胸前,低泣著:「就是為了孩子,我沒有一點抵抗,任他們把我押上鳳凰嶺。沙大哥,我只要有一口氣在,一定要把孩子保護好,因為……因為那是我們的孩子……」

  沙成山撫摸著丘蘭兒的秀髮,道:「蘭妹,苦了你了!」

  仰起淚臉,丘蘭兒道:「沙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自從見你進入山洞以後,就知道你會救我的……」

  沙成山一聲苦笑,澀澀的道:「我同你一樣,也被他們用機關陷入洞中地牢,若非我聽出虎躍山莊伍總管的聲音,此生我們怕很難再見到面了!」

  丘蘭兒抹去淚痕,道:「他們為什麼放我出來?」

  笑笑,沙成山道:「我以蒙騙法、激將法把他們的策略導入歧途,然後配合『唬』字訣,想不到他們真的放你出來了,哈……」

  丘蘭兒立刻驚愣的道:「快走,他們一定派出高手跟來了!」

  「二閻王」沙成山笑了。他拉過黃膘馬,扶著丘蘭兒上去,低聲道:「蘭妹,我要帶你去找個人,你先慢慢往東走,我等著侍候幾個傢伙上路,完了以後我立刻追上來!」

  丘蘭兒點點頭,道:「沙大哥,能戰則戰,不能戰就走人,且莫逞強拚命,要為我們的孩子想想啊!」

  沙成山拚命嚥了一口唾沫,道:「走吧,我自有主意,蘭妹放心好了!」

  丘蘭兒騎在馬上,不時的回頭望一眼沙成山,直到她繞過大片樹林子……

  沙成山木雕似的站在路中央,寒風吹起他的衣擺發出嘟嘟的聲音,大半個樹林子枯葉已盡。

  枯枝蕭條,一幅初冬的景象,倒是天上的月兒更清亮,亮得半里外奔馳的三條人影也清晰可見!

  沙成山笑了……

  當然是冷笑,因為他發出的笑聲低沉而帶著咬牙聲音,那不會是叫人愉悅的笑!

  三條黑影俱都是穿著黑皮軟甲勁裝,他們的頭巾上俱都插著一個金色雕龍,說明他們是龍騰山莊的人!

  三個黑衣大漢追到沙成山身前,俱都一怔,其中一人對正面大漢道:「於副總管,別停下來了,追蹤丘蘭兒要緊!」

  這人的話令姓于的點了頭,三個人正待錯身從沙成山身邊過,不料沙成山嘿嘿笑著張開雙臂,道:「別追丘蘭兒了,你們要找的兇手,就站在你們的面前,沙河岸殺你們二公子的正主兒就是我!」

  沙成山強調自己是兇手,令姓于的三人懷疑,其中一個大漢已反手拔出背的砍刀,沉聲道:「你是誰?」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丘蘭兒的丈夫呀!你們不信?」

  姓于的沉聲道:「讓開,別誤了於大爺辦正事,那可是你在找死!」

  姓于的當然不相信沙成山的話,以為他是在阻延時間,好讓丘蘭兒從容逃走!

  沙成山立刻又道:「張長江只派了你們三個人來?」

  這句話使三人吃驚不已!

  姓于的緊著雙眉,問:「你怎麼知道的?」

  沙成山坦然一笑,道:「因為我是沙成山!」

  姓于的怒叱一聲,道:「少蓋,沙成山明明騎著馬,而你……」

  沙成山一聲笑,但面上卻殘酷的直視著三人,道:「馬由我的妻子騎著走了,而我卻在此地等著侍候各位上路。三位,我的話夠明白了吧?」

  姓于的三人立刻往後退,三把砍刀已橫在三人胸前。這位龍騰山莊的副總管沉聲罵道:「沙成山,你這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王八蛋,連我們莊主也上當了,你真該死!」

  沙成山的雙臂一垂,看上去又是一副病懨懨模樣,但說起話來沖死人,道:「該死的是你們,今日我才發現你們龍騰山莊沒好人,現在,就從你們開始吧!」

  姓于的憤怒的吼叫道:「我們上,先活劈了這小子,再去追拿丘蘭兒!」

  姓于的話聲甫落,他右邊的大漢已皮笑肉不動的道:「於副總且後退,我先上!」

  姓于的沉聲橫眉的叫道:「沙成山有人叫他『二閻王』,聞說他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有這種惡劣的名聲,他必然不簡單,我們還是併肩子一起上!」

  另一大漢怒聲如雷的道:「於副總,我們祁連二怪幾曾丟過龍騰山莊的人了?我哥先上就由他先上,錯不了!」

  笑笑,沙成山道:「原來是西北道上失蹤數年的『祁連二怪』,卻原來投靠在龍騰山莊當奴才,嗯,怪不得龍騰山莊如此跋扈!」

  於副總管怪叫一聲,道:「沙成山,你狠,我們也不慈悲,一朝卯上幹,他娘的誰又含糊誰?」

  祁連二怪中,「黑風刃」丁大山怪聲粗啞的道:「副總管說得對,姓沙的啃他娘本事再大,不見得就能抗過我哥倆的一陣殺!」

  另一怪漢名叫何大沖,右面頰上長著一塊紅毛青痣,大刺刺的凜然一笑,道:「沙成山,你不錯是條漢子,我姓何的也不是孬種!且莫以為你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我何太沖在道上也榜上有名。今夜你先用奸再施詐,哄得爺們團團轉,這口鳥氣我們受夠了!別說你是『二閻王』,便真的閻王老子,何大爺也要踢他七腳,揍他三拳!」

  沙成山笑笑,道:「真是番豪語,有時間的話,沙某一定把你的這番話刻在你的墓誌銘上以流傳後世!」

  何太沖大怒,罵道:「放你娘的屁,且看誰替誰刻墓誌銘吧!」

  何大沖的那柄沉重鋒利、寒光激射的砍刀高舉過頂,削薄的刀刃豎立成線地對著沙成山,一副力劈華山架式,刀未殺下,已令人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然而,攻擊沙成山的卻是「黑風刃」丁大山!

  就在「白星子」何太沖高舉砍刀的時候,丁大山的砍刀已斜肩帶背的殺來!

  沙成山的身法真是快得嚇人,他鬼魅一現的從於副總管身側閃過。口中沉聲,道:「於副總,我沒時間同你們泡磨菇,你也出手吧!」

  還有敵人這樣逗人的,簡直目無餘子,無以為甚!於副總管本想由「祁連二怪」攔殺沙成山,自己立刻去追丘蘭兒,聞得沙成山此語,心中怒罵——王八蛋,是你自己找死!

  三把砍刀,發出窒人的「咻」聲,從三個不同的角度,呼轟著無數刃芒照上敵人!

  沙成山的身子淬然旋起,人只騰起一丈,口中狂喝猶似旱地打雷:

  「寒江月刃!」

  是的,又是那種令人有登上刀山之感的殺招!

  一天的星月,比不了沙成山四周的刃芒閃爍明亮,枯枝簌簌聲響,壓不住一陣金鐵撞擊之聲。

  空氣中響起的裂帛似的刺耳聲裡只有鮮血在迸濺,而沒有半聲哀號,三條人影——高大的影在地上扭動,就是沒有喊叫呼號!

  當然,若是人的喉管被切斷,這個人又怎麼能叫得出聲音來?

  沙成山十分放心,因為他下刀的手法他自己最清楚,不用再去查驗,三個人準定活不成了!

  淡淡的,沙成山對即將斷氣的三人,道:「對不起,我沒時間為三位刻墓誌銘了!」

  於是,沙成山緩緩的走了,他帶著一種厭倦與無奈的心情匆匆的走了!

  然而他絕對想不到,於副總管會壓著心頭一口氣,努力的以手擠著鮮血,在地上寫了個「沙……」

  也只有一個「沙」字,他便瞪著大眼睛不動了!

  沙成山很快便追上了丘蘭兒,他已經在心中盤算過了,一定要把丘蘭兒帶到一個地方去!

  是的,只有到那兒,丘蘭兒才可能平安無事!

  當然,沙成山把他的計劃對丘蘭兒說過之後,丘蘭兒立刻點頭同意!

  於是,他們繞道往南去,方家集的事也只有暫擱一邊了!

  天亮了,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總管張長江一早便站在莊門樓下面,他正在等著於副總管的回報!

  然而,直到快近午時,尚不見於副總管與「祁連二怪」回轉,這時候他不得不急急的找來伍大浪商量!

  就在這時候,山道上出現兩個人——一老一壯,二人走得十分穩健。

  如果仔細看,這二人都不簡單,一位是川南龍爪門的掌門白良,另一位是東海來的「冷面豹」貝海濤。

  這二人都是沙成山的對頭冤家,聞得龍騰山莊二公子被人殺害,便順道折來鳳凰嶺,方便的話,準備與江厚生合作以對付沙成山!

  張長江正在等候伍大浪的到來,見白良二人已到了莊院前,立刻笑容可掬的迎上前去,深深抱拳,道:「來的可是白掌門吧?」

  他指著貝海濤又問:「這位是誰?白掌門請介紹一下,如何?」

  哈哈一聲笑,「鐵爪」白良指著貝海濤,道:「東海太極老人門下傳人貝海濤,人稱『冷面豹』的,就是我這位老弟台!」

  笑笑,貝海濤仍然是傲骨嶙峋的不多說話!

  張長江忙伸手一讓,道:「真對不住,莊主傷子之痛心情不佳,凡是登門的道上朋友,都要先去我家二公子停屍地方指認一下,可有人識得江湖上誰出手盡往要害處切的,一經證實,莊主必定有重賞!」

  白良心中十分不快:我以龍爪門掌門之尊來到你鳳凰山上,江厚生不親自迎接,至少也要先進莊一敘,沒得倒先去看他被人殺死的兒子江少強,真是豈有此理!

  貝海濤仍然未開口,但見他冷視著張長江,滿面不悅之色,光景對於張長江也是甚無好感!

  繞過高大的圍牆,又走過一段山道,深樹後面,斷崖之下便露出個大山洞,仍然是二十四名身穿軟皮黑色勁裝大漢金剛怒目的守在洞口,見張總管走到,立刻抱刀施禮,十分恭敬,而對白良與貝海濤二人不理不睬!

  張長江一走入洞中,便憤怒的沉聲道:「我們龍騰山莊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老爺子這幾年又甚少出莊,對於下屬的管束也十分嚴厲!想不到有人不長眼睛,竟一舉殺了我們二公子等八人之多!二位試想,誰能嚥下這口氣?」

  貝海濤未開口,仍然面罩不悅之色!

  白良重重的道:「是狠毒了些,且容老夫看過之後,或許會知道一二,也說不定!」

  山洞很深,進去三丈以後便靠洞壁上面的長明燈來照明!

  白良與貝海濤二人緊跟著張長江,沒多久便到了洞中的寬敞地方,那裡停了八具屍體!

  張長江親自掀著覆在屍體上面的單子,雙目卻直視著白良與貝海濤二人……

  乾瘦的貝海濤雙目如炬,他看了屍體之後未開口,仍然一副冷傲之態!

  白良就不同了,當他仔細看了江少強脖子上面的刀口之後,立刻驚呼,道:「我知道是誰的刀法了!」

  張長江全身一震,道:「白門主,你說,這是誰的刀法?」

  伸手撫摸著面上的疤痕——一條從左面頰到下巴的刀口,白良沉聲道:「張總管,你應該看到白某面上的刀疤吧?還有……」

  張長江點著頭,道:「是很像一個人下的手。白門主,你說,他是誰?」

  這時候貝海濤開口了!

  他的語聲就像是鐵球墜地,鏗鏘而又乾脆:「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

  張長江幾乎面色變得青紫,黑而濃的粗鬍子不由得根根顫抖……

  是的,張長江說不出話來了!

  捋著白髯,白良重重的道:「不錯,正是沙成山出刀的手法,『銀鏈彎月』!」他似是十分沉痛的道:「二公子怎會惹上姓沙的?」

  就在這時候,伍大浪從外面跑進來,他是認得白良的,立刻笑著走上前,道:「白門主也趕來了?」

  一把揪住伍大浪,張長江叱罵道:「都是你這個『武大郎』,害得我把真兇放走,臨去還加上個丘蘭兒!你說,我怎麼去向莊主交待?」

  伍大浪猛搖著頭,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沙成山干的!」

  張長江怒道:「出招一樣,刀法雷同,他們都受過姓沙的害,你還說什麼不可能?我要你負責!」

  伍大浪指著張長江的手,道:「張兄,你鬆開手吧?」

  白良對伍大浪道:「這件事八九就是沙成山干的,錯不了!」

  伍大浪仍然搖著頭,道:「沙成山正為我們莊主辦事,兩件寶物在方家集出現,他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怎會遠去兩百里外的沙河?」

  他一頓,又道:「更何況他與丘蘭兒之間尚有一段樑子,試想,沙成山會為丘蘭兒拚命?我實在不敢苟同!」

  張長江憤怒的道:「姓沙的騎了一匹快馬,兩百里地他快得很,我寧可相信是他幹的!」

  伍大浪重重的道:「這沒有爭論的必要,且等於副總管與『祁連二怪』回來之後,便會一切明白!」

  張長江咬著牙,道:「也只有如此了!」

  貝海濤突然對白良道:「白掌門,我有些不太喜歡此地,如果白掌門要留下來,那麼我先走一步了!」

  不等白良開口,張長江伸手一欄,道:「請留步,二位既然來到鳳凰嶺,就是我們龍騰山莊的貴賓,哪有就此一走的道理?二位這邊請!」

  伍大浪立刻往洞口走,笑道:「你去招待二位,我到洞口等人!」

  張長江十分恭敬的把白良與貝海濤二人往另一個洞中領去,他笑的令人高興,令人愉快,貝海濤這時候便是要走,也只得暫時留下來了!

  同樣的,張長江指著一間豪華的洞室,道:「二位且請暫時歇著,我立刻命人送上酒菜,且等莊主走來,大家在此相見!」

  白良撫髯點著頭,貝海濤見這室中富麗堂皇,地上鋪著厚毯,果是待客好地方,也就與白良二人坐了下來!

  張長江打了個招呼——暫時告退,便走出這間洞室,遠處已傳來腳步聲……

  張長江一掌拍在洞壁的暗門,「轟通」一聲室內陷出個深坑,旋即兩片鐵板又合了起來!

  地牢中,白良高聲大叫,道:「張長江,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們出去!」

  貝海濤高聲咒罵,道:「娘的,龍騰山莊果然是個虎狼窩,貝大爺預感著一股子血腥味,本就要離去的,可是……」

  上面,張長江的冷冷的道:「找幾個江湖成名人物,為我們二公子陪葬,這原是我們莊主的意思,二位,真對不住了!」

  白良狂怒的騰身往上衝,寸厚的鐵板他如何沖得開來!

  貝海濤叫道:「江厚生這個王八蛋,他想的真絕,竟然找我們為他死的兒子陪葬!娘的皮,老子到陰司裡搏殺他的鬼兒子去!」

  就在這時候,洞中跑來的人已到了張長江面前,那人氣急敗壞的道:「總管,不好了,於副總管他們……」

  張長江憤怒的一把揪住來人,吼叫道:「快說,他們怎麼了?」

  那漢子喘著氣,道:「死了!」

  張長江驚怒的狂吼道:「死在什麼地方?」

  那漢子重重的道:「往沙河去的路上,大約十里多一點吧!」

  張長江破口大罵,道:「沙成山啊,你這個小狗操的王八蛋!」

  忽然,洞底下傳來貝海濤的聲音,道:「好,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果然令貝某心折,哈……幹得好,幹得太好了,哈……」

  張長江大怒,在鐵板上跺著腳罵道:「死囚,姓沙的幹得好,你們就更慘了!」

  貝海濤咬著牙,道:「姓張的,你給老子聽清楚了,切莫被我走出此牢,否則,我要血洗你們的鳳凰嶺!」

  張長江怒叱道:「作夢,此生你休想再有機會走出來!」

  說完正要離去,突聞得白良在下面叫道:「張總管,請江莊主來一見,如何?」

  張長江哈哈大笑,道:「莊主不見任何人,白門主,你省省力氣吧!哈……」

  白良憤怒的叫道:「張長江,你們龍騰山莊膽敢殺害白某人,他日龍爪門必大舉前來,江厚生他想一手遮天,只怕難了!」

  張長江得意的道:「你們將死於無聲無息,天底下再也沒有人知道是我們的手段,哈……」

  白良也笑起來……

  貝海濤更是尖聲大笑……

  張長江猛的收住笑聲,道:「笑吧,七七之日一過,怕你們就笑不出來了!」

  白良沉聲對貝海濤道:「此刻我倒希望沙成山長命百歲了,哈……」

  張長江聞得沙成山三字,立刻便往洞口走去!

  是的,沙成山絕對不能活,至少洞中地牢囚的人物已被他知道了!

  張長江邊往洞口走,邊大聲道:「快,備馬來!」

  有人在洞口應道:「總管的馬已拉在洞口了,伍總管在等著你了!」

  果然,伍大浪已坐在馬上等他了!

  張長江憤怒的瞪了伍大浪一眼,咬牙落在馬背上,道:「你這個名副其實的『武大郎』,真要是沙成山干的,我看你怎麼向莊主交待!」

  伍大浪當先拍馬疾馳,到了這時候,他也真的拿不準主意了!

  二人匆匆的趕到一處山林邊,果然,路上躺著三具屍體,不用細看,張長江就知道是於副總管與「祁連二怪」三個人的!

  伍大浪翻動著屍體,只見全是一刀要老命,刀刀中在喉管上面,與江二公子的刀口子完全吻合!

  於是,伍大浪怔住了!

  張長江走近於副總管屍體旁邊,猛古丁一愣,他雙眼如豹目,直視著地上血跡,轉轉頭,又扭扭身子,不由得狂怒的叫起來:「老於在地上寫了個字,『武大郎』你看得出是什麼?」

  伍大浪雙肩微晃,立刻走近張長江身邊,細心的比劃著地上的字——血字……

  猛然間,他咬咬牙,道:「是個『妙』字又不像,倒像寫的『沙』字!」

  好一陣跺腳,張長江幾乎把地踩了個洞。他憤怒的高聲狂罵,道:「好一個沙成山,你這個小狗操的,果然心狠手辣兩手血腥!惹上我們龍騰山莊,你就別再混下去了,我的兒!」

  伍大浪冷冷的道:「餿主意是我出的,老張,你回去上稟莊主,伍大浪一定動腦筋把沙成山原封不變的拎回他老人家面前!」

  重重的點點頭,張長江道:「好吧,我先回去挨罵吧!」

  一間相當精緻的紅磚瓦屋,屋子前面一片梅花,初冬的季節裡大片花海,在西北涼風颼颼裡尚有著一股子沁人心肺的香氣——香得十分細膩舒坦!

  屋子的兩邊,碗口粗的青竹直插雲霄。風吹竹葉響,但響得醉人,毫無呼呼啦啦的吵人聲!

  屋子後面是個山坡,一片松林延到山坡頂上,青綠得泛黑的松林子給初冬染上醉人的綠色,美極了!

  能住在這座精緻的瓦屋裡面,又有「歲寒三友」的陪襯,這個人一定會享受!

  不錯,江湖上的「千面老人」易容大師扁奇就住在這小屋子裡面!

  「二閻王」沙成山與丘蘭兒騎馬來到小屋前面。

  丘蘭兒驚喜的對沙成山道:「沙大哥,這真是個修心養性的好地方,真希望有一天我同我們的孩子,平安的住在這種地方,擺脫掉江湖紛爭與搏殺,放棄權力與財勢的庸俗誘惑,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享受!」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是的,神仙笑傲山林,惡人圖謀權勢,蘭妹所希望的便是神仙生活。且讓我們共同努力往這條乾淨的人生道路上走去!」

  丘蘭兒仰面望著沙成山,笑道:「沙大哥,我忽然發現我才是世上最幸運的人!」

  沙成山已扶著丘蘭兒走到門口台階下面,他輕聲的道:「扁老,沙成山二次造訪來了!」

  不錯,過去沙成山來過!

  那一次為了替「武林老爺」秦百年護送寶物,特別請這位「易容大師」在沙成山的頭皮上略施小術,果然瞞過了冷若冰他們的搜索!

  現在,沙成山帶著丘蘭兒來了。沙成山早已打定主意,要把丘蘭兒的面貌加以改造!

  屋子裡面傳來蒼老的聲音,道:「進來吧,沙成山!」

  進屋的不止沙成山,丘蘭兒也跟進來了。

  屋子裡,只見扁奇病懨懨的睡在床上!

  沙成山驚異的走近前,道:「扁老病了?」

  「千面老人」扁奇歎口氣,道:「人老了,毛病也多了,你們坐!」

  沙成山坐在床邊,急切的道:「沙成山有事相求,扁老這一生病……」

  丘蘭兒立刻對沙成山道:「老人家病成這樣子,我們就不用麻煩老人家了!」

  扁奇望望丘蘭兒,問沙成山:「這位姑娘是誰?怎會跟你一起?」

  沙成山手指著丘蘭兒,道:「她叫丘蘭兒,已是我老婆了!」

  扁奇驚異的道:「沙成山,你敢討老婆,造孽呀!別忘了你是幹什麼吃的!」

  丘蘭兒當然知道扁奇話中含義,立刻笑笑,道:「老人家,是我願意的,而且……」

  沙成山忙接著道:「扁老,所以我把她帶到你這兒,希望你能給她易容,可是……你病成這樣……」

  丘蘭兒一笑,道:「沙大哥,你先去辦事吧!扁老病成這副樣子,他需要人侍候,我等他病好了自會小心去找你!」

  沙成山怔怔的道:「你要留下來?」

  丘蘭兒指著一臉病容的扁奇,道:「老人家病得不輕。我侍候他幾天,對你也好呀!」

  扁奇瞪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有眼光,娶了個好心腸女人。你要我替她易容,且等我的病好了便動手!」

  點點頭,沙成山道:「既然如此,我盡快趕來,不過……」

  沙成山看了看丘蘭兒的肚子,期期艾艾的對扁奇道:「扁……老,她……是個有身孕的人,望你……多多擔待了!」

  幹幹一笑,扁奇指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真行,佩服!佩服!」

  赧然一笑,沙成山重重抱拳施禮,道:「扁老,我走了,你請多多保重!」

  丘蘭兒送沙成山到門口,關懷備至的道:「沙大哥,為我,為孩子,更為你自己,此去多多保重,盡早回來呀!」

  托起丘蘭兒的俏面,沙成山笑道:「蘭妹,我說句心裡話:往後的日子裡,我沙成山就是為你和孩子而活,放心吧!」

  熱呼呼的淚水,就因為沙成山的這句話,便從丘蘭兒的眼眶裡滾落下來……

  是的,生命的可貴之處便在於此,丘蘭兒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

  沙成山騎馬走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32:55

第二十七章


  由此地趕到方家集三百多里路,他一直想著地牢中囚著的兩個人——華山「笑彌勒」鐵秀與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二人!

  當然,沙成山也知道另兩處囚了四個人,但他並不知道是何人!

  沙成山更不知道連他的仇家白良與貝海濤二人,如今也被囚在山洞的地牢中!

  這些人就等七七之日一到,便要無聲無息的陪葬了!

  沙成山心中拿不準主意——是去通知華山派的人?還是先趕到方家集?

  其實,兩個地方他都無法去了!

  沙成山走了半個時辰不到,小瓦屋子裡面,丘蘭兒已煮了一大碗麵端到床前,笑道:「扁老,你先吃碗湯麵,出出汗病好的就快了!」

  丘蘭兒把面放在一邊,雙手伸著去扶那病懨懨的扁奇。真快,指影如飛,動作如電,原本病懨懨的扁奇,忽然變得生龍活虎一般,矮老頭成了矮壯漢,丘蘭兒的腕門被鐵箍似的一把扣住!

  丘蘭兒驚異的尖聲叫道:「扁……老……你……」

  好一聲狂傲的梟笑,病懨懨的扁奇左手緩緩地在面上用力揉蹭,蹭掉一層粉狀物!

  於是,扁奇整個人全變了,變成虎躍山莊的大總管——伍大浪!

  丘蘭兒驚叫道:「原來是你?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們會來?」

  嘿嘿一聲怪笑,伍大浪的左手猛然一個大嘴巴,打得丘蘭兒口吐鮮血。他咬著牙,道:「娘的,你以為我伍大浪是在虎躍山莊吃冤枉糧的?憑你們也想逃出伍大爺的手掌心?」

  丘蘭兒血淚迸流的道:「伍總管,你一定設下更厲害的陰謀要害沙成山了?」

  一根繩子就藏在床的一邊,伍大浪十分熟練的把丘蘭兒反臂拴牢,連雙腳也捆起來!

  真愉快,他竟然端起直蘭兒下的一碗麵,呼嚕呼嚕的吃起來!

  收起眼淚,丘蘭兒道:「伍總管,你把扁者怎樣了?」

  猛嚥一口面,伍大浪冷笑道:「沙成山上回在頭皮上弄了個肉包,還是我把他介紹來的,你想我會不知道此地?娘的,你們一逃走,我就猜沙成山一定先把你帶來此地易容,甚至他自己也要易容,怕的就是龍騰山莊追殺。哈,真叫我料到了!」

  丘蘭兒急又問:「扁老人呢?總不會把他老人家也殺了吧?」

  伍大浪回身猛一腳,「咚」的一聲便把床板踢開來,裡面敢情還捆了個人,光景還真是個白髯老人!

  丘蘭兒驚呼一聲,道:「原來你把老人家悶在床下面,快把他放掉!」

  哈哈笑著,伍大浪放下碗筷伸手拉起扁奇,道:「為了捉拿這兩個兇犯,倒真的委屈扁老了。沒得話說,等我返回龍騰山莊之後,加倍封銀子送來!」

  扁奇吐出口中布巾,好一陣喘息,道:「伍總管,你快把我老人家悶死在裡面了!」

  伍大浪重重的道:「扁老的這種犧牲,也是對虎躍山莊忠心的表現。且等他們把沙成山捉來,我馬上率人離開!」

  丘蘭兒在地上立刻叫道:「伍總管,你們把我押回去吧,我願意為二公子償命!」

  「哦呸!」伍大浪憤怒的叫道:「你是什麼東西?龍騰山莊死了十一人了,二公子的命金枝玉葉,你算什麼?」

  丘蘭兒急得流淚,道:「你要用什麼毒計害沙成山?伍總管,江湖傳言,龍騰虎躍,武林名門,從來就受我輩道上人物尊敬,你們怎麼會變得……」

  狂放的一聲大笑,伍大浪道:「不錯,龍騰虎躍甚受武林同道敬仰,但也不免使些手段以對付江湖肖小與亡命殺手。如今可好,竟然敢把刀子抹在江二公子的脖子上,想想看,這還了得?」

  丘蘭兒急又道:「可是你們虎躍山莊以重金請沙成山為你們找尋兩件失落的寶物,難道在他快要到手之際,你們就想要他的命?伍總管,尋寶之事是秦老爺子急著要辦的,你……」

  不等丘蘭兒話完,伍大浪哧哧笑道:「去他娘的尋寶,哈……」

  丘蘭兒弄不懂伍大浪話中含義,瞪著一雙含淚的眼睛,期期的道:「伍總管,你的話我不懂!」

  伍大浪冷視著丘蘭兒,道:「你不懂的事情還多著呢!」

  丘蘭兒立刻怒道:「難道尋找寶物也是你們的陰謀?」

  伍大浪憤怒的旋身踢出一腳,那一腳足以把地上的丘蘭兒踢滾幾丈遠!

  然而,橫裡一把,扁奇出手抓住伍大浪的腳踝,搖著蒼白的頭,道:「不,她是個有身孕的人,你不能踢!」

  伍大浪一怔,哈哈笑道:「不錯,我不能再給扁老添麻煩了,對吧?」

  丘蘭兒已驚出一身冷汗……

  山道上響起口哨聲,是沙成山在吹,有股子得意之色掛在他那乾瘦的面皮上!

  口哨聲伴著馬蹄聲,沙成山時而會心一笑!

  黃膘馬不疾不徐的往前馳,沙成山的心中也把事情想得很如意:有一天伍大浪必然會找到自己。

  當然,伍大浪會追問丘蘭兒的下落,更會追問是誰殺了龍騰山莊三人。

  哼,自己的法寶,便是一問三不知,乾脆就說那天夜裡並未遇見任何人,伍大浪又能怎麼樣?

  每想至此,沙成山就會笑出聲來!

  前面的山道甚窄,兩邊樹林子荒涼,不少樹已是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有!

  有兩棵虯髯老松,分長在山道兩邊,樹下面還擺設著幾塊光滑的大石頭,敢情夏天這兒好乘涼!

  沙成山見山道上厚厚的一層樹葉子,不以為意,因為初冬的山林就是這般光景!

  就在沙成山的馬剛剛馳到兩樹之間時,黃膘馬一聲低嘶,四蹄再難移動分毫,然而黃膘馬卻挺著身子不立即倒下去!

  馬嘶聲令沙成山低頭看下去,若是疾馳一定會一頭栽下地!

  就在這時候,四件不同的兵器已快不可言的往一個定點擊殺而來——那個定點就是沙成山!

  「二閻王」沙成山絕對想不到會有人在此地狙擊他,而且是一擊要老命的手法!

  沙成山幾乎沒有多想,一招「泥鰍入水」便順著馬背到了馬腹下面!

  於是,馬背上響起一陣「噗哧」與「彭哧」怪聲,鮮血便自馬背之上往四下裡標濺!

  四件兵器——一對短朝,一對鋼刀,一桿長槍,另一件便是甚少見到的東洋刀!

  沙成山並未在馬腹之下停留,當然,他也不敢雙腳碰地。雙臂奮力猛推,人已平著飛向右面的老松樹下。

  緊接著雙足一點又起,雙手握著樹枝,巧妙的來了一招「雲裡翻滾」,人已到了五丈外!

  四個狙擊他的大漢紛紛自山道兩邊追殺過來,不錯,是四個大漢!

  沙成山的雙目見淚,因為他的黃膘馬仍然痛苦的站在那兒難動分毫,馬背上還正在冒血!

  沙成山高聲叫道:「老黃,我沙成山與你相處有年,臨了讓你如此下場,是我該死!」

  「你早就該死了,沙成山!」

  憤怒的猛一瞪眼,沙成山驚異的道:「奇怪,原來你們是虎躍山莊的人!」

  一個紅面大漢叱道:「沙成山,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淮南三條龍,加上『屠手』包不白,原來你們早就來到鳳凰嶺了!那麼,四位是奉了伍大浪的命令來的了?」

  白面的「淮南三條龍」司徒大山沉聲道:「你這個王八蛋,龍騰山莊連撞帶騙的救走了丘蘭兒,你以為你能躲得了我們的追殺?」

  紅面孔的「屠手」包不白咧著大嘴巴,叱道:「沙成山,你的機智反應,實在令包大爺心折。你竟然沒有摔落下馬,而且又那麼虛晃一招的自那匹老馬的肚皮下面逃過我的劈頭一刀,佩服!佩服!」

  淡淡的,沙成山道:「彼此,彼此。請問四位用什麼東西絆住我的坐騎?一定費了一番心計吧?」

  青面泛白的厲青水,橫著手中雙刀,沉聲道:「那裡排放著二十四隻老虎夾子,本來就是侍候你小子的!娘的皮,你卻精得像是花果山上下來的猴精,就是沒有碰一下地面——操!」

  沙成山的背上冒冷汗,他心中明白,一旦被那玩意兒夾住,那才真的等著挨宰了!

  笑笑,沙成山道:「不過,四位並未白費心機,至少把我的坐騎陷住,那比挖我心頭一塊肉還令我難過!」

  哈哈一聲得意的笑,司徒大山的紅纓槍一抖,喝道:「仍是你的馬,等著你去騎,騎往陰司路上吧,我的兒!」

  成虎的一對短戟比劃著,罵道:「沙成山,明年此日便是你的忌日!」

  沙成山重重的道:「秦百年的兩件寶物,大概你們另找他人去辦了吧?伍大浪這矮子,出爾反爾!」

  忽然,四個正要攻擊的大漢哈哈狂笑起來……

  四個人笑得沙成山一怔。他立刻想到丘蘭兒,便不由得全身一顫!

  「淮南三條龍」老大成虎抖著面皮上幾粒麻子,笑道:「沙成山,不用你再為我們莊主代勞,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明白為什麼原因了!」

  「屠手」包不白哧哧笑得面泛紫,道:「沙成山,我看你也別等著明白什麼原因了,因為我看得出來,想要把你這身瘦排骨活著拎回去,怕是不太可能了,是吧?」

  不等沙成山開口,「淮南三條龍」老二厲青水的雙刀一擺,道:「沒被我們鎖在陷阱的鐵箍裡,想要把這王八蛋活著捉住怕很難了!」

  「淮南三條龍」老三司徒大山猛頓著紅纓槍,道:「那就捉個死的吧!」

  沙成山根本未聽四人說些什麼,他心中正懸念著丘蘭兒的安危。

  如果伍大浪能派人在此埋伏,他當然也可能派人到扁奇的住地,或許……或許那個躺在床上的扁奇……

  微陷的雙目猛然怒視,沙成山冷淡的道:「各位原是奉命拿人,我猜想是死活不論,你們說的清楚,我的心裡也雪亮。然而,伍大浪既然能派出你們四位抄近路埋伏在此,他又為何不親自來?」

  嘿嘿一聲笑,包不白道:「你提起我們那位精明能幹的伍總管,是吧?他去侍候女的了。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大概已經不費吹灰之力的得手了吧?」

  沙成山想起丘蘭兒身懷有孕,如何能動手搏殺?

  然而他絕對想不到躺在床上裝病的扁奇,竟然就是大總管伍大浪!

  挫著牙,沙成山道:「四位,沙成山不想再同你們費口舌了,是該卯上的時候了!」

  他那原本懨懨的表情,此刻宛似大病初癒,雙臂下垂猶似抬不起來一般!

  迎面,紅纓槍抖出無數閃亮的冷芒,那軟軟的五尺槍桿,宛似一條五尺長的靈蛇般顫抖著往敵人扎去!

  右面,兩把鋼刀平削下劈,交互怒殺,人尚未接近,已是刃鋒刮面肌膚生寒!

  左面的一把東洋長刀配合得恁般巧妙,窄而長的刀身已發出十二聲「嗖」聲剎時到了敵人的左後方!

  就在沙成山的憤怒裡,淮南三條龍的老大拔身而起三丈餘,手中那一對短戟,好一陣削扎刺戳,摟頭蓋臉的罩上了沙成山!

  四般兵器,四種攻勢,每一種撲擊都是要命的!

  沙成山的身子宛似一個光溜溜的圓球形體,他四肢收縮的瞬間,猛然往那團銀芒中穿去。

  只見他雙手拍打,身子扭扭彎彎,剎時間擰腰彈腿,左足尖已點在紅纓槍桿上面,不等敵人的槍桿抽回,右掌便往司徒大山面門拍去,他的身子已倒翻在四件兵器之外,落到三丈遠處!

  司徒大山簡直想不出沙成山是怎麼閃過自己那一招「梅花三弄」殺招的,他在閃避沙成山的迎頭一掌時,還以為中途有人插手攔事呢!

  是的,太快了!

  沙成山人落地——落在他那匹黃膘馬前面三丈之地,猛然扭過身,冷視著迎面並肩過來的二人——「淮南三條龍」的厲青水與成虎二人!

  一對雙刀與一對短戟已迎著當頭的陽光,呼轟不已的直往沙成山撲過去,他們以為這才是最難得的機會。

  因為沙成山就站在陷阱的旁邊,只要逼殺過去,就是不能殺死他,也足以把他逼到地上排放的鐵箍上去!

  就在四件兵器剛剛遞到沙成山身前一尺不到處時,突聞得一聲暴喝:

  「殺!」

  極光在沙成山的身前布下一道星海也似的銀幕。

  而他的身子已騰空在二丈高的半空中,「銀鏈彎月」帶起的刃芒冷焰激盪,閃爍的光焰中鮮血迸灑成條!

  就在兩聲合為一聲的淒厲狂嗥裡,草叢枯葉中發出「卡卡」響聲令人心悸不已!

  沙成山不用回頭看,成虎與厲青水是不會再追殺過來了。那種卡在足上的鐵箍,真不是人挨的!

  沙成山的身子並未停,司徒大山覷準了他在空中的架式,早一步堵在他的下面,「撲哧」一聲紮在沙成山的背骨上!

  鮮血飛濺的剎那間,「銀鏈彎月」已狠狠的切過司徒大山的脖子,幾乎把他的人頭切掉!

  東洋刀又快又狠的攔腰砍來,「屠手」包不白發出厲烈的叫罵聲:「你媽的!」

  沙成山並未閃避,他甚至並未回頭看,「銀鏈彎月」反手後殺,「嘩啦啦」纏上了東洋刀。

  緊接著一個迴旋側踢,包不白淒厲的一聲怪叫,「咚」

  的一聲落在那匹黃膘馬右面,地上發出「卡」的兩聲響!

  包不白太倒霉了!

  他被沙成山一腳踢得頭下足上,十分準確的落在一個鐵箍上面,幾乎箍得他面目全非,鮮血四溢!

  忙著取出刀傷藥,沙成山反手按住傷口,猛吸幾口大氣,這才找了個樹枝掃去地上樹葉。

  於是,一隻隻排放的鐵箍全露在外面,每一個鐵箍都用大釘釘牢在地下,難怪那匹馬不能動了!

  沙成山小心的解開馬足上的鐵箍,然而當他正要拉走的時候,黃膘馬卻一聲悲鳴,緩緩的倒下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33:47

  是的,這匹馬不只是傷了足,背上挨的四件兵器更是不輕,它似是等著沙成山為它報仇似的,拖延到四個敵人死在它身側才倒下去!

  沙成山咬牙沉聲,道:「老黃,我為你報了仇,也為我們相聚十年而感謝你。如果下輩子有緣份,就叫我變成你,你變成我吧!」

  於是,黃膘馬不動了!

  沙成山咬著牙回返扁奇的住處!

  遠遠的,沙成山望著一片梅花林子發怔,蘭妹如果此刻真的落入伍大浪之手,自己冒然趕過去,必然受到他的威脅。

  姓伍的人矮了些,但卻精明無比!

  冷冷的,沙成山挫著牙,自言自語:「老子倒要鬥一鬥你這『武大郎』!」

  真的出乎沙成山意料,沙成山剛剛在梅林邊露個頭,屋子裡面已傳來了伍大浪的聲音:「沙大俠,是你嗎?別藏頭縮尾了!」

  沙成山想不到伍大浪會早已注視到自己了!

  是的,伍大浪十分精明,從時間上推算,他在山道上安下的埋伏,也應該在這時候回來了。

  當然他也不排除萬一,因為他要對付的是「二閻王」沙成山!

  此刻——

  沙成山緩緩的站直身子,笑笑,道:「伍大總管,你的眼真尖,一眼便認出我沙成山,倒是令人佩服之至!」

  伍大浪仍在屋裡未走出來,他發出一聲爽朗的笑,仍然十分鎮定的道:「沙成山,如果是個小人物,伍某人正眼也不看他一眼。而你就不同了,江湖上的大鏢客,武林中的二閻王,你想我能不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永記不忘?」

  沙成山笑笑,但未往屋子前面走!

  不往屋子前面走,自然有他的目的!

  然而這個目的卻又瞞不了伍大浪,因為沙成山就是想誘使伍大浪走出來!

  伍大浪當然不上當,而且更令他提高了警覺性!

  沙成山哧哧笑道:「伍大浪,我可以進去嗎?」

  伍大浪冷然一笑,道:「你不用再往前走,沙成山,我沒有把握制住你,但卻握了一張王牌在手……」

  沙成山立刻冷笑道:「我知道,丘蘭兒在你的掌握中,是吧?」

  伍大浪哧哧笑道:「不錯,丘蘭兒在我手上!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可要知道我怎麼對付丘蘭兒?」

  沙成山狂吼一聲道:「伍大浪,你敢動丘蘭兒一根頭髮,我會把你碎屍,從此虎躍山莊就別想過太平日子!」

  一聲狂笑,伍大浪道:「沙成山,眼前我當然不會動丘蘭兒,因為我還指望用她來制服你這頭惡豹,我怎會動她?」

  沙成山突然高聲道:「蘭妹,你還好嗎?」

  屋子裡面傳過來丘蘭兒的聲音,道:「沙大哥,你還是快走吧,只要你不落入他們手中,我相信他們還不敢對我下手!」

  伍大浪冷哼,道:「是嗎?丘蘭兒,你真把你的沙大哥看成了閻王兄弟?」

  沙成山高聲道:「伍大浪,扁奇老人家呢?」

  門口出現個白髯老人!

  沙成山怔怔的道:「扁老,你沒有病倒在床上?」

  丘蘭兒突又尖聲道:「是伍大浪裝扮的,他瞞過了你我二人,我們上他的當了!」

  咬咬牙,沙成山想起睡在床上病兮兮的扁奇,他竟然會是伍大浪改扮的,當然,這是扁奇的傑作!

  扁奇沉重的道:「沙成山,老夫無奈,望你諒解!」

  沙成山淡然笑道:「我體諒你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沙成山體會得出來!」

  伍大浪突然暴喝一聲,道:「沙成山,你怎能逃過我們設下的埋伏?你難道沒有走那條山道?那是你必經之地呀!」

  嘿然冷笑連聲,沙成山道:「不錯,那條山道是我去方家集的必經之地,而且也領教了你那個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埋伏。不過,伍矮子,你要失望了,因為我還是活著回來了!」

  伍大浪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把他們怎麼樣了?『淮南三條龍』加上『屠手』包不白,他們四個人難道……」

  沙成山冷冷的道:「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伍大浪雙拳狂揮著,罵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命真長……」

  沙成山吼叫一聲如雷,道:「我的命長,只怕你的命就短了!」

  伍大浪眥目欲裂的吼道:「沙成山,你在方家集為我們莊主辦事,你為何跑來鳳凰嶺呢?就為了找你的姘頭丘蘭兒?你拿人銀子不為人辦事,你用什麼向我們莊主交待?」

  沙成山暴叱一聲,道:「伍大浪,上回陽城我被秦百年耍了一次,我看這次方家集的尋寶,八九不離十的也是一個騙局。伍大浪,沙成山不是驢,如果有人把我當成驢,這個人就離死不遠了,而你……」

  伍大浪抗聲道:「誰說這是騙局?十萬兩銀子等你去拿,豈會是騙局?」

  沙成山冷笑,道:「我一輩子也拿不走秦百年的十萬兩銀子!」

  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又道:「不過我雖拿不走秦百年的十萬兩銀子,卻認識了龍騰虎躍兩個山莊的真面目——欺騙、陰毒、奸詐,這比我拿到十萬兩銀子還值得!伍大浪,難道我說得不對?」

  伍大浪嘿嘿笑道:「所以當你離開鳳凰嶺之後,我就相當後悔,便迫不及待地追下來了!」

  沙成山冷冷道:「可是你仍然一無所獲,而且……」

  不等沙成山的話說完,伍大浪伸手推開門邊呆立的扁奇,一把自地上揪住丘蘭兒,怪叫道:「沙成山,你要不要她活?」

  沙成山極目望過去,只見丘蘭兒被繩子捆得相當痛苦,伍大浪還在抖著手腕,令沙成山心中一痛!

  丘蘭兒尖聲道:「沙大哥,你只管快走,別管我!只要有你在,我不信他們會……」

  「叭」的一個大嘴巴,伍大浪一掌打得丘蘭兒口吐鮮血。他冷酷的笑道:「丘蘭兒,我伍大浪可不是惜香惜玉人,你最好不要亂開口!」

  沙成山狂怒的指指伍大浪,道:「住手!伍大浪,有種出來,我二人放手一搏!」

  伍大浪嘿然一聲,道:「那是早晚的事,眼前伍大爺沒有興趣!」

  沙成山厲叫道:「你想怎麼樣?」

  伍大浪立刻高聲道:「跟我回鳳凰嶺去!人是我放的,把你們送回去也是我的本份。沙成山,你總不會看著我把丘蘭兒一人押回去吧?何況她肚子裡還有你的孽種!」

  提起丘蘭兒肚子裡的孩子,沙成山心如刀割——自己不能親自照顧,反而令蘭妹吃盡苦頭,我沙成山連個老婆都保不住了,還提什麼二閻王?

  咬牙如嚼干豆,沙成山重重的道:「伍大浪,我跟你走!」

  精神一振,伍大浪道:「君子一言!」

  沙成山立刻道:「快馬一鞭!」

  丘蘭兒大叫,道:「沙大哥,你……」

  伍大浪哈哈大笑,道:「其實你只要去鳳凰嶺,我立刻回虎躍山莊找我們莊主,因為那兩件寶物非要找到不可,而找寶物的最佳人選便是你沙成山。只要我們莊主出面,你就不會死了!」

  沙成山當然知道伍大浪的話等於放屁,他的目的只是想穩住自己!

  笑笑,沙成山道:「此去便全仗伍總管大力協助了!」

  伍大浪拍著胸脯,道:「包在我身上!沙成山,尋寶事大呀!」

  沙成山立刻又道:「你想怎樣帶我回鳳凰嶺?」

  真快,伍大浪拋出一根繩子,對扁奇道:「扁老,就麻煩你過去把沙成山的手腳捆起來!」

  沙成山叫道:「我的雙腳也要捆起來?我怎麼走?」

  哈哈一聲大笑,伍大浪道:「我們的快馬就藏在附近,你放心,我不會叫你一步一步的走到鳳凰嶺,那得多久才到?」

  沙成山心中咒罵——娘的,原來他們是騎馬追來的,怪不得在我們的前面趕到!

  扁奇無奈的拾起一根麻繩走向沙成山,搖頭一歎道:「沙大俠,委屈你了!」

  沙成山雙手一併,道:「扁老,也是我為你添了麻煩,你上綁吧!」

  遠處,伍大浪手扶門框望著梅樹邊,果見扁奇把沙成山的雙手捆牢,遂又高聲道:「沙成山,你睡在地上,讓扁老把你的雙腳也捆起來!」

  丘蘭兒尖聲大叫:「沙大哥……我害了你了……」

  沙成山坐倒地上,扁奇匆匆的把沙成山雙腿纏綁在一起。沙成山沒有動,扁奇卻深深的搖搖頭,道:「沙成山,造化弄人啊!」

  扁奇走向小屋,伍大浪真快,立刻躍出門外,大步便往沙成山身邊走來,口中那得意的口吻:

  「沙成山,你殺了江二公子本就該死,如今你更知道了鳳凰嶺的山洞的秘密,加上懷疑那兩件寶物之事,你怎能再活下去?」

  伍大浪的兩隻拳頭已變成了鍺赤泛烏之色,宛似兩個生鐵錘——他本來就被人稱作「鐵拳」,有人見過他一拳搗死一頭牛!

  此刻,他大步直逼沙成山,顯然要一拳擊斃沙成山。在伍大浪的心中,帶回個死的沙成山總比帶活的要安全!

  伍大浪的鐵拳在他尚未走近沙成山的時候便高高的舉起,他的雙目所顯露的凶焰,沙成山第一次看到——那不比個豹目稍遜半籌!

  伍大浪沉聲道:「沙成山,你認栽了吧!」

  沙成山突然雙目一凜,身子在蜷縮中突然往右彈離三尺。伍大浪一怔,沙成山已雙腿彈起,整個身子突然拔空兩丈有奇!

  只見捆在他雙腿上的繩子一段段的往地上落下來。

  他的身子卻在空中反力道的翻滾著,直到他的身子快要落下來,沙成山的雙手已抖落掉所有的繩索……

  伍大浪一怔之間,回頭便往屋子跑去,然而,沙成山幽靈般的已站在門口!

  伍大浪怪聲怒道:「沙成山,伍大爺忘了你練過金剛指,視繩子如燈草,可惡啊!」

  沙成山冷酷的哼道:「你仍然不夠精明!伍大浪,人一旦露出狐狸尾巴,他便什麼也無法再掩藏了。龍騰虎躍武林世家,道上朋友尊仰之地,卻原來是集狠毒於大成,弄陰謀於極端的魔窟。過去是我沙成山遇事不明,上了你這矮子的大當,沒得幾乎栽在你手裡!」

  伍大浪仰面沉聲道:「沙成山,我想不到你會是殺害江二公子兇手,錯把你放出山洞地牢!」

  嘿嘿一聲冷笑,道:「如不將我放出地牢,試問你們又如何知道兇手是我?」

  伍大浪立刻沉聲吼道:「是你這王八蛋走狗運!你小子前面走,後面就來了川南『龍爪門』門主白良與東海的『冷面豹』貝海濤,他二人看過二公子脖子上中的刀傷之後,立刻認出是你這小狗操的下的手,因為他二人太瞭解你的刀法,他們是從痛苦的經驗中得知的。沙成山呀,你說說,你為何要殺死江二公子?」

  沙成山聞得白良與貝海濤二人也到了鳳凰嶺的龍騰山莊,並認出江少強死於「銀鏈彎月」,立刻笑笑,道:「不錯,江少強是死在我的刀下!對於一個桀驁不馴的紈褲子弟,我的方法就是如此!」

  伍大浪瞪大眼睛吼道:「你承認了?好小子,你也不問問他是誰?不問問他的家世、他的出身?」

  沙成山面皮不動,冷然道:「我已相當尊重他的家世,更對他的出身瞭解,然而江少強卻以為他的家世與出身可以嚇跑我沙成山,刀是他先拔,伍大浪,情形就是這樣!」

  指著小屋內,伍大浪重重的道:「就為了屋子裡面的丘蘭兒?一個微不足道的女殺手?一個懷了你孩子的姘頭?她的命能同江二少爺比嗎?」

  咬著牙,沙成山道:「天生萬物,萬物便有了生命。人也是一樣。上天並不把人分成貴賤,所以每個人也只有一條命。我以為丘蘭兒的命並不比江少強的命稍遜!如果從行為上加以分辨,江少強又算什麼東西?」

  伍大浪跺著腳,兩隻鐵拳平舉,齜牙咧嘴的罵道:「沙成山,你將為你的行為,付出雙倍的代價!你活不久了……」

  沙成山哧哧笑道:「這句話我已不知聽多少人說過,然而沙成山仍然屹立不倒,那些口出狂言的人卻早已不在人世了!」

  咬咬牙,伍大浪道:「白良的話對,你是個冷血殺手,一些不差……」

  笑笑,沙成山道:「伍大浪,如果我猜的不錯,白良與貝海濤二人必然也被囚入山洞地牢下面了,是嗎?」

  嘿嘿笑的乾澀,伍大浪道:「這是江老莊主的意思。沙成山,你能活生生的離開那個死過無數高手的地牢,實在應感謝我伍大浪,否則……」

  沙成山「呸」了一聲,道:「少在沙某面前套交情!如果白良早去一日,你們還會放我出來?你率人追殺之舉,便足以證明你不會輕易再放過我了!」

  他一頓,又道:「伍大浪,由此推想,秦百年失寶之事也必然是個大騙局了?」

  仰面一聲梟笑,伍大浪怪聲道:「就由你這王八蛋去猜吧!哈……」

  沙成山的面色一緊,高聲對屋內道:「扁老,請把丘蘭兒身上繩索解下一用!」

  伍大浪怒吼,道:「扁老頭,你一把年紀活得不容易,如果你敢解下丘蘭兒身上繩索,你就死定了!」

  屋子裡面,扁奇伸出頭,道:「伍總管,我要是你,早走了!」

  伍大浪憤怒的道:「虎躍山莊總管,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沙成山,什麼話也別再說了,該是見真章的時候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本來要把你捆去交給那個上當的人,見你如此骨氣,我改變初衷——成全你的忠心。伍總管,你應該不會光是一對鐵拳吧?」

  伍大浪冷笑連聲,道:「伍大爺人稱『鐵拳』,憑借的就是一雙拳頭。沙成山,你除了『袖裡乾坤』——『銀鏈彎月』之外,還有什麼令人折服的?」

  這明明是激將法,沙成山心中當然明白。然而他卻仍然嘿嘿笑道:「伍大浪,我會令你死得心折,死得心安!你用一雙拳頭,我便一對肉掌!」

  伍大浪立刻吼道:「我們誰中途變卦他便是王八蛋!」

  他的罵聲甫落,空氣已開始流蕩,勁氣迴旋不已。他那矮而壯的身子,宛似一頭凶殘的黑豹,一頭便往沙成山的懷中衝擊過去,人未到,雙拳交互擊出二十七拳,拳拳都挾著雷霆萬鈞之勢!

  當伍大浪的沉渾拳勁快將沾觸到沙成山肌膚的一剎,沙成山雙腳未動,右手並指如刀疾點敵人鐵拳!

  伍大浪好一輪快打,雙目幾乎噴火!

  沙成山仍然不為所動,右手疾點,左掌立撥,生把伍大浪那宛如狂濤的攻勢,封在三尺之外!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37:37

第二十八章


  沒有逼退沙成山,伍大浪心中大急!

  當然,沙成山心中也十分明白,伍大浪如果有機會衝進屋子,他必然又要以蘭妹的安危來威脅自己了!

  就在伍大浪又是四十八拳全力攻擊,而沙成山一臉的冷笑表現出不屑之時,他突然雙腿暴抬,上身勁旋,幾乎看不出他雙腳沾地,兩把鋒利無比的短刀已往沙成山的胸前捅去!

  伍大浪仍然不敢奢望這突施的奇襲會奏奇功,他只希望逼退門口的沙成山!

  沙成山的雙目盡赤,想不到伍大浪只是一個勁旋,手上便多了兩把尖刀,而且又是那麼快速的到了身前!

  冷哼一聲,沙成山施出「醉八仙」中的「浪裡蕩」,身子便往左面歪去!

  伍大浪見沙成山巧妙的閃過自己雙刀,卻露出個三尺寬空間,心中相當滿意,因為他就是要那麼個空間——那個夠他穿過去的空間!

  太快了,伍大浪已自沙成山的右肩一邊擦過去,身法宛如野狐穿窗!

  然而,更快的是一道銀弧!

  伍大浪雙腳尚未站在地上,那道銀弧已閃過他的後頸,「噌」的一聲,伍大浪但覺後頸一涼,全身勁道盡失!

  是的,「銀鏈彎月」在沙成山迅猛揮出時切過伍大浪的脖子!

  緩緩的往地上倒,伍大浪憤怒的任鮮血往地上灑,他咬著牙,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

  冷酷的,沙成山道:「是你定下比鬥方式,你卻中途拔刀,伍大浪,這王八蛋三個字應該是你……不過……」

  沙成山又是一聲冷笑:「如今你連王八蛋的資格也沒有了,因為一個死人只配去當鬼!」

  伍大浪沉重的眼皮不即落下,他仍然怪聲,道:「沙成山……你……會不得好死……」

  沙成山淡淡地道:「與你何干?至少你是看不見了!」

  扁奇匆匆走來,他伸手扶住地上的伍大浪,道:「伍總管,在你未死之前,老頭子想徵得你的同意,有件事情望你成全!」

  伍大浪的雙目已暗,聞言道:「是……什……麼……事情?」

  扁奇低沉的在他耳邊,道:「你死之後,老頭子立刻借你的面皮一用,希望你能答應我……」

  伍大浪猛的雙目怒視,罵了一聲:「你……媽……的!」

  沙成山已給丘蘭兒解開繩索,丘蘭兒一頭倒在沙成山懷裡哭了起來……

  「千面老人」扁奇笑嘻嘻的如獲至寶。

  他從懷中摸出一把鋒利小彎刀,又取了兩瓶藥水,匆忙的便把伍大浪的整個頭皮剝下來,並對沙成山道:「難得難得,太難得了!」

  丘蘭兒見伍大浪的人頭赤漓漓的可怕極了,便對沙成山道:「沙大哥,至少是他把我們放出來的,你把他埋了吧!」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會的,否則扁老再製造出一個伍大浪便穿幫了!」

  「千百老人」扁奇根本不同沙成山與丘蘭兒說話,他只是忙進忙出,小心翼翼的工作,那種滿意的笑與忘我的工作精神,真令沙成山暗暗吃驚!

  丘蘭兒把飯端上桌。

  扁奇笑著走來,道:「沙老弟,聞得你同伍總管二人的話,我發現了龍騰虎躍山莊都是欺世盜名之輩,心狠手辣之徒。過去,我老人家替他們辦了不少事情,想起來心裡就有氣!」

  笑笑,沙成山道:「我也是!上次替秦百年跑了一趟陽城,差一點沒有把命丟了,最後才發現老頭子借刀殺人,多冤枉,我才收下他一兩銀子!」

  扁奇吃著丘蘭兒做的菜,沉重的道:「鳳凰嶺上有山洞,洞洞有機關,我老人家這次親自巧扮伍大浪混進去,能把囚的人救出來,也算是一件功德,沙老弟不會反對吧?」

  點頭一笑,沙成山道:「扁老準備何時前去?」

  「千面老人」扁奇想了一下,道:「弄得完全像伍大浪,總需半月之久。沙老弟,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

  一怔,沙成山道:「如此說來,我求你老替我的蘭妹易容,也要相當時間了?」

  哈哈一聲笑,扁奇道:「那倒不需要,她只是改變一下容貌,我只要把她鼻子接長,雙目上吊,小嘴放大,也就變得十分不一樣了!」

  丘蘭兒一邊笑道:「我不希望改變得太難看,會把沙大哥嚇跑的!」

  伸手拉住丘蘭兒,沙成山道:「放心,那只是暫時的!」

  扁奇立刻把丘蘭兒拉到門口,他先仔細的看了丘蘭兒的面貌,這才匆匆動起手來!

  沙成山一邊觀看,驚異得眼都直了!

  於是,丘蘭兒變了,她變得宛如一個村姑,面龐平庸,面皮粗糙,笑起來像哭!

  丘蘭兒尖聲道:「臉上真難受,好像突然長了四兩肉,不舒服!」

  呵呵笑起來,扁奇道:「這種感覺你會在三天後失去。記牢了,干萬不能用水去洗擦!」

  沙成山這才問扁奇,道:「聞得伍大浪說,他們騎了馬來?」

  扁奇深深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沙老弟,你若聽我勸,便放棄那些馬。只要到鎮上,再買一匹也是一樣!」

  沙成山不解的道:「為什麼?」

  扁奇重重的道:「龍騰山莊的馬臀上面烙了一條龍,虎躍山莊的馬是一隻虎,自從江少強被你搏殺在沙河岸,這兩處的人已派出去不少,我以為你還是不要騎的好!」

  沙成山指著丘蘭兒,道:「蘭妹身子有孕,怎能長途跋涉?我……」

  丘蘭兒立刻笑道:「沙大哥盡快往方家集趕去,看看那面的情形再決定,如果情形不妙,我們遠走高飛,隱名埋姓!」

  搖搖頭,沙成山道:「要遠走高飛,必先救出山洞地牢的人,否則,我心中實在不安!」

  扁奇哈哈笑……

  丘蘭兒立刻接道:「地牢中是你的仇家,你救出他們以後,仍然免不了一場廝殺,我以為……」

  沙成山面色堅毅的道:「人,一定要救,不但救,我還要戳穿龍騰虎躍山莊的偽善面貌……」

  扁奇豎起大拇指,道:「沙老弟,老夫佩服你這種俠義精神!十五日後,我希望能在鳳凰嶺下看到你!」

  點點頭,沙成山道:「好,準定十五日後龍騰山莊見!」

  他一頓又道:「你明我暗,先設法救出地牢的人再說!」

  於是,沙成山與丘蘭兒雙雙走了!

  扁奇沒有送他二人,卻匆匆的又忙著把剝下來的伍大浪衣褲在水裡洗,這些全是他用得著的東西!

  方家集那面,如今可正是熱鬧非凡!

  當然,沙成山想得到,那是必然的!

  沙成山很快的又把丘蘭兒送回沙河岸邊的小船上面,這次他親自把小船往下游放了五十里,找到一處荒僻的河彎拴牢!

  沙成山的這一計劃令丘蘭兒有些擔心,真怕龍騰山莊的人再找上船!

  然而沙成山不以為然,他相當放心的對丘蘭兒道:「蘭妹,如今你的容貌已改,他們認不出是你。再說我們此舉也可造成敵人錯覺,他們以為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卻如此的做了!」

  丘蘭兒笑笑,道:「沙大哥,我如果不是身懷我們的孩子,我便定會跟你一起去方家集!」

  沙成山笑笑,道:「如今的方家集,必定是風雲際會,十分熱鬧。蘭妹,我擔心他們爭到最後一場空!」

  丘蘭兒淡淡的道:「秦百年許下你的十萬兩銀子,也將成為泡影!」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早已不指望那十萬兩白銀了……」他雙目一凜,又接著道:「或許……或許秦百年少不了我的!」

  沙成山並未加以解釋,丘蘭兒也未著意去知道,因為沙成山如何能再取到十萬兩銀子,他本人尚難預料,丘蘭兒自然也就不多問了!

  於是,沙成山走了,他是滿懷著重重的心事離開丘蘭兒的。臨去,他對丘蘭兒說的明白——會很快回來的!

  沙成山走在路上,想起自己的黃膘馬以粗壯身體,替自己承受了四件兵器的狠殺而不即倒下,掩護著自己從它腹下溜逃的一幕,心中便有著一股子酸酸的感受。如今江湖之上,又有幾個人能同這匹忠心耿耿的黃膘馬相比的?

  冬陽帶給人以溫暖,沙成山距離方家集尚有一日行程,這夜他住進一家野店!

  雖是一家野店,卻也頗具規模——四合大院!

  沙成山走進店裡已是掌燈時分。夥計是個老者,見他一人住店,便領他往後院走!

  沙成山見院子裡掛了許多匹快馬,還有一輛錦帳篷車,便不由得多看幾眼,低聲問老者:「這是誰的車?夠排場的!」

  老者回頭笑笑,道:「男女一大堆,說的話我聽不懂。」

  不料沙成山尚未走進房間,遠處已傳來一聲尖叫:「沙成山,你怎麼會在這兒?」

  沙成山猛的看過去,心頭一震,立刻想到那日柳仙兒說的話——大公主要回去了!

  大公主當然是「苗疆百毒門」的冷若水!

  此刻,冷若水緩緩的向他走來,沙成山也只得迎上去,抱拳施禮,笑道:「原來大公主也來了,倒是想不到的事情!」

  站在門口的老者,低聲對沙成山,道:「客官,你就住這一間,我去給你沏茶!」

  沙成山伸手讓,笑道:「大公主,我們進去說話!」

  搖搖頭,冷若水道:「不,你跟我來見見我的父母!」

  一怔,沙成山道:「你爹冷泉也來了?我……我……」

  冷若水淡淡的道:「不用擔心!雖然你殺了我妹妹,但只要你能幫我們找到『百竅神功秘籍』,你仍然是我『百毒門』之友!」

  沙成山重重的道:「此時去見二老,合適嗎?」

  冷若水已緩緩的往回走,低聲道:「再合適也沒有了,走吧!」

  硬起頭皮,沙成山跟著冷若水走進一間大客房,房子中央已升起好大一盆炭火。

  有一對白髮老夫婦用毛毯蓋著下半身坐在火盆邊,見冷若水帶著個瘦子青年人走進來,男的雙目直逼冷若水,道:「他是誰?」

  冷若水立刻趨前,道:「爹,他就是我給你們提到的沙成山!」

  老婦人雙目凶光隱現的叱道:「他就是殺死冰兒的頑徒?」說著便右臂微抬,手掌上出現十幾個如蟻小蟲欲打向沙成山!

  老者立刻伸手攔住,道:「不可如此!雙方合作期間,大家以誠相待!」

  沙成山乾澀的笑笑,道:「如非答應合作,沙某也不會進來了!」

  老者招手,守在門邊的大漢中,立刻走過來一人替沙成山拉了一把椅子,沙成山就坐在火盆邊。他有點吃不消的感受:雖然是初冬,但還不算冷,何以這兩個老人家烤著大火還蓋著毛毯!

  冷若水直視著沙成山,道:「柳仙兒呢?她怎麼沒同你在一起?」

  沙成山歎口氣,道:「她如果同我在一起,只怕至今一事難成了!」

  冷若水一喜,急問道:「那麼她人呢?」

  沙成山指著北方,道:「柳仙兒仍然在方家集!」

  冷若水淡淡的道:「我很瞭解,柳仙兒雖然能幹,但比起你沙大俠,她仍然不夠格的!」

  笑笑,沙成山道:「別把沙某抬高了!老實說,這幾天我以性命換取的經驗,使我頓悟寶物絕對不在方家集!」

  沙成山的話未完,冷泉已怪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寶物不是被姓方的弄去了嗎?」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就是要到方家集證實這一點。如果真能找到方寬厚,相信真相就會大白!」

  好淒慘的一聲長歎,老太婆指著自己雙腿,道:「阿泉,我們還要受多久的罪喲!」

  沙成山指著兩個老人,道:「這是怎麼回事?」

  「毒王」冷泉歎口氣,道:「十條赤練蛇的毒,加上一尺長的蜈蚣一百條,我們以藥理研製成粉,每日分次在練功時服下,卻不料有一夜山搖地動,使我夫妻走火入魔。天命也是造化弄人,毒物就在我夫妻二人體內流動。每個圓月夜,我們就如同受到刀割針刺之苦,尤其冷天更是難耐。」

  冷若水接著又道:「我父母以為這次有希望,所以才親自趕來。沙大俠,希望你能大力協助!」

  沙成山不解的道:「冷若冰在秦百年身邊四年,怎的就無法得到那本秘籍?這是說不過去的事情!」

  冷若水冷哼一聲,道:「秦百年才是個老奸巨猾的狐狸精!東西根本不在虎躍山莊,我妹子白白陪他睡了四年!」

  沙成山面色凝重的道:「令妹跟了秦百年四年之久,當知秦百年的兒子吧?據我所知,秦百年除了有個女兒秦紅我見過,他的兒子……」

  冷若水立刻冷笑道:「不錯,我妹子曾說過,秦百年的兒子秦楚,兩年多前突然失蹤,下落不明。當時秦百年曾派出虎躍山莊所有的人四出尋找半年,仍然不見一點跡象,我看這也許就是秦百年的詭計……」

  沙成山立刻問道:「如是詭計,目的何在?」

  搖搖頭,冷若水道:「很難猜得到!」

  沙成山面色冷酷,卻又淡淡的道:「也許與那本『百竅神功秘籍』有關吧!」

  冷泉立刻追問,道:「沙成山,你怎麼會知道與那本秘籍有關?難道……」

  沙成山的道:「我的猜想,也許方寬厚得到的東西全是假的!哼!」

  冷老太拍著椅子叫起來,道:「果真如此,我們豈非白來?」

  淡淡的,沙成山帶著安慰的語音,道:「老夫人,我是說也許。是否真實,尚有待我暗中去仔細訪查!」

  冷泉指著另幾個房間,道:「這次我『百毒門』進入中原,老夫只帶來七位壇主。沙成山,我們既然合作,你是否見見他們?」

  沙成山立刻搖搖頭,道:「天晚就別再打擾他們了,有大公主率領他們去方家集,到時候彼此自會認識!」

  冷泉稜目直視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真有把握得到秘籍?」

  笑笑,沙成山道:「我找方寬厚只是為了報一掌之仇。

  沙某並不屑於一本秘籍!彼此合作,各求所得,你們奪寶我捉人!」

  呵呵一聲笑,冷泉道:「如此我更放心了!」

  站起身,沙成山抱拳道:「在下告辭。大公主,你知道柳仙兒的住處?」

  笑笑,冷若水道:「她住在一個小村子裡,還是我叫她藏在那兒的。你知道嗎?」

  沙成山幾乎笑出來,道:「那地方並不隱秘,『大漠紅鷹』戈二成就曾去過!」

  雙目一厲,冷泉怪叫道:「怎麼?連那個火紅魔頭也到了方家集?」

  沙成山平靜的笑笑,道:「柳仙兒應付得十分巧妙,幾乎要了戈二成的命!」

  冷若水急又問:「現在呢?柳仙兒她沒事吧?」

  沙成山道:「她當然沒事,而且好得很呢!」

  終於,沙成山走了!

  天色微明的時候便匆匆的走了!

  沙成山走在路上想的可真夠多!

  鳳凰嶺囚了幾位武林高手,江厚生一氣之下蠻幹起來了,他一心要這些高手同他的兒子陪葬一起。

  如果想解救這些人,憑自己一人力量實難完成這個願望!

  當然,沙成山也未忘了扁奇老人相約在十五日後設法救人之舉。如果這次再找不到方寬厚,也只有暫時放棄此念而轉往鳳凰嶺了!

  沙成山走入平安客棧的時候,方才過午一個多時辰,客棧裡的夥計倒在長凳子上歇著了!

  沙成山未叫醒兩個夥計,他一直走向客房,推開門,便哧哧笑了!

  只見「大漠紅鷹」戈二成端坐在床沿上閉目運功,只是他的滿面紅光已不見,仍然是面色灰慘慘的樣子!

  拉把椅子坐下來,沙成山未開口。戈二成已睜開眼睛,見是沙成山,立刻問道:「沙成山,這些天你去什麼地方了?」

  沙成山笑笑,道:「除了玩命勾當,我還會去幹什麼?」

  戈二成立刻指著左右客房,道:「沙成山,除我之外,你的對頭冤家來了不少!」

  淡淡的,沙成山道:「能說給我聽聽嗎?都是些什麼人物?」

  戈二成指著右面,道:「右面住著關洛雙雄賀鵬與湯白二人,還有個老者我不認識;左面住了七個大漢,都是『龍爪門』的舵主。除了這些人物之外,和尚道士也有不少,都住在方家集,而且尚有……」

  沙成山笑道:「尚有未走的『無憂門』與『西陲二十四鐵騎』?」

  戈二成立刻點頭,道:「雖然二十四鐵騎只有十五人可拼,孔二娘還是不會拍屁股走人,她一定要同你幹到底!」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同我拚命是幌子,想得到秦百年的寶物才是真!」沙成山重重的逼視戈二成,道:「難道你就不是?戈兄,你實話實說!」

  戈二成乾笑一聲道:「沙成山,我不否認。不過,我如今改變了心志,不再渴求那兩件東西了!」

  「噢?」沙成山雙眉一揚,道:「那麼,戈兄轉移的目標又是什麼?」

  「大漠紅鷹」戈二成一本正經的道:「柳仙兒,這女子很特殊,我的目的就是希望得到她,我要帶她回大漠!」

  哈哈一聲大笑,沙成山道:「你不怕她吸乾你一身骨髓油?」

  戈二成面色凝重的道:「寧為風流鬼,不做單思人!」

  沙成山怔怔的道:「壽星老上吊——活膩了!」

  戈二成立刻回道:「死而無憾!」

  猛的一拍大腿,沙成山道:「好,這件事我為你們玉成!不過嘛……」

  戈二成重重的道:「任何代價我不惜,沙成山,你說!」

  沙成山走近戈二成,輕聲的道:「如果你真想得到柳仙兒,那麼,就幫她取到秦百年的兩件寶物。不用你開口,柳仙兒就會倒在你戈兄的懷抱之中!」

  沙成山並不怕多了一個爭寶之人!

  因為這時候他已經明白,秦百年的寶物必定不會在方寬厚之手。即使方寬厚拿的真是那兩件東西,他也不會再為秦百年出力了。

  因為秦百年早晚會知道他的伍總管與四高手全死在他的手中。當然,龍騰山莊的張長江會向秦百年細說的!

  戈二成猛點著頭,道:「沙成山,你如果能把柳仙兒說通,叫她跟我,我們之間的那段恩怨便一筆勾銷!」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們之間本就談不到什麼恩怨!你是助拳人,主謀是川南龍爪門的白良,而白良……」

  沙成山不再往下說,因為他覺得此刻不宜把龍騰山莊之事說出來,他要找個最佳時機才能說!

  是的,龍騰虎躍武林世家,如果這時候有誰說他們的壞話,不定會招來一陣咒罵!

  戈二成見沙成山把話說了一半,心中一震,道:「你殺了白良?」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沒有殺白良,但白良的命確實很危險了!」

  戈二成咬咬牙,道:「這是怎麼回事?除了你沙成山,誰會威脅到白良的生命?沙成山,你該不是危言聳聽吧?」

  沙成山淡然的道:「你會知道的,如果白良也會去鳳凰嶺……他就……」

  於是,沙成山走了!

  沙成山本來是想去找柳仙兒的,然而他剛走出客棧的門,附近走來個姑娘。沙成山一怔,那姑娘已笑道:「沙大俠,可否借一步說話?」

  沙成山心頭一緊,不知她知不知道伍大浪等被殺之事,便立刻笑問,道:「伍總管呢?他怎麼沒有跟著你來?」

  一笑,露出貝齒如玉,秦紅道:「沙成山,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轉了個街角,沙成山對秦紅道:「我問你伍總管怎麼沒同你一起來?」

  秦紅眨著眼睛,道:「龍騰山莊有事,我爹派他去幫忙了!」

  沙成山心中一鬆,笑問:「秦姑娘,你要問的是什麼事?」

  秦紅道:「沙河岸有人殺了江二公子,這件事你知道是誰幹的?」

  沙成山雙目一厲,旋即笑道:「前兩天聞得龍騰山莊已找到兇手了,你何不去問他們?倒來問起我了!」

  秦紅逼視著沙成山,道:「據我所知,江二公子的『七幻術』已有八成火候,當今能殺得了他的人不多,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雙眉一揚,沙成山道:「你懷疑是我殺的?」

  秦紅笑笑,道:「當然不是你。你人在兩百里外的方家集,忙著為我爹辦事情,又怎會是你?」

  沙成山冷然一曬,道:「如果是我呢?」

  秦紅也是一怔,半晌,她沉沉的道:「我希望不是你。你應該瞭解,那後果有多麼嚴重,因為我舅舅一向十分孤傲,惹上他就沒完沒了!」她一頓又道:「所以有時候我爹也得讓他三分!」

  沙成山笑笑,道:「這是你兩家的家務事。秦姑娘若沒有其他事,沙某要去辦正事了!」

  緩緩伸手按在沙成山的手上,秦紅道:「很想與你暢談,見你如此忙碌,只得改天了!」

  沙成山一怔。從眼神中他看出來,秦紅對他有著另一種關懷的流露,這是只能從感覺上體會出來的!

  笑笑,沙成山道:「那要等到找回你爹的東西以後,我會親自登門,到那時候……我就可以與你暢談……」

  雙目立時黯然神傷,秦紅看了沙成山一眼——重重的逼視一眼,便回頭走去!

  秦紅走了!

  她留給沙成山的是迷惘與不解!

  突然的出現,突然的離去,這算什麼?

  不過,有一點沙成山明白,那就是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方寬厚手上的東西決不是秦百年的失寶,否則秦紅怎不追問尋寶之事?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40:49

第二十九章


  現在,夕陽已接觸到山頭。初冬陽光是可愛的,卻也是短暫的。

  沙成山剛剛走出方家集,迎面柳仙兒已向他招手,叫道:「沙成山,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這些天你到哪裡去了?害得我到處找你!」

  沙成山想不到這時候會遇上柳仙兒,忙也上前道:「為了找寶,我幾乎把老命都丟了!」

  柳仙兒一驚,道:「誰想要你的命,我柳仙兒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沙成山笑笑——但心中一緊:女人的執著,老天都會害怕,柳仙兒似乎一心要跟自己混日子了!

  指著前面一排樹林,柳仙兒道:「我們到林子裡說話去!」

  沙成山知道柳仙兒尚不知道「百毒門」已經來了她的門主夫婦,便笑笑道:「我餓了,還是到你住的小村去吧!」

  「咭」的一聲笑,柳仙兒道:「沙成山,你想吃我給你弄的菜?是想考我這個未來的老婆會不會做好吃的?行,我弄幾樣你連見也未見過的佳餚令你開開眼界!」

  沙成山一笑,道:「你別弄些五毒之類就算不錯了!」

  柳仙兒拉著沙成山往小村子走,笑嘻嘻的道:「你猜對了,我就是給你炸蠍子喝毒蛇湯,好吃著呢!」

  沙成山掙脫柳仙兒的手,回頭便走,道:「算了,你自己一個人去吃吧,我回鎮上去吃!」

  「咭」的又是一笑,柳仙兒道:「說著玩的你當真?這時候我去哪裡找那些東西?」

  沙成山跟著柳仙兒走回小村,柳仙兒把早已備好的肉包子醬肉與酒全取出來,笑道:「我們慢慢吃,二更天去抓方寬厚!」

  沙成山吃著,笑問柳仙兒,道:「這幾天你一定去看過戈二成,是吧?」

  柳仙兒嘴一撇,道:「我聽你的話未曾殺了他,算他走運!」

  沙成山立刻道:「柳仙兒,戈二成並不恨你,何不試著對他好些?」

  柳仙兒柳眉倒豎,道:「我不喜歡他!鷹目泛紅,穿那麼一身大紅衣……」

  沙成山搖搖頭,道:「穿著不重要,要緊的是一顆心!只要他心裡喜歡你,這就足夠了!」

  沙成山喝了一口酒,又道:「我看得出來,戈二成肯為你付出生命。有他帶你尋寶,你的勝算可就大多了!」

  柳仙兒未開口,她只是吃著手中包子……

  沙成山立刻又道:「姓戈的心腸並不壞,他也曾為白良而兩肋插刀。柳仙兒,這種人你值得一試!」

  柳仙兒憤怒的道:「沙成山,你好像是來做說客了,可是我心中只有你一個沙成山,姓戈的我看不上!」

  沙成山歎口氣道:「柳仙兒,只怕我要辜負你了!」

  柳仙兒咬著唇,道:「你為什麼要我去喜歡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沙成山怔怔的道:「你聽我說,一個幸福的人是被人愛,而不是去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你知道嗎?」

  柳仙兒雙目見淚——沙成山知道她在玩真,便冷冷道:「愛一個人就為他設想,戈二成就會為你而死。柳仙兒,你聽我的決不會錯!」

  猛的一跺腳,柳仙兒道:「好吧,但戈二成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沙成山一高興,道:「什麼條件他都會答應,你說吧!」

  柳仙兒面色莊重的道:「我可以跟他,但我在想到你沙成山的時候,我會往你懷裡鑽,他不能吃醋!」

  沙成山一怔,道:「你這是什麼話?」

  柳仙兒笑道:「他能答應嗎?」

  沙成山重重的道:「你跟了他,便遠走大漠,怎會再來找我?」

  柳仙兒立刻一本正經的道:「為什麼不能?我要戈二成陪著我來找你!」

  沙成山沉重的道:「柳仙兒,『大漠紅鷹』之名,在大漠可是無人不知的高手,你會不珍視他的聲譽?戈二成怎能接受你賜給他的一頂綠帽子?」

  柳仙兒笑道:「那就算了!」她把俏臉往沙成山貼過去,又道:「我本來就不喜歡他嘛!」

  沙成山的雙手抓住柳仙兒的雙肩,道:「柳仙兒,你身邊多了一個戈二成,就等於沙成山多了一個敵人,你懂嗎?」

  柳仙兒當然不會懂,而沙成山的意思是,一旦寶物出現,他仍然會加以掠走,十萬兩銀子是他與丘蘭兒二人的未來希望!

  戈二成如果與柳仙兒聯手,沙成山當然就多了個敵人!

  柳仙兒眨著一雙妙目,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沙成山笑笑,道:「意思很明顯,寶物露出來,你就多了一位替你奪寶之人,你又何樂而不為?」

  柳仙兒冷冷一哼,道:「用不到!如果我猜得不錯,我們的人馬就在這一兩天之內要趕到方家集了!」

  笑笑,沙成山道:「其實他們已經來了!」

  柳仙兒驚奇的道:「你怎會知道?」

  沙成山指頭碰著柳仙兒的鼻子,笑道:「昨晚我同冷泉夫婦二人在火爐邊暢談了一番,冷姑娘今日就會來找你!」

  柳仙兒雙手猛推沙成山,尖聲道:「怎不早說?卻在這兒瞎扯淡!我要趕快去迎接老門主與大公主了!」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你不用去迎接了。只有你們大公主與七位壇主會來與你見面。倒是我要先走一步了!」

  柳仙兒摸著沙成山的肚子,笑問:「吃飽了嗎?要不要帶一些走?」

  沙成山淡淡的道:「柳仙兒,把關懷我的這份情拿去關懷戈二成吧,你試一試就知道我的話是至誠的!」

  柳仙兒俏臉一板,道:「你走吧,二更天我們仍然老地方見面!」

  沙成山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問道:「柳仙兒,今天初幾了?」

  柳仙兒哼了一聲道:「日子都過沒有了,你呀,是少不了個女人!」她走近沙成山又道:「今天十四,明天就十五了!」

  沙成山笑笑,道:「後天是十六,哈……」

  沙成山知道十五這夜是個重要關鍵之夜,但他仍然在今夜潛到了那座面目全非的宅子附近!

  天空中有著散淡的浮雲,月亮光夠亮,然而卻又時隱時現,槐樹坡上宛如出現噬人惡魔般有著一股子蕭煞之氣!

  沙成山剛剛閃過一層矮樹,突見一團黑影自瀑布那面躍過來,彷彿這黑影是從懸崖之中彈出來一般!

  於是,沙成山不動了!

  不動,並不表示他不採取行動!

  就像狂獅欲撲食的前一剎那,沙成山的雙目直視那團影子。他一點也不放鬆,直待那黑影子繞上山道往方家集方向走去!

  沙成山從右面繞到了一個轉彎地方,他站在黑暗中等著他的獵物走來!

  果然,那團黑影面罩黑紗走來了!

  雙肩一晃之間,沙成山阻住了那團黑影!

  「誰?你是誰?」

  沙成山聽出是方小雲的聲音,立刻笑道:「方姑娘,你終於還是露面了!」

  全身哆嗦,那姑娘——正是方小雲,她點點頭,道:「沙成山沙大俠,我知道早晚我們會遇上的!」

  沙成山冷冷道:「方姑娘,你知道就好!」

  方小雲緩緩走近沙成山,道:「沙大俠,上次在廢宅見你出現,方小雲從心裡為你高興……」

  沙面山毫不感激的道:「是因為我沒有被你爹一掌打死在井邊上?」

  方小雲淒涼的道:「我為我爹在那一刻蒙蔽心志抱歉!

  唉,都那麼大年紀了,竟然還會充滿著可怕的貪心……」

  沙成山嘿然一聲,道:「但他還是做了,而且是對我沙成山下手!」

  方小雲低聲道:「沙大俠,我可以求你借一步說話嗎?」

  沙成山冷冷道:「難道你敢去鎮上?你該知道有多少江湖人物會集在方家集?」

  方小雲無奈的道:「我知道,而且都是為奪寶而來,但是……」

  方小雲拉去頭上面紗,沙成山大吃一驚,道:「方小雲,你怎麼變成這模樣,黃皮青瘦,好似大病過一場!」

  方小雲點點頭,道:「不錯,我是病了一場。你知道我是怎麼病的嗎?」

  沙成山當然不知道。方小雲指著一處小草棚,道:「沙大俠,我們到那小草棚再細說!」

  點點頭,沙成山跟方小雲到了小草棚下,只見是個菜園子,一邊的草棚還鋪著乾草!

  方小雲面對著沙成山,道:「沙大俠,希望你能相信我每一句話!」

  沙成山重重的道:「希望你每一句話都是實情!」

  方小雲歎了口氣,道:「當然。我如果再敢欺蒙沙大俠,無異自掘墳墓!」

  沙成山不再開口,他雙目炯炯直視著方小雲……

  方小雲環視著四周,然後坐下來,道:「沙大俠,病後我很累,你也請坐下來吧!」

  沙成山坐在方小雲對面。夜風甚涼,方小雲雙臂環抱著,低喟的道:「上次在廢宅裡被你發現後,我便很快的跳入水井中。沙大俠,你一定很奇怪吧?」

  沙成山想起那夜追著一團黑影,到了廢宅水井邊便失去了蹤跡,想不到那黑影竟是方小雲,更想不到方小雲會從水井中遁去!

  愣然的,沙成山道:「那只是一口水井,你怎會從那裡逃走?」

  方小雲道:「那口水井下面有個斜坡,不到三尺寬的洞通往槐樹坡中央,只要人潛入井中,找到那個小洞,便可從小洞潛上去,三丈不到就是一個山洞了!」

  沙成山頓然大悟,道:「好哇,原來那口水井下面尚有個洞,難怪我追到井邊失去了人影!」

  方小雲歎口氣,道:「我就是因為井水太涼才受了風寒,這一病就是半個月,直到這兩天才又出來,因為……」

  沙成山怔怔的問:「難道你爹娘在井裡?」

  搖搖頭,方小雲道:「我爹娘不在井下面。但我爹很苦。

  沙大俠,我爹不知怎的,他痛苦得幾乎要自刎而亡,我娘也幾乎發瘋……」

  沙成山大驚,立刻問道:「你說什麼?方小雲,你該不會又在騙我吧?」

  方小雲已雙淚直流,聞言抽噎的道:「沙大俠,只要你答應不殺害我可憐的老父,我就帶你去見他們!」

  沙成山挫著牙,道:「你爹恩將仇報,實在可惡,依照沙某作風,他是死定了的。不過……」

  方小雲立刻跪在沙成山面前,道:「沙大俠,只要你點個頭,方小雲願意侍候你一輩子!」

  沙成山重重的道:「可惡的方寬厚,偏有你這麼個孝順女兒……」他思忖了一下,又道:「你起來吧,我看情形,或許我不對他下手!」

  方小雲叩頭而起,道:「沙大俠,槐樹坡山腹中有個大山洞,只有兩個出入口,一處是在山後的飛瀑後面,另一處便是水井下!」

  沙成山愣然驚奇的道:「那條瀑布後面尚有洞口?倒是大出沙某意料。難怪我踏遍槐樹坡,就是找不到可疑之處!哼,你爹也真狡猾,他把大宅子蓋在槐樹坡,原來他早就知道那個山洞了!」

  方小雲立刻緩緩拉著沙成山一臂,道:「走吧,我帶沙大快進洞去!」

  點點頭,沙成山道:「方小雲,你該不會同你爹一樣,設下毒計來害我吧?」

  方小雲立刻掩面啜泣,道:「除了為我可憐的爹娘請命之外,方小雲還能做些什麼事出來?」

  她一頓,又道:「等你見了我爹娘之後,你便知道我的話是真是假了!」

  沙成山不能不小心!他跟著方小雲從槐樹坡的密林中往後坡走去,一路他看得十分清楚!

  二人走到飛瀑一邊,只見方小雲從一個凸出的岩石邊閃過一叢枯草,立刻就是瀑布在她的身邊落下去,差半寸未濺上她的身子!

  沙成山跟著躍過去,不由得一聲冷笑,道:「外面的人又如何會知道這個地方會有個山洞?太出人意料了!」

  方小雲貼著巖壁小心的踩著光滑石頭,橫身走到瀑布中央,立刻便閃身走入洞中!

  沙成山也緊緊的跟著走進去!

  外面月光微微,直到轉過兩個彎,前面方見一盞長明燈掛在巖壁上面!

  沙成山發現這洞窟外濕內干,裡面是個天然石洞,直到走入三十幾丈深處,洞中傳來一聲淒厲慘叫:「啊!」

  方小雲立刻哭道:「沙大俠,我爹又痛苦起來了!」

  沙成山急問道:「你爹得的是什麼病?」

  方小雲忿然的道:「我看那本秘籍有問題!我爹練了一個月,身子便開始消瘦下去,還以為是功力增強了呢,不料後來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人也變得皮包骨,而且他的性情也變了,變得像個瘋子,最近更是時而全身痛苦不堪。這時候怕又犯了!」

  沙成山心中已然明白大半,冷冷的,他對方小雲道:「還有多遠?」

  方小雲指著前面,道:「再轉個彎便到了。沙大俠,你答應過我不加害於我爹的,希望你能實現諾言!」

  沙成山點點頭,道:「他已得到了懲罰,我沙成山不為已甚!」

  方小雲立刻施禮不迭,道:「謝謝你,沙大俠,方小雲此生任你差遣!」

  沙成山在燈下,果見方小雲病懨懨的,心中也是不忍,忙伸手讓道:「快帶我去見你爹娘!」

  遠處傳來方老大的聲音,道:「是雲兒嗎?你替你爹買的藥帶來了嗎?」

  此刻,沙成山才知道,方小雲是潛往鎮上買藥去的!

  方小雲立刻應道:「娘,我把沙大俠帶來了!沙大俠能來,女兒以為比買藥重要多了!」

  方寬厚大吼一聲,道:「天啊!我完了!」

  方寬厚狂吼一聲,斜刺裡便往洞壁上一頭撞去!

  但聞方老太一聲尖叫,奮不顧身的一把摟住方寬厚雙腿,道:「老爺,你不能就此死去呀!」

  方小雲撲上前去,猛力托起方寬厚上身,哀哀叫道:「爹,我已經懇求沙大俠不為難你了,而且……而且……」

  方小雲淚眼婆娑的回頭望著憤怒的沙成山!

  沙成山緩緩走近方寬厚身前,沉聲道:「方寬厚,秦百年的兩件寶物呢?」

  猛然喘著大氣,灰白的鬍子顫抖不已,方寬厚道:「一念之差令我死無葬身之地,要殺要剮方寬厚毫無怨言,你動手吧!」

  沙成山見方寬厚幾乎變了一個人——骨瘦如柴,雙目深陷,面色泛青,了無生氣,便冷冷的道:「沙某已經答應你女兒要求,不再殺你!」

  他環視洞中,只見棉被破舊,鍋碗一堆,光景相當淒慘!

  方寬厚深深搖搖頭,道:「沙大俠,殺了我吧,活著對我是一種痛苦,殺了我也為你除去一個不肖之徒,你應該殺我!」

  方老太沉重的道:「老爺子,別練那害死人的神功了,你就少說一句話!」

  沙成山冷然的道:「秦百年的東西呢?拿來!」

  方小雲從他爹手中接過個錦緞包裹,沙成山一看就認出是那天水井下面自己取上來的東西!

  方小雲悲忿的道:「沙大俠,這本秘籍必然是個幌子,而且又是十分狠毒的欺騙,真正的『百竅神功秘籍』仍然在秦百年的手中,我們都受騙了!包括沙大俠在內!」

  沙成山取出那本裝訂得相當美觀高雅的小冊子,上面正方體字「百竅神功修煉心法詮釋」。

  頁內圖形文字十分詳盡,另外有一張紅筆草圖,圖的下方註明——功力練成,方能取寶!

  笑笑,沙成山道:「薑是老的辣,秦百年真有一手,高招!」

  方寬厚歎口氣,道:「沙大俠,方寬厚怎會再有臉見你?我……」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還是見到我了!而且在這種悲慘情形之下!」

  方寬厚點點頭,口水不能自制地往外淌,宛似一個癡呆之人。他猛然抓過一把鋼刀,右手高舉,便往自己的左手臂上斬去!

  方小雲一把未抓住,尖聲大叫!

  方老太全身往上撲了個空!

  一團黑影陡然飛到,「嘩」的一聲響,方寬厚手上的鋼刀撞出兩丈遠!

  沙成山緩緩的走過去,伸手拾起擲出的那本真假難辨的「百竅神功秘籍」!

  如今的方寬厚一點力道也沒有,沙成山擲書擊落他手中鋼刀之後,便見方寬厚一家三口相擁大哭起來……

  沙成山搖頭歎息——方寬厚如果不是一念之貪,他哪裡會兄弟鬩牆,自己更遭到焚家之災,而如今又落得如此悲慘下場?

  緩緩的坐下來,沙成山道:「方捕頭,當初你是在臥虎山取的這兩件東西嗎?」

  點點頭,方寬厚拭淚,道:「不錯,正是這兩件東西!」

  沙成山翻動著秘籍,問道:「你是如何開始苦練的?怎會變得如此淒慘?」

  方寬厚拍地咒罵,道:「秦百年這個老東西,他必定在轉移目標,故弄障眼法。他把真的秘籍收藏著,卻弄了這本害死人的東西!」

  他喘了幾口氣,又道:「當初我開始按照每頁上的說明苦練,不料順氣變成逆氣,四肢百骸開始酸楚。我還以為自己在脫胎換骨,豈料越練越不對,連我本身的修為也盡數喪失,我……我形同個廢人了……」

  沙成山咬咬牙,道:「果然被我料中,更讓我認清龍騰虎躍兩處的人心腸是何等陰狠毒辣!」

  方寬厚重重的道:「沙大俠,方某不死,無以向你交待,但求你能放過她母女二人,我就感激不盡了!」

  沙成山立刻手扶方寬厚肩頭,道:「剛才我不殺你,是因為你女兒的苦苦哀求,現在是我沙成山要求你不能死!」

  方家三口全都一怔。方寬厚眨著無神的眼光,問:「沙大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應該殺我的。因為你有太多理由殺我,而且你殺了我,沒有人會有理由找你報仇,為何你反而要求我不死?」

  他重重的又道:「沙大俠,我明白了,你覺得我死了太便宜我了,是嗎?讓我不死不活的受著痛苦挨著折磨,比死還令你快活,是嗎?」

  搖搖頭,沙成山道:「你錯了,方捕頭,沙某不是那種殘無仁道之徒。放心,我不但要你活著,而且也將想盡方法醫治你,但是……」

  方小雲驚喜的撲向沙成山,道:「沙大俠,我沒有看錯人,你果然是方小雲心目中的英雄,我……我……」

  羞怯的低下了頭!

  方寬厚立刻問道:「果真如此,方某敬你如神!但有吩咐,便請直言!」

  沙成山沉思一陣,道:「方捕頭,五更時分,我雇一輛篷車在槐樹坡北方三里處候著你們,我要送你們到一個地方去!」

  點點頭,方寬厚道:「不見天日的日子我真過怕了,我們準時前往!」

  沙成山對方小雲道:「只有五更時分,那些江湖中人才會離開槐樹坡,但你們仍應加倍小心!」

  方寬厚一聲歎息,道:「眼前我這模樣,怕不會有人再認識我了!」

  沙成山冷冷道:「我要帶你們去個令你們驚異的地方!」

  方小雲立刻問道:「明晚是我要去會見我爹的兩位師弟之日,他們怕要苦候一夜了!」

  沙成山道:「我會設法轉告他們。我得走了!」

  沙成山把兩件「寶物」塞入懷裡,獨自一人從瀑布右面岩石中鑽出來。月亮已開始西沉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43:02

第三十章


  沙成山絕對不敢繞上槐樹坡,因為柳仙兒一定會在那兒等著他的到來。如果被柳仙兒知道,她必然下手搶奪,如此反倒害了百毒門門主冷泉夫婦二人了!

  四更天,沙成山穿房越脊到了平安客棧,他把一個夥計從床上拎起來,低聲道:「別多問,馬上替我套輛篷車,快!」

  那夥計見是不怕鬼的沙成山,自然不敢多問,匆匆替他拉出一輛雙轡馬車,低聲問:「客官,你這是要做什麼?難道……」

  沙成山一瞪眼,道:「你又多口了!」

  夥計指著客房,問道:「你的朋友每日三隻人參燉土雞,他要問起你來,我怎麼回答?」

  沙成山立刻低聲道:「叫他盡量保養身子,等著大幹一場!」

  夥計一怔,又問:「還有……還有……」

  沙成山又是一瞪眼,他已上了篷車,怒叱道:「還有什麼事?」

  夥計四下望望,又道:「還有個姑娘,她常來找你,我怎麼說?」

  沙成山當然知道夥計說的是柳仙兒,笑笑,道:「你告訴她,我去替她找東西了,叫她不用急!」

  夥計又問:「找什麼東西?」

  沙成山揚起馬鞭,夥計立刻跳到台階上。馬鞭子不重,兩匹馬立刻往方家集北方馳去了!

  柳仙兒怎會知道沙成山又一次黃牛!寒冷的夜,凍得她直在樹上打哆嗦。如果沙成山在,自己往他懷裡一蹭,熱乎乎的自然也就不冷了!

  然而,沙成山沒有來。柳仙兒躍下樹的時候,氣得大聲罵著——沙成山,我把你這狠心的東西!你死到哪兒去了?害得我白守到天明!

  柳仙兒還得向冷若水去報告,然而她又能報告什麼?沙成山根本沒有出現!

  此刻,一輛篷車正飛駛著。車聲「咕哩隆咚」響,兩匹馬半張著大嘴巴,趕車的似乎有著一股子無處發洩的怒氣,不時的在馬屁股上抽一鞭!

  不錯,篷車裡面坐著方寬厚一家三口人,趕車的卻是「二閻王」沙成山!

  車內,方小雲隔著一層厚厚的帆布篷問沙成山:「沙大俠,還有多遠呀?」

  沙成山重重的道:「就快到了!」

  車內,方小雲又道:「一路顛簸,我爹的身子……」

  沙成山立刻又道:「叫你爹能睡就睡一覺,再有半天功夫就到了!」

  方小雲悠悠的道:「我爹能睡就好了!自從練那勞什子的功之後,他每日能睡上兩個時辰算不錯了。如今一連兩天的車子搖晃,我爹的眼皮子重可就是無法睡!」

  沙成山的鞭子抽得更加勤了。兩匹馬奔跑著,不時的扭轉馬頭,齜牙咧嘴,宛似恨透了沙成山一般!

  就在這時候,忽然迎面馳來一匹馬,馬上面坐著個姑娘,沙成山立刻就認出是秦紅!

  於是,沙成山使力的攏住韁繩——「吁」!

  迎面,不錯,正是秦百年的女兒秦紅!

  嘻嘻一聲笑,秦紅俏聲道:「喲!是沙大俠呀,怎麼不騎你的馬,反倒趕了輛大車來,幹什麼呀?」

  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沙成山道:「公事,找秦老爺子!」

  從秦紅的話中可以聽出,虎躍山莊尚未知道伍大浪等被殺之事,他放心不少!

  秦紅抿嘴一笑,道:「公事?敢情你已尋到我爹的失寶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秦紅一愣,旋即笑道:「你趕著大車而來,敢情就是要運你的十萬兩銀子?」

  沙成山仍然面無表情的道:「不錯!」

  忽的仰面巧笑,秦紅道:「沙大俠,方寬厚一家慘死,東西不知被姓方的藏在何處,你是怎麼得到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那是我的事,秦姑娘,你請帶路吧!」

  嫩嫩的俏臉上小嘴一牽,秦紅斜眸抖轉坐騎,道:「好,我帶你去見我爹,不過……」

  她又是斜眸一笑,緊接道:「可千萬別令我爹失望喲!」

  笑笑,沙成山道:「不會令他老失望,或許……或許大吃一驚是有的!」

  驚異的望了沙成山一眼,秦紅道:「大吃一驚?什麼事會令我爹大吃一驚?」

  沙成山冷冷一笑,道:「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何必急著問?」

  秦紅突然拔空而起,人在空中,一個十分漂亮的身法便並坐在沙成山身邊,巧笑道:「沙大俠,如果我是你,便立刻回頭!」

  一怔,沙成山道:「是嗎?道理何在?你爹不是以十萬兩重金要沙某為他尋寶嗎?如今寶已尋獲,我這是送寶來的,為何反叫我回頭?」

  秦紅半晌才道:「你尋的一定不是真的!」

  沙成山冷冷的道:「你怎麼知道?」

  秦紅坦然的道:「兩個無憂門女子從關天水家中盜走寶物,方寬厚中途又盜去,如今方家已成絕戶,我不信你從哪裡會得到失寶。莫非你弄個假的騙人!」

  冷酷的一聲笑,沙成山道:「騙?不錯,這中間一定有人玩奸使詐騙人,不過不是我沙成山!」

  秦紅立刻怒目相向,道:「也不是我爹!」

  沙成山道:「是與不是,真相總是會大白的。秦姑娘,你還是騎你的馬吧!」

  秦紅雙肩一晃,道:「沙成山,你厭惡我跟你坐在一起?」

  她想起沙成山與柳仙兒在床上的那一幕,冷冷又道:「我比那個妖女還難看嗎?」

  沙成山重重的道:「是我不配,秦姑娘!你爹大概也不願看到她女兒跟一個江湖浪子坐一塊吧?」

  秦紅側臉逼問,道:「別管我爹。沙成山,你說,我同那個妖女比較,你真的喜歡她?」

  沙成山冷淡的道:「那女的心是毒,但她忠於她的門派,忠於她的主人,她仍然值得敬佩。不像一些自以為是武林世家的人,暗中做出令人不齒之事,哼!」

  秦紅立刻面色一緊,道:「你是在說我?」

  淡淡一笑,沙成山道:「我可並未指名道姓。秦姑娘,你請吧!」

  秦紅冷哼一聲,道:「我偏不走,難道你要推我下車?」

  沙成山一聲乾笑,道:「秦姑娘,聞得龍騰山莊的二公子擄人老婆不成而被人殺死在沙河岸,這事你們虎躍山莊有什麼表示?」

  秦紅咬咬牙,道:「我爹聞得此事之後,便立刻派伍總管率領四位高手趕去幫忙,這幾日應該有消息傳來了!」

  沙成山聞言,相當寬心的一笑,道:「江厚生很幸運,哈……」

  一愣,秦紅面色寒寒的道:「沙成山,你這話什麼意思?」

  沙成山笑笑,道:「江厚生有兩個兒子,如今雖然死了一個,他還有一個接續江家香煙,尚不致於絕後,你說他不是很幸運嗎?」

  秦紅咬咬嘴唇,道:「沙成山,聽你的口氣恨不得我舅舅絕後,是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舅舅絕不絕後與我沙成山何干?不過,他的另一個兒子如果也要搶別人老婆,我真擔心他會絕後!」

  秦紅冷笑得比迎面吹來的西北風還冷,她重重的道:「江少強死了,然而沙成山你看吧,那個殺死他的人會死得很慘!」

  沙成山抖著緩繩,道:「我可以想像得出來,不用秦姑娘說!」

  秦紅指著前面山岡,道:「前面就是獅頭山,東面一道高牆,你把馬車停在那兒就可以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把馬車停在牆外?秦姑娘,你沒有弄錯吧?我是來送還老爺子的兩件寶物,另外還要運走十萬兩銀子,我如果把馬車停在高牆外,還得走進山莊,幹什麼?我有毛病呀!」

  秦紅重重的道:「沙成山,我真的弄不清楚,對你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不過既然你不聽我的,你就駕車進莊吧!」

  秦紅拔身而起,空中擰腰挺身,雙腿分開,忽的又坐在她的白馬上,猛的一拍馬腹,白馬揚起尾巴便飛一般的往一個山頭下面馳去!

  篷車內,方小雲低聲道:「沙大俠,這位秦姑娘很關心你,只是……她似乎不善於對你表達!」

  笑笑,沙成山道:「我不敢高攀!方姑娘,有件事情我必須先向你們說明白!」

  方小雲立刻應道:「一切我們都會聽沙大俠的吩咐!」

  方寬厚喘息的道:「沙大俠,不料我這幾天不再練功之後,加上車子兩天的顛簸,氣血好像有些順暢了!」

  他喘了一口氣,又道:「原來是往獅頭山的虎躍山莊!也好,見到這位盛名的『武林老爺』秦百年之後,倒要請教他了!」

  沙成山立刻沉聲道:「到了虎躍山莊,聽我的呼叫你們再現身!」

  方小雲道:「當然,我們要當面揭穿秦百年的陰謀!」

  前面,一座圓型石頭山,山上的松柏青中泛黑。一條五丈寬的大道繞著這座圓型小山。

  只見青竹搖曳、梅花一片之外,有一道清澈的溪流從另一方向流過來,一座石橋便搭建在溪流上!

  此地風景之美,宛如世外桃源!

  令人感到十分不配襯的,倒是山下的那座城堡似的大牆,莊嚴得有些陰森,給這一片柔和的美景平添不少殺氣與血腥味!

  沙成山的篷車緩緩的馳近高門樓,四個大漢已抱拳施禮讓道,其中一人對沙成山道:「沙大俠,恭喜你了!」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莊主金安?」

  那人立刻笑笑,道:「莊主已經在大廳前面候著了,你請!」那壯漢要上車,敢情要把篷車馳往馬廄去!

  沙成山伸手攔住,道:「不用,我把車趕到大廳前面,辦完事立刻上路!」

  那壯漢一愣,沙成山已抖著緩繩進了莊門!

  四個大漢並肩看著篷車進莊,誰也未開口,但四個人的面上卻是相當冷酷!

  沙成山的篷車剛剛停在巨型正廳前面的平台石階下面,偉岸威猛、滿面紅光的「武林老爺」秦百年撫髯從正廳的落地雕花大門中走出來,他的身邊是秦紅,緊跟在他身後面的,是兩個老人與一個壯年巨漢!

  沙成山一向獨來獨往,這三人他一個也不認識,雖然,他曾聽過不少人物!

  錦袍紫墨色,夾褲是淡藍色,秦百年笑指沙成山,道:「來來來,沙老弟台,我先給你引見三位高人!」

  沙成山跳下篷車,但卻並未上到正廳前面玉石鋪的大平台上,他淡淡然的衝著另外三人抱抱拳,先自我介紹:「在下沙成山,一介粗夫,請多指教!」

  秦百年指著右面兩位老人,道:「二位均已超過甲子,一位是遠自白山黑水來的長白老人『鐵扁擔』顏如玉,另一位是山西長都八卦門耆儒『鬼爪手』李長泰!」

  秦百年指著左邊雙目泛赤嘴唇寬厚的壯漢,又道:「這位就是中原有名的『怒黃河』冉再生。從風陵渡到洛陽,無人能在黃河水面出其右!」

  沙成山再度抱拳,笑道:「久仰!久仰!」

  三個人冷冷的點著頭,但無一人開口說話!

  秦百年伸手讓道:「沙老弟台,紅兒說你已找到老夫失寶,可喜可賀,請進來吧!」

  不料沙成山搖搖頭,道:「秦老,虎躍山莊名滿武林,聲譽之隆,如日中天,廳上哪有我沙成山的座位?沒得倒辱沒了秦老爺子的威儀,我還是站在這兒自在些!」

  秦百年心中暗自憤怒,面上卻一團和氣的道:「曾記得上次百花谷我曾說過,請你來我莊上痛飲。這次又替老夫把事情辦成,豈能不進來喝一杯?請吧,我的沙老弟台!」

  沙成山仍然不為所動,卻緩緩的道:「秦老,俗氣的客套已用不著了,請問你老的寶物果真是轉手藏在關天水的家中嗎?」

  秦百年一怔,道:「不錯,伍總管不是早告訴你了?」

  點點頭,沙成山又問:「關天水的東西是被兩個『無憂門』女子盜走,是嗎?」

  秦百年見沙成山口氣不善,冷下臉來,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沙成山嘿嘿一聲笑,道:「大概你已知道兩個女子是怎麼死的,當然,當時方捕頭取走兩件寶物之事,你老也很快知道了。秦老爺子,我說的可是實情?」

  撫髯點點頭,秦百年道:「不錯,伍總管向我報告的!」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關天水家中藏的果是你老的兩件寶物了?」

  到了這時候,秦百年硬起頭皮,道:「若非是老夫寶物,又何必花十萬兩銀子請你暗中代為尋找?」

  沙成山突然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緞包裹,道:「是這個嗎?」

  秦百年雙目暴睜,沉聲道:「且容老夫過目之後方能確定!」

  沙成山笑笑,道:「十萬兩銀子呢?」

  冷沉的一哼,秦百年道:「你是想一手交銀子一手交東西?」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管不了這是不是你的寶物,我只知道從關天水家中失竊的就是它,而你老也是為它出價碼請我找的。這東西確實是從兩個女子身上得到,秦老爺子,你該不會反悔吧?」

  秦百年仰天哈哈一笑,道:「沙成山,敲詐勒索竟然敲到老夫頭上來了,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膽了!」

  他一頓,又道:「方捕頭得了此寶之後全家死絕,寶物早被姓方的毀去,江湖中不少人在方家集到處找尋,你卻為了十萬兩銀子,弄個假東西來訛詐老夫!沙成山,你休得搬磚頭砸自己招牌,老夫也不吃你這一套!」

  嘿嘿一聲冷酷的笑,沙成山道:「秦百年,百花谷中你暗自救活百毒門一名女子,你敢承認嗎?」

  秦百年愣然的無以為對!

  沙成山接道:「這名女子叫柳仙兒,你在她重傷之下加以施救,就在她悠悠醒來的時候,故意說出寶物藏在項城大徒兒關天水家中,以此引起柳仙兒注意去轉告『苗疆百毒門』知道!」

  秦百年當然不承認,但他身邊的秦紅卻臉色一變!

  沙成山又道:「後來『無憂門』盜寶的時候,早已有人轉告方寬厚,這個轉告之人必是你派去的,是嗎?」

  秦百年怒叱,道:「沙成山,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冷冷的,沙成山又道:「伍總管要我為你尋寶,你們卻又把寶物落在方家集之事廣為宣揚,引來了西陲二十四鐵騎,更引來了川南龍爪門,甚至關洛雙雄與八大門派的人,是嗎?」

  秦百年大怒,道:「我不同你胡扯,寶物拿來我看!」

  沙成山卻對秦百年兩邊三人抱拳,道:「三位做個見證,這件東西我交給你!」

  一邊,顏如玉、李長泰與冉再生三人齊齊點著頭。沙成山右手一抖,錦緞包裹直飛秦百年之手!

  秦百年匆匆打開一看,哈哈笑道:「老夫猜的不錯,果然是你隨便找來東西搪塞,沙成山,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難道這不是方捕頭暗中奪得的東西?」

  秦百年冷冷的叱道:「你以為方捕頭一家死絕,便可以此來欺騙老夫?當知東西是我的,對與不對只有我清楚。沙成山,你是從哪裡找來這些廢物的?可笑!」

  沙成山立刻道:「我是由方捕頭那裡取得的!」

  秦百年毫不放鬆的道:「方捕頭人已死,死無對證。你如果能把方捕頭弄活,只要他說這東西是從那兩個無憂門女子身上所得,十萬兩銀子我立刻命人替你搬上車!」

  沙成山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秦百年怒叱道:「否則你休想得到半兩銀子,我們之間的買賣從此一筆勾銷!」

  沙成山猛古丁一聲暴喝,道:「方捕頭,你們都出來!」

  只見篷車帆布掀起,方小雲第一個跳下篷車,身後面,方老太架著骨瘦如柴雙目深陷的方寬厚,三人十分艱辛的下了篷車!

  秦百年雙目幾乎突出眼眶外!

  秦紅更是一聲驚呼,道:「沙成山,剛才我還跳上你的馬車,怎麼未曾發覺他們三人?」

  一笑——冷冷的笑,沙成山道:「那是因為你以為我是駕車取銀子,一定是空車,加上我把他們藏得好!」

  落在地上,方寬厚抖著已經蒼白的鬍子——兩個月的苦練,倒把鬍子練白了!

  他重重的仰視著秦百年,道:「秦百年,這兩件東西就是方某取自無憂門兩個女人身上的東西。什麼『百竅神功』,兩月苦練,差一點要了我的老命!」

  秦百年沉重的道:「原來你沒有死?」

  方寬厚指著天,叫道:「上蒼有眼哪!秦百年,你弄個害人的東西,卻把真的藏著,武林中的人都找上方家集!我方寬厚成了眾矢之的,你……你……」

  哈哈一聲洪笑,秦百年道:「不錯,老夫就是要懲治武林中貪念之人!你所練的就是『挫陽縮筋』與『經脈滯流』之術。只要練上三個月,你必然內腑乾裂而亡,可惜你竟然沒有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一頓又道:「應死而未死,方捕頭,你也算是命大之人了!」

  方寬厚指指秦百年,道:「我如仍在衙門當差,必不饒你!」

  冷冷的沉下臉來,秦百年道:「小小一個項城縣衙還不在老夫眼裡!」

  沙成山正要開口,秦百年取出一張圖,對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應該得到十萬兩銀子,這裡是我的寶庫圖,我在裡面放了十萬兩銀子,你去取吧!」

  沙成山搖搖頭,道:「秦百年,我不會再上你的惡當了!我就站在此地,請你派人把銀子搬上車,我立刻走人!」

  哈哈一聲笑,秦百年道:「原來大鏢客也會害怕上當,我高估你了,沙成山!」

  方小雲突然指著秦紅,道:「沙大俠,這個姑娘我見過,她曾在夜裡到過我家被毀的宅子,不錯,就是她!」

  笑笑,沙成山道:「方家集我遇到過她,也聽過她說的話——要我盡快找回她爹的失寶,哼!」

  秦紅怒叫道:「沙成山,你現在一定很恨我?」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不配!」

  秦紅立刻對她爹道:「把銀子給他,叫他們走!」

  秦百年冷哼一聲,道:「如此便宜?」

  沙成山嘿嘿笑,道:「我等著你的十萬兩銀子,秦老!」

  不料,秦百年突然對兩邊的三人道:「我寧願把十萬兩銀子分與三位,也不願白白把銀子送給你這頑劣之徒!」

  「長白老人」顏如玉的臉上一紅!

  「鬼爪手」李長泰卻伸頭看了「怒黃河」一眼!

  這三個虎躍山莊的貴客都未開口,但雙目中流露出不同的眼神!

  沙成山冷酷的道:「秦百年,你拿自己的威望、名譽、地位不顧,而失信於沙某?難道你這『武林老爺』四字要改成『武林無賴』不成?」

  秦百年大吼一聲宛如旱雷:「沙成山,你敢在我虎躍山莊撒野?」

  淡然的,沙成山道:「如有必要的話!」

  秦紅急得面上泛赤,道:「沙成山,你不會讓一讓,少說一句?」

  沙成山重重的道:「如今我只要我應得的十萬兩銀子,別的我管不了!」

  秦百年望望身邊三人,沉聲道:「沙成山,我相信你來虎躍山莊的時候是暗中潛來,換句話說,方家集那面的人沒有一個會知道。我如果硬把你四人留下來,天下誰會知道你們在我這兒?」

  說完,他又望著顏如玉三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45:15

第三十一章


  這情形十分明顯,如果顏如玉三人聯手殺了沙成山,天底下誰也不知道是秦百年的手段!

  更明顯的是,顏如玉三人如果聯手殺了沙成山,他三人一定守口如瓶,決不會洩露出去!

  不料顏如玉三人仍然未為所動!

  沙成山已側面走出五步,他又病懨懨的垂下雙手,道:「不出我來時的意料。秦百年,你或是他們三人,甚至四人聯手,沙成山這裡全接下了!」

  在檯子上面,秦紅叫道:「沙成山,你一定要同我爹作對?你……你真的對我一點也不瞭解?」

  沙成山未開口,「怒黃河」冉再生緩緩走下台階。

  他怒目直視沙成山,道:「我們本來不願意多事,更想勸秦老爺子把十萬兩銀子交給你。然而你的飛揚跋扈,令冉某十分不高興,借此機會與你切磋一番,沙大俠不會拒人於干裡之外吧?」

  沙成山望著這個滿面粗鬍子眼珠子有一半幾乎憋在眼眶外的壯漢,沙沙道:「如果切磋武技,冉兄何不等沙某辦完正事,我們約地再鬥,如何?」

  冉再生哧哧笑著反手拔出背上兩隻飛叉,道:「天這麼高,地這麼大,等你拿了銀子,我到什麼地方去找你?就在這兒吧!」

  檯子上,秦百年高聲道:「久聞冉老弟飛叉絕技冠紀宇內,今日倒要瞻仰一番了,哈……」

  沙成山冷笑道:「秦百年,你的表現越來越見惡劣,竟然趕鴨子上架了!」

  冉再生大怒,沉聲罵道:「娘的皮,你把老子比作鴨子?」

  沙成山一笑,道:「不比鴨子聰明多少!姓冉的,有一件事情你沒有弄明白!」

  冉再生咬咬牙,咧著寬而厚的大嘴巴,道:「什麼事老子沒弄明白?」

  沙成山沉聲指地,道:「這裡不是黃河,這裡沒有鯉魚!」

  冉再生毫不示弱的道:「雖然不是黃河,老子一樣收拾你;雖然沒有黃河鯉,老子就拿你當魚精!」

  笑笑,沙成山有些無奈的道:「如此說來,你我免不了一拼了?」

  重重的點著頭,冉再生道:「沙成山,有一件事情我向你表明白,冉某不在乎你的銀子,即使勝了也不會分你應得的銀子!」

  沙成山面色一緊,笑笑,道:「冉兄,憑你這句話,沙成山稱你一聲兄台,你出招吧!」

  忽然,冉再生橫三步退半步,同樣的步伐,他越走越快,快得幾乎像是在追著流逝的時光!

  沙成山並未稍動,他仍然病懨懨的雙手下垂,一副等著挨宰的樣子!

  檯子上面,秦百年冷沉的道:「同江湖一流殺手較量,必須一擊而中!沙成山的成名絕學可是久已失傳的『寒江月刃』,江湖上甚少有人躲得過他這一殺招!」

  他的話聲高吭,當然是在提醒飄動疾走的冉再生!

  突然,石台下面發出一聲怒吼——

  「殺!」

  殺聲在空中激盪,人影騰起三丈,那幽浮似的形象無法辨認,六隻飛叉已耀著成束的冷芒從六個不同的角度,幾乎同時間勁射而向一個目標——沙成山!

  沙成山並未閃掠,他左手橫拍,右腕力抖,「銀鏈彎月」發出極光一片!

  空中立刻響起叮噹之聲不絕於耳——但見六隻飛叉如遇巨石般的往外反彈!

  然而,那宛如爆開的銀花上方,冉再生卻天外飛虹般的雙手掣著一把尖刀直往沙成山那團極光中穿去!

  冉再生的真正殺手——「黑龍搶珠」,快得難以令人相信的速度,已穿過敵人的極光——尖刀直指敵人咽喉!

  於是,沙成山怒吼了!

  只見他猛然挫身下地,狂怒的叫道:「寒江月落!」

  是的,沙成山此刻不能不用此招以應付當前危機!

  檯子上面,秦百年大叫道:「冉老弟小心!」

  「長白老人」與「鬼爪手」二人也為之動容不已!

  他們自信也無法破解沙成山的這一絕招——一片極光中突然冒出那麼怪異的一刀!

  沙成山的肩頭上裂開一道口子,只有半寸長,雖然在流血,他卻看也不看一眼!

  冉再生可就慘了!

  脖子上面雖然只劃破皮,但連到胸上可見肋骨,落地之後挫跌在地上。

  他驚異的緩緩站起身來,重重的向沙成山抱拳,道:「沙大俠,謝你的寬宏大量!我清楚得很,斷喉一刀你移到了胸骨上,冉某感激!」

  說完立刻往莊外走去,豈料秦百年連叫也未叫他,任他出莊而去!

  沙成山屹立不動,雙臂下垂,面色冷酷得宛似殭屍的臉!

  秦紅大叫道:「爹,把銀子給他吧,至少他把爹身邊的害人精除掉,冷若冰也沒有機會再蠱惑爹了,娘就很感激他呀!」

  重重的一哼,秦百年沉聲道:「你知道什麼?冷若冰是苗疆百毒門主的女兒,這事我早就知道。原以為百毒門冷泉想與我虎躍山莊結成一家親,豈知他們的目的是盜寶,我才設計由姓沙的出手除掉她,嘿……沒想到……」

  沙成山冷笑沉聲道:「沒想到我只收了你一兩銀子,更沒想到你在我離開百花谷的時候故意救醒其中的柳仙兒,不但說出寶物在項城關天水家中,也由柳仙兒的口說出冷如冰死於我沙成山之手,免除你與『百毒門』一場衝突,秦百年,我說的對嗎?」

  國字臉上肌肉顫抖,秦百年道:「沙成山,江湖生涯已把你磨練得不簡單,嘿……」

  突然,方小雲走近沙成山,她緩緩的取出一包傷藥往沙成山的肩頭上敷去,細聲道:「這藥立可止血,沙大俠,你要珍重自己!」

  沙成山未回頭,低聲的道:「謝謝!」

  方小雲立刻把手按住沙成山的肩頭傷口,道:「此刻,你的安危就是我們一家的安危,我們能否生離此地,便全仰賴沙大俠了!」

  二人說話的聲音細小,石台上面的人還以為方小雲在關懷著沙成山,表現得那般的溫順與親切!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尖吼,道:「沙成山,你可真是多情種子,艷福不淺。先是女人陪你上床,又有女人為你療傷,聽說你在方家集很風流是不是?」

  一笑,沙成山道:「那是我的事,秦大小姐,與你何干?」

  秦紅猛的側頭對她爹道:「爹,要我答應黑龍堡的親事,可以,但須有人能殺了沙成山!」

  秦百年折髯哈哈笑著對「長白老人」顏如玉與「鬼爪手」李長泰二人,道:「三位原是來替哈堡主兒子提親事的,如今遇上這檔子事,冉再生一怒而去,我有心答應這門親事,但我女兒卻提出這個條件,不知二位的想法如何?」

  顏如玉看了李長泰一眼。二人原是要跟冉再生一起走的,這裡發生之事,本與三人無關,又何必趟混水?

  雖然秦百年提到誘人的十萬兩銀子,他三人也未動心。

  但此刻秦紅提出這個條件,二人就不能不重新考慮了!

  黑龍堡堡主「鐵臂熊」哈克剛與「長白老人」顏如玉有八拜之交,哈克剛之子哈玉又拜顏如玉為干老子,單就這一層關係,顏如玉就要一試!

  秦紅冷冷的直視著沙成山,面上的美全變得冰一般的僵冷,微微的尚可見她全身在顫抖!

  方小雲低聲對沙成山,道:「沙大俠,想不到秦姑娘也喜歡你了!」

  嘿嘿低笑,沙成山道:「方姑娘,你在說笑!她那模樣像是要吃掉我,她會喜歡我嗎?」

  方小雲歎口氣,道:「你怎會知道女孩子的心?這就是愛之深恨之切的表現!」方小雲緩步離開沙成山!

  沙成山的雙目一厲!

  檯子上面,「長白老人」一頓手中鐵扁擔,不見挺腰,人已到了沙成山面前,後面,「鬼爪手」李長泰也撫髯跟著躍到沙成山左面!

  李長泰出身山西八卦門,除了一路八卦刀法辛辣詭異之外,他平時對敵多半是一雙肉掌!

  此刻,李長泰雙臂環胸,昂然卓立如山,灰髯微翹,重重的道:「沙老弟,李長泰見獵心喜,我們就以十招為限,比劃比劃,如何?」

  沙成山淡淡的道:「沙某素仰山西長都八卦門刀法高明,今日幸得一會,足慰平生了。李老,你拔刀吧!」

  搖搖頭,李長泰道:「彼此無怨無仇又何以兵刃相向?

  老夫就以一雙肉掌會一會中原道上的『二閻王』!」

  笑笑,沙成山道:「既如此,沙某也就不用刀了!」

  含笑望著「鐵扁擔」顏如玉,李長泰道:「顏兄請稍退,這一仗由兄弟接下了!」

  檯子上面,秦百年突然道:「二位,我女兒的意思是殺死他,而非在此切磋武學,此點還望弄清楚!」

  咯崩一咬牙,「鐵扁擔」顏如玉沉聲道:「李兄弟,十招之內看你的,十招之後由我上!」

  沙成山沉重的歎口氣,道:「為朋友兩肋插刀之事,有時候也很不容易,不知黑龍堡主得知此事之後,又是如何的想法了!」

  「鬼爪手」李長泰沉喝一聲,道:「接招!」

  沙成山雙肩晃閃在一片掌影中,影像宛如波濤成層,一波緊接一波!

  就在這層層的波濤裡,那宛如尖刀似的十指,利刃般的挾著絲絲窒人之聲穿進閃出,化出怪異的形像,逼得沙成山出手就是金剛指相拒!

  原是一場君子交手——至少沙成山是如此想!

  然而,九招已過,李長泰突然彈起雙腿!

  沙成山以為敵人改為下三路進攻,腰身剛彎,突然面前一暗,知道上當,金剛指一招「怒指南山」,絲絲一聲直戳過去。

  同時身子狂旋,但聞「絲」的一聲,肩頭上剛剛敷上藥的傷處,生生又被五指撕裂開來!

  「鬼爪手」李長泰的左掌舉起半尺高,正自絲絲呼痛!

  沙成山站直身子望過去!

  「鬼爪手」李長泰已重重的道:「能躲過老夫『金猴摘果』絕技,沙成山,你是當今第一人!」

  一邊,秦百年大叫道:「可惜!可惜!李兄的絕技第一次失手,沒有摘下姓沙的一對照子!」

  冷冷的,沙成山道:「如果不是你左掌護頂,只怕我雖失去雙目,而你也必被我一指穿頂,橫屍在地了!」

  一頓手上鐵扁擔,顏如玉怪叫道:「什麼叫切磋武學,都是狗屁,既然動上手,撂倒了才算數!沙成山,你接招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顏老很乾脆,說話也實在,不含虛,不帶假,倒令沙某佩服之至!」

  鐵勾扁擔潑風也似的橫砸過來,口中還大吼道:「我的目的就是要把你擺平!」

  一邊,李長泰抖著左手,右手反背拔出一把鋼刀,沉聲道:「姓沙的,為了黑龍堡的親事,我們一切手段在所不顧,你可要多多包涵了!」

  閃躍在氣旋狂飆裡,沙成山冷冷道:「二位的舉動原本就在沙某意料之中,不必客氣,放手為朋友拼老命吧!」

  他騰身在半空中,又冷冷的道:「只要對得住朋友,還顧什麼人格與尊嚴?」

  「山西長都八卦門」的這位耆老,刀法上果然紮實!

  刀刀只有九分,決不遞老,中途回殺比出刀還快,正是八卦刀的特長,全叫他施展出來了!

  另一面,人高馬大、老而彌堅的顏如玉,雙手緊握著鐵勾扁擔,潑風也似的揮舞扑打著。

  他面上肌肉抽緊,白髯飄飄中吼叫如雷:「你生受著吧,姓沙的王八羔子!若不將你擺平,我二人的一對老臉又往什麼地方擱?」

  「銀鏈彎月」倏而暴閃,「叮咚」擋開了迎面鋼刀,沙成山順勢斜翻,七十九刀幻成一片光雨,生生逼得顏如玉暴退不迭!

  沙成山嘿然一聲:「二位千萬不要保留,那將會遺恨終身!」

  鐵勾扁擔夾在鋼刀的幻影中舞成一道鐵鑄的高牆!

  顏如玉直著喉嚨咆哮:「黃口小子,不知死活的東西,死在眼前,猶在口吐風涼,且看老夫我怎麼個整治你!」

  沙成山的面容在變,變得宛如一張灰紙,冷酷的展現出冷硬與陰沉,如同銀鏈彎月,除了鋒利與狠辣,便毫無七情六慾上的反應!

  李長泰揮刀狂殺,足踏魁罡,口中冷沉的道:「沙成山,老夫倒要看你能咬牙撐到幾時!」

  沙成山旋身閃展如電,他凜烈的道:「李老,這就很難下定論了!要想我認命,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目前還言之過早!」

  鐵勾扁擔攔腰狂打,顏如玉暴烈的道:「你死吧,沙成山!」

  沙成山平身在半空中,鐵勾扁擔從他身下半尺掃過,他沉聲道:「可以,但還須二位前面帶路!」

  昂烈的怒吼激昂在血腥的空氣中。

  李長泰與顏如玉二人竟不約而同的倏往上撲,鐵勾扁擔覷準在敵人的頭頂,鋼刀走式在敵人的雙足。
  是的,沙成山明白,勝負之分,已到了分際,再也不容拖延下去了!

  高手之間的比鬥,往往便是如此。

  沉長的僵持,歷久的纏鬥,乃是必然的過程,一旦到了關口,誰都能體會出那要命的一刻!

  沙成山的「銀鏈彎月」立刻與他的身體形成一個螺旋形,他的身體上下移動,一片刃芒便形成一副銀芒成束的傘狀捲裹著他的實體,濛濛的青氣滲透了冷焰似的芒彩,便往四下裡疾衝流掣。

  他口中狂吼:「寒江月刃!」

  一聲長嗥,撲上的李長泰首先往外倒竄,鮮血與碎肉在拋灑著,他有著逃出刀海的感受。

  他尚未站定,半空中的鋼刀已「噹」的一聲先扎入地磚裡,刀身尚發出「嗡」「嗡」聲!

  就在同一時刻,刃層中一縷冷芒驟然穿出——那是指向另一敵人脖子上的一刀!

  顏如玉的鐵勾扁擔掄空,那點冷流已至右面耳下,他似是不相信地左掌斜著拍去,「噗哧」一聲,冷芒穿過他的掌心又掃過他的脖子!

  快速的寒芒閃擊中,沙成山的背上也挨了一記狠的,那是顏如玉不放棄即將獲得的戰果,拼著挨刀也要把這斜劈的一扁擔送到敵人的頭上,卻仍然在挨刀的剎那間失了準頭而擊在沙成山的背上!

  沙成山的整個身體立刻倒翻在三丈外,他雙肩晃了晃沒有倒下去,猛吸一口氣穩住身子!

  那面,顏如玉已洞穿的左手捂著脖子不放手,鮮血像泉一般的往外流!

  檯子上面,秦百年沉聲道:「余副總管,快扶二人廳上療傷!」

  方小雲又匆匆的走向沙成山!

  不料沙成山伸手一攔,道:「退下,我還不要緊!」

  方小雲低聲道:「沙大俠,我們走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要走,必須帶著沙某應得的十萬兩銀子走,否則,我將不惜大開殺戒!」

  仰天一聲哈哈狂笑,秦百年道:「想在我虎躍山莊撒野?沙成山,你在玩火!」

  只見他一聲沉喝,道:「且叫你這狂徒見識見識!」

  猛古丁莊院兩邊圓門分別走出五個彪形大漢,這些人什麼時候藏在牆外的,連沙成山也想不到!

  秦百年指著十名彪形大漢,沉聲道:「沙成山,你的『銀鏈彎月』雖利,也將難以阻擋我十名武士的圍殺,你能嗎?」

  沙成山見這十人都是六尺巨漢,雙腕套著牛皮護手,一樣的兵刃——大板斧四尺長,每人皆穿著狼皮短襖紮著寬腰帶,顯然都是凶悍嗜殺之士!

  沙成山笑笑,道:「不必為我擔心,秦百年,我會全力施為,而且也會製造出令你想像不到的佳作,來吧!」

  冷沉的一聲怪吼,秦百年道:「沙成山,我並非對你使詐或要無賴。十萬兩銀子對我又算什麼?只因你來勢洶洶,我看你面目可憎,目無餘子,這才對你稍作教訓,更叫你知道,虎躍山莊並非治不了你沙成山!」

  他頓了頓,又道:「來吧,我帶你去取你應得的十萬兩銀子!」

  沙成山見秦百年忽冷忽熱表現,心頭真不是滋味,又見秦百年與秦紅二人並肩往大廳走去,一頓,便也跟了過去!

  十名大漢分站兩邊,沒有一人稍動!

  方小雲失聲道:「沙大俠,干萬別去……」

  回頭一笑,沙成山道:「世上有多少人為錢而死?我如果真的被騙死在裡面,也不算什麼稀奇之事!」

  是的,沙成山說的不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本就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方小雲急急的又道:「沙大俠,那明明是個騙局,事實上這件事的本身就是一個坑人的騙局,你若上當,我們全都完了!」

  回頭,沙成山乾澀的一笑,道:「方姑娘,你擔心此事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知道姓秦的原來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方小雲立刻點著頭尖聲道:「而且不少武林人物將永無止境的在方家集混鬧下去了,沙大俠,你三思!」

  方寬厚也重重的喘息道:「不錯……這正中……秦百年下懷……」

  哈哈一聲笑,秦百年道:「沙成山不怕,你們怕什麼?」

  不料沙成山十分坦然的道:「放心,一定會有人知道的!」

  一邊的秦百年面皮一緊,道:「沙成山,你留了後退之路?」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需要留什麼後退之路?」

  秦百年立刻逼問,道:「你說,此事之後誰會知道?」

  左手指著秦百年,沙成山冷然沉聲:「你!你知道,你的良心會知道,當然……」

  他側面望望秦紅,又道:「還有你的女兒,你令她知道有一個陰狠毒辣得可怕的父親!」

  秦百年忽然哈哈大笑,道:「一個人若想成大事立萬世基業,冤殺些人在所難免。沙成山,你永遠不會瞭解個中三昧!」

  說罷,立刻撫髯大步直往廳後面走去!

  沙成山未再多言,跟著秦氏父女二人繞過七進大院而到了一處土丘前面。這裡附近儘是武士,沙成山約略估計,總不下五十人之多!

  奇怪的是面前這座土丘覆著一層碧綠的小草,雖已冬季,草綠更甚,不用伸手去摸,就知道光滑柔軟!

  土丘五丈高下,十丈方圓,一共有四個圓門,沙成山從頭上陽光的照射看,他們站在西邊門口!

  秦百年手一抬,只見那門發出「噹」的一聲響,立刻被吊升不見——是鐵門,沙成山聽得出來!

  沙成山從外面望過去,隱隱只見許多箱子用鋼條紮緊,那何止百萬兩白銀,宛如星海一般閃著可愛的黃光!

  秦百年立刻沉聲,道:「一箱五萬兩,沙成山你只能取兩箱,進去吧!」

  沙成山笑笑,道:「到今天我更證明一件事情!」

  秦百年道:「什麼事情?」

  沙成山冷冷的道:「銀子越多的人他便更愛銀子,權勢越大的人他便更加熱衷權勢。秦百年,如果我猜得不差,這座土丘內必有十分厲害的機關。當然,這裡面也存放著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甚至……真正的『百竅神功秘籍』也在此土丘中!」

  秦百年面色一寒,道:「去!快拿走你的兩箱銀子去,別再多囉嗦!」

  「二閻王」沙成山的面色變得相當怕人,他那異於常人的青胡茬子幾乎根根憋出皮外面。

  就在他的面色變化中,突然左手往秦百年的雙目點去,趁秦百年閃避之機,他的右手已緊緊的扣住秦紅左腕!

  秦百年一聲怒叱,左膝上撞,右手拍向沙成山左脅!

  就有那麼準,更是那般快,沙成山左掌力阻秦百年拍來的右掌,借力彈身,連著秦紅二人已飛入門內!

  秦紅左腕被抓,一時間全身無力,順勢便倒在沙成山的懷裡,口中叫著:「沙成山,你輕一點好嗎?」

  門裡門外相隔三丈,秦紅的話令秦百年心中一緊,吼道:「沙成山,你取銀子拖著紅兒幹什麼?」

  沙成山淡淡一笑,道:「說是擋箭牌也好,護身符也罷,如果你想把我坑在這裡面,有你女兒作陪,我沙成山也足慰平生,死而含笑了!」

  秦百年怒吼,道:「沙成山,你好可惡,也更卑鄙!」

  沙成山毫不相讓的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

  秦紅仍倒在沙成山懷裡,她幽怨的道:「沙成山,你就不會對我爹表示一番誠心?也不替我想想,我怎麼辦?」

  沙成山一怔,他實在不明白秦紅這時候說話的含義!

  外面,秦百年沉聲道:「沙成山,快放紅兒出來,十萬兩銀子任你拿!」

  沙成山見那箱子皆用鋼條捆牢,想來必定放的銀錠,左手扣緊秦紅,右足抵住一個木箱子,暗中運功,口中大喝一聲:

  「走!」

  緊接著,「呼轟」一聲暴響,一隻箱子已飛出門外面,「咚隆」之聲未已,箱子並未破裂!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50:24

第三十二章


  秦百年見箱子飛出,急忙閃身橫移,心中恨得快要爆炸似的,大吼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

  秦百年的罵聲猶在,又是一隻箱子飛出門來!

  隨著箱子,沙成山與秦紅二人也緩緩走出門。秦百年手一揮,只見鐵門立刻又壓下來!

  沙成山仍然未放開秦紅的手!

  四周近五十名大漢都手持長短刀,虎視眈眈,等著莊主下令搏殺!

  沙成山淡然的道:「秦老爺子,東西我已搬出,可否煩你派人抬上車?」

  秦百年突然面色一緩,撫髯道:「沙成山,銀錢要當面點清。你不怕這裡面是石頭?」

  沙成山笑笑,道:「是嗎?你會把石頭守護得如此嚴密?」

  秦百年又笑笑,道:「至少你也該看看裡面有沒有五萬兩吧?萬一只是一萬兩……」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嗯,我接納你的這一建議,我們當面打開來!」

  秦百年立刻吼道:「放開紅兒!你這時候還握住她,是何用意?」

  沙成山看看秦紅,又看看地上的箱子,坦然一笑,便放了秦紅!

  秦百年立刻拉住秦紅退到三丈外!

  沙成山彎腰伸手,右手握住那隻大銅鎖,咬牙狠聲手腕力扭,「咋」的一聲銅鎖就開了!

  秦百年沉聲道:「沙成山,你可要認真仔細的看啊!」

  於是,箱子被沙成山掀開來了!

  剎那之間,沙成山倒翻三個空心觔斗,直到他雙腳落地再撲近箱子,他哈哈的笑了……

  秦百年的面都氣灰了!

  沙成山一腳把箱子踢開,箱蓋下面的一排十二隻喂毒弩矢仍然整齊的排放在銀子上面,然而那根扣在箱蓋背面的牛筋機簧,卻因沙成山足踢箱子而被震脫!

  沙成山幸運的沒上當,白花花的銀子已閃耀出誘人的光芒。它原來真的那麼可愛,可愛得多少人不惜為它而拚命!

  沙成山伸手抓出那十二支毒矢!

  秦百年沉聲道:「給我殺!」

  秦紅尖聲,道:「爹,放他走吧!」

  秦百年重重的道:「虎躍山莊的盛名不能毀於一旦!」

  四周的大漢剎時揮刀往沙成山圍上來!

  冷笑連聲,沙成山旋身如電,十二支毒矢已被他打出,淒厲慘叫之聲中,十二個已圍上沙成山的大漢,十分整齊的倒臥在沙成山的足前,每個人都是脖子上插著一根三寸長的毒矢!

  一招便放倒十二名大漢,秦百年已開始挽起衣袖掖起衣擺!

  沙成山卻踏在另一個木箱上露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秦紅突然撲近沙成山,尖聲道:「不要殺了,放他走吧,我求你!」

  秦百年重重的道:「孩子,你怎的心向外人?難道……」

  秦紅急出眼淚,道:「爹,我們交出十萬兩銀子,誰也不會再相信他低毀我們的話了,我們怕什麼?且等哥……」

  秦紅未再說下去,她不能再說下去,因為她要說的話才真正是秦百年的秘密!

  當然,沙成山是不會想到的!

  望著地上死的十二名壯漢,秦百年對沙成山道:「沙成山,這是血債,早晚你必須以血來償還!」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這原是江湖例律,我決不逃避!」

  秦百年立刻高聲道:「來人,把銀子抬上車!」

  就在他的喝聲裡,立刻走過來八個大漢,合力把兩隻大木箱子抬到了前面!

  走到檯子前面,沙成山才發現那十名持斧大漢仍然圍守在篷車四周,而虎躍山莊的重疊屋宇連進,並不比王公宅鄰稍遜分毫!

  一把將方寬厚奪得的「寶物」從地上拾起來再擲向秦百年,他十分鄭重的對秦百年道:「陽城替你老辦事,在下只取一兩銀子,心中半分也不恨你,而且視為平生最光榮而又得意的一件事情;然而這一次便不同了,十萬兩銀子我非取不可,而且我覺得這些銀子滿是血腥味與卑賤之物!」

  秦百年接住沙成山擲來的秘籍,並未翻閱,只見他平伸右臂,那書冊便片片的碎落下地,宛如天降雪花……

  兩箱銀子已上了篷車,秦百年重重的道:「沙成山,有件事情你一定不可忽視!」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從不忽視任何同我有關的事情,老爺子,你請說!」

  秦百年毫不隱瞞的道:「當我找出破你『寒江月刃』與『寒江月落』兩招式的方法之後,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一笑,沙成山道:「沙某十分清楚,老爺子所以未親自出手的原因,便是沒有把握破解這兩招絕活。如果有一天你老想到如何破解了,便派個人通知我,沙成山一定快馬趕來,我們痛快的搏殺一場!」

  秦紅尖聲道:「沙成山,你不會少說一句?銀子已上車,你們可以走了!」

  重重的一抱拳,沙成山道:「秦姑娘,謝了!」

  沙成山跳上車,雙手抖動韁繩,大叫一聲:「呵!」

  兩匹健馬便飛一般的往莊外馳駛出去!

  秦百年咬著牙,沉聲道:「幾曾見過虎躍山莊的銀子任人如此輕鬆地搬走?沙成山呀,我的兒,你會死得十分淒慘!」

  沙成山駕馭著篷車,飛一般的離開獅頭山,順著十分寬暢的官道奔馳著!

  方小雲已坐到沙成山身邊,她在篷車的顛簸中替沙成山小心的把傷處敷藥包紮,柔順的低聲道:「沙大俠,你去取銀子,我真擔心死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闖虎穴本來就是玩命的勾當!」

  篷車內,方寬厚歎著氣,道:「沙大俠,你大智大仁大勇的表現,方寬厚五體投地,從心眼裡佩服。在此,我為自己的愚昧莽撞向你賠罪!」

  笑笑,沙成山道:「別對我說得那麼好,我不配擔當你說的。方捕頭,你可願意聽在下一句話?」

  方寬厚立刻回道:「此時此刻,別說是一句話,沙大俠,你怎麼說,方寬厚便怎麼做,至死不回頭!」

  沙成山望望身邊的方小雲,道:「方姑娘,我先送你們回方剛的莊子上,你們可願意前去?」

  方小雲點點頭,道:「其實我二嬸是個老實人,她並不知道我一家是被二叔所害!」

  沙成山點點頭,道:「好,我先把你們送到方剛家裡,我保證你們一家安全,如何呢?」

  方寬厚立刻小心的問道:「沙大俠,你有什麼打算?」

  沙成山回頭笑笑,道:「我有打算,方捕頭,希望到時候你大膽的走出來,面對天下英雄,把事情說個清楚!」

  方寬厚立刻應道:「當然,這原本就是應該由我來做的!」

  突然,篷車中伸出一隻手,緊緊的握住沙成山的左臂。

  方老太啞著聲音,道:「沙大俠,我們拿什麼報答你?除了……除了……唉……除了……由我的小雲侍候你一輩子之外……」

  方小雲一邊低下頭,她已滿面羞怯!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方老太,沙成山算什麼?何況龍騰虎躍兩大世家有待我去揭發他們的陰毒,無數次拚殺尚在等著,我怎能把方姑娘帶在身邊?何況她爹的身子這麼糟!」

  方寬厚立刻接著道:「是我女兒不配,沙大俠,一切順其自然!」

  於是,好一陣沉默……

  然而,方小雲仍然緊緊的依偎著沙成山……

  雙轡篷車繞上一道山坡,半坡上有座廟,沙成山把篷車在路邊停下來,對方小雲道:「方姑娘,我到廟裡提桶水。我們人吃了乾糧,兩匹馬也得拌些料喂!」

  方小雲點點頭,道:「沙大俠,還是我去提水!」

  沙成山已躍在地上,道:「這廟也許住著和尚,你是姑娘不方便!」

  沙成山提著掛在車下方的小木桶,匆匆的往那座廟門口走去!

  不料他剛剛走到廟門前,只見一個大個子匆匆的走出來。沙成山一怔,迎面的大漢也吃一驚!

  「怎麼是你?沙成山!」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真想不到我們又遇上了!」

  大漢高聲道:「大家出來,姓沙的送上門來了!」

  這大漢的吼叫聲一出,立刻從廟裡閃出十個大漢——九個是和尚,一個是沙成山的對頭——熊霸天!

  不錯,呼叫的人正是「一刀穿心」左長庚!

  沙成山隔著廟門望望大殿,好大的四個金字「大雄寶殿」,巨匾下面的佛像也是金光閃閃!

  笑笑,沙成山道:「各位原來並未住方家集,卻住在野廟裡!」

  左長庚與熊霸天原是住在方家集平安客棧,那夜左長庚受傷,熊霸天斷手,智上大師便把二人立刻帶到這座廟裡醫治!

  原來此廟主持也是少林弟子,智上大師師弟智化大師。

  此刻左長庚剛走出廟門,便遇上沙成山,也算是巧合,更是造化弄人!

  熊霸天見是沙成山,立刻回頭抓起他的板斧殺出來,口中狂吼,道:「沙成山,你個王八蛋,今日清算斷手之恨!」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尖叫聲:「二位叔叔切莫動手!」

  眾人望過去,只見是方小雲匆匆飛奔而來!

  左長庚急迎上去問道:「小雲,你怎麼來了?你爹他們……」

  智上大師急急走過去問道:「你爹出事了?」

  方小雲忙對智上大師施禮,道:「我爹娘都來了,他們現在車內!」方小雲走近沙成山又道:「這次若非沙大俠幫助,我一家早已死絕了!」

  此言一出,眾皆愣然,智上大師面皮一緊,熊霸天高舉的板斧也緩緩的落下來,粗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料,沙成山淡淡的道:「各位有話慢慢說,我得先提桶水拌料喂牲口了!」

  一邊有個和尚立刻走上前,施禮道:「施主,容小僧代勞,如何?」

  沙成山笑笑,道:「於脆,我把車子趕到廟門口,有什麼話廟裡再說!」

  熊霸天望著自己斷了的左手,咬著牙吼道:「老子這隻手斷的真冤,王八蛋!」

  猛回頭,沙成山雙目一瞪,沉聲道:「別火,留著力氣準備大幹一場吧,大個子!」

  馬車趕到廟門口,掀開車簾的是方老太,她一見車前站的人,便立刻大哭起來……

  方寬厚直不愣的望向外面,他啞著聲音未叫出口,智上大師已怔怔的問道:「你是寬厚?你……」

  熊霸天更是驚叫起來,道:「大師兄,這才幾日沒見,你怎麼變成個皮包骨,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方寬厚仍然沒有動,慘兮兮的直落淚……

  沙成山淡淡的道:「把他抱下車吧,在這廟裡歇著也好!」

  左長庚立刻跳上車,雙手抱起方寬厚便往廟內走去。方小雲對沙成山道:「沙大俠,我們進去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你敢保證他們不對我動粗?」

  哈哈一聲笑,智上大師走近沙成山,道:「沙大俠,過去一場誤會,請別放在心上,你請!」

  笑笑,沙成山道:「沙某樂意彼此盡釋前嫌!」

  說完便與方小雲等一起走入廟內!

  這廟只有一座大雄寶殿,但兩邊禪房甚多,足有八間。

  沙成山被引進東面中間大禪房內,只見方寬厚已被平放在一張禪床上喘大氣,方小雲與方老太急忙近前侍候!

  望望方寬厚的模樣,智上大師搖搖頭,道:「比之練功走火入魔還嚴重,這是怎麼回事?」

  方寬厚拚命撐起上身,對沙成山道:「沙大俠,我求你……求你代我……把事情說給……大家聽……」

  沙成山淡淡的道:「也包括井邊那一幕?」

  點點頭,方寬厚道:「是的……你應該……一字不漏……」

  智上大師重重的望著沙成山道:「沙大俠,多少人在方家集找你,不少人四處打探,都說寶物被你得去了。如今這光景,倒令老衲十分迷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沙成山先是咬咬牙,冷笑道:「我承認找到了秦百年的東西,但不是『寶』!」

  他頓了一下,又道:「由於我找到秦百年的東西,所以我也不客氣的找上虎躍山莊,要回我的酬勞——十萬兩銀子!」

  左長庚與熊霸天對望一眼!

  智上大師面上一寒,道:「若非兩件寶物,怎值十萬兩銀子酬勞?沙大俠,望你仔細說明白!」

  於是,沙成山便從第一次替秦百年送寶到陽城,說到臥虎山上救方寬厚,虎躍山莊伍總管提出十萬兩銀子尋找失寶,也把方剛陰謀對兄長下手,以及井邊方寬厚對自己偷襲之事,仔細的說了一遍!

  方寬厚突然叫道:「我……真該死……」

  半晌,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相對無語。二人為大師兄拚命,大師兄竟然瞞著二人暗中練功,而方剛更是該死!

  智上大師重重的道:「原來寬厚練的竟是傳言中的『挫陽縮筋』與『經脈滯流』兩種陰損人的毒功夫——秦百年怎會做出這種事?」

  笑笑,沙成山道:「我已不再仇恨方捕頭了,人難免會有貪心。我輩武林中人,應該為武林做點事情!如果沙某猜得不差,龍騰、虎躍二莊必然另有圖謀!」

  熊霸天大步走到沙成山面前,道:「我真狗熊,沙大俠,你才是真英雄!」

  沙成山摸著熊霸天左小臂,黯然的道:「為此,我抱歉!」

  左長庚也走近前,抱拳道:「左某為我大師兄一家三口,向沙大俠致謝!往後沙大俠但有什麼差遣,左某走在前面!」

  沙成山向智上大師抱抱拳,道:「大師,什麼客氣的話都是多餘的,讓我們攜手為武林做些有益大眾的事情才是真的!」

  重重的點著頭,智上與智化對望著,智化莊重的道:「阿彌陀佛,沙施主必有所發現,就請直說!」

  沙成山面色凝重的道:「這事我不說,各位當然不知道。

  這些年武林兩大世家——龍騰、虎躍,他們欺世盜名,殘害不少武林人物,難道各位尚不自知?」

  眾人相顧愕然,誰也無法相信!

  沙成山一聲冷笑,道:「說出來你們一定大吃一驚!」

  智化大師立刻走到沙成山面前,道:「沙施主,你能提出具體實證嗎?要知龍騰與虎躍皆武林世家,他們所博得的清譽並不容易,『飛龍』江厚生與『武林老爺』秦百年二人的武功造詣幾已達於高深莫測之境,難道他們還有什麼野心不成?」

  沙成山面上出現一片慣有的冷酷,道:「各位可知秦百年的兒子秦楚失蹤之事?」

  智上大師點點頭,道:「似乎聽人說過!」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秦楚失蹤之後,秦百年只是虛張聲勢的四處尋找,實際上他是在告訴武林同道,他的兒子不見了!」

  智化大師雙眉一緊,道:「目的何在?」

  沙成山道:「如果沙某猜得不錯,秦楚必定隱藏在某一秘密之處苦練那套『百竅神功』!」

  方寬厚突然大叫一聲,道:「天爺!我們都上當了!」

  智化大師立刻搖頭,道:「臆測之事不一定可靠!」

  冷冷笑起來,沙成山道:「那麼沙某親見之事,大師應該相信了吧?」

  一怔,智化大師道:「沙施主,你提的這兩處武林世家,他們在武林中的地位與聲望,早已受到同道的敬仰,若不能提出事實,沙施主,只怕你會招致道上朋友群起而攻之了!」

  笑笑,沙成山道:「當然,若非親臨其境,沙成山自不能入人以罪!」

  他環視室內各人,又道:「『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各位有誰去過?」

  智上大師立刻應道:「老袖與師弟智空去過。最近聞得江老莊主二公子被殺,師弟智空特別繞道往龍騰山莊去了!」

  沙成山嘿嘿一陣笑,道:「智空大師怕危險了!」

  智上大師大驚,急問道:「沙施主,你快直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沙成山這才把龍騰山莊囚了許多武林高人,準備七七之日一過,便要給江厚生死去的兒子陪葬之事詳細的說了一遍,而且把「易容老人」扁奇準備改扮伍大浪混入龍騰山莊之事,也說出來!

  這等於人證物證俱全,事情自然不容置疑了!

  要對付這武林兩大世家,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智上大師等雖然驚急,一時間也不敢冒然前往!

  智化大師緩緩的道:「由此看來,江厚生與秦百年二人是想奪取武林霸業了,這件事必然又造成武林一次浩劫!」

  智上大師急道:「轉回少林稟報掌門,怕已來不及了。為救師弟脫險,沙施主,你有何良策?」

  沙成山咬咬唇,道:「沙某與扁奇老人相約半個月後在龍騰山莊相會,方捕頭也不必回方家集,且在此廟中養息。立刻派人上車去,先抬下那兩箱銀子暫時寄放在這裡,沙某立刻趕車轉回方家集!」

  熊霸天立刻吼道:「我與沙大俠一起前往!」

  沙成山搖搖頭,道:「你們還是緩緩往鳳凰嶺走,方家集那面,我自有辦法把各路人馬引上鳳凰嶺!」

  思忖一陣,智上大師點著頭,道:「沙施主,事關緊要,你要多加小心了!」

  於是,篷車上面兩箱白銀被抬入廟裡。

  沙成山躍上篷車,方小雲忙走上前去,道:「沙大俠,方小雲求神明保佑你平安!」

  深邃的眼神,直視著方小雲,沙成山道:「也許我能幫你們重把那座焚燬的莊子再蓋起來,方姑娘,以後的事你就不必擔心了!」

  方小雲突然雙目流淚,掩面大哭而奔回廟裡!

  左長庚沉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

  熊霸天狂吼一聲,道:「沙……沙成山,你如此作為,叫我那侄女一家拿什麼來報答你?你……太過分了吧!」

  沙成山搖搖頭,一聲苦笑,道:「二位,沙成山也是一肚皮苦水,我體會苦難中人的滋味,二位就別再說了!」

  沙成山抖動韁繩往官道上駛去,不料他突然又調頭把篷車駛回廟門口。熊霸天立刻問道:「沙大俠又回來了,什麼事?」

  沙成山走入禪房!

  智上大師也迎住他問:「沙施主怎麼回來了?」

  沙成山指著地上兩箱銀子,道:「這兩箱銀子一共是十萬兩,每一箱子五萬兩……」

  熊霸天立刻沉聲道:「沙大俠,銀子是你的,我們不會偷取分文,你儘管放心好了!」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各位切莫誤會!我信得過各位,只是……」

  他指著地上一個上了鎖的箱子又道:「各位且退閃一邊,容我把這箱子內的毒矢除去!」

  眾人聞言俱吃一驚,立刻往四下裡分散開來!

  沙成山暗中運功,突然一聲大喝,踢得那只箱子在地上連連翻滾。等到箱子停下來,沙成山伸手扭開大銅鎖,自己仍然小心地隔著箱蓋子把箱子打開來!

  不料就在這時候,從箱子裡勁射出一排三寸長的毒矢,十分整齊的打在迎面牆上!

  眾人都驚呼出聲!

  沙成山也是一怔,道:「怎的仍未被箱中銀子把彈簧壓斷?如此說來,沙某真的十分幸運了!」

  沙成山把虎躍山莊取銀子之事,又對大家說了一遍!

  智上大師重重哼了一聲,道:「秦百年果然浪得虛名,心腸之毒可比蛇蠍!」

  沙成山走了,他駕著篷車直駛向方家集!

  方小雲站在山坡上,她雙目仍然垂淚,自言自語,道:「沙大俠,我要侍候你一輩子!」

  一輛篷車正匆匆的駛向方家集,篷車上面坐的是兩個大漢!

  篷車內,卻是個女子聲音,道:「門主,我找了好幾天,姓沙的好像突然失蹤了,真的不知道他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是的,這聲音是柳仙兒的。她口中的門主,當然就是「苗疆百毒門」主冷泉!

  粗啞的聲音,冷泉道:「柳仙兒,你平日挺機伶的,怎麼連個沙成山你也看不牢?莫非姓沙的已經得了寶物躲起來了?」

  柳仙兒忙笑道:「門主放百二十個心,沙成山一心要找方寬厚報一掌之仇,他答應不與我爭寶。而且……而且……而且又有個戈二成也答應助屬下一臂之力……」

  就在這時候,篷車後面傳來了雷一般的車輪聲,顯然來車駛的快!

  前面篷車上的一個大漢回頭看看,口中不由「咦」了一聲,怪聲怪氣的道:「這個趕大車的真像沙成山!」

  話聲中含著驚奇,篷車內的柳仙兒忙伸頭引頸的尖聲問道:「在哪兒?」

  此刻,不用車前大漢指,柳仙兒已看清楚了,來車上的人不是沙成山又是誰?

  柳仙兒立刻尖聲大叫:「沙成山,你原來駕著車子遊山玩水去了,難怪我到處找不到你!」

  沙成山想不到會在這兒遇上柳仙兒!

  就在兩車接近的剎那間,柳仙兒騰空而起,空中挺腰便坐到沙成山一邊,道:「告訴我,你這些日子去什麼地方了?」

  沙成山側頭笑笑,道:「你先說,你去哪兒了?」他抖著緩繩又道:「你把戈二成丟在客棧不管了?」

  笑笑——笑得冷酷,柳仙兒道:「真以為我沒人要?非把我推給戈二成不可?」

  沙成山一笑,道:「為了奪寶,你多多委屈吧!」

  柳仙兒面無表情的道:「戈二成好多了,這一陣子猛補,面色補得紅紅的!」

  沙成山笑起來,他緩緩的道:「戈二成本來就是紅面孔,連頭髮也有些泛紅!」

  柳仙兒立刻挽緊沙成山左臂,道:「該你說了,你這些天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面色嚴肅的道:「柳仙兒,帶我去見你們門主夫婦!」

  一怔,柳仙兒道:「你得到秦百年的寶物了?」

  沙成山搖頭,道:「柳仙兒,怕要令你們失望了,不過我已經知道,方寬厚得到的只是一部害死人不償命的東西,而不是武林中人人欲得的『百竅神功秘籍』!」

  柳仙兒驚叫道:「原來我們大伙在方家集白忙了一陣!」

  沙成山又點點頭,道:「不錯,所幸方寬厚藏了起來,而沒有引起各路人馬相互殘殺!」

  柳仙兒急又問:「你怎會知道?」

  沙成山一絲苦澀的笑意,道:「我要當面向冷門主把這事說明白!」

  柳仙兒立刻指著前面駛的篷車,道:「沙成山,我是帶門主去方家集的,他們就在前面篷車內,你停車,我也叫前面停車!」

  柳仙兒說完,立刻尖聲叫前面的篷車停下來!

  沙成山與柳仙兒雙雙下車到了前面!

  柳仙兒對篷車內稟道:「門主,沙成山來了!」

  篷車內傳出蒼老的聲音,道:「沙大俠請進來吧!」

  沙成山掀簾上去,感覺篷車內十分溫暖。冷泉夫婦二人各自在雙腿上蓋著厚厚的毛毯,懷裡還抱著瓷火爐,見沙成山進來,只是點點頭!

  柳仙兒立刻向冷泉稟道:「門主,我們都上當了!」

  冷泉夫婦大驚!

  沙成山重重的道:「是的,包括沙某在內,我們都上當了!」

  「毒王」冷泉抖顫著面皮,宛似在抗拒著陰寒似的,道:「怎麼可能?江湖各門派已有不少人聚在方家集,如果是個騙局,秦百年的目的又是什麼?」

  沙成山冷冷的道:「真正的目的雖然不明,但他至少可以挑起一場武林殘殺。他坐山觀虎鬥,或者尚可充當一次和事佬,讓人更以為他秦百年不愧『武林老爺』之尊!」

  「毒王」冷泉逼視著沙成山,道:「沙大俠,你有什麼證明?」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的證明就是方捕頭!」

  柳仙兒驚叫起來,道:「你呀,原來已經找到方寬厚了,他人呢?」

  笑笑,沙成山道:「其實,若非那夜方小雲帶我去見她爹,只怕至今還找不到方寬厚!」

  柳仙兒冷下臉來,道:「沙成山,你說話顛三倒四!方家盡量躲著我們,方小雲沒有瘋,她會把你帶去殺她爹?」

  柳仙兒只知道沙成山找方寬厚的目的,就是報那一掌之仇,她還不知道沙成山的真正目的是替秦百年尋寶物!

  沙成山這才重重對冷泉一抱拳,道:「此刻,是我們之間坦誠相告的時刻,萬望冷門主相信沙成山的每一句話——因為我說的儘是實言!」

  點點頭,「毒王」冷泉道:「好吧,沙大俠,你請說!」

  於是,沙成山便從那天方小雲慘兮兮的領他找到方寬厚之事,一直說到虎躍山莊歸來!半晌,冷泉深深地歎了口氣,道:「老夫絕對想不到,秦百年竟如此的陰毒。如果我猜得不差,這老兒有稱霸武林的野心!」

  沙成山面色陰寒的道:「冷門主尚不知龍騰山莊的事吧?」

  冷泉立刻點頭,道:「老夫怎會不知?龍騰虎躍有姻親關係,他們幾乎就是一家人了!」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如今龍騰山莊的山洞地牢內囚了不少道上高手,他們似乎在蠻幹了!」

  冷泉大驚,立刻問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沙成山又把江二公子的事細述一遍!

  連柳仙兒也驚呼起來了!

  「毒王」冷泉挫著牙,道:「沙成山,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沙成山立刻嚴肅的道:「衛道除魔,沙成山走在前面!」

  他重重的一頓,又道:「就我所知,鳳凰嶺上已囚了華山派的『笑彌勒』鐵秀、『醉仙』柴松,另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冷泉憤怒的道:「死了個可惡的兒子,要這麼多武林高手陪葬,江厚生啊!你眼中還有道義嗎?」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53:28

第三十三章


  沙成山立刻問道:「冷門主,如今方家集已沒有門主要找的秘籍,當然就沒有再去方家集的必要。但不知冷門主有何打算?」

  「毒王」冷泉鼻孔重重一哼,道:「沙成山能衛道除魔走在前面,我苗疆百毒門豈能撒腿走人?老夫將率七位壇主找上龍騰山莊,鬥一鬥欺世盜名的江厚生!」

  沙成山怔怔的道:「冷門主身上的毒……」

  冷泉哈哈一聲笑,道:「每個圓月夜,我夫妻二人便受一次痛苦煎熬,如今十月將過,正可以前去活動筋骨!」

  沙成山立刻抱拳,道:「冷門主既然決心參與,沙成山衷心佩服!此事之後,沙成山必竭盡全力為門主尋找『百竅神功秘籍』!」

  柳仙兒立刻指著沙成山鼻尖,笑道:「沙成山,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一定要實現你的諾言啊!」

  沙成山面色凝重的道:「一定,沙成山的話永遠擲地有聲!」

  篷車停下來了,沙成山重重抱拳,道:「冷門主,你請率人往鳳凰嶺慢慢走,沙成山隨後就趕到!」

  柳仙兒急急跳上沙成山的篷車,笑道:「沙成山,這次我一定與你同行,你休想再撇下我!」

  冷泉在篷車內沉聲道:「柳仙兒不可胡鬧,一切以大事為重,聽沙大俠的話辦事!」

  冷泉此言一出,無異答應柳仙兒與沙成山同行,柳仙兒立刻回應道:「門主放心,柳仙兒決不同沙成山胡鬧!」

  於是,冷泉的大篷車又回頭了!

  沙成山身邊多了個柳仙兒,他真怕柳仙兒胡纏,抖得韁繩勁急,頻頻促著兩匹健馬狂奔!

  柳仙兒手挽住沙成山的臂,俏臉仰視著沙成山的瘦面,偶爾伸手摸摸沙成山的青胡茬,笑道:「男人的鬍子真好玩,女人就沒有這些……」

  沙成山想笑,但他強自忍著,道:「其實戈二成的鬍子才夠味,泛黃色的!」

  柳仙兒媚眼一瞪,叱道:「這時候提他幹什麼?真是的,掃興!」

  哈哈笑起來,沙成山道:「柳仙兒,你知道戈二成愛得你死脫,他情願為你死,難道你無動於衷?」

  柳仙兒冷淡的道:「那是他的事!」

  沙成山面色突然一寒,道:「柳仙兒,我決心為你們門主做點事情,現在就交付你一件任務,你可願意接受?」

  柳仙兒愣然望了沙成山一眼,道:「看你正經八百的,什麼事情,你快說!」

  沙成山立刻板著面孔,道:「我這是調兵遣將,絕非開玩笑。柳仙兒,我們一到方家集,你立刻領著戈二成去同你們門主會合,不得稍事滯留,知道嗎?」

  柳仙兒尖聲叫道:「沙成山,你要我走?」

  沙成山字字鏗鏘的道:「而且與戈二成一起走!」

  洩氣似的,柳仙兒道:「沙成山,算你厲害,我柳仙兒照辦!」

  她面色寒寒的又道:「我是見你答應為我們門主出力才聽你的,否則,你休想我再離開你!」

  沙成山側頭笑笑,道:「我們鳳凰嶺下見,柳仙兒,到時候我們不是又見面了!」

  不料柳仙兒突然抱住沙成山的脖子,張口咬上沙成山的青胡茬。

  一陣「唔唔」聲之後,她才在沙成山的推拒下鬆開手,道:「恨不得咬你一口,沙成山!」

  苗疆女子就是這樣子,敢愛敢恨,毫無掩飾。沙成山啼笑皆非,只得拚命打馬……

  篷車進了方家集,到了平安客棧外!

  沙成山跳下車立刻就走!

  柳仙兒一把抓住沙成山,沉聲道:「你不同我一起進去?戈二成要是不在呢?」

  沙成山尚未開口,兩個夥計一起走出來,其中一個拉住車轅,另一個笑道:「客官,原來你是位大人物呀!」

  沙成山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大人物?」

  那夥計笑道:「有好幾批人前來打聽你,那些人都是大人物,你當然也是大人物了!」

  笑笑,沙成山道:「你知道嗎?那些人都是想要我命的!」

  兩個夥計一怔!

  其中一人忙對沙成山道:「一大早還來了兩個大個子,其中一個還少了一條胳臂,兩個人臨去時交待,要你回來後等他們!」

  柳仙兒問沙成山,道:「你知道這兩個人會是誰?」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知道,我想決不會是我的朋友吧!」

  柳仙兒立刻怒道:「不是朋友便是敵人,沙成山,我同你走在一起,看看誰敢動你一根汗毛!」

  笑笑,沙成山問夥計:「住在我房間裡的紅衣大漢呢?

  他如今怎麼樣了?」

  哈哈一聲笑,夥計道:「客爺,是你救了他,他如今精神旺盛了,卻並不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哈……」

  沙成山一怔,冷叱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感激我?」

  夥計理直氣壯的道:「客官,你可要我加以證明?」

  「當然!」沙成山道:「走,你證明給我看,我不信戈二成還在恨我!」

  沙成山與柳仙兒跟著夥計到了後院,夥計端著一碗參湯剛進門!

  房間裡面,戈二成的聲音,道:「你們找到我的柳姑娘沒有?王八蛋,我不是告訴你們她住在北面不遠的小村子嗎?你們是豬,連個人也找不到,你們知道我有多想她呀!」

  夥計哈哈笑著把碗放在桌面上,道:「你的恩人來了,你不見他?」

  戈二成冷冷道:「我要見的是柳姑娘,別的人不見!」

  門外面,沙成山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戈兄,如果我把柳姑娘替你找來呢?」

  門口紅影閃晃,戈二成叫道:「在哪兒……」

  戈二成的話甫落,兩隻泛紅的眼睛都大了,張口結舌的瞅著面色冷冷的柳仙兒……

  笑笑,沙成山道:「戈兄,做朋友也不過如此。我把柳姑娘找回來,你可要好生對待!」

  搓著雙手,戈二成急切的道:「當然,當然!沙成山,你真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天,戈二成再也不與你為敵了!」

  柳仙兒淡淡的道:「找我幹什麼?又活膩了?」

  戈二成呵呵笑道:「柳姑娘,有那麼一天,你就會知道我是多麼的令你快樂!」

  柳仙兒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我聽你的,立刻同戈二成去鳳凰嶺!」她不等沙成山再開口,對戈二成道:「你還能搏殺嗎?」

  一怔,戈二成道:「你是指的……指的……」

  戈二成回頭看看床鋪!

  柳仙兒立刻又道:「我們要找龍騰山莊的人拚命,你願意助我?」

  戈二成喘了一口氣,立刻笑道:「柳姑娘,憑你一句話,休說是龍騰山莊江厚生,便他娘的皇帝老子,戈二成照樣殺!」

  柳仙兒立刻轉過身去,道:「那就走吧!」

  戈二成跑到桌邊,張口把一碗參湯喝光,床頭上抓起一對鋼爪,大步追到店外面去了!

  沙成山未開口,戈二成連向他打個招呼也沒有!

  一邊,年輕的夥計笑道:「客爺,我說的不錯吧?這些天他至少吃掉你百兩銀子,臨去連謝一聲都不說,這種人有良心嗎?」

  笑笑,沙成山道:「你不懂,天下只有這種人才真的有良心。如果他把謝字掛在嘴邊,他便俗氣了!」

  於是,沙成山反而不走了,他走入屋子裡面倒頭便睡。

  夥計走近前,急切的道:「客爺,你不出去了?」

  沙成山閉起眼睛,道:「我等那兩個找我的人,你出去吧!」

  不料夥計剛剛走出客房,已聞得前面有人雷吼,道:「掌櫃的,那個姓沙的王八蛋回來了沒有?」

  這聲音連沙成山也聽到了,然而他仍然把雙目閉著,心中在想——又是罵人「王八蛋」,可惡!

  前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道:「客爺,你等的人找來了!」

  沙成山緩緩起身,他對夥計道:「弄幾樣可口的熱炒,好酒一罈,先請他們吃著,就說我馬上出來!」

  夥計笑笑,道:「可好,嚇我一跳,還以為是仇人找你來了,原來是你的朋友!」

  夥計笑著走了!

  沙成山又倒在床上沉思起來!

  是的,他要想把集結在方家集的各路人物團結起來,就必須要有周詳的計劃,這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雖然他已把「苗疆百毒門」拉在自己一邊,然而尚有「西陲二十四鐵騎」、「皖北飛索門」、「川南龍爪門」,甚至「湘江無憂門」,都對他懷有成見與仇恨!

  平安客棧前面客堂中央的桌子上,兩個大漢真不客氣,只見他二人對面坐,一杯杯的陳年花彫猛喝,四大盤熱炒大口的吃。

  其中一人沉聲道:「兄弟,吃飽喝足了宰活人!」

  就在這時候,沙成山緩緩的走出來!

  與他心中所想不差,正是「關洛雙雄」「赤髮鬼」湯白與「大刀」賀鵬二人!

  露著暴牙嚼肉吃的賀鵬,左腕上套了一隻精光閃亮的蠍尾鉤,見沙成山走來,冷沉的道:「沙成山,你這些天躲到哪裡當王八去了?老於找你找得快發瘋了!」

  不惱,沙成山笑笑,道:「我剛才還同戈二成在一起呀,難道二位未曾遇見他?」

  關洛雙雄對望一眼!

  湯白叱道:「放屁,戈二成會同你在一起?鬼才相信!」

  拉把椅子坐下來,沙成山道:「我陪二位喝一杯,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吃完酒我們找地方清算。二位可有這種超人的風度?」

  賀鵬冷冷的道:「娘的,反正你出銀子,不喝白不喝,干!」

  誰會相信他們曾以死相搏?

  當然更不會有人相信,這三人吃飽喝足以後不定還有一場廝殺!

  湯白重重的放下酒杯,道:「沙成山,你休想以酒肉止住我兄弟揮刀殺你!如果你是這個目的,你會大失所望!」

  賀鵬也憤怒的道:「沙成山,斷手之仇誓在必報,看在你這酒肉份上,少時動上手,你可要小心了!」

  沙成山笑笑,道:「江湖仇是愁,可是我從來不發愁。

  二位一定要干,沙成山捨命陪君子,不過……」

  賀鵬沉聲道:「我們之間沒有『不過』,你休想藉詞拖延!」

  笑笑,沙成山道:「二位如果能破解我的『寒江月落』絕招,沙成山雖死無怨;就怕二位『壯志未酬身先死』,沙某就難過了!」

  湯白望望賀鵬,二人心中明白,實在難以破解沙成山的那招要命殺著;他們找來,原只是為了顯示武林中人一股不屈之氣概!

  沙成山淡淡的舉著酒杯,道:「要想破解我的『銀鏈彎月』絕學,二位只有走一趟鳳凰嶺了!」

  賀鵬怔怔的問:「江厚生知道破解之法?」

  沙成山笑笑,道:「我不清楚,不過他們至少會同二位聯手對付我!」

  湯白沉聲道:「沙成山,你不會再躲起來吧?」

  沙成山一聲冷笑,道:「沙成山寧願伸頭挨刀,不做縮頭烏龜!二位放心,即使你們不找我,我也會找上龍騰山莊!」

  賀鵬立刻站起來,道:「沙成山,這可是你說的,我們龍騰山莊見!」

  賀鵬與湯白二人竟然大步往店外走去!

  沙成山卻依然坐著不動!

  夥計走來,笑道:「這些人真奇怪,你花銀子請客,他們都不謝你!」

  沙成山滿面笑意的道:「喝杯水酒也要人言謝?什麼話嘛!」

  緩緩的站起身來,沙成山走出客棧。他竟然一反常態的在方家集大搖大擺的走了五個來回。

  最後他緩緩的走向西北方——方寬厚的那座焚燬的宅子前面!

  就在這時候,遠處鐵蹄雷動,直往這兒逼來!

  沙成山站上台階回頭望,剎時間十五騎快馬已到了場子上。

  不錯,「西陲二十四鐵騎」只到了十五騎,為首的「鐵腳寡婦」孔二娘已經在馬上嘿嘿的笑起來……

  沙成山指著自己鼻尖,道:「孔當家的,我身上沒有秦百年的東西,不值得你如此高興!」

  「鐵腳寡婦」孔二娘嘿嘿連聲笑,道:「殺了你一樣令我孔二娘高興!」

  她環視四週一陣子,口中「咦」了一聲,又道:「沙成山,你的那匹老馬呢?快騎上,我們再一次馬上決殺!」

  黯然神傷一歎,沙成山雙手一攤,無奈何的道:「孔當家的,我那個老夥伴已為我沙成山盡忠,更為武林道上朋友們盡了孝——包括你們西陲二十四鐵騎在內!」

  沙成山說得不錯,如果不是老馬以身力護沙成山,武林中有誰會知道龍騰虎躍二莊是那麼的狠又毒?

  孔二娘當然更不知道了!

  尖聲厲吼,孔二娘叱道:「放屁,一匹老馬被你騎死,與老娘何干?」

  沙成山望望孔二娘四周馬上的大漢們,真正是一個個要撕吃他方甘休的虎目怒視,齜牙咧嘴!

  其中尤其是「快刀」閻九子,他不時的撫摸著右邊失去的耳朵,雙目之中似已冒出火星子!

  沙成山心中感到委屈,也有著窩囊感:自己如果沒有發現江厚生那種凶殘的蠻幹,如果秦百年沒有對自己玩那種欺人花招,眼前何需向孔二娘盡說好聽的?一刀在手,誰怕誰?殺完你們老子走人!

  沙成山心中這麼想,面上卻掛滿了笑:「孔當家的,你如果真想把沙成山擺平,何妨讓我們先找到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與『藏寶圖』再干?」

  孔二娘重重的道:「殺了你以後,孔二娘一樣可以找那兩件東西!」

  沙成山立刻沉聲道:「殺了我以後,你永遠也休想得到那兩件東西,更何況我也不會等著你們殺我而不還手,其結果只是兩敗俱傷,別人卻佔盡了便宜!」

  孔二娘曾在土地岡領教過沙成山的武功,他的話不錯,拚殺的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而方家集又到了不少江湖人物暗中窺伺!

  冷冷的,孔二娘道:「沙成山,你到底在弄什麼鬼?」

  沙成山雙手平平的垂著,他望了「快刀」閻九子一眼,道:「你們可要聽一聽我這些日子所遇的事情?」

  「鐵腳寡婦」孔二娘叱道:「你想花言巧語騙我?」

  沙成山雙眼厲視,道:「沙成山的每一句話皆是實言,孔當家,你可以打聽!」

  孔二娘低聲對閻九子耳語一陣,便立刻道:「好吧,沙成山,你說!」

  於是,沙成山把對「毒王」冷泉說的同樣的話,又不厭其詳的對孔二娘等十五人說了一遍!

  「快刀」閻九子第一個叫起來,道:「沙成山,你這些嚇人一跳的話全是真的?」

  沙成山立刻怒道:「我沒有發瘋,會對武林兩大世家出言低毀。閻二當家的,你必須相信!」

  不料閻九子大吼,道:「難怪他二人轉道會鳳凰嶺至今未回來!如此說來,他二人難道也被江厚生囚於山腹地牢中了?」

  孔二娘立刻沉聲道:「老二,你說的是那日我們在山道上遇見的『川南龍爪門』白門主與『冷面豹』貝海濤二人?」

  閻九子點點頭,指著沙成山,道:「我們說好了,三日後方家集會合,合力對付這王八蛋的,然而至今未見他們……」

  沙成山聞得閻九子罵他王八蛋,也只得咽口唾沫吃下肚子。他淡淡的道:「我若猜得不錯,八成也要同江二公子陪葬一起了!」

  孔二娘怒聲道:「江厚生這老狗,他比老娘狠十分,可惡!」

  閻九子急問沙成山,道:「江厚生兒子幾時下葬?」

  沙成山屈指一算,道:「尚有五日吧,各位是要救人呢,還是同沙某在此一搏?」

  他一頓,又道:「沙成山的意思,望各位展延幾日,我們以武林義氣為重,江湖命脈為先,摒棄私見,合力救出被囚之人——不論這人是友是敵!」

  閻九子冷冷笑笑,道:「沙成山,你也願意救出白良與貝海濤二人?」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說過,不論這人是敵是友,我都會伸出援手!」

  搖著頭,閻九子道:「別說了,我不會相信,因為你並不是聖人,你只是個江湖鏢客,武林殺手!」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會拿出事實給各位看!」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也見過秦百年的寶庫,各位,我剛才也說過,若想獲得秦百年的兩件至寶,非要同我合作不可!」

  「鐵腳寡婦」孔二娘怒吼道:「娘的,架是打不成了,就暫時合作吧!沙成山,我如果發現你敢欺騙我,我會把你剁成肉泥!」

  淡淡的,沙成山又道:「何妨告訴你們,連那『大漠紅鷹』戈二成也已經同『苗疆百毒門』的人攜手合作趕往鳳凰嶺去了!」

  「快刀」閻九子一怔,道:「當家的,看來這小子沒有騙人,值得我們相信!」

  孔二娘點點頭,道:「好,我們往鳳凰嶺移去,看情形先設法救出人再說!」

  閻九子高聲問沙成山:「沙成山,你叫我們去龍騰山莊,你往哪兒去?難道你還要留在方家集?」

  沙成山搖搖頭,指著三里外的方家集,道:「我在街上來回逛,為的是想把各路人馬引出來,沒想到先把各位引來了!」

  閻九子冷笑道:「就我所知,不少人像我們一樣,要殺你!」

  沙成山淡然的道:「我知道。但揭發江厚生的陰毒,救出被囚之人才是我的目的。身為武林人,多少總得為武林做些事,我沙成山個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麼?」

  孔二娘嘿嘿一聲怪叫,道:「沙成山,老娘有點喜歡你了,小子!」

  沙成山嘴角一牽,道:「希望龍騰山莊事件解決之後再聽你說這句話!」

  於是,孔二娘一抖馬韁,吼道:「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56:33

第三十四章


  望著「西陲二十四鐵騎」躍馬馳去,沙成山疲倦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往那焚燬的大宅子後面走去!

  沙成山心中十分感慨——初來時自己住前面門房,而後面井中沉了九具屍體,直到方剛為奪寶而坑他老哥方寬厚,事情演變到今天,原來大家全都上了別人的當!

  沙成山至今唯一想不通的,便是秦百年的兩件寶物——「百竅神功秘籍」及那一傳言中的「藏寶圖」,究竟是秦百年的陰謀?還是他的毒計?

  沙成山站在井口發愣!

  就在這時,槐樹坡上面突然出現一批白衣大漢,十幾名紫衣女子簇擁著一位灰髮婆婆往這邊走來!

  沙成山立刻認出正是「湘江無憂門」的人!

  人尚未到,「無憂婆婆」花滿天已柱著金杖高聲道:「好個沙成山,你終於現身了!」

  沙成山淡然的道:「花門主別來無恙?」

  花滿天憤怒的叱道:「沙成山,你少同我老婆子打哈哈,我不吃你這一套!說,你是不是已經得到方寬厚的東西了?」

  沙成山緩緩走近花滿天,不料花滿天身後忽然衝出八個大漢,一樣的蛇尾鋼刀,守護在花滿天的兩邊。

  其中一個壯漢沉聲道:「站住,你已經走得夠近了!」

  笑笑,沙成山望了八人一眼,道:「敢情花門主這次把無憂門八位護門使者也帶來了!」

  花滿天怒叱道:「休再閒扯淡了,沙成山,快回答我的話!」

  沙成山面皮一緊,道:「花門主,你可否說明白一些,你為什麼拼上老命也要得到那部『百竅神功秘籍』?」

  花滿天頓著金杖,吼道:「這是我的事,你不用多問!」

  搖搖頭,沙成山道:「花門主如不說明,沙成山無能為力!」

  花滿天托起金杖,走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先說,東西可是在你手上?」

  搖搖頭,沙成山未再說話!

  花滿天憤怒的道:「你騙我,沙成山,我要生啖了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就是把我煮吃了,我也沒有!」

  花滿天頓著足,吼道:「忙了這麼多天,東西究竟在哪裡?」

  沙成山淡然的,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東西根本就在秦百年手中!」

  花滿天無奈的歎道:「虎躍山莊武林世家,老婆子實在不願招惹,為的是不願引起道上朋友誤會……可是……」

  她突然雙目一亮,道:「沙成山,你我皆知東西被方寬厚奪去,你怎麼說東西仍然在秦百年之手?」

  沙成山立刻手指水井,道:「在我未說出實情之前,先叫花門主看一個隱秘地方,就是這口井!」

  花滿天引頸看下去,道:「這井怎麼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可以告訴花門主,方寬厚並未死!」

  此言一出,花滿天幾乎彈起三尺高!

  她哇哇叫道:「沙成山,你越說越玄,誰人不知方寬厚一家早已死絕,連他兄弟方剛也死了?你騙誰?」

  沙成山立刻又指著水井,道:「花門主可以立刻派兩個年輕壯漢從此井下去,水下面有一洞。只要進入洞中三丈遠,便發現一處山洞,順著山洞往裡走,不久便會由山後面的瀑布處走出來。我們在瀑布那面等你派的人出來!」

  花滿天懷疑的道:「難道方寬厚就是藏在山洞之中?」

  沙成山道:「他藏在裡面練功,可惜……」

  沙成山一陣冷笑……

  花滿天一聲叫,立刻便派出兩個壯漢跳入井中,果然下去的人不見影蹤!

  於是,沙成山領著花滿天等一批無憂門的人,匆匆又翻過槐樹坡到了那數丈高的瀑布一邊。

  沙成山指著一塊凸出的大岩石,道:「就是那塊石頭後面,深草覆蓋著一個洞口,花門主可願同沙某一同進去?」

  花滿天愣了一下,道:「方寬厚仍在裡面?」

  沙成山一笑,道:「方寬厚從我的手中搶去兩件『寶物』,他便一家三口躲在這洞裡面。豈料那東西並非真的『百竅神功』秘籍,而是最陰毒的『挫陽縮筋』與『經脈滯流』邪術。方寬厚功未練成,人卻幾乎干憋得死去,才由他的女兒方小雲找到我!」

  他指著山洞,又道:「否則,我又如何會知道槐樹坡有這麼一處隱秘山洞?」

  花滿天挫著牙,怒道:「難怪老婆子一直找不到……」

  她冷笑一聲,又道:「還好沒找到,否則豈不是上了大當?」

  一邊,有個大漢低沉的對花滿天道:「門主且莫聽信他一面之詞,我們必須看到方寬厚方能置信!」

  沙成山不等花滿天開口,立刻點點頭,道:「那是當然的!」

  就在這時候,突然岩石後面鑽出兩個身上濕淋淋滴著水的壯漢,兩個人的臉都凍得泛紫!

  花滿天立刻叫道:「快替他們換乾衣,叫他二人喝上五斤烈酒!」

  兩個壯漢走近花滿天,上下牙齒敲得「噠噠」響,其中一人指著山洞,道:「稟門主,裡面確實住過人!」

  花滿天立刻對沙成山,道:「帶我去見方寬厚!」

  沙成山笑笑,道:「不急,等我把這些天我所遭遇的告訴花門主之後,我再領門主去見方寬厚也不遲!」

  花滿天不耐的道:「你就長話短說!」

  不料沙成山笑道:「決不能長話短說,花門主,勞你還得仔細聽!」

  花滿天憤然的道:「快說!」

  沙成山坦然的道:「當然。但在沙某說出真相之前,必須知道花門主為何急欲奪取秦百年之物!」

  花滿天頓著手中金杖,道:「沙成山,你一定要知道?」

  沙成山立刻點頭,道:「非知道不可!」

  花滿天憤怒的吼道:「為什麼?你憑什麼一定要知道我湘江無憂門之事?」

  沙成山凜然的道:「非是沙某一定要知道你們無憂門之事,而是我答應幫助『苗疆百毒門』奪取那冊『百竅神功秘籍』了!」

  花滿天幾乎氣得跳了起來,吼道:「沙成山,你決不能厚彼薄此!百毒門與你有什麼交情?你曾殺死我門下兩個貼身侍兒,你……你應該幫我才是冰釋彼此冤仇的道理呀!」

  沙成山淡然的道:「花門主有所不知,只因百毒門主夫婦二人五年前練毒功不成,赤練蛇毒加上巨大蜈蚣之毒游在體內無法排出來。每個月圓夜,二人便哀號痛苦,生不如死。據他們苗疆名大夫言,藥物已無效,必須苦練『百竅神功』方可祛除劇毒。花門主,他們才真的需要那件秘籍……」

  不等沙成山話完,花滿天哀聲大叫,道:「沙成山,你只見到冷泉夫妻二人,怎麼會知道我的獨子更需要?」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花郎?他怎麼了?」

  花滿天滿面悲淒的道:「眼看著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他突然得了一種怪病,四肢不能動顫,已經躺在床上半年多了!」

  沙成山重重的環視無憂門的人,突見一個大漢走上前。

  他重重的向沙成山抱拳施禮,道:「沙兄,這些天我齊大元奉門主之命,在方家集沒有找到你……」

  他側身指著另外三人,又道:「他們三人叫白虹、司徒光、高佔先,我們四人是無憂門護門使者。不錯,少門主得了怪病,也是需要秦百年的百竅神功。半年前我們曾各處打探,門主也曾親自登門要求,姓秦的推說東西放在項城他的大徒兒關天水家中。我們門主轉而去求關天水,姓關的推得乾乾淨淨,這才不得已派人前去盜取……」

  笑笑,沙成山道:「所以你們也上當了!」

  花滿天拭著眼淚,道:「是的,我們是上了大當。秦百年啊,不借就算了,你何必害得我勞師動眾的奔波不已?」

  沙成山猛的一拍大腿,道:「好,我答應為花門主搜找『百竅神功秘籍』!」

  花滿天怔怔的道:「沙成山,聞得你言出必行,你已答應百毒門主冷泉,又為何能答應我無憂門?」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們兩家全是以此神功療病,且等東西到手,騰抄一份不就行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花滿天立刻點點頭,道:「主意很好,沙成山,你有什麼話請直說吧!」

  於是沙成山把方寬厚兄弟鬩牆,直到龍騰山莊發現被囚之人,仔細的對花滿天說了一遍!

  「無憂婆婆」花滿天不由大怒,怪聲道:「老婆子絕對想不到名滿江湖、令譽清高的龍騰虎躍二莊,竟是欺世盜名之輩!」

  接著,沙成山又把虎躍山莊遭遇,討出十萬兩銀子之事也說了一遍……

  花滿天撫掌笑道:「痛快!痛快!沙成山真有你的!」

  沙成山立刻對花滿天抱拳,道:「先找上鳳凰嶺救人,再找秦百年要秘籍,花門主,你可願意率眾赴此盛會?」

  花滿天慷慨激昂的高聲道:「我輩江湖中人,成幫立派所為何來?不就是舉大纛以維正義?沙成山,我這就率領門人趕往龍騰山莊,倒要見識一下江厚生那老小子的『七幻術』有什麼驚人之處!」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花滿天會如此爽快,內心的憂慮一掃而光!

  原來擔心自己在方家集會有幾場拚殺,想不到竟然如此容易的把事情擺平,更難得的是各門派皆願共赴大難,找江厚生理論!

  沙成山立刻抱拳施禮,道:「花門主,我為被囚在鳳凰嶺地牢的道上朋友們向你致最誠摯的謝意——不論被囚之人是沙某的朋友或是敵人!」

  花滿天神情為之一緊,走近沙成山便伸手拍著對方的肩頭,笑得滿面皺紋的道:「好小子,往日我老婆子傲視群倫,把你也只是看成一個無賴殺手,想不到沙成山竟然有如此超人的海量,是我老婆子看走眼了!」

  笑笑,沙成山道:「花門主過獎了,沙成山只做該做的事!」

  說完,他莊重的對花滿天一抱拳,又遭:「花門主,我們鳳凰嶺上見,沙成山先走一步了!」

  花滿天望著轉身走去的沙成山,自言自語的道:「江湖代出奇士,沙成山就是這種人物。可惜呀,真是可惜,偏就這種人物不受約束,獨來獨往,否則能為我無憂門所用,該是多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沙成山走到方家集,此刻他心中坦然,往日的疑慮與迷惘已全化為烏有,緩緩的走到平安客棧門口。

  他沒有再進店,伸手對店裡掌櫃道:「丁掌櫃,你替我算算總帳吧!」

  沙成山沒有走進去是有原因的,街頭上走過來三個青裝漢子,他一看便知是「川南龍爪門」的人!

  是的,沙成山與龍爪門結冤,是因為他曾在白羊河岸搏殺過白良的兒子「逍遙公子」白快活,當時龍爪門的人便是這種打扮!

  此刻,丁掌櫃笑著走出來,道:「怎麼,客官要離開方家集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一切開銷,一共多少銀子?」

  丁掌櫃笑意盎然的道:「我早算過了,連你朋友的花費在內,一共一百二十兩銀子!」

  他一頓又笑道:「一大半是你那位朋友用掉的,一天五隻老母雞燉參湯,可用了你不少銀子!」

  淡淡的一笑,沙成山正要說話,卻又見幾個和尚道士,匆匆往南走去,心中正感著奇怪!

  三個青裝大漢已到了平安客棧門口,他們看了沙成山一眼,似乎並不認識,其中一人抱拳問道:「請問這裡掌櫃……是……」

  丁掌櫃立刻笑道:「三位,我就是!」

  那人立刻問道:「這兩天可曾有位老人家同一壯年人來投店?」

  丁掌櫃搖搖頭,道:「沒有見過你們要找的人!」

  只聽另一人急切的道:「掌門人怕是在什麼地方耽擱了,鳳凰嶺離此三百里,三天前就該來了!」

  沙成山心中一緊,立刻對掌櫃的道:「剩下的銀子替我買匹好馬,套上馬鞍,我要立刻趕到龍騰山莊去救人!」

  三個青裝大漢俱都一驚,其中一人對沙成山抱拳,道:「這位兄台說的龍騰山莊,不就在鳳凰嶺嗎?」

  沙成山笑笑,道:「不錯,正是鳳凰嶺的龍騰山莊,三位是……」

  那人立刻回道:「我們是川南龍爪門下的,我們原是奉派來方家集與門主會合,找那殺害我們少門主兇手的。門主轉道去鳳凰嶺至今未見人回來,請問……」

  深沉的搖搖頭,沙成山道:「三位兄台尚不知道吧,龍騰山莊的二公子被殺,江厚生一氣之下找不到真兇,卻囚了不少武林人物,準備七七之期一過,便要與他死的兒子陪葬。只怕你們的門主也在陪葬之列了!」

  後面站的黑漢突然罵道:「龜兒子的,好可惡呀!我們找姓江的要人去!」

  沙成山立刻又道:「三位,要去可得早去,已有幾批江湖朋友找去了!」

  三個人不再多說,回頭便往另一家客棧走去!

  沙成山接過一匹套好鞍的烏錐馬,看了看,有些黯然的拍拍馬脖子,問一旁的掌櫃,道:「我的銀子夠嗎?」

  笑笑,丁掌櫃道:「良駒無行情,五百兩不多,五十兩不少,你騎去吧!」

  沙成山翻身坐上馬背,已見從附近客店裡跑出七個龍爪門大漢,他們匆匆的便往南奔去,顯然同那幾個和尚道士走的一條路——鳳凰嶺!

  一條寬敞的大道上,忽然出現江湖上各門各派人物,連一些出家人也往這條大道走去——鳳凰嶺!

  寬敞的大道延伸到一大片巨竹林子裡,有一棟大房子露出個屋簷角,這兒駐守著五十名龍騰山莊的武士。

  原以為來此的人是為了莊主二公子,不料這些人物中有人叫囂起來:「快叫江厚生走出來!」

  出言莽撞,語意不善,便立刻有人跑進莊子裡面把張長江找來了!

  總管張長江笑容可掬的望著大批來人,道:「各位前來龍騰山莊,就是我們莊主的朋友。只是各位來得不巧,偏遇上我們二公子遇害。如果大家肯幫我們找到真兇,就請隨在下到莊後去看看死者屍體,如何?」

  突然,有個老太婆聲音,問道:「你們二公子死了幾日了?」

  張長江立刻回道:「明日便到七七之日,各位請這邊走!」

  那老太婆立刻又道:「你是這兒的總管?」

  張長江笑笑,道:「不敢,在下張長江!」

  老太婆冷冷的道:「張長江,聞得你們囚了不少江湖高人,準備給你們二公子陪葬,可有此事?」

  張長江指天指地,跳起腳來大喊冤枉,道:「我的老奶奶,是誰造出這種缺子絕孫謠言?我們江莊主,一年除了三捨救貧,平時更是濟助道上朋友而不遺餘力,龍騰虎躍在武林中也是小有名氣,誰會做出這種神人共憤之舉?各位,你們如果相信,就上了這個人的惡當了!」

  老太婆柱著金杖,道:「你既如此說,那就帶我去看看!」

  張長江立刻笑笑,道:「在下看今日來了不少貴客,請問都是何門何派,免得莊主問起來,張某無以為答!」

  老太婆頓著金杖,道:「湘江無憂門門主,花滿天就是我老婆子!」

  就在這時候,突然後面傳來馬蹄聲,孔二娘也尖聲道:「誰要進莊?孔二娘陪你進去!」

  張長江遙望過去,只見是十五匹健馬馳來,為首的是個大腳婆娘,心中一陣冷笑!

  緩緩的,穿著大紅衫的戈二成走上前去,冷冷道:「張總管,今天當著天下英雄面,你可休想玩奸施詐。否則,龍騰山莊我一把火燒你們個鳥蛋精光!」

  張長江冷冷的道:「既然大家要看,就請一起走吧!」

  算一算這些人幾乎有一百二十多人。

  跟在戈二成身後的柳仙兒低聲對篷車後面的冷如水,道:「大公主,由我同戈二成進去,你們小心在此守護著門主,千萬不可輕進!」

  冷若水對於柳仙兒的忠心直點頭,道:「你們也要小心!」

  百毒門的人全部守在一輛大篷車四周。百毒門的七位壇主,在冷若水的指揮下,團團緊守著冷泉夫婦二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3:58:33

第三十五章


  繞過高牆,上了山道,張長江又把這上百之眾一齊帶進了那個極大的山洞裡面!

  張長江邊走邊解說:「各位,這兒就是這麼一個大山洞,我們二公子就停靈在前面,各位可以仔細的看,哪兒有什麼地牢?」

  一眾人等到了洞中的停靈地方,只見有十一具靈柩,只有中央的一個是金色棺材,顯然是江少強的!

  張長江咬牙切齒的道:「各位請看,我們龍騰山莊也算得是武林世家,平日行善積德,卻換來這種代價,各位替我家主人想想!」

  張長江淒苦的表情,幾乎動搖了眾人的心!

  突然,柳仙兒走前,沉聲道:「有人說你們龍騰山莊囚了不少江湖中高人,可有此事?」

  張長江怒叱的道:「這個人胡說八道,你們千萬別上他的當!」

  柳仙兒望了戈二成一眼!

  戈二成冷冷的道:「張總管,你可以帶我們在這山洞中走走?」

  張長江十分坦然的道:「當然可以!各位,我們這就在洞裡走走!」說完,便當先往前走去!

  緊跟在張長江身後面的,除了花滿天、孔二娘、戈二成、柳仙兒之外,尚有不少出家人。

  這些人誰都不開口,他們未曾聽沙成山說過,但有幾個和尚是奉了智化大師交待而來探看的!

  「快刀」閻九子走近戈二成,道:「戈兄也來了,我懷疑姓沙的小子沒說實話!」

  不料他的話被走在前面的張長江聽到,張長江立刻驚異的回頭問道:「沙……你是說替我們姑老爺辦事的沙成山?他……他竟然……」

  戈二成立刻揮手道:「別提什麼沙成山,快帶我們去看看!」

  張長江挫著鋼牙往前走,他一連繞過幾條長洞,眾人看不到可疑之處!

  戈二成突然大叫:「柴松、鐵秀,你們在哪兒?」

  戈二成是聽沙成山說的,他見不到可疑地方,便叫了起來,因為他相信沙成山說的是實情!

  一路叫,張長江只裝不知道!

  又繞過一道洞,迎面突然出現個矮子。

  張長江高聲叫道:「伍總管,你來的正好,可以為我們做見證!」

  那矮子走到眾人前面,柳仙兒立刻認出是虎躍山莊的總管伍大浪。冷冷的,柳仙兒對戈二成道:「一丘之貉!」

  張長江對大伙介紹,道:「這位是虎躍山莊伍總管。我們莊上出了人命,死了這麼多人,秦老爺子才派他來協助的!」

  伍總管點點頭,道:「各位怎麼來此?」

  戈二成逼近伍大浪,沉聲道:「你們囚了不少道上高人,準備陪葬江二公子,可有此事?」

  搖搖頭,伍大浪道:「沒聽說過!」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道:「各位聽清楚了吧!」

  伍大浪走近張長江,也不知他對張長江說了一句什麼話,張長江立刻對眾人抱拳,道:「各位慢慢在山洞找下去,有伍總管帶路也是一樣,在下要去迎接一位貴客了!」

  張長江走了,而且走得十分愉快。

  臨去,他還向大家哈哈笑著,道:「莊上備酒,等候大家看完山洞好生喝一杯!」

  洞中每隻長明燈下站著一個黑皮勁裝抱刀大漢,每三丈站一人。

  就在伍大浪引著眾人往前走了不到三丈遠時,只見他突然一指點向黑衣勁裝大漢眉心,一股鮮血往外標濺!

  他從大漢背後握住一隻粗環,只用力一拉,附近出現一個石室。

  裡面裝潢十分豪華,洞口有一把手,他伸手握住往下按,室內的桌椅與厚毯便立刻沉入洞底!

  他的動作十分快速,這一切動作只是轉眼間的事情!

  眾人衝進洞口往下面看去,只見是兩個昏迷不醒的人靠著山洞閉緊雙目!

  戈二成一眼便認出二人,立刻叫道:「是白門主、貝海濤二人!」

  後面有七個川南龍爪門兄弟,他們聽得戈二成的話,便立刻擠到洞口,「噗通通」跳下去三個青裝大漢!

  上面的孔二娘跺著一雙大腳丫子破口便罵:「她媽的皮,沙成山那小子果然說的全是老實話!」

  「快刀」閻九子真快,大馬刀已擱在洞口伍大浪的脖子上叱道:「媽的,你既是虎躍山莊總管,與龍騰山莊早已沆瀣一氣,老子先宰了你!」

  伍大浪嘿嘿一笑,道:「各位,我並非伍大浪,我是……」

  花滿天也叱道:「娘的,睜眼說瞎話,連張長江那個王八蛋都叫你伍總管,你還說自己不是的,你明明怕死!」

  伍大浪立刻又道:「我若真是伍大浪,為何把各位引入秘室?」

  閻九子叱道:「你說你是誰?」

  伍大浪道:「二閻王沙成山呢?他若不來,老夫就不便露出真面目來!」

  孔二娘怒道:「為什麼?你說個理由出來!」

  伍大浪立刻不客氣的道:「我信得過沙成山的本事,只有他尚可同江厚生一拼。你們之中怕很難有人擋住江厚生的『七幻毒殺』,我若此刻現出原形,你們誰保證我的安全?」

  柳仙兒立刻笑道:「伍大浪,沙成山來了,我相信他不會不來!」

  此刻,一根鐵索垂下,立刻把洞中昏迷的白良與貝海濤二人吊到地牢上面!

  花滿天率眾前來,完全是江湖義氣!

  她重重的對伍大浪道:「你不露真實身份也罷,這洞中共囚了多少同道,你快引我們前去救他們出來!」

  伍大浪立刻對眾人解說:「明日七七,就是埋葬之期,鳳凰嶺上已挖好墓。山洞中囚的人今日一早便不供給吃喝,只叫他們喝了一碗迷魂湯,明早空空肚子淨體好入棺。我還正擔心沙成山不按日子前來呢!」

  接著,他立刻對眾人道:「你們先派出高手,消滅洞中守衛。據我所知,此洞中已囚了十位武林高人,還有和尚道士……」

  突見一個老和尚近前急問:「在哪兒,快領我們去找!」

  伍大浪一見這和尚,笑笑,道:「原來智上大師也來了!」

  是的,這老和尚正是智上大師,跟著他一起趕來的還有方寬厚的兩個師弟與智化大師!

  伍大浪立刻提高聲音,道:「昨日過午,又來了兩個大漢,其中一人斷了左手,他們就囚在這兒!」

  說完把一個狙殺而死的大漢拖開,伸手又在壁上猛力推去,轟的一聲又出現一個豪華石室。

  伍大浪伸手將洞中的把手一壓,室內立刻又現出個地洞,眾人低頭看去,戈二成又同閻九子叫道:「閻兄,是關洛雙雄,想不到他們也來了!」

  閻九子立刻命人躍下去,鐵索垂下,把兩個大漢吊上來。

  孔二娘見四個吊上來的人需要人背著,急的問道:「如何才能把他們救醒過來?」

  伍大浪立刻笑道:「冷泉澆頭,他們就會醒轉過來!」

  說完又走向另一通道,這兒已不見守衛的人,伍大浪一怔,道:「快救了人出洞,守衛的人一定跑了!」

  於是,這個石室也被推開,只見洞下面兩人正在呼呼大睡,智上大師驚呼道:「師弟,師弟!」

  不錯,正是智空大師!

  就在智上的呼叫中,有個中年道裝人物也呼叫道:「惠因師伯,怎會是你!」

  這道士說著,便立刻跳了下去,又有兩個和尚也匆忙跳入牢中,立刻便把昏迷中的二人抬了上來!

  現在,誰也不再追問伍大浪的真實身份了!

  這一次連繞過兩道彎,伍大浪匆匆打開另一石室,那石室也是相當豪華,哪像是陷坑?

  地牢又被打開了!

  這次有人在洞口驚叫道:「是笑師伯,他老人家怎會落入坑內?」

  更有個女人怒叱道:「可惡,原來把老酒鬼也囚在這兒,我老婆子非找江厚生那老小子打一架不可!」

  眾人看去,只見這婆娘搽脂抹粉頭上插了一支馬英花,瘦瘦高高的,年紀在四五十歲之間。

  不錯,這兒就是沙成山曾經陷入裡面的地牢,救出的二人正是「華山笑彌勒」鐵秀與「醉仙」柴松二人!

  伍大浪遙指遠方,又道:「走,還有一處囚著兩人,救出之後快退出洞外!」

  眾人穿過中央停靈的大洞,走入最近的一處石室,鐵柵內囚著兩個鬚髮蓬鬆大漢,沒有人認識這兩人。

  因為二人衣衫襤褸,滿面垢土,萎靡得了無生氣!

  有四個無憂門大漢便抬著二人走出鐵柵門外!

  伍大浪高聲叫道:「大家快往外面走!」

  不料就在此時,山洞中傳來轟隆之聲此起彼落!

  伍大浪大驚,急叫道:「快逃,張長江這兩天已對我產生懷疑,他一定發動機關要封墓了!」

  「鐵腳寡婦」孔二娘罵道:「媽的,原來這山洞就是個大墓塚呀,大家快往外面衝呀!」

  一行近百人,誰不驚心動魄?

  驚呼怒罵之聲,此起彼落!

  此刻,前面已現出洞口的光亮,眾人已聞得轟隆之聲從後面漸漸響過來!

  有一股岩石灰塵被洞內激起的氣旋逼飛過來!

  就在這時候,前面的出口「嘩啦」一聲響,好粗的一道鐵柵門落下來,張長江已雙手叉腰站在洞口狂笑不已!

  伍大浪第一個撲過去,叫道:「老張,快放我出去!」

  張長江憤怒的「呸」了一聲,道:「去你的『武大郎』,你究竟是誰易容改變的?快說!」

  伍大浪指著自己叫冤枉,道:「張長江,我真的是伍大浪,不信你來仔細看!」

  張長江罵道:「看你個鳥,真的伍大浪必然早已被害死了!王八蛋,這些人說出此地囚了人,我便更加懷疑你這王八蛋了。如果你真是伍大浪,你曾向我保證過沙成山已被你騙上絕嶺取寶而被你推落萬丈深淵了,那麼這些人就永遠也不會知道鳳凰嶺上的秘密,而這些人卻前來鬧事,你又作何解釋?」

  二十名勁裝軟皮外套大漢,憤怒的分站在張長江的兩邊。

  洞內,孔二娘高聲罵道:「媽的,江厚生果然狠下了心!

  他原是欺世盜名之輩,算我們瞎了眼,上這種惡當!」

  花滿天急切的道:「難道定要我們這麼多人陪葬?」

  張長江冷冷的道:「不錯,這最後一道洞口未落下來,便是要等七七之日,今夜子時方能啟動。各位,你們就在裡面耽著吧!」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喝叱怒罵聲,有一種十分怪異的聲音在空中不斷的蕩漾,聽起來令人毛髮悚然,心中老大的不舒服!

  張長江一怔,道:「怎麼,竹林那裡還有你們的人?」

  柳仙兒沉聲道:「不錯,是我『苗疆百毒門』的人!姓張的,你以為只有我們?」

  哈哈一聲笑,張長江對二十名勁裝大漢吼道:「小心看守,我過去看看就來,別叫那些雞貓子喊叫之徒驚動了老莊主的安寧!」

  於是,張長江立刻展開身法,匆匆的往大道上的巨竹林撲過去,一路上還發覺從莊內衝出二十多名武士,個個凶狠的抱刀往竹林那面跑!

  張長江剛走沒多久,山洞上面,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各位,你們辛苦了!」

  這句話說給誰聽的?

  是洞內被囚的眾人,還是洞口守衛的二十名黑裝大漢?

  就在二十名壯漢一怔之間,那人似是連滾帶爬的從洞上面滾落下來!

  他帶起了塵土飛揚,就在這種沙石墜落中,下面仰天觀看的勁裝大漢,立刻傳出淒厲的狂叫聲:「啊!」

  等到那人落在洞口,二十名壯漢已躺下一半在地上!

  真夠駭人聽聞的,十個地上躺的,個個頭上一個血洞,敢情全被石頭打入腦殼裡當場死了!

  洞裡面傳出柳仙兒的歡叫聲,道:「沙成山,你這個死沒良心的,這時候才來呀!」

  洞口,沙成山可並未閒著,餘下的十名壯漢瘋子一般的圍殺而上,有個大漢狂怒的罵道:「你個小狗操的,原來你躲在山上未出來!」

  沙成山的身法怪異,他不即出刀,卻旋繞在十把砍刀的冷芒中,笑道:「我要是出來,張長江那個王八蛋非尿濕褲子不可!」

  洞內,伍大浪哈哈笑道:「沙成山,你來了,我還用得著扮什麼『武大郎』?」

  說完,他在脖子上面一陣揉蹭,緩緩的撕開一張人皮面具,是個老人,白髮蒼蒼的老人,洞內竟然無人識得!

  突然,洞口外面一聲雷吼:「寒江月刃!」

  是的,沙成山覷準出手機會了!

  他的狂吼,宛如星河決潰!

  一天的冷芒閃爍不已,鮮血便在空中飛濺,「銀鏈彎月」銳利快速的刀鋒,帶起切肉豁骨的聲音!

  十名黑衣勁裝大漢無一倖免的旋著血身往四下裡倒去!

  沙成山的動作果然乾淨利落,決不拖泥帶水,人倒,他的刀已不見,緩緩的走至一塊大石邊!

  只見他推開大石,石下面現出一個旋轉鈕,他很快的扭動鐵鈕,洞口那道粗得嚇人的鐵柵便立刻彈升起來!

  洞裡面的人立刻往外面衝!

  柳仙兒毫無顧忌的衝向沙成山,她雙臂一張便抱緊沙成山的脖子親了上去!

  戈二成全身一哆嗦,雙目幾乎噴火!

  沙成山忙推開柳仙兒雙臂,道:「柳姑娘,你抱錯人了,你應該抱住他才對!」邊指向戈二成!

  柳仙兒立刻笑道:「都說好了的,他不會吃乾醋的,戈二成,你說是嗎?」

  柳仙兒媚眼瞟向戈二成,令戈二成一哆嗦,忙點點頭笑道:「不錯,我是這麼說過的!沒關係,就算你們……你們上床,我也認了……」

  沙成山立刻對柳仙兒道:「快吧,請戈兄帶你去支援冷門主,他那面正幹得如火如荼,去晚了可就糟了!」

  他雙目直視戈二成,又道:「當然,也是你的機會——表現的機會到了,戈兄還等什麼呢?」

  「大漠紅鷹」戈二成在洞中已經一肚皮的窩囊氣無處發洩,又見柳仙兒對沙成山的表情,真是窩囊中的窩囊!

  此時聞得沙成山的話,狂吼如鷹,一飛沖天,空中連翻十一個空心斤斗,直往巨竹林子那面撲過去!

  戈二成的身法,光景連柳仙兒也大吃一驚!

  是的,龍騰山莊的第一道關卡處,巨竹林的房子外面,「苗疆百毒門」的七壇主加上冷若水與六名侍兒被五十多名手持長短刀的大漢團團圍了起來!

  坐在篷車上面的「毒王」冷泉夫婦二人已掀開車簾,顫巍巍的直起身子。冷泉沉聲對圍上來的大漢們吼道:「快叫江厚生那狗東西走出來!」

  有個壯漢見圍在篷車四周的男女加起來不過十四個,車上站的兩個老人好似大病在身,不由冷笑連聲,道:「老頭兒,你是什麼東西,敢直呼莊主名諱!老子們且拿下你們再送你們去個地方『極樂』!」

  另一壯漢長刀一揮,狂吼道:「兄弟們,殺!」

  冷泉怒聲如雷,這些大漢的圍殺,氣得他哇哇怪叫!

  冷若水高聲對冷泉道:「爹,你二老快進去,這裡由女兒等足以對付!」

  車上,老太婆突然摸出一把小蟲準備往敵人打去!

  冷泉立刻阻止,道:「不行,這裡有我們的人,這時候他們身上未塗解藥,你若打出『鑽心蛭』,連我們的人也受不了!」

  此刻,雙方已在篷車四周拚殺起來!

  苗疆百毒門以寡敵眾,緊守篷車,相互配合,彼此支援,一時間尚能保持不敗!

  「毒王」冷泉遙望四周,不見有道上朋友往這邊來,又未見沙成山救出什麼人來,不由得一聲狂吼:「住手!」

  兩下裡正相互搏殺不已,冷泉厲吼之聲甫落,雙方各退兩丈,冷泉已沉聲說了兩句暗語。

  當然,龍騰山莊上的人誰也沒有聽懂!

  那大漢立刻狂叱道:「老傢伙,你還有什麼屁要放?是不是打不過了想找退路?」

  突然,苗疆百毒門的男女十二人動作劃一,每個人入懷取出一顆大紅九含在口中!

  就在這時候,冷泉仰天悲鳴不已!

  他雙手祈天,口開如洞,直著喉嚨怪叫連聲,甚至全身也在顫抖不已!

  五十多個龍騰山莊的大漢,誰也聽不出來他叫什麼,更不明白冷泉為什麼會如此嘶啞地狂叫不休!

  有幾個大漢議論紛紛的道:「娘的老皮,這老小子瘋了!」

  「準是被爺們把他嚇成這種樣子了!」

  只有正面大漢滿面驚異的,道:「這是什麼功夫?老子好像沒有見過!」

  那「毒王」冷泉的厲叫聲不時的轉變方向,忽高忽低,忽粗忽細,光景如同在與天上對話!

  就在對方大漢們又開始鼓噪著揮刀再殺的時候,突然天空中一陣嗡嗡聲傳來!

  於是,冷泉的聲音更加尖吭嘹亮!

  他的雙手高舉,細看之下,他雙手赤紅,發出一股十分誘人的香氣,香氣有些濃而刺鼻,十分怪異!

  嗡嗡之聲宛如一片墨雲,剎時便穿進巨竹林子裡,眾人舉頭望去,已有人狂叫起來:「好傢伙,哪兒來了這麼多虎頭蜂!」

  龍騰山莊的大漢中間,也有人瞭解虎頭蜂的厲害,立刻大叫:「別動,不能招惹它們!」

  不料,上萬虎頭蜂剎時間落在「毒王」冷泉的雙掌之中,盤旋在他的週身不去……

  這情景真令人難以相信,四周圍的大漢們,從未見過這般怪異光景!

  猛然間,冷泉的雙掌上下晃閃不已,口中尖吭的大叫:「阿叱卡!呵叱卡!」

  怪事發生了!

  群蜂嗡嗡四散開來,一隻隻瘋子般的往人頭上飛撲過去,見人便蟄,至死方休……

  五十多名龍騰山莊大漢,舞刀抗拒,早被群蜂蟄得哇哇怪叫,沒命的往莊內逃去!

  有些見機快的,展開身法狂奔,未被蟄到,這些人直奔出半里遠,才喘過氣來;有些已被蟄得面目全非,痛苦得淒叫不已!

  就在這時候,張長江匆匆的走來!

  有個大漢立刻向他稟報:「總管,不好了,百毒門的人會妖術,他們呼叫一群毒蜂,蟄得兄弟們四下裡逃命,你看怎麼辦?」

  張長江沉聲罵道:「你們都是豬?為什麼不把他們帶入山洞口?」

  有個被蜂蟄得鼻子大了一倍的大漢回道:「我們原是要領他們去山洞的,可是他們不去,還拆穿我們的計謀,說什麼我們的山洞中有地牢,一定要莊主本人出來相見,雙方一言不合還幹了一場!」

  張長江咬咬牙,道:「媽的,一定是有人露了風聲,今天才來了那麼多人物!」

  一頓,他立刻大聲叫道:「快,每個人準備兩隻火把,不能叫百毒門的人把毒蜂引進莊子裡!」

  這些人也真夠快,剎時間便走入一個小房子裡面取出成捆松枝桐油火把!

  此刻能夠再戰的不過三十人,張長江命人把火把燃上,高聲吩咐:「先把毒蜂燒盡,再把百毒門的人圍住。能殺便一舉殺光他們,否則等我把事情稟明莊主再說!」

  三十名大漢,舉著六十支火把,立刻便又衝入巨竹林子裡面!

  緩緩逼近巨竹林裡的篷車!

  「毒王」冷泉見這許多火把,立刻淒泣似的一陣兒狂叫,且從懷裡摸一把白色粉末往空中撒去。

  那些毒蜂見到白粉末,便立刻破空飛去,剎時間一隻不剩!

  龍騰山莊的大漢們見毒蜂飛去,又見百毒門的人個個無恙,不由狂罵著舉刀殺來!

  就在這巨竹林中,雙方第二次拚鬥起來……

  這些大漢被毒蜂蟄得火冒三丈,個個奮不顧身的向篷車殺去,有個怒漢似乎是這批人中間的頭目,只見他拔身而起,騰空揮刀便往篷車上落去,口中怒吼道:「老子劈死你這兩個老狗!」

  不料他尚未落在篷車頂上,一團小點衝他射來。這人也十分了得,空中扭腰側翻,橫開三尺!

  原以為是敵人暗器,不料這些小黑點橫裡往他身上撲去,剎時間落到他的頭手皮膚上面。

  等到他發覺是一些怪蟲——鑽心蛭,已覺麻痛難耐,舉刀困難!

  冷泉一聲冷笑,右掌拍出,這大漢的身子便像脫線的風箏飛在五丈外。仔細看去,天爺,這人的面皮發紫,那些小蟲已鑽入肉中直往他的腦門各穴道中鑽去,他連聲狂叫翻滾,狀至嚇人!

  龍騰山莊內就在這時候發出一陣鑼聲!

  上百名莊丁,盡皆舉著長短刀往莊門口衝過來,後面更有十名巨漢,儘是巨斧鋼盾。

  有個白面山羊鬍老者,穿著十分華麗高貴,舉步嚴肅威猛,面色淡紅,雙目如炬,大步走在十名持斧大漢前面,直往莊外走來!

  是的,這人便是龍騰山莊的主子——「飛龍」江厚生!

  就在莊門口的廣場上,「飛龍」江厚生金剛怒目的橫肩站在石梯上,冷冷的望著巨竹林內,沉聲道:「十衛何在?」

  後面轉出一個猛漢,施禮,道:「十衛侍候莊主,請吩咐!」

  江厚生重重的道:「派人把張總管叫回來!」

  立刻就有一個持斧巨漢飛躍著衝到林邊,叫道:「總管,莊主叫你們撤回來!」

  張長江聞言,立刻猛揮手,叫道:「暫退,莊主有令,暫退!」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04:01:00

第三十六章


  於是,張長江率領著這些被毒蜂蟄過的漢子退到廣場正面。近百名龍騰山莊的大漢,一個個凶殘地望著緩緩逼來的篷車,只等莊主一聲令下,他們便會一舉把百毒門的人殺得一個不留!

  這光景早看在「毒王」冷泉的眼裡。身邊的冷若水憂心的道:「爹,這時候還不見沙成山他們出現,怕是已上了江厚生的當,被困在山洞中了!」

  「毒王」冷泉重重的道:「處在這種情況之下,一切就靠我們自己。老伴,我們都有生不如死的感受,趁此機會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豈不痛快?」

  老太婆哧哧笑道:「老頭子,我也有同感,你我使出混身解數,殺他們一個大吃一驚,如何?」

  「毒王」冷泉高舉雙手,在篷車緩緩移動中,又開始仰天高吭尖叫起來!

  那面,已有人對張長江道:「總管,車上那老小子在招呼毒蜂了!」

  張長江立刻大聲道:「快!準備火把!」

  石梯上面,「飛龍」江厚生沉聲道:「何用準備火把,你們且退後!」

  張長江立刻對江厚生道:「莊主,毒蜂太多,只怕……」

  江厚生沉喝道:「別再多說了,都是你,竟然把抓到手的兇手放走,如今惹來這些可惡的東西找上鳳凰嶺……」

  張長江立刻低頭,道:「這都是伍大浪出的餿主意……」

  江厚生濃眉一揚,沉喝道:「伍總管呢?」

  張長江立刻指著莊後,道:「屬下把他囚在山洞中了……」他一頓,立刻又道:「被囚的不是伍大浪伍總管……」

  江厚生憤怒的指著張長江,道:「說話顛三倒四,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張長江立刻走近江厚生,道:「莊主,屬下真的該死,今天來了這許多門派的人物,方知道伍總管他們已全死了,如今山洞中被囚的伍大浪是別人改扮的……」

  江厚生驚異的道:「一定是扁奇那老東西幹的好事!」

  張長江立刻又道:「所幸我已經把他們全囚在山洞中,只等明晨吉時一到,立刻封洞。那麼多人物與二少莊主陪葬,多少也使得二少莊主瞑目了!」

  江厚生憤怒地指著張長江,叱道:「你真是糊塗到家了!

  這麼多武林高手,他們能甘心被囚,等著我們去封山洞?你早應該發動總機關了!」

  張長江一怔,道:「莊主是要現在就把他們囚死在山洞中?」

  江厚生沉聲道:「我擔心他們已經衝出山洞了!」

  此刻,正是沙成山等聞得「毒王」冷泉尖聲嘯叫之時,也是戈二成與柳仙兒往竹林子裡奔去的時候!

  突然,又見那群毒蜂群聚在篷車中的冷泉雙掌之上!

  江厚生冷然的走上前去,沉聲道:「老毒蟲,你敢跑到龍騰山莊撒野,大概是憑藉著你那驅使毒蟲的本領吧!」

  冷兮兮的一聲笑,冷泉道:「江厚生,你原來人面獸心!你兒子死了就該去找兇手,為何回了那麼多道上朋友陪葬?你兒子是什麼東西?他又不是皇帝老子無道君……」

  江厚生怪叱道:「放肆!老毒物,死的不是你兒子,風涼消遣的話誰都會說,你少在老夫面前放閒屁!」

  他一頓,又道:「既然你們全知道了,也免得我們日後多麻煩,你們今日全死定了,一個也別想走出鳳凰嶺!」

  「毒王」冷泉雙手托著大堆毒蜂,仍然怪叫道:「江厚生,原來你真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江厚生重重的道:「你錯了,這只是我們未來領袖武林、一統江湖的手段!藉著我兒江少強的被害,樹立我們的威名而已!」

  「你們?」「毒王」冷泉嘿嘿笑道:「你們指的就是龍騰虎躍二莊吧?」

  嘿然一厲雙目,江厚生道:「冷泉,你知道得越多,死得也就越早越快!」

  「毒王」冷泉雙手高舉掌上毒蜂,尖吭的又叫起來:「阿叱卡!阿叱卡!」

  叫聲中,他雙手往空中送去,只見雲一般的一群毒蜂,只只發瘋般的往江厚生圍飛上去!

  江厚生見毒蜂往自己飛來,忽然拔空而起。半空中他突然一聲旱雷似的怒吼,飛近他的毒蜂立刻被他的吼聲震死不少,紛紛落在地上!

  然而,江厚生的吼聲也激發了毒蜂的野性,不要命的往江厚生圍去!

  就在一聲雷吼之後,江厚生的身子已在空中閃躍不已!

  他雙掌出手如風——比勁風凌厲十倍,身子虛幻不定,誰也看不清他的身子實體在何處!

  江厚生似是長了一雙無形翅膀,在空中繞圈幻閃不已,令人眼花繚亂……

  於是,毒蜂便紛紛被他的掌風拍死在地上!

  是的,這就是「飛龍」江厚生的絕學——「七幻術」!

  篷車上面,「毒王」冷泉目中見淚,他低泣的道:「這些可憐的毒蜂為我而拚命,死得十分壯烈,忠勇志士不過如此!」

  一邊,冷若水道:「爹,你拿著女兒的『寶蟾』,以防萬一!」

  「毒王」冷泉搖搖頭,道:「孩子,如果沙大俠他們都被囚在山洞裡,只怕我們今天真的走不出鳳凰嶺了!」

  就在這時候,二次騰空的江厚生已狂怒的叫道:「張總管,你立刻去山洞發動機關,把各道皆封死,不得有誤!」

  張長江立刻應道:「莊主放心,屬下這就去辦,絕對不放他們一個人走出山洞!」

  張長江匆匆的抄近路往山洞那面走!

  不料他剛剛走過後莊,便看到一男一女往他這邊走過來,一怔之下,迎上前去,冷冷道:「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這一男一女正是戈二成與柳仙兒!

  柳仙兒見是龍騰山莊的總管,想起他把大伙騙到山洞之事,暗中咬牙對戈二成道:「你別出手,看我怎麼整他!」

  戈二成低聲道:「讓我為你代勞!至少你也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吧?」

  俏眼望了戈二成一眼,柳仙兒道:「有你表現的機會,快退一邊去!」

  戈二成訕訕笑道:「也好,我一邊保護你……」

  柳仙兒笑嘻嘻的走近張長江,道:「總管大人,我們根本沒有進什麼山洞,你能領我們去看看嗎?」

  張長江一怔,剛才人多,有男有女,也許真的這二人沒有進洞,此刻再把他二人誆進去不是更好?

  笑笑、張長江道:「就在上面,你們跟我來!」

  柳仙兒就在張長江前面走出半丈,忽然一聲尖叫,道:「總管大人,切莫稍動,你背上有個毒蜘蛛,咬上一口就沒命了!」

  張長江一驚,忙回頭看,果見一隻巴掌大毛茸茸的黑毒蜘蛛在後背上不動,立刻沉聲道:「二位可否幫個忙,用手中兵器把這毒物打落地上?」

  柳仙兒立刻慢慢走近前去,驚叫道:「這東西最毒,你可千萬別動,我幫你把它打落地上!」

  張長江立刻低聲道:「謝謝……謝謝……」

  柳仙兒走近張長江,笑笑,道:「我要出手了!」

  她「了」字甫出,冷芒激閃,「咻」的一聲便見鮮血四濺,張長江連叫也未叫出口,便猝然倒在地上!

  立刻,就是張長江背上的毒蜘蛛爬到張長江那血糊淋漓的脖子上猛吸著鮮血!

  一旁,戈二成的汗毛孔也豎起來了,他壓低聲音,道:「柳姑娘,你是怎麼把這毒物擲到張長江背上的?」

  笑笑,柳仙兒道:「不是擲,是它跳上去的!」

  說著便把毒蜘蛛又收回腰上袋子裡!

  張長江死得慘,龍騰山莊前面搏殺得更慘烈!

  就在江厚生揮掌運氣,連吼帶打的擊死所有毒蜂之後,他躍身又落在石梯上面,手指「毒王」冷泉,道:「冷泉,你夫婦二人自碎天靈,我念在你二女兒曾陪秦百年過了四年的份上,放你們的大女兒走路!」

  「毒王」冷泉沉聲叱道:「江厚生,你少在老夫面前玩陰毒!一旦老夫自碎天靈,你絕對不會放走我女兒。因為你仍然擔心老夫身上毒物,一旦被咬,你便很少有生的希望,所以你才如此說法。姓江的,難道不是?」

  江厚生大吼一聲,道:「給我殺!」

  「苗疆百毒門」來了七位壇主,個個都有一身本領,此刻被近百人圍著,轉眼之間便倒下三個,冷若水也背上中了一刀!

  篷車上面,冷泉狂叫,道:「江厚生,老夫與你一戰,叫他們都退下!」

  嘿嘿一聲笑,江厚生道:「殺光你的人,老夫再拆你的一身毒骨!」

  就在這危急之時,高牆外面傳來罵聲不絕於耳,足音如擂鼓般往這面撲過來!

  石梯上面的江厚生跺著腳罵道:「該死的張長江,果然叫我猜中了!」

  為了保存實力,江厚生立刻大聲吼道:「都退回來,老夫倒要看看來的都是些什麼跳樑小丑,無名之輩!」

  於是,龍騰山莊的近百名大漢與十衛,全退守在莊門下面,一個個抱刀怒視著大批自山洞那面衝過來的群豪!

  篷車上面,「毒王」冷泉已含淚的見柳仙兒與一個紅衫大漢躍過來,他沉重的點點頭,道:「上蒼開眼了,我們大家有救了!」

  柳仙兒與戈二成到了篷車邊,見百毒門死傷六七人,柳仙兒憤怒的往江厚生逼過去……

  戈二成一把拉住柳仙兒,道:「柳姑娘,看戈兄搏殺江厚生這老小子!」

  柳仙兒回頭大方的道:「你給我殺了江厚生,我跟你立刻回大漠!」

  戈二成哈哈一笑,道:「好,你去替受傷的包傷,我找江厚生去!」

  「大漠紅鷹」戈二成威風凜凜的走到莊門前,手指江厚生破口大罵,道:「好個雜種江厚生,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江厚生冷冷的道:「戈二成,你不配!」

  突然,側面傳來一聲沉叱,道:「我配,因為你兒子是我殺的!」

  就在這時候,沙成山已率領著群豪奔到了場子上,這些人雖十分雜,卻都具備一身不可輕視的武功!

  沙成山的身後面,猛古丁衝出十個怒漢,正是被囚在山洞地牢準備陪葬江少強的十個人。

  「毒王」冷泉看過去,也不禁大吃一驚,因為這些人都是一方霸主,武林高人!

  他們是——

  少林的智空大師、武當長老惠因子、華山的「笑彌勒」鐵秀、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川南「龍爪門」主白良、東海無極老人傳人「冷面豹」貝海濤、關洛雙雄「大刀」賀鵬與「赤髮鬼」湯白。

  還有二人竟然是江南醉道人與「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

  後面——

  尚有「鐵腳寡婦」孔二娘率領的「西陲十五鐵騎」的人與「湘江無憂門」花滿天率領的六十多名無憂門男女。

  連方寬厚的師叔與兩位師弟——熊霸天與左長庚三人加上智化大師也全來了!

  這些人物平常各行其是,誰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們會捐棄門戶之見而聯起手來了!

  當然,這也是一次黑白兩道的大結合,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至少,石梯上面的江厚生就是如此想法!

  「醉仙」柴松擰了紅鼻頭一把,憤然的道:「江厚生,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你仔細看看我們這十個人,全身都被冷水浸濕才醒轉過來。娘的老皮,大冷的天受這種洋罪,你說吧,這筆帳我們怎麼算?」

  原來從山洞中救出十個昏迷不醒的人!沙成山著人把他們抬到一個山泉處,以冷水泡浸,才算把他們救醒,等到趕來,百毒門的人已經死傷一半!

  此刻,沙成山走近戈二成,道:「戈兄,你身子虛弱,又不是殺他兒子的真兇,還是由我這位正主兒接他幾招吧……」

  戈二成憤怒的咆哮道:「沙成山,你少來!若說辦那件事我是虛弱了點,但若說搏殺,我不含糊姓江的,你走開!我的柳仙兒答應我,只要我把江厚生這王八蛋擺平,她就跟我回大漠了!」

  回頭望柳仙兒,沙成山道:「是嗎,柳姑娘?」

  重重的點點頭,柳仙兒道:「我是求其次,才答應的!」

  戈二成心中不是滋味,但還是仰天大笑,道:「江厚生,你站出來!」

  此刻,智空大師與智上、智化三人走到前面!

  智上大師單掌施禮,道:「阿彌陀佛,江施主,眾怒難犯,你的作風有違天理,你還有何話說?」

  仰天狂傲地梟笑著,江厚生道:「到了這時候還用得著說什麼?莽莽江湖,江某視爾等如草芥!」

  群豪憤怒,江厚生又接道:「你們之中竟然有人出手殺了我的兒子,拿你們一起陪葬,只能稍稍消我之氣。沒有一個個碎了你們已經是便宜的了!」

  「江南醉道人」擺著兩管寬袖子,怪聲道:「好傢伙,如非親耳聽到,打死我也不相信這是出自龍騰山莊江大莊主之口!我的乖,好險!好險!」

  「鐵腳寡婦」孔二娘怒罵道:「娘的老皮,江厚生,龍騰山莊算什麼玩意,經得老娘鐵蹄踐踏?」

  冷沉的哼了一下,江厚生道:「你那二十四鐵騎只能掠小村劫小鎮,想在江某地盤上玩狠,差得遠了!」

  這時——

  白良與貝海濤二人走上前去!

  白良先回頭看看自川南來的門下七位舵主之後,沉重的道:「江厚生,老夫遠從川南趕往方家集,聞得你兒子被人殺害,便想起自己兒子白快活也是被人殺死在白羊河岸,同病相憐便油然而起同情之心趕來安慰。豈料你自傲狂妄,當老夫認出你兒子的刀傷是沙成山所為,不但不言謝,反把老夫與貝兄二人沉入地牢之內。姓江的,我們與你何仇何恨?不謝也就罷了,反而恩將仇報,一心害人!天理何在?江湖道義何存?」

  江厚生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江某說過,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我們手底下見真章方是真!」

  「大漠紅鷹」戈二成厲烈的吼道:「戈大爺在此候教了,兒!」

  江厚生沉聲道:「過去個人,侍候這傢伙上路!」

  他的話聲甫落,站在他身後的龍騰山莊十衛中,立刻走出個冷面粗高大漢。

  巨斧閃動著冷芒,左手鋼盾宛似大面盆般直往戈二成逼來!

  「大漠紅鷹」戈二成怒叱道:「去、去,我找江厚生,你算老幾?滾回去!」

  不料大漢咧開毛嘴巴笑笑,道:「戈大俠,難道忘了『遼北鐵熊』王槐?」

  一怔,戈二成道:「你提王槐幹什麼?他已失蹤多年……」

  大漢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王槐,當然,我已不用大刀而改用斧盾。戈大俠,我夠格嗎?」

  戈二成當然知道「遼北鐵熊」的名號,姓王的曾經一陣大刀砍死三十一名東北馬賊,出了名的狠角色!

  想不到竟然會在龍騰山莊當了江厚生的近衛,實在難以令人相信!

  點點頭,戈二成道:「想不到威震遼北的大殺手王槐,竟然在江厚生身邊搖尾乞憐當上侍衛,太出戈某意料了!」

  「鐵熊」王槐面無表情的道:「戈大俠,人各有志,你出招吧!」

  搖搖頭,戈二成道:「我還是不同你過招,王槐,我找的是你的主子!」

  王槐冷沉的道:「過了王某這一關,莊主自會出手!」

  突然,篷車邊的柳仙兒道:「二成,殺了他先博個頭彩,我一樣會跟你的!」

  「二成」二字出自柳仙兒之口,聽在戈二成的耳朵裡,真令戈二成全身自在,他猛回頭,應道:「仙兒,二成我就聽你的,先博個頭彩吧!」

  戈二成真快!

  他話聲甫落,人已到了王槐的頭上半丈之地!

  陽光的照耀下,一束冷芒「咻」聲不絕的在空中響著,他的精鋼利爪已交替揮出三十八次摟頭蓋臉的罩上了敵人的大頭!

  「鐵熊」王槐的鋼盾力拒,發出成片碎芒,大板斧便在此時狂砍怒斬如電。王槐半步不移地大聲吼道:「張狂匹夫,且看我痛宰了你!」

  彈跳出一片紅光,戈二成的一對精鋼利爪立刻舞出大片光芒,側身旋殺,厲烈無比。這二人一交上手,便不要命的狠幹起來!

  一路狂殺,戈二成猛然一個原地勁旋,右手鋼爪擋過敵人的鋼盾,賣個破綻,躲過對方斜劈的一斧!

  左手鋼爪力揮,「彭」的一聲打在王槐的後背上,裂帛似的一聲響,立見衣衫破裂,鮮血飛濺!

  真狠,王槐連哼也未曾哼一聲,反而借力迴旋,左手鋼盾「轟」的一下子便撞上了戈二成的右肩頭!

  若非王槐右臂距離夠不上位置,而且背上傷得見骨,戈二成絕難逃過王槐的一斧砍!

  倏然分開,戈二成咬牙晃了兩下,立刻又要往上撲殺!

  沙成山立刻橫身一攔,笑道:「戈兄,夠了,江厚生一心要殺的是我!當著天下英雄之面,我們『先禮後兵』。且容沙成山問一問江大莊主,真要拚命,等我們幹完了你們怎麼行動,我就管不著了!」

  就在這時候,柳仙兒跑向戈二成,急切的道:「你怎麼樣?痛嗎?」

  戈二成甜甜的道:「我為你放了姓王的血,他撞了我那一盾並不怎麼樣,如再殺下去,十招之內定取他的命!」

  柳仙兒立刻扶著戈二成道:「二成,退回去,我替你按摩按摩!」

  那面,王槐已退回去,自有龍騰山莊的人替他敷藥包紮!

  沙成山懨懨的走近石梯前,道:「江莊主,若想手刃殺子仇人,沙成山就站在這裡,不過……。我提醒江大莊主,你如果想派別人上場,我們這兒有的是既狠又高明的角色出來抵擋。為了減少傷亡,江大莊主,你還是下來吧!」

  沙成山的話甫落,「飛龍」江厚生一聲梟笑——冷冷的尖聲笑,人已騰起半空中。只見他在空中擺腰,落地的剎那間,雙手已各自握了一把金光閃閃的尺長短刀!

  沙成山雙眉一揚,笑笑,道:「江大莊主的這招『龍出大海』,果然高明!」

  冷冷的,江厚生道:「沙成山,你殺了虎躍山莊的伍總管?」

  沙成山道:「包括伍大浪埋伏在山道上的『淮南三條龍』等四人在內!」

  挫著鋼牙,江厚生道:「我兒與你何仇何恨,你竟然出手殺了他,而且殺光跟隨他的人?說!」

  冷沉的,沙成山道:「江厚生,如果有人要搶走你老婆,你會不會在無可奈何之下出手搏殺此人?」

  江厚生憤怒的道:「丘蘭兒怎會是你老婆?你胡說!」

  沙成山厲烈的毫不相讓:「丘姑娘已有了我的孩子,她算不算我的老婆?」

  江厚生冷冷一曬,道:「充其量只是你的孽種,怎值得我兒的命貴?」

  沙成山咬咬牙道:「別人命賤,只有你江家人的命貴,娘的,有這種老子,就會生出那種飛揚跋扈的兒子。江大莊主,我們的話到此為止,你出招吧!」

  江厚生的身法怪異。口中怒喝道:「沙成山,老夫要生啖了你,我要割下你的頭顱著人遍游天下。醃你的一身賤肉高山喂狼,剜出你的心肝祭我的少強兒,更把你的一對眼珠子鑲在我兒的墓碑上。沙成山,你這個該死一千回的畜牲啊!」

  沙成山神色冷硬陰沉,如同他的「銀鏈彎月」一般,除了鋒利冷酷,眼前已毫不摻雜什麼七情六慾的反應!

  半空中,江厚生的身子勁旋在五丈方圓之內,他只要足尖稍點地,身子便能在空中急速的一陣扭轉——扭轉在沙成山的四周。那金芒宛如無數彩霞,隨著江厚生的身軀勁旋而噴射出連綿不絕的金光!

  於是,雙方觀戰的人全都屏住呼吸!

  眾人都難以相信江厚生的功力如此深厚,而身法之快,宛如空中根本就停滯著七個江厚生!

  是的,江厚生的絕學「幽靈七幻術」已展開了!

  轉動中的沙成山反倒突然靜止下來,他似是背負著十字架的人,病懨懨的快要低下頭了!

  突然間,江厚生在空中暴喝道:「拿命來吧!」

  金光成束,突然指向沙成山!

  猛古丁一聲暴喝:「寒江月刃!」

  沙成山的身子陀螺似的快速旋轉不已,「銀鏈彎月」已在他的暴喝中灑出無數寒光星芒!

  不料,江厚生也是虛晃一招,他的一對金刀在大片銀光中稍點即退——就在那片極光稍斂的時候,突然,江厚生一聲不吭,毫無徵兆的馭金刀而殺過來,他似乎早就等著這一時機了!

  等著沙成山即將收勢的時候痛下殺手!

  快,快得不及人們瞬目的一剎,江厚生變成七個江厚生立即殺到沙成山身前半尺之地!

  「銀鏈彎月」便在此刻突然暴長的映過一抹流光,「嗆啷」聲激起無數火花,硬生生盪開金刀切上胸前一刀!

  沙成山已狂吼道:「寒江月落!」

  於是——

  那一片星芒又現,星芒中一點寒光直往敵人頭上閃過——撞過兩把怒攔的金刀,閃向敵人的頭!

  「噗哧」的切肉聲響起,空中幻影變成一個實體!

  江厚生「吭叱」一聲彈在一片血光裡,一把金刀已落在地上,鮮血自他的右肩劃過前胸而露出森森白骨!

  沙成山的左背上在冒血,他卻仍然冷冷的站在那裡!

  他知道江厚生以其絕妙的身法,閃過他切頸一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因為他本來是要取姓江的命!

  跌坐在石梯上面,江厚生重重的道:「沙成山,你好狠毒的一刀!」

  沙成山冷然的道:「彼此!彼此!」

  江厚生突然狂叫怒吼,道:「龍騰山莊兄弟們,給我狠宰,一個也別放走!」

  眼看著雙方就是一場混戰,突然聽得遠處嶺上一人高宗大叫:「住手!不可以!」

  眾人望過去,只見是虎躍山莊的秦百年,如飛一般的跑過來。看他的神色,似是走了很長一段路,喘著大氣!

  冷冷一聲笑,沙成山望了百毒門與無憂門的人一眼!

  秦百年已笑對群豪道:「老夫來晚一步,幾乎造成不可彌補的誤會!」

  百毒門冷泉高聲道:「秦百年,你來得正好,那本『百竅神功秘籍』呢?」

  花滿天也高聲道:「秘籍你到底放在何處?快說!要想化解這段樑子,你最好實話實說!」

  秦百年撫髯一笑,道:「各位,秦某請問,這『百竅神功秘籍』是誰之物?」

  眾皆愕然——

  秦百年笑道:「東西是我的,你們操的什麼心事?敢情想搶我的?」

  沙成山憤怒的道:「秦百年,你少來這一套!東西雖是你的,你卻以此物挑起各路英雄相互仇視,居心叵測!」

  秦百年笑容滿面的對沙成山道:「沙老弟,你為秦某辦事,可曾少了你的銀子?你已收了老夫十萬兩銀子,更殺了伍總管與我莊的武士,沙成山,你還想怎麼樣?」

  沙成山一怔,心中暗罵,果然薑是老的辣!

  不料秦百年又高聲道:「江莊主死了兒子,如果當時還能不生氣,他便是個聖人了。行為是有不當,好在各位都還無恙,看在老夫薄面上,大家化干戈為玉帛,如何?」

  沙成山重重的道:「秦百年,你等到此刻才出面,目的何在?」

  秦百年笑笑,道:「沙成山,你已得了十萬兩白銀,何必一定要引起一場拚殺?」

  沙成山憤怒的道:「秦百年,你真高招,掩飾你的醜惡面目已至爐火純青境界!好吧,沙成山曾答應取『百竅神功秘籍』交付百毒門與無憂門,因為他們需要以它來療傷治病。秦百年,你會答應嗎?」

  仰天哈哈一笑,秦百年道:「這是好事,我為什麼不答應?那秘籍上面共分成兩大部分,一是助功,另一便是療傷。人身百竅,無處一通,冷門主與花門主如真需要,我抄錄兩份送給你們也就是了,何用費如此大功夫來此拚命?」

  被囚的十人,立刻走出來!

  江南醉道人沉聲道:「我們幾乎沒命,若非沙大俠及時援助,秦百年呀,你會不會為我們解危?」

  秦百年拍著胸脯,道:「當然要為各位解危,這原不是各位的事情!」

  冷泉抱拳道:「秦莊主,如果秦莊主施惠,冷泉在此致謝!」

  秦百年立刻笑道:「七日之後,我會派人送上療治傷痛單本部分,至於行功部分,恕我不能奉送了!」

  花滿天也歡喜的叫道:

  「好、好,我在湘江無憂門候著了……」

  原是一場拚殺,眼看血肉即將橫飛!

  卻因秦百年的及時趕到而化為無形!

  於是,沙成山冷冷的對重傷的江厚生道:

  「江莊主,我心中明白得很,此事之後,你仍然不會放過沙某。然而你千萬記住,再動上手,便是豁命一搏,沙成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江厚生閉起眼睛,嘴角牽動,顫抖……

  秦百年立刻對沙成山道:「你走吧,我盡量勸江莊主忘了這段仇恨!不錯,少強也是有些過火了!」

  秦百年登高抱拳,又高聲道:

  「各位,今日龍騰山莊不好招待各位,他日歡迎各位到我的虎躍山莊做客,秦百年掃榻以待!」

  到了這時候,還有誰能站出來揮刀殺人呢?

  於是,群豪皆搖搖頭退出鳳凰嶺……

  沙成山走出巨竹林便發足狂奔……

  他邊跑邊叫:「天啊!這算什麼嗎!」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4:54:50

第三十七章


  沙成山像發瘋般的奔行在層巒大山中!

  恨,是的,這是令他無處發洩的恨!

  一種無法宣洩的恨最是令人傷感!

  好不容易自己與扁奇老人合力救出被江厚生困在山腹地牢中的群豪,正應該結合力量對龍騰山莊施以懲罰,卻突然出現「武林老爺」秦百年。

  他當眾宣稱是一場誤會,且答應要抄送半部「百竅神功秘籍」分送給「湘江無憂門」及「苗疆百毒門」!

  秦百年先穩住這兩處人馬,餘下的群豪便無法再對江厚生產生威脅,便只得停手不再搏鬥!

  沙成山心中暗恨,又聯想到秦百年分別抄送半部「百竅神功秘籍」給「無憂門」與「百毒門」,他必也會送給今日從山洞中脫困的人,目的當然是要拉攏這批人了!

  沙成山一路往南奔,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才困乏地坐在一棵老樹下面閉起眼睛直喘大氣!

  此刻,灰色的夜晚籠罩著大地!

  遠處一個大山坳裡傳來一縷火光,沙成山緩緩的站起身來便往那處隱隱的火光走去。他順著一條羊腸小徑往山上走!

  遠處那縷火光時隱時現,沙成山感到奇怪——誰會在這時候在這荒山之中燒起這把大火?

  穿出一片荒林,灰暗中,沙成山已看到一座草屋!

  就在草屋的左面,有一座丈五高的石堆泥砌火爐子,有個老人正抱著一堆乾柴往那熊熊火爐中塞!

  沙成山緩步走過去,老人猛的回過身來,道:「誰?」

  沙成山抱拳,道:「老人家,在下沙成山,錯過宿頭,見這兒有火光便走來了!」

  那老人上下看了沙成山一眼,道:「你好像受了傷?」

  沙成山道:「一點輕傷!」

  老人指著屋子裡,道:「去,屋子裡有吃的,你吃飽了就過來,幫我燒火!」

  沙成山聞言,搖搖頭,道:「我不餓,只想找個地方大睡一覺!」

  老人道:「也好,你先睡,下半夜你來替換我燒火!」

  沙成山見老人如此慎重,便緩緩的道:「敢問老人家,你這爐中煉的是什麼?」

  老人看了沙成山一眼,道:「一塊冰山寒鐵!」

  沙成山驚奇的道:「只是一塊寒鐵?」

  老人神色一凜,道:「寒鐵無價,你懂什麼!」

  沙成山道:「除了能打造一把利器之外,在下想不出一塊寒鐵能值幾何!」

  老人道:「一塊寒鐵是不值什麼,但經過老夫千錘百煉,去其腐朽留其精華,便立刻成為無價之寶!」

  沙成山實在困極,他只是一笑,覺得天下奇人奇事太多,這位老人焉能不是奇人?

  一抱拳,沙成山道:「我先睡了,老人家,你煉你的寒鐵吧,在下不打攪了!」

  老人只管把乾柴往爐裡塞,並未再看沙成山一眼!

  沙成山走入草屋裡,只見一盞油燈擱在一張破桌子上,只有一把破椅子!

  兩塊木板搭的床鋪上面只有一條棉被,屋子一角堆了個泥爐鍋灶,兩個大碗還用粗繩子蓋著!

  沙成山欣開盤子看,不由得搖搖頭,只見碗裡尚有半碗甘薯拌米飯,另一碗是苦味青菜!

  想不到這位老人是如此過生活!沙成山看著吃的,心中有些發酸。這些東西除了能撐飽肚皮之外,還會有什麼作用?

  就在這時候,老人匆匆走進來!

  他見沙成山看著兩隻碗發愣,不由冷哼一聲道:「有什麼好看的?你又吃不下那些粗茶淡飯,還是早早睡吧!」

  沙成山道:「老人家,你的日子太苦了吧!」

  老人在牆上取下一支旱煙袋,道:「不錯,這十年來我是苦了些,所以我要再煉一塊寒鐵!」

  沙成山道:「煉一塊寒鐵就能改善老人家的生活?」

  老人抽著煙,邊望著屋外的火爐子,道:「不錯!」

  沙成山大感興趣地坐在床邊笑道:「煉得再久,它仍然是一塊鐵,決不會變成金子!」

  老人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等老夫煉成之後,那要比真金子貴重多了!」

  沙成山睡意全消,煩惱盡除。他笑問道:「沙成山才疏學淺,老人家願否詳告?」

  老人匆匆跑出屋外往火爐中塞了許多柴,才又回到屋子裡!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他緩緩的收起煙袋,對沙成山道:「一塊寒鐵經過我三年燒煉,在它溜體通紅的時候敲打而不落下一點火星子,才算煉成功。一塊三十斤重的寒鐵也只能打造一把三斤重的刀,這種刀如拿在武功高的人手上,便會通靈性,識者雖萬金也願購得!」

  沙成山不由一怔,暗暗抖了一下右腕上的「銀鏈彎月」,面色緊張!

  老人歎口氣,道:「想當年,我也曾打造過一把刀,唉……那把刀……」

  沙成山抱拳,道:「老人家貴姓大名?」

  老人眨動著一雙眼睛,遙望屋外的夜空!

  他用力喘了一口大氣,道:「名字早已忘了,不過當年江湖上有人叫老夫為『刀神』!」

  他自我解嘲的哼了一聲又道:「老夫辛勞一生只煉了一把刀,唉,那把刀……」

  沙成山驚異的道:「老人家就是『刀神』?」

  老人雙目一亮,道:「怎麼,你聽人提過我?」

  沙成山道:「家師曾提過老人家!」

  老人精神一振,道:「你師父是不是正果老人?」

  沙成山立刻下床,道:「不錯,正果老人正是家師!」

  不料老人突然面色一沉,道:「這老兒真混帳!」

  沙成山面色一厲,道:「你怎麼罵我師父?」

  老人重重的道:「正果若在,我還要找他拚命呢!」

  沙成山道:「我師與你有什麼仇?」

  老人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他沉聲道:「老夫不說你自然不知道,正果老兒太可恨了!」

  沙成山強壓心頭怒火,道:「老人家請快快說明白,如是家師不對,沙成山自應替我師擔待!」

  老人家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老夫問你,正果可有一把寶刀叫作『銀鏈彎月』的?」

  沙成山立刻舉起右腕,內力一震,一溜冷芒迸射得一屋子銀光耀目!

  老人雙手高舉的道:「就是這把刀,就是這把刀!」

  沙成山托刀在手,三尺銀鏈發出悅耳響聲!

  老人家已經搶上來撫摸著那把彎月刀,幾乎熱淚盈眶,宛如看到久別的親人!

  老人粗聲道:「老夫在這把刀上花費七年時光,方煉得這把寶刀。它尺半長,五指寬,華麗無瑕疵,鋒利可斷流!啊,此生還能看到老夫的傑作,足慰平生了!」

  沙成山道:「原來這把『銀鏈彎月』是老人家所打造!今夜相遇,真是太巧了!」

  老人家突然退後一步,沉聲道:「快說,你師父正果老兒今在何處?我要找他算總帳!」

  沙成山黯然一歎,道:「師父作古快十年了!」

  老者猛的一震,道:「正果死了?」

  沙成山點點頭,幾乎落下眼淚……

  老者猛的一跺腳,道:「難怪十年沒他的消息,算我倒霉!」

  沙成山抱拳一禮,道:「老人家,不知家師與老人家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可否明示?」

  老人搖著手往屋外走,邊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我不打算再算舊帳,還是再煉另一把彎月刀吧!」

  沙成山忙走上去,道:「為了我師地下瞑目,萬望老人家說個明白!」

  他攔在門邊,又道:「有道是父債子還,我本視我師為父,理應代他老人家清償……」

  老者看著沙成山點點頭,道:「你真的願意替你師還債?」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當然!」

  老者又走回來坐在椅子上,道:「好,我就告訴你,不過……你聽之後還與不還,我不放在心上!」

  沙成山又坐在床沿上,他心中正自琢磨著——這位老人家一定很有來歷!

  老人扶著椅子坐在那裡,仰望著屋外的爐火,彷彿在那熊熊的火光中捕捉著往事的片段!

  深長的歎一口氣,老人道:「三十年前吧,老夫正在自家開的鐵匠鋪前面腰繫一塊羊皮準備打造一件利器。突然之間來了個壯漢——嗯,這人自稱正果!」

  沙成山未開口,心中卻相當激動!

  老人又道:「這人就是你師父了,他……他見面就塞給我一塊三十斤重的寒鐵,言明要打造一把彎月刀,且把一張圖形交給我。他很大方的給了我一百兩銀子就走了!」

  沙成山道:「我師為什麼會找上老人家?」

  老者仍然望著門外,道:「老夫當年被人稱為『刀神』,實因官家的刀槍多為老夫所打造,加上老夫一生孤獨,除了嗜愛打造兵器,便別無所好,所以正果便找上我老人家了!」

  老人喘了口氣,突然奔到屋外,匆匆的往爐中加了許多乾柴,方又轉回屋子裡!

  他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又道:「我接下正果的百兩銀子,立刻替他煉刀。豈料那塊冰山寒鐵十分堅韌難煉,一年下來,老夫只減少了三斤半,當時老夫就想不煉了!」

  沙成山道:「一百兩銀子是少了些!」

  老人搖搖頭,道:「不,正果每月送來一百兩銀子,從未曾中斷過!」

  他一頓又道:「老夫本不想為了一把彎月刀而失去別的生意,但正果答應,刀成之後給我五千兩銀子。這是個十分誘惑人的價碼,我自然答應了!」

  沙成山仔細撫摸著手上的「銀鏈彎月」刀,憶起師父臨終的一句話:「刀在人在,刀失人亡!」

  老人緩緩的又道:「十年煉得刀一把,可把正果樂壞了。

  當時他就給了老夫五干兩銀子並許下諾言,此生由他奉養,不必再替人打造兵器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師本就是慷慨大方的人!」

  不料老人呵呵一笑,道:「說什麼慷慨,講什麼大方,正果的心意我老人家全明白!」

  他斜著一雙火紅的眼睛看了沙成山一眼,道:「世上寶物以稀為貴,寶刀也是一樣。如果我再打造出幾把同樣的彎月刀,小兄弟,你的彎月刀就不值銀子了!」

  沙成山一怔,點點頭,道:「這話倒也是不錯!」

  老人撫髯面露得意的又道:「正果叫老夫閉火息爐不再煉刀,他每年總會送許多銀子來。那十幾年的生活,老夫過得相當愜意而舒服,而且……而且……嘿……」

  沙成山眨著眼睛,道:「而且也不再煉刀了?」

  老人呵呵笑道:「而且我花銀子把長安城怡紅院中的花魁女萍兒贖了身,早晚由萍兒侍候著。那種日子……啊……

  比個公侯還逍遙自在……」

  沙成山道:「能使你老人家日子過得大樂,我師也必安心了!」

  老人突然一瞪眼,道:「老夫哪裡會想得到,十多年前突然再也看不到正果的人,他好像忘了我老人家,害得我的萍兒捲了我的一切逃走,弄得我一文不名幾乎流落長安街頭!」

  沙成山道:「那時候我師已病,朝朝暮暮由我侍候湯藥,但他卻從未對我提起這把彎月刀的故事!」

  老人面無表情的道:「所以我又千辛萬苦的找了一塊冰山寒鐵,決心再打造另一把彎月刀!」

  沙成山突然哈哈笑,道:「老人家,這把刀是何人所定,何人所買?」

  搖搖頭,老人道:「尚未有人要!」

  沙成山道:「老人家,如果你打造出來沒人買,豈不是空忙一場?」

  老人重重的道:「江湖上不少識貨行家,老夫決不擔心賣不出去!」

  沙成山一聲笑,道:「不錯,江湖上是有不少識貨的行家,而且彎月刀也確實超過一般寶刀名劍。但老人家別忘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一愣,老人忙問道:「什麼事?」

  沙成山道:「老人家,可知當初我師為何拿著圖形要你老打造這把『銀鏈彎月』刀的?」

  老人重重的道:「我怎麼知道?」

  沙成山道:「很簡單,因為我師需要這種刀!」

  老人不悅的道:「廢話!正果若是不需要,他又為何花那麼多銀子找老夫替他煉刀呢?」

  沙成山道:「老人家,這你就不知道了。只因我師修煉一種絕世刀法,那是一種十分狠辣而又詭異的實用刀法,那種刀法也只有配以『銀鏈彎月』方能竟其全功,所以才找上你老人家!」

  老人怔怔的道:「這麼說來,我老人家如果再煉造出另一把銀鏈彎月刀,也只有向你去推銷了?」

  沙成山道:「大概是吧!」

  老人道:「可是你已經有一把了!」

  沙成山道:「所以我勸你老人家還是息火封爐!」

  老人道:「你不要有人要,我煉成以後掛在身上,走遍南七北五省,還怕沒有人找我買?」

  一笑,沙成山道:「不會有人向你買,只會找你拚命!」

  老人全身一震,道:「你什麼意思?」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4:55:26

  沙成山指著手中彎月刀,道:「此刀殺孽沉重,江湖上不少人物皆斷魂在此刀之下,老人家若是拿著同樣一把彎月刀行走江湖,只怕立刻會招致殺身大禍了!」

  老人目瞪口呆,半晌,他緩緩對沙成山道:「你說得不錯,老夫只有向你推銷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不要,但……」

  老人忽然雙手捂面大哭著奔向屋外的火爐前!

  只見他繞著火爐呼天搶地的道:「天啊,這幾年我又白忙了,我的刀……刀……啊……」

  沙成山已跟出來,他一把拉住老人,道:「老人家,我尚未把話說完,你就……」

  老人淚水縱橫的道:「對了,你曾說要替你師還債,是嗎?」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老人道:「那麼,你打算對我老人家如何交待?」

  沙成山道:「明日一早我們上路,我先送你去個地方住下來!」

  老人指著火爐,道:「三十多斤重的冰山寒鐵,如今只有不到八斤重了,一旦放棄,太可惜了!」

  沙成山道:「要想煉到三斤二兩重,怕還得三年之久,算了!」

  老人無奈的點點頭,道:「你真的願意為我養老送終?」

  沙成山道:「只要沙成山有飯吃,就不會餓到你老人家,放百二十個心吧!」

  老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也跟著笑……

  突然,老人對沙成山道:「這往後的日子,我老人家吃定你了!」

  沙成山笑道:「應該的!」

  此刻,沙成山想著,且等蘭妹在方家集生下孩子以後,便立刻帶著蘭妹,三人趕回雁蕩山。

  那兒才是自己應該隱居的地方。這些年賺的銀子不就是藏在師父的石室中嗎?如今再加上這位老人家,正好有個照應!

  就在沙成山倚門遙想的時候,老人匆匆提著個大水桶便往火爐走去!

  沙成山剛看過去,突見老人雙手舉著一桶水往那座大泥爐傾倒下去!

  「轟!」

  那烈火熊熊的大爐子突然爆炸開來,只見泥火四濺,土石飛揚,倚門而立的沙成山也被爆炸聲浪震得往屋子裡撞跌過去!

  太突然了!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會因一桶水而炸了那座大火爐子!

  猛力的搖搖頭,沙成山立刻衝到屋子外面,他驚愣了!

  只見老人已面目全非,氣若游絲,雙目一睜一閉,連鬚髮也已被火燃焦!

  沙成山忙撲過去抱住老人,沉痛的道:「老人家,老人家,你醒醒……」

  半晌,老人喘息了一下,睜開爛眼,道:「我……我……

  這……難道……就是……樂極……生悲?」

  沙成山看著老人被火爐炸的慘狀,不由黯然的道:「老人家,大可不必提水息爐,你為何……」

  苦兮兮的翹起爛臉,老人道:「我……捨不……得爐中……的那塊寒……鐵……我想……立刻取……出來……同你一起……上路……可是……」

  沙成山道:「我這就帶你找大夫醫治去!」

  說著,沙成山便雙手去托老人家!

  不料老者搖搖頭,道:「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痛……」

  沙成山低頭拉起老人破衣看,不由得又一驚,那肚皮上的爛肉焦黑泛烏幾乎可見腸子!

  慘然的一聲笑,老人道:「小伙子……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沙成山道:「我答應,老人家,你請說!」

  老人道:「把那塊寒鐵帶……著……也……把我……的這身……老骨頭帶著……就埋到……你師正果……的墓旁去……因為……他……答應……要供養……我……」

  沙成山點點頭,道:「老人家放心,天一亮我便立刻找輛車子送你老上雁蕩山……」

  老人笑得可怕,道:「那……—……定……是個好……

  地方!」

  沙成山道:「不錯,雁蕩山百丈峰的石屋雖不豪華,卻也算得是洞天福地!」

  老人忽然仰起上身,發出一聲淒厲的長笑……

  沙成山突覺雙臂一沉,老人已歪倒在他的懷裡了!

  沙成山厲叫道:「老人家!」

  然而,這位當年馳名長安城的造刀高手——「刀神」,已經魂歸離恨天了!

  抱起老人走進屋子,沙成山把老人的身子放在板床上面!

  他單膝跪地,默默禱告:「老人家,我會立刻把你送上百丈峰,讓你老伴著我師長眠雁蕩——雖然我急於去見蘭妹,但她距離生孩子尚有三月之久,就叫蘭妹多在沙河等幾天吧!」

  兩匹健馬緩緩的往深山中行去!

  沙成山把老人的屍體緊緊的裹在一條舊棉被裡捆在馬背上,那塊泛著精芒的寒鐵,也裝在一個布袋子裡掛在馬背上。

  沙成山不時的回過頭去看一眼,心中相當不安!

  是的,如果自己沒有找到老人家煉刀之地,相信老人家如今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然而……

  遙望著遠方的青山高峰,沙成山帶著沉重的心情沿著山道直往一處老林馳去!

  人的心情總是會有變化的,沙成山近鄉情怯,但也使他倍感親切!

  是的,繞過這一片樹海也似的老林子,便是他成長的地方。十年學藝於此,附近的一草一木都使他感到無比的親切!

  坐在馬上,想著往事,沙成山感慨良深!

  十歲那年被師父帶到雁蕩山來學藝,單是入門功夫就苦學了七年之久。「銀鏈彎月」刀出現在他的眼前,沙成山已經十八歲。十八歲學習「銀鏈彎月刀法」,那種怪異的出招旋轉刀法便學了一年多!

  沙成山一聲浩歎,他在馬上有些無奈何的自言自語:「師父,直到今日,徒兒尚未習會彎月刀的第三殺招『雙星伴月』,真是辜負你老人家十年栽培,而我……我卻漸漸覺得那是必須學會的一招!」

  不錯,「銀鏈彎月刀法」中共有三個殺招,分別是:

  「寒江月刃」、「寒江月落」與「雙星伴月」。

  就在沙成山苦修而習會前兩招之後,他的師父正果老人便病死在雁蕩山的百丈峰山洞之中!

  那是一個淒苦的落雪夜晚,沙成山記得很清楚,而且他此生也決不會忘懷——他師父正果老人拉著他的手,睜著一雙深陷的雙目逼視著他,把那一招「雙星伴月」一字不漏的口傳出來!

  沙成山滴著淚水記下師父每一個字,且又向師父背誦一遍。就在他背誦完畢時,發現師父已含笑而終!

  十年江湖浪跡,每年他都會回到雁蕩山百丈峰來,在山洞中住幾天,然而唯有這次最令他懷念恩師!

  沙成山好像是個在外面受盡委屈的孩子,他緊閉著嘴巴,心中吶喊著:「師父!師父!」

  兩匹馬放入林子裡任其自己覓食,沙成山背著「刀神」的屍體,騰空而起,沿著陡峭的山壁攀上一個方形山洞!

  那是一個從外面看不清楚上面是個山洞的半山峰腰!

  背著「刀神」的屍體進入洞中,沙成山已叫出聲音:「師父,徒兒成山回來了!」

  沙成山把「刀神」屍體放在地上,雙手推動一塊巨石,便聞得轟隆一聲響,立刻顯出個洞口!
  沙成山抱起地上「刀神」的屍體走進洞內!

  只見迎面一個石台上平躺著一具骷髏,石台前面一具石桌,上面的供品已枯,香燭不少!

  這間石室雖然不大,但這些年經過沙成山刻意收拾,便顯得古色莊嚴,宛若是個神廟!

  沙成山把「刀神」的屍體放在右面平台上,立刻燃上香燭跪在那具骷髏前面,叩了三個響頭,道:「師父,不孝徒兒成山回來了!師父,江湖風浪沒有吞噬掉徒兒,但人性的險惡卻令徒兒寒心。師父命我發揚彎月刀的精神,怕是令師父失望了。因為……因為徒兒已有了丘姑娘,丘姑娘又懷了孩子,所以……所以徒兒只有等丘姑娘孩子出世之後,便回來與師父長相廝守在這蠻荒的雁蕩山百丈峰!」

  沙成山又燃起三支香,道:「師父,我把『刀神』老人家也送來了,彎月刀是他打造的,他應該死後陪在師父身邊,至少……至少也令師父可以瞑目於九泉之下了!」

  上過香,沙成山便退出這間石洞,把巨石堵在洞口,這才又走向洞內去!

  看起來石洞是空的,然而就在沙成山走向一塊石板上方時,他順手取過一根鐵棒,用力推開那個三尺方圓的石板,只見有個洞口露出來!

  沙成山進入洞中落向下面,這兒又是一個山洞!

  而且是十分乾爽整齊的方形洞,有一股不知什麼地方吹來的涼風,使得洞中寧靜而又舒適!

  沙成山取出火摺子,把洞壁上的油燈燃起來。前面不遠處又是一個石室,沙成山越過這間石室,立刻就見外面陽光射進洞裡來!

  這兒才是他與正果老人居住的地方!

  洞口在懸崖峭壁之上,這兒便是飛猿也難以攀爬進來!

  低頭下望,洞下面是絕谷,足有三十多丈深。上面,白雲悠悠而過,彷彿人在天上!

  遠遠眺望過去,大地一片蒼松翠柏,數十里之外的兩條河,宛如地上鋪放的兩條銀帶。這兒,敢情就是百丈峰了!

  三間不算大的石室,卻擺設得相當雅致,洞中除了石桌、石椅之外,一應用具齊全!

  沙成山站在一間石室中,他習慣的撫摸著室內的東西,口中自言自語:「師父生前的東西,是要有人經常來擦拭呵!」

  走進另一間石洞中,沙成山緩緩坐下來!

  他望著幾口大木箱子,其中一隻是秦百年的——木箱中除了一錠錠的銀子之外,還放著十幾張老通城通寶錢莊的銀票。十萬兩銀子足夠與丘蘭兒在此生活的了!

  猛然,沙成山凝望著一塊石板,那是自己以「金剛指」在上面刻出的幾句口訣,也是「銀鏈彎月刀法」中的最後一式殺招!

  沙成山面對石板坐下來!

  是的,師父曾說過,只要領會貫通此招,便天下無敵了!

  然而,這口訣……

  沙成山不由得嘴唇動起來:

  「天殺地殺,彎月激流不染塵;

  上弦下弦,無遠弗屆幻亦真!」

  沙成山口中念叨著,幾乎漲破頭皮。他再一次的出刀比劃,「銀鏈彎月」上天劈地,旋身再回殺,虛實並出!

  然而他失望了。沒有人替他過招,更沒有師父的指點,這種深奧的招式,豈是一念口訣就能懂的?

  一連兩天,沙成山終於只能記下招式而難以體會出其中的玄妙!

  他放棄了!

  他把這山腹石室刻意的整理了一番,準備著丘蘭兒生了孩子之後,一家人就住在此地,永絕江湖,過那淡泊而與世無爭的世外生活!

  是的,這也是丘蘭兒所想過的日子!

  就在第三天過午,沙成山覺著一切已整理得相當滿意,這才又走入師父正果老人的石室,拈香祝告一番,便匆匆離開雁蕩山的百丈峰。

  沙成山從荒林中只找到一匹馬。因為急於同丘蘭兒會面,更擔心住在小船上的丘蘭兒的安危,沙成山怒馬疾馳往沙河趕去!

  忽見前面有三個人徐徐行來。雙方尚有三十多丈遠,對方已有人開口,道:「喂,那不是大鏢客沙成山嗎?」

  前面三人未讓路,沙成山立刻急攏韁繩,怒馬前蹄上揚,已停在三個人前面三丈之地了!

  只見來的三人竟然是武當長老惠因子、華山派的「笑彌勒」鐵秀、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三人。

  沙成山抱拳一笑,道:「原來是三位前輩!」

  柴松張口喝著烈酒,醉醺醺的看著沙成山不語。

  「笑彌勒」鐵秀哈哈道:「幾天沒見,大鏢客又有生意了?請問這是替何人上道呀?」

  一聲苦笑,沙成山在馬上,道:「自從龍騰山莊之事以後,沙成山心情不佳,一口鳥氣沒處發洩,便一個人往深山中去解悶——也可以說是散散心吧!」

  惠因子一笑,道:「沙施主的心情我們懂,但別以為我們三人也是老糊塗。其實我們實在不願意看到一場血淋淋的廝殺。既然是秦百年出面,正可以借此消去一場搏鬥,難道這不算是一場功德?」

  沙成山雙目一緊。一邊,柴松抹去嘴巴上的酒漬,笑道:「我三個也是受害之人,幾乎被江厚生那個老混球坑死在山洞牢中,可是我們還是忍下了這口氣,沙成山,你又有什麼忿忿不平的?算了,算了!」

  「笑彌勒」鐵秀也笑道:「沙成山,你還年輕,你應該有一股子正義之氣。你那種不平則鳴的浩然之氣,想當年我三人都曾不落你後。但時光磨去了我們爭強好勝之心,卻也給了我們豐富的閱歷,所以我們寬恕了江厚生的不智之舉。對於你的救援……」

  沙成山一笑,道:「不值一提!三位前輩的高論,沙成山銘記在心。但有一事,沙成山實不苟同!」

  鐵秀笑道:「請說!」

  沙成山道:「我輩江湖中人,就應該恩怨分明!這就是所謂水火不相容,善惡不同途的道理!」

  沙成山重重的又道:「那日我與扁奇老人冒著生命之危,拚死救出各位,卻在秦百年的幾句話之後變得毫無價值可言,這又算什麼?」

  「無量壽佛!」惠因子道:「沙施主誤會了,至少在貧道心中充滿著感激之情!」

  他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急步走近沙成山,又道:「沙施主,貧道善觀氣色,這就奉送你幾句真心話,願沙施主能記在心中!」

  沙成山指著自己鼻尖,道:「道長是要給在下看相?」

  惠因子道:「不錯!」

  沙成山翻身下馬,道:「道長看出我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惠因子伸手摸摸沙成山的眉頭,深深的搖搖頭,道:「三月之內,沙施主一定會遇上麻煩,不過……不過……沙施主的紫微沖宮,八斗順暢,應該會逢凶化吉!」

  沙成山先是一怔,旋即哈哈一聲笑,道:「道長的話沙成山記在心裡,如果真的靈驗,沙成山一定致謝!」

  惠因子道:「沙施主還是多加小心的好。至於言謝,也就不必了!」

  鐵秀與「醉仙」柴松二人相偕大笑起來……

  柴松笑對沙成山道:「這雜毛的卦靈得很,沙成山,你可千萬多加小心了!」

  於是,惠因子三人一路往南方走去!

  沙成山心中暗自琢磨:三個月之後自己已同丘蘭兒居住在雁蕩山百丈峰上了,怎會再出什麼紕漏?

  是的,一個抱定決心退出江湖的人,也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怎會再有麻煩?

  沙成山拍馬直馳沙河,他更堅定了與蘭妹遁世的心!

  然而,天會從人願嗎?

  前面一道柳林子,那條小船仍然平靜的停在河邊!

  涼風陣陣,柳葉青嫩,應是春暖花開時節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5:01:26

第三十八章


  西北風呼嘯著刮過這片大斜坡上的老松林子,呼呼啦啦的響聲似怒吼更似悲嗚。斜坡下面的小船微微晃動,晃動在無聲無息裡。風馳水流,奏起一片淒涼樂章,在人們的心中綿密哀傷,更透著無奈!

  小船的矮艙裡傳出人聲:「蘭妹,我真恨!」

  「恨?有什麼好恨?我們不是很平靜的過日子嗎?」

  「平靜?」

  「是呀!誰還會再找上我們?沙大哥,銀子足夠我們用上一陣子,且等孩子出世之後,我們埋名隱姓的過平淡日子,有多好?」

  「蘭妹,你太樂觀了!你不知道,當時秦百年對群豪的那種偽面孔有多麼可憎!但是,就有人會聽他的。甚至……甚至被囚入洞中地牢的十位高手也無奈何的原諒了『飛龍』江厚生,你說氣人不氣人?」

  小船內半晌未再傳出聲音!

  山風依舊,河水悠悠!

  突然矮艙門被推開尺半,一個瘦懨懨的漢子把頭伸出來四下望了一眼,遂又把頭縮進去!

  是的,「二閻王」沙成山十分平靜的住在丘蘭兒的小船上!

  「龍騰山莊」的一場搏殺,他重傷了「飛龍」江厚生,正要聯合群豪殺進龍騰山莊。

  不料「武林老爺」秦百年突然出現,姓秦的仍然一副笑臉,且答應把「百竅神功秘籍」的上半部,親自派人送上「苗疆百毒門」與「湘江無憂門」!

  「蘭妹,我擔心的是秦百年這隻老狐狸,他……」

  矮艙內傳出「玫瑰毒刺」丘蘭兒的聲音,道:「沙大哥,別為他人煩心了,為我們的孩子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就是為了你同孩子!蘭妹,我沙成山如是一個人,就不必煩心了!」

  丘蘭兒聲音含悲的道:「沙大哥,難道……」

  沙成山沉聲一歎,道:「蘭妹,龍騰山莊不會就此罷休,秦百年也不會甘願被我運走十萬兩銀子。他們以退為進,正策劃著更毒的計謀!」

  丘蘭兒悲淒的道:「沙大哥,是我拖累你了,我……」

  沙成山立刻撫摸著丘蘭兒的面頰,道:「不,蘭妹,我會勇敢的接受他們的挑戰……」

  一頓,又道:「哼,一朝動上刀,誰怕誰來了?」

  丘蘭兒怔了一下,道:「沙大哥,我們去找扁老爺子吧,請他為我們易容,我們遠走高飛!」

  一聲苦兮兮的笑,沙成山道:「這時候扁老已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難保,早已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丘蘭兒立刻又道:「沙大哥,記得我們是在極不愉快的場面裡遇上的,一場搏殺之後你曾勸我隱姓于深山大澤之中,埋名於大漠黃沙之外。難道你就忘了?」

  沙成山道:「我沒有忘。然而蘭妹別忘了我是沙成山,沙成山是個有個性的大男人,藏頭縮尾又如何迎接我們未來的孩子!」

  丘蘭兒重重的道:「沙大哥,死要英烈,活要快樂,我們攜手並肩,迎接挑戰!」

  沙成山猛的摟住丘蘭兒,道:「蘭妹,沙成山若是連個老婆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江湖行?」

  緩緩的站起身來,沙成山低聲道:「我的『銀鏈彎月』刀法中共有三絕招,其中第一式『寒江月刃』與第二式『寒江月落』均是殺招中的殺招,然而這十年來我一直無法練就第三式『雙星伴月』,如果……」

  丘蘭兒道:「有圖解與說明嗎?也許我可以助你……」

  笑笑,沙成山道:「你不會瞭解,因為當初是由『正果老人』口傳……」

  一頓,沙成山歎口氣,道:「老人家是瞎子,就在第三招上他只解說了一遍便死在『黑水溝』的茅廬中了!」

  丘蘭兒立刻笑道:「只要你還記得口訣,我仍然可以助你瞭解,但必須找個清靜地方去練!」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就是有此打算。蘭妹,附近三山五嶽,荒原大河,只怕很難不被人發現……」

  丘蘭兒輕聲一笑,道:「最好是山洞,既不怕冷,又可以掩人耳目不被發現!」

  猛古丁坐下來,沙成山道:「蘭妹,我想起一個好地方了!」

  丘蘭兒一喜,道:「是什麼地方?」

  「槐樹坡!」

  「槐樹坡是什麼地方?」

  「方家集北面三里地,方捕頭就曾經躲在那裡苦練秦百年的『百竅神功』,可惜他上當了,卻練的是『挫陽縮筋』與『經脈滯流』兩種陰損武學,幾乎把老命丟掉!」

  丘蘭兒笑笑,道:「沙大哥以為那兒隱秘,我們就去方家集槐樹坡吧!」

  方家集以北的槐樹坡下,方寬厚一家暫時住在他兄弟方剛的宅子裡。

  另外,方寬厚的那座被焚的宅子,又在大興土木,照著原來圖案重新把宅子建造起來!

  而為方寬厚建宅的費用都是「武林老爺」秦百年所出。

  當著少林高僧智上、智空的面,秦百年說的令人感動:「這全是因為我的那部『百竅神功秘籍』惹出來的禍。追根究底,我應該負起責任,首先就得把方捕頭的宅子修好!」

  其實當初焚燒方老捕頭宅子的人,就是秦百年那晚派去的人,然而如今誰會想到這些呢?

  當然,方家集的人迷惘了,已經死絕的方捕頭一家三口,如今又好端端的活著,這是怎麼一回事?

  方寬厚對於「武林老爺」秦百年此舉,心中著實不是滋味,懷恨中透著一絲感激。過了年不久,他一家便又搬回新宅子了!

  方小雲幾次提到「二閻王」沙成山,都被方寬厚冷言一句堵住嘴巴:「別再提沙成山了,姓沙的只為銀子拚命。

  他在方家集那段日子,還不也是在替秦老爺子辦事?」

  方小雲卻不以為然的道:「爹,沙成山也在我們一家遭難的時候幫過我們……」

  方寬厚冷冷的道:「爹知道他幫過我們,可是……」

  方寬厚拄杖去庭院裡曬太陽。

  方小雲想起沙成山,歎口氣,道:「爹,秦百年送你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這幾天你練得如何了?」

  撫髯笑笑,方寬厚道:「好多了,從前在山洞中那般的痛苦,每天總有一次全身百穴有如針刺的痛苦,如今已消失了。再練上三月,應該可以復原了!」

  方小雲笑道:「這都是沙大俠的功勞,爹!」

  「狗屁!爹以為他是個惹禍精!以後別再提姓沙的了!」

  就在這時候,大門外走進一個大漢,方小雲迎上去。

  那大漢從懷中取出一隻小方盒,對方小雲道:「我們莊主關懷方老捕頭的身子,特別命在下送來這些特製的藥丸,每十二個時辰服用一粒,三月之後連本身的功力也會全部恢復!」

  方寬厚立刻笑接過來,對方小雲道:「看,還是秦莊主寬宏大量,令人佩服!」

  來人並未多留,笑對方寬厚抱拳道:「在下還要趕往湘江無憂門與苗疆百毒門送藥,不能多留了,老捕頭請多保重!」

  方寬厚與女兒方小雲送走來人,方寬厚就喜孜孜的捧著盒子走入內宅去了!

  方小雲攏一攏秀髮,緩緩的繞過圍牆,上了槐樹坡,又走到山後的斷崖,癡癡的望著奔騰而下的飛瀑發呆……

  「沙大俠,我越來越不瞭解我爹了!對你沙大俠,我真的感到抱歉!」

  方小雲的低訴是至誠的,當然也是無奈何的。然而她絕對想不到此時的瀑布後面山洞內住著兩個人——沙成山與丘蘭兒!

  如今丘蘭兒大腹便便,沙成山面壁苦思著「銀鏈彎月」第三式——「雙星伴月」!

  是的,沙成山與丘蘭兒已在這兒住了近三個月了,方寬厚一家尚未搬回來的時候,他二人便暗中潛入山洞中了!

  此刻,沙成山盤膝面壁,壁上刻了各種出刀姿勢,他雙目冷厲,緊閉嘴巴,雙手反托,上身左右傾斜不已!

  丘蘭兒卻緊皺眉頭,雙手捧著大肚子發愣!

  是的,眼看就要生孩子了,總得到哪裡找個接生婆子,自己如何能應付?

  突然,沙成山重重的一掌拍在洞壁上,暴躁的道:「怎的這麼難?彎月斜照,仍不見雙星出現,真急人!」

  丘蘭兒立刻上前安慰的道:「沙大哥,且等我們的孩子出世之後,我替你喂招,助你解開死結所在!」

  沙成山立刻走近丘蘭兒,關懷備至的道:「提到我們的孩子,蘭妹,你就快生產了吧?我們如何去找大夫……」

  丘蘭兒笑道:「又不是生病,找什麼大夫?有個接生婆子就成了!」

  「接生婆?哪兒去找?」

  丘蘭兒指著洞口,道:「當然是到方家集去找了!」

  沙成山道:「好,今夜我便去一趟方家集!」

  丘蘭兒立刻問道:「十萬兩銀子沙大哥只帶了五百兩在身邊,應該可以夠了!」

  笑笑,沙成山道:「銀子的事蘭妹放心,若是不夠我自會去取的!」

  丘蘭兒道:「難道真要在這山洞裡生孩子?」

  沙成山道:「等我今夜找到接生婆再做決定!」

  又是個月圓之夜,沙成山戴著一頂寬厚的棉帽子,帽簷幾乎遮住雙目。他那幾個月也未修剪的粗而泛青的胡茬子,倒把一張瘦削的臉襯托得走了樣,乍一看,誰會知道他就是大鏢客「二閻王」沙成山?

  現在,他走進方家集的平安客棧,緩緩的坐在一張靠櫃檯的桌子邊。店內只有兩個夥計在逗笑,見他走進來,便雙雙走近沙成山,其中一個夥計笑道:「又來買吃的了?這次你要些什麼?」

  搖搖頭,沙成山露齒一笑!

  另一個夥計立刻笑笑,道:「客官,你住哪兒?你……你可真像一個人……」

  沙成山道:「我像誰?誰又像我?」

  那夥計歪著頭笑道:「過去,我們這兒曾住過一位膽子特別大的人,他不怕鬼,敢同死人住一起。你要是不長這麼一嘴大鬍子,一定很像那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那人是誰?」

  夥計立刻應道:「姓沙,後來我們才知道他是個能人,江湖上的大鏢客!」

  搖搖頭,沙成山道:「可惜我並非大鏢客!」他一頓,又道:「能替我找一位接生婆子嗎?」

  兩個夥計一怔,對望一眼,沙成山立刻取出一錠銀子,道:「多少銀子我不計較!」

  一個夥計呵呵笑,道:「想找接生婆?客官,是你夫人要生產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有嗎?我要個好樣的,經驗老到而又功夫到家的!」

  另一個夥計笑道:「有,我知道有個婆子的接生本事高絕,聽人說方家集的年輕人有一半就是她接生的!」

  一喜,沙成山站起來,道:「那好,快帶我去!」

  夥計手指北方,道:「就在方家集東北方的一個小村子裡,那兒住的人家不多,只有三幾戶人家,你去一問,就有人告訴你!」

  沙成山一怔,立刻想起那個小村子。

  去年還與柳仙兒在那個村子住過,不管怎麼說,那也是個值得懷念的地方,雖然有些不該,然而……

  沙成山自己走出平安客棧,緩緩的往方家集東北方走去,他心中立刻浮現出柳仙兒的影子!

  那真是一位敢愛又敢恨的奇女子!如今不知柳仙兒是否已同「大漠紅鷹」戈二成結合在一起?果真如此,也是他二人前生有緣了!

  頂著月亮踩著月光,沙成山匆匆來到那個小村子裡!

  這兒他相當熟悉。除了那個四合小院外,就是左近兩家住戶,這時候已經都熄了燈,黑漆一片!

  沙成山伸手叩門,半晌,才從院子裡傳來聲音:「誰呀?

  天都這麼晚了!」

  從門縫裡瞧進去,出來的是個老者,沙成山在門外道:「真是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門開了,果然老者十分不悅的望著沙成山,道:「你要找誰?」

  沙成山為了套交情拉關係,指著他曾到過的那間小廂房,笑道:「在下曾同一位柳姑娘住過那間屋子,而且……」

  老者木然的道:「那位姑娘已經走了幾個月了!」

  沙成山笑笑,道:「我知道。不過在下這次來,是想請一位接生婆子。聽人說,你們這個小村子有一位,可否……」

  老者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敢情是那位姑娘有了孩子?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沙成山忙搖手,道:「不不,不是那位柳姑娘,是我妻子要生孩子!」

  老者指著正屋,道:「你跟我進來!」

  沙成山與老者二人走進屋子裡,只見一個灰髮老婦人走出來,道:「誰呀?」

  那老者指著沙成山,道:「你對她去說吧!」

  沙成山心中喜呵呵的走近灰髮女人,道:「原來老媽媽會接生,太好了!」

  老太婆冷冷的逼視著沙成山,彷彿仇人見了面,道:「你住哪兒?」

  沙成山一怔,心想:這老婆子說話不友善,忙低聲細氣的道:「就住在附近!」

  只見兩個老人對望一眼,灰髮女人冷然道:「什麼時候要生?懷孕多久了?」

  沙成山道:「我不清楚,看樣子就是這幾天!」

  灰髮婆婆生硬的道:「肚子開始痛,再來也不遲!」

  沙成山愣然問道:「要到你們這兒生孩子?」

  灰髮婆婆伸手指向柳仙兒曾住過的房間,道:「我老婆子在那個屋子裡接生不下百人之多,你放心吧!」

  一笑,沙成山立刻取出十兩銀子捧上,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妻肚子一痛,我便立刻把她送來!」

  老頭兒伸手接過銀子,道:「夠了,夠了,十兩銀子足夠了!」

  沙成山抱拳施禮退出來,匆匆的便往槐樹坡走去。月光下,就在他剛剛繞向瀑布時,突然自附近走來一個人:「是你?沙大俠!」

  沙成山怔了一下,立刻發現是方小雲,點頭笑著迎上前去,道:「方姑娘,是你!」

  不錯,來人正是方小雲!

  「沙大俠,這些日子不曾見著你,方小雲很想念——只是……只是……」

  笑笑,沙成山道:「不談往事,更不必把報恩放在心上。

  方姑娘,這一向你們好吧?」

  方小雲指著一棵大樹,道:「沙大俠,我們坐到那棵樹下去談談,好嗎?」

  沙成山摸摸自己的鬍子。他實在奇怪,如今自己這副長相,方小雲怎會認出來?

  其實沙成山的身影並不會改變,月光下,方小雲自然會看出這人是誰!

  沙成山緩緩坐下,方小雲坐在他身邊,二人相對的看了一陣子!

  沙成山指著山那面,道:「恭喜,你家又在原地把房子恢復舊觀了!你爹還是有辦法!」

  搖頭一聲歎息,方小雲道:「說出來也許你不相信,一切花費全是秦百年秦老爺子派人拿來的!」

  雙目一緊,沙成山道:「這老狐狸,他在搞什麼名堂?收買人心?還是另有圖謀?」

  方小雲幽幽的道:「我們方家被那本什麼秘籍害慘了,二叔方剛死了,我爹也幾乎死掉,唉……」

  沙成山道:「你爹的身體好了?」

  點點頭,方小雲道:「是秦老爺子的半部秘籍,這次是真的,我爹練了不久就感到身子輕鬆多了!而且……」

  她望望沙成山的臉,又道:「最近又有人送來秦老爺子的特製補藥,我爹每日服一粒。真不明白秦老爺子到底存著什麼心?」

  於是,沙成山不再開口了,因為方小雲一口一個「秦老爺子」,顯然她也對秦百年存有好感!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5:02:12

  方小雲伸手按住沙成山的手臂,道:「沙大俠,那日我從智上大師口中得知沙大俠義救群豪出地牢之舉,心中甚為高興,不過……」

  沙成山重重的道:「不過什麼?」

  方小雲道:「不過眾人對秦百年能及時挽救一場拚殺,都給予很高的評價。沙大俠,你以為呢?」

  「真是沽名釣譽之輩!」

  「我有時也有如此想法!」方小雲低聲道。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欺世盜名,我看透他了!」

  方小雲仰起臉來,道:「沙大俠,他現在把真正的秘籍分別送給需要的人,這又該怎麼說?」

  「我無法置評,那需要時間來證明!」

  「是的,只有以後方能明白!」

  沙成山站起身來,道:「回去吧,露重寒意濃,別在外面著涼!」

  幽幽的,方小雲道:「沙大俠,你不問問我為何半夜三更來到此地?」

  沙成山道:「我需要知道嗎?」

  「我……我……很珍惜曾經引你進入山洞的事情。沙大俠,在我的心目中,你才是真正的俠客英雄!」

  笑笑,沙成山道:「我說過,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

  方小雲見沙成山站起身欲走,忙伸手拉住,道:「沙大俠,你已經到了我的家門口,怎好就此離去?至少也要在我家住幾日吧?」

  淡淡的搖搖頭,沙成山道:「方姑娘,回去吧,沙成山是個不祥之人。別忘了,我同龍騰虎躍二莊結有解不開的深仇大恨,萬一被他們的人碰上,對你們有害而無益。你爹的身子要緊!」

  方小雲急急的道:「他們的仇人不見得就是我們的仇人,以秦老爺子的心胸,他應該不會計較的!」

  一聲苦笑,沙成山道:「總有一天我會到你家的,但不是現在。方姑娘,我還有要緊的事情待辦,後會有期!」

  不等方小雲再開口,沙成山拔身而起。兩個起落,人已隱於夜幕深處!

  方小雲跺著腳,自言自語,道:「我怎麼那麼笨,有許多話見了面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沙成山隱於附近林中,直等到方小雲離去,才又匆匆的從瀑布一邊的突崖走入山洞中!

  丘蘭兒見沙成山回來,捧著大肚子迎上去笑道:「沙大哥,怎的去了這麼久?我好擔心啊!」

  撫摸著丘蘭兒的肚子,沙成山笑道:「為這個小傢伙擔心事吧!」

  丘蘭兒急問道:「可曾找到接生婆?」

  點點頭,沙成山道:「找到了,就在東北方幾里地的一個小村子裡,那兒可安全多了!」

  丘蘭兒指著肚子,笑道:「裡面的小傢伙真不安分,你走了不久,他就在裡面動個不停!」

  沙成山哈哈笑起來……

  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低呼,道:「沙大俠……你們……你……」

  沙成山猛的回轉身,洞中一盞油燈並不亮,但沙成山看的十分清楚,正是方小雲!

  「玫瑰毒刺」丘蘭兒驚異的問:「她是誰?」

  沙成山道:「方老捕頭的女兒方小雲,就是她引我到此山洞中的!」

  方小雲走近丘蘭兒,更是驚呼一聲,道:「你已有了沙大俠的孩子了?」

  沙成山當然明白方小雲的感觸,淡淡的道:「方姑娘,我們暫住此洞,你千萬別向你爹提及此事!」

  方小雲道:「沙大俠,為何要住在這兒?大嫂子又有了孩子,這太危險了!」

  「只要你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什麼危險。方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只是大嫂子急需要有人侍候,沙大俠,我看就由我來幫忙吧!」

  「不,我今夜出去,就是為了找接生婆子。我找到了,且等生過孩子,我們便離開此地!」

  方小雲深深的歎著氣。丘蘭兒被方小雲兩聲「嫂子」叫得心中十分舒服。她走近方小雲,緩緩拉住方小雲的手,笑道:「方姑娘,謝謝你,真心的謝謝你!」

  眨著一雙大眼睛,方小雲道:「嫂子,你能跟沙大俠在一起,實在令人羨慕,我方小雲為你高興!」

  她一頓又道:「讓我侍候你吧,至少我可以為你們洗衣燒飯……」

  笑笑,丘蘭兒道:「當前我們的處境是困難了些,但還不需要有人來幫助。方姑娘,只要你不把我們住的地方告訴任何人,就算幫我們了!」

  方小雲望著沙成山,目中充滿了幽怨!

  沙成山卻重重的點點頭,道:「方姑娘,三更天快過去了,你該回去了!」

  是的,方小雲是應該走了。沙成山同妻子在一起,自己闖進來又算什麼?

  轉身走了幾步,方小雲突然回頭又道:「沙大俠,你們請多多保重了!」說完便回頭匆匆走去!

  丘蘭兒怔了一下,道:「這個姑娘喜歡上你了!沙大哥,你不覺得?」

  沙成山坦然道:「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是女人。沙大哥,她真的愛上你了!」

  沙成山當然也看出來了,但他卻搖搖頭,道:「蘭妹,我有了你,已經滿足了。此生唯你,不再他求!」

  丘蘭兒歪頭靠上沙成山的肩頭,道:「沙大哥,有了孩子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沙成山道:「讓我們遠走高飛,永不再踏入江湖!」

  「是的,永不再踏入江湖!」丘蘭兒仰面伸手,撫摸著沙成山的粗糙鬍子,彷彿摸了一把幸福的未來!

  兩個人相擁著睡下了……

  山洞內透進一線陽光,光線含著濛濛的氤氳之氣,彷彿一層薄霧。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尖叫聲,沙成山彈身而起,丘蘭兒已捧著肚子大聲叫道:「肚子好痛,啊!」

  沙成山怔怔的搓著手,道:「一定是要生了,快,我們去那小村子裡!」

  丘蘭兒苦兮兮的道:「此時去方便嗎?沙大哥,我們的行蹤……」

  挫著鋼牙,沙成山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蘭妹,我們快走,出了山洞,我抱你走!」

  丘蘭兒已痛得面皮泛青,額頭冒汗,扶著沙成山的臂便匆匆往洞外面走去!

  沙成山抱起丘蘭兒躍過突崖,便立刻展開輕功往東北方的小村子跑去!

  路程不遠,所幸並未碰到什麼人。丘蘭兒慶幸的道:「沙大哥,大早的天路上行人少,我們還算幸運!」

  沙成山重重的道:「此刻不論是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離開沙河來到方家集!」

  丘蘭兒強忍著肚子疼痛,喘息的道:「龍騰虎躍,武林世家,他們的眼線遍佈天下,我仍然擔心……沙大哥……

  我真怕有一天會離開你,我……同孩子……怎麼辦?」

  笑笑——慘然的笑,沙成山道:「除非他們把我沙成山擺平,否則,誰也別想拆散我們!」

  丘蘭兒忙伸手堵住沙成山的嘴巴,道:「沙大哥,別說不祥之語!他們永遠也打不倒你的,我深信……」

  沙成山抱著丘蘭兒來到這個小村子,附近有人驚異的望著,沙成山衝到四合院門口,不及拍門,橫肩便把大門撞開。院子裡那灰髮老婆子叱道:「猴燒屁股了?急的什麼勁?」

  沙成山已把丘蘭兒抱到邊廂房內,回身對走來的老太婆道:「快呀,她要生了!」

  不料老太婆根本不急,冷冷道:「痛多久了?」

  沙成山道:「總有半個時辰了吧!」

  老太婆哼了一聲道:「她現在又不痛了,是嗎?」

  沙成山回頭撲向丘蘭兒,道:「還痛嗎?」

  搖搖頭,丘蘭兒道:「躺上床就不痛了!」

  老太婆回身便走,沙成山上前攔住,道:「你怎麼要走了?她……」

  老太婆面無表情的道:「還早著哪,過午能生下來,便算是快的了!」

  沙成山一愣,老太婆冷然的道:「她養過孩子嗎?」

  沙成山搖搖頭,道:「頭一遭!」

  老太婆冷哼一聲道:「天黑能生下來就不錯了!」

  沙成山干眨著一雙深邃的眼睛,滿腔的關懷,卻一點主意也沒有。這比一場搏殺,對他而言毫無什麼差別!

  丘蘭兒伸手握住沙成山的手,笑笑,道:「沙大哥,有人說女人生孩子如同闖鬼門關,可是……可是有你在我身邊……我一點也……不怕!」

  沙成山點著頭,心中暗自思忖:「你不怕?我可怕的要命,萬一你母子……」

  一個時辰過去了,丘蘭兒突然睜開眼睛大聲尖叫起來

  沙成山忙著衝出屋子,看到老太婆正在洗衣衫,老頭兒在一邊閉目曬太陽!

  「快,肚子又痛了!」

  「人都來了,別大呼小叫的!痛不死!」

  沙成山幾乎要揮拳打過去,見老太婆毫不理會,只得又返回屋子裡。丘蘭兒已痛得齜牙咧嘴,面皮全走了樣!

  沙成山幾曾碰上這種場面?見丘蘭兒的痛苦狀,比之刀割在心上還令他難過!

  猛的摸出一錠銀子,沙成山衝到老太婆身邊,急道:「你老是不是要銀子?你要多少我都給,別再拿翹了,快幫她一把,早早把孩子生下來!」

  老太婆仍然揉搓著衣衫,淡淡的道:「小伙子,你便是把座銀山堆到我老婆子面前,也是沒有辦法!」

  沙成山怒道:「為什麼?方家集你是接生第一把好手,你會沒有辦法?」

  老太婆濕手指向天,道:「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要痛夠了,痛得死去活來之後才生的。你想知道為什麼?老天爺知道,我不知道!」

  透著一臉無奈,沙成山拖著如鉛重步,又走回屋子裡。

  他除了極力安慰丘蘭兒之外,根本一愁莫展!

  半個時辰之後,丘蘭兒又不痛了!

  沙成山伸手替丘蘭兒拭去汗水,痛苦的道:「蘭妹,下輩子有緣在一起,就叫我當女的你是男吧!」

  苦笑一聲,丘蘭兒道:「沙大哥,這是女人該受的罪,也是女人天職。也許你不瞭解,這種痛苦中滿含著幸福與歡樂。想想我們帶著孩子,快樂的過幸福日子,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沙成山直直的望著窗外,彷彿幸福就擺在眼前,不由得臉上漾出了微笑……

  這一天對沙成山與丘蘭兒二人來說,果然有著度日如年之感。丘蘭兒也想不到生個孩子比上刀山下油鍋還苦十分。只要肚子開始痛,她便額上青筋暴露,面上肌肉顫抖,雙手虛空亂抓!

  沙成山更是來回蹀踱,雙手幾乎搓掉一層皮!

  直待天將黑的時候,那老婆子才端來一盆熱水,鋒利的剪刀一把,白布片一包,走進來!

  沙成山正要開口,老太婆已怒指門外,喝道:「出去!」

  一怔,沙成山道:「你趕我走?」

  老太婆重重的道:「女人生孩子,男人看什麼?」

  沙成山望了丘蘭兒一眼,低頭往外面走。後面,老太婆冷言冷語的道:「還不是你們這些臭男人惹出來的!」

  木門「咚」的一聲被關起來,沙成山看到正屋門口的老人向自己招手,忙走過去!

  老人叫沙成山坐下來,笑笑道:「年輕人,這時候你就快當老子了,可要沉住氣,坐下來!」

  沙成山一喜又憂的道:「還得多久?」

  老人呵呵笑,道:「只要我老伴進去就快了!」

  沙成山抹去額上汗水,道:「真苦!」

  老人笑問道:「你苦?」

  沙成山忙笑笑,道:「不,我是說我妻子苦!」

  搖搖頭,老人微笑道:「才不呢!等她生過孩子之後,不用多久,她又會找上你了!哈……」

  幹幹的一笑,沙成山道:「老人家也愛說笑!過去我曾來過此地,你們好像並不多話,此時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老者坦然的道:「是嗎?我老人家倒並不覺得!」

  就在這時候,忽然傳來一聲尖吭的嬰兒哭泣,沙成山拔腿便衝向外面,身後的老者笑道:「聽這哭聲,八成是個帶把兒的,哈……」

  屋子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也傳來老婆子的聲音,道:「小伙子,你先別進來,且把賞銀備妥吧!」

  沙成山聽得很清楚,忙問道:「我妻平安嗎?」

  屋子裡傳來丘蘭兒的哭聲,道:「沙大哥……我很好……謝謝你先關心我……」

  沙成山重重的道:「沒有你我便不要這小東西了!」

  丘蘭兒道:「沙大哥,是個男的,啊!我們的孩子……」

  沙成山露出滿足的笑,道:「只是苦了你了!」

  於是,木門被拉開了,沙成山立刻從懷中摸出一隻五十兩重的銀錠塞在老太婆的手中,道:「謝謝!」

  老太婆一怔,道:「銀子太多了吧?」

  沙成山已衝到床前面,望著丘蘭兒母子二人癡癡的一陣傻笑不已……

  有錢果然好辦事,一應補品便由老太婆端進房來,那老頭兒也匆匆往方家集趕去!

  如果以為老頭兒去方家集是替沙成山辦事,那就錯了。

  本來,老頭兒想問問沙成山的姓氏,卻怕引起沙成山的疑心,現在——

  現在他不用多問,便知道這對年輕夫妻是誰了!

  手中托著沙成山賞給老太婆的五十兩銀子,五十兩重的銀錠上面印著一個虎頭,那說明一件事情——銀子是虎躍山莊的!

  就在方家集的街頭上,有個精壯漢子站在那兒,他輕聲而又威嚴的對老頭兒道:「湯老六,你們做得很好!」

  老頭兒拱拱雙手,道:「狄護法千萬別客氣,我夫妻隱名埋姓住在此地,全是狄護法一手栽培,幫這點小忙又算得了什麼?」

  精壯的白衣大漢沉聲道:「別動聲色,姓沙的出了名的狠角色,你可要特別小心!」

  老者哈著腰,笑笑道:「狄護法盡放寬心,一切由你指揮,怎麼下手,全憑你一句話了!」

  搖搖頭,姓狄的又把五十兩銀子塞給老者,道:「回去,想辦法先穩住他們,以後的事就由我來辦了!」

  於是湯老六匆匆的又回到了小村子裡!

  白衣精壯大漢望著遠方,他似乎已看到他的計劃在一步一步的實現,面上那股子喜悅,幾乎令人難以分辨出他是否已得了寶藏!

  沙成山守護在丘蘭兒身邊,他不時的摸著嬰兒的小臉蛋,露出滿足的笑意!

  丘蘭兒更是呵護著小傢伙,不時的對沙成山道:「沙大哥,他長的真像你!」

  沙成山立刻笑道:「也有些像你,蘭妹!」

  丘蘭兒笑著,道:「沙大哥,我們也該離開這裡了!」

  沙成山道:「已經五天了吧,可是老婆婆一定要我們住滿半個月,怎麼辦?」

  丘蘭兒滿足的笑道:「我已經覺著好多了,還是早早離開……」她一頓又道:「沙大哥,你打算去什麼地方?」

  低頭想了一陣子,沙成山道:「遠走高飛吧!」

  丘蘭兒道:「我們先買一輛篷車,我們三人慢慢的往北走,沙大哥,你以為如何?」

  點點頭,沙成山道:「就這麼辦!我去鎮上找找,也許平安客棧裡就可以買得到!」

  於是,沙成山便匆匆的趕往方家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5:16:08

第三十九章


  就在此刻,平安客棧裡走出兩個人。沙成山一怔,立刻站在門口石階上。只見一人走出來嘿嘿笑道:「沙成山,我們又見面了!」

  跟著另一白髯老者也走出來,這老人雙目炯炯,護門凸起兩個肉包,看似瘦削,一雙手背青筋暴露,未見稍晃,便到了沙成山面前!

  沙成山淡淡的道:「龍騰山莊一別,貝兄可好?」

  不錯,來人正是「冷面豹」貝海濤!

  此刻,只海濤摸摸面上的刀疤,冷冷的道:「沙成山,你提起龍騰山莊,莫非想挾恩索報?」

  笑笑,沙成山道:「貝兄以為沙某是那種人嗎?」

  「很難說!否則,一見面又何必提起龍騰山莊之事?」

  是的,貝海濤曾經與川南「龍爪門」掌門「鐵爪」白良二人,被囚於龍騰山莊的山洞地牢內,若非沙成山解危,便插翅也難飛出來,不料……

  貝海濤的話令沙成山心中憤怒,他面無表情的道:「貝兄如果有此想法,那是不瞭解沙某為人!」

  貝海濤哧哧冷笑道:「是嗎?貝某雖不瞭解你的為人,但面上的這一刀卻印象深刻,畢生難忘!」

  沙成山想起白良邀集高手攔截自己的事,便心中忿然!

  此刻聽見海濤的口氣有些不善,遂冷冷的道:「過去的事也就算了,沙某有事待辦,再見了!」

  貝海濤嘿嘿冷笑道:「又有生意了?大概是你開春第一樁買賣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貝兄,請讓路!」

  冷沉的,貝海濤道:「今日見面,我提醒你一句話!」

  「請講!」

  「上次龍騰山莊之事,沒有你插手,我們仍然死不了。

  沙成山,這一點你一定要弄清楚!」

  一愣,沙成山道:「是嗎?江厚生的二兒子七七之期一到,沙某想不到有誰會來救你們!」

  「有,當然有人出面!」

  「誰?」

  「武林老爺子秦百年。他就是聽了江厚生的胡作非為才匆匆趕到龍騰山莊的,當時正遇上彼此之間欲搏殺!」

  他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殺了江厚生的兒子,偏又使詐,想聯合我們大家力量為你拚命。姓沙的,你為什麼當時含恨而去?」

  是的,龍騰山莊莊門口的廣場上,「武林老爺」秦百年突然出現,當時的情形沙成山歷歷在目。

  秦百年一副武林長者風度,幾句話說得自己無話可說,當時便回頭走開,而群豪又聽秦百年說了些什麼,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當然,姓秦的不會說出自己在虎躍山莊所聞所見,對於他曾派出虎躍山莊的伍總管前往相助之事,也一定另有一番說詞了!

  沙成山幾乎氣結,道:「貝兄,我不想多解釋,你請讓路,如何?」

  貝海濤橫臂指向身邊老者,道:「沙成山,你不想見見這位武林長者?」

  沙成山早注意到了,但還是搖搖頭,道:「有必要嗎?」

  老者撫髯,道:「有,因為老夫就是因你而來!」

  雙眉上揚,沙成山道:「請問老人家是……」

  「我老人家二十年未離開東海岸了,這次也是我這個不長進的徒兒,他一再稱你如何如何了得,我才聞獵心喜的不請自來了!」

  沙成山早聽「鐵爪」白良介紹過貝海濤,說他是東海太極老人門下,那麼,面前這位老者便是「太極老人」了?

  難道姓貝的把他師父搬來了?

  重重的抱拳施禮,沙成山道:「老人家敢情就是『東海太極老人』了?」

  白髯上翹,面目平淡,老人道:「我叫晁千里。沙成山,你真的練就『正果老人』失傳已久的『銀鏈彎月』刀法?」

  淡淡的,沙成山道:「食髓尚不知其味,我差的還遠!」

  晁千里笑笑,道:「知味不知味,老夫一試便知。老弟台,你不會令我遠道而來的人失望吧?」

  沙成山搓搓雙手,道:「真對不住,在下實在有要事在身,怕令你老失望了!」

  貝海濤冷叱道:「你也怕了嗎?沙成山!」

  沙成山雙目凜然的退後一步,道:「貝兄,我們之間並未有什麼血海深仇,上回你為白良伸援手我不怪你。雖然我傷了你,可我也被你們殺得血肉模糊。再說你老兄被囚龍騰山莊之事,當時山洞內已發動機關,我敢說,若非沙某與扁奇老人配合伸援,秦百年決不會那麼巧合的出面。即使有天大的誤會,貝兄也決不能否認我的義舉吧!」

  貝海濤冷沉的道:「沙成山,我說過,你不必再提過去。

  如果你仍然是『二閻王』沙成山,走,我們土地岡上比高低去!」

  「太極老人」晁千里點點頭,道:「不錯,那確是個比武過招的好地方。沙老弟台,我們就在那兒等你的大駕了!」

  說完手一揮,便與貝海濤二人揚長而去!

  沙成山怔住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而且,巧在他剛踏上台階的時候便被他們兜上,光景是專門在此候他到來了!

  去與不去,令沙成山一陣猶豫!

  面朝南,只見晁千里肩不動,走的可真快,宛似他雙腳不沾地,長著無形翅膀在飛。沙成山心中明白,「太極老人」晁千里露了一手「千里追風術」。

  那貝海濤在他身後騰躍著,兩個人的姿勢不同,卻一樣的快捷無匹,顯然是露給他看的!

  「土地岡」!沙成山口中重複著!

  是的,土地岡上他曾與「西陲二十四鐵騎」搏鬥過。每想起這回事,沙成山便不由得撫摸兩邊大腿!

  是的,刀痕仍在,記憶猶新,如果再去血鬥,就不知是個什麼結局了!

  沙成山重重的一跺腳,想起小村子裡的丘蘭兒,他「咯」的一聲嚥了一口唾沫,心中思忖——為了兒子,就扮一次孬種罷!

  沙成山走進客棧,兩個夥計才看清楚來的竟是老客人——膽子大的沙成山!

  一個夥計笑著走上來,道:「客官,你把鬍髭留起來,一時間變了個樣子,叫人認不出是你了!」

  沙成山一笑,伸手摸出個銀錠,道:「夥計,這裡是五十兩銀子,能不能買一輛篷車?」

  兩個夥計對看一眼,掌櫃的走上來,笑道:「單馬拉車是夠了,如果是雙轡的非一百兩銀子不夠!」

  笑笑,沙成山道:「銀子我有,替我買一輛雙轡拉篷車,要快一點!」

  掌櫃的接下沙成山一百兩銀子,立刻領著沙成山轉到後院馬廄,沙成山立刻選了兩匹健馬,兩個夥計帶著把馬套上車!

  沙成山跳上馬車笑對掌櫃的道:「等等那一老一壯兩個客人回來,就說我去辦事了,什麼事情以後再說吧!」

  沙成山把話撂下以後,抖著韁繩駕車往北馳去。他心中想的是兒子。想著兒子剛出世三四天,自己何必染一身血腥?忍了吧!

  篷車馳到方家集東北方的小村子裡,沙成山見四合院的門開著,遂高聲大叫:「蘭妹,我把車駕回來了,上車吧,我們立刻往北駛!」

  沙成山高興的跳下車,又躍進院子。他立刻面色大變,愣然而立,不稍移動!

  十年血腥搏殺,他似乎已聞到有股子血腥味。這才不到兩個時辰啊,難道……

  猛古丁,沙成山雷吼一聲便往廂屋中衝過去,口中厲叫:「蘭妹!」

  沙成山猛推開房門,裡面一片零亂,床上哪還有丘蘭兒與兒子的蹤影!急急的又衝出屋外。

  沙成山雙目如豹,兩個起落已撲進正屋,於是,他愣住了!

  只見地上兩個人被緊捆著,正是一對老夫妻!

  老頭子見沙成山走進來,嘴巴「嗚嗚」叫。沙成山忙把二人口中破棉絮取出來,那老者喘著大氣,道:「怎麼這時候你才回來,我們兩個老人家都快憋死了!」

  解開二人身上繩索,沙成山反倒冷靜下來,道:「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老者粗啞著聲音,道:「你老婆孩子被人架走了,我們二老上前理論,不料來的人真狠,打得我二老就地滾,臨去還把我二老捆起來,真可惡!」

  沙成山咬著牙,道:「仔細想想,那些人的長相是什麼樣子的?」

  老太婆重重的道:「人都嚇壞了,誰還知道他們長的是

  什麼樣?年輕人,你難道同人結有仇?」

  面色冷酷,沙成山道:「至少你們能分辨出來人穿的是什麼衣服吧?」

  老頭兒立刻點頭道:「穿的是青色勁裝!」

  老太婆搶著道:「我看是黑顏色!」

  老頭兒拍著地叱道:「你是老眼昏花,明明是青色勁裝,怎會是黑色的?」

  老太婆也尖聲道:「明明是黑色的,你偏說成青色,真是糊塗!」

  沙成山咬牙又問:「來了多少人?」

  老太婆道:「四五個大漢吧?」

  老頭子怒叱道:「六七個青衣大漢,我數了的!」

  老太婆尖聲道:「你成心同我過不去?我說四五個就是四五個!」

  老頭子搖搖頭,道:「這輩子我真拿你沒辦法!」

  沙成山回身衝出屋子,立刻躍上馬車,匆匆的便往方家集趕去!

  後面,湯老六已同老太婆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駕車到了平安客棧外,立刻跳下車。有個夥計衝出來,道:「客官,你怎麼又回來了?」

  沙成山把韁繩拋給夥計,道:「把車趕入後院,快替我備匹快馬!」

  夥計一怔,道:「這車你不要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當然要,另外替我備匹快馬來!」

  夥計見沙成山面孔板著十分冷酷嚇人,不敢多言,便匆匆把馬車趕進後院,且很快的拉了一匹備好鞍的烏錐馬出來,道:「客官,這匹馬腳程好,你一騎便知道我的話不差!」

  沙成山一言不發,躍上馬背便往南面疾馳而去!

  此刻,沙成山滿腹辛酸,一腔怒火,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更見清瘦,然而他那雙冷傲的雙瞳卻幾乎要彈出眼眶外,口中不停的在詛咒著什麼……

  土地岡,是的,又見這座破敗的土地廟。

  沙成山縱馬上到山岡上,迎面廟前台階上已緩緩走下兩個人——「太極老人」晁千里、「冷面豹」貝海濤二人!

  沙成山躍身下馬,把馬推向場邊,冷冷的走向敵人!

  那面,貝海濤已嘿嘿笑道:「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沙成山永遠不當縮頭烏龜!」

  「太極老人」晁千里撫髯道:「沙老弟台,你果然沒有令老夫失望,哈……」

  沙成山重重的逼視著貝海濤,道:「姓貝的,你們真惡劣,也夠卑鄙,沒得倒令沙某失望!」

  貝海濤憤怒的道:「嗨!沙成山,你如果想培養殺人的情緒,你找錯對象了,因為我們找上你的目的就是一場生死決鬥!」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姓貝的,是誰指使你到方家集來找我?我要知道這個人是誰!說!」

  貝海濤望著晁千里,道:「我們打從東方來,有誰會告訴我們?這又是從何說起?」

  沙成山憤怒的指指貝海濤,道:「不會有那麼巧合,姓貝的!我們不妨直言,就在我來到平安客棧外時,怎會那麼湊巧的遇上你們?而我的……」

  貝海濤沉聲道:「有什麼湊巧不湊巧?世界變得小了,碰上面並不算什麼稀奇事,你想怎樣?」

  沙成山挫著牙,道:「我的老婆,我的孩子,他們就在我來到平安客棧不足兩個時辰便全都失蹤了。姓貝的,難道這也是一種巧合?」

  突然,區海濤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一邊,晁千里冷冷的道:「可好,聞得你沙老弟先後殺了白良的兒子與江厚生的兒子,沙成山,你能不說這是一次報應?」

  貝海濤止住大笑,雙肩仍然聳動不已的道:「娘的,這才幾個月不見,大鏢客沙成山竟然結婚有子了,哈……」

  冷冷的,沙成山道:「人生必經之途,這並不值得你如此狂放大笑!」

  貝海濤面色突然一緊,道:「沙成山,你實在不該同人家結婚生子,難道你就沒有自知之明?」

  沙成山當然知道貝海濤話中含意。他是不該同丘蘭兒有孩子,然而,不該來的卻來了,而且是一樁令人喜悅的事,這就又另當別論了。難道沙成山真的連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保護不了?

  雙肩垂下,沙成山道:「我有自知之明,明白沙某絕對能保護她母子二人的安全!」

  貝海濤又想笑,他卻強忍住,道:「可是,你的老婆孩子呢?」

  晁千里沉聲道:「豈有此理,自己的老婆孩子丟了,卻找到我們的頭上,這算什麼?」

  沙成山已自不耐的道:「既然二位不肯說出何人指使你們找來方家集,沙某並不勉強,二位出招吧!」

  貝海濤的鼻孔翕動著,眼中的光芒火毒:「沙成山,你太輕看吾師晁老爺子了!」

  沙成山冷沉的道:「就算是吧,你又想怎樣?」

  晁千里已冷笑連聲道:「後輩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目無餘子,眼睛長在頭頂上,充分表現出張狂囂張,不可一世的驕態!」

  沙成山嘴角牽動的道:「你的話我照單全收了。晁前輩,你們最後還不是一起上?」

  貝海濤卻踏前一步,道:「記得貝某曾經說過,我會再來找你,沙成山,你可記得嗎?」

  「當然!我也曾說過——希望再見面的時候只在切磋而不摻雜半點仇恨!」

  貝海濤點頭道:「我曾讚頌你是一位真正的武者,當然,我希望你仍然沒變!」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我仍然沒有變,變的是你們。

  天下不會那麼巧合,你們找上我,而我的老婆孩子就在同一時間裡失蹤……」

  晁千里道:「看來真的是被你誤會了!」

  沙成山冷笑道:「誤會已經不重要了,二位,我們可以動手了吧?」

  貝海濤沉聲道:「沙成山,你太把自己估高了。上次我同白良一起,尚且不同意聯手,這次當著恩師的面,又豈肯盡失顏色?」

  沙成山淡然的道:「我要求二位聯手一搏!」

  「為什麼?」

  晁千里白髯一抖也叱道:「你是何方神聖?敢出此令人難忍的狂言?」

  沙成山道:「我的時間不多,快些解決最好。是生,當然要盡快去找我的老婆孩子;是死就一了百了吧!」

  口海濤血氣沸騰的道:「沙成山,你會死得瞑目?」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我會盡力而為,貝兄不必再為沙某擔什麼心事了!」

  貝海濤側身對晁千里道:「師父,且容你這不孝之徒先接他……不論他是否要求我們聯手……」

  不料晁千里手一攔,道:「不論他的武功如何,至少他的這股子豪氣也令為師心折,我準備由為師動手,你不許中途插手!」

  沙成山重重的昂然道:「晁前輩,我可以拒絕嗎?」

  晁千里冷冷的道:「什麼意思?」

  貝海濤也嘿嘿笑道:「娘的,新媳婦已經登上床,還言退婚?(意思是發現自己吃不消的雙關語)」

  沙成山十分認真的抱拳,道:「我誠摯的希望令師徒二人聯手一搏!」他一頓又道:「不論是死是生,此戰之後便永無瓜葛,如何?」

  撫髯沉聲一笑,晁千里道:「好,老夫厚顏,恭敬不如從命。如果此戰之後彼此尚在人間,自然依你的!」

  貝海濤側面叫道:「師父,你老……」

  笑笑,晁千里道:「今日之戰,為師心中面對的並非是沙成山,而是『正果老人』。從他的內涵與氣質,為師彷彿又見到了當年的『正果老人』。如果姓沙的能盡展所學,那麼,我們又有什麼值得內疚的?否則……」

  沙成山立刻接道:「否則就是在下找死……」

  「不錯,老夫就是這個意思!」

  沙成山道:「那麼我也要求前輩盡展太極絕學!」

  晁千里呵呵笑道:「會的,沙成山!你的豪氣干雲,雖然令老夫不快,但卻表現得十分自然。沙成山,我要提醒你,我師徒一旦聯手,太極與八卦相輔相成,絕對高過兩儀刀法,你可要仔細了!」

  沙成山心中一震,這還是第一次聞得「太極與八卦」合而為一的說法,更想不到「太極老人」未戰之先提醒自己。

  這是一場君子之戰,更是一場毫不容情的死生之鬥!

  一邊,貝海濤的「金豹爪」已握在手上——那是一對特製的手套,十指尖尖處金光燦燦而又鋒利的金爪。不錯,這是沙成山曾經領教過的兵器,看來對方一出手便將盡展所學,殺招盡出了!

  貝海濤已開始移動,極快的移動,移動在沙成山的左後方——來來去去的閃晃不已。但沙成山看的清楚,貝海濤足踏魁罡,走的正是八卦步!

  右前方,「太極老人」的雙眉低垂,比之沙成山還要冷靜,宛若山嶽挺峙而不即稍動!

  一動一靜,沙成山第一次遇上這種場面!

  於是,他的雙臂苦兮兮的垂著,面無表情而懨懨的出氣有聲!

  就在這時候,金光突然自晁千里的雙手處閃耀,宛如他握著兩個日頭,霞光萬道!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5:16:45

  沙成山見是一對金環,環雖不大,但他心中卻十分明白晁千里的目的——由他出手鎖敵人兵器,貝海濤便容易從側面下狠招了!

  此刻,貝海濤移動得宛如未曾稍動,身形在半丈之地幻化出三四個假象!

  而晁千里不像貝海濤那樣移動,他與貝海濤不同。

  他開始一步一步的直逼沙成山而來,步履著地間,彷彿能使人感受到那種穩穩的震晃!

  沙成山不能不出手了!

  他的「銀鏈彎月」就在他拔空而起的時候,寒芒劃過一道筆直的線,有若流星曳空,光入人眼,鋒刃已到了左側貝海濤的頭上!

  果然,貝海濤也立刻大吼一聲:「殺!」

  隨著這聲「殺」,他已快得不可言喻的彈升三丈,於是,又見他以一口真氣把自己的身形停滯在空中。

  不錯,又是那招「開天闢地」,但見金光成束,挾著絲絲銳風,毫不相讓的迎上射來的銀芒!

  彈身空中怒翻兩個空心觔斗,沙成山衣帶勁氣,斜向敵人的右側三丈處,果然,晁千里快若幽靈的自身體下面閃過去!

  沙成山原來是誘敵一招!

  他在雙足點地之間便二次騰空,「銀鏈彎月」就在他蕩起的瞬間倏展,刀刃森寒,已布下一片刀芒似海!

  晁千里與貝海濤二人的身形猝然分成兩個方向斜出,斜出在短距離間,金爪狂揮,金環怒截。

  一時間砂石飛揚,草木斷落,宛似突現的一股亂流!

  沙成山的「銀鏈彎月」極光越見擴大,他自身幾乎被這片極光吞噬掉!

  晁千里猛古丁一聲「好!」身形頓然猛縮又彈,駕著一片金光便往那片極光之中撞進去!

  貝海濤更不怠慢,狂吼一聲:「金陽罩頂」!

  但見他身子又怪異的浮現在空中,看似緩慢的動作,實則快若奔電,直往敵人全身罩去!

  沙成山狂吼如旱地一聲雷:「雙星伴月」!

  就在他的狂叫聲炸碎人們耳膜的同時,只見那片極光之中突然同時冒出兩道光弧,宛似銀花火炮之升空一般!

  於是,空中響起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宛似一串開花火炮!

  炸聲仍在,空中的三條幻影已分落實地,三個人都在流著鮮血,鮮血卻並未帶給三人痛苦!

  「太極老人」晁千里嘿嘿一聲怪笑,道:「沙成山,你已盡得『正果老人』真傳,我老人家為你高興!」

  貝海濤驚異的道:「沙成山,你怎不使出那招『寒江月落』?為什麼?」

  淡淡的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沙成山道:「如果我仍然使用那招『寒江月落』,只怕我已經躺在你們的足下了,雖然你們之中也會有一個人重傷當場,但吃虧的仍然是我沙成山!」

  貝海濤沉聲道:「幾月不見,沙成山,你的武功精進不少!」

  沙成山在洞中住了幾個月,朝夕苦思「銀鏈彎月」最後一招「雙星伴月」,一直參悟不透,原來是因為沒有人替他喂招!

  如今經與晁千里和貝海濤兩大高手較量,在危機臨頭的一瞬間,他突然靈台一現,不自覺的便施展出了「雙星伴月」!

  那是在一片極光之中突然閃擊出的兩束寒芒,足以分取兩個以上敵人!

  貝海濤的右肩連上脖子,一道鮮明的血槽正滴灑著鮮血,顯然傷的並不重,雖然鮮血仍然在流!

  晁千里重重的一環打在沙成山的後心上,但他的右手金環未套中「銀鏈彎月」,卻被敵人自右上臂連到右肘劃開了一條血口子!

  沙成山內傷極重,而胸前的三條血痕也不輕。但他仍然屹立不搖的道:「二位,可有興趣再戰?」

  搖搖頭,晁千里道:「沙成山,你是君子,我師徒也非小人,說過的話要算數。雖然我們還可聯手再殺,但已無光榮可言。老夫清楚得很,你的內傷遠比你胸前的傷要重,老夫決不乘人之危!」

  貝海濤重重的點點頭,道:「沙成山,這是你第二次未對貝某下殺手,我心中十分清楚。你同上一次一樣,令我佩服!」

  沙成山一笑,道:「君子爭義,小人爭利,貝兄不必放在心上!」

  晁千里望著貝海濤,道:「看來我師徒要想破解他的這招『雙星伴月』,必須再有一番苦練!」

  貝海濤點點頭,道:「是的,我們回到東海閉門苦練!」

  沙成山心中明白,這師徒二人是出了名的不服輸,這幾月必然是練就了奇招要破解他的那招「寒江月落」。

  且幸自己也苦練了第三招「雙星伴月」,否則今天必然血濺土地岡了!

  沙成山頓然一笑,道:「晁老前輩,我們已事先說好,此戰之後不論生死,雙方化干戈為玉帛,難道……」

  晁千里道:「老夫沒有忘記!如果有一天我師徒再找上你,那也只是彼此切磋,點到為止!」

  貝海濤突然沉聲道:「沙成山,小心自己變成眾矢之的!

  就貝某知道,有幾個門派已對你產生不友善之舉。我的話只能點到為止!」

  重重一抱拳,沙成山道:「謝謝貝兄指點,不過,我沙成山可向天表明心跡。至於別人怎麼做,沙某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晁千里側身招手,道:「海濤,我們走!」

  貝海濤冷視著沙成山道:「沙成山,記得我曾說過的一句話嗎?」

  沙成山懨懨的道:「什麼話?」

  「你是個真正的武者!」說完,貝海濤立刻向晁千里追去……

  沙成山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搖晃著身子走到馬前,吃力的爬上馬背!

  鬍子上面沾滿鮮血,沙成山用袖子抹去,緩緩的馳進方家集。就在平安客棧外,他雙目一凜,只見方小雲從街角走過來!

  有個夥計走出來,驚異的道:「客官,你受傷了!」

  沙成山把馬交給夥計,方小雲已走上前,道:「沙大俠,我正在找你們!」她驚愣的又道:「是誰傷的?」

  沙成山道:「方姑娘,我急需找地方療傷!」

  方小雲指著一家藥鋪,道:「走,那家藥鋪的大夫我認識,我扶你去!」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回山洞去。希望你不要張揚出去!」

  方小雲忙點著頭,道:「沙大俠,丘姑娘呢?這幾天她可曾生了?」

  沙成山懨懨的點點頭,道:「生了,但卻突然失蹤了,連孩子一起失蹤了!」

  方小雲驚異的道:「怎麼會失蹤的?難道……」

  沙成山道:「所以我必須找個隱秘的地方把傷療好。方姑娘,只有你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希望你保密!」

  忙又點點頭,方小雲道:「我會的,沙大俠只放寬心!

  丘姑娘的安危,孩子的生死,一定使你痛心疾首,急欲找到他們母子二人了!」

  沙成山道:「方姑娘,別跟我來,我要繞道走了!」

  方小雲忙上前低聲道:「沙大俠,我會在夜間把一應吃用送進洞裡,你放心吧!」

  沙成山苦笑一聲,道:「謝謝!」

  望著方小雲走去,沙成山緩緩的走出方家集。他繞到槐樹坡後面的時候,已經夕陽西沉了。

  從方家集到槐樹坡後面,即便是繞路走去,也不過六七里遠,但沙成山卻走走停停的幾乎走了兩個多時辰!

  背上挨了一環真不輕,雖未流血,但脊骨傷的不輕。胸前三條血印已干,倒是皮肉之傷!

  「太極老人」晁千里果然手法極重,這一環足有五百斤!

  挫著牙,沙成山潛入瀑布後面的山洞中。他燃起油燈,展開棉被坐在上面,靜靜的運起內功。

  頓覺氣血難以自「風門穴」下衝「肺俞穴」。反手摸去,一陣酸麻。沙成山又想起蘭妹與剛出世不到五天的兒子,心中一陣焦慮,幾乎昏倒在地!

  就在這時候,洞中傳來女子聲音,道:「沙大俠,我來了!」

  沙成山勉強睜開眼睛,道:「是方姑娘嗎?」

  暗中轉出方小雲,只見她手上抱著一個布包,匆匆的走到沙成山面前蹲下來,道:「是我,沙大俠,我給你帶來吃的東西,還有一大包傷藥!」

  沙成山苦笑道:「方姑娘,真謝謝你了!」

  方小雲立刻搖頭,道:「不,該謝的是我們。沙大俠,我一直以為,若非是你援手,我們一家三口早死絕了!」

  沙成山勉強吃了些東西,道:「我以為秦百年必有野心,因為他能一手遮天,把恨他的人轉變成敬慕他的人。就此一招,我沙成山就自歎弗如!」

  方小雲給沙成山的胸前敷著藥,道:「我也是這麼想。

  沙大俠,你曾帶我一家到虎躍山莊,在秦百年拒不承認自己罪狀時挺身為你出面,且令他損失十萬兩銀子。不料此事之後,他不但不恨我們,反而差人送來半部『百竅神功秘籍』,助我爹恢復體力,還送來一瓶補藥。這種舉動連我爹娘也感動不已,沙大俠,我真擔心……」

  方小雲突然舉著油燈「啊」了一聲,她把燈照向沙成山的背,叫道:「沙大俠,你背上的傷黑紫,一定內傷不輕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是的,如果不是背傷,我不會這時候來到此洞中療傷……方姑娘,我早去追找丘蘭兒母子二人了!」

  方小雲放下油燈,把一些傷藥合在掌心,小心翼翼的按在沙成山背上傷處。她輕輕的揉搓著,捏拿推搓,柔柔的道:「沙大哥,你忍著些,我慢慢的為你捏拿,也許藥力運行的快,能減少你的痛苦!」

  沙成山閉起雙目,道:「偏勞你了,方姑娘!」

  方小雲捲起袖子,坐在沙成山身後面,柔柔的旋動著雙掌,一股沁涼舒適之感,隨之而進入體內。

  沙成山立刻運起內功,把這股由體外來的感受往氣海引渡!

  方小雲也不自覺的把內力推送進沙成山的體內。

  然而她的功力終究不比沙成山,直待她發覺自己虛弱得全身無力,立刻頭一昏便倒在沙成山的背上!

  猛的睜開眼睛,沙成山雖然痛苦減去一半,但見方小雲虛弱得奄奄一息,便不由得旋身抱住方小雲上身,道:「方姑娘,你不該輕易把內力輸入我體內的,你如此做法實在太冒險了!」

  疲乏的睜開眼睛,方小雲道:「我甘之若飴,沙大俠,便是我因此而喪命,方小雲也是高興的!」

  一楞,沙成山道:「你這是何苦?我又不是不能恢復過來,自信三五日內便會好的,而你……」

  方小雲苦笑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這些了!沙大俠,自從我發覺你有了丘蘭兒,且又有了孩子,我便立刻有著無所……無所適從之感……此生……此生怕是再也無法回報你什麼了……」

  沙成山深深的搖搖頭,猛的摟住方小雲,道:「不值得,方姑娘,不值得你如此做的!沙成山如今心中亂紛紛,方姑娘,你又在這時候……」

  一聲無奈的苦笑,方小雲緩緩而又滿足的睜開雙目,道:「沙大俠,我一直希望有一日能投在你懷裡,就像……就像現在……」

  沙成山道:「方姑娘,能為我守住秘密,讓沙成山能安靜的在此休養三五日,便很感激你了!」

  緩緩的撫摸著沙成山胸前的傷處,方小雲抬起身來,道:「沙大俠,我該回去了。且等我身子恢復過來,便立刻前來為你縫補這破衫!」

  沙成山望著十分虛弱的方小雲,一搖三晃的走向洞口,真擔心她會掉下瀑布!

  就在方小雲剛剛走下槐樹坡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她喘息著站在一棵大樹下遙望過去。

  只見來的是二十四匹快馬,分成兩行並騎,直到莊門口的場子上!

  方小雲不知這就是「西陲二十四鐵騎」,愣愣的只見總管常友仁匆匆開門走出來,便聞得馬上的女人高聲吼道:「方寬厚在莊上嗎?」

  常總管立刻回應道:「各位是……」

  「我們是西陲二十四鐵騎,如今也是虎躍山莊的二十四鐵衛。快叫方寬厚出來!」

  常友仁一怔,想不通凶殘成性的二十四鐵騎,怎會投靠上虎躍山莊,遂立刻抱拳道:「各位且請進入莊內稍坐,如何?」

  灰暗的月色中,只聽那女人沉聲道:「也好,稍作歇息,我們再趕往湘江!」

  常友仁也是剛從衙門退職的捕快,只因方寬厚的敦請,他才投到方家莊來擔當總管之職。

  江湖上的各門各派,他也聽的不少,如今陡然見到這縱橫西陲的二十四鐵騎人馬,心中也是吃驚不已!

  是的,「鐵腳寡婦」孔二娘率領的二十三名大漢,在與「二閻王」沙成山的一次拚殺中死傷八人,半年多來,孔二娘又在邊疆一帶精挑細選的湊足原數。

  就在過年不久,孔二娘收到了「武林老爺」秦百年贈送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更收下秦百年所贈萬兩銀子。

  「鐵腳寡婦」孔二娘是個感情用事的人,立刻答應為虎躍山莊效忠!

  秦百年有了這支鐵騎效忠,便立刻通知重傷初癒的「飛龍」江厚生,依照原計劃,先派人收拾沙成山,然後再按預定計劃起事!

  此刻,孔二娘便是攜帶著秦百年的信函來到方家莊。常友仁領著孔二娘一行進入前院的正廳裡,方寬厚已匆匆迎出來!

  孔二娘望著灰白鬍子的方寬厚,道:「你就是從項城衙門退職的方捕頭?」

  點點頭,方寬厚抱拳笑道:「正是老朽,各位快請坐!」

  說完便對常友仁吩咐:「命廚上快備酒菜!」

  常友仁著人先送上茶水,便立刻轉向後院!

  孔二寡婦四下裡看了一眼,冷冷的道:「你能離開衙門過著如此安逸日子,倒是令人十分羨慕了!」

  幹幹的一笑,方寬厚道:「還不都是秦老爺子以德報怨的厚愛!」

  孔二娘道:「知恩要回報,這是我輩江湖人的應有作風,方老以為如何?」

  方寬厚忙又笑道:「當然,當然,即使無回報,心中也常存一份敬意!」

  孔二娘伸手入懷,取出一封信函,道:「這是泰莊主命我送來的,你收下!」

  恭敬的雙手接過信函,方寬厚正要拆閱,孔二娘忙攔住,道:「等等!」

  一愣,方寬厚道:「為什麼?」

  孔二娘道:「是秦莊主交待,一定要在身邊無人的時候再拆看此信!」

  聞言,心中驚異,方寬厚忙把信收入懷中。就在這時候,只見方小雲面色灰慘慘的走進來!

  方寬厚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扶住,道:「小雲,你去什麼地方了?怎麼如此模樣?」

  孔二娘望望方小雲,道:「她是你女兒?」

  方寬厚立刻對方小雲道:「快上前見見孔當家的!」

  方小雲無力的對孔二娘一禮,便搖搖擺擺的往後屋走去!

  孔二娘道:「你女兒好像大病在身,方捕頭,你該去瞧瞧,我們歇過以後自會上路!」

  方寬厚並不擔心女兒方小雲,卻急於要看懷中的信函。

  他實在猜不透秦百年對他有什麼企圖!

  起身告退,方寬厚命常總管好生招待,自己便匆匆的轉入後廳!

  方寬厚進入自己書房內,燈光下他展開秦百年的信函,只看了一半,已是滿面煞白,心跳猶似小鹿在撞!

  等到他艱苦的看完書信,已是滿頭大汗,怔怔忡忡的張著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候,只見方小雲一頭撞進來。方寬厚急急忙忙的把信塞入懷裡,叱道:「小雲,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方小雲道:「爹,秦百年給你的信?」

  不料方寬厚立刻不悅的道:「不用多問了,這不關你的事,以後也少提這事!」

  方小雲深深的歎口氣,道:「爹,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想過太平日子也難?」

  方寬厚搖搖頭,道:「孩子,你這話是何意?難道你看到『西陲二十四鐵騎』上我家門就引發此可悲想法?」

  「難道不是?」方小雲指著方寬厚的懷裡,又道:「那封信一定十分重要,是吧?」

  方寬厚沉聲道:「不用多問,快去歇著吧,你看來真的要大病一場了!」

  方小雲緩緩的道:「女兒沒有病,只是全身無力,歇上一天就會好了!」

  「去吧,爹要靜一靜!」

  「我回房去了。爹,不論發生什麼大事,女兒都會站在你一邊的!」

  方小雲走出書房,清楚的聞得方寬厚一聲怨歎!

  半個時辰之後,孔二娘便率領著她的人馬連夜往湘江馳去!

  顯然,孔二娘是去找「無憂門」的。

  因為孔二娘曾對常總管提過——他們要連夜趕往湘江,當然是執行秦百年所交付的任務!

  「西陲二十四鐵騎」真成了虎躍山莊的死士,這真是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

  然而,這世上有多少令人無法相信的事在不斷的發生?

  隨時隨地不難發覺!

  就如同方寬厚,他怎會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中了別人的圈套?要老命,就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甚至自己的老婆女兒也不例外!

  方寬厚幾乎落淚的又展開信函看了一遍,這才湊到燈上把信函燒掉,怔怔的坐在燈下不言不語!

  時光會帶走一切!不論是歡樂或痛苦,都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

  方小雲歇了一天,她的身子好多了!

  這晚二更不到,方小雲又悄悄的走出莊後,繞上槐樹坡頂,來到了瀑布邊。她小心的四下瞧瞧,然後錯身躍過突崖,便往洞中走去!

  洞中,沙成山正閉目運功,方小雲輕悄悄的坐在沙成山對面不言不語!

  「方姑娘,你來了?」

  「是的,我又來了。沙大俠,你今天看來好多了!」

  沙成山一聲歎,道:「這都是姑娘所賜,我已恢復八成功力了!」

  方小雲替沙成山擺上吃的東西,道:「該吃些東西了,沙大俠!」

  忽聞沙成山全身骨節脆響,宛似一串爆炸的小鞭炮,方小雲驚異的睜著大眼睛!

  沙成山在一陣鬆動中靜下來,已是滿面汗水!

  接過吃的,沙成山望著方小雲,道:「方姑娘,謝謝!」

  方小雲移動身子貼近沙成山,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沙大俠!此刻便是把……把身子交給你……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一怔,沙成山道:「怕要辜負方姑娘了!」

  「是的,我很清楚,因為你是一位君子,用情專。我很羨慕丘姑娘!」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5:30:28

第四十章


  提到丘蘭兒,沙成山全身一震。他放下手中吃的,澀澀的道:「看來我沙成山連個老婆都保護不了!」

  方小雲低聲道:「我會替沙大快打探丘姐姐母子下落!沙大俠,只要一有消息,我會立刻來告訴你!」

  「謝謝!」沙成山右掌撫著方小雲肩頭,道:「我很擔心她母子的安危,然而,我又不知從何處下手!」

  方小雲緩緩把臉貼到沙成山胸前,道:「江湖上有太多的不幸,萬—……萬—……」

  沙成山面色酷寒的道:「沒有萬一!如果有人敢於傷害她母子二人,我沙成山必會痛下殺手!」

  方小雲低聲道:「別忘了,還有個方小雲在等著你,沙……沙大……哥!」

  沙成山托起方小雲下巴,重重的道:「方姑娘,千萬別這樣!你知道我心中此刻有多亂?如果你真關心我,愛我,就幫著我打探丘蘭兒母子的下落吧!」

  方小雲面色紅潤,口角潮濕,她微閉起雙目,道:「當然,我會盡一切可能為你打探丘姑娘下落,因為她是在方家集失蹤的!」

  沙成山使勁摟住方小雲,道:「方姑娘,沙成山從心裡感激你!」

  方小雲雙手摟住沙成山,道:「沙……大……哥……」

  突然,沙成山低聲道:「不好,有人闖進來了!」

  方小雲驚異的道:「會是誰?」

  「噗」的一口吹熄了燈,沙成山左手摟住方小雲纖腰,立刻閃身到洞內一塊大岩石後面!

  就在這時候,從瀑布進口處射來一線燈光……

  燈光拖曳著一條長長人影,緩緩的走過來,直待那黑影到了洞中央,方小雲驚異的道:「是我爹!」

  沙成山點點頭,卻見方寬厚伸手在吹熄的燈上摸了一下,才沉聲道:「是小雲嗎?你出來!」

  方小雲緩緩轉出來,道:「爹,你老怎麼也來了?」

  方寬厚冷冷道:「就你一個人?」

  方小雲道:「是的,就我一個人在此地!」

  冷冷一哂,方寬厚道:「小雲,你尚未出閣門,就開始瞞著爹了?這地上的東西我會看不出來?」

  方小雲道:「爹多心了!」

  方寬厚向洞裡面遙望,道:「是要爹去找?」

  他一頓又道:「昨晚只因來了『西陲二十四鐵騎』的人,爹才沒有詳細問你。今夜你又悄悄出來,我猜你必有隱秘,果然被我料中。他是誰?」

  方小雲未開口,她不能說,因為沙成山叫她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此事!

  然而,就在方小雲猶豫的時候,洞中發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方捕頭別來無恙?」

  是的,沙成山緩緩的走出來了……

  灰髯一抖,方寬厚立刻上前,道:「怎麼,原來是沙大俠在此,方寬厚失敬了!」

  他回頭怒視女兒方小雲,叱道:「怎好把沙大俠留在洞中?為何不把沙大俠請回莊上?難道你忘了,沙大俠是我們一家救命恩人呀!」

  笑笑,沙成山道:「是沙某不便露面,方捕頭多多包涵一二!」

  方寬厚道:「這是什麼話?難道到了我莊上,還有不進莊之理?沙大俠,如此傳出去,方寬厚何以為人?」

  方小雲忙上前,道:「沙大哥,我爹一片真情流露,就隨我們進莊去住吧!」

  沙成山道:「不,此刻我決不能輕易出去,賢父女的盛情,我沙成山心領了。只要賢父女替在下保密,再有三幾日我便全好了!」

  方寬厚面色一緊,道:「沙大俠受了傷?」

  方小雲立刻回道:「而且傷的不輕。今夜女兒來,除了替沙大俠送吃的,還要替他把衣衫補好……」

  方寬厚立刻叱道:「何用補衣服,馬上回莊去取一件新的送過來!」

  沙成山對於方寬厚的表現,深覺過意不去,雖然他十分清楚方寬厚反覆無常,且曾在井口對他施以偷襲。

  但自己在此困境之下,方寬厚有此表現,也算差強人意了!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方捕頭的盛情,沙成山心領了。

  千萬記住,別把我的隱身之地告訴任何人!」

  方寬厚道:「那是當然!」

  他一頓又道:「沙大俠,是誰傷了你的?」

  「東海太極老人晁千里與他的門下貝海濤二人!」他淡淡的又道:「雖是一場搏殺,卻能化解雙方恩怨,也是值得的了!」

  方寬厚當然不明白沙成山話中含意,他只關心沙成山能在此洞住幾天!

  笑笑,方寬厚道:「沙大俠準備在此洞住幾日?」

  沙成山道:「三五日吧,方捕頭的意思……」

  「總得讓小雲在此侍候你的起居。沙大俠,萬萬不可推辭!」

  方小雲甜甜的笑道:「爹,我會的,沙大俠並未拒絕我的服侍,爹儘管放心回去吧!」

  方寬厚指著女兒,道:「你給為父的聽明白,除了替沙大俠送來新衫之外,一應吃的也要拿最可口的。記住,沙大俠的傷未完全復原之前,決不能讓沙大俠輕易離去!」

  方小雲又是一聲笑,道:「爹放心,我會好生侍候沙大俠的!」

  沙成山想不到方寬厚會變得如此關懷自己,感激之餘,便笑道:「真多謝!」

  方寬厚端起地上油燈走向洞口,方小雲跟在後面,她要回去替沙成山取一件合身的新衫來!

  沙成山木然的望著走去的方氏父女二人,心中感慨萬干,不由得歎口氣,道:「這就是江湖!」

  沙成山坐下來,他伸出右臂面現愉快的自語道:「自己本來無法想通的『銀鏈彎月』第三式——『雙星伴月』,想不到會在『太極老人』晁千里與『冷面豹』貝海濤兩大高手聯合搏鬥中,陡然間施展出來,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情!」

  為了試探背上傷處是否已快復原,沙成山抖手撒出一片銀芒,便在油燈幾乎被刃鋒削滅中,他奮力又施出那招「雙星伴月」!

  但見「咻」聲起自極光之中,宛似出現兩盞銀燈在空中交織盤舞!

  胸口刀傷不痛,背上隱隱麻木,沙成山知道尚須以內功心法加以療治,單靠藥物是難以及早恢復的!

  於是,他收住「銀鏈彎月」,立刻靜下心來默默運起內功,轉眼便滿頭汗水下滴!

  感覺中,有人在替自己拭汗水。沙成山睜開眼睛,見是方小雲,笑笑,道:「怎麼又回來了?」

  方小雲道:「你忘了?我是替你拿衣裳來的!」說著便把一件天藍色緞子夾袍披在沙成山的身上!

  沙成山忽然面色一緊,他想著——如果是丘蘭兒那該有多麼好?只可惜……

  方小雲一旁坐下來,低聲道:「沙大哥,你一定又在想丘姑娘了吧?」

  「是的,我不能不想她母子二人!不知現在她母子在什麼地方……唉!」

  方小雲怔怔的道:「明天,我便派人四出打探,也許……

  也許會很快的知道!」

  沙成山道:「我不敢奢想,但我卻心中有數。方姑娘,我會找到她母子的!」

  就在方小雲關懷備至、小心侍候下,沙成山除了背上的傷尚未痊癒,他已可以施展身法躍高竄低!

  這天夜裡二更天,方小雲正在洞中陪著沙成山吃飯,忽聞得洞外面有人吼叫:「沙成山,快出來受死!」

  露出驚異的目光,沙成山望著方小雲!

  方小雲急急的道:「方大哥別動,我潛過去看看!」

  洞外面又傳來怒罵,道:「沙成山,你的死期到了,還不快滾出來受死?」

  沙成山重重的道:「是江厚生,龍騰山莊的莊主,『飛龍』江厚生!」

  方小雲已走出五丈遠,聞言回頭驚道:「他們怎麼會找來此地?」

  沙成山淡淡的道:「其實此洞早已不是秘密,至少無憂門的人就知道此洞!」

  沙成山的話甫落,洞外面又吼叫,道:「沙成山,你在裡面裝熊?還是裝孬?」

  就在這時候,方小雲匆匆走回來!

  她用力抱住要衝出洞的沙成山,急急低聲道:「沙大哥,千萬去不得!快,快退回去!」

  沙成山重重的道:「方姑娘,人要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沙成山不聽叫罵!」

  方小雲急急指著洞口,道:「不等你走到洞外,你便會被一排強弩射落下瀑布了!」

  一愣,沙成山道:「方姑娘,洞外還有別人?」

  方小雲重重的點點頭,道:「不惜,月光下我順著暗影爬過去,豈止是五名弓箭手,另外尚有兩個持巨斧大漢分別守在突崖上方,只有個瘦高錦袍大漢站在正面吼叫!」

  沙成山挫著鋼牙,沉聲道:「也好,我不出洞,且等姓江的老匹夫進來決一高下!」

  方小雲搖頭,道:「不,姓江的絕對不會進來,也許……

  也許他會另想他法,逼你出洞!」

  沙成山道:「逼我走出洞去?」

  「是的,逼你出洞,例如,他會堵住洞口放把火,或者放入毒煙……」

  沙成山冷冷道:「與其坐以待斃,何如放手一搏?方姑娘,你且退後,我自有出洞方法!」

  沙成山低頭抓起一件舊大衫便往洞口走,方小雲忙拉住,急急的道:「沙大哥,難道忘了我家後院的水井?」

  一語提醒沙成山,方小雲已拖著沙成山往山洞另一端走去。洞外面隱隱傳來怒罵聲!

  方小雲曾經從水井下面潛過,她很快的把沙成山帶到洞底,果見一片清水阻住去路。方小雲道:「沙大哥,到我莊內躲起來,江厚生該不會搜我們莊子吧?」

  不料沙成山冷冷的道:「方姑娘,我們先潛出去再說,此地已不宜久留!」

  愣然仰視著沙成山,方小雲道:「沙大哥的意思是要離開方家集?」

  點點頭,沙成山道:「而且必須立刻走!」

  方小雲道:「沙大哥身上的傷……」

  一聲苦笑,沙成山道:「我自己會照顧!」

  他按住方小雲肩頭,又道:「謝謝你這些天來的關懷,方姑娘,讓我們出去以後彼此保重!」

  方小雲點點頭,道:「沙大哥決定的事情必然有理由,我就不強留你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既然如此說,方姑娘,我請你辦一件事情!」

  方小雲道:「沙大哥,別說辦一件事情,便是叫我跟你走,我也毫不遲疑!」

  沙成山雙目炯炯,沉重的道:「我請你替我監視一個人,

  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也只有你最容易監視!」

  方小雲怔怔的道:「誰?」

  「你爹!」沙成山雙目直逼方小雲!

  「我爹?沙大哥,你懷疑我爹?」

  沙成山道:「此情此景,我會懷疑任何人。方姑娘,如果剛才你鼓勵我從前面洞中衝出去,連你我也會懷疑。現在,證明你對我是真心的!」

  到了這時候,方小雲才明白,沙成山果然心細。她不由得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你,監視我爹。但希望你仍然會看在我的真情份上……我是說……萬—……萬一是我爹走漏消息……的話!」

  沙成山咬咬牙,道:「再說吧,希望不是他!」

  於是,沙成山與方小雲雙雙潛入水中,很快便浮到井面。

  方小雲示意沙成山稍待,自己便首先攀上井口。所幸此時已近二更,後院果然沒有人在!

  方小雲低頭對井中沙成山道:「上來吧,沙大哥,上面沒有人!」

  沙成山雙臂奮力一張,忍著背痛落在井口邊。他只是往四下裡看了一眼,便抱拳對方小雲,道:「方姑娘,我們後會有期!」

  方小雲急叫道:「沙大哥,容我取件干衣來給你換穿!」

  搖搖頭,沙成山已躍上高圍牆。他未開口,一身水漬滴得宛如落湯雞,轉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方小雲黯然神傷,心中在想:「如果沒有丘蘭兒,這次機會我就能抓緊沙成山的心,只可惜……」

  方小雲幽幽的走回房去了!

  此刻,瀑布前面,「飛龍」江厚生已狂怒的吩咐兩名持巨斧大漢,道:「給我殺進去!」

  只見兩個粗壯高大怒漢,各自雙手握斧,並肩緩緩往洞中走去,兩支松枝火把在前面照著。

  其中一名大漢嘿嘿怪叫道:「沙成山,二閻王,我們『洞庭雙煞』來侍候你了,你怎麼像個縮頭烏龜?他娘的,這哪會是傳言中的『二閻王』沙成山嘛!」

  火把劈啪聲,加上足下碎石聲,兩個巨漢齜牙咧嘴的往洞中走著!

  洞外面,「飛龍」江厚生憤怒的叫道:「石大魁、江為仁,你們兜上了姓沙的嗎?」

  洞中傳來一聲吼,道:「莊主,洞中確實有人住過,但卻不見姓沙的人影子!」

  洞口,江厚生沉聲道:「給我仔細的搜!」

  洞中聲音已經微弱,江厚生立刻道:「走,我們都進去,我不相信沙成山這個王八蛋會土遁!」

  五名大漢立刻隨著江厚生也衝入洞中!

  一行走的很快,三支火把分成前中後,照得洞中十分明亮!

  江厚生很快的便追上「洞庭雙煞」二人,他怒叱道:「這洞往下坡斜,一定有出口,你二人這麼慢,人早就逃掉了!」

  汪為仁冷沉的道:「莊主,姓沙的怕早逃了!」

  一行直追到一片水泉邊,已經到了盡頭,江厚生立刻憤怒的吼道:「好個方寬厚,他真的不想活了!」

  其中一個手持弓弩的漢子,道:「莊主,可要把姓方的找來?」

  江厚生手一揮,道:「走,找姓方的去!」

  其中一名大漢,匆匆往洞外面走去,口中沉聲道:「莊主,屬下去找他出來!」

  就在火把照耀下,一行又退出山洞。

  江厚生當先往槐樹坡上走去。

  在江厚生的身後,「洞庭雙煞」緊緊的跟在兩邊!

  此刻火把已熄,月光下江厚生一行到了山坡上,迎面已見兩團人影往坡上撲過來!

  站定身子,江厚生金剛怒目的直視著來人!

  不錯,兩個來人中,方寬厚已當先到了江厚生身前。不料方寬厚尚未開口,江厚生一掌打得他口吐鮮血。

  江厚生冷叱道:「人呢?你說他在洞中,人呢?」

  也許這一掌把方寬厚打醒了,他猛然驚叫,道:「糟了,倒是忘了那山洞另有出口……」

  江厚生憤怒的又是一掌,打得方寬厚當場吐出兩顆老牙,沉喝道:「可惡,為何不早說?」

  勉強站定身子,方寬厚道:「那山洞的另一通口是在水潭中,我想不到姓沙的也會知道那出口,所以我未曾向江老莊主提起,這……這也是百密一疏,是方某的不是,不過……」

  江厚生怒道:「這麼大好的機會,就這麼輕易叫姓沙的逃走了,可惡!」

  方寬厚絕對想不到是他女兒方小雲帶的路!即使他猜到是方小雲放走沙成山的,這時候他也不敢說出來!

  方寬厚忙厚顏趨前,道:「江老莊主,沙成山為了自己妻兒在方家集失蹤之事,他絕對不會輕易離去,依方某的看法,江老莊主且在我莊上稍作盤桓,姓沙的行蹤由方某派人去探,如何?」

  江厚生重重的哼道:「你應該比我清楚,姓沙的心狠手辣,心細如絲,他會再上你的圈套?哼!」

  江厚生手一揮,立刻率領著他的人往方家集方向走去!

  槐樹坡上面,方寬厚撫摸著腫脹的臉,忿忿的道:「一定是這個丫頭壞了我的大事,可惡!」

  就在方寬厚正欲往莊內走去時,迎面,暗影中轉出一個人來,這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口中深長的歎了一口氣:「唉!」

  方寬厚幾乎驚昏過去,他期期艾艾的道:「你……你……你怎麼還……在……」

  是的,沙成山從一棵大樹上面躍下來,繞道攔住了方寬厚的去路!

  那棵大樹他最是熟悉,因為他曾同「毒蜘蛛」柳仙兒二人在那棵大樹上面相處了不少夜晚!

  冷冷的,沙成山道:「方老捕頭,你太令沙某失望了!」

  方寬厚驚異的道:「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包括你挨的兩個耳刮子沙某也清楚的看到了!」

  方寬厚歎口氣,道:「沙大俠,方寬厚真的到了生不如死的時候了!」

  沙成山嘿嘿冷哼,道:「方老捕頭,你少來,沙成山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了!」

  方寬厚道:「是的,你有太多理由不相信我的話,但你可知道什麼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種令人生不如死的滋味,方某此刻便是這樣!」

  沙成山見方寬厚挨打,連還手也不敢,知道他這幾句話一定是實情,遂冷冷的道:「今晚且聽你說出真正原因,否則,你死定了!」

  一聲苦兮兮的歎氣,方寬厚道:「我有不能為人道的苦衷,你就是手刃了我,我也不能說出來!」

  沙成山憤怒的道:「那麼,你就死吧!」話聲中,他右手食中二指並起,便往方寬厚點去!

  豈料方寬厚果然視死如歸,不閃不躲,緩緩閉起雙目,彷彿毫不吃驚的模樣!

  於是,沙成山的指頭落在方寬厚的太陽穴上不即催動真力點下去。就在這時候,黑暗中,一團黑影撲過來,口中尖聲,道:「沙大哥,手下留情!」

  方寬厚猛然睜開眼睛,見女兒方小雲飛一般的撲過來,便不由得沉聲道:「你來幹什麼?」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15:31:03

  沙成山見方小雲趕來,收起金剛指後退一步,道:「方姑娘,你怎麼會有這麼一位善惡不分是非不明的父親?哼,原來真是他暗中通知龍騰山莊的江厚生!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方小雲驚愣的道:「爹,真的是你暗中把沙大俠的行蹤告知江莊主的?」

  沉重的點點頭,方寬厚道:「不錯!」

  方小雲面色都變了,她實在不敢相信會是自己的爹幹下這種事,尖聲叫道:「為什麼?」

  方寬厚歎口氣,道:「為了你,也為了你娘!」

  方小雲抗聲道:「我與娘的生死關江厚生什麼了?」

  方寬厚突然一瞪眼,叱道:「別再問了,反正此刻你的老爹生不如死,孩子,就叫沙大俠殺了我吧!」

  方小雲叫道:「爹,你總得告訴女兒,為什麼你要如此做吧?難道……」

  沙成山冷冷的道:「方老捕頭,你也是吃過公門幾十年飯的人物,是非也分不清楚?沙某對你的恩惠不敢求你報答,但你卻一而再的坑我,這就有欠光明了!」

  方寬厚重重的道:「我當然明白。然而你怎麼會瞭解一個人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味道?」

  沙成山一怔,道:「你受制於他們?」

  方寬厚道:「所以,如果你不馬上離開,我仍然會出賣你的行蹤,相信你已經知道了!」

  「是的,我聽到了你以奴僕般的口吻向江厚生說過的話。但是,我卻希望你能坦白說出來,他們為什麼控制你!」

  慘然一笑,方寬厚道:「我寧願死!沙大俠,我死則我的妻女可生。如果我說出來,我一家便完了!」

  一旁,方小雲尖聲道:「這不是真的,爹,這絕對不是真的,我不信他們……」

  沙成山咬咬牙,道:「這也許是真的,我似乎瞭解這中間的問題癥結了!」

  方小雲淒厲的叫道:「爹,這是什麼世界啊!」說完便一頭撞入方寬厚的懷裡抽噎起來!

  沙成山緩緩的回身走去,他淡淡的道:「這就是人吃人的世界!方姑娘,我會找出原因來的!」

  方小雲未抬頭,雙目掉淚……

  方寬厚再一次逃過沙成山的手!

  他雙目迷們,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雖具俠義精神,然而孤掌難鳴,何況你自己的妻與子尚不知下落,又怎能維護我一家安全?」

  就在沙成山緩緩走入灰暗的夜色時,方寬厚摟著黯然神傷的女兒,往莊內走去。父女二人誰也未再開口,連低語一句也沒有!

  沙成山半夜三更敲開平安客棧的門,很快的,他命夥計牽出那匹烏錐馬便匆匆的上路了!

  如今他只能去找一個人,那個人便是「大漠紅鷹」戈二成!

  是的,他知道「苗疆百毒門」的柳仙兒跟隨戈二成去了大漠。柳仙兒能跟定戈二成,這比自己救了戈二成的命還要令戈二成感激。如果有戈二成協助,當然便多了個柳仙兒,這對尋找丘蘭兒母子二人,是有幫助的!

  令沙成山迷惑的是丘蘭兒母子二人失蹤之後,對方敵人竟然會了無音訊可悉。如果是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的人幹的,他們也會通知自己。要如何把事情擺平,就全憑他們一句話。然而他們沒有!

  那麼,又會是誰擄去了她母子?

  小村上的一對老人說,來人是黑衣或青裝,這當然說的是龍騰與虎躍二莊的人。鳳凰嶺龍騰山莊的人就是黑色軟皮勁裝!

  然而,江厚生並未向方寬厚提及丘蘭兒母子二人的事,難道這中間還夾雜了什麼原因?

  不過有一點沙成山可以確定——那便是丘蘭兒母子二人必然會成為敵人用來捕殺自己的誘餌。

  只是時機尚不成熟,敵人在暗中不作冒然行動!

  於是,沙成山便利用這一點,拍馬離開方家集。他要把戈二成找來,協助自己共同對付敵人!

  沙成山並非是個挾恩自重的人物,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將對付的敵人,力量太雄厚,聲勢也太大了!

  如果想救出丘蘭兒母子,自己一人之力怕很難得逞!

  烏錐馬奔馳在大漠裡,沙成山但覺黃沙漫天,宛如黃霧一片。這日他來到一個黃土小鎮上,就在鎮北頭的木橋邊上,沙成山才找到一家小飯鋪!

  鳥飛兔走,已是傍晚時分。

  沙成山拉馬走到小鋪前面,附近有個黃土水井,沙成山先把水袋裝滿水,便往飯鋪裡走去!

  不料飯鋪裡空蕩蕩的沒有人,連燈也沒有點上。沙成山向後院望,聽右廂房傳來一陣咳嗽聲,只見有個老太婆佝僂著背顫巍巍的走出來!

  老太婆手中端了一盞黃銅油燈,見沙成山站在那兒,遂走上前,道:「你是……」

  「我是住店的,你老是這家店的什麼人?」

  「我兒子開店,唉……只怕……」

  沙成山只關心有吃有住,別耽誤明早上路就好了,聞言笑笑,道:「老婆婆的意思是……」

  老婆子抖著稀疏的白髮,把手上油燈放在一張方桌面上,緩緩回身,道:「客官,只怕不能盡如客官的意思,我只能給你下碗麵填填肚子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怎麼,你這兒沒夥計?你兒子他怎麼了?」

  「小飯鋪混口飯吃,哪裡請得起夥計?唉,我兒子啊!

  他……」老太婆回身往二門走,話說一半不說了!

  沙成山一聲苦笑,拉過板凳坐下來。他望著門外的馬,心中琢磨,得把馬喂餵了!

  廂房那面又傳來一陣咳嗽聲,這次沙成山聽出是男人的咳嗽聲,不由得皺起眉頭!

  取出水袋,沙成山先走出去餵馬。

  他明白,這家小飯鋪除了這個駝背老太婆之外,已無別人可以侍候客人,今夜能有碗麵吃,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沙成山回到店內,老太婆已經把一大碗麵端出來。那老太婆把面放在桌上,道:「吃完了你自己找地方歇著吧,我不伺候你了!」

  沙成山忙問道:「我找哪個地方歇?你們沒有客房?」

  老太婆指著西面,道:「西廂房有個土炕,你就在那兒睡吧!」

  老太婆走了,她根本不管沙成山便匆匆往後面走去!

  沙成山吃著面,聞得後院忽然傳來一聲狂叫:「我要宰了他們……咳……」

  沙成山一愣,心中思忖,這一定是老太婆兒子的咒罵聲。不知這家小飯鋪出了什麼麻煩?

  沙成山匆匆吃過麵,天已黑下來,他伸手端起桌上油燈便往後院走!

  果然西廂房有個大通炕,上面鋪著厚厚的毛氈,就是沒有棉被,炕上放了幾隻竹子枕頭。沙成山先盤腿坐下來,默默運起內功心法……

  就在這時候,對面廂房又是一陣咳嗽聲。咳嗽聲未已,忽又傳來老太婆的驚泣:「阿寶,你又吐血了呀!」

  夜來人靜,只聽男子聲音,道:「娘,不用再抓藥了,我傷的很重,怕是沒得救了!」

  老太婆的聲音,道:「阿娟這賤女人,她也真的狠得下心腸……」

  那男的止住咳嗽,喘道:「我一定要殺了他們,否則,兒子就是變成厲鬼,也要找上他們索命!」

  沙成山伸頭望望天:「二更了吧?」

  他無法靜下心來運功,因為對面又傳來沉悶的咳嗽聲,那種聽起來宛似要咳破肚皮的沉悶聲。

  沙成山便想倒頭睡,怕也休想睡得著……

  就在這時候,前面傳來擂門聲,有個粗重的聲音,道:「阿寶哥,開門呀!」

  只聽得老太婆的聲音,道:「是虎子嗎?來了!」

  開門又關門,沙成山隔著窗子看過去,只見是個粗漢跟在老太婆後面到了對面廂房裡。只聽得粗漢道:「阿寶哥,你好些嗎?」

  老太婆歎口氣,道:「吐血越來越多,唉……」

  粗漢猛的怒罵,道:「嬸子,我去找他們拚命!媽的,阿娟嫂也太過分了!」

  又是一陣乾咳,叫阿寶的店東歎道:「我們這十幾家人聚的小鎮上,即使所有的人聯手,也不是那三個喇嘛對手,沒得倒白白送命!虎子,你千萬別衝動!」

  「玉石河谷的關帝廟裡怎會住了三個可惡的喇嘛!他們一到這兒便拿吃拿喝,阿娟嫂也被擄了去,媽的……」

  沙成山聽得夠清楚,雖然他也聽到老太婆叫虎子小聲,店裡住了客人,但沙成山已經站起來!

  就在這時候,突聞得虎子聲音,道:「我再走一趟玉石河谷!你放心,有機會我下手,沒機會我走人!」

  於是,便聽得「咚咚咚」的腳步聲!

  老太婆已跟著走向前面,道:「虎子呀,你能勸你阿娟嫂回來就好,千萬別同那三個喇嘛動手!他們可都是能人呀,你打不過他們的!你看你阿寶哥,他還學過武,尚且被他們打得口吐鮮血臥在床上,你……」

  粗聲憤怒的虎子,道:「老嬸子,我看到阿娟嫂同三個喇嘛混在一起,我心裡就冒火。你關好門,我走了!」

  虎子的身材真高大,至少沙成山在心中是這麼想,因為沙成山就跟蹤在他的身後!

  是的,沙成山心中思忖,既然睡不著,何妨跟上去瞧瞧?更何況店主東也是老婆被人擄去,不論店主東的老婆心中是否願意,至少與蘭妹的失蹤在某一點上有些相似,這就不能不插手管管了!

  月夜裡,虎子走地有聲,不時踢起一陣沙塵飛揚!

  沙成山遠遠的小心跟著,荒草沙丘,他不怕虎子會突然消失!

  半個時辰未到,突見遠處一道土山,青草隱隱遮蓋到半坡上。

  就在一道山溝附近,幾株不算高的樹叢下有一座大廟,廟前面有個小場子,廟兩邊有旗斗豎立著!

  虎子到了廟門前,便立刻雙手攀上牆頭,他高大的身子就坐在牆頭上不即下去!

  沙成山想笑:沒有竄高躍低的本領,也敢跑來救人,真是自討苦吃!

  沙成山等到虎子跳入廟內,他才騰身上得高牆,於是,這座關帝廟他才看清楚!

  原來這座關帝廟四周圍牆,進入前面廟門三丈遠,便是大殿,東西兩邊各三間廂房,廟院內尚有三棵樹,三月陽春,樹葉茂密!

  不等虎子走入大殿,沙成山便騰身躍到樹上面。他悠然自得的坐在樹葉叢中,就等著觀看虎子怎麼對付廟中三個大喇嘛了!

  不過是半盞熱茶工夫,沙成山陡然看到一個身穿黑色錦袍的大漢,雙手握著一把大關刀,虎虎生風的直往右面一排廂房中走去!

  沙成山在樹上又想發笑,因為他看清楚從大殿中走出來的人正是虎子!

  是的,也真難為虎子,他竟然扮成關二爺身邊的周倉模樣,拿著關刀過來了!

  虎子走近窗前,突然自窗內傳出一聲女子尖笑聲:「啊……佛爺,你捏痛我了!咯……」

  猛的一頓手中關刀,虎子怪聲吼道:「狗男女,污了關聖大帝廟堂,快出來受死!」

  怪聲甫落,便見三條人影紛紛從門內衝出來!

  沙成山看的十分清楚,其中兩人還正在穿衣繫帶,有些狼狽模樣!

  三個人的手中都帶著鋼刀,大概虎子的裝扮太像了,三個人立刻驚異的站在一起,其中一個沉聲道:「你……你是從哪裡……走來的?」

  虎子怪吼道:「周爺爺是由大殿上過來的,快讓那叫阿娟的女人滾出佛門淨地,否則……」

  他頓頓手中關刀,又道:「小心我宰光你們!」

  然而他身材高大,出手威猛,大關刀雖不鋒利,但他卻福至心靈的退一大步,雙臂一揚,大關刀斜劈,「呼」的一聲直往敵人頭上砍去!

  紅衣喇嘛猛的一縮身,果然不出沙成山所料!

  在他收刀一尺之後,砍刀立刻流電也似的到了虎子面前,怪異得令虎子暴退不迭!

  於是大關刀就在虎子身前左擋右攔的不成章法,倒逗得另外兩個紅衣喇嘛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虎子一路被那紅衣大喇嘛殺得往廟門退的時候,突然間,那揮刀的大喇嘛「啊」了聲,便在他的暴退中,伸手從後頸摸出一節帶著鮮血的樹枝!

  事出突然——

  是的,連另外兩個喇嘛也撲上前來!

  虎子豎起關刀,另一手扶著廟門直喘大氣……

  是的,他絕對不是三個喇嘛對手。阿嬸說的對,這三人全是能人!

  三個喇嘛剎時間便並肩站在一起,原來站在中間的高大喇嘛沉聲冷冷道:「何方小子,膽上生毛了是不?竟敢在暗中向佛爺們偷施暗襲,媽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頸上流血的喇嘛尖聲罵道:「狗操的,出來!」

  樹上面,沙成山突然運起內力,雙臂抓牢樹枝猛的一陣抖動……

  「嘩啦啦」的響聲,令地上站的三個喇嘛吃驚的看上去,三個紅衣喇嘛便不約而同的閃身在五丈外站定。

  只見那麼茂密而又青青的樹葉子,竟然雲片似的紛紛往地上落下,直待地上落了寸厚的樹葉子。

  沙成山在牆頭上坐著,他沉聲冷冷道:「三位出家人,你們是在罵我?」

  月光下,病懨懨的沙成山,雙手環抱著前胸,不慍不火的緩緩跳下高牆,往三人走去!

  頸上的鮮血流個不停,大喇嘛哇哇吼道:「他媽的,你是誰?」

  沙成山冷酷的站在三人面前,道:「三位,看來你們才是佛門罪人!」

  三個喇嘛對望一眼,他們絕對不相信面前這小子會有那麼大本領,別說飛枝傷人,便是剛才樹上的那手「撼天柱」功夫,三個人就看傻了眼!

  然而沙成山的外貌實在容易遭人「誤解」!

  不錯,他面無血色,而且——

  而且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中間的大喇嘛冷哼一聲,道:「你是什麼玩意兒?要你跑來管佛爺們的閒事?滾你娘的蛋!」

  沙成山哧哧冷笑,道:「咒罵足以顯示自己的怯懦,三位出家人,你們犯下佛門大戒,當知萬惡淫為首的戒律吧?」

  被戳破頸子的喇嘛猛的又橫起手中砍刀,沉聲道:「是又怎樣?你咬不了佛爺一口!」

  沙成山雙目一厲,道:「你們給我聽清楚,每人斷去一臂快滾!」

  三個大喇嘛忽然仰天大笑,道:「媽的,你好像是西天來的索命神?狗操的,你唬誰?」

  另一個也尖聲道:「兩位師弟,我們合力做了這不長眼睛的東西!」

  三個喇嘛已「品」字形把沙成山圍在中央。

  正面的大喇嘛平舉砍刀,沉聲道:「我們認準了上,覷準了下狠手,千萬不能稍存仁厚之心!」

  廟門口,虎子已喘過氣來,他見沙成山乾瘦的樣子,又被三人圍在中央,便虎吼一聲,道:「朋友,千萬小心哪,我來助你……」

  虎子尚未走近,沙成山已怒聲道:「退開,別來煩我,進去領那女人快走!」

  虎子一怔,道:「你不要我幫你?」

  「你只能阻礙我殺人!」

  虎子愣愣的道:「朋友,你能敵過他們三人聯手?」

  「我沒有你那麼笨!」

  虎子立刻明白沙成山是對自己的愚行不表同意,顯然這位瘦兮兮的朋友本事一定不小!

  就在這時候,三個喇嘛已抖起大紅袈裟,繞著沙成山旋走不已!

  沙成山猛的又喝道:「還不聽我的?快進去帶走那女子!

  你這傻蛋!」

  虎子聞言,立刻橫著關刀跨進廂屋。

  他雙目已赤,短髭抖動不已,見阿娟嫂上衣未扣,赤著白皙的雙足,遂沉聲道:「阿娟嫂,快跟我走!」

  不料屋子裡傳來女子聲音,道:「我不回去!開那麼一片小飯鋪,吃飯不飽,住屋又漏,我苦夠了!」

  虎子粗聲道:「阿寶哥對你不壞,人要有良心!你就這樣子住在廟裡?你……」

  女人尖聲道:「我不回去,你殺了我吧!」

  外面,三個喇嘛旋動的身形更見快速,沙成山的四周幾乎儘是紅衣喇嘛……

  而沙成山卻又平靜的站在那兒垂著雙肩!

  就在他聞得屋內女子聲音之後,重重的道:「大個子,女人狠了心,六親皆不認,你走吧,回去告訴那個開店的,等著我會把這賤女人的人頭送過去,也好叫他知道是誰殺了他老婆!」

  屋子裡面,虎子粗聲道:「阿娟嫂,好死不如賴活,你真要被人砍下頭才死心?」

  突聞女子聲音,道:「阿寶都快死了……」

  虎子狂吼一聲道:「誰說阿寶哥會死?你到底走不走?

  我可要走了!」

  女人的身影又出現在門口,她驚嚇的踏著一地厚厚的

  樹葉子望著冷靜的沙成山!

  虎子一把拉著女人手腕便往廟外走!

  就在這時候,旋動的人影突然往一個定點匯聚!

  三團黑影宛如虎狼爭噬一擁而上,三把砍刀摟頭蓋面

  的狂揮而下,那種架式,便是一座石山怕也會被劈裂!

  暴叱半聲,「二閻王」沙成山身形力彈,「銀鏈彎月」便隨之而迎向上方——好一片極光流閃,好一陣金鐵撞擊,極光中閃射出血肉點點,撞擊聲裡碎芒無數……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05:15

第四十一章


  三個往上圍殺的喇嘛如碰彈簧般反往外彈開,三把砍刀已拋上了半天空。淒厲的粗聲狂嗥裡,只見三位大喇嘛惡毒的直視著懨懨而立的沙成山!

  三人皆以右手摀住往外溢血的脖子,但卻沒有倒下!

  沙成山沉聲道:「三位,可知我為何未下重手?」

  其中一人沉喝道:「朋友,江湖一把刀,不為他人操,你太多事,也為自己製造了麻煩,你會後悔的!」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從不知道什麼叫後悔!三位,你們應該死,因為你們未遵照我的話各斷一臂,然而另一喇嘛哼道:「然而你身在大漠,你怕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如果三位如是想,那是你們把事情想差了。我之不殺你們,是因為那女子——那個賤女人,她甘願跟著三位,這錯就不全是在三位了,所以我為三位留下命!」

  另一喇嘛嘿嘿冷笑,道:「佛爺們的事,你竟然插手評判,你是什麼東西?」

  高大的喇嘛咬著牙,道:「朋友,你惹下殺身之禍了,而且即將大禍臨頭……」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是嗎?」

  「當然是,朋友,你等著挨宰吧!」

  「看來三位的身後尚有靠山,倒要領教領教了!」

  三個喇嘛相視之下,其中一人尖聲道:「好,朋友,這可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我們心狠手辣!」

  沙成山想笑,旋即哼了一聲道:「聽起來像是那麼一回事,說的相當認真。三位,不能單憑嘴皮子吧?」!

  中間的喇嘛用一條布巾猛纏住脖子傷口,重重的道:「朋友,往北五十里,有個地方叫『閻王坡』,明日過午,佛爺們在那兒候你的大駕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切莫令我失望!」

  三個喇嘛立刻往廟外走去,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沙成山正要往回走,身後一聲「阿彌陀佛」!

  一怔,沙成山回頭,只見暗影中走出一個老僧,這老僧灰色袈裟,白眉寸長,身後還跟了個年輕和尚,二人正往沙成山走來!

  沙成山驚異的望著二人,老和尚已稽首道:「施主,你為本廟解了倒懸之苦,請裡面坐!」

  沙成山雙目一凜,道:「這廟不是他們三人的駐錫之地?那麼……」

  老和尚搖搖頭,道:「關聖廟原由貧僧主持,但在大漠生存不易,常被這些喇嘛佔住一時。喇嘛們有的也稱得上是有道之人,但似這三人凶殘成性,又在廟中荒淫,連貧僧也不敢多說他們!」

  年輕的和尚接道:「剛才暗中見施主打得他三人鮮血直流,真是令人稱快!」

  老和尚回頭瞪眼,道:「出家人怎可幸災樂禍?」

  沙成山道:「老師父,那『閻王坡』又在什麼地方?」

  老和尚猛搖頭,道:「施主千萬別去!不錯,他三人一定是去找那個厲害人物了,你可千萬別去『閻王坡』!」

  笑笑,沙成山想起小客店中的阿寶,便對老和尚道:「我不坐了,老師父,你只要告訴我閻王坡是個什麼地方就好了!」

  老和尚歎口氣,道:「看來你是非去不可了!」

  「是的,我必須要去,否則,三個惡喇嘛必然還會再來此廟!」

  「阿彌陀佛!」老和尚道:「北去五十里有個小土坡,坡南面一片矮樹,林中是個小屯子,那兒住了個十分厲害的人物,此人武功之高……怕施主不是他對手!」

  沙成山笑笑,道:「小屯子裡住了不少人吧?」

  「雖是小屯子,卻只住一戶,但是僕婦人等不少,總有二十多人吧!」

  於是,沙成山抱拳道:「夠了,老師父,在下這就告辭,他日有幸,再來打擾!」

  沙成山匆匆的回轉小鎮上,他躍過後屋進到院子裡,正巧對面廂房裡走出個大漢,這大漢仍然穿著廟裡周倉老爺的蟒袍,手中握著大關刀!

  不錯,正是虎子!

  虎子見沙成山從屋上面躍下來,月光之下一眼便認出是在廟裡幫自己打架的人,忙趨前施禮,道:「原來恩公住在這裡,也算我阿寶哥走運!」

  西廂屋內傳來老太婆聲音:「虎子,你在同誰說話?」

  虎子高聲道:「大嬸子,我們恩公回來了,就是住在你們店裡的客人!」

  好一陣咳嗽聲,只聽得阿寶道:「娘,我要當面向恩公叩頭……我……我要起來……」

  沙成山不慣這些,他更知道明日必有一場惡戰,今夜必須好好睡一覺。此時三更已盡,若是再這麼折騰下去,不是辦法,這家小店也住不下去,不如拉馬走人,找個清靜地方睡上一覺!

  沙成山對老太婆道:「老太太,你的媳婦呢?」

  老太太指著屋內,道:「聽說客官你回來,她哪有臉走出來,早躲起來了!」

  冷然一笑,沙成山道:「好好待她,只要她改過,否則,下次叫我遇上決不輕饒!」

  老太婆見沙成山拉馬,急問道:「你要走?」

  笑笑,沙成山道:「而且馬上走!」

  虎子堵住大門,道:「不成,你一定得等我把關老爺的大刀送回廟裡再走!」

  沙成山怔怔的道:「為什麼?」

  虎子急道:「恩公要去閻王坡,這話我全聽見了。我虎子雖然沒有你那一身本事,但也可以對付幾個三流角色,你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幹幹的一聲笑,沙成山道:「真是好漢,為朋友兩肋插刀,我很欣賞。不過,你仍然不能去,因為你連那三個喇嘛都敵不過,去了豈不成我的累贅?」

  沙成山拉馬走出大門,身後面,老太婆關切的道:「壯土,無論如何,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沙成山躍上馬背,月光下他笑笑,道:「會的,我倒希望你兒子快好起來!」

  沙成山拍馬疾馳。荒野的大漠,夜裡寒意甚濃。就在一陣疾馳中,他到了一座宛似高原的斜坡邊。就在這裡,沙成山停下馬!

  是的,他需要休息,因為他也是人而不是神!

  遠處傳來駝鈴聲,灰暗的月色裡,只見數十匹駱駝往南移動,轉眼之間便消失在遠方的夜暗裡!

  太陽拖曳著灰慘慘的黃沙往空中升起,此刻,沙成山抖一抖身上的灰沙,拉馬便往北馳去!

  五十里馬程他已馳了一半,現在,他並不急於趕到閻王坡,反而悠閒的緩緩往北馳去!

  果然,前面出現一座土坡,坡前大片矮樹林子,灰蒼蒼的一座小屯子在這荒林中隱隱可見!

  一條丈寬的黃土小道,彎曲著自矮林中延向小屯子裡去。沙成山騎馬到了矮林邊,迎面有個黃衣中年大漢已高聲對屯子裡叫起來:「來了!你們說的人果然找來了,媽的,他的膽子忒也大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拍馬往小屯子前面的一片黃土場子馳去,他已看到場子上面停了十幾匹駱駝,口外的壯馬也有七匹並掛在一起!

  那中年壯漢的吼聲甫落,有個紅衣大喇嘛已躍出屯子大門外,一看到馬上的沙成山,便立刻破口大罵:「你媽媽的,今天叫你來得去不得!」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躍下馬,他把馬掛在場邊,回頭笑笑——冷冷的笑,道:「雖然這兒叫閻王波,而閻王波一定住著一群牛鬼蛇神,我卻是個捉妖降魔之人,所以我是『聞妖心喜』的找上門來降妖了!」

  那紅衣大喇嘛的脖子上已敷了藥,而且纏著白布,紅白十分鮮明,聞言指指沙成山吼道:「看吧,馬上叫你知道,愛管閒事的下場頭!」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怎麼如此健忘?我記得曾對你三人說過,我是個不聽人唬的人,你最好快把你們的靠山老爺請出來!」

  紅影閃掠,另外兩個紅衣喇嘛也從小屯子裡躍出來,三個喇嘛並排站,三把砍刀皆斜指地面。

  就在這時候,又從小屯子裡衝出七個大漢。

  這些人皆都長了一副繞腮大鬍子,有兩人手上握著蟒皮鞭,另外五人分握著不同形式的利刃。

  瘦小子嗎?你有什麼能耐敢找上閻王坡來撒野?」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我是來赴約的,這撒野二字怕是不符合實際了!」

  另一虯髯大漢猛的一掄手中雙翅鋼叉,吼道:「別管你是赴約還是來撒野,你今天休想走出閻王坡!」

  沙成山面現冷酷的道:「一丘之貉,盡會說大話!」

  那人橫肩端叉直逼上來,果然不再開口,雙翅鋼叉飛豎橫扎,橫裡一把疾抓,沙成山順勢疾送,這位仁兄已身不由己的往斜刺裡撞去!

  「嗖」的一聲,雙翅鋼叉扎進一棵矮樹幹,這人奮力拔出鋼叉,猛回身,口中罵道:「媽的!」

  就在這時候,小屯子門樓內走出一個身穿紅大衫的瘦高漢子,跟在這大漢身邊的是個俏麗明艷的女子!

  沙成山的雙臂微現下垂,他的面上一片冷漠與殘酷,光景是要下殺招了!

  突然傳來一聲尖笑,只見從屯子裡走出來的俏女子一聲歡叫,道:「沙成山,你這個冤家!」

  就在這一聲尖叫裡,一團彩影便飛一般的往場中衝過來,宛似有人拋來一朵大綵球!

  沙成山的雙目一亮,立刻笑道:「是你……」

  不錯,來的正是「毒蜘蛛」柳仙兒與「大漠紅鷹」戈二成二人!

  柳仙兒毫無顧忌的一頭撞進沙成山的懷裡,眾目睽睽之下,她竟伸手撫摸著沙成山的面頰,道:「冤家,你好像更瘦了!」

  「大漠紅鷹」戈二成木然的走過來,澀澀的一聲笑,道:「沙成山,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沙成山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戈兄!」

  指著三個驚愣一旁的紅衣大喇嘛,戈二成冷然道:「只有你的殺人手法,才盡往人的脖子上抹,乾淨利落不足,殘酷無情有餘,不過……不過……我奇怪……」

  「奇怪什麼?」

  「奇怪你怎會手下留情而沒有要了他三人的命!」

  沙成山道:「他們罪不該死,如此而已!」

  有個大漢走近戈二成,道:「戈爺,原來你們是老朋友呀!」

  戈二成回手一個大嘴巴子,叱道:「誰說我們是朋友?你媽的!」

  另外三名大漢見柳仙兒仍然蹭在沙成山懷裡,便怒視著沙成山對戈二成,道:「這三八蛋既然不是戈爺朋友,你就把他賞給我們『沙漠七虎』,如何?」

  反手又是一個嘴巴,戈二成怒叱道:「他雖不是我的朋友,可也是小娘子的朋友,誰敢殺他?」

  虯髯一抖,挨了一巴掌的大漢憤怒的瞪著沙成山不再開口——也是不敢再開口!

  三個大喇嘛相互苦兮兮的對望著!

  「沙漠七虎」老大叫拜峰高,他重重的對柳仙兒道:「小娘子,你不能不給戈爺一點面子吧?這太……太……」

  柳仙兒猛回頭,怒容滿面的道:「要你多口!你算什麼東西?掌嘴!」

  拜峰高抖著大毛臉愣然一怔,一邊,戈二成已沉聲道:「你是聾子?自己掌嘴呀!豬!」

  拜峰高只得伸手往自己臉上打,「叭叭」之聲十分清脆。沙成山雙手推開柳仙兒,道:「你看來夠威風嘛,快叫他別再打了!」

  柳仙兒咭的一笑,道:「好嘛,看在你這冤家的面上,我叫他不用再打了!」她猛回頭,叱道:「好了,別打了,還不過來謝謝沙大俠!」

  拜峰高心裡罵柳仙兒與沙成山祖宗十八代,就是未往前移動半步!

  戈二成叱道:「老拜,你還不過去道歉?」

  沙成山忙攔住,道:「免了,免了!戈兄,你不請沙成山進去坐坐?」

  柳仙兒冷沉的回頭,道:「如此待客之道,不如我們一馬雙跨回老家去!」

  戈二成全身一哆嗦,忙笑臉相向的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完全是看小娘子的面子才請你進去坐的。至於你曾對我伸出援手之事,戈二成也未忘,但想起武林中也只有你沙成山放過戈某身上的血,我便恨得牙癢癢的!」

  柳仙兒對戈二成哧哧笑道:「戈二成,你說,你要怎麼個招待沙成山法子?」

  戈二成像個聽話的孩子似的,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反正我全聽你的!」

  柳仙兒冷笑,道:「我真的希望你不聽我的!」

  戈二成忙走近前去,道:「我不聽你的行嗎?你若是走了我怎麼辦?小乖乖呀!」

  沙成山也覺得柳仙兒有些過分,便走向戈二成,道:「戈兄,多日不見,我們正該痛飲一杯!」

  戈二成這時方指著沙成山對三個紅衣喇嘛與「沙漠七虎」道:「你們快過來見見,這位就是我曾經對你們提過的關內第一大鏢客『二閻王』沙成山,他沒有出手搏殺了你們,也算你們走狗運了!」

  十個大漢面上立刻現出驚恐之色,立刻對沙成山抱拳,齊聲道:「難怪,原來是沙大俠到了,難怪……」

  沙成山淡淡的道:「算了,算了,各位有興趣,便一起進去喝一杯!」

  柳仙兒道:「沙成山,我正要拉戈二成進關去呢!」

  沙成山道:「回關內?你有什麼事?」他一頓又道:「需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古訓,你們女人……」

  重重的哼了一聲,柳仙兒道:「誰說我嫁給他了?再說我實在不喜歡住在這又冷又髒的大漠,不好玩!」

  一旁,戈二成道:「雖不是夫妻,卻有夫妻之實,柳姑娘,我的小婦人,你總不能不承認這些吧?」

  戈二成對於沙成山在這方面的幫忙,心裡十分感激,比沙成山救他的命還令他高興!

  於是,戈二成回頭吼道:「你們給我聽著,快把最好的酒菜送到我屋子裡,今天我要同沙成山喝個痛快!」

  他面向喇嘛們又道:「你們十個人也一起來!」

  沙成山與柳仙兒跟著戈二成走入小屯子裡面,這一回沙成山可真開了眼界看了新鮮!

  只見這座「閻王坡」下的小屯子裡,四周青草如茵,春天應景的花成叢,左面一條清澈小溪,溪中還有不少白淨的小魚。

  小溪岸邊有一棵大樹,粗枝上面盤著一條巨蟒,這巨蟒會在大漠出現,沙成山想也未想過!

  那條巨蟒足有五七丈長,脖子就有海碗粗,若非它發出「嘶嘶」聲,沙成山還注意不到頭上面會有條巨蟒在盤著!

  小屯裡面全是低矮的土磚房子,沒有篷帳。

  每間房子的設備極盡富麗堂皇,外面的人若不走進去,絕對想不到裡面會那麼豪華!

  沙成山坐在厚厚的毛毯上面,戈二成在他對面坐下來,三位喇嘛與沙漠七虎則分別坐在四周。

  低矮的玉面桌子上放置著銀器壺杯,四周的牆上,掛著繡滿各種稀奇古怪圖案的毛織掛毯。

  看不到牆壁,看不到屋樑,倒是有幾把古趣盎然的刀劍斜掛在牆上!

  柳仙兒不坐在戈二成身邊,反倒靠著沙成山一旁坐下來,她笑意盈面,該說的話與不該說的話,她一齊出口,光景不把戈二成放在眼裡!

  沙成山反倒有些過意不去的不斷和戈二成碰杯對飲!

  重重的放下酒杯,戈二成道:「沙成山,你不在關內侍候你老婆,跑到塞外吃風沙,你賤哪……還是有別的什麼大事?」

  一聲低沉的歎息,沙成山道:「戈兄,唉……」

  柳仙兒一旁怔了一下,道:「沙成山,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也令你如此悲歎?」

  戈二成接著道:「你的丘蘭兒是不是同你鬧翻了?江湖女子難捉摸,她們愛——愛得死脫,恨……娘的,她們會立刻拔刀相向!如果真是丘蘭兒變了心……」

  沙成山沉吼一聲,道:「別侮蔑我蘭妹!」

  戈二成一愣,柳仙兒忙道:「戈二成又在胡說八道,我柳仙兒也是江湖女子,還不是勉強在這兒湊和?」

  沙成山木然的面向柳仙兒,道:「你幸福,因為這世界上有個真心實意愛你的人,看樣子,你便真的要天上的月亮,戈兄也會想辦法為你去摘下來!」

  戈二成重重的點頭,雙目赤紅的直視著沙成山身邊的柳仙兒……柳仙兒卻淡淡的道:「我不稀罕!」

  戈二成突然指著柳仙兒對四周坐的喇嘛與沙漠七虎等人呵呵笑道:「你們聽聽,我就是喜歡她這種調調兒,娘的,便摟上三年我也不會膩,操!」

  柳仙兒嘴角一牽,道:「摟火了我有你受的罪!」

  戈二成哈哈一聲怪笑,道:「我甘願,呵……」

  柳仙兒道:「你是賤!」

  沙成山忙向戈二成抱拳,道:「戈兄,老實話一句,我是來找你助拳的!」

  尖尖的下巴一仰,戈二成的紅髮向後一甩,道:「你找我助拳?哈……」

  柳仙兒道:「你一定遇上大麻煩了!沒話說,戈二成非幫你這個忙不可,他不答應我答應!你說,對方是什麼令你頭痛的人物?」

  戈二成突然一拍桌子,吼道:「沙成山,我戈二成也說句老實話,直到今日我還是希望你死!你約我助拳?哼,門都沒有!」

  沙成山一愣,他知道一定是為了柳仙兒。如果說要柳仙兒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戈二成,自己就得少在他二人面前出現。柳仙兒對自己不忘情,那才是戈二成恨自己的主要原因,絕非是自己曾傷過他!

  柳仙兒怒叱道:「你凶什麼?你這是鴻門宴?」

  戈二成身子一震,他低下頭道:「沙成山,今日只喝酒,喝完了你走路,我不留你!」

  柳仙兒又要罵人,沙成山一攔,道:「好,算我白來,我們喝酒!」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柳仙兒卻沉聲道:「沙成山,他不聽我聽,必要的話我跟你回關內!」

  戈二成指指沙成山,道:「你不難說!」

  柳仙兒怒道:「好哇,你在攆我走了?」

  戈二成忙陪笑道:「你聽了一定跟他走,我怎麼辦?再說……再說沙成山很愛丘蘭兒,他並不愛你!」

  柳仙兒尖聲吼道:「我也並不愛你!」

  沙成山緩緩站起身來,抱拳,道:「我看錯人了,在下這就告辭!」

  柳仙兒忙拉住沙成山,道:「怎麼說走就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05:59

  戈二成古井不波的坐著,那是一副「不歡迎」甚至「請便」的樣子;四周坐的喇嘛與沙漠七虎,個個也毫無挽留沙成山的樣子!

  柳仙兒道:「好吧,我們走!」

  戈二成猛的站起身,道:「你怎麼也走?」

  柳仙兒道:「你不聽我的,我當然要走!」

  戈二成怒視沙成山,道:「好吧,你長話短說,我不希望再同你打架!」


  沙成山道:「算了,我會勸柳姑娘留下來的!」

  戈二成重重的道:「只有這句話合我心意!」

  柳仙兒急問沙成山,道:「快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遠道前來找戈二成助拳?」

  沙成山黯然的道:「蘭妹母子二人被人擄去了……」

  沙成山話未說完,柳仙兒哈的一笑,道:「好啊!丘蘭兒被人擄了有什麼關係?她不在你身邊還有我柳仙兒,這正合我意!」

  戈二成愣然睜著紅目!

  沙成山歎道:「剛出生不過四五天的孩子……」

  柳仙兒又是一聲笑,道:「你喜歡孩子?我也會生,而且給你生上一打,怎麼樣?」

  戈二成猛的站起身,吼道:「走,我幫你去找那個擄走丘蘭兒母子的惡徒去!」

  沙成山一怔,道:「戈兄,你不是不助我嗎?」

  戈二成怪聲道:「媽的,我若不幫你找老婆,她就要跟你走了,這個忙我是給我自己幫的,走!」

  「沙漠七虎」老大拜峰高也站起來,道:「戈爺,這次我七兄弟便跟著一同入關,也好侍候你!」

  戈二成道:「好,你們去準備馬匹,我們即刻上路!」

  沙成山心中雖然明白戈二成是因為怕失去柳仙兒才答應助拳,但還是十分感激戈二成的拔刀相助!

  柳仙兒有意叫戈二成留下來,又怕引起沙成山的恨意,只恨剛才逼著沙成山說出相約的原因,否則……此刻,三個人各有不同心思,但旋即都走出小屯子!

  沙成山走向三個大喇嘛,抱拳道:「三位,真對不住了,沙某替那個開飯鋪的向三位求個情了!」

  三個喇嘛忙齊聲回道:「我們再也不去關帝廟了!」

  沙成山真想不到自己千里迢迢的來搬請戈二成助拳,竟會是搬了一批敵人,否則打死他也不會來!

  一行十人,皆是快馬奔馳!

  大漠中只見紅影照地,宛如巨龍遊蕩在金陽浮雲之中,遠遠看去,十分壯觀!

  柳仙兒在馬上想起第一次同沙成山騎在一匹馬上的滋味,便不由得直拿翹眸望著沙成山。

  心頭那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敢情這時候只要沙成山招招手,她就會毫不猶豫的躍入沙成山的懷抱裡!

  戈二成與沙成山並馬,他沉聲對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說是誰擄去你老婆孩子?」

  沙成山搖搖頭,道:「沒有證據,無法肯定,我以為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最有嫌疑!」

  戈二成沉聲道:「好小子,天下這麼大,你領著我們到處跑不成?」

  沙成山道:「我心中甚急,但總得找到幫手再策劃找人,戈兄且暫住方家集……」

  戈二成搖頭,道:「又是方家集,那個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

  沙成山道:「蘭妹母子是在那兒失蹤的,當然應以方家集為中心,四下裡搜找了!」

  戈二成冷冷的道:「乾脆,我們找上龍騰山莊要人去,你看怎麼樣?」

  沙成山道:「龍騰山莊是要去的,但卻不是明目張膽的去!」

  戈二成笑笑,道:「你要暗中下手?別忘了,龍騰山莊真正是龍潭虎穴……」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江厚生惹上我沙成山,他就休想過太平日子!戈兄,且看沙成山的手段吧!」

  戈二成突然低聲道:「沙成山,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你可要實言相告!」

  沙成山一笑,道:「請問!」

  戈二成看了前面柳仙兒一眼,低聲問:「如果……如果……嗯……我是說她要找上你……給我弄上一頂綠帽子,你該不會……那個吧?」

  沙成山猛搖頭,道:「戈兄這是什麼話?要知朋友妻不可欺,我沙成山不是那號人物!」

  嚥著口水,戈二成又道:「她並未嫁給我,我又沒本事駕馭,娘的,就算她鑽進你被窩裡,我戈二成也只有乾瞪眼的份了!」

  沙成山呵呵笑道:「真是一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可憐相!戈兄,此事之後,我勸她嫁給你,為你生上一堆孩子,便推她也不會離開你了!」

  戈二成拍著胸脯,道:「媽的,我總算沒有白來……就是你這句話,戈二成為你兩肋插刀,赴湯蹈火也心甘情願了!」

  一行十人飛馬進了玉門關,往東南方奔馳!

  就在這天晚上,沙成山對戈二成道:「戈兄,明日我們分道揚鑣,你們且走方家集,就在平安客棧等我的音信!」

  柳仙兒笑笑,道:「我陪你去!」

  戈二成愣然道:「不可以!」

  柳仙兒媚眼一瞪,道:「為什麼不可以?」

  沙成山立刻搖搖手,道:「這事我需單獨前往,二位就別爭執了!」

  柳仙兒面色一緊,道:「沙成山,你想甩掉我?」

  沙成山笑笑道:「別說得恁般難聽!柳姑娘,你也有一段日子未曾回轉『飛雁堡』了吧?百毒門主一定很念叨你,你還是回一趟百毒門!」

  戈二成立刻點頭,道:「對對對,是應該回去一趟,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等柳仙兒開口,沙成山笑道:「你這位百毒門未來的女婿,是應該陪柳姑娘走一趟飛雁堡,我贊成!」

  柳仙兒半晌,指指沙成山,道:「我們不去方家集了?這是你安排的呀!」

  沙成山道:「你們先回飛雁堡,我去辦件事,十天之後,我們方家集碰面!」

  戈二成立刻問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看我應該帶些什麼樣的見面禮前去?」

  柳仙兒尖聲道:「你還當真事來辦哪?」

  沙成山道:「柳姑娘,你已變成戈兄心目中的觀世音菩薩了,別再逗他了!」

  戈二成立刻接道:「何止是觀世音菩薩,簡直就是觀世音菩薩他媽呀,我的小乖乖!」

  柳仙兒冷言一句:「真沒出息!」

  沙成山果然天不亮就走了!

  他走的甚為秘密,敢情真怕柳仙兒又來纏他似的,一聲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戈二成發現沙成山離去,心中石頭落下來,他覺得沙成山真夠意思,這次非幫他找到他的老婆孩子不可!

  柳仙兒卻持著相反的看法:沙成山悄悄的走了,這個冤家失去老婆孩子,不正是造化弄人,上天的安排?

  這是機會!誰還管他什麼老婆孩子,最好找不到,甚至最好是早被人宰掉!

  女人心就是這樣,柳仙兒就是典型的女人心!

  此刻,柳仙兒領著戈二成與「沙漠七虎」,九人已過了江。

  遠處一道插天高山嶺,一條條深溝巨壑從嶺上蜿蜒而下,一層層霧狀白雲遊移其間。

  柳仙兒指著遠方一道大山凹對戈二成道:「我們苗疆的規矩,我全告訴你們了。少時見到門主,你可得懂禮貌,別替我丟臉就好了!」

  戈二成哈哈笑,道:「你是苗疆毒蜘蛛,我是大漠一隻鷹,我二人能湊一起,也算八輩子有緣份,沒話好講!你怎麼說,我一律照辦,怎麼樣?」

  柳仙兒道:「咱們這是回來幫沙成山那個冤家的,飛雁堡見了老門主,我求他派出幾位護法,大家一起幫助沙成山!」

  戈二成哈哈一聲笑,道:「這可是你心裡話?不摻半點虛假?」

  柳仙兒冷叱道:「老實說,我希望有人殺了沙成山的老婆,不過……」

  「不過什麼?我的小乖乖!」

  「不過我又擔心沙成山會發瘋。他這個人我最清楚,他如果真發瘋,我還有什麼希望?」

  戈二成道:「所以我勸你還是死了心,一心跟著我過好日於。別看我那座小屯子,舒坦極了!」

  柳仙兒沉聲道:「是很舒坦,不過你們大漠的人也太骯髒了,半年不洗澡,臭人!」

  哈哈一聲笑,戈二成道:「這個容易,為了你,我他娘的一天一個澡,怎麼樣?」

  一聲浩歎,柳仙兒道:「看樣子我只有當你老婆了!」

  戈二成大笑,道:「看樣子你是吃定我這只紅鷹了!」

  柳仙兒一行快馬奔行一處山彎,從山谷中延伸出一條十幾丈寬的山溪,有一座巨木板搭建的長橋,橋的對岸不少黑衣大漢在遙望這面!

  柳仙兒當先躍馬木橋,她重重的對戈二成與「沙漠七虎」道:「快到了,禮貌些!」

  戈二成遙望山邊的高大圍牆——不似圍牆,倒有點像城堡!

  靈秀、挺媚的大山之下,是一片翠綠蒼鬱的松柏。

  從牆上面望過去,隱隱可見亭台樓閣,飛簷重角,隱隱然可以看出詩情畫意與豪奢的氣勢!

  「百毒門」在中原的名聲並不算太響亮,但在此西南邊陲地帶,卻是相當煊赫!

  在平日,「百毒門」並非所有的門人全聚集於此,相反的,他們大多數都各有所司,分佈於外。

  「毒王」冷泉便掌握著許多大買賣,正道與邪門,獨立與聯營,酒樓客棧,緞莊銀號,賭場販鹽,很少不插上一腿。

  那冷泉為了掌握住各行各業,便在這「飛雁堡」中把百毒門的最大武力集中起來——百毒門左右兩大護法與八大司刑手!

  橋對面傳來一個大漢的吼叫聲:「是三姑娘回來了,三姑娘同……」

  三姑娘當然是柳仙兒在百毒門中的稱謂。提到三姑娘,柳仙兒便想起死去的二公主冷若冰。

  為了門主夫婦的毒傷,二公主不惜潛入中原下嫁給「武林老爺」秦百年為妾,為的當然就是要盜取秦百年身邊珍藏的「百竅神功」秘籍!

  事敗了,其代價是二公主被沙成山殺於百花谷中,連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三人也同時被殺!

  不錯,「虎頭蜂」石倩、「粉面蠍子」洪小小與「赤練蛇」朱小梅皆死於百花谷中。然而事情往往演變得令人難以捉摸,因為,柳仙兒卻看中了沙成山!

  如果沙成山點點頭,便是冷泉夫婦二人也不會反對,雖然,沙成山曾經殺死他們的女兒冷若冰!

  現在,柳仙兒拍馬當先過了大木橋,「大漠紅鷹」戈二成緊跟其後。「沙漠七虎」個個生得威猛絕倫,北方的剽悍與粗擴,在他們身上顯露無遺!

  那「飛雁堡」的後邊有一段高牆,建築在斷崖上面。低頭下望,溪流沖石而過,發出「嘩嘩」水聲,更增添不少氣勢與恢宏!

  柳仙兒一行九人直進入「飛雁堡」,方才在一片碎石地面上下馬。戈二成等見這座「飛雁堡」相當高大,堡內近百名大漢都相繼走出來,這些人對柳仙兒都口稱三姑娘,而且相當尊敬!

  那柳仙兒進得堡來似乎是變了個人似的,顯得既文靜又柔順,對呼叫她的人都是嫣然一笑的點頭招呼!

  就在一座圓頂的大廳前面,柳仙兒站住身子回頭看了戈二成一眼,道:「戈二成,你可要聽我的!」

  戈二成忙點頭,道:「放心,小乖乖,你叫我往東,王八蛋才往西,行了吧?」

  嘴角一牽,露出滿意的笑,柳仙兒道:「好吧,你們跟我一起進去!」

  就在這時候,大廳門口突然出現一個少婦,這人正是「七步斷魂」冷若水。她見柳仙兒走來,立刻迎上來前,道:「你可回來了,門主正要派人去大漠找你呢!」

  驚異的,柳仙兒道:「有事?」

  點點頭,冷若水道:「不錯!」

  柳仙兒忙問:「什麼事?」

  「連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出事了!」

  柳仙兒回頭看了戈二成一眼,道:「跟他有關?」

  冷若水搖搖頭,道:「我想不會吧!」

  於是,戈二成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大漠紅鷹」戈二成忙向冷若水抱拳,道:「戈某給大公主行禮!」

  冷若水笑笑,道:「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們三姑娘,戈大俠,有些地方你可要多多包涵擔待了!」

  戈二成呵呵笑看望著柳仙兒道:「這話如果出自柳姑娘之口,我戈二成便樂陶陶了!」

  柳仙兒冷叱道:「戈二成,你住的大漠『閻王坡』有我們的『飛雁堡』氣派?」

  戈二成忙小心的應道:「當然比此地差遠了!」

  柳仙兒又道:「比我們這兒的青山綠水又怎樣?」

  戈二成搖頭道:「黃沙滾滾,不可同日而語!」

  柳仙兒道:「心裡明白就好!你還有什麼可以包涵的?跟我過去吧!」

  戈二成變成了柳仙兒的跟班,他真的在柳仙兒身後面亦步亦趨!

  冷若水在大廳上對一個中年壯漢吩咐:「小心侍候貴客,我與三姑娘先進後廳了!」

  那人立刻十分恭敬的請戈二成與拜峰高七人坐在大廳上,苗疆特有的百花茶也捧上來了!

  柳仙兒與冷若水二人穿堂越廳繞到一處石屋外,石屋的厚重木門緊扣著,冷若水低聲對柳仙兒道:「稍等片刻,二老正在屋內練那半部『百竅神功』通脈貫穴!」

  柳仙兒忙低聲問道:「真的有用嗎?」

  點點頭,冷若水道:「不錯,藥老子的話不錯,果然秦百年的這部『百竅神功秘籍』可以把二老體內劇毒催動起來,只是……」

  柳仙兒一高興,立刻笑道:「有用就好,月圓之夜他們也就不再翻滾地上哀哀淒號了!」

  冷若水立刻面色一變,道:「這事情表面看起來是不差,然而……唉!」

  柳仙兒忙問道:「怎麼了?」

  冷若水歎口氣,道:「二老變了,變得十分暴躁,所以我必須先在此提醒你,少時說什麼話可得當心了!」

  柳仙兒不解的道:「這又是為什麼?」

  冷若水道:「我問他們,卻遭到一頓罵。唉,看來他們的變與練功有關!」

  柳仙兒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是從何說起?大公主,事情一定不單純,我們要多方面注意了!」

  點點頭,冷若水道:「你回來,我也有個人商量了。你平日甚為二老喜歡,到時候你試著探問吧!」

  二人正在低聲細語的說著話,突聞木門「呀」一聲打開,只見兩條綠色巨蟒從石屋中緩緩爬出來。兩條巨蟒並不理會門口的冷若水與柳仙兒,繞上石屋便盤在一棵老樹幹上!

  如果細看石屋上的樹幹,一定會發現樹幹十分光滑,竟是日久天長被巨蟒盤磨光的!

  石屋內傳出蒼老的聲音:「是水兒嗎?進來吧!」

  冷若水立刻應道:「爹,仙兒回來了!」

  那蒼老的聲音,正是「毒王」冷泉的,他立刻重重的道:「她人呢?」

  柳仙兒忙回應道:「稟門主,仙兒回來侍候二老了!」

  「毒王」冷泉遂又沉聲道:「都進來吧!」

  冷若水與柳仙兒雙雙進入石屋內!

  這石屋柳仙兒並不陌生,裡面的陳設自然與外面的大廳不同!

  只見三面牆邊放置著一籠籠的毒蜂,一箱箱的毒蛇與蠍子,那拳般大的毒蟾蜍也在地上靜靜的不動,樑上絲網如雲,一層層的毒蜘蛛結的網泛著灰黃明亮之色!

  這座屋子便是毒王夫婦二人練功之地!

  「毒蜘蛛」柳仙兒一進入石屋,便立刻撲到「毒王」冷泉夫婦二人面前,歡叫道:「門主金安,老夫人金安!」

  拍拍柳仙兒的頭,冷泉一聲苦笑,道:「你終於還是及時的趕回來了1」

  一驚,柳仙兒道:「如果門主不同意柳仙兒去大漠,我馬上把戈二成幾個趕走!」

  「毒王」冷泉一瞪眼,道:「不可以!」

  柳仙兒真的迷惘了……猛然間,「毒王」冷泉拉住柳仙兒一手,道:「孩子,老夫對你如何?」

  柳仙兒道:「恩同父母,寵愛有加!」

  冷泉點點頭,道:「這件事我一再琢磨,只有你才能輕易的完成……」

  怔怔的緊皺雙眉,柳仙兒道:「但請門主吩咐,屬下戮力而為!」

  猛點著頭,「毒王」冷泉道:「真是我的好孩子,算老夫沒白疼你一場!」

  一邊,愁眉苦臉的冷夫人哀兮兮的道:「我以為這件事不能由她一人去辦,怕難以成功啊!」

  柳仙兒瞪著一雙大眼睛,道:「屬下身邊尚有個『大漠紅鷹』戈二成,他已被屬下吊足胃口而唯命是從了,百毒門若用得著他,屬下只是一句話,叫他往東便不會……也不敢往西!」

  不料「毒王」冷泉聞言,並不高興,他重重的看了柳仙兒一眼,道:「老夫以為這項任務人越少越好,柳仙兒,你應該可以勝任愉快的……」

  一旁的冷夫人突然攔住冷泉,不讓他說下去。她伸手把柳仙兒拉近身邊,慈愛的撫摸著柳仙兒,道:「孩子,你有沒有發現我二老已不再用火爐烤火取暖了?」

  點點頭,柳仙兒道:「這都是按『百竅神功』上半部苦練的結果!」

  輕點著頭,冷夫人又道:「是的,那確是一部絕妙的秘籍,秦百年也並未騙我們,他履行了他的承諾!」

  柳仙兒立刻笑道:「這一切全是『二閻王』沙成山逼他的,他不拿出來行嗎?」

  面色一寒,「毒王」冷泉重重的道:「別再提沙成山那個混帳東西!」

  猛一驚,柳仙兒道:「沙成山他……他曾殺死二公主與我的三個姐妹,但他……」

  「毒王」冷泉立刻阻止柳仙兒說下去,冷冷的道:「夠了,你只要記住這段仇恨就夠了!」

  柳仙兒道:「他曾領我們找上鳳凰嶺,因而也逼出秦百年,老門主不是答應不再記恨了嗎?」

  冷夫人道:「彼一時也此一時,孩子,如今的一切全變了!」

  柳仙兒迷惘的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冷夫人道:「這件事你絕對不能知道。你如果聽話,便只有去實行!」

  「毒王」冷泉也道:「不要問為什麼,孩子,你能做得到的!」

  柳仙兒實在被弄糊塗了,只得睜著一雙妙目眨巴不已。

  她想不到回到「飛雁堡」會遇上這樁怪事情!

  半晌,冷夫人對「毒王」冷泉道:「阿泉,我想起一個辦法來了!」

  冷泉側頭望著夫人,道:「說!」

  冷夫人拉緊柳仙兒的手,光景還真怕柳仙兒聞言之後會被嚇跑似的,伸手輕拍柳仙兒手臂,道:「我們先替仙兒辦喜事,立刻叫她嫁給戈二成,這樣一來,姓戈的就不是外人了!」

  柳仙兒大吃一驚,張口結舌!

  「毒王」冷泉哧哧笑著直拍巴掌,道:「好主意,這樣一來戈二成就可以幫助仙兒了,如此,成功的希望就更加的大了!」

  柳仙兒低聲道:「門主,仙兒實在住不慣大漠……」

  冷夫人極力的道:「你不是說他會聽你的話嗎?你們結婚以後就住在『飛雁堡』不是很好?」

  柳仙兒想起沙成山,更想起沙成山的老婆孩子尚沒有下落。萬一他老婆孩子被人害死,自己立刻幫他報仇,然後再投入沙成山的懷裡,那才是件稱心如意的事情。此刻若是答應嫁給沙漠來的戈二成,那……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15:03

第四十二章


  「毒王」冷泉重重的道:「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柳仙兒,老夫收你為義女,立刻命若水帶你住在原來若冰的房屋裡,三日後你準備當新娘吧,哈……」

  柳仙兒愣然的道:「門主……」

  「毒王」冷泉不悅的道:「怎麼還稱門主?」

  柳仙兒忙改口,道:「義父!」

  呵呵一聲洪笑,冷泉道:「好,這才對!」

  柳仙兒走近冷泉,低聲道:「義父,究竟是什麼事情要義女去辦?也許……也許我能一人勝任……」

  「毒王」冷泉搖搖頭,道:「不,上次你們那麼多人尚且無法勝過他,如今你一人又怎麼能成?」

  冷夫人也沉聲道:「別再多問了,等你們完婚之後,我們自會告訴你要你去做的事情!」

  冷泉雙手一連拍了三下,石屋外走進一個大漢,恭謹的道:「屬下侍候門主!」

  冷泉道:「去請戈大俠進來!」

  柳仙兒立刻攔住,道:「義父,容女兒帶他來!」

  冷泉點點頭,道:「也好,你快去!」

  柳仙兒匆匆離開石屋,又匆匆的到了正廳。戈二成與「沙漠七虎」正在東張西望!

  戈二成忽見柳仙兒輕風撫花似的搖曳生姿的走來,忙哈哈笑著迎上前去,道:「你消失無蹤,我望穿秋水,怎的去了這麼久?」

  柳仙兒先是看看圍上來的「沙漠七虎」,對侍候的人吩咐,道:「送上一桌酒菜,先招待他們七人吃喝,我同戈大俠先到後面去!」

  戈二成手一揮,對拜峰高七人道:「去坐下,等著吃肉喝酒,我先陪姑娘到後面去!」

  於是,柳仙兒領著戈二成往後面緩緩的走!

  戈二成嘻嘻哈哈的緊緊跟著,看他那泛赤的眼神,他果然志得意滿,彷彿他才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就在一處廊前,柳仙兒突然停下來,猛然直視著戈二成,道:「我問你,上回你說半年不能碰女人,這話是誰對你說的?」

  戈二成一怔,道:「別提那回事吧,小乖乖,哪壺不開提哪壺,幹麼呀?」

  柳仙兒道:「是不是方家集的大夫說的?」

  戈二成只得點點頭,道:「不錯,害得我美女當前不敢碰,憋死人也!」

  柳仙兒冷哼一聲,道:「半年之期不是已經滿了嗎?你還敢不敢碰我?」

  戈二成道:「敢是敢,不過你可得忍讓我三分呀!」

  冷冷一笑,柳仙兒道:「那個老郎中真可惡,他倒真的救了你的命!」

  戈二成道:「小乖乖,你快帶我去見你們門主!」

  柳仙兒突然伸手撫摸著戈二成的紅鬍子,道:「其實你也並不錯,如果我答應嫁給你……」

  戈二成幾乎彈起身子來,一聲梟叫,道:「當真?」

  柳仙兒道:「至少我們門主就有這個意思!」

  戈二成突然仰天哈哈笑,道:「沙成山,果然你猜對了,媽的,我戈二成即將變成『百毒門』的女婿了!追根究底,我真該謝謝你沙成山了,哈……」

  柳仙兒道:「沙成山這個冤家,真不知是恨他還是感激他才是?」

  戈二成忙笑道:「應該感激!」

  柳仙兒重重的哼了一聲,道:「跟我來吧,你先見見我們門主再說!」

  戈二成跟著柳仙兒到了石屋外面,有個大漢走上前來,恭敬的雙手遞給戈二成一件披風,道:「戈大俠,若進此石屋需先穿起這件白披風!」

  戈二成接過披風,道:「這是你們百毒門的規矩?倒是新鮮!」

  柳仙兒冷笑,道:「若是不穿上,你走進石屋就休想再走出來!」

  戈二成一怔,驚異的道:「真的?」

  柳仙兒指著石屋,道:「裡面爬滿天下最毒之物,你若走進去,必被它們群起而攻之,不信,你就不用穿上這件上面沾著解毒藥的白披風!」

  戈二成聞言,忙把披風穿起來,笑道:「真是領教了,小乖乖,我們進去吧!」

  厚重的木門被冷若水拉開來,戈二成抱拳施禮,道:「大公主,戈某來了!」

  笑笑,冷若水道:「我爹娘正等著相女婿呢,請進!」

  戈二成聞言,忙低聲道:「相女婿?難道……」

  戈二成尚不知冷泉已收柳仙兒為義女之事,聞言,還以為是冷若水,當下怔住了!

  「咭」的笑出聲來,冷若水道:「我爹娘為了你同仙兒的事,已收她為義女,戈大俠,你可願意?」

  戈二成忙往石屋裡衝進去,一直走近冷泉,當面單膝跪地,口中歡叫道:「岳父母在上,小婿戈二成給你二老見禮來了!」

  後面的柳仙兒哧哧一聲笑,道:「義父,你們看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猴急的……」

  冷泉沉聲道:「仙兒不得無禮,要知戈大俠也是道上成名人物,你以後要尊敬他,夫唱婦隨,方能闖出一番事業來!」

  柳仙兒輕聲道:「是,女兒知道了!」

  冷夫人拉起戈二成,笑道:「三天之後為你們完婚,戈大俠,你就在我飛雁堡暫住,如何?」

  戈二成滿面笑意掛兩腮,道:「一切全憑岳母大人一句話,我一定從命!」

  冷夫人望望冷泉,道:「真是好,要不要叫他見見我們的兒子?」

  冷泉搖搖頭,道:「別打擾極兒練功,等他們完婚之後再說吧!」

  戈二成聞言,笑道:「冷公子今在練功?他總有休息的時候吧?」

  笑笑,冷泉道:「我兒冷極所練,自然是我們百毒門的武功,與中原武學有所不同,你以後自會知道!」

  柳仙兒道:「好多事情,你還不清楚,以後做了百毒門女婿,戈二成,你可要對我義父有所回報啊!」

  戈二成忙應道:「那當然!不論什麼事情,只要義父一聲吩咐,我戈二成便走在最前面!」

  哈哈笑了笑,冷泉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相信戈大俠語出至誠!」

  柳仙兒道:「義父,別再叫他戈大俠了,就叫他……」

  戈二成接著笑道:「是是,小乖乖說的對,乾脆就叫我二成,……阿成也可以!」

  冷泉點點頭,道:「叫你二成比較親近,以後老夫就叫你二成吧!」

  冷夫人對冷泉道:「你看我們是不是把要辦的事先說出來?」

  搖頭,冷泉道:「且等他們完婚之後吧!」

  於是,戈二成樂了!

  他是打心眼裡快樂,他那並不比沙成山的面皮多一點肉的瘦面孔上,幾乎笑得面皮僵硬!

  果然,「百毒門」近百人,為了戈二成與柳仙兒的婚禮大典而忙起來……那「毒王」冷泉特別交待兩大護法——「黑煞郎君」胡勇與「粉面豹」袁大方二人,特意的把婚禮辦得十分隆重而又熱鬧!

  柳仙兒想起沙成山,心中恨得牙癢癢的,但被戈二成一把摟在懷裡,她也只有逆來順受!

  隔著三丈遠,戈二成猛揮一掌拍熄了紅絨布覆蓋的桌上一對大紅蠟燭。錦緞被子下面,他把柳仙兒緊緊的摟住,不料柳仙兒低聲的道:「等等,我把東西掛在銀鉤上!」

  戈二成見柳仙兒從枕邊取出個緞子布袋,問道:「什麼東西?避邪之物?」

  柳仙兒一笑,道:「有興趣看一看?」

  戈二成道:「當然要看,是什麼?」

  柳仙兒道:「燈都熄了,你還要看?」

  戈二成道:「別忘了,我有夜視本領!」

  柳仙兒一笑,道:「那麼你自己拿去看吧!」

  戈二成接過布袋張開來,不由驚呼一聲,道:「好大的毒蜘蛛,我的媽呀!」

  笑笑,柳仙兒道:「雖是毒蜘蛛,沒有我指揮,它是不會咬人的!」

  說著,便把布袋口收緊,掛在帳鉤上面!

  戈二成一腔慾火,但見頭上掛著個怪物,頓然消失一半。他可真文靜,文靜得像個乖孩子,貼著柳仙兒的身子不敢再發狂!

  柳仙兒一笑,猛古丁壓在戈二成身上,道:「難道你這位大紅鷹會被毒蜘蛛嚇傻?來吧,這次我不會要你的命了,因為你已是我的丈夫了!」

  戈二成端了一口大氣,道:「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此志不屈,媽的,誰怕誰了?」

  兩個人怎麼也想不到,毒王冷泉會交給他二人一項十分為難而又艱巨的使命!

  柳仙兒想不到,戈二成也吃一驚:天底下真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怪事?

  戈二成與柳仙兒快活得忘了自己是誰,三天的甜蜜日子裡,二人大半都是滾在床上互啃互咬,有時候布袋子裡的毒蜘蛛被柳仙兒托在手掌上,戈二成才乖乖的穿衣下床往石屋去請安!

  此刻,柳仙兒陪同戈二成又來到石屋!

  戈二成對於冷泉住的石屋已經有些習慣。一屋子毒物,發出各種怪異的毒味,只要他披上那件白披風,便頓時不為毒味所侵!

  「毒王」冷泉指著一把厚實的椅子,道:「二成,這幾日你們處的還好吧?」

  柳仙兒抿嘴笑,戈二成愉快的道:「再好也沒有了,此生難忘今宵樂,但願入長久,千里共蟬娟!」

  冷夫人哈哈笑道:「看來你二人果然是天生一雙,地長一對!」

  戈二成施禮,道:「全是二老成全!」

  柳仙兒道:「以後有得你樂的,但若惹火了我,戈二成,你應該心裡有數!」

  戈二成知道柳仙兒所指的那回事,便笑容可掬的道:「小生此去唯小乖乖的命是從,如何?」

  柳仙兒道:「這還差不多!」

  「毒王」冷泉突然面色一緊,道:「仙兒,你們也該為老夫做一件事情了!」

  戈二成搶著說道:「岳父大人一句話!」

  點點頭,冷泉道:「二成果然有良心,仙兒嫁對人了!」

  柳仙兒忙走近冷泉,道:「這幾日我也在期盼著義父要我做的事情,現在也該說了!」

  冷夫人道:「本來是早要對你提及的,怕的是打擾了你們婚後的快樂,才拖至今日!」

  柳仙兒道:「義父請說!」

  冷泉面色僵硬的道:「我要你們把沙成山的人頭替我取來!」

  柳仙兒一聲驚呼!

  戈二成的一雙紅眼珠子幾乎跳出眼眶外!

  冷夫人接道:「這件事只有你二人才能順利完成!」

  柳仙兒道:「是替二公主她們報仇?」

  柳仙兒指的,當然是冷若冰與石倩等人!

  搖搖頭,「毒王」冷泉道:「不要問,也不要猜,這件事你們只能去做,不能多問。孩子,你應該知道義父有苦衷,不能多說!」

  戈二成道:「對付沙成山確實不簡單,如果小乖乖願意,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柳仙兒道:「二成,你還真以為我會給你製造一頂綠帽子戴?你錯了,我們苗疆的人是野性了些,但我們已成夫妻,我就會為你守婦道,這一點你放心吧!」

  其實這段話是柳仙兒控制戈二成的說詞,目的不過是為了安撫戈二成的心!

  戈二成笑哈哈的道:「小乖乖,有你這句話,我戈二成也就放心了!走,到方家集找沙成山去!」

  柳仙兒點點頭,道:「我們要取沙成山項上人頭,非出其不意的下手不可!」

  點點頭,冷泉道:「對,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必然會馬到成功!」

  戈二成面色一緊,道:「他媽的,這樣也好,一舉殺了沙成山,什麼樣的恩恩怨怨全都一筆勾銷,豈不痛快?」

  柳仙兒也附和的道:「我投懷送抱,他拒人千里,想起來我就有氣,殺了他正合我意。得不到的就毀了他!」

  戈二成道:「走,我們率『沙漠七虎』一起上路,方家集去宰姓沙的!」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又有誰能弄得清楚?

  戈二成連救過他命的恩人——沙成山照樣下得了手;柳仙兒對一心想要的情人,一樣的要取他的人頭!人說江湖無風三尺浪,當真是一針見血,一語中的……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怎麼也想不到,連戈二成與柳仙兒也成了他的迫命索魂之人!

  千里迢迢從大漠的「閻王坡」請來的幫手,此刻會來要自己的命,這算什麼?造化也太會作弄人了吧?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果然都建立在利害的關係上?

  此刻——

  嗯!三更天吧?

  「二閻王」沙成山又潛到了方家集以北那座小村子裡,他打算先找上那兩個老人,逼問出一點丘蘭兒母子二人失蹤的線索!

  當然,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使用些獨特的手段——對於老人也許殘忍了些,但他已別無辦法可想!

  真巧,就在他剛剛繞上彎道的時候,竟然從小村子裡面飛一般的躍出一團黑影!

  那絕非一隻狐狸或一隻狗,狗是不會有那麼高的,狐狸更不會急急的往官道上躍,因為後面並沒有任何追它的人或狗!

  猛的貼著地面掩身到一叢草地裡,沙成山靜觀往自己躍過來的黑影!

  不錯,果然是人,而且是女人!

  那黑影真快,剎時間越過沙成山藏身之地,眨眼功夫已在五丈外了!

  「是她?」沙成山幾乎叫出口來!

  匆忙的走出草叢,沙成山立刻往前追去!

  沙成山追人的技巧是高人一等的,他與前面的女子保持著五丈遠的距離!

  五丈遠,這在一般情況下是極容易被人發現的,然而,沙成山有絕對把握不被前面的人發現!

  此刻,那黑影已躍進方家集。從沙成山的判斷上,顯然是往平安客棧去的!

  沙成山自言自語:「秦紅,你好大的膽子!我沙成山丟了老婆孩子,必然與你們龍騰虎躍二莊有關聯。既然你落了單,沙成山便順手擄來,作為他日交換的人質!」

  沙成山當先繞到平安客棧門口。轉眼間,黑影已到了台階前面!

  「秦姑娘,別來無恙?」

  「誰?」

  沙成山從暗處緩緩走出來!

  不錯,月光之下,果然是虎躍山莊的千金大小姐——秦紅!

  「是你?沙成山,你怎麼在這兒?」

  沙成山指指街頭,道:「大小姐,我們可以面對面一談嗎?」

  「可以!」秦紅道:「我也希望同你一談——不含一絲敵意的一談!」

  笑笑,沙成山道:「大小姐,你請!」

  二人幾乎是並肩往街頭走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16:49

  秦紅不時的側面仰頭望沙成山一眼,但見沙成山面無表情,隱隱含怒,便也把臉抹上一層寒霜不開口!

  一棵綠油油的大樹下面,沙成山停住身子!

  秦紅的蘋果也似的嫩臉上先擠出個笑,道:「沙成山,你怎麼會在客棧外出現?是等難?」

  「等你!」

  猛一瞪眼,秦紅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笑笑——十分勉強的笑笑,沙成山道:「秦家大小姐,請告訴我,你們虎躍山莊同小村子裡那一對老夫妻是什麼關係?是你們買通的暗樁?還是他二老根本就是你們山莊的人?」

  愣然的,秦紅搖頭道:「都不是!」

  冷兮兮的,沙成山道:「是嗎?」

  秦紅跺著腳,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你有很多理由要騙我!秦大小姐,我說的對吧?」

  秦紅怒叱道:「你約我來一談,就是為了這些?」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否則,你又為何半夜三更去了那座小村子?」

  秦紅憤怒的道:「我們為什麼每次見了面就說不上幾句彼此之間願意聽也喜歡聽的話?」

  沙成山道:「這要問你爹了!」

  「我爹怎樣?我爹不是照價給了你十萬兩白銀?」

  冷哼一聲,沙成山道:「他給的並不情願!換句話說,他根本就不打算給我!」

  「但他還是給你了!」

  「我並不感謝,因為那是我冒生命危險換來的!」

  「沙成山,我說不過你。會不會換點別的?」

  憤怒而冷酷的逼視著秦紅,沙成山重重的道:「你還未曾答覆我的問話,秦大小姐!」

  秦紅一怔,道:「什麼問話?」

  「為何半夜三更找上那個小村子?」

  「我一定要回答你嗎?」

  「非回答我不可!」

  「如果我不回答呢?」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怕由不得你了!」

  退後一步,秦紅沉聲道:「難道你還敢對我下手?」

  「如有必要的話!」他一頓又道:「我希望你明白,沙成山說得出,便做得到!」

  秦紅突然淡淡的道:「那好,倒要領教你的手段了!」

  秦紅話聲甫落,沙成山左手五指如鉤,閃抖之間便扣住秦紅的右腕脈門!

  然而沙成山怔住了,因為秦紅根本就沒有反抗!

  不,秦紅不但不反抗,反而往沙成山懷中倒過去!

  順勢向外甩手,沙成山幾乎把秦紅抖落倒地,他憤怒的道:「你為何不出手?」

  秦紅道:「明明打你不過,還出的什麼手?」

  沙成山怒道:「別在我面前耍心眼,有時候我也並不憐香惜玉!」

  秦紅道:「是嗎?那就殺了我吧!」

  沙成山道:「我並不想殺人。但當我證實一件事情之後,也許我會殺人,包括你在內!」

  秦紅立刻問道:「你要證實什麼事情?」

  冷然一哂,沙成山道:「別在我面前裝糊徐,這件事你一定知道!」

  秦紅道:「說了半天,究竟是什麼事情?」

  沙成山重重的道:「明知故問,可惡!」

  秦紅又往沙成山逼近,道:「倒要聽聽究竟是什麼事,沙成山,你說!」

  沙成山咬著牙,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丘蘭兒同我的孩子已被人擄去,這件事難道你會不知道?」

  驚異的睜著一雙大眼睛,秦紅尖聲道:「這麼說來,你真的已娶妻生子了?」

  沙成山道:「雖然我與丘蘭兒並未正式舉行婚禮,但那已不重要,因為我們已有了孩子!」

  秦紅道:「如今他們失蹤了,生死不明,而你——『二閻王』沙成山又變得一無所有了,是嗎?」

  沙成山指指秦紅,道:「丘蘭兒母子二人就是在那個小村子失蹤的,而你又在半夜找去,這絕非巧合,你們一定與那對老夫妻沆瀣一氣!秦姑娘,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嗎?」

  秦紅突然一歎,道:「這件事情怕是又疑心到我爹或舅舅的身上了!」

  「哼!」沙成山道:「龍騰虎躍二山莊,哪個都想要我沙成山的命,尤其是江厚生,真是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請問姑娘,我能不懷疑嗎?」

  秦紅道:「如果我說我是來找你沙成山呢?」

  沙成山冷笑道:「找我?這未免太可笑了吧?你找我又有什麼花招?」

  秦紅道:「不是花招。自從上次在我莊上之後,沙成山,我心中就時時出現你的影子,最近……最近……」

  又是一聲冷笑,沙成山道:「果然不出所料,你真的又在耍花招了,哼!」

  秦紅尖聲道:「沙成山,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再相信!我問你……」沙成山也逼近秦紅身旁,又道:「我問你,你爹把『百竅神功秘籍』抄給多少人了?」

  秦紅道:「就我所知,見者有份!」

  一笑,沙成山道:「真夠大方!如果沙成山猜得不錯,你爹必然另有圖謀!」

  秦紅忿然的道:「我爹出自一片誠意,連少林寺也照樣抄一份,不信你去問!」

  「我問誰?大概只有天知道!」

  秦紅哀怨的雙目一閉,道:「你就不問問我前來找你為什麼嗎?」

  沙成山沉聲道:「不必!如果你想要沙成山對你另眼相看,你最好說出丘蘭兒母子被你們囚於何地!」

  秦紅也怒道:「沙成山,你別逼人太甚!」

  「是嗎?如果我殺進你們虎躍山莊呢?」

  「你憑什麼?」

  「很單純,為了丘蘭兒母子二人!」

  「有什麼證明是我們虎躍山莊所為?」

  指著秦紅,沙成山道:「你,有你就夠了!你半夜三更找上那個小村子,而這幾日我一直在夜裡去暗中查探,只有你去了小村子,當然與那對老夫妻有勾結!」

  秦紅叫起來,道:「我只是去找你——找你沙成山的,你休得血口噴人!」

  冷笑連聲,沙成山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秦大小姐,我再也不會上你們的當了!」

  咬咬牙,秦紅道:「你想怎樣?」

  「很簡單,我把你也囚個隱秘地方,除非秦百年放了丘蘭兒母子,否則我會對他的千金小姐下手!」

  「你要殺我?」

  「難講,要看秦百年的表現了!」

  挫著貝齒咯崩響,秦紅道:「沙成山,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沙成山冷然道:「我是個不談過去,把握眼前,寄望未來的人。秦大小姐,對不起了!」

  他話聲甫落,「金剛指」疾點過去,從肩井點到曲池。秦紅不反抗,沙成山也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憑秦紅的本領,沙成山當然不放在眼裡!

  秦紅的雙臂不能稍動,但說話走路仍然照常!

  沙成山伸手一讓,道:「秦大小姐,我領你去個地方,走吧!」

  秦紅怒道:「去哪裡?」

  沙成山道:「一處令你想不到的地方!」

  於是,秦紅突覺雙足離地,不由自主的隨著沙成山往西北方奔去!

  沙成山又來到了槐樹坡的瀑布邊!

  秦紅道:「這是什麼地方?」

  沙成山道:「走吧,進去之後你便知道了!」

  伸手摟住秦紅柳腰,沙成山躍過那塊凸出的岩石,順著下瀉的飛瀑便進入那個隱秘的山洞中!

  沙成山取出火摺子,洞中原來放有油燈,他很快的便把油燈燃亮!

  秦紅驚異的四下看,道:「原來方家集還有這麼一處隱秘的山洞!沙成山,你是怎麼發現的?」

  沙成山扶著秦紅坐在一堆舊棉被上,淡淡的道:「我是被逼的,你想知道嗎?」

  「當然,你既是被逼的,聽來一定很刺激!」

  面無表情,沙成山說出與方寬厚之間的一段恩怨!

  秦紅聽得十分仔細,她對於方寬厚的遭遇也寄予十分的同情!

  沙成山面色一寒,沉聲道:「提起這些,全是你爹一手造成的!」

  秦紅反唇相譏的道:「我爹沒有錯!東西是我們的,只怪這些人貪心!他們橫吃八方還不夠,竟然吃上我們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怪誰?」

  沙成山一時語結,冷冷的道:「上次我在你們山莊上,你爹幾乎已露出狐狸尾巴了,而你……」

  秦紅叱道:「你少罵我爹,沙成山!你是什麼東西?我決不許你罵我爹!」

  冷哼一聲,沙成山道:「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在雙方皆無法忍耐之下,動刀搏殺,此時罵上幾句算不了什麼!」

  秦紅氣的鼓漲著腮幫子,道:「我不希望有那麼一天,沙成山,你應該聽一聽我來找你的原因……」

  「少來!」沙成山指著秦紅俏鼻子叱道:「你休想騙得了我,秦大小姐,你休想!」

  秦紅又氣又急的道:「不管,我非說出來不可,不論你相不相信!」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你說!」

  秦紅幽怨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我確是來找你的,沙成山,因為遼北的黑龍堡堡主『鐵臂熊』哈克剛同他那位寶貝兒子找上我們虎躍山莊來了!」

  「哈!」的一聲,沙成山道:「好哇,嫁過去你不成了黑龍堡的少夫人了?」

  秦紅咬著牙,道:「我就是不想當他們的少夫人才來找你的,沙成山,難道你還不相信?」

  沙成山道:「我相信什麼?這是你們兩家的事,關我沙成山什麼事?」

  秦紅幽幽的道:「沙成山,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

  「我……我找你,難道你……」

  沙成山道:「你有什麼話就快點說!」

  秦紅咬咬牙道:「我逃避黑龍堡的求親,有一半也是因為……因為我很欣賞你!沙成山,你會笑我嗎?」

  一聲無奈的苦笑,沙成山道:「是因為我而逃離虎躍山莊的?」

  「也可以這麼說,沙成山,你一定要相信!」

  沙成山搖搖頭,道:「你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何還要作繭自縛?」

  秦紅沉聲道:「為什麼不可能?」

  「我已有了丘蘭兒,甚至也有了孩子,這些難道還不足以令你卻步?」

  笑笑,秦紅道:「眼前並沒有丘蘭兒,也沒有你的孩子,沙成山,我並未親眼目睹,單憑你說,我是不會相信的。江湖之上並未傳出你已結婚,是吧?」

  沙成山冷淡的道:「我正為尋找她母子而奔走。秦大小姐,你該不是得知她母子失蹤而特意來消遣沙某的吧?」

  秦紅瞪大眼睛,道:「沙成山,你以為我在消遣你?你仍然不相信我的話?」

  沙成山道:「我不是不相信,秦大小姐,我需要證明,因為,我覺得事情太巧合了!」

  秦紅道:「你要如何證明?」

  沙成山道:「用我的方法!秦大小姐,得委屈你幾天了,我要……〞急急的,秦紅叫道:「你要把我囚在這裡幾天?」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說過,委屈你了!」

  秦紅望望四周,道:「你要怎麼囚我?」

  「很簡單,我以金剛指點你雙腿『陰陵泉』穴,更把你的『曲泉』封閉,普天之下除了沙某,怕不會有第二人能解開你的穴道。等我辦完事,證明丘蘭兒母子未在你們手中,我自會前來放你出洞!」

  秦紅忙道:「沙成山,如果我答應你不逃走,你還會封閉我的穴道?」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你會不逃走?秦大小姐,你拿沙某當三歲小孩子?哼!」

  秦紅忿然的道:「沙成山,你以為天下只有你沙成山才是一諾於金的人?告訴你,我秦紅也是,我說不逃便死也不離此洞!」

  輕輕搖頭,沙成山道:「憑什麼我要相信?」

  秦紅已開始咆哮的道:「憑我是虎躍山莊千金,憑我從數百里外前來找你,沙成山,這還不夠?」

  她一歎,又道:「你更應該明白,當你進入虎躍山莊討那十萬兩銀子的時候,我為何那麼輕易的被你扣住腕門、隨你一同進人『寶屋』!沙成山,你應該心裡明白!」

  一怔,沙成山想起虎躍山莊討取十萬兩銀子的事。當時秦紅如果反抗,甚至踢出連環鴛鴦腿,一邊的秦百年便會及時側面攻來,自己雖然不懼,但卻不會輕易的進出那座怪怪的寶屋了!

  此刻,秦紅又道:「沙成山,你想通了嗎?」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好吧,就算是你明明在騙我,我也認了。秦大小姐,在我們這一行中,人格往往超越自己的生命!」

  秦紅道:「既然你信得過我,那就解開我雙臂穴道,都麻得難受極了!」

  「且再忍耐一時,我為你弄些吃的送來!」

  「你要走?」

  「是的,而且要立刻走!」

  冷淡的一笑,秦紅道:「你一定是去獅頭山下,對吧?」

  「不錯!」

  「想找我爹要人?」

  「不錯!」

  「如此,你就白走一趟獅頭山了,因為我爹根本不知道丘蘭兒母子失蹤的事,他甚至也不知道丘蘭兒已經為你生了孩子!」

  冷冷的,沙成山道:「狗屁,你們會不知道?明明你們先來折辱我沙成山,然後再布下陷講,一舉搏殺我們三人,難道我還想不通?」

  秦紅吃驚的道:「多可怕的想法!」

  沙成山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

  秦紅急叫道:「沙成山,你要自討沒趣,那就由你去。你先解開我的穴道嘛!」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我先弄吃的,你等著!」

  沙成山匆匆的走了!

  洞中,秦紅已雙目垂淚,幽怨的道:「愛上一個人也有這麼多困難!我怎麼辦?」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23:00

第四十三章


  沙成山躍出山洞外,星月滿天,萬里無雲。柔和的月光下,他心事重重。本想找小村那兩個老人仔細盤問,豈料中途會遇上秦紅!

  原以為擄來秦紅,丘蘭兒母子便有救了,怎知秦紅又說她爹並不知道!

  真希望秦紅在說謊!

  沙成山很快的趕到平安客棧,他拍開棧房大門,那個年輕夥計笑問:「客官,你怎麼半夜三更才回來?」

  塞給小二一錠銀子,沙成山道:「多弄些吃的,再把我的馬牽出來!」

  小二很快的就取了一袋吃的,更把沙成山的烏錐馬牽出來,笑問:「又要走了?」

  沙成山點點頭,道:「是的,馬上走!」

  他一頓又道:「有件事情我托你記牢!」

  小二哈哈笑道:「應該的,你請吩咐!」

  沙成山道:「我過去的一位朋友,他同一個姑娘會來此店找我,你告訴他們,我會很快的回來,要他們等我!」

  小二眨著眼睛,道:「是什麼樣的朋友?」

  一笑,沙成山已坐在馬上,低頭,道:「曾在此店中養過病,每天要吃幾隻老母雞燉人參的那位!」

  小二「噢」了一聲,道:「記起來了,就是那位紅頭髮的瘦大個子呀,沒問題!」

  沙成山說的當然是「大漠紅鷹」戈二成與「毒蜘蛛」柳仙兒二人!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如今的戈二成與柳仙兒已經結過婚,而且要聯袂來方家集取他項上人頭!

  沙成山把吃的東西帶入山洞中,果然,秦紅仍然端坐在舊棉被上面!

  沙成山把吃的放在一旁,面無表情的對秦紅道:「這些東西足夠你吃上幾天的,秦姑娘,你多多包涵了!」

  秦紅雙目已紅,她緩緩的道:「可以給我解開穴道了?」

  沙成山出手如風,「淋淋」兩聲,且抓住秦紅雙臂一抖,便聽得秦紅「啊」的一聲順勢倒入沙成山懷裡!

  「沙成山,如果你放棄再找丘蘭兒,就讓我陪你浪跡天涯吧!」

  沙成山扶正秦紅,道:「我沒有那麼大的肚量,更非見異思遷的人。秦大小姐,你的盛情我心領了!」

  秦紅立刻重重的道:「沙成山,我發誓,丘蘭兒母子二人真的不在獅頭山下虎躍山莊,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

  怔怔的,沙成山道:「就算真的不在虎躍山莊,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必然知道。秦姑娘,我不以痛苦加諸你身,完全相信你每一句話。我走了!」

  幽幽的,秦紅緩緩的坐下來。她望著走出洞去的沙成山,道:「丘蘭兒,江湖上的二流殺手,她竟然比我秦紅幸運多了!我……唉……」

  沙成山躍馬直馳鳳凰嶺,因為他想通了秦紅的一句話——丘蘭兒母子不在虎躍山莊上!

  他相信秦紅的這句話,是因為秦紅不敢欺騙他。他更相信秦紅決不會逃走,因為秦紅應該知道沙成山就是沙成山,沙成山絕非可欺的人!

  此刻,沙成山把馬掛在通往鳳凰嶺大道的竹林子裡,他端正了自己,便大踏步往前走去!

  遙望山坡的高牆邊,沙成山似乎又看到半山上的那個山洞口,鐵柵已放,洞口未封,而且有人影在洞口附近晃蕩!

  沙成山第二次來到龍騰山莊,他仍然有著闖龍潭入虎穴的感受;與上次所不同的只是,這次來完全是為了尋找丘蘭兒母子二人!

  他沒有忘記小村子裡兩個老人的話——那些人都是穿著青色勁裝的大漢——龍騰山莊便是一色的青裝!

  沙成山尚未走到那座似城門般的門樓下,突見七名大漢往他圍過來,正是龍騰山莊七武士!

  不錯,單從他們的打扮上便可知道!

  頭上青巾繡著龍案,青皮軟甲薄底快靴,一樣的腰插短刀手中握著窄刃長刀!

  只是這七個人迎著沙成山之後,方令沙成山吃一驚!

  冷冷的,沙成山站在門樓前,道:「好啊,原來是『長山雙虎』與『祁連五頭狼』,怪不得江湖上未再碰上七位,原來都投靠江厚生了!」

  不錯,祁連五頭狼一向橫行在西北道上,最近才投靠龍騰山莊;長山雙虎也才投來此地不久!

  打雷似的一聲洪笑,「長山雙虎」老大頜敢道:「沙成山,你真的闖來了,省得爺們到處找你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該來的躲不過,七位老兄,可否傳話進去,沙成山拜莊來了!」

  「哦呸!」「祁連五頭狼」老二果庚最是暴躁,他毗目欲裂的道:「什麼東西,你也配?」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要如何才配?」

  果庚沉聲道:「踩著我七人的鮮血,走過我們七人的身體!沙成山,我說的明白吧?」

  淡淡的,沙成山道:「七位,你們不再有所考慮?」

  就在沙成山的話聲裡,祁連五頭浪與長山雙虎七人已開始呈扇形的移開來!

  果庚怒聲道:「考慮個鳥,這些天老子們正想不出到什麼地方找你這個王人蛋,媽的,鬼使神差偏把你送上門來了!」

  沙成山冷然的露出懨懨的樣子,道:「各位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祁連五頭狼」老大楊少英抖著鬍子沉聲道:「什麼事情老子們必須明白?」

  沙成山道:「殺我,你們一定會付出極慘重的代價!」

  果庚又吼道:「這是爺們的事,沙成山,何用你講?對付你這個頑劣的殺手,我們不會掉以輕心的!」

  雙肩下垂,不再稍動,沙成山無奈的道:「也對,這是你們的事!」

  於是,七個人側身移動,移動中便看出是包圍之勢,光景準備一舉而亂刀砍死沙成山了!

  沙成山雙手下垂,默然挺立,眼睛半睜半閉1他那散亂的髮絲在風中飄動,農擺也發出「嘟」聲,光景已在蕭索中泛起一股孤寒的傲氣!

  地上響起碎石聲,空氣中宛若已有血紅的影像在不成形與迷濛中浮動,扣人心弦,窒人鼻息!

  此刻正是那搏殺前一瞬間的「屏息如寂」!

  幾乎難分先後,從四個方向呼轟著騰起四條人影,流星般的穿梭撲上敵人!

  沙成山挺立若鼎而毫不移走!

  他右腕猝翻,一蓬青瑩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子為中心,彷彿一塊炸開來的冰球,參差著飛射迸濺!

  空氣在撕裂在尖嘯,碎芒便在此刻紛紛標濺出來!

  碎芒裡有著鮮血,一時間尚分不清是何人身上冒出來的,但至少不是從沙成山的身上冒出來!

  驀然間——

  另外三條實影撲擊而上!

  就在三人即將撞入那片冷電極光中的剎那間,剛剛落地的四條人影,點地再撲,也不知是何人在狂叫:「殺!」

  沙成山的身子猛然一縮,就在他的伸縮間,他狂吼起來,道:「寒江月刃!」

  好一片星海也似的極光向四下裡流閃不已,淒厲的尖號聲便在此刻暴發出來!

  門樓內忽然一聲高喊,道:「住手!」

  「咚咚咚」三聲撞地聲,只見果庚與白長山,加上長山雙虎老二路萬里,三人捂頸撞跌在地上!

  鮮血明顯的從三人的頸上往外溢!

  沙成山緊閉著嘴巴向門內望去!

  於是,他愣住了!

  只見門內出現兩個人——龍騰山莊莊主「飛龍」江厚生與死而未死的總管張長江!

  緊皺起雙眉,沙成山指著張長江,道:「你還沒有死?」

  張長江憤怒的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你沒有死,我張長江就不會死!」

  「飛龍」江厚生道:「快把受傷的人抬進莊內去!」

  立刻走過來十幾個莊丁,匆匆把受傷的三人抬往莊內!

  江厚生冷冷的對沙成山叱道:「沙成山,我正在找你,你卻自動的來了!」

  沙成山道:「不錯,我來了!新仇舊恨,我們是應該攤開來算一算了!」

  江厚生憤怒的道:「小子,是你先殺死我兒江少強,這件事你能否認?」

  冷沉的一笑,沙成山道:「我殺江少強是因為他該死!

  他以為自己是龍騰山莊少主,就想霸佔人妻,而不幸的是這個女人又是我沙成山的人!江大莊主,你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江厚生挫著鋼牙,道:「說!」

  沙成山面色冷酷的道:「當時我曾再三曉以大義,曉以利害,口乾舌燥的加以勸阻,然而,有其父母的囂張,就有兒子的跋扈,是你兒子先出手,難道沙成山就該站著挨刀子?」

  江厚生怒道:「一面之詞,誰會相信?而事實上,我的兒子已死在你手中,你應該為我兒抵命!」

  沙成山突然的道:「所以你也暗中擄走了丘蘭兒母子?」

  江厚生猛一瞪眼,道:「你說什麼?」

  一旁,張長江立刻明白沙成山敢找上龍騰山莊拚命的主要原因,便立刻回道:「就算是我們擄來了丘蘭兒母子二人,你又能怎麼樣?」

  沙成山雙目一厲,咬牙道:「你們承認了?」

  張長江立刻又道:「我們承認,你又怎樣?」

  江厚生側面望著張長江,道:「他說什麼?」

  張長江立刻對江厚生道:「莊主,這個事交由屬下來辦,如何?」

  江厚生重重的道:「可以,別忘了上次的教訓!」

  張長江忙點頭,道:「莊主放心,前車之覆,後車之鑒,屬下會小心應付!」

  重重的哼了一聲,江厚生回頭便走!

  沙成山正欲開口,張長江已冷笑道:「丘蘭兒果然為你生了個兒子!」

  沙成山道:「她們母子今在何處?」

  張長江冷冷一哂,道:「你很想見到她們了?」

  沙成山道:「快帶她們母子出來!」

  輕輕搖頭,張長江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沙成山怒道:「我不相信她母子會遭毒手,所以我找來了。張大總管,別逼我殺人!」

  張長江冷笑,道:「沙成山,你太狂妄了,也沒把龍騰山莊放在眼裡。你真的以為自己萬夫莫敵?」

  半晌未開口的長山雙虎老大合敢,怒目直視沙成山道:「媽的,只怕你今日來得去不得!」

  張長江遙指半山洞口,道:「沙成山,你看,就是那個埋葬著我們二少莊主的山洞,你沒有忘記吧?」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我早就該想到你們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又囚入山洞中了!」

  張長江也是冷笑一聲,道:「你一定很想去見她母子了吧?沙成山!」

  「不錯!」

  「那麼,我就領你進去!」

  「走,我不想耽誤時間!」

  張長江舉步往前面走,沙成山緊緊的跟著!

  三丈後面,「祁連五頭狼」的老大楊少英、齊端、花子豪與「長山雙虎」老大合敢,四個人並肩小心跟著!

  繞到高牆外面登坡的碎石道上,突然張長江停下腳來,他淒愴的回望著鳳凰嶺上的大片豪華屋宇,口中發出一聲尖吭的大叫!

  沙成山雙眉緊皺,沉聲道:「我偉大的大總管,你發的什麼神經病!」

  張長江側目直視著沙成山,咬牙嘿嘿大笑起來……沙成山面目冷酷的道:「張長江,你已經該死掉的,你不會有第二次的幸運。如果再出刀,我必割下你的人頭,而且挖開你的心……」

  張長江哧哧笑道:「沙成山,如果到了那一步,我就會叫你知道我張長江是如何的壯烈與偉大!」

  沙成山憤怒的道:「奸險小人,談什麼壯烈與偉大,你不配!」

  不料,張長江不怒反而狂笑起來,他邊笑邊大步直往山洞走去!

  一行到了山洞口,四個青色勁裝大漢迎上張長江!

  張長江手一揮,四人立刻又分站在洞口兩邊!

  回過身來,沙成山望著緊跟來的楊少英四人,道:「四位有興趣一起進洞?」

  張長江擺擺手,道:「不用,楊兄四位緊守洞口!」

  他炯炯的逼視著沙成山,又道:「光景如果沒人陪你,怕你是不會輕易進去了?」

  沙成山當然知道這山洞佈滿機關。有處停著不少靈柩的大洞附近,正是囚禁過丘蘭兒的地方。

  上回山洞各通口發出轟隆之聲,就知道已有不少地方遭到封閉!

  但此洞的主洞口尚在,裡面顯然尚有不少通路,自己如果單身進洞,那是名副其實的「自投羅網」!

  沙成山當然不會這麼傻!

  他冷冷的一哂,道:「我不但不會獨自進洞,而且更不會獨自闖進去。大總管,我在此地等,等你把她母子送出來!」

  「呸!」張長江怒叱道:「沙成山,你算什麼東西?我能把丘蘭兒母子送出來嗎?你做夢!」

  沙成山沉聲道:「做不做夢我會證明給你看!」

  「如何證明?」

  沙成山咬咬牙,道:「先搏殺你們,然後一路殺進山莊,血洗龍騰鳳凰嶺,雞犬不留!」

  哈哈一聲大笑,張長江道:「只怕你進不了門樓便橫屍當場了!」

  沙成山冷笑如某,道:「我會那麼傻?你也太小覷沙成山了!」

  他一頓又道:「我將會三天一小殺,堵在你們必經的幾處要道,見人便殺;然後五日一大殺,趁著黑夜潛進去,先放火後殺人,叫你們食不下嚥寢也難安,直到江厚生發瘋發狂……」

  張長江一怔,不錯,沙成山是個屠手,他居無定處,腰無恆產,今日殺明日宰,殺完了便拍屁股走人,找個地方躲起來,到哪兒去找他?

  於是,他又想起上次吃虧上當的事情,連虎躍山莊過來幫忙的伍大浪與淮南三條龍也被殺掉!

  他重重的指著沙成山,道:「好吧,老子陪你進洞,領你去見丘蘭兒母子,如何?」

  沙成山一想,點點頭,道:「那就勞你大駕了。大總管,走吧!」

  張長江重重的望了下面的巨宅一眼,又對楊少英等四人輕輕點點頭,便轉身直往洞中走去!

  沙成山緊跟在後面。這是他第二次進入此山洞,洞內依舊,長明燈仍然高掛在洞壁上,有一股蕭煞的沉悶,令沙成山頓感不自在!

  張長江走入山腹中央,立刻停下腳來。他指著許多棺木中的一具,沉聲對沙成山道:「沙成山,你可知此棺中躺的何人?」

  憤怒的一瞪眼,沙成山道:「我不是來看這些死人的,張大總管,咱們別耗時間了!」

  張長江嘿嘿一聲怪笑,道:「說出來也好叫你知道,這裡面躺的就是伍大浪伍總管!」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是因為他該死!」

  張長江突然憤怒的吼道:「放屁,該死的是你!」

  沙成山道:「踏入江湖的第一天我便沒有祈望自己長命百歲當人瑞,但我卻十分認真的在維護自己的生存權利!簡單一句話,誰想要我沙成山的命,他就得有殺我的本事,否則便是白搭!」

  張長江咒罵,道:「你媽的,口氣好狂!」

  沙成山不為所「氣」的道:「一點兒也不狂,這裡躺下的人就是最好明證!」

  張長江突然冷笑道:「是最好明證,因為這兒死的大部分人全是你刀下冤魂,不過……」

  沙成山冷冷道:「如果你想在沙某面前玩花樣,你便立刻同他們一樣,僵硬的等著羽化成一堆白骨!」

  張長江突然撲向中央一具棺材,爬在地上便是三個響頭,口中厲聲道:「二少生,殺你的兇手屬下已把他帶在你的靈位前,二少主,屬下拚著一死也要這姓沙的為你償命!」

  沙成山立時戒備起來!

  然而,張長江卻緩緩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對沙成山道:「走吧,你不是要去見丘蘭兒嗎?」

  「還有丘蘭兒的孩子!」

  「跟我來!」

  沙成山見附近幾處洞口已堵住,想是上次陰謀未逞留下來的痕跡!

  順著一條彎曲洞道,張長江剛剛走到轉角處,忽然騰身而躍,飛一般的便往前面撲去!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休想逃出沙某掌心!」

  話聲甫落,已見張長江雙掌拍出,打滅洞壁上的長明燈。他每過一處燈下,都出掌打滅牆上的燈,直到沙成山快要一把揪住他的後衣領——

  突然,張長江橫肩往洞角撞過去。「轟通」一聲大震,沙成山立刻發覺身後面有重物落下來。猛回頭,心中一涼,好粗的鐵柵已落下來!

  張長江已緩緩的坐在地上。他閉起雙目,道:「沙成山,你死的很值得,因為有我張長江陪著你一起死!」

  沙成山雙臂貫力,抓住鐵柵力舉,鐵柵竟然紋絲不動。

  張長江沉聲道:「我要是你,便認栽吧!」

  一把揪起張長江,沙成山憤怒的一掄耳刮子打過去!

  張長江哧哧笑著,他連口角溢出的血也不去抹!

  當然,在這個洞室裡,他更不會還手,而任沙成山對自己一番折騰!

  重重的把張長江拋擲地上,沙成山突然指著張長江,道:「姓張的,至少你也叫我見一見丘蘭兒母子二人吧?」

  抬頭,連一雙眼角也溢出鮮血,張長江再一次哧哧笑起來……笑聲包含著愉快之情!

  沙成山怒道:「笑什麼?」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23:50

  得意的,張長江伸著舌頭舐去口角鮮血,道:「張大爺老實告訴你,丘蘭兒母子根本不在此地。他娘的,鬼使神差的倒把你這狂徒送上門來了!」

  再一次揪住張長江的衣領,沙成山怒吼道:「你說什麼?蘭兒母子不在此地?」

  張長江道:「不錯!」

  沙成山道:「你為何領我來此?」

  張長江指著室外,道:「為我家二公子報仇,為我們老莊主洩恨!」

  冷冷的,沙成山道:「也為你們二公子盡忠?」

  「不錯!」

  「更為你們老主子盡孝?」

  「不錯!」

  沙成山重重的再把張長江拋在地上,咬牙道:「姓張的,你在進洞之前便抱定必死之決心了?」

  「不錯!」

  沙成山突然深長的一歎,道:「你的忠心倒令沙某十分佩服。不過,你以為我會同你一起葬身在此,主意怕是打錯了!」

  張長江道:「一點也不錯,此刻便誰也無法打開這道鐵柵,因為,這兒是一道機關樞紐,除非……除非……」

  沙成山立刻問道:「除非怎樣?」

  張長江道:「除非老莊主,然而此室囚了你沙成山,你想老莊主會打開嗎?做夢!」

  沙成山緩緩的坐下來,他不再逼問張長江什麼,因為對一個視死如歸、一心要為主子盡忠的人,問也是白問!

  然而丘蘭兒母子二人的影子,卻不斷的縈繞在他的腦海中!

  痛苦的抖著雙手,沙成山道:「張長江,當我認為一切都陷於絕望,根本無法再走出此洞的時候,我會用盡一切方法,使出最殘酷的手段,把你一點一點的當點心食用,直到你變成一堆血糊淋漓的白骨!」

  坦然哈哈一笑,張長江道:「人肉白骨本是賤物,魂靈兒卻只有一個。沙成山,當你加痛苦於我的那一剎,張大爺會坦然的任你生刮活吞,老子不在乎,卻反倒看出你的凶殘與不仁!」

  沙成山挫著牙,道:「張大總管,我想,到了這個時候,大家何妨直言,丘蘭兒究竟在何處?」

  張長江怒道:「丘蘭兒確不在此!她在什麼地方,我怎麼知道?」

  「你難道沒聽人提起過?」

  張長江冷笑一聲,道:「聽過!」

  沙成山一緊張,撲向張長江,道:「在哪兒?聽誰對你說的?」

  張長江木然的道:「我是聽你說的!」

  沙成山怒罵一聲,道:「你娘的!」他已場起手掌,但見張長江愉快的閉上眼睛,遂又恨恨的放下來!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急驟的足音,沙成山極目望過去,只見星火點點往這兒移來……星火越來越大也越亮了!

  是的,至少有五支火把!

  張長江冷冷的道:「沙成山,且看我們莊主如何的折騰你吧!」

  張長江的話聲甫落,遠處已傳來怒叱聲,道:「沙成山,你這該死一千回的可惡小子!」

  不錯,正是「飛龍」江厚生與楊少英四人趕來了,他們的後面,五名青裝大漢的手中分持著松枝火把!

  「飛龍」江厚生撲到鐵柵邊,見沙成山與張長江二人皆被囚在裡面,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沙成山仍然坐在地上沒有動!

  張長江卻淡淡的道:「莊主,且等三五日後再來,屬下與姓沙的已決心共赴陰曹地府了!」

  江厚生哧哧笑道:「張總管,你死不了,姓沙的便休想活了!」

  沙成山仍然未開口!

  張長江沉重的道:「莊主,張長江護主不力,二公子死於沙河,加以上次囚的各路梟雄全都活著離去,張長江自覺有虧職守,決心以死謝罪!」

  江厚生沉聲道:「罪不在你!」

  張長江道:「這是莊主寬厚!」

  江厚生突然沉聲道:「沙成山,你還有何話說?」

  「無話可說,且看你的手段了!」

  江厚生雙肩聳動,厲聲道:「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熬你一身的油……」

  沙成山道:「狠話我聽的多了!」

  江厚生回頭吼道:「取弓箭來!」

  沙成山一把揪住張長江,道:「姓江的,我是死定了,但張長江必須死在我前面。你用箭射,的確是高招,我就拿姓張的做擋箭牌吧!」

  話聲甫落,金剛指疾點如電,反臂一把,張長江已挺直的擋在沙成山前面!

  不料,張長江雖然身不能動,卻淡淡的道:「莊主,別以屬下為念,你就成全我吧!」

  江厚生怔怔的道:「長江,你……」

  張長江道:「非如此不能除掉姓沙的,為干秋大業,屬下願做第一個壯烈殉難之人!」

  江厚生猛然一怔,道:「你且稍等!」

  沙成山聞得張長江口中說出「千秋大業」四字,心中一震,難道……突見江厚生回身走去,所有的人也都立刻走去。沙成山不由得皺起雙眉,不知江厚生又在玩什麼花招!

  不料江厚生一去不再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見一個勁裝大漢雙手托著個大木盤,裡面放的儘是熱氣騰騰的食物!

  沙成山與張長江對望一眼!

  大漢已把吃的放在地上,道:「總管,莊主說,你儘管放心的吃,一切由莊主做主!」

  未動,張長江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可以吃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請便!」

  張長江真快,立刻把盤子拉進柵內,也不再多說,抓起肉餅大菜便一輪猛吃!

  沙成山冷冷的靠牆坐,雙目炯炯,一動不動!

  張長江舉著一張肉餅,道:「沙成山,你不吃?」

  沙成山挫著牙,道:「我當然要吃,你放心的自己先享用吧!」

  張長江冷冷笑道:「要吃,何不一起來?」

  沙成山冷酷的宛似厲鬼,他重重的道:「你不夠資格同我一起吃!」

  張長江怒目閃現凶芒,旋即推出木盤,道:「拿走,姓沙的準備做個餓死鬼了!」

  不料他的話聲甫落,沙成山突然一指戳來,張長江「卡嚓」一聲,木然的全身再難稍動分毫!

  張長江憤怒的叱道:「沙成山,你想幹什麼?」

  鐵柵外面的大漢也是一驚,道:「姓沙的,你還想怎麼樣?」

  沙成山重重的道:「你吃飽了,是嗎?」

  張長江道:「當然吃飽了!」

  「那好,現在該我吃了!」

  柵外面的大漢怒道:「要吃拿去!」

  沙成山搖搖頭,道:「老子不屑於,拿走!」

  張長江心中一涼,道:「沙成山,你想吃什麼?」

  不料沙成山右腕一抖,一道冷芒如電,「咻」的一聲繞過張長江的臀部!

  張長江突覺屁股一涼,一塊巴掌大的人肉已被沙成山接在手上!

  好淒厲的一聲狂叫:「啊!」

  鮮血染紅了張長江的那條青緞褲,他連手也抬不起來了!

  沙成山抖著手上的一塊人肉,沉聲對柵外的大漢道:「回去告訴江厚生,沙成山十天半月尚不至於餓肚子,叫他免為我操心了!」

  大漢見沙成山果然張口吃起從張長江屁股上挖下來的肉,眼都直了,他啞著聲音叱道:「好傢伙,你真是厲鬼投胎,惡魔化身,連人肉你也敢吃!」

  淡淡的,沙成山嚼著人肉,道:「這個世界上有兩種吃人肉的人,喂;你二位可想知道?」

  張長江破口大罵,道:「沙成山,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先,你乾脆殺了老子吧!」

  沙成山笑起來,道:「我只吃鮮肉,腐肉不吃!」他突然走近柵門,又道:「朋友,你想知道是哪兩種人?」

  大漢怒目而視,緊閉嘴巴!

  沙成山嚥下肉,笑笑,道:「一種,就是無形的,他們吃人肉連叫人看都看不到,像貴莊主與秦百年之流!」

  張長江怒罵,道:「放屁!」

  沙成山一笑,又道:「另外一種就是窮過頭的人,他們吃人肉是有形的,就像落難的我,便只有靠吃人肉混日子了!」

  大漢聞言,回頭便走!

  大漢邊走邊罵,道:「他娘的老皮,姓沙的簡直就是個瘋狗,操!」

  一掌拍在張長江肩頭上,只聽得他吭叱一聲歪倒在地。沙成山望著一地鮮血,道:「躺下來,便不會流那麼多血了!」

  張長江忙伸手取出刀傷藥敷在傷口上,那動作立刻證實了沙成山的想法——張長江決不想死!

  十分平淡的,沙成山道:「張大總管,你該不會是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了吧?」

  憤怒的逼視著沙成山,張長江道:「沙成山,你會死得很慘,我的兒!」

  沙成山道:「我說過,想要我的命,必須付出加一倍的代價。張大總管,你慢慢的就會得到證實!」

  沙成山已感到相當疲倦,他需要休息。有吃有喝之外,總得要休息片刻,養養精神!

  是的,人不是鐵打的,便真的是鐵打的,久了也會生上一層銹!

  就在這時候,洞中一聲沉悶的弦聲。沙成山根本不回頭,左手反臂,一把便握住一支箭!

  遠處的黑影已出現,不錯,江厚生來了!

  沙成山舉著手中箭,沉聲道:「江大莊主,你是名副其實的暗箭傷人了?」

  「可惜被你發現的早!」

  「我不能不提高警覺。龍潭之中有毒龍,虎穴之內有惡虎,我能不小心嗎?」

  江厚生走近鐵柵,看張長江爬在地上直喘氣,屁股上果真被挖掉一塊肉,不由得發瘋也似的狂吼道:「好個歹毒的沙成山,王八蛋呀,你果然令人恨你入骨,連人肉你也嚥得下去!」

  笑笑,沙成山道:「我不能餓死吧?」

  江厚生憤怒的罵道:「狗東西,東西不吃你吃人肉,張長江的肉該你吃?」

  「當然!」沙成山道:「是姓張的把沙某誘進來,我當然響權利吃他的肉!」

  江厚生咬咬牙,道:「沙成山,我饒不了你!」

  淡然一哂,沙成山道:「你出招,我接著,大不了鳥朝上,挺屍而已!」

  江厚生重重的道:「沙成山,你在逼我下狠心了!」

  沙成山道:「你大概決心要張大總管陪我一起死了!」

  張長江猛的一瞪眼,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

  沙成山冷笑,道:「怎麼了?剛才視死如歸,現在又不想死了?要說你的決心變的也太快了!」

  江厚生低沉的對張長江道:「長江,你跟了我三十年,到了這時候還以命殉職!」

  張長江驚異的望著江厚生!

  沙成山心中一陣嚼咕……江厚生已取出一包毒粉,道:「長江,你死之後我會厚葬,你的老婆孩子我會加厚供養!」

  張長江面色泛青地望著江厚生,道:「屬下該死,但我仍有制住姓沙的方法!」

  搖搖頭,江厚生道:「不用了,姓沙的能挖吃你的肉,他的鬼名堂一定還有,怕你是鬥不過他了!」

  江厚生打開紙包,冷笑道:「沙成山,你天大的本事,也將受不了這包毒粉的蝕身,你將死得極其慘烈!」

  突然,沙成山似自言自語的道:「我死並不足惜,只怕秦紅也完蛋了!」

  江厚生全身一震,忙又收起一包化骨毒粉,他貼著鐵柵怒喝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淡然的道:「江大莊主,你很想知道?」

  江厚生挫著鋼牙,道:「快說!」

  沙成山懨懨的靠著洞壁坐下來,道:「江大莊主,你如果想知道,就先心平氣和的聽我說,沙成山十分厭惡你的張牙舞爪!」

  江厚生氣的直跺腳!

  張長江已暴喝道:「沙成山,秦姑娘怎麼樣了?」

  沙成山道:「秦姑娘很好,只是行動上有些不自由罷了!」

  江厚生咬唇見血的道:「沙成山,你唬人?」

  沙成山道:「如果我說,秦紅已落入我手中,我若死在此地,她便也休想活命,你信嗎?」

  張長江猛的叫道:「在主,他騙人!」

  沙成山道:「騙不騙人太容易證明了,你們可以派快馬直上獅頭山,問問秦百年不就明白了?」

  江厚生憤怒的指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果然是個奸詐之徒,嗜血的殺手!」

  沙成山坦然的道:「不幸我所面對的敵人更好詐,更險惡!也可以說,我是被人逼的!」

  張長江道:「莊主,快派人前去獅頭山問問,我看八成姓沙的是唬你!」

  張長江的話甫落,沙成山一腳踢在他的傷口上!

  「啊!」

  沙成山沉聲怒叱,道:「你娘的,把老子騙進洞裡,這時候你還想出歪點子?我不叫你痛苦一陣子,你還以為我是吃齋念阿彌陀佛的人了!」

  江厚生指著沙成山吼道:「你這王八蛋狠吧,早晚我會剝下你這張人皮!」

  沙成山道:「至少這時候你還不敢!」

  江厚生回頭高聲道:「馬上派人連夜趕往獅頭山,問清楚秦姑娘我那侄女是否安好無恙,快去快回!」

  外面立刻有了動靜!

  沙成山一怔,心中立刻明白,原來這裡距洞口並不太遠,連外面的動靜也聽的很清楚!

  當初張長江進洞之後一路彎曲急走,最後把沙成山誘到這裡來!

  江厚生低聲對痛得齜牙咧嘴的張長江,道:「忍著點,且慢動手,看看紅兒是否真的被這王八蛋擄為人質了!」

  張長江道:「莊主,屬下已迫不及待了!」

  江厚生怒視著沙成山,道:「狗東西,如果你敢騙我,看我怎麼折騰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只有豬頭才不相信我的話,江厚生,你難道是豬?」

  「大膽!」張長江怒吼起來!

  沙成山道:「命都卯上了,還什麼膽子大小的?」

  江厚生猛的一跺腳,回身便走!

  後面,沙成山哈哈大笑起來……張長江咬牙道:「沙成山,你也有了老婆孩子,是嗎?」

  沙成山一怔,但隨即點頭,道:「我是個十分正常的大男人,有老婆孩子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有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嘿嘿一聲冷笑,張長江道:「造孽啊,姓沙的!」

  猛一瞪眼,沙成山道:「你說什麼?」

  張長江道:「我如果是你,就打消有老婆的念頭,而你竟然還有了孩子,這不是造孽是什麼?」

  沙成山當然知道張長江話中含義!

  是的,一個江湖殺手,一旦背上拖家帶眷的包袱,便只有帶給這人以痛苦!

  咬咬牙,沙成山道:「我說過,誰替我製造痛苦,我就加倍的奉還,比如你大總管!」

  張長江冷笑道:「看吧,你的老婆將為你的嗜殺而為你流血,你的兒子,更將為你的狂妄而為你喪命!沙成山,如果你真的有機會再走出這山洞,你必然會看到張大爺所說的話變成了事實!」

  突然,沙成山一把揪住張長江,重重的道:「說,你剛才突然冒出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快說!」

  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張長江道:「我剛才說了什麼令你吃驚的話?」

  沙成山這才知道自己太過突然,便冷笑一聲,道:「你剛才曾對江厚生提到了什麼『干秋大業』,這句話指的是什麼意思?」

  張長江也是一驚,立刻加以否認,道:「沙成山,你的耳朵有毛病?老子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少來,你以為我耳朵有毛病?告訴你,我聽的十分細心!說,這『干秋大業』四字有何所指?」

  張長江低下頭,又閉起眼,道:「隨你吧,我絕對否認曾說過這句話!」

  猛的一個嘴巴,沙成山叱道:「你說不說?」

  張長江猛的一瞪眼,道:「無可奉告!」

  沙成山又見張長江口中溢血,便冷冷的道:「你不說我說,張大總管,龍騰虎躍二山莊將有野心了,是吧?」

  張長江抬起頭來,道:「什麼野心?」

  沙成山道:「無非是想稱霸武林,進而變成武林盟主。大總管,你以為我猜的對嗎?」

  猛搖搖頭,張長江道:「真是胡說八道!」

  哈哈一笑,沙成山道:「龍騰山莊本將在上次面臨瓦解,中途突然出現秦百年,他的那種偽面孔,沙某看得出來。在他的後面,必定隱藏著什麼,是嗎?」

  張長江全身一震,道:「瞎猜!」

  沙成山道:「是嗎?怎不見江厚生的大兒子,還有秦百年的兒子呢?把這些聯想在一起,沙某敢說,龍騰虎躍二莊必有陰謀,只是時機尚未成熟,對嗎?」

  張長江怒叱道:「沙成山,你休得瞎胡猜,且為你的生死操心吧,我說兒!」

  沙成山忽然嘿嘿大笑起來……張長江冷冷的心中思忖,姓沙的絕對不能放他出去,否則大計劃便將被他宣揚出去了!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人聲,道:「人尚未走,虎躍山莊的人已找來了!」

  又有人應道:「果然不假,他們是來找秦姑娘的!」

  於是——

  張長江怔住了!

  於是——

  沙成山跟著便也笑起來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29:03

第四十四章


  沙成山冷笑著對驚異的張長江道:「張總管,如果你知道我是如何把秦紅擄到手的,你一定會大感意外,當然也更不會相信我的話!」

  張長江的大腮幫子都氣大了,他挫著牙,道:「媽的,你丟了老婆孩子,一定失心瘋,你懷疑是龍騰與虎躍二莊的人幹的,半道上遇到我們秦姑娘,正好擄為人質。小子,你以為我猜不到?」

  猛搖著頭,沙成山道:「說了也好叫你這位目空一切的大總管知道,是秦紅自己找上我的!」

  「哦呸!」張長江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破口大罵,道:「小狗操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虎躍山莊的千金大小姐會自動的找上你?我操!」

  淡淡的,沙成山道:「別罵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信。然而這是事實。大總管,我有理由叫你相信!」

  張長江一瞪眼,道:「什麼理由?」

  沙成山坐下來,在地上撿了一根稻草咬到口中嚼著,懶散的歎口氣,道:「唉,我沙成山福薄命淺,有時候喝酒不知其味,吃肉不知其香,遼天地裡我睡過,糞坑邊沿我躺過,就拿現在來說,生死難料,還被囚在這洞中,大總管,你說說著,我的命苦不苦?」

  張長江重重的道:「你苦,媽的,你一邊哭去!」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還好,沙某還有點骨氣,有道是——氣死不告狀,餓死不當鬼,再苦我也是一把把苦淚往肚子裡吞,從不怨歎當可憐蟲!」

  張長江怒道:「沙成山,今日老子才發現,你不但出刀狠毒,連嘴巴也是一等一的,佩服!」

  沙成山笑笑,道:「你可要沙某告訴你,秦紅是怎麼專程找上我的?」

  張長江咬牙斜視沙成山道:「老子仍然不相信是秦姑娘找上你的——她找你這號狠角色做什麼?沒得再勒索她家十萬兩銀子?」

  猛一瞪眼,沙成山道:「別提那十萬兩銀子,那是我幾次死去活來賺的!秦百年不是呆子,誰敢勒索他的銀子?」

  張長江冷哼一聲,道:「江湖上大概只有你這潑皮無賴敢找上門去索銀子!」

  沙成山道:「大總管,你倒是聽不聽秦紅為什麼找我這碼子事?」

  「你說!」

  沙成山道:「如今的獅頭山下虎躍山莊來了貴客,大總管,你一定不知道來了什麼樣的貴客!」

  張長江怒叱道:「要就快說,賣的什麼關子?」

  沙成山道:「好,我不賣關子!」

  他一頓接道:「虎躍山莊來的貴賓是遼北黑龍堡堡主『鐵臂熊』哈克剛與他的寶貝兒子哈玉!」

  一怔,張長江道:「姓哈的一定是為他兒子求親去了!」

  「不錯,你算說對了!」沙成山點著頭,又道:「只可惜秦紅看不上哈玉,所以秦紅跑了!」

  張長江冷哼,道:「跑去找你?」

  「不錯!」

  「你憑哪一點值得秦姑娘找你?」

  「我說過,我一無所有,除了她爹付我的十萬兩銀子外,我是任什麼也拿不出手!」

  張長江冷冷的道:「何況你還有了老婆孩子!」

  沙成山道:「所以我有自知之明,不存妄想貪念!」

  張長江重重的道:「你便藉機會擄秦姑娘為人質?」

  沙成山坦然的道:「』不錯。為了丘蘭兒母子二人,我不得不把秦紅對我的感情擱在一邊!」

  「嗯!」張長江道:「』老子有點相信了。沙成山,你走狗運,張長江認了!」

  笑笑,沙成山道:「你的意思是放我走?」

  「不錯!」

  「如何放法?」

  張長江指著鐵柵,道:「打開鐵柵放你走人!」

  沙成山不為所動的道:「不會如此容易吧?」

  「當然!」張長江道:「你必須說出囚禁秦姑娘的地方,我們派人去查探之後,如果確實,立刻放人!」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什麼立刻放人?沙某看立刻殺人才是真的!」

  張長江道:「沙成山,這事情很複雜,如果你能進一步加以證實,我們會找來第三者為證人。只要找到秦姑娘,便立刻放你走人!」

  沙成山淡淡的一笑!

  笑是他鬆弛心身的唯一辦法!

  然後,他緩緩的閉起眼睛!

  因為他需要休息—一靜下心來好生休息一下。在他閉目養神時,他腦海中空白一片!

  沙成山並不擔心張長江會突襲自己,他相信張長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一副笑意卻一直掛在他那瘦削的臉上,那光景給人一種啟示—假睡!

  此刻——半個時辰過去了!

  半個時辰對沙成山這種高手而言,足夠了!

  於是,洞外面走進人來了!

  沙成山仍然閉目而坐,張長江卻跌爬在另一邊!

  腳步聲令張長江仰起頭來看,只見「飛龍」江厚生帶著兩個壯漢走來!

  這兩個人張長江當然認識,正是「洞庭雙煞」——「水蟒」石大魁與「地虎」汪為仁!

  這二人曾經因得知沙成山的下落而與江厚生一起前往方家集找沙成山,不料沙成山卻早一步的與方小雲一起自山洞下面泉水中走掉。此刻二人剛自獅頭山趕回鳳凰嶺,向江厚生報告秦姑娘走失的消息!

  現在,江厚生率領著「洞庭雙煞」來到洞室鐵柵外。江厚生見沙成山閉目不動,立刻以手示意張長江不許開口,緩緩自身邊取出一把飛刀!

  「我偉大的莊主,殺了我秦紅就完了!」沙成山說完,雙目突然厲芒逼人的站起身來!

  江厚生叱道:「好狡猾的畜牲!」

  沙成山毫不示弱的回道:「好陰毒的老狗!」

  江厚生怒叱道:「大膽!」

  笑笑,沙成山道:「你有初一,我有十五。江大莊主,別以為你們是武林世家,如果桀傲狂妄,沙成山一樣的不買賬!」

  江厚生收起飛刀,沉聲道:「沙成山,你這個潑皮,快說,你把秦紅怎麼樣了?」

  沙成山伸出右手屈指算,淡淡的道:「如果我不盡快趕去,怕真的要餓死了!」

  猛一瞪眼,江厚生吼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無奈何的道:「秦姑娘落在我手中,沙某又落在你江大莊主手上,此情此景,如果你想救秦紅的命,大莊主,你應該怎麼辦?」

  江厚生憤怒的指著沙成山,道:「畜牲,原來你是有備而來!可惡!」

  沙成山歎口氣,道:「原指望以秦紅換回丘蘭兒母子二人,唉,想不到她母子竟然不在此地!」

  仰天一聲梟笑,江厚生道:「沙成山,江大爺尚不屑於先擄來丘蘭兒母子,我要的是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道:「怕你要失望了!」

  江厚生道:「我會等,等到機會來的時候,沙成山,你就會領略到江大爺的手段了!」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只怕你大莊主很難有此一天!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偉大的莊主,沙成山會自己動手,你要什麼,我便割下什麼奉送!」

  雙手緊抓鐵柵,江厚生沉重的吼道:「快說,你把秦紅囚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搖搖頭,道:「大莊主,你拿沙某人當驢?我會在這種情況之下說出來嗎?」

  江厚生叱道:「要在什麼情況之下你才肯說?」

  沙成山道:「打開鐵門,送我出去,離開鳳凰嶺,三日內秦紅自然會回獅頭山!」

  江厚生怒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沙成山道:「你非相信不可!」

  一邊,張長江道:「莊主,決不能輕易放這王八蛋出去,千萬不能!」

  沙成山道:「放不放人,悉聽尊便,我也懶得再費唇舌!」

  他說完又靠牆坐下來,閉目養神,面含笑意!

  江厚生叱道:「沙成山,站起來!」

  沙成山不為所動的仍然閉著雙目!

  外面,「洞庭雙煞」「水蟒」石大魁咬牙,道:「莊主,依屬下意思,我們先廢去姓沙的一身武功,然後押他上路去找回秦姑娘!」

  「地虎」汪為仁也同意的道:「這是最好的方法!」

  沙成山仍然閉著雙目,卻淡淡的道:「我如果是你二位的主子,就先給你們一頓生活吃!什麼餿主意不好出,單單想出這種下下策的狗屁主意!」

  汪為仁怒罵道:「王八蛋,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如果想廢去我的武功,第一個死的便是這位大總管,第二個當然是秦紅,因為我是沙成山,沙成山永遠不受人威脅!二位,你們可要我再說一遍?」

  江厚生挫著鋼牙,道:「沙成山,本莊主如果放你走,你拿什麼保證放秦紅歸來?」

  哈哈笑著睜開眼,緩緩的走近江厚生,沙成山道:「好,從大題綱談到了細節,沙成山替秦紅慶幸!她有個這麼愛護她的舅舅,我真為她高興!」

  江厚生怒叱一聲,道:「快說,廢話少說!」

  沙成山道:「我的保證很簡單——沙成山三個字!」

  江厚生怒罵道:「憑你這畜牲的名字?」

  「足夠了,至少沙成山在江湖中尚不失信於人!」

  猛的一跺腳,江厚生道:「好,我放你走,你幾時能把秦紅放走?」

  沙成山道:「快馬加鞭一天半!」

  張長江皺起眉頭,道:「快馬加鞭一天半?這又是什麼地方?」

  沙成山立時警覺的又道:「這還是要連夜趕,方才趕得到!」

  江厚生眨著獅目道:「五百里外……」

  沙成山道:「別猜了,你們一輩子也猜不到!」

  江厚生冷沉的道:「沙成山,你給我證明,秦紅是怎麼落入你手的?」

  沙成山道:「秦紅親口說的,她不喜歡嫁到遼北『黑龍堡』,更不喜歡哈克剛的兒子哈玉,所以她離開了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大莊主,對是不對!」

  「水蟒」抖著大腮幫子怪叫道:「莊主,這王八蛋說對了,我們從虎躍山莊回來的時候,果然見到遼北『黑龍堡』的人!」

  江厚生沉聲對沙成山道:「我放你,沙成山,你什麼時候把秦紅送來?」

  沙成山道:「如果秦紅願意來此地,三天的時間便足夠了!」

  咬著牙,江厚生道:「秦紅這孩子,不想嫁人就直言,何必離家出走!少勇一直很喜歡她,然而……」

  江少勇是江厚生的大兒子,然而,江厚生沒有再往下面說,沙成山頓感迷惘。從上回發生的事情到今天,沒有看到過江少勇,更沒有見到秦百年的兒子秦楚,好像這兩個人突然間消失一般!

  就在這時候,突見江厚生轉到石屋一側,他雙臂貫力,口中冷沉的道:「起!」

  「嚓嚓」之聲傳來,鐵柵已緩緩升起!

  鐵柵才升起一半,張長江急叫道:「莊主,不可以!」

  張長江話聲未落,沙成山雙肩微晃,人已站在柵外面,他雙肩鬆動的笑起來……

  汪為仁忙衝向石屋裡架起張長江走出來!

  沙成山吁了一口氣,道:「江莊主,沙成山一定在兩天之內把秦姑娘送上府!」

  他一頓又道:「當然,我也會勸勸秦姑娘,能嫁給她表哥江少勇,豈不是親上加親一家人?」

  江厚生冷酷的叱道:「少攀交情!沙成山,且等著下次見面了!」

  沙成山道:「等我找到丘蘭兒母子之後,大莊主,你劃出道來我接著就是了!」

  江厚生指著洞口,吼道:「快滾,我不要這時候再看到你!」

  抱拳一禮,沙成山回頭就走!

  張長江急急的叫道:「莊主,不能放走他,他……他……」

  江厚生重重的道:「他什麼?不放可以嗎?」

  張長江急的搖頭,道:「莊主,不如殺了他,我們盡出莊中人馬去找!」

  江厚生道:「紅兒落在他手中,先救人再殺他!」

  張長江見莊主往洞外面走,忙又道:「莊主,我們的對話露了口風,被沙成山聽去了,只怕這個王八蛋又會給我們宣揚出去……」

  猛的回過身來,江厚生的赤堂面泛青的道:「你說什麼?張總管!」

  張長江道:「姓沙的從我們的對話中似乎知道『大計劃』是什麼了?」

  一掌打來,江厚生沉重的道:「你是怎麼幹的?這是什麼大事,怎不早說?」

  是什麼「大計劃」?江厚生竟然對他這位忠實屬下狠狠的打了一掌!

  張長江口角出血,他急急的道:「現在兜攔還來得及!」

  江厚生咬咬牙,道:「不,且等他送來紅兒之後,我們設伏狙擊這小子!」

  江厚生等四人走出山洞,遠處塵土揚起,一匹烏錐馬揚起一溜黃土,那麼疾快的往前馳去!

  張長江自言自語,道:「但願這個王八蛋快點來!」

  後邊,壯碩的「地虎」汪為仁驚異的道:「你們看姓沙的繞上往東面去的官道走了!」

  江厚生道:「那條道通往項城!」

  石大魁道:「上次我二人陪莊主找上方家集的時候,就是經由項城往北的!」

  江厚生一怔,旋即跺腳怪吼道:「你們想想,沙成山這王八蛋,會不會把紅兒囚藏在方家集?」

  張長江點點頭,道:「有可能,因為他老婆孩子就是在方家集失蹤的!」

  一拳擊在左掌上,江厚生連連跺腳,道:「也許他把紅兒囚禁在方寬厚家後山洞內了!」

  汪為仁掄著雙拳,道:「對對,怎麼我們就想不起來?他媽的!」

  後悔不迭的江厚生,突然沉下臉來,道:「也好,我相信姓沙的一定是把紅兒囚在那裡了!」

  他一頓,又道:「張總管!」

  張長江立刻忍住痛,道:「屬下在!」

  江厚生道:「快,我們張網捉活的!」

  張長江咬著牙,道:「屬下立刻去調派人手上路!」

  一行便迅速的往龍騰山莊內走去!

  從沙成山的去路,江厚生判斷出秦紅被囚的地方就在那條飛瀑後面的山洞之中!

  是的,秦紅已在洞中耽了兩天半,她真的沒有離開一步,自己就坐在棉被上,等著沙成山的到來!

  柳仙兒這回對戈二成真是另眼相待!

  從苗疆的飛雁堡百毒門開始,柳仙兒真像個十分賢淑的妻子,對戈二成照顧得無微不至。

  這光景可把「大漠紅鷹」戈二成弄得「忘了我是誰」!

  戈二成率領的「沙漠七虎」見柳仙兒對戈二成如此恩愛,一個個虯髯直抖——笑的直哆嗦!

  戈二成笑對「沙漠七虎」老大拜峰高,道:「老拜,你說說看誰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拜峰高當然明白戈二成的意思!

  他重重的在馬上搔著大鬍子,道:「戈爺,除了『閻王坡』下的主人戈爺之外,還會是誰?」

  猛古丁仰天長笑,戈二成道:「不錯,我就是這樣的感覺,哈……」

  馬上面,柳仙兒也笑道:「快樂也是由自己製造的。我說二成呀,我早就為你的真誠與執著而動了心,這往後的日子裡我希望你能快樂……」

  呵呵笑的一雙紅目見淚,戈二成尖聲道:「小乖乖,我的快樂建築在你的慈悲施捨上,往後只要你快樂,老戈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哈……」

  此刻,走馬談話到正題上,「毒蜘蛛」柳仙兒道:「二成呀,沙成山那個王八蛋,有時候同個猴兒精似的很不容易對付,你想到什麼方法了嗎?」

  「方法?」戈二成笑笑,笑得十分僵硬的又道:「我以為殺一個沙成山太簡單了!小乖乖,你準備割他的人頭送回義父面前邀功吧!」

  半晌,柳仙兒道:「二成,你不覺得奇怪?」

  戈二成道:「奇怪什麼?」

  柳仙兒並馬戈二成左邊,道:「義父究竟為了什麼,一定要沙成山項上人頭?難道義父在練功療毒之後,二老又想起沙成山殺死二公主的事了?」

  戈二成笑笑,道:「二公主冷若冰與你三位姐妹死於沙成山之手,難道你就不想殺他為姐妹報仇?」

  冷酷的一笑,柳仙兒道:「當然想了,只是……只是戈二成就怕勾起柳仙兒仍然喜歡沙成山之心!

  他對於柳仙兒在沙成山面前的那種細膩表現,表面上雖然不敢怎麼樣,心眼裡卻如同油炸花生米,火爆極了,可就是不敢發作。好不容易柳仙兒變成自己老婆,又得到回饋冷泉的機會,他是非殺死沙成山不甘心!

  柳仙兒怎會不想殺沙成山?只因為她太明白,憑自己的力量,想要割下沙成山項上人頭,怕是難上加難!

  是的,沙成山經常自我掙扎——

  他常自我檢討,什麼時候該理智,什麼時候該仁恕,何種情況該猜疑,何種情況要誠實。這些對於一個殺手而言極其重要。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29:29

  然而江湖上廝混久了,各式各樣的口是心非,五花八門的奸狡之人,與那做工十足而又見風轉舵刁滑之徒,令他對人性產生了懷疑,也失去不少信心!

  就因為這些,柳仙兒頭一回設計陷害沙成山的時候便失手!

  此刻,她更是毫無把握能取沙成山的人頭!

  因此,便轉而問戈二成,義父為何又要沙成山死!

  戈二成坦蕩的一聲笑,道:「不用計謀,更不用什麼策劃,小乖乖,你看為夫的能耐吧!」

  一怔,柳仙兒道:「二成呀,難道你已有殺沙成山的妙計了?」

  猛的點著頭,戈二成道:「小乖乖,你看我身邊的『沙漠七虎』,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回頭看看拜峰高等七個虯髯大漢,柳仙兒抿嘴笑笑,道:「二成,我看他們怕也不是沙成山的對手!」

  笑笑,戈二成道:「他們是不行,但某一方面,沙成山卻不如他七人中任何一人!」

  俏眉上揚,柳仙兒道:「二成呀,你該不是給我吃定心丸吧?」

  呵呵一聲笑,戈二成道:「小乖乖,我何妨對你直言!」

  他指指身後的「沙漠七虎」,得意的又道:「他們七個大鬍子,如若在此,也許不是沙成山對手;但如果把搏殺的地方搬移到沙地上,看吧,沙成山就吃癟了!」

  柳仙兒眨著一雙妙目,道:「我陪你在大漠住了幾個月,怎的就不知道他七個身具什麼樣的驚人功夫?」

  呵呵一聲笑,戈二成道:「別提你陪我幾個月的事,提起來我就心裡窩囊!」

  柳仙兒笑笑,道:「可是沒有嘗到天鵝肉?」

  戈二成伸手拉過柳仙兒嫩手,面露無奈的道:「小乖乖,你算說對了。他媽的,美人在懷不能攜手步入仙境,急的老子乾瞪眼!」

  他一頓又道:「這都是方家集那個該死的老郎中害我的,操!」

  柳仙兒哧哧笑道:「你是狗咬呂洞賓,那個老郎中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戈二成握著柳仙兒那柔軟無骨似的嫩手不即放開,聞言一怔,道:「怎麼說?」

  柳仙兒道:「你中了我的『天陰拔陽功』,幾乎脫陽而死。其實你本就無救了,沙成山找來老郎中給你大補,告誡你半年之內不能再接觸女人,這正是『天陰拔陽功』的後面備註,我還真的佩服這老傢伙呢!」

  戈二成道:「你跟我去了大漠,心中仍然記掛著沙成山那個王八蛋,是吧?」

  點頭一笑,柳仙兒道:「不錯!」

  戈二成道:「你陪我去大漠,早已知道我不會動你毫髮,只有乾瞪眼的份兒,是吧?」

  柳仙兒一笑,道:「不錯,你為了老命,果然每夜只能看著我而不敢慾火燃燒,嘻……」

  戈二成吞著口水,道:「想起那段日子,老子就感覺身處火山口,雖然熱的難耐,卻也不敢往下跳。倒是想起沙成山的時候,就是一股子悶氣!」

  柳仙兒笑道:「在那種功夫上你尚須加倍努力!二成呀,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忙點著頭,戈二成低聲道:「那種功夫是你的特長,往後你可得多多指導我呀,小乖乖!」

  柳仙兒笑道:「當然,我也需要快活。你如果在三招兩式裡便像個鬥敗的老公雞,那多沒意思!」

  戈二成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柳仙兒毫不掩飾的也尖聲狂放的笑了……

  一行九人已到了沙河岸!

  不料河對岸卻出現一匹烏錐馬,馬上面當然坐的是沙成山!

  沙成山剛剛趕到沙河邊。他本來是要趕往方家集的,然而他來到了沙河!

  是的,沙河有令他懷念的地方!

  沙河也叫他心酸!

  柳林深處的一艘小船仍在,孤零零的一艘小船。然而人去船空,丘蘭兒不知今在何處!

  怔怔的,沙成山望著那艘小船,彷彿小船上的丘蘭兒在為自己洗米做飯,彷彿自己的兒子在船上玩耍,彷彿小船上的母子二人在向自己招手……

  沙成山怔怔的看著,那小船在微微的動盪,柳綠成蔭,柳枝兒輕輕的搖曳,動盪搖曳無聲似有聲,聲音在沙成山的心中吶喊——回來吧,蘭妹喲,我們的孩子……

  就在這時候,遠處的山坳裡有了雷一般的馬蹄聲傳來,蹄聲把沙成山拉到殘酷的現實!

  極目望到河對岸,沙成山不由得一陣感動。果然,「大漠紅鷹」戈二成與柳仙兒趕來了!

  是的,原是說好了的,大家在方家集會合,卻不料在方家集二百里外的沙河碰面了!

  高舉起左手一聲吼:「喂!是戈兄嗎?巧板了,我們在這兒碰面了!」

  沙成山內心在激動,河對岸的人原來都是自己敵人,如今都成了朋友,而且又趕來協助自己,顯然是被自己的以德報怨所感動!

  不錯,人生在世,多個朋友永遠比多個敵人要好,而且好的多多!

  九匹快馬趟過河,很快的圍上了沙成山!

  柳仙兒笑得宛似河岸柳枝般的柳腰閃晃不已!

  戈二成面色泛灰而雙目盡赤,笑得有些不自然!

  在他們兩邊的拜峰高七人,便也抖著大鬍子笑起來了沙成山坐在烏錐馬上面跟著笑……

  然而沙成山心中實在不明白,大家為什麼要笑,甚至對自己的笑也感到莫名其妙!

  「大漠紅鷹」戈二成笑呵呵的望著沙河岸的大片沙灘,他對拜峰高道:「拜老大,這地方不就是你們七個的用武之地嗎?」

  拜峰高抖著大鬍子,道:「真是巧板了!」

  拜峰高身邊一個黑漢怪聲道:「主人、少夫人,你二位且端坐在馬上,看我七人的了!」

  沙成山的笑意幾乎僵在臉上,一時間他不知如何才能把笑臉轉變過來!

  重重的,戈二成道:「沙成山,先向你報件喜訊,柳姑娘已是我戈二成的人了!」

  沙成山這才開口,道:「恭喜!恭喜!戈兄得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嬌妻了!」

  柳仙兒哧哧笑道:「沙成山,你可曾記得我說過的一句老實話嗎?」

  沙成山道:「戈夫人對我說的話不只一句,你是指的哪一句?」

  柳仙兒面皮一緊,道:「我得不到的東西,便會毫不遲疑的毀了它!」

  沙成山笑笑道:「開玩笑!」

  柳仙兒沉聲道:「誰同你開玩笑?」

  沙成山一愣,道:「好傢伙,夫妻上了床,媒人拋出牆!二位,你們真的要把我這媒人拋掉?」

  戈二成哧哧笑道:「原是來幫你的,但事情中途有變,沙成山,只好對不起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看樣子不但要把我這媒人拋出牆外,敢情打算要我的命了?」

  戈二成的尖下巴抖了兩下,道:「沙成山,別把戈某看成小人!當我們決定要取你性命的時候,我們有太多的方法令你不及防備的便取了你的性命。然而我是『大漠紅鷹』,真要取你的命,便必須面對面的一場拚殺,而不是動歪腦筋施展陰毒的手法!」

  沙成山笑笑,道:「我是請你二位來助拳的,娘的,沒得倒搬來兩個敵人!」

  柳仙兒尖聲叱道:「我們本來就是敵人!這中間也曾給你製造有利機會,可借你不識相,拒我於千里之外!」

  沙成山道:「柳仙兒,如果我此刻伸出雙手,歡迎你成為沙夫人呢?」

  戈二成大怒,道:「沙成山,你找死!」

  他敢情真怕柳仙兒會投過去!

  柳仙兒嘿嘿尖聲冷笑,道:「沙成山,你太藐視我苗疆女人了!我們跟了一個男人之後,此生從一而終。我今已嫁戈二成,『閻王坡』就是我的家!」

  戈二成聞言,雙眉上挑,尖笑如梟的道:「沙成山,你可聽清楚了吧,我的小乖乖可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再妄想破壞我夫妻二人感情,我便同你沒完沒了!」

  沙成山一時間感觸良深——柳仙兒的轉變也太令人驚異了!想起與她的那夜綢繆,憶及槐樹坡大樹上的投懷送抱,怎不令人莫名傷感?

  自己請來的幫手,轉眼之間全成了敵人,說給誰也不會相信!

  沙成山想到——如果這二人再像第一次遇見柳仙兒的情形,二人暗中下手,自己又如何能躲過他二人聯手偷襲?

  尤其是「大漠紅鷹」戈二成!

  在沙成山的心中,戈二成還算光明磊落,勝要勝得坦蕩,敗也要敗得光榮!

  於是,沙成山淡淡的一笑,道:「天有不測風雲,瞬息萬變;人有旦夕禍福,全憑造化。戈兄,我為你的光明磊落之風喝彩,你仍然不失為一個武士!」

  戈二成面無表情的道:「但願你不把戈某看作忘恩負義之人!」

  笑笑,沙成山道:「別說過去,少提恩怨,我所欲做的事情,全憑自己的認知。戈兄,別放在心上,那會妨礙你出刀的!」

  戈二成哈哈一聲,道:「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下心了!沙成山,你也是個君子,更是一位值得喝彩的武土。不幸的是,我們都無法避免這場搏殺!」

  淡然的,沙成山道:「戈兄,好自為之!」

  戈二成點點頭,大紅披風往後一甩,道:「讓我們彼此好自為之!」

  柳仙兒冷笑道:「哪有那麼多的囉嗦!」

  沙成山突然憤怒的一瞪眼,叱道:「柳仙兒,你懂什麼?這正是處在無可奈何之下英雄相惜的表現。一旦動上刀子交上手,便是捨命一搏!」

  「對!是捨命一搏,不過……」戈二成話未完,沙成山已道:「戈兄,不過什麼?」

  戈二成道:「不過,捨命的是你,而非我,哈……」

  沙成山環視兩邊的「沙漠七虎」沉聲道:「戈兄,原來你仍然有仗恃!」

  坦然一笑,戈二成道:「沙成山,我太瞭解你了,如果我不加以安排,戈二成便不會活到今天!」

  柳仙兒道:「二成,我等著割下他的人頭了!」

  戈二成側臉一笑,道:「也是我們婚後我送你的第一件令你賞心悅目的東西!」

  柳仙兒道:「我已迫不及待了!」

  沙成山冷冷的道:「柳仙兒,你的轉變令人吃驚。就算女人善變,也不像你這般的變法。如果我猜的不錯,這次你們『飛雁堡』之行,你一定又受到冷泉的支使了!」

  柳仙兒一聲怪笑,道:「沙成山果然機伶!不錯,是我們門主——也是我們義父的命令!非取你的項上人頭不可。沙成山,你認了吧!」

  冷酷的面上曬然一笑,沙成山道:「原來冷泉收了你們二位為義子女,娘的,說來說去還是會統御人的有高招!那冷泉只是一句話,不但多了一對子女,而且還把他的敵人除掉,只不過……」

  戈二成怒叱道:「沙成山,不過什麼?」

  沙成山道:「不過我雖殺了冷泉二女兒冷若冰,但他曾親口對我說過不再記恨,如今又派二位取我項上人頭,他顯然是把朋友當成了敵人!」

  他一頓又道:「我以為冷泉必然受到某一方的威脅,而那威脅他的人,才是你們真正的敵人!」

  柳仙兒冷哼一聲,道:「一面之詞,猜測之言,如何令人相信?」

  沙成山道:「柳仙兒,我想知道冷泉夫妻二人的毒傷,如今經過苦練秦百年半部『百竅神功秘籍』之後,是否真的已經復原?」

  柳仙兒道:「早已不再在月圓之夜痛苦哀嚎了!」

  到了這時候,沙成山方才體會出什麼叫「薑是老的辣」了!

  秦百年果然對各方施以小惠,而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

  怕真的就是山洞內張長江說的什麼「大計劃」了!

  戈二成揮揮手,道:「沙成山,就在這片沙灘上,先由我的『沙漠七虎』,領教一下你那『彎月刀』吧!」

  沙成山猛吸一口氣,他重重的道:「戈二成,沙成山的話你們信得過嗎?」

  點點頭,戈二成道:「聞說你是一言九鼎,句句擲地有聲,說話算數!」

  柳仙兒道:「不過你再值得信賴,今日你沙成山也別想生離此地!」

  沙成山道:「柳仙兒,至少我們有一個時期也算是朋友,難道你真的不通情?」

  柳仙兒憤怒的「呸」了一聲,道:「我太通情了,不通情的是你!你別以為我陪你睡過,便想用情來打動我!」

  柳仙兒這招真狠,戈二成再大方,聽了此言也會受不了的。她是有意要激起戈二成的殺機!

  是的,戈二成的牙齒如嚼干豆般咯崩響,連全身的骨節也在響……

  沙成山忙淡然的道:「戈兄,看樣子今日免不了一戰,但沙某卻有件事情未了,我不能失信於敵人!」

  他一頓又道:「失信於朋友尚可解釋,失信於敵人落得咒罵。戈兄,且先聽我一言!」

  戈二成雙目幾乎出血的道:「說!」

  沙成山道:「我必須趕往方家集辦一件事情,而且是非去不可!」

  柳仙兒嘿嘿冷笑,道:「可借你這一輩子休想再去方家集了!」

  沙成山道:「時也、命也、運也,真的要有那麼一天,沙成山便也認了。但,我尚有一口氣,便非辦完那件事情不可!我希望二位緩緩決鬥的日期!」

  戈二成挫著牙,道:「沙成山,什麼事情你非去方家集不可?」

  沙成山如何肯說出槐樹坡山洞中有個秦紅?他重重的直視戈二成道:「這件事必須我親自去,二位是否放行?」

  用力的搖著頭……

  戈二成見柳仙兒搖頭,便也跟著搖頭,道:「沙成山,別再磨蹭了,如果你真的有要事非辦不可,那就告訴我,我會代你辦妥!」

  憤怒的一瞪眼,沙成山道:「二位看樣子,算準我今日非死不可了?」

  戈二成哧哧一笑,道:「你連一線生機也沒有!」

  柳仙兒指著拜峰高七人,道:「你們可以準備宰人了,事成之後,每人一干兩銀子!」他側面對戈二成道:「也算是賞給他七人的見面禮吧!」

  七個人就是七千兩,戈二成心中雖然一痛,卻還是笑呵呵的對拜峰高七人,道:「老拜,還不快謝你們少夫人的賞?」

  拜峰高七人齊齊抱拳施禮!

  拜峰高喝道:「謝少夫人的賞!」

  柳仙兒一笑,道:「別謝了,動手的時候乾淨利落,早早把姓沙的人頭割下來才是!」

  七個虯髯大漢猛古丁齊聲高吼!

  就在吼聲如雷中,只見七人騰身離開馬背,半空中每人手中各握了兩把尺長的寬刃短刀,直往沙地上落去!

  戈二成伸手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夫妻暫不出手,你請吧!」

  遙望五丈外的七個毛臉大漢,沙成山摸摸自己泛目的粗鬍子——柳仙兒就不止一次的摸他這些青胡茬子!

  緩緩的翻身下馬,沙成山低垂著雙臂,緩緩的走向迎面七人站的大半個圓圈!

  慣常有的血腥味似已聞到,冷酷的連心也感到冷颼颼的,沙成山無奈的站在沙地上,他真的不再開口了!

  河岸邊,戈二成笑對柳仙兒道:「看吧!『沙漠七虎』就要發動攻勢了!」

  柳仙兒道:「二成,我們也要戒備。你這位新女婿,這是你報答義父最好的表現了!」

  緩緩的伸出雙手,「大漠紅鷹」戈二成道:「小乖乖,你看,我的兵刃早已握在雙手了!」

  柳仙兒笑道:「好,我們今天夫妻檔,非殺死沙成山這王八蛋不可!」

  五七丈外,只見拜峰高的雙刀平舉,倒著身子開始遊走起來……

  七個人繞著沙成山越走越快,快得幾乎看不到誰是誰,分不清究竟有幾個人在繞圈走!

  就在這時候,拜峰高猛古丁一聲暴喊:「掀沙!」

  沙成山還以為是姓拜的「先殺」,卻不料突然一團團的黃沙漫天飛起,每個人的週身盡被彈起的黃沙所掩,幾乎已看不到拜峰高七個人的影子!

  沙成山無法睜開眼睛仔細看!

  他所能感受到的,便是四周似刮起七個小型龍捲風,在飛沙走石中往他的身上罩過來!

  出刀無從,閃擊不定,沙成山第一次遇上這種怪異的打法,不由得目閉口呆!

  突然間,七堆沙子往他身上灑來,拜峰高猛古丁大叫道:「殺!」

  沙成山不再猶豫!

  是的,他不能再有所考慮!

  頭上三丈處也是一片黃影!

  於是,沙成山怒吼了,只聽他厲喝一聲:「寒江月刃!」

  青瑩的寒芒陡然間宛若穿射入雲中的萬千烈陽極光,恁般鋒利的穿射向每一團黃沙之中,做著詭異狠辣的穿刺,彷彿是一聲惡魔的詛咒!

  於是,七團黃沙中有了鮮血的迸濺!

  於是,更傳出了淒厲的咒罵聲!

  嘯叫之聲此起彼落,七個幽靈也似的黃影駕馭著黃沙一片,灑著鮮血往上撲,黃影中刀光霍霍,矯劈卷掠,快得不能再快的移動中,恨不能一下子便將沙成山大卸八塊,分他的屍!

  這七人還真像大漠中出現的七隻瘋虎!

  沙成山閉著眼睛出刀,「彎月刀」布起一層刀山,便滾動在七個沙旋石柱之間,青瑩瑩的刀鋒在沙成山的手上吞吐著電火也似的掣閃冷芒!

  宛似他手中握著一把滾動著的尖刀巨傘,一波波交叉攻殺的虯髯大漢,立刻在電光中囂叫著斜掠暴退!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32:52

第四十五章


  陡然間,兩團精光自天空而降,精光似月,「叮咚」兩聲合為一聲,立刻就見鮮血漂濺!

  沙成山捂著後肩斜閃到八丈外的石頭堆裡!

  他面孔扭曲,已是滿頭汗水,髮絲蓬亂,衣衫破裂,然而他的雙目卻更見深沉與冷漠,好像他生來就是那麼令人膽顫的陰鷙!

  黃沙柱子滾到這片石頭堆邊便逐漸的消失,七個血人也似的大漢已露出原形!

  此刻,沙成山心中立即明白,如果自己站在土地上甚至這片石頭堆上面,「沙漠七虎」就拿自己沒轍!

  於是他心中懊惱自己剛才挨的一刀有多冤!

  七個虯髯大漢沒有一人不是衣破血流,鮮血籽和著黃沙,成行成線的往下流,然而卻沒有一個後退,十四把短刀把沙成山又團團圍住!

  鮮血流入內衣,血也粘住衣衫,沙成山殘酷的臉龐扭曲,他知道自己吃虧在張不開眼睛!

  是的,一個張不開眼睛的人,又如何能不挨刀?

  所幸敵人皆是短刀,如是一般大砍刀,他心中明白,只怕自己非被腰斬不可!

  吃虧上當就是一次,尤其是像沙成山這種一流殺手,決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再蹈覆轍!

  遠處,戈二成與柳仙兒並肩走來!

  柳仙兒歎息的道:「二成呀,真是好可惜,沙成山挨的一刀偏偏就不在要害上!否則的話,此刻我們已提著他的人頭回『飛雁堡』去了,唉!」

  戈二成道:「看吧,他就快死了!」

  他突然高聲的又道:「你今天必會死在這沙河岸!沙成山,這裡便是你的人生終站!我要等你作垂死掙扎的時候,穩穩的揪下你的頭來。至於你的屍體,念在曾經有過交往,便踢落河中隨波逐流吧!」

  沙成山懨懨的道:「戈兄,我既沒有死前的預兆,更不願就此死掉,倒是他們七個傻鳥,得先替你在陰司裡開路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雙瞳血光隱隱,戈二成似已難以控制住激動的情緒,一雙精鋼虎爪覷空連揮的吼道:「不知死之將至的可憐蟲,我要撕了你!」

  沙成山道:「不能單憑嘴巴!」

  猛然一聲怪叫,拜峰高當先往上殺去:「殺!」

  幾乎不分先後,另外六個虯髯大漢已風捲殘雲般撞向石堆上的沙成山!

  流閃的刀芒交織,犀利的光影翩飛,七團大影像便飛蛾撲火也似的撞去!

  沙成山這次看得真切,他稍稍弓背,右臂疾抬,口中暴喝道:「寒江月落!」

  那邊,戈二成已高聲大叫:「小心!」
  戈二成的叫聲甫落,他似是駕馭著一團紅雲般騰空而起,空中一連七個空心觔斗!

  戈二成尚未撲到,七團黑影宛似撞上一根彈簧柱也似的往四下裡翻滾出去!

  鮮血自七個人的脖子上往外溢流,沒有聲音,如果仔細聽,似乎有著「咕嘰咕嘰」的聲音,那便是從人的脖子上往外冒血所發出的聲音!

  空中的極光並未稍逝,沙成山半迴旋的身子斜出半步,左足力點,便往空中迎去!

  空中響起一陣金鐵撞擊,刺耳的聲音仍在,兩個一紅一青的人影便悠然在空中分開來!

  只是兩團光影落地再起,人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漠紅鷹」戈二成雙手兩隻尺半長的精鋼利爪張開來,果似空中下擊的一隻紅鷹!

  此刻的戈二成心中相當篤定,因為他在空中閃過了沙成山的那招殺招——「寒江月落」,而且沙成山又是身負重傷,他自信足可以同姓沙的一拚了!

  看慣了生死的人原本對生命看得很淡,然而此刻的沙成山卻極不願與這些人拚老命,弄個同歸於盡。他必須打起精神戮力一拚,因為他不能失信於敵人——江厚生,因為江厚生與秦百年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然而沙成山又見戈二成得意的往自己撲來,這令他心中憤怒不已,於是——「雙星伴月!」

  沙成山粗啞著未能叫吼清楚!

  戈二成突見一團極光中閃掣出兩點令人寒心的冷電,那麼令人難以捉摸的激射而來!

  戈二成大叫一聲:「沙成……山!王八……蛋!」

  怪叫聲加上金鐵撞擊聲,再加上利刃切肉聲,兩團人影便往兩下裡反彈出去!

  十一道血口子在戈二成的頭胸腿臂上綻開來,戈二成踩著自己的鮮血,「贈蹭贈」一連退了十三步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直喘大氣!

  沙成山疲憊的剛旋過身子,陡然一團黑影打來,他不及多想的便一掌拍去!

  出掌之後,他才知道上當,那是「毒蜘蛛」柳仙兒放出的毒蜘蛛!

  沒有聲音,但沙成山頓覺左手背上一麻,他咬牙閃掣出彎月刀,立刻把那只巴掌大小的長毛蜘蛛殺死,順勢一刀劃破手臂,拚命的往外吸吮毒血!

  柳仙兒冷冷的走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蜘蛛毒還想活命?」

  沙成山並不理會柳仙兒,他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外吮吸著,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在地上!

  柳仙兒伸手人懷摸出一個瓷瓶,道:「沙成山,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沙成山仍然不為所動的一口接著一口吸!

  柳仙兒道:「別吮了,我給你解藥,你放我們走路,如何?」

  沙成山冷漠的望著柳仙兒,明顯的在咬著牙!

  回頭,柳仙兒見戈二成簡直成了血人似的,這才忙回頭走過去,道:「二成,你還能……還能……」

  戈二成望著沙成山,對柳仙兒道:「半年多來,我每日摸索,時時研究如何破解他那招『寒江月落』,他媽的,不料這王人蛋又更上層樓,竟然使出這麼一招,我……」

  其實,沙成山使出這招「雙星伴月」,已是第二回。他同丘蘭地在一起的時候,便把自己的精神放在這招上面,但卻直到與「東海太極老人」晁千里、「冷面豹」貝海濤對博的時候,方才悟透,如今……如今他便用這一招對付「大漠紅鷹」戈二成,當然出乎戈二成意料了!

  突聽得戈二成道:「沙成山,我仍有再戰之能,你可願意一試?」

  沙成山仍然不開口,但不停的吸吮,邊緩緩的往柳林中走去!

  那真是令人心酸的一幕!

  小船仍在蕩漾!

  柳樹依舊搖曳!

  江湖之上誰是英雄?

  武林之中誰又是狗熊?

  沙成山懨懨的走近烏錐馬,他咬牙苦撐著落在馬背上,緩緩的便往方家集方向馳去!

  是的,他不能失信於敵人,他更不能不盡快放了洞中的秦紅,因為丘蘭兒並未落入龍騰或虎躍山莊之手!

  沙成山策馬馳往方家集,左手背仍然有些不聽使喚。他心中明白,毒蜘蛛大部分的毒已被自己吸吮出來,然而深入肉內的毒並不能立刻吸盡。他已封住腕門穴道,更用布巾紮緊了手腕處!

  沙成山決不能接受柳仙兒的解藥!即使真的是解藥,在那種情況之下也不敢輕易使用!

  沙成山幾乎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轉變會如此之快!

  千里迢迢請來的兩個幫手,五日不見已成了要命的敵人,這算什麼?

  內心的感受與憤怒,只是深蘊在內心,形色上他半點也未顯露出來。他仍然沉穩得近似冷酷及麻木,因為他是大鏢客沙成山!

  背上挨的一刀有些撕裂的痛,經過敷藥,血早已不流,然而那地方距離要害很近,使得他不時的停下來喘息一陣子再趕路!

  晚風吹得有些蕭瑟,一種令人感到落寂又孤獨的寒瑟光景令沙成山憶起往昔的歲月,那種茅店雞聲、風刮日曬雨淋的歲月,居無定所,但卻十分自在。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頓感缺少些什麼!

  騎在這匹烏錐馬上,沙成山對於前途頓感茫然一片。原希望攜著蘭妹遁世,過一種平談又安靜的日子。

  平日裡逗逗兒子,牧野奔馳,沙河摸魚,不必再去追逐什麼名與利的誘惑!

  是的,人總歸是要找地方紮下根的,船行大海萬里程,最終還是要拋錨停住,何況是人?

  十年歲月已浪擲在江湖上了。現在是該回頭了,現在回頭正是時候!

  沙成山每想至此,便不由得在心中吶喊——蘭妹……蘭妹,你究竟在哪兒?

  於是,他傷感了,淚水向肚內回流,鼻頭有些酸酸之感。他頓然發現,慕孺親情與天倫之樂,似乎隔著他越見遙遠了,宛似他在奢想妄求。殺手之流,鏢客行業,怎可以有此企求?

  於是,他又自嘲的苦笑了!

  苦笑之聲仍在,暗影中傳來一陣急驟的怒馬奔騰聲。沙成山回頭望過去,只見是四匹健馬,兩人身穿白衣,另外兩人看不清楚!

  沙成山把坐騎往路邊攏,然而後面的四騎竟然有人發話,道:「喂,你是沙成山?」

  回頭,沙成山未回答,便立刻聽得一個女子話聲,道:「不錯,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是個姑娘,身穿紫衣衫。

  另一女子也道:「對,正是沙成山1」

  沙成山早已生起警惕之心,覺得情勢相當嚴重了!

  勒住韁繩,沙成山扭轉身子。灰夜裡,雙方相距三丈遠,於是,他從對方的兵器上認出對方的身份來!

  「各位,你們是『無憂門』的人吧?」

  一個女子聲音,道:「不錯,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點點頭,沙成山道:「上次是在方家集方寬厚的大宅子後院!」

  另一女子突然沉聲道:「別提上次的事情!你仗著刀能吸鐵而破了我們門主的暗器,但也沒有什麼好瞻仰的!」

  緊接著,她又道:「齊護門、白護門,我們的任務是什麼?」

  一個粗壯漢子沉聲道:「無憂門兵分四路,追找遍查姓沙的下落!」

  那女子又道:「其目的是什麼?」

  那漢子又道:「抱回沙成山項上人頭!」

  另一女子尖聲道:「要取姓沙的人頭,此其時也!」

  「二閻王」沙成山真的想哭!為什麼連「湘江無憂門」

  的人也要割下他的人頭?

  沙成山就是沙成山,這種場面他見的多了!

  有淚當然要彈,彈在自己的肚子裡!

  有苦自然要怨歎,但怨歎在無人的時候!

  此刻——面色冷酷,病懨懨的,沙成山冷冷的道:「無憂婆婆還好吧?」

  一個女子尖聲冷叱,道:「少套交情!我們兵分四路找你,可不是找你套交情來的!」

  摸著自己的脖子,沙成山道:「這個我知道,無非是沙某項上人頭而已!」

  那女子平舉蛇尾尖刀,低吼道:「你知道就好!沙成山,如今你已經身受重傷,識相些先讓我們把你捆上,送回湘江無憂門,是生是死,你去對我們門主說去。如果你想掙扎,便只有割下你的人頭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如此對我,已是相當寬大,然而我卻有要事在身,實難令各位滿意,真是抱歉了!」

  兩個壯漢,不錯,正是無憂門八大護門中的齊大元與白虹二人!

  這二人當然知道沙成山的厲害,但那是在平時;如今沙成山身受重傷,他們就心寬寬而找上來了!

  此刻,白虹重重的道:「沙成山,沙河岸你殺了七個大漢,後來才知道那是橫行大漠的『沙漠七虎』。當然,令我們高興的是你,沙成山,你果然受了重傷!」

  冷冷的,沙成山道:「尊駕以為有機可乘?」

  笑笑,齊大元道:「絕非乘人之危!事不得已,沙成山,你只能怨造化弄人!」

  沙成山道:「我從不怨誰,不過有時候會對我自己有所抱怨,因為,這一陣子我好像有些婆婆媽媽了!」

  一個紫衣女子尖聲道:「什麼叫婆婆媽媽?」

  沙成山一笑,道:「我抱怨這一陣子我出刀總含著一種悲天憫人的心腸。好像有人這麼說過——對敵人慈悲,便是對自己殘忍!」

  他冷冷的看著對面四人,又道:「這句話我此刻才深深的體會到了!」

  不用解釋,更不用多言,沙成山的話令對面的兩男兩女心中明白!

  是的,方家集「無憂婆婆」率領他們搜找寶物的時候,沙成山有能力搏殺他們,然而他沒有。就這件事而言,便與他沙成山一貫的作風相違背。而現在!

  現在這四個刀下遊魂反而找上門來了!

  就在這時候,無憂門的兩男兩女毫不遲疑的躍下馬背,白虹抖著手中蛇尾尖刀,厲聲叱道:「沙成山,今天你就認了吧!」

  齊大元也重重的道:「沙成山,最後一次機會,你如果願意跟我們回轉湘江無憂門;至少你還可以活著到湘江,否則必叫你立時血濺當場!」

  輕輕搖頭,沙成山翻身下馬。他懨懨的道:「很抱歉,怕要令各位失望了!」

  紫衣女尖聲道:「沙成山,你再加考慮!」

  沙成山冷冷道:「不用了,我接著就是了!」

  四個人的動作真正是其快如飆,兩個壯漢並肩彈腿,蛇尾尖刀宛如兩股冷電流閃,未及眨眼功夫便罩上敵人頭頂!

  比白、齊二人更快的是兩個女子,那種貼地捲至的身法,立刻令沙成山憶及去年在山頂上援救方捕頭的時候,兩個無憂門女子的身法!

  未見雙肩晃閃,宛似風刮柳梢般,沙成山僵硬的橫移丈五,就在四人一錯而過的時候,沙成山又復歸原地!

  沙成山刀未出,他冷沉的道:「等等!」

  一個女子聲音,道:「沙成山,你想通了?」

  白虹已微溫的道:「束手就縛總比血濺當場好得多!沙成山,人在某一個運蹇的時候,最好光棍點,也免得吃眼前虧!」

  淡淡的,沙成山道:「四位千萬別誤會,沙某只是想明白一件事情!」

  一個紫衣女踏前一步叱道:「真不乾脆,你還有何話說?」

  沙成山道:「我很想知道,貴掌門無憂婆婆為什麼一定要割下沙某的項上人頭?」

  兩個紫衣女對望一眼,齊大元已重重的道:「兩個原因,但我們只明白其中一個原因!」

  沙成山道:「請講!」

  齊大元道:「沙成山,難道你忘了,你曾為了援救方寬厚而擊殺我們門主身前的兩位侍女?你以為就這麼簡單的完事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只怕這只是你們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怕不會是如此單純了!」

  四人對望著,白虹冷沉的道:「不錯,按成山,實際上的確不單純,除了取你項上人頭之外!」

  沙成山道:「如此說來,貴門主要取我項上人頭,並非是為了替她的兩名侍女報仇了?」

  一個紫衣女叱道:「你話問完了沒有?」

  沙成山一聲哼,有些像是自言自語的道:「看來我這項上五金魁首越來越值銀子了!」

  白虹吼道:「沙成山,你在說什麼?」

  沙成山道:「除了你們無憂門,如今要爭奪我項上人頭之人還有方寬厚與『苗疆百毒門』,這件事怕真的不簡單了!」

  白虹大吼一聲,道:「沙成山,就叫我們無憂門搶先得手吧!」

  他「吧」字出口,聲似刺耳怪吼,蛇尾尖刀再次往沙成山殺過去!

  另一面,兩個紫衣女也齊聲尖叱,道:「殺!」

  四把蛇尾尖刀來自四個方向,卻又刺向四個部位,尖刀如電,冷芒激閃,「咻咻」刀聲窒人鼻息!

  沙成山再次橫移半丈,「彎月刀」脫袖而出,一片光華猛然翻閃如電,空氣立時激湧呼嘯,圍上的四人立時連連倒翻,鮮血已然迸濺!

  「好畜牲,你尚能垂死掙扎到幾時?」翻出三丈外又騰身而起的白虹,口中大罵!

  伸手摸著耳根鮮血,齊大元問附近驚悸的兩個紫衣女,道:「二位的傷如何?」

  一個紫衣女撫摸著右肩頭,道:「尚可再殺!」

  齊大元立刻高聲,道:「記住,不可盲進,覷準了下手,往要害地方下刀!娘的,姓沙的可是身受重傷之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四位,別逼我,你們應該心裡明白,我為什麼不對你們下狠手的原因!」

  白虹怒叱道:「你無力下狠手,沙成山,因為你已身受重傷!」

  搖搖頭,沙成山道:「四位,你們各門派皆要我頂上人頭,這中間一定有人暗中支使,在我未弄清楚此人是誰之前,我不想再多傷人。四位,沙某說的夠清楚了吧?」

  齊大元冷冷的道:「你唬誰?」

  一個較高的紫衣女手捂著臂上刀傷,道:「二位護門,我們還等什麼?」

  白虹咬咬牙,道:「對,我們還等什麼?」

  沙成山狂吼一聲,道:「你們真是豬,果真要死絕嗎?」

  四個人怎會聽他的吼?

  兩個紫衣女高聲尖叱,道:「沙成山,你死吧!」

  兩把蛇尾尖刀交叉閃耀著冷芒,快得宛似追逐逝去的時光般往敵人刺去,齊大元與白虹更是發瘋般的從兩個方向兜截!

  雷吼一聲,沙成山道:「好,來吧!」

  他不移不動,出手卻快疾準確,伸縮之間,刃芒彈掠舒捲,極光擴展,宛如可遮天蓋地!

  於是,金鐵的交擊聲盈耳不絕,任那四人動作如電,卻是尖刀皆被阻於敵人身前三尺地,休想再進入半寸!

  白虹身受三處刀傷,有一處可見森森白骨,他那粗壯的身子打橫裡一陣晃蕩而沒有倒下去!

  白虹咬牙不吭聲,卻在他站定身子的時候,抽冷子猝然又撲進——他的左手便又多了一把匕首,人已到了沙成山身後他才沉聲道:「老子陪你一齊上路吧,我的兒!」

  蛇尾尖刀上了半天空,匕首卻猛然挑到沙成山的背上,真是白虹神來一刀!

  在刀刃沾膚時——實際上刀刃劃在了他的傷口上面,沙成山憑著搏殺的經驗,立刻往前衝出三丈遠!

  就在他的前撲之勢中,「彎月刀」左右向後暴閃九次!

  怪叫著,白虹結棍的身體漸漸往地上矮去!

  他看著沙成山從他的匕首下走去,眼珠子都憋出來似的,張口說不出話來,直到他雙膝跪在地上!

  雙肩頭面,一團模糊,白虹至少挨了九刀!

  齊大元剛剛站定身子,回頭發覺這一幕,便不由得厲吼一聲,道:「白護門!」

  兩個紫衣女子落地掙扎著站起身來,卻已無力再殺的怒視著沙成山!

  單膝跪地扶住白虹,齊大元道:「振作點,白護門,你要振作點!」

  白虹望著左手匕首,匕首上面在滴血……他苦笑一聲,道:「你們看,這是沙成山身上的血,他也挨了我一記狠的!」

  齊大元點點頭,道:「夠了,姓沙的也淌了血!」

  白虹道:「真恨,這一刀為什麼沒有招呼在沙成山的要害——我原是要送進他後心內的……」

  忙著取出一把丸藥,塞入白虹口中,齊大元道:「快服下去,別再說了!」

  那面,沙成山已緩緩走近馬身邊!

  是的,他那背上一刀是戈二成他們替他掛上的,如今也真是巧,仍是原來地方,又被補了一刀。是幸運?還是倒霉?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天知道!

  沙成山爬上馬背,他冷冷的望著四人,淡淡的道:「回去吧,且問清楚貴門主,為何要沙某項上人頭。如果她有充分理由,沙某自會把人頭送上門,否則……」

  齊大元沉聲道:「沙成山,你逃不掉的!」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會逃走,沙成山永遠面對現實!」

  於是——一場搏殺就此結束——暫時的結束!

  是的,無憂門不放過沙成山!

  南疆百毒門也等著取他的人頭!

  甚至連退職的方捕頭也在「狗」視既眈的找機會要取沙成山性命!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沙成山真的迷惘了!

  現在——現在沙成山緩緩的到了方家集。時值五更,天剛亮,方家集的街上沒有人跡!

  有,平安客棧的夥計正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走到棧房門口來!

  馬蹄聲令他抬頭看,不由得笑起來:「喲,是膽子大的客官又來了;你的篷車……」

  沙成山爬下馬,夥計才一驚,道:「我的乖,你背上挨刀了!」

  沙成山把馬韁繩交在夥計手上,道:「而且還不輕!」

  夥計指著沙成山泛青的手背,又道:「還有你這手背上,傷的也不輕!」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而且還有毒!」

  夥計笑笑,道:「沒關係,我馬上把老大夫替你請過來,這些傷他一瞧就好!」

  沙成山道:「先給我弄個房間……」

  夥計指著棧房內,道:「還是你原來住過的那一間,去吧。我先請大夫去!」

  一錠銀子塞在夥計手上,沙成山道:「把銀子帶在身上,那位老大夫認銀子不認人!」

  笑笑,夥計低聲不好意思的道:「方家集就是那麼一位大夫,他雖然要銀子,可也救了不少人。客官,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方家集只有他一個?」

  搖著頭往台階上走,沙成山道:「我怎麼會知道?」

  夥計道:「他的醫術高明,原來三家藥鋪,自從他一到方家集,哈哈,另外兩家半年不到全遷地為良了!」

  沙成山走進客房中,自己剛剛坐下,另一個夥計已走進來!

  夥計手提著茶壺,笑道:「客官,這幾天你去什麼地方了?篷車還在後院裡!」

  歎口氣,沙成山道:「暫時我還用不著車子,先給我送些吃的來!」

  提起篷車,沙成山心中一陣痛。那輛篷車原打算給蘭妹母子二人乘坐,豈知變在晝夜之間,那麼不幸的便使她母子失去蹤跡!

  沙成山怔怔的坐在床沿上,他實在想不透蘭妹到底落在何人之手!

  就在這時候,平安客棧的丁掌櫃撫著山羊鬍子走進來,道:「客官,你總算回來了!」

  沙成山奔馳一夜,歎口氣道:「掌櫃的有事?」

  丁掌櫃笑道:「是這樣的,上次你放了銀子在櫃上,大部分是為你的那位鷹眼似的朋友療補身子,經過前後一併折算,銀子方面……」

  沙成山道:「不夠?」

  「夠了,夠了!」丁掌櫃又道:「尚餘十七兩八錢,不知客官你……」

  沙成山道:「暫時擱著,以後再說吧!」

  就在沙成山剛剛吃過早飯時,門外匆匆進來三個人!

  夥計指著兩個老人,道:「我請張大爺前來,正巧遇上他的老友也在,二人就一同來了!」

  沙成山看了張大夫一眼,道:「請問這位老人家是誰?他怎的也來了?」

  這位老人團面灰髮,鼻子奇大,只是面皮有些僵硬得宛如貼了一張紙!

  張大夫笑指著團面老人,道:「別問他是誰,先由我看看你的傷再說!」

  沙成山把左手平舉著,道:「半條胳臂有些麻……」

  不料張大夫一看驚異的道:「這是被毒物咬中的,好傢伙,這種毒奇濃,中的人必死無疑!你能挺著找上我,也算是你的命大!」

  沙成山又把上衣脫掉,張大夫伸手在傷口四周按著,邊問道:「這地方痛不痛?這地方又是怎麼痛法?是刺痛?木痛?悶痛?抽痛?」

  沙成山說出自己的感受來!

  張大夫點點頭,道:「乖乖,真是命大!」說著回頭對團面老者笑道:「未傷及經脈,真是幸運,扁兄你看……」

  沙成山猛古丁回頭直視團面老者!

  老者已伸手在自己面皮上一陣揉搓,只見假皮紛紛落下來……團面老者以袖拭面,笑道:「沙成山,我們死裡逃生的又見面了,哈……」

  沙成山怔怔的道:「原來是扁老呀,你……」

  不錯,團面老者正是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

  沙成山激動的拉住扁奇一手,道:「扁老,是沙成山把你老的幽清之地攪翻,害你如今四處飄蕩……我……」

  撫髯哈哈笑起來,扁奇道:「人都是怪物,靜極思動,動極思靜。我老頭兒是靜極思動,這幾個月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不少新鮮事,當然也就長了不少見識。倒是你老弟,還真令我老頭兒放心不下。說真的,你那懷有身子的老婆呢?那真是位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對待她喲!」

  年紀大的人嘮叨些,也是常情。但扁奇的話令沙成山頓感心熱!

  是的,這些天他幾乎已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真難得聽到老人家如此的關懷,遂苦兮兮的道:「扁老,別提了,我那蘭妹生了個兒子,五天不到便母子失蹤了!唉,我沙成山這些天正為此事南北奔波不已……」

  扁奇也是一驚!

  張大夫道:「像你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當初就不該有老婆,沒得倒害了一對母子!」

  扁奇怒視著張大夫,叱道:「張愛寶,你如果指摘我這位沙老弟,小心我老頭兒同你絕交!」

  張愛寶忙低頭低聲的道:「不說,不說,好了吧?我為他療傷祛毒吧!」

  張愛寶一邊忙著替沙成山療傷,一邊自言自語,道:「普天之下我只向你扁老大與藥老三低頭,娘的皮,就好像你二人是我的剋星!我……認了!」

  沙成山心中在想——張大夫口中的藥老三,難道就是苗疆名醫聖手藥老子?

  半個時辰後,沙成山睡著了!

  是他太疲累?還是張大夫的藥靈光?

  扁奇掩起房門,怔怔的坐在床邊,張愛寶幾次催他,他都不走,於是,張大夫回藥店去了!

  沙成山睡的真是香又甜,這一覺直睡到二更天!

  扁奇見沙成山猛古丁挺直身子,真的嚇了一跳,道:「老弟台,你醒了?」

  沙成山下床,道:「扁老,什麼時辰了?」

  扁奇道:「離子時尚有一個多時辰!」

  沙成山道:「糟了!」

  扁奇道:「什麼事情糟了?」

  於是,沙成山對扁奇道:「我把秦百年女兒秦紅囚在山洞中,言明三天到四天,一定放她出來,子時一到我豈不是失約了?」

  扁奇道:「如果不遠,你還來得及!」

  沙成山道:「龍騰山莊要我兩天內放出秦紅,扁老,我原是今日早上便要放人的!」

  扁奇道:「不急,不急,你正可以把秦紅掌握在手中,逼他們替你找出丘蘭兒母子!」

  猛搖搖頭,沙成山道:「丘蘭兒母子不是落在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我沙成山就不能挾持秦紅為人質,否則豈不落個奸險惡詐的臭名?」

  搖頭一歎,扁奇道:「君子爭義,小人爭權,沙老弟,你真是我老頭兒心目中的好樣人物!」

  沙成山忙叫進夥計,包了一大包食物,便立刻往方家集西北方的槐樹坡趕去!

  此刻,又是一個明月夜!

  沙成山匆匆的躍過那個突出的危崖,閃身走入洞中!

  沙成山並未開口叫,他小心的往洞內走著。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微微的哭聲傳來,心中不由吃一驚!

  越走,哭聲越清晰,正是秦紅的聲音!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37:10

第四十六章


  沙成山遙望過去,見油燈下只有秦紅一個人在那兒,於是,他立刻叫道:「秦姑娘,沙成山來了!」

  裡面,秦紅拭淚望過來,道:「你說話不算數,為什麼遲來一天?」

  十分歉然的走近前,沙成山雙手把一包吃的送過去!

  秦紅一掌把吃的打落地上,她雙淚迸流……

  沙成山一怔!

  秦紅「哇」的一聲撲進沙成山的懷裡,她認真的號啕大哭起來了……

  半晌,沙成山方才托起秦紅下巴,道:「可願意聽聽我來遲一天的理由嗎?」

  緩緩的坐下來,秦紅這才拾起地上吃的,邊吃進道:「好嘛,你說說你為什麼晚回來一天!」

  沙成山坐在秦紅身邊,他歎口氣,道:「果然如你之言,丘蘭兒母子並未在鳳凰嶺的龍騰山莊上!」

  秦紅道:「天下也不是只有丘蘭兒一個女人,真要是找不到她母子,難道你還要……」

  沙成山重重的道:「我一定會找到她母子的!」於是,沙成山把這次鳳凰嶺遭遇,詳細的說了一遍!

  當沙成山說到回來時一路遭人截殺之事,秦紅冷冷的不再開口了!

  沙成山沉聲道:「秦姑娘,你以為是誰在要我的項上人頭?」

  秦紅白了他一眼,道:「幹你這一行的,太多的人在等著割你的人頭,我怎麼會知道?」

  沙成山突然道:「會不會是你爹?」

  秦紅全身一震,道:「我不敢說不可能。沙成山,你應該明白,這種事情我怎會知道?」

  沙成山站起身來,道:「好了,秦姑娘,沙成山尚有事待辦,你可以走了!」

  秦紅瞪著一雙大眼睛,道:「你趕我走?」

  沙成山道:「我同你爹,你舅舅,已到水火不相容,冰炭難同爐的地步,我們還是早早分手的妙!」

  秦紅道:「就這麼輕鬆的分開?」

  沙成山道:「那要如何分開?」

  秦紅道:「你違約晚回來一天,應該受罰!」

  沙成山道:「怎樣罰法?」

  秦紅想了一下,道:「我不能白白坐等一天!這樣吧,你陪我在洞中坐到天明,天明之後各走各的,如何?」

  沙成山睡了一天,精神極佳,又敷了張愛寶的靈藥,連傷處也已結了癡,他此刻一心想到小村子去找那一對老夫妻,這時聞得秦紅的要求,歎口氣,便坐下來!

  秦紅拖住沙成山一臂,道:「我們談一夜,也算是一件不尋常的事了!」

  沙成山道:「最好是在高山之巔,大河中央,荒山野林無人地方靜下心來暢談。此刻我心亂如麻,哪有心情暢談?怕辜負你了!」

  秦紅把嫩臉貼上沙成山肩頭,道:「不談也沒關係,就這麼靠在一起也是好的!」

  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希望你立刻快馬趕回龍騰山莊你舅舅家中,也免得你舅舅罵大街!」

  秦紅道:「已經晚一天了,再多晚半天有什麼關係?」她突然伸手去摸沙成山的鬍子,又道:「你也怪可憐的,一定在想丘蘭兒母子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如果……」

  秦紅幾乎把臉貼上去,她輕柔的問:「如果什麼?」

  沙成山道:於如果誰能指引我一條明路,沙成山必終身感激此人!」

  秦紅幽怨的道:「我雖貴為虎躍山莊大小姐,又有舅舅的呵護,但仍然沒有丘蘭兒幸運,唉!」

  沙成山道:「丘蘭兒的命太苦了,跟著我就生活在驚濤駭浪之中。大小姐,這種痛苦你是不會理解,也不會明白的!」

  秦紅雙手摟住沙成山的腰,道:「沙成山,你難道不為我的付出而動心?」

  沙成山古井不波的道:「我是個大男人,怎會不知秦姑娘的心意?然而我不能。人要有自知之明,秦百年是容不:下我的。」

  秦紅道:「你沒有表示,怎知我爹不答應?如果你能忘卻過去,我就同你一起回獅頭山!」

  沙成山道:「可惜的是我無法忘卻過去,更不會忘記丘蘭兒母子!」他一頓又道:「秦姑娘,怕要令你大失所望了!」

  秦紅突然笑笑,道:「沒關係,沙成山,我會等,等到丘蘭兒真的失蹤,甚至……」

  沙成山吼叫道:「不要說了!」

  秦紅並不生氣,她淡淡的道:「不說便不說,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深深的歎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有些失態!」

  秦紅嘴角一牽,道:「沒關係!如果想同大嫖客沙成山廝守在一起,就必須承受你這般的吼罵,嘻……」

  沙成山猛低頭,四目相對!

  秦紅的面孔絆紅中帶著一份渴求!

  是的,那是女子特有的表徵。沙成山在柳仙兒身上卻沒有發現過這副樣子!

  因為,柳仙兒看得談,看得平淡的人,臉上是不會有這種醉人的艷紅的!

  秦紅就不一樣了,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大小姐,看來對於男女間的事還陌生得很,也嫩得可憐!

  誰也沒有說話,然而語音在二人的心中激盪!

  秦紅心中似有小鹿在撞擊著:「沙成山,你這小子,怎麼還不敢動手?你怕我會吃了你?」

  沙成山心中有著矛盾。他實在難以理解,自己哪一點漂亮,竟然弄得秦大小姐也另眼青睞?

  咬咬牙,按成山猛的樓住秦紅的腰!

  只是嚶嚀一聲,秦紅已倒入沙成山的懷裡不動了!

  似乎是——山雨欲來風滿洞的光景吧!

  沙成山有著同秦紅卯上的衝動,他那滿嘴粗胡茬子便一個勁兒的在對方的嫩臉上、脖子上、甚至胸前磨贈著!

  秦紅口中發出切咦陪」之聲不絕——兩隻手樓得更緊了!

  於是,就在一陣擁抱與熱吻中,沙成山的手觸到了秦紅的衣扣!

  他摸了一陣子未解開,秦紅卻自動伸過手來。不料沙成山猛古丁一把按住秦紅的手,他仰起頭來!

  秦紅一愣,立時把半閉的美眸睜大,她愣愣的看著幾近癡呆的沙成山!

  濃重的歎了一口氣,沙成山道:「對不起,秦姑娘,我失態!」

  秦紅有些使咽的道:「是我,是我……願意……」

  沙成山道:「但我卻木能……不能因為自己心中對你爹的懷恨,而毀了你的清白!」

  秦紅重重的道:「寧願把清白交給你,也不願給那個庸俗的哈玉!」

  沙成山道:「算了,就讓我們做個純潔的朋友吧!」

  秦紅似是懊惱的道:「沙成山,你大概不是為了我的清白吧?」

  沙成山道:「我實在不願輕易壞了你的名節!」

  秦紅猛古丁跳起來,道:「什麼名節?什麼清白?你的心中去不掉為你生子的丘蘭兒,你想到了丘蘭地,你仍然忘不了她!沙成山,你心中對她產生愧疚,便不敢接受我對你的愛意,是吧?」

  沙成山點點頭,道:「我不否認!」

  「你還是承認了?是嗎?」

  「當然,大部分也是為了你的名節。秦姑娘,沙成山不是浪蕩子,更非江湖上淫徒之流。如果我接納了你,此生我便要對你負責到底!」

  秦紅咬著嘴唇,道:「如果你是浪蕩子或淫徒,我早就不屑於找來了!」

  沙成山歎口氣,道:「原諒我,秦姑娘,在未確定丘蘭兒母子二人的生死存亡之前,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愛意,秦姑娘……」

  他扶著秦紅雙肩,又道:「秦姑娘,人要將心比心!如果你是丘蘭地的話……」

  秦紅猛的又抱住沙成山,道:「沙成山,你雖然拒絕我的愛,但我並未看錯人,你是一位真正的俠土!」

  伸出雙手托住沙成山的毛臉,秦紅錯蜒點水似的在沙成山的唇上吻了一下,回頭便走!

  沙成山忙追上前去,道:「你現在要走?」

  秦紅未回頭,輕聲道:「你願意送我一程嗎?」

  沙成山道:「應該的!」

  秦紅道:「你不是要上那個小村子去嗎?」

  沙成山道:「是的,但我還是要先送你,因為我曾經答應江厚生,兩天之內送你回龍騰山莊!」

  「不是已經晚了嗎?」

  「是的,晚了一天。但只要你回到鳳凰嶺上,我還不算對姓江的失約!」

  緩緩的走出山洞,沙成山與秦紅二人雙雙趕到平安客棧外。沙成山叫開店門,開門的夥計愣住了!

  沙成山道:「快把我的馬牽出來!」

  夥計匆匆拉出烏錐馬,對沙成山道:「客爺,你的篷車是不是……」

  沙成山道:「暫時不用,好生照看著!」

  秦紅躍上馬,低頭道:「沙成山,你不是要送我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秦姑娘,我送你過沙河!」

  秦紅道:「一馬雙跨?」

  沙成山立刻對夥計道:「再拉匹馬來!」

  秦紅突然又躍下馬,道:「不用騎馬,我ffJ走路!」

  沙成山接過馬緩繩,道:「也好,我拉馬送你!」

  夥計見二人往街頭走去,愣然站在棧房門口,自言自語的道:「那個女子會是誰?」

  秦紅果然未再騎馬,兩個人並肩走著,誰也未再開口說一句話,秦紅沒有,沙成山也沒有!

  然而,沙成山十分清楚,秦紅一定知道她爹的陰謀,甚至江厚生的陰謀。鳳凰嶺上張長江曾經說到過「大計劃」,難道秦紅會不知道?

  秦紅當然知道!但秦紅也明白,要想把沙成山這種一流高手拉到爹的身邊,此時怕尚無可能。自己的行動是瞞著老爹的!

  原來秦紅找上沙成山,不只是她心儀沙成山的為人,更是看重沙成山的武功。他相信,爹爹如要完成武林霸業,沙成山就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因為一個沙成山,要比遼北黑龍堡的力量可靠得多!

  二人各懷心事,然而,秦紅卻懷著可怕的心事。沙成山自然不會知道!

  春陽露頭,前面一道山岡。沙成山指著前方,道:「十里岡。秦姑娘,我們已離開方家集十里了!」

  秦紅笑笑,道:「輕鬆走路也蠻愉快的!」她俏目望著沙成山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騎馬?」

  沙成山淡淡的道:「不知道!」

  秦紅道:「你答應送我到沙河,沙河距離兩百里,騎快馬不用一日。為了多相聚一時,所以我選擇走路!」

  「秦姑娘用心良苦。但我心中卻一直懸念著丘蘭兒母子,所以……」

  「所以你一直苦在心裡,沙成山,是嗎?」

  「是的,我心中是很苦,但為了感謝秦姑娘的青睞,沙成山苦也認了!」

  秦紅咬咬牙,道:「沙成山,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頓了一下,東道:「當然,我也會以相等代價為你做一件事情!」

  沙成山道:「請講!」

  秦紅道:「答應我,不與我爹為敵!」

  沙成山面皮一緊,道:「我不夠資格,秦姑娘。我憑恃什麼去同你爹為敵?」

  秦紅道:「你的忿癲,也可以說是一腔熱血!沙成山,你只要不同我爹為敵,什麼事情都好辦!」

  沙成山冷冷的道:「包括你昨夜的表現?」

  秦紅面色一寒,道:「沙成山,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只要你不與我爹為敵,秦紅幫你找丘蘭地母子。如果……如果他們確已不在人間,我會挺身而出,不顧一切的嫁給你,為你生孩子,為你做羹場,為你……」

  沙成山全身猛一震,道:「秦姑娘,你告訴我,有什麼理由我會與你爹做對?」

  秦紅道:「以你的作風,因為你是『二閻王』沙成山!」

  咬牙末再開口,沙成山雙目一緊。他低沉的環視四周,雙目炯炯的繞行在十里坡官道上!

  蹄聲十分有韻律的發出「的搭」聲,然而沙成山已似乎聞到一股子血腥味!

  不錯,他曾在這坡上同「西隆二十四鐵騎」拚過命,這地方他並不陌生!

  此刻,坡上的那座破廟前面,一排站著四個人。沙成山沒有多看,他拉著馬低頭走向場子的另一端——那是下坡的官道!

  秦紅卻驚異的叫道:「關大哥、張總管,你們都來了?」

  停下腳步,沙成山對秦紅道:「有人接你了,秦姑娘,看來我不能送你到沙河了!」

  那面,四個大漢並肩走過來!

  不錯,四個人之中有三個沙成山認識!

  鳳凰嶺上「龍騰山莊」的大總管張長江與「洞庭雙煞」「水蟒」石大魁、「地虎」汪為仁!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0:38:07

  另一個與張長江並肩而來的是個相當威嚴的中年壯漢,這人生得一副金剛怒目樣,鼻子挺直,嘴唇厚實,雙眉濃長久鬢,虎目含威,走地有聲!

  從秦紅口中的「關大哥」三字,沙成山已猜中,此人定是住在項城衙門隔壁的關天水——秦百年的大徒弟!

  秦紅緊走幾步迎上去,道:「關大哥,你們……」

  張長江冷冷對沙成山道:「姓沙的,你準備擄我們秦姑娘上哪兒?」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是擄,是送,送往你們的龍騰山莊去!」

  張長江怒吼一聲:「呸!」

  他逼前一步,叱道:「沙成山,三天期限,你答應秦姑娘回到鳳凰嶺,我問你,今天是第幾天!」沙成山道:「第五天!」

  張長江怒哼一聲,道:「虧你還記得!如果是三天內,老子相信你的話。如今已超過限期兩天,你不是擄我們小姐又是什麼?」

  秦紅立刻解釋道:「沙成山是遇上麻煩了,他才晚了一天半,算了!」

  冷笑連聲,張長江道:「像他這號人物,哪天沒有麻煩?操!」

  姓關的伸手制止秦紅開口,他泰山石敢當的站在沙成山面前,道:「我叫關天水!」

  淡淡的,沙成山道:「久仰,秦百年的入室弟子!」

  關天水重重的道:「久聞沙尼武功高絕,關某早想前來領教,都為俗事所羈,今日倒是個好機會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領教不敢當,倒是要令關兄失望,因為沙某也是一身俗事待辦,難以在此時答應關兄,真是對不住!」

  張長江怒道:「何妨把關兄的要求也當成俗事一樁?沙成山,你難道怕了?」

  沙成山望望對面四人,他不再開口的向秦紅點點頭!

  桑紅低聲對關天水道:「叫他走吧!」

  秦紅語音似在要求,沙成山心中一痛!

  關天水沉聲道:「走可以,那得露上兩手!」

  秦紅道:「大師兄,我們回去吧!」她看了沙成山一眼,似要向沙成山證明什麼的又道:「哈克剛父子走了嗎?」

  關天水道:「走了還會再來。師妹,你且慢慢走,我把這兒的事情解決之後,立刻追上!」

  秦紅急切的道:「這裡會有什麼事?我們走吧!」

  關天水重重的道:「快走!我來,也是奉了舅老爺的命!」

  他指指沙成山,又適:「老實一句話,此人非除不可,他太討厭了!」

  秦紅道:「大師兄,你……」

  關天水猛然怒喝道:「你還不快走?」

  見曾見過關大師兄如此生氣?秦紅雙目一紅,幾乎掉下眼淚。她一跺腳,回頭疾步便走!

  沙成山慪訴的拋下級繩,他淡然的橫移三步,道:「四位,看來沙某別無選擇了!」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成山,久聞你的『銀鏈彎月』十分霸道狠毒,關某導想領教,希望你別令關某失望!」

  沙成山道:「既然關死心意已決,看來這場流血豁命的爭鬥是難以避免的了……」

  一邊,張長江冷峭的道:「你早就該明白,沙成山,從我們二公子死在沙河的那一天起,這流血爭鬥便要無可避免的拚纏下去,而最終你將面臨的下場,怕要比你想像中的更悲慘!」

  沂慪的嘴角一牽,沙成山道:「十年血海生涯,草莽風雷,綴串著的便是無窮盡的搏殺與卑賤的滴血,久了,便也看透了生與死,原是極其平淡的事。似我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有幾個下場會美滿而壽終正寢?」

  張長江憤怒的道:「明白最好,如此,你那心胸便更為你的死而了無牽掛,也令我們感覺上痛快些!」

  沙成山道:「放心!殺人或被人殺,我們何不乾脆些?」

  關天水嘿嘿笑道:「果不其然,單聞你這幾句話,就令關某肅然升起一份敬意。姓沙的,我就衝著你這句話,必然會給你一個痛快!」

  古井不波的,沙成山道:「那好,可以開始了!」

  關天水挽起衣袖,展露出緊紮的金色護腕,緊身腰帶猛然一吸,「掙」的一聲手上已多了一對「豹齒鋼環」,環呈橢圓,閃耀著瑩瑩金光!

  沙成山雙臂不動,恢恢的嘴角一牽,道:「關兄,為了你我同意乾脆利落而不拖泥帶水,更為了我們雙方急需趕辦俗事,我誠意的要求你們四位一起出手,沙某照單全收,如何?」

  濃濃的眉心打結,關天水嘿然有聲的道:「好囂張的狂徒,你覺口出此言,簡直目無餘子,可笑復又可恨!」

  沙成山淡淡的道:「搏殺的過程就如同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姓關的,我的時間已不容我再多耽擱了!」

  暴踏一步,關天水雙臂一分,攔住張長江與「洞庭雙煞」三人。他重重的道:「張總管,你們三位仔細聽著,在我與姓沙的搏殺過程中,不論處於何種不利或有利情況中,都不許你們出手。清退一邊!」

  張長江急切的道:「關爺,不可中了他的激將之計,我們的目的是……」

  「洞庭雙煞」「地虎」汪為仁怒吼,道:「關爺,且容我兄弟先向姓沙的討教,如何?」

  關天水冷冷笑了笑,道:「不,關某決不沾姓沙的絲毫便宜,三位且退一邊!」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喜投機,沙某也為關兄的風度喝彩!」

  右臂一揮,關天水道:「少來,沙成山,好言多了也會惹人厭。你出招吧!」

  緩緩的看了張長江三人一眼,沙成山道:「關兄請!」

  丁字步向右移,移三步又退一步,沙成山看不出關天水移動的步伐,卻發現姓關的口角牽動,錯步的側移也越走越急,他那一對金色鋼環也配合著忽上忽下,挾著勁急的身影,漸漸的發出銳利的嘯聲!

  沙成山雙目平視,宛似不見,任由關天水在四周閃晃,他甚至有些懨懨的要閉起雙目來了!

  關天水並未故弄什麼花招,他實際上正在施展「武林老爺」秦百年的「金環超度」絕技!

  「金環超度」的精奧之處便在於繞行中藉著旋奔的動作,先把自己的身形似騰雲駕霧般提升至雙腳幾乎離開地面,然後猝然撞向敵人,以一對短短的金環眩敵耳目,然後擇有利部位立下殺手!

  然而,沙成山卻幾乎閉上雙目,他十分冷靜的站在那裡,彷彿一個無所事事的閒者,那樣的深沉穩定!

  關天水選擇攻擊的部位真絕,竟是沙成山的右後方,那是禦敵的死角,無論敵人如何行動,都將要慢半拍!

  吼聲似是停滯在空中,關天水人已撞向敵人,一對金色鋼環,挾著一片金光銳風,上取敵人首級,下往敵人關元揮殺,一招兩式,陰狠辛辣!

  沙成山雙肩斜閃,右腕微揚,「噌」的兩聲合為一聲,關天水的雙環生被撞偏!

  沙成山不等關天水會過意來,猛然厲吼:「寒江月刃!」

  正欲旋身再殺的關天水,也同時吼叫如雷的:「金環超度!」

  好一陣金鐵撞擊!

  好一片金星飛舞!

  就在層層金芒中,兩團人影彈分開來,空中也飄起片片碎衣衫市,卻不見有任何血腥出現!

  倒翻著觔斗落在三丈外,關天水立刻把左手金環交回右手,左掌捂著已碎的前胸衣衫,驚怒交加的注視著懨懨而立的沙成山!

  緩緩的轉過身來,沙成山道:「關兄可有興趣再出招玩玩?」

  金環已插回腰間,關天水沉聲道:「沙成山,你不必藉機施惠,關天水不承你這份情!」

  一邊,張長江已撲過來,他重重的問道:「關爺,傷得如何?」

  關天水搖著頭,道:「毛髮未損,上衣已碎。沙成山不知為何刀下留情。可是,我並不謝他!」

  張長江見關天水的胸前橫七豎八的至少有十多條刀口,幾片碎布已紛自空中飄下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道:「關爺,我們的任務是索這廝的命,我們圍殺!」

  沙成山冷沉的道:「張大總管,你們早該聽我的,又何必一人上來,自取其辱?」

  關天水怒喝道:「沙成山,你好狂妄!」

  沙成山道:「是嗎?可知我為什麼刀下留人?」

  關天水道:「說!」

  沙成山道:「我是看在秦姑娘的面上。當然,最重要的是丘蘭兒並非被你們所擄。沙成山處事恩怨分明,借你之口回去上稟秦老爺子,武林世家之威名得之非易,讓他多加珍視!」

  張長江怒道:「你是什麼東西,口氣忒也托大!」

  嘴角一牽,沙成山並未開口,緩緩的往馬前走去!

  張長江沉聲道:「姓沙的,你要走?」

  沙成山未回頭,卻淡淡的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們絕非沙某對手,這場架也就免了吧!」

  洞庭雙煞齊聲吼罵,揮動兵刃便欲撲上,卻被關天水伸手攔住,道:「他說的不錯,我們皆非他對手,就叫他走吧!」

  關天水四人一字並肩的站在山岡上,愣愣然望著沙成山下了山岡,緩緩的馳向方家集去了!

  張長江沉聲道:「可他媽的好,回去怎生向莊主交待?」

  關天水這才想起已走的秦紅,便立刻道:「快,追上大小姐去。別叫她碰上哈克剛父子,就尷尬了!」

  一頓,又對張長江道:「回去我自去向江莊主交待。張總管,這姓沙的是個棘手人物,看來要想把他擺平,得由大公子與他表兄二人了!」

  張長江幾人去拉馬!

  關天水卻仍然遙望著天際,他的話與他所表現的神情,皆充滿了神秘。這究竟又是什麼樣的陰謀?誰也難以料到L沙成山緩緩的騎馬到了平安客棧外,迎面方小雲匆匆自客棧內走出來。沙成山一怔,方小雲已到了身邊!

  沒開口說話,方小雲僅僅對沙成山使了個眼色,便又匆匆的往街頭走去!

  沙成山先是望望客棧內,旋即拉馬追上去。他低低的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了?」

  方小雲未回頭,卻低頭沉聲道:「沙大俠,跟我來!」

  沙成山本再開口,緊緊的踉著方小雲出了方家集。就在一處山坡前,方小雲站住身子回身看,方家集沒有人跟來,她才急急的道:「沙大俠,這兩天我在暗中查探,的確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物出現!」

  沙成山道:「我去了一趟鳳凰嶺,幾乎不能全身而回。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

  方小雲道:「自從得知丘姐姐被人神秘鑄去之後,起初我心中相當高興,因為……因為我……我也有意……」

  沙成山重重的道:「方姑娘,我非草木,沙成山心中明白……」

  方小雲道:「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人與人之間全靠一個『緣』字,更何況丘姐姐已經有了沙大俠的骨肉,事實既成,我又何必強求?倒是丘姐姐眼前的處境,如果換了是我,也一樣焦慮難過,所以我倒替丘姐姐著急起來,這才在這附近暗中察看!」

  沙成山點點頭,道:「方姑娘,謝謝你,我夫妻都謝謝你了!」

  輕聲一歎,方小雲道:「你三番兩次繞過我爹姓命,人非草木,應該道謝的是我方小雲!」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方小雲道:「聞得沙大俠曾言及方家集以北的那座小村子,所以我便信步走向那兒。一清早,便見一個白衣大漢匆匆的走出來,這人走的十分神秘,但他卻忽略我是個女人,不加以注意。等到他走入那家平安客棧,又同一個灰衫人說了一陣子,便拉馬匆匆的走了!」

  沙成山急又問:「走往何處?」

  方小雲道:「往南疾馳而去。時間倉促,又是騎馬,我無法跟蹤!」

  沙成山面現失望的急又問:「客棧住的人呢?」

  「人仍然在!」

  「什麼模樣?」

  「中年大漢,上唇一振粗鬍子,一隻眼大一隻眼小,顎骨奇高,形狀威猛,一認便知!」

  點點頭,沙成山道:「夠了,只要這人仍然在,我便能認出來!」

  「看來,這中間一定有陰謀!」

  「而且是衝著我沙成山來的!」

  「沙大俠,往後的一切,你千萬要小心!須知丘姐姐母子的命維繫在你的身上,你若遭到不幸,她母子怕也危險了!」

  沙成山躍上馬背,低頭對方小雲道:「方姑娘,如果經由你的暗查而找到丘蘭地母子二人,沙成山對於姑娘的暗中鼎力相助,將永銘不忘!」

  方小雲黯然神傷的歎口氣,道:「我為沙大俠奔波,實在是替我爹贖前想,求個良心平安罷了,沙大俠盡可不必放在心上!」

  沙成山拍馬往方家集方向,聞言回頭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方姑娘!」

  餘音已渺,方小雲卻仍然怔怔的遙望著絕塵而去的沙成山,她自言自語的道:「我祝福你們!」

  沙成山回到平安客棧,他匆匆的進入客房,拉了一把座椅靠窗坐下來!

  夥計走來送上茶水,沙成山一把拉住夥計,順手塞了一錠銀子在夥計手上,道:「給你的!」

  年輕夥計又驚又喜,扁大的嘴巴幾乎咧到耳根後,笑嘻嘻的道:「客官,無功不受祿呀!」

  沙成山立刻笑笑,道:「有事要你辦!」

  夥計放下茶壺,銀子往懷裡一塞,道:「你請吩咐!」

  指指院子,沙成山低聲道:「客棧裡可是住了一位上嘴唇留著一提鬍子的人物?他的長相……」

  未等沙成山說完,夥計已笑道:「有、有,就是有一個大個子留著這種鬍子的。沙爺,你找他?」

  沙成山心中激動的道:「這人在此住了多久?」

  仰頭搬指頭,夥計自言自語的算著,道:「總有半個多月了吧?」

  沙成山暗暗咬著牙,又問道:「可知這個客人是幹什麼的?」

  夥計搔著面皮,道:「一口四川官話,說是從西南順江而下,來販賣藥材的!」

  沙成山緊起眉頭,嚼著這幾個字:「販藥材的……」

  夥計點著頭,道:「可就是沒有看到他的貨!」

  豁然一笑,沙成山道:「給我留意著,這人有什麼動靜,你便立刻回我這裡報告!」

  夥計忙點頭,道:「放心,他便是吃飯睡覺拉屎,我全都來向你報告!」

  於是,沙成山掀開被子睡下了!

  他睡的安心,睡得穩,因為他不怕那位則前來的人物會走掉!

  是的,沙成山正陷入迷霧之中,他心中憂慮丘蘭地母子安危,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又必須隨時養足精神,以對付未來難以逆料的洶湧波濤!

  外面已響起二更鑼聲,沙成山房內無燈光。然而沙成山卻並未睡,他精神十足的直視著院子!

  此刻,前面客棧的大門已關,二門也有個夥計走去關起來!

  遠處傳來雷聲,誰都知道免不了一場春雨要下了!

  就在這時候,斜對面的一間客房內閃出一個高大的影子,這人真猾,他只在院子裡稍一停留,便忽的一下子躍上房頂,鬼扭似的一閃而沒!

  沙成山毫不遲疑的拉起後窗躍出去!

  月黑頭的天,外面灰暗一片,沙成山閃身繞向後街,藉著遠處天空閃電,立刻發現一條人影往北奔去!

  於是,沙成山笑了——冷冷的笑了……

  不錯,那正是往小村子去的官道。這條道路沙成山相當熟悉,因為他既曾在此與柳仙兒相會,又曾領著丘蘭兒來此生孩子!

  現在,他並不急於追上前面那人,反而緩緩的,遙遙的跟在後面!

  雖然看起來沙成山並不急,但他內心深處卻非常激動,也相當緊張!

  希望——是的,找到丘蘭兒母子的希望,究竟能否實現,也許便在此一舉了!

  一聲悶雷在天際滾動,緊接著一道刺目閃電,沙成山已遙遙看到前面那個小村子。一條人影直奔到那座小小四合院前面!

  又是一聲悶雷,一溜冷電閃過,沙成山已看不到那條人影!

  沿著小村往西偏,沙成山繞向四合院的後面,立刻躍身上了屋脊。宛如一頭狸貓,沙成山伏在屋脊上不動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04:21

第四十七章


  漢果然顎骨奇大,雙目一大一小,上唇的那撮小鬍子尚自微微在翹。見沙成山大步進來,大漢立刻金剛怒目的吼道:「你是誰?」

  那左面的老者已走向沙成山,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可是沒有找到你老婆孩子?」

  冷冷的,沙成山道:「甭再反穿皮襖裝老羊了,老頭兒!你應該明白,我再找來的目的!」

  老者一湯老六,他側面看了一眼大漢,隨即欠欠身對沙成山道:「我們不是說過嗎?你老婆孩子是遭惡人濾去的,你又找來這裡幹什麼?」

  沙成山面色突然冷酷的道:「剛才還在說,要割我的人頭,怎麼我走到你們面前卻不敢承認了?」

  他猛的直視那次農大漢,又道:「閣下是那條道上的?」

  灰衣大漢沉聲道:「我為什麼家告訴你?」

  灰衣大漢一頓,立刻又問道:「閣下又是誰?」

  仰天一聲哈哈,沙成山道:「朋友,別明知故問了,你明明知道我是沙成山,還裝的什麼羊?」

  灰衣大漢頭一仰,嘿嘿冷笑,道:「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

  「不錯!」

  發衣人沉聲道:「你是怎麼找來的?」

  沙成山冷哼道:「使你粗心大意!」他一頓又道:「朋友,你走出平安客棧,我便盯上閣下了!」

  灰衣人雙眉一橫,道:「你盯我幹什麼?」

  沙成山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難道你們不是陰謀取沙某人的項上人頭?」

  灰衣人望了一邊的場老六一眼,遂又冷沉的道:「沙成山,你說清楚,是誰在謀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先是方寬厚,後來又是『苗疆百毒門』,訪問你閣下又是哪一派?」

  灰衣人冷哼一聲,道:「好嘛,『二閻王』變成人人得而誅之的人了,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淡淡的一曬,沙成山道:「只可惜他們皆失敗了,當然也包括你閣下在內!」

  灰衣人又望了場老六夫妻二人一眼,面色寒寒的道:「沙成物老子承認有意謀你的人頭,而且要不清會力的下手l」-」

  場老六已雙目含明的望了灰衣人一眼,他正欲開口,灰衣人又道:「湯老六,今晚我們又要攜手合作了!」

  沙成山冷冷道:「合作下手,謀我項上的人頭?」

  場老六老婆也在緩緩的咧嘴……她低沉的道:「既然仍跳不出江湖這口大染缸,橫豎豁上吧,老伴!」

  沙成山嘿嘿笑道:「行,也算有骨氣,更是看得開!三位,在未動手之前,可否亮出各位的字號?」

  灰衣人立刻搖頭,道:「沒此必要!」

  沙成山雙目一厲,沉重的道:「湯老六!」

  場老六手中握著一隻臂粗的旱煙袋,聞言一橫眉——往日那副慈眉善目的和氣模樣,一下子便全走樣了,他嘿處的道:「什麼事?」

  沙成山突然聲音放低的道:「從二位老人家眼前國原漢畢露,當知我妻丘蘭兒母子的失蹤,必然與你二位拉力部。繫了!」

  場老元男子快步員動服,沉聲道:「不知道!」

  按成山道:「老人家,你這『不知道』三字出口,單是從聲音上辨,就知道說的不是心內話,多少含著欲蓋彌彰的味道!」

  場老六重重的道:「告訴你,老子不知道!」

  笑笑,沙成山心中已自篤定。

  因為,只要施出手段,不如他們不說出丘蘭地母子下落,然而那天自方家集回來,這二老被捆……

  咬咬牙,沙成山又道:二位老人家,在江湖上打滾的人,能享高壽如二位者,似鳳毛做角而不多見,不要到頭來落個屍橫血濺,不得壽終正寢1」

  場老六怒喝道:「老子不計較!」回錢翩敢。

  沙成山怒容滿面的道:「好個不計較,無異於承認我妻失蹤是你們動的手腳了!好個表演功夫,那日你二人被捆,原來是瞞我耳目、迷我心志的欺瞞行為!」

  灰衣人反手握著一對鋼爪,閃身在沙成山右邊,那模樣相當凶殘!

  他雙唇翻捲,一嘴大牙盡露,宛似豺狼架式,雙目似要噴出火來的吼道:「沙成山,你很想知道我們是誰?」

  「不錯!」

  「你罩想知道你老婆兒子下落?」

  懷錯!」沙成山心口狂跳的又接道:「而且我勢在必知!」

  灰衣人忽然仰天一聲平等。宿,「只怕你難以如願!」

  沙成山道:「是嗎?」

  一邊,場老六用肩碰了碰身邊的老太婆,只見老太婆的手一亮,好大的一把剪刀已握在手上!

  老太婆把剪刀弄得「嚓嚓」響的尖聲道:「沙成山,你真走狗運!」

  一愣,沙成山道:「好嘛,收生婆子變成母夜叉了!」

  厲吼一聲,老太婆道:「別人模人樣的對我老婆子說這種大話!姓紗的,我老婆子走道的時候,你他媽的還沒有出世呢S」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老而不死,迂腐可憐;苟延殘喘,令人可歎。你的這副模樣,也不值得你如此倚老賣老的誇口!」

  老太須乎拗氣有聲的道:。好可惡的小子啊……」沙成山道:「倒要聽聽,沙某的運氣在什麼地方?」

  老太婆沉聲道:「當初我老婆子並不知道你小子就是『二閻王』沙成山,更不知道你的項上人頭是如此的惹眼與可貴,直到最近方明白,否則,我老婆子稍使手段,姓沙的小子啊,你休想逃出我社大娘的手掌心!」

  坦然一笑,沙成山道:「好、好,你的坦承令沙某高興不已,這說明你們是主謀我妻的人了!」

  灰農大漢猛一瞪眼——那隻小眼睛也大得嚇人。他重重的一揮手中鋼爪,道:「姓沙的,你不是很想知道你老婆孩子的下落嗎?」

  「一定要知道!」沙成山的雙手已反臂把兩扇木門關牢。他訴極的又道:「當然,我也有相對的條件交換!」

  湯老六咬咬口中幾顆老牙,道:「除非是你的項上人頭,當然,你不會答應!」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門已上掛,三位已是甕中鱉,又何領我用人頭換?」

  灰衣人重重的道:「沙成山,你以為吃定我們三人了?你以為你今晚一定會弄清楚你老婆孩子的下落?」

  沙成山道:「一定!你們不相信?」

  灰衣人咬咬唇,對湯老六道:「湯老六,動上傢伙,你們給我往他下盤狠著殺,上路我來侍候!」

  湯妾六與杜大娘二人點著頭……

  沙成山冷笑道:「三位不聽一聽我提出的是什麼優握的交換條件?」

  湯老六沉聲道:「快說!」

  沙成山道:「條件既簡單又代提,只要說出丘蘭兒母子二人的下落,我大方的放你三人活路!」

  灰衣人「呸」的一聲,罵道:「狗屁,你一廂情願,老子們寧死不幹,何況你我尚未過招動手!」

  湯老六也厲聲道:「對,他奶奶的,刀刃是鋒利的,運氣卻是老天安排,鹿死誰手,端著各人造化!」

  輕輕搖頭,沙成山道:「別提什麼造化。三位,我相信的是實力。憑三位的實力,沙某相信你們輸定了!」

  灰衣人憤怒的吼道:「沙成山,你以為真的吃定我們三人了?」

  杜大娘肩一橫,罵道:「畜牲,你太小看老娘了!」

  她一頓又道:「老娘恨不得當初接生你兒子時,一剪刀剪斷那小雜種的脖子!」說完手中剪刀「咋」的一聲尖響!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別逼我,三位!只要你們任何一人說出她母下落,你就沒事了!」

  灰衣人雙目直視湯老六,怪聲道:「湯老六,我計l還等什麼?上!」

  旱煙袋挽起三朵金花,快不可言的便往沙成山關元點過去,狠辣手法,令人髮指!

  壯大便在這時,上身一旋,右臂一招「毒龍進校」,大剪刀張開,便往沙成山的足踝送去、口中尚自發出一聲果叱:「死吧,我說!」

  沙成山慕地左臂吞吐,似乎他的出手早就在事前經過捏拿丈量一般的準確,疾閃的手掌捉住了最快點來的粗旱煙袋!

  下壓反撩,快得只是眨眼間功夫,便聽得「噹」的一聲尖鳴,旱煙袋正撥打在持剪刀的手腕上!

  一聲尖銳的呼痛,杜大娘踉蹌後退不迭,一隻右腕再也不聽使喚,大剪刀便在她的暴退中飛到桌面上!

  緊接著,「咋」的一聲脆響,場老六一聲怪叫,入已跌出兩丈遠,撞在牆邊地上。他的右臂已被沙成山扭脫,痛得他在地上直著嗓門怪叫不已!

  灰衣人未出手!

  灰衣人仍然穩穩的站在那裡!

  沙成山冷冷的道:「閣下的模樣,似乎有意同沙某開談判了?」

  灰衣人突然冷笑道:「你很想同我談條件?」

  沙成山道:「我並不希望殺人!」

  灰衣人望了地上的湯老六與杜大娘一眼,突然道:「他們只是一對退休的老人,功力上自然要打折扣!」

  沙成山道:「我敢說,你比他二人好不了多少!」

  「是嗎?」灰衣人又道:「我說過,你永遠不會從我們這裡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姓沙的,你最後只能得到兩個字!」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請問是哪兩個字?」

  「失望!」灰衣人嘿嘿笑著又道:「只有失望二字!」

  沙成山望望湯老六,道:「也許你閣下不會說,然而他們二人還是會說,因為,只有年老的人,方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

  灰衣人道:「他們會嗎?」

  沙成山道:「不用閣下費神,我有方法令他們說。你難道不信?」

  於是,灰衣人又重重的望望湯老六與杜大娘二人,眼神中有了異樣的冷芒!

  僅極的冷哼一聲,沙成山道:「朋友,別打歪主意,你可以不說,但卻無法叫他二人不開口!」

  嘿嘿冷笑連聲,灰衣大漢唇上的短望抖了幾下子,道:「沙成山,老子碎了你!」

  他吼聲仍在,錯步橫肩抬腿,兩團精芒直往沙成山推去,去勢之疾,之狠,宛似卯上幹一般!

  然而;沙成山面色冷酷的不為所動,他心中正自敲定一個主意,那就是先收拾這灰衣人!

  因為只有收拾灰衣人,湯老六夫婦才敢口吐真言!

  不料,沙成山正欲出手,忽見那迎面招呼過來的兩團精芒,以更快的速度,神奇的中途忽然分開來,一雙利爪極端巧妙而又狠毒的掃過湯老六與杜大娘的脖子,帶起的鮮血中有著碎肉!

  尖厲的狂噪聲只喊出一半,場老六怒指灰衣人道:「你……你為……」

  另一面,杜大娘連喊叫的機會也沒有,雙目擠出眼眶外,死不瞑目,卻萎縮在地上!

  灰衣大漢一招斃了湯老六夫婦,身子就地翻滾,已閃在兩文外!

  於是,連沙成山也愣然了……

  太出人意料了,沙成山張大嘴巴,面色難看!

  灰衣人得意的嘿嘿笑道:「沙成山,你估料不到吧?哈哈……」

  沙成山重重的道:「不錯,你是令沙某吃一驚。但你的狠毒,不外是兩個理由!」

  扶農人道:「兩個理由?」

  「不錯!」沙成山仍然堵在門後,道:「其一,你以為殺了湯老六夫婦二人,自己就有活命的機會!」

  扶農人道:「嗯,你的反應極佳!」

  沙成山又道:「理由之二,當然更明白,一旦連你也沒有機會活命,便更不用擔心我會知道丘蘭兒母子二人的下落,是嗎?」

  灰在人嘿然一聲,道:「沙成山,你猜對了,不錯,這正是我心中想的!」

  沙成山冷沉的一哼,道、「朋友,你太小覷沙某了!我會立刻讓你知道,我的獨特方法,那是一項江湖上少有人利用的逼供方法!」他一頓又道:「當然,我並不想在老兄身上施展,除了萬不得已……」

  灰衣人雙爪一碰,發出擁鳴之聲,道:「沙成山,勝負未分,輸贏未定,別拿大話唬老子。記住,一朝豁出去,我會全力以赴!」

  沙成山歎息的道:「明知不可為而為者,是為愚鈍。朋友,你以為呢?」

  沙成山的話甫落,灰衣大漢猛古丁和身而上,口中暴喝道:「你給老子死!」

  兩團精芒碎映,中途合二為一,狠辣的朝著敵人頭上送去!

  一聲冷笑,沙成山雙腳不動,雙肩閃晃,「銀鏈彎且」

  「嗆」的一聲抖映如電,空中立刻響起金鐵撞擊之聲!

  灰衣人真是卯上幹了,只見他雙臂噴血不退,右腳疾抬,側左肩便是七次連續狂踢!

  於是,沙成山挫著鋼牙一聲「嘿」,金鋼指疾往下點,「叮叮叮」一連三響,灰衣人右足一陣痛,瞠目結舌的一跌便坐在地上,鮮血一灘,他正跌坐在血水裡!

  「嗆」的收起銀鏈彎月,沙成山雙手搓著冷笑道:「朋友,你的勇氣十足,可惜藝業稍差。由此可知上天是公正的,想在較量的時候賭運氣,那是自討苦吃!」

  灰衣人仍然冷漠的道:「你勝了,但你仍然一無所獲。沙成山,你不下重手殺著,當然怕我當場死去,斷了你的希望,可是……」

  沙成山道:「我不想多說廢話,朋友,就算沙成山求你,如何?」

  灰衣人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的道:「沙成山也會求人?」

  當然,沙成山不會求人,但想到丘蘭地與兒子,便也只得委屈一番的求人了!

  沙成山內心焦急萬分。為了丘蘭地母子突然失蹤,他不惜硬闖鳳凰嶺。為了她母子,原本是遠赴大漠閻王坡請來兩位幫手,卻萬萬想不到搬請來的「大漠紅鷹」戈二成與「毒蜘蛛」柳仙兒,一夜之間變成了要命的敵人!

  現在——現在沙成山當然不會輕易的就下手殺死灰衣入了;灰衣人兩臂血糊淋漓,那也全是皮肉之傷!

  灰衣人咬牙怒視著沙成山,又造:「沙成山,不論你使出什麼手段,你都將一無所獲!」

  沙成山突然一挫牙,彎腰一把抓住灰衣人一足,猛古丁脫下灰衣人靴子。他憤怒的道:「你既想試,我又何必替你擔憂!來吧,讓我們進行另一場比鬥,看看你的意志堅,還是我的手段高!」

  灰衣人連右足也無法踢出,左足卻被沙成山牢牢抓起來,不由得憤怒的甩出右手僅握的鋼爪!

  「琳」聲中,那只鋼爪直往沙成山迎面擊去!

  猛然縮頸,沙成山手往上托,「撲」的一聲,那支鋼爪便生生嵌進灰衣人的腳背!

  好淒厲的一聲狂海,灰衣人憤怒的罵道:「王八蛋!」

  「嘖嘖」兩聲,沙成山緩緩的拔掉鋼爪,看著標濺的鮮血,冷笑道:「朋友,痛嗎?」

  灰衣人罵道:「你娘的!」

  沙成山道:「那麼,我再給你添加些別的味道吧!」話聲甫落,他的左手食指疾點灰衣人的「湧泉」與「公孫」二穴!

  初時灰衣人只是全身一彈,不旋題間,左足連連抖閃,外溢的鮮血也被他抖得飛滴不已……

  灰衣人口中發出尖銳的哼聲,分不出是笑是哭……

  沙成山卻鬧鬧的道:「這種既癢又痛,癢得鑽心,痛得入骨的味道,不錯吧?」

  不料灰衣人的上唇短望上翹,咬牙切齒道:「沙成山,你依然毫無所獲,老子死也不會告訴你!」

  沙成山一把再撈住灰衣人左足,他憤怒的道:「朋友,、別叫我下手狠辣的毀了你的腳趾。只要你告訴我……告訴我丘蘭兒被你們擄藏的地方……」

  灰衣人咬著唇,道:「休想!」

  沙成山真的開始瘋狂了!

  他左指搭在灰衣人的左足大拇指上,暗中運力往上掀,便聽得一聲清脆的「咯」聲,灰衣人立刻一聲尖嚎:「啊!」

  沙成山抖著手中的一塊腳指甲,冷沉的道:「朋友,我不急,我會等到你說出我必須知道的!」

  灰衣人冷冷的喘著氣,道:「沙……成……山,你最好殺了我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慢慢來,我可並無必要殺你!

  如果你肯合作,我馬上為你療傷!」

  灰衣人那一大一小的雙目睜得奇大,他輕搖搖頭道:「沙成山,你體得……再作夢吧……你……」

  不等灰衣人話說下去,沙成山的手指頭又指在灰衣人的第二個腳指甲上,顯然他要再掀掉他的這只指甲了!

  痛與癢交合而令灰衣人難以承受,沙成山卻冷酷的,宛似要盡情發洩出滿腔怒火與怨氣般,滿臉的殺氣!

  就在這時候,灰衣人突然大吼一聲,猛的一個挺身,橫裡撈到杜大娘身邊的大剪刀,他腰桿一挺便往沙成山的下盤掃刺!

  沙成山手往外拋,人已退到門邊!

  灰衣人一審沉笑,道:「沙成山,你還是一無所獲,哈我先替你烘烤衣裳去!」

  一把拉住夥計,沙成山道:「別急,立刻去到那位留小鬍子客人的房間,把他所有的東西給我抱過來!」

  夥計一拐,道:「為什麼?」

  沙成山嘴角一咧,道:「因為他永遠不會再來了!」

  夥計一怔,又驚異的道:「你是說……他也冒雨出去了嗎?」

  沙成山點點頭,道:「而且是一去永不再來了!」

  夥計放下一包濕衣裳便走!

  外面仍在漸漸瀝瀝的下著雨,閃電偶爾一亮,客房中的沙成山清晰的露出冷酷的樣子!

  灰衣入的一堆衣物全由那夥計抱到沙成山的床上來!

  沙成山也不顧全身赤裸,便立刻在衣物中搜找起來,他甚至把幾件衣衫幾乎撕爛!

  失望之餘,沙成山「咯喻」咬咬牙。他做了個怪異的決定,也是瘋狂的決定!

  人往往在心中決定出一件應做的事情之後,心情上便覺著輕鬆多了!

  沙成山便是這樣子,否則,他又怎麼會睡得穩而且又睡得香?

  是的,他有了決定,一個奇特的決定!

  當然,這個決定也近似瘋狂!

  此刻,他——沙成山駕著一輛雙轡篷車——車上躺著一個血糊淋漓的人物——一個死了的人!

  這個死的人當然是那個死不吐實的灰衣人!

  車簾的兩邊,懸掛著一雙精光閃閃的鋼爪。沙成山木然的駕著車子往前駛,不時的左右看一眼那一對鋼爪,心中卻念叨著丘蘭地母子!

  眼看到手的消息又平空的失去,這對他而言,真是一個打擊!

  沿著官道往南駛,沙成山沒有忘記方小雲的話,有個白衣大漢騎馬往南走了!

  當然,沙成山心中在想,「湘江無憂門」的男子便是穿的白衣,而無憂門便在方家集以南!

  然而,沙成山想不出無憂門對丘蘭兒母子下手的動機。難道無憂門也想要自己的項上人頭?

  繞過一道山坡,遠處,只見一彪人馬住這面飛馳而來,從怒馬狂奔的光景看,這批人物定有重大事情!

  沙成山並不為來的這批人物而動心,他極低的駕著篷車,頭也懶得抬的往前面駛著!

  雷一般的蹄聲越來越近,就在路邊一排梧桐樹下,雙方終於看清對面來人!

  沙成山猛古丁抬起頭來!

  迎面已聞得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停!」

  聲音尖吭,在她後面的二十多匹快馬,不少人立而起,馬嘶長鳴不已!

  沙成山也停住前駛,他不得不停,因為前面的路已被來人騎的馬堵塞住了!

  一聲怪笑,對面的女人高聲道:「沙成山,我們又碰面了,咯……」

  沙成山厭惡的道:「你們不在西題橫,又跑來這裡幹什麼?」

  對面,正是西睡二十四鐵騎人馬!

  「鐵腳寡婦」孔二娘一聲乾笑,道:「沙成山,聞得上回你轟轟烈烈的在鳳凰嶺大幹一場,群雄有不少對你十分佩服!」

  沙成山冷然一曬,道:「孔當家不會是找來對我說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吧?」

  嘿嘿一聲怪笑,孔二姐道:「當然,不過……」

  沙成山突然沉聲道:「我有急事待辦,有什麼話,你就快些說!」

  「鐵腳寡婦」孔二娘怒叱道:「你吼個什麼勁?沙成山,我們的賬尚未完呢!」

  孔二娘當然說的是方家集以南的十里岡一戰,那次搏殺,西睡二十四鐵騎死傷七人,二當家「快刀」閻九子至今尚在療傷中!

  沙成山沂慪的道:「孔當家,請恕沙某有要事待辦,且等我把事情辦妥,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沙成山決不令孔當家失望!」

  仰天一聲笑,孔二姐指著篷車,道:「沙成山,聞得你一年之內只做三次買賣,這是你今年開春以來的第一筆生意吧?」

  沙成山心中泣血,但他卻硬把淚水往肚裡吞,一張稍厚的嘴巴緊閉不語!

  孔二娘又道:「篷車上拉的何人?」

  沙成山挫著牙,道:「你很想知道?」

  孔二娘道:「當然。」

  沙成山回身出手,猛的掀起車簾,道:「你看吧!」

  IL二娘引頸伸頭,口中低呼,道:「血人!誰?」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知道,但希望你會知道!」

  孔二姐又看了一遍,仍然搖頭,道:「娘的,沙成山,這個人死得很慘嘛!」

  冷冷一曬,沙成山道:「新鮮,這話會從你孔當家口中說出來,真是新鮮!」

  孔二娘怒道:「有什麼新鮮?」

  沙成山道:「江湖之上,誰人不知你們二十四鐵騎殺人如麻、心狠手辣?比起來,這人算得什麼慘?」

  嘿嘿得意的笑了笑,孔二娘道:「這人是怎麼死的?」

  沙成山道:「你以為呢?」

  孔二娘道:「當然死於你手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錯了,他是自戰而亡!」

  孔二娘突然大怒,罵道:「放屁,這人明明一身是傷,怎會是自救?沙成山,你睜著眼睛說瞎話!」

  沙成山回身後仰,伸手撩起灰衣人的上身衣衫,道:「利剪擁腹,你可要看清楚了!」

  孔二娘叱道:「八成被你逼死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這個我不否認。孔當家的可有興趣知道,我為何逼他嗎?」

  孔二姐道:「倒要聽聽!」

  沙成山道:「因為他同『半』退出江湖的一對老夫婦,合謀擄走了丘蘭兒母子!」

  孔二姐大怒,罵道:「王八蛋,你以為自己真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你以為你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呸,沙成山,他們擄走丘……丘什麼來著……」

  孔二娘身邊一個馬上大漢接道:「好像他說丘蘭地母子二人吧!」

  孔二娘沉聲道:一別管叫什麼了!試問你沙成山,這又關你什麼屁事?要你橫插一腳殺人?」

  沙成山歎口氣,道:「不幸的是丘蘭地的孩子身上流的是我沙成山身上的血!」

  孔二姐一怔,道:「好東西,沙成山,你竟然結婚生子了,這倒才是新鮮!」

  沙成山道:「孔當家的,我也是逼不得已!」他心中只要想起丘蘭兒母子,便難以抑制情緒上的激動!

  孔二娘道:「逼不得已?」

  沙成山道:「不錯!孔當家的,你也是女人,當知女人剛生下孩子四五天便被人擄走,是多麼的不幸對孔二娘嘿嘿冷笑道:「為此,你就逼死三條命?」

  沙成山道:「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但並不是重要的!」

  孔二娘道:「是什麼不重要的原因?」

  沙成山淡淡的道:「他們正在謀我項上人頭!」

  孔二娘好一聲狂笑,道:「沙成山,吾道不孤矣,你的項上人頭,哈……」

  沙成山一愣,道:「難道孔當家的找來方家集,也是在謀我的人頭?」

  十分坦然的點點頭,孔二娘道:「不錯,我老婆子四處找你,直到我們遇上關天水二人之後,那張總管才說出你的行蹤。沙成山,你果然在此!」

  沙成山冷酷的瞪了孔二娘一眼,道:「孔當家的,看來你是專程找我來了,嗯,算得是狹路相逢了!」

  孔二娘鼻孔連哼,道:「不錯,沙成山,我們這是狹路相逢!」

  沙成山道:「孔當家,可否打個商量?」

  孔二娘馬上一咧嘴,道:「商量?商量什麼?」

  沙成山道:「且暫拋開彼此糾葛,容沙某先去尋找丘蘭地母子,我們約期再鬥,如何?」

  孔二娘怪笑一聲,道:「我們沒有糾葛,從前的一切不愉快,老娘也可以大方的一筆勾銷,拋諸腦後不再提起!」

  沙成山立刻抱拳,道:「多謝孔當家肚大量大,沙成山衷心感激!」

  不料孔二娘伸手一甩,又厲聲道:「沙成山,你先別言謝,老娘話還未說完呢!」

  沙成山忙又道:「請說!」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08:50

第四十八章


    孔二娘道︰“老娘也同你打個商量,如何?”

    沙成山道︰“當然可以,孔當家有話請講!”

    孔二娘道︰“懇乞你把你項上人頭相贈……”

    沙成山雙目一緊!

    孔二娘立刻又道︰“當然,這話是不中听,也似乎不近情理,但是,沙成山,你的項上人頭太貴重了,而且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在千方百計,處心積慮,想盡辦法的要割你的人頭。與其被他人割去,你又何不大方的把你的五金魁首送給我老婆子?”

    沙成山氣的臉泛青!

    孔二姐立刻又接道︰“沙成山,你如果大方的把人頭留下,你放心,我會用上好的檀木,著人雕刻一個人頭湊合著你的尸身,請來七七四十九位高僧,以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超度你早日升天,讓你死得光光彩彩的,如何?”

    帶著一陣挫牙聲,沙成山嘿嘿仰天厲笑起來……

    孔二娘愣然的道︰“你笑什麼?”

    沙成山猛古丁停住笑,道︰“行,我答應你,讓你摘下我的人頭……”

    孔二娘滿面喜色的搓搓雙手,道︰“沙成山,你可真大方!好,聞得你一言九鼎,這回定然不是說著逗人的。沙成山,當然你一定有條件,說吧,我會答應的!”

    一聲冷笑,沙成山道︰“孔當家也是一言九鼎之人?”

    孔二娘大刺刺的道︰“當然!”

    沙成山馭車長鞭插在車轅上,他拍拍雙手站起來,道︰“孔當家,這次沙某信你,我便先說出我唯一的條件!”

    孔二娘已急急的道︰“快說,沙成山!”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你听清楚,想取我項上人頭,我願雙手捧上,但你得說出是哪個陰謀大戶在謀我!只要得到證實,我的人頭就是你的了!”

    雙肩一晃,孔二娘厲聲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訴你!沙成山,我請你換個別的條件!”

    沙成山搖搖頭,道︰“孔當家的,你答應過的,快說,是那個小狽操的,生出這種絕子絕孫的詭計陷我沙成山于寸步難行之地?你一定要說!”

    孔二娘突然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應該了解我的苦衷。如果能說,我會不說?”

    沙成山淡淡的道︰“你既不能答應,我自然不能把項上人頭相贈。孔當家,是你不能答應,而非沙某毀約,真對不住了!”

    又是一聲怪笑,孔二娘道︰“倒忘了,你我江湖中翻滾的人,對于事情最後的解決辦法了!”

    沙成山道︰“是什麼最後的辦法?”

    孔二娘道︰“訴諸武力!”

    沙成山懨懨的道︰“說來說去,今日仍免不了一場豁命搏殺了!”

    孔二娘右手高舉,尖聲吼道︰“孩子們,給我圍起來,分進合擊,交叉支援,這次一定要把姓沙的人頭割下!”

    她的吼聲甫落,二十四匹快馬便立刻往四下里奔去,每匹馬上的大漢們,便在孔二娘的吼聲里,立刻從馬背上一齊倒翻筋斗落在馬後地上,大馬刀已紛紛高舉!

    孔二娘手中長刀一揮,尖聲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逃出老娘手掌心!”

    篷車上面,沙成山彈身而起,橫著身子在空中側翻七個大車輪,人已輕飄飄落在半山坡的路中央!

    又是那種懨懨的表情!

    又見雙臂似無力的下垂!

    沙成山冷沉的望著孔二娘等二十四人分成四個方向往自己的身邊兜過來!

    閃亮的大馬刀耀眼激亮,宛似無數刺目彩霞,望之令人毛發驚然!

    孔二娘尖聲大吼,道︰“沙成山,老娘不再蹈上次馬戰的覆轍,為了對付你這王八蛋,我二十四鐵騎早晚研商,日日操演的陣式,就要真刀真槍的實用了!”

    沙成山環視四方,冷沉的道︰“孔二寡婦,來吧,沙成山如果不敵,便任由你摘去頂上人頭!”

    孔二娘突然高聲吼道︰“停!”

    只見四個方向,每個方向六人成行,各自抱刀站在沙成山身前三丈遠,一個個停步不前!

    又是一聲怪叫,孔二娘突然高聲道︰“殺!”

    殺聲甫落,四個大漢掄起大馬刀狂吼著斜身便往沙成山撲殺過去!

    真玄,只見這四人沖至一丈內,忽又見另四人餃尾沖過來,前面四人錯身而過,後面的四把馬刀已到了沙成山的頭頂!

    旋身,扭腰,前面的四把大馬刀忽然回殺,光景形成了四個夾殺場面,狠、準、詭、辣,兼而有之!

    不等馬刀砍上身,沙成山厲吼一聲︰“寒江月刃!”

    又見一片刀海星芒,宛似沙成山舉著一把星光燦燦而又旋動不已的雨傘,把自己嚴密的罩在傘內一般!

    于是,好一陣金鐵撞擊之聲,漫天的碎芒便點點的灑下來!

    碎芒中有著血雨,淒厲的嗥叫聲,隨著五把馬刀的彈飛而響徹雲霄!

    就在這種狂吼里,忽又見四把馬刀貼地卷到,同樣的形成交叉劈砍,紛紛往敵人雙足剁去!

    就在沙成山正要騰身而起的時候,天爺,孔二娘已率領其余的十一名大漢,遮天蓋日的從四面八方揮刀狂殺下來!

    孔二娘厲吼怪叫,道︰“沙成山,留下人頭來!”

    如果不是日日演練,西陲二十四鐵騎又怎會端出這道大菜在沙成山面前?

    是的,孔二娘說的對,她是處心積慮的要割下沙成山項上人頭了!

    斑吭的一聲怪叫,沙成山“銀鏈彎月”快不可言的盤身旋劈。就在一陣撞擊聲中,他猛古丁一聲吼,道︰“雙星伴月!”

    宛似千百道霞光以他的身體為中心,閃電似的往他的頭上噴射而去,那耀眼而又強烈的光芒,幾乎已把沙成山的身體淹沒!

    半空中,十二把大馬刀宛似砍在一個碩大的刀海中般,激發出的冷焰,就像一個冰球的炸裂!

    孔二娘第一個狂嗥起來︰“退!”

    冷焰消失了,然而,雨滴卻片片的落下來。天上無雲,雨滴是紅的。在腥羶的血雨里,碎肉“噗噗叮叮”的落了十幾塊!

    沙成山一個踉蹌,幾乎倒下去。他的右脛骨上挨了一刀,鮮血正自往外流,但他硬是咬牙不動!

    左前方,孔二娘在空中連連翻了七個空心筋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猛的回頭看,見沙成山並未追殺過來,這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仔細看著大腿上面的一刀,又急急忙忙以手捂住崩血不已的半尺長刀口子!

    敖近,有六個大漢已翻滾在地上,其中有三個,肚皮只往上面挺了一下便不動了!

    二十四把大馬刀,有一半散落在地上!

    七個大漢已開始往沙成山圍去!

    孔二娘厲聲喝道︰“住手!”

    孔二娘以刀拄地,撐地而起。她的左手仍然捂住傷處——其實她並不是怕流血,而是一條藍褲子破了一尺長,怕的是腿上老肉露出來!

    七個欲再撲擊的大漢聞得孔二娘的喝叫,便立刻退到孔二娘身邊來!

    緩緩的,孔二娘到了沙成山身前兩丈遠,她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幾月不見,沙成山,你的藝業又精進不少!”

    淡淡的,沙成山道︰“彼此,彼此!”

    孔二娘道︰“沙成山,可願意繼續再玩下去?”

    沙成山冷沉的道︰“對于敵人的任何要求,沙某都不會加以拒絕!”

    孔二娘冷眼看了沙成山足下的鮮血,又道︰“沙成山,你似乎傷的不輕嘛!”

    沙成山道︰“這是我的事,孔當家不必操心!”

    孔二娘突然厲聲吼道︰“我操心個屁,除了你的項上人頭之外!”

    沙成山冷冷的道︰“今日你怕難以如願了,孔當家的,而且……哼……”

    孔二娘全身一栗,道︰“而且什麼?”

    沙成山道︰“而且我在琢磨,你孔當家的項上人頭又值幾何?”

    孔二娘怒叱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西睡二十四鐵騎的孔當家,聞得長安都督衙門出銀千兩要你的人頭,我很想拋下俗務割下你的人頭去領賞銀。孔當家的,你覺得我的要求不為過吧?”

    孔二娘看著十幾個受傷弟兄,又想到自己大腿上的一刀,深知已失去再戰能力。如果沙成山再出手,自己難保不被搏殺!

    立刻,她尖聲的咒罵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你想同老娘同歸于盡?你想在這時候撿拾便宜?娘的老皮,你就不會約期再戰了?非弄個兩敗俱傷不可?狗東西,你干我還不干呢!”

    身後有個大漢怒吼道︰“當家的,卯上干,媽的,誰含糊誰……〞大漢的話未完,孔二娘回手一嘴巴掄過去。她尖刻的大吼道︰“有什麼好卯上的?姓沙的已在淌血,我們也有不少受傷的要療傷,我孔二寡婦決不乘人之危。姓沙的既然受傷,我們就約期再來!”

    沙成山心中暗暗在罵︰“這個寡婦真可惡,撿不到便宜還要賣乖,娘的,老奸巨猾!”

    孔二娘高聲道︰“沙成山,今日之戰無結果,我們約期再干,如何?”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說過,沙成山永遠會令敵人滿意的。如果孔當家約期再戰,沙成山不反對!”

    孔二娘仍然捂著大腿傷口,聞言厲聲道︰“好,我們一月後再殺。奶奶的,非殺出個結果來不可!”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好,一月為期!”

    孔二娘以手指地,又道︰“仍然在這土地岡上!”

    沙成山點著頭,道︰“好!”

    一邊,又一個大漢接口道︰“當家的,我看這小子傷在要害處,今日不能放他走!”

    孔二娘厲芒直視的叱道︰“不用多說了!”她忿然的對站立不動的沙成山道︰“你可以走了!”

    沙成山冷冷道︰“孔當家的,你手下傷的不少,還是你們快收拾殘局退走吧!”

    孔二娘的雙目一緊,她已開始相信剛才那大漢的話︰沙成山不能動彈了!

    一聲奸詐的笑,孔二娘又適︰“沙成山,你快走吧,這兒我們自會收拾,難道……難道你已……”

    突然一聲長嘯,沙成山拔空而起,空中一連便是九個空心筋斗,那麼巧妙的落在篷車上!

    他抖手拉過緩繩,口中大叫道︰“孔當家,沙某一定再來赴會,再見了!”

    篷車剛動,身後面傳來一陣劈拍響,已聞得孔二娘破口大罵,道︰“你是豬!沙成山是什麼人物?要不是老娘先拿話穩住他,今天我們一個也別想活!”

    沙成山抖著韁繩走的快,大篷車直往岡下飛駛。但他的右脛骨刺痛難當,直到駛出十里外,他才在一棵大樹邊停下車!

    沙成山這時候痛的冷汗直流,忙著取出刀傷藥,小心的把傷處包扎起來。一陣伸縮,他才喘了一口氣。脛骨未斷,但他自己明白,那地方傷的不輕!

    如果那七個大漢圍上來,雖然能一舉加以擊殺,但自己也難免被重傷當場,到最後,撿拾便宜的仍是孔二寡婦!

    篷車又上路了。沙成山把右足翹起,怕顛簸的車踫到傷處。兩匹馬也不敢加速奔馳了!

    又走出十幾里,沙成山才停下車。他回頭撩起車簾看,灰衣大漢的尸體平躺在篷車內!

    沙成山咬咬牙,便立刻把篷車掩藏在一片草叢樹林中。他解開一匹馬,便立刻拍馬往回疾馳!

    是的,他的右腿脛骨傷的不輕。帶著傷找上湘江無憂門,等于是自己去送死!

    沙成山想起不久以前還同“無憂門”的兩護門——齊大元、白虹,以及兩名女子交過手。

    當時自己身子帶傷,與此時的情況差不多。無憂門兵分四路在尋找自己,目的也是要自己項上人頭!

    帶著個死的找上門,自己是去要丘蘭地母子二人的。如果無憂門承認這死者是他們的人,當然,此去就免不了一場拚斗,怎好帶傷找去,沙成山決心先治傷,所以他便立刻回頭往方家集趕回來。

    他知道“千面老人”扁奇正在“千草老人”張愛寶那個小小藥鋪里作客,有此二老,他不愁自己的傷治不好。

    沙成山再經過那道土地岡的時候,“西陲二十四鐵騎”

    的人馬早已走得無影無蹤,死的人也被拖走!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連一向神出鬼沒的二十四鐵騎,如今竟也變成了虎躍山莊的死士。

    不可一世的“鐵腳寡婦”孔二娘,也甘願為秦百年賣命!

    沙成山一馬進了方家集,匆匆的到了平安客棧外,立刻招呼伙計︰“快去請張大夫來!”

    那伙計見沙成山趕著篷車離去,如今卻帶傷騎馬回來,一時間張口結舌的道︰“沙……沙爺你……這是……”

    沙成山已瘸著腿走進客棧內,聞言回頭道︰“快去!”

    伙計把馬拉上槽,立刻就往街上跑。

    張大夫的地方他很熟悉,一下子便進了那家小藥鋪。可真巧,兩個老頭子正在喝茶對奕!

    伙計跑上前去,道︰“大夫。店里有人受傷不輕,要你老辛苦一趟!”

    張大夫頭也未抬的未開口,敢情下棋入了迷!

    藥鋪的伙計走上前,笑道︰“先回去,張大夫這盤棋下完就趕去!”

    那伙計搖搖頭,道︰“不行不行,人傷的很重,一定要我陪大夫一起去……”

    大夫對面的老者心平氣和的問客店伙計︰“是生病,還是受傷?”

    伙計忙應道︰“刀傷,傷在脛骨上!”

    老人又道︰“是什麼樣的人?”

    店伙計趨前小心的道︰“說起來你們是自己人,我記得你老人家,那天不是你老在客店陪過他的嗎?”

    那老者,不錯,正是“千面老人”扁奇,他聞得店伙計說出自己曾去過客棧,立刻驚異的道︰“姓沙?”

    客店伙計忙點頭,道︰“是呀!他姓沙!”

    猛古丁拋去手中棋子,扁奇起身道︰“老張,別下了,沙成山又挨刀子了,快去瞧瞧!”

    張大夫猛然抬頭,怒視著客店伙計,叱道︰“狗東西,為何不早說?快走!”

    店伙計接過藥箱子,三人便匆匆的趕到平安客棧來。扁奇感慨的道︰“沙成山這小子,自從丟了老婆孩子以後,可真是苦了他了!”

    又是那間偏房,丁掌櫃剛從房間走出來,迎面他見張大夫提著藥箱子,便指指房內,道︰“沙爺腿上挨的一刀真不輕!”

    扁奇已沖入房內,急切的道︰“沙老弟呀!傷得重是不重?”

    沙成山已拉起褲子,正在松解布帶,見扁奇與大夫二人走來,淡淡的道︰“還好,右足尚能活動!”

    張大夫仔細診視,口中嘖嘖連聲,道︰“真走運,刀刃在脛骨上滑向下方,差一點沒有被砍斷!”

    沙成山道︰“銀子多少不計,我要盡快上路!”

    扁奇搖頭,道︰“不可以!”

    沙成山道︰“非走不可,我的車馬尚在路邊,車上還有……還有……”

    張大夫立刻接道︰“車上你放的是銀子?”

    沙成山搖搖頭,一笑,道︰“不是銀子!”

    扁奇道︰“既然不是銀子,你又急什麼?”

    沙成山道︰“一具尸體,很重要的一具尸體!”

    張大夫一怔,道︰“好吧,我替你敷上我手邊最靈的療傷聖藥,比苗疆藥老子的白藥還強十倍,今日敷上,明日便可走動!”

    說著,他合上藥箱,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里面裝著紅色藥粉!

    張大夫十分小心的把藥撒上去,笑道︰“此藥無價,沙成山,你看著辦吧!”

    那藥真是靈,沙成山頓感一陣沁心的爽快,腿上的痛苦立減大半!

    沙成山伸手入懷,摸出一把銀錠,道︰“大夫,這些夠不夠?”

    張大夫搖搖頭,笑道︰“沙成山,老夫雖然熱愛銀子,但是听了扁老哥提起你的過去,老夫相當感動,銀子我不要了,呶,這剩下的藥你也全拿去!”

    沙成山頓然一怔,感動的看著扁奇!

    扁奇也笑笑,道︰“拿去吧,靈藥放在你身上可以救命,放在他身上無用!”

    “謝謝!”沙成山接過玉瓶,又道︰“二老的感情令人感動,沙成山這就要走了!”

    此刻——

    店伙計送來一盤吃的,沙成山隨意吃了些。

    他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立刻便笑對張大夫道︰“大夫,你這藥真靈,我的右腿似乎好多了!”

    張大夫道︰“我勸你且歇一晚,明早上路就沒事,這時候還不太看得出來……”

    就在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聲雷吼,道︰“有睡房嗎?我們要住店!”

    沙成山一怔,隔著窗子向前面望,心中不由愣然!

    是的,這時候怎會出現這兩個人?

    扁奇看出不對,立刻也向前面望!

    前面,一個斷臂大漢,暴齒外露,一副凶殘模樣!

    另一人頭發灰赤,長像宛如厲鬼!

    沙成山低聲的道︰“關洛雙雄!”

    張大夫道︰“又是你的對頭冤家?”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平安客棧前面來的並非只有“關洛雙雄”“赤發鬼”湯白與“大刀”賀鵬二人。

    連那皖北“飛索門”當家“撥雲手”管洲也來了,六名身穿淡藍色勁裝的飛索門弟子,這時候也跟著走入店內!

    “二閻王”沙成山拚命擠出個苦兮兮的笑,道︰“看樣子我真得在這店中住一夜了!”

    張大夫捋髯一笑,道︰“吃過飯你躺下,好生睡上一夜,明早你必能跳著走出去!”

    扁奇拍拍沙成山肩頭,低沉憂戚的道︰“來了仇家,是嗎?”

    沙成山笑笑,道︰“算是吧!”

    扁奇遂低聲道︰“能忍則忍,以丘姑娘為重,你要善待自己!”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扁老,我懂!”

    扁奇又道︰“如果你堅持立刻上路,老夫便為你易容,如何?”

    搖搖頭,沙成山道︰“算了,明早我起五更上路,不與他們踫面也就沒事了!”

    扁奇嘆口氣,道︰“好吧,你多多留意了!”

    于是,扁奇同張愛寶二老走了!

    沙成山掩上房門,靜靜的躺在床上,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丘蘭兒母子的模樣來!

    是的,那麼小的一個嬰兒,他剛來到這個殘酷的世界上,便要承受痛苦的折磨。嬰兒何罪?

    丘蘭兒生子不過四五天,便被無情的擄去,她又為什麼承受這種痛苦與折磨?

    這一切,全是因為我沙成山!

    如果沙成山連個老婆孩子也保護不了,干脆一頭撞死算了,又何必拖累蘭妹母子二人受罪?

    沙成山輾轉反側難成眠,直到三更天,他才朦朧睡著。這一覺睡醒,外面已是日上三竿了!

    就在這時候,伙計匆匆走進來,笑道︰“沙爺,可要送來吃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要快!”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09:23

    店伙計匆匆送來一些吃的,沙成山邊吃邊望著院子。

    只見院子里正有幾個淺藍衣大漢在閑磕牙,心知這是“飛索門”的人,是管洲帶來的。

    他冷冷的一曬,不由得把受傷的右腿試了一陣,心中十分佩服張愛寶的靈藥!

    沙成山剛剛吃完,伙計已走過來,笑道︰“沙爺,你的馬已備好了,拴在門外面!”

    沙成山點點頭,立刻搖晃著身子往外面走去!

    他不但大搖大擺的走著,而且故意的一陣咳嗽聲,引來他人注意!

    然而,沙成山懨懨的走到前面,仍然未引起他人半點注意!

    于是,他似乎不甘心的又走回二門口,高聲對伙計道︰“房間替我留著!”

    伙計趨前應道︰“沙爺,沒問題,你好走!”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再替我包上一大包吃的,我要在路上吃!”

    伙計剛應著往灶上跑,二院內傳來一聲怪叫︰“沙成山,原來你在這里!”

    于是,沙成山笑了……

    沙成山為什麼要笑?

    他身上的傷勢並未全好,但他卻如此的故意招惹敵人,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陣足音傳來,兩個大房間的門立刻都拉開,只見左邊大房間內當先沖出來的是一個左手腕已斷,如今套著一支精光閃亮倒鉤的大漢!

    苞著這斷腕大漢出來的,是一個紅發壯漢,手中還握著一把寬刃短刀!

    不錯,這二人正是“關洛雙雄”,“赤發鬼”湯白與“大刀”賀鵬。

    沙成山望望右面大房間,當先沖出來的正是“飛索門”“撥雲手”管洲,姓管的後面是六個“飛索門”高手!

    伙計把一包吃的送上來,沙成山道︰“掛在馬鞍上!”

    伙計尚不知大戰一觸即發,笑道︰“這都是沙爺的朋友?還以為……”

    沙成山見伙計走去,立刻抱拳環揖,笑道︰“管門主、湯兄賀兄,別來無恙?”

    咬咬牙,賀鵬暴齒盡露的舉著左臂,道︰“沙成山,原來你就住在這家客棧內!”

    笑笑,沙成山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客棧本來就是住人的!”

    “撥雲手”管洲冷哼一聲道︰“沙成山,你知道我們趕來方家集的目的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該不會也是為了沙某人項上的這顆人頭吧?”

    他此言一出,管洲側望了賀、湯二人一眼,三人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道︰“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笑之處!”

    避洲那粗壯的上身稍橫,指著沙成山道︰“如此說來,江湖上欲取你項上人頭的人,並不只是我們了?”

    沙成山懨懨的點點頭,道︰“排隊論名次,三位已是第五批了!”

    賀鵬哧哧狂笑的道︰“沙成山,這麼多人欲取你的人頭,真可嘆!你已變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人物了!”

    沙成山雙目一厲,道︰“雖然變成過街老鼠,但至今仍是獨來獨往自由身,三位與沙某相比較,就差得遠了!”

    “撥雲手”管洲為皖北“飛索門”門主,一向自視甚高,聞言怒哼,道︰“沙成山,你這話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請問管門主,欲取沙某項上人頭者是何人?管門主總不會毫無緣由的率眾找來吧?”

    “撥雲手”管洲愣然的︰“這……”

    沙成山立刻又道︰“你可以說出來嗎?”

    一邊,賀鵬哇哇吼道︰“沙成山,老子為了這只斷臂,夠不夠要你項上人頭?”

    沙成山面色一緊,道︰“好,沙成山再一次接受三位挑戰,但……”

    半晌未開口的湯白,立刻吼道︰“沙成山,是我們清算舊帳的時候了,其余的話都是白說!”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但我提醒三位,上次你們曾有七大高手聯合,尚且沒有把沙某擺平,今日三位只怕仍難如願吧?”

    不錯,上次沙成山替“武林老爺”秦百年護送東西去陽城的中途,便曾被川南龍爪門掌門人“鐵爪”白良,邀集“大漠紅鷹”戈二成、“冷面豹”貝海濤、“西陲二十四鐵騎”二當家閻九子、“飛索門”掌門“撥雲手”管洲以及關洛雙雄等七大高手圍殺過!

    此刻,沙成山立在二門口,他雙目炯炯的看了“飛索門”門下六個高手一眼!

    只見六個人已紛紛取出五尺長的牛皮套索拿在手上,不由得冷冷又道︰“管門主,此處是客棧,也是江湖人的落腳歇腿之處,我以為如果要動手,何妨走出方家集?”

    重重的點點頭,管洲手一揚,沉聲道︰“走,到鎮外面去!”

    沙成山道︰“我在鎮外候駕。各位,沙某先走一步了!”

    賀鵬厲聲道︰“沙成山,你走不了啦!”

    猛回頭,沙成山憤怒的道︰“姓賀的,你太小覷沙某了,哼!”

    沙成山回身走出客棧外,跨馬疾馳而去!

    後面,“撥雲手”管洲已厲聲大叫︰“小二,小二,快備馬來!”

    平安客棧的兩個伙計聞言,立刻並肩往馬廄那面跑,很快的拉出九匹健馬!

    賀鵬與湯白已躍上馬背尾追趕出鎮!

    “飛索門”的高手,在管洲的吆喝中也急急的沖出小鎮,這一行九匹馬,便立刻揚起塵上滾滾,直往方家集南面奔馳……

    “二閻王”沙成山怒馬馳在官道上,不時的回頭冷冷連聲笑……

    “撥雲手”管訓等十分迷惘,為何沙成山馳出二十多里遠,還在繼續飛馳,難道……

    賀鵬絕對相信沙成山不會逃,至少在他們面前不會,因為姓沙的自認招牌硬!

    那麼,姓沙的為何不停下來?難道……

    湯白怒馬追馳中,回頭高聲道︰“奶奶的,姓沙的為何不停下來?”

    避洲大聲道︰“別管那麼多,便追到天邊也要追,姓沙的項上人頭太值錢了!”

    于是,拍馬呼喝之聲此起彼落……

    沙成山同追趕者一直保持著一里遠的距離,他環視著四周,直到怒馬繞過一道山坡!

    直到地上的車輪印偏向一片荒林!

    于是,沙成山攏住馬韁繩。他回頭望望追兵,面上冷酷的一笑,立刻拔身而起,斜身一個筋斗,穩穩的落在林子里。

    只見那匹留下來的馬閑閑的臥在篷車邊!

    不旋踵間,管洲等九人相繼追到。

    賀鵬第一個破口大罵,道︰“小狽操的,你把爺們引到這荒林子里來,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

    隨之奔馬撲過來的“撥雲手”管洲,狂吼一聲,巨靈掌一揮,對六個門下高手,道︰“圍起來!”

    “二閻王”沙成山雙手一陣撥弄,荒草里面的篷車已露了出來!

    湯白斜刺里撲上前去,沉聲道︰“沙成山,這是誰的篷車?”

    冷冷的,沙成山道︰“當然是我的,平安客棧花銀子買來的!”

    賀鵬已捺不住性子的吼道︰“沙成山,走到天邊也要取你的人頭,你接招吧,我說兒!”

    沙成山大吼一聲,道︰“等等!”

    湯白嘿然一聲,道︰“可是有遺言交待?免了吧,沙成山!”

    沙成山指指篷車沉聲道︰“各位不想看看這篷車內裝的是什麼嗎?”

    避洲道︰“定是什麼陰謀!”

    猛搖頭,沙成山道︰“希望三位相信我,車中絕非什麼陰謀,倒是希望三位能在看了之後,多多少少提供沙某一些見解,因為……”

    賀鵬厲聲道︰“什麼見解?沙成山,你在弄什麼詭?”

    沙成山猛的掀起車簾,立刻望著三人,道︰“三位,你們可要看仔細了!”

    原來沙成山故意在平安客棧內引出管洲等九人,目的是希望他們之中有人能認識篷車上的死者!

    真正是為達目的,不惜一戰了!

    避洲伸長脖子看過去,微搖著頭問湯白道︰“你二位可認識?”

    不料賀鵬搖著頭,道︰“沒見過!”

    沙成山大急,立刻又拍打著掛在車簾兩邊的一對精鋼利爪,道︰“三位,這對兵刃三位可認得?”

    “撥雲手”管洲立刻抓到手上仔細看!

    沙成山一陣緊張,雙目乞求似的直看著管洲,道︰“管當家一定識得這一對兵刃的來歷了?”

    輕點著頭,管洲道︰“有點像,但……”

    沙成山急急的道︰“誰?”

    避洲立刻看出沙成山的目的了!

    當然,他在未弄清楚沙成山的目的之前,絕對不會輕易說出來!

    于是,管洲向湯白賀鵬二人招招手,三個人退到三丈以外!

    沙成山雙手沁汗,緊張的望著管洲三人在咬耳朵,嘰嘰喳喳的不知說些什麼!

    直到——

    直到管洲點點頭,三人才又走向篷車邊!

    沙成山急急的道︰“三位想起是誰了?”

    “撥雲手”管洲沉聲道︰“沙成山,看你猴急模樣,莫非此人十分重要?”

    沙成山點點頭,道︰“當然!”

    避洲道︰“你能說清楚些嗎?”

    沙成山怒指車內,道︰“這人不知是何來路,但我已確切證實,他擄走了丘蘭兒母子二人……”

    不等沙成山話說完,湯白的紅發一甩,叱道︰“失蹤近年的‘玫瑰毒刺’丘蘭兒同她的孩子?你在胡說八道,丘蘭兒會有孩子?”

    沙成山道︰“不瞞三位,丘蘭兒已是我妻,孩子也是我的骨肉——我這樣坦白的說出來,三位應該明白了吧?”

    一陣僵窒,管洲三人相視瞪眼,旋即一齊哈哈狂笑起來了……

    那賀鵬暴牙盡露,臉上橫肉扯裂,粗聲的道︰“好個沙成山,你這缺德三八!”

    沙成山忍住憤怒的道︰“三位請幫忙!”

    賀鵬叱道︰“要說你沙成山真是混蛋,你憑什麼同人家結婚生子?一個江湖中人人欲得而誅之的凶殘殺手,也配結婚?哦呸!沒得倒害了兩條命!”

    避洲也重重的道︰“沙成山,你在道上興風作浪,應該有自知之明,不該干的勾當你怎麼糊糊涂涂的要干?可好,你沒死,反倒害了丘蘭兒母子兩條命!”

    湯白咬牙道︰“沙成山,我要是你,干脆一頭撞死在荒山野外算了!”

    舉著一對“鐵爪”,沙成山重重的道︰“沙某誠意把各位誘到此地來,並不是要你們教訓我的。事到如今,我自會處理,但清說出此人是何門派,沙某一樣感激!”

    賀鵬冷沉的道︰“你也別問了,因為,我們今日決不會放你逃走!”

    避洲也搖著頭,道︰“沙成山,此人我們不認識,至于這對鋼爪,普天下用此物者不知凡幾。我們如果隨便說個門派,豈不是害你們一場火並?也陷自己于不義!”

    滿面失望之色,沙成山似泄氣的皮球,他騰身而起,落在五丈外的官道上,懨懨的立在那兒!

    避洲已狂吼道︰“六索縛龍!”

    就在他的吼叫聲里,六名飛索門大漢已揮著繩索紛紛往沙成山圍撲上去!

    這六個怒漢的輕功果然不俗。

    每個人能在空中逼出七步而不墜落,手法之妙,單看迎面圈過來的兩索呈圓形的平飛,就知一般!

    不等兩條飛索落下來,沙成山雙肩微閃,手中的鋼爪暴擲,就在頭頂五尺處,將兩條飛索擊在七丈外的草地之上!

    飛索已失,但兩個怒漢的身子仍往下撲,兩把精光閃亮的短刀,已到了沙成山的頭頂!

    真快,也真狠,沙成山盡量不移動,左手卻斜斜抬起!

    敝異的一把扣住前面大漢的握刀腕門,雙肩一斜,借力橫掃,“當”的一聲脆響,生生擊落身後來的尖刀!

    怒漢手腕被握,仍然悍猛的在落地之前暴踢右足,直往沙成山心口踹去!

    一聲冷哼,沙成山右手已握住怒漢的足踝。此時天空又見飛索圈來,沙成山大吼一聲,生生把怒漢拋向空中三丈高!

    真絕,怒漢在空中撞上兩條飛索,落地發出一聲“咚”,兩條飛索已纏得他直喘大氣!

    又是兩把短刀殺來,沙成山錯步旋身,“金剛指”“怒指南山”發出  響聲,兩個空中撲下的怒漢已暴跌出三丈外!

    不等側面兩個怒漢夾擊,沙成山厲吼一聲,“銀鏈彎月”暴灑出一片冷焰,只見兩條飛索已寸寸飄散四周。

    兩個怒漢如上刀山如落冰淵般灑著鮮血往地上滾去!這只是轉眼之間的事,沙成山一氣呵成!

    “撥雲手”管洲厲吼連聲,道︰“沙成山,幾月不見,你的藝業又進步不少!”

    沙成山冷冷的道︰“這對管當家卻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邊,湯白橫起寬刃短刀,道︰“娘的,夸你一句,你就哆嗦起來了。告訴你,沙成山,為了找你算舊帳,我們也湊合出一套破你刀法的招數,少時動上手,管叫你大吃一驚!”

    賀鵬也厲叫道︰“是的,為了割下你的人頭,爺們確實下了一番辛苦。”

    沙成山心中暗想︰“怪不得他們三人敢找上來,原來三人合計著練了一套破解自己‘銀鏈彎月’刀法的妙招。哼,諒你們不知道,我已練成了‘雙星伴月’!”

    重重的,沙成山道︰“三位,你們還等什麼?早早完結,沙某還得趕路呢!”

    賀鵬猛然怒罵道︰“你死吧,我的兒!”

    他的罵聲猶在,右手大砍刀已和身滾進,二十一刀連成一串刀芒,猛然往敵人雙腿狂砍怒殺!

    側面,湯白雙手舉刀平推,彈射起身形便往敵人面門刺殺!

    三條飛索便在這時候繞上了天空,飛索發出“嗖嗖”怪聲,品字互疊的直往沙成山頭上套去!

    這三方面的合擊,看似凶猛,實則全是虛招,沙成山果然未看出來,他一聲怪叱︰“寒江月刃!”

    忽見一天極光閃耀,無數條蛇電縱橫交織,立刻把沙成山的身形掩住大半!

    突然,滾進的砍刀自下上劈,一只鋼鉤隨之到了敵人的腹部半尺地!

    照上敵人面門的寬刃短刀,好一陣旋繞狂揮!

    就在沙成山頭上的三條飛索寸寸斷的時候,五條三尺長的飛索已往他的下三路繞來!

    真夠辛辣的!

    五條飛索宛如平地卷起五朵塊雲,怪異的沾上了敵人的雙腿!

    沙成山毫不遲疑的大吼一聲︰“雙星伴月!”

    是的,他不能再使出“寒江月落”,因為敵人已言明能破解這招殺著了!

    于是,就在一片寒星之中,陡然噴射出兩點流星,那麼神奇又怪異的一閃而逝!

    驚呼之聲傳來,空中一只斷臂——沒有血的斷臂,因為那是一只鋼鉤!

    爸鉤未落下來,賀鵬已拋刀連連翻滾于三丈外,他已面孔赤灕灕的雙目幾乎進血!

    湯白的頭發被削去一大片,嚇得他不住的怪叫連聲。一頭赤發飛揚中,右臂已冒出鮮血!

    一片極光阻住欲撲殺的管洲,雖然有一根飛索纏上了沙成山一腿,但卻並不起什麼作用!

    避洲驚異的道︰“沙成山,你果然功力大進!這招‘雙星伴月’,必定是傳言中‘正果老人’刀法的精華了。你……你竟然會施展出來,是我們低估你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低估敵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管門主,三位可願再玩玩?”

    避洲沉聲道︰“沙成山,你別得意太早!雖然我們無法割下你的人頭,但我們還會再來,仍然要試。你知道,你的人頭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淡淡的一曬,沙成山道︰“管門主,你以‘飛索門’門主之尊,卻仍然受制于某一個暗中之人的操縱,不嫌有失身份?”

    避洲沉聲道︰“這是我的事,何用你操心?”

    沙成山道︰“管門主,你甚至也不敢說出背後操縱你的人的身份,可知此人實在陰毒!”

    避洲道︰“也不關你的事!”

    沙成山突然大怒,指著管洲道︰“為什麼不關我的事?先是方寬厚,後有苗疆百毒門,接著又是西睡二十四鐵騎,眼前又是閣下三位,一批批皆想要沙某人的項上人頭。連車上死的那位仁兄也不例外的潛在方家集伺機動手,試問管門主,這不關我的事嗎?”

    避洲怒道︰“沙成山,你應該做的事只有一件!”

    “說,是哪一件?”

    “好好保住你的頭顱,等著管某下次來拿!”

    沙成山仰天一聲哈哈笑,道︰“管門主,可知沙某為何未乘勝追擊,殺你們個落花流水?”

    這話一些不假,連剛剛由地上拾起斷鋼鉤的賀鵬,也是不加否認而無言以對!

    沙成山接道︰“在不知何人指使你們,一批批的找上沙某欲取我的首級之前,我不願再下殺手,因為你們也是被人指使的可憐蟲!”

    避洲大怒,吼道︰“士可殺不可辱,沙成山,你別惹火本門主,要知我們仍可一拚!”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

    面色一緊,管洲道︰“老實說,管某欲割你的人頭,當然也有相當的交換條件,只是……哼!”

    沙成山立刻問道︰“這人拿什麼作交換條件?”

    避洲哈哈一笑,道︰“沙成山,你別想套我,我是不會說的,哈……”

    賀鵬走近管洲,道︰“對,我們是不會對他說什麼的,叫他去‘瞎子走路’——摸去吧!”

    臂上滴血的湯白,拾起短刀,悻悻的道︰“沙成山,再見面我們會不惜一切的做掉你!”

    沙成山道︰“我等著你們交好運!”

    于是,管洲一聲吼,道︰“我們走!”

    幾個“飛索門”高手,立刻扶著傷的上馬,一行匆匆的又向方家集奔馳而去!

    怔了半晌,沙成山心中一陣嘀咕。他不是不能下殺手,他更知道打蛇不死後患無窮的道理。

    但他此時卻硬是忍下來——因為……

    因為那個指使他們欲割自己人頭的人,尚躲在暗中,總得把此人揪出來方是正理!

    緩緩的喘了一口氣,沙成山無語問蒼天的道︰“蘭妹,你母子究竟在什麼地方?”

    篷車又上道了!

    是的,沙成山又把一對鋼爪掛在車簾兩邊!

    篷車繼續往南駛,沙成山不時的回頭看!

    車內似乎散發出一股子難聞的尸臭,但沙成山卻不管這些,他一定要把這人的尸體送到“家”!

    當然,沙成山並不知道此人屬于何門何派!

    篷車上帶著吃的,沙成山連夜疾駛!

    于是,篷車過了湘江。遠處的高坡前有一家客棧,人不累馬累,沙成山決定在這家野店好生養足精神。

    因為這兒已是“無憂門”勢力範圍了!

    篷車剛剛停在店外面,灰面大瓦房的大門內已跳出個中年漢子,這人肩上搭著一塊抹桌布,一看便知是店小二。

    迎著車轅,小二咧嘴笑道︰“趕夜路的?一大早你是第一位客人!”

    沙成山道︰“有吃有住?”

    小二點點頭,道︰“江米鹵肉辣椒油,店里還有茅台酒,都是現成的!”

    沙成山道︰“馬匹上好料!”

    小二正要拉馬,突然捏著鼻子緊皺眉,道︰“客官,你車上放的是臭豆腐?怎麼這股子怪味道?”

    沙成山看看小二,站在門檻上笑道︰“死人!”

    小二一驚,忙伸頭掀起車簾看,不由得全身一哆嗦!

    于是,他驚呼一聲,道︰“真是死人呀!”

    沙成山已走進店里坐下來!

    真大方,也很放心,沙成山吃過東西,便在店里睡起來,他像是來游山玩山一般的好輕松!

    此刻,已是日正當中!

    就在這家野店外,忽然來了一批白衣人。

    這些人並不立刻進店,他們排成兩行分站在店外的場子上,一端連接著官道!

    遠處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四匹棗紅大騾子拉著一輛巨型篷車。

    那篷車搭得五顏六色——四朵大紅彩球,篷車四角懸掛著四盞宮燈,外面還雕刻著喜氣洋洋的各種彩畫。

    四匹健騾也都披著彩被,騾子頭上挽著花,看上去一片喜氣,比個花轎還要美麗!

    有八個侍女分兩行,每邊四人。趕車的是個白衣大漢,一支長鞭揮得叭叭響,把篷車趕到了野店外!

    篷車尚未停下來,野店里五個男人已迎出來,一個灰髯老者單膝跪迎,一手指著店內,道︰“門主,那人還在店里沒走!”

    兩名紫衣詩女立刻挑起篷車車簾,有個手持金杖的老太太,抖著滿頭灰發,對身邊的一個年輕人,道︰“下去,我們看看是誰敢在我‘無憂門’地界內殺人!”

    是的,這老太婆正是“無憂門”門主“無憂婆婆”花滿天,跟在她身邊的年輕人,正是花滿天的寶貝兒子花郎——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14:11

第四十九章


  花滿天與兒子下得車來,花郎已走到店門口,道:「護門使者!」

  就在他的叫聲裡,橫裡站出四個人!

  這四個白衣大漢立刻趨前抱拳,各自通名:「回少門主,戈干、成林、江水生、林大木,在此侍候了!」

  花滿天望望兒子,果然一派大將之風,不由笑得露出嘴巴裡的幾顆老牙!

  是的,花滿天的兒子花郎,如今雙腿好了,當然是苦練了秦百年贈送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之後轉好的。

  花滿天心裡明白得很,如果兒子的病不能痊癒,無憂門早晚會落入到門主譚立人之手!

  本來,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都免不了內部有傾軋爭權的事情發生,「無憂門」在湘江是個大門派,花滿天希望後繼有人——當然是自己的人!

  花郎是她唯一的兒子——二十歲,瘦瘦的白白淨淨的,雙目厲厲含威,鼻子尖削微翹,嘴巴稍薄。這種人給人的第一個印象便是陰狠!

  聲音並不高,但卻威嚴十足,花郎道:「著人進去,把那個人叫出來!」

  短粗濃眉的戈干一聲「是」!立刻對一旁的掌櫃吩咐:「聽到了嗎?去把那人叫出來!」

  店掌櫃忙對一旁夥計道:「還不快去叫!」

  中年夥計抽下肩上布巾,忙往店內跑去!

  不料店中傳出沙成山的聲音,道:「找我的吧?」

  中年夥計的聲音,道:「對、對,你快出去!」

  笑笑,沙成山的聲音,道:「夥計,你們的腳程可真夠快,我只睡了兩個時辰,你們就替我把我要找的人給找來了,謝謝!」

  中年夥計一怔!

  沙成山又道:「快去把我的車子趕到店外面,辦完了我得立刻趕路!」

  就在沙成山的話聲中,他已到了店門口!

  沙成山剛剛站定,無憂門有一半的人低叫起來:「好傢伙,原來是他!」

  花滿天忙把兒子拉到自己身後面,「毒蛇金杖」橫在身前,怪笑道:「沙成山,原來是你呀!」

  沙成山一笑,道:「花門主,別來無恙?」

  冷淡的,花滿天道:「少來,沙成山,我正要找你去的,你卻送上門來了!」

  沙成山道:「我知道,無憂門兵分四路,伺機摘我的項上人頭,對吧?」

  花滿天毫不掩飾的道:「不錯!」

  笑笑,沙成山道:「貴門的齊白二位護門與兩位侍女,我已經領教過。那齊護門的傷可曾好了?」

  說完,他環視所有身著白衣的大漢!

  「無憂婆婆」怒叱道:「沙成山,你逃過昨日逃不過今天!聞得你帶著個死人,定是我無憂門的人了。可惡的東西,跑到我的地盤上耍狠——你!」

  沙成山內心一陣激動,立刻道:「我知道有些人為了沙成山的人頭而無所不用其極,花門主,你呢?」

  花滿天嘿嘿冷笑,道:「不錯,江湖上是有不少人正欲割你的頭。沙成山,你怎的不找地方躲起來,偏就鬼使神差的把自己送來,嘿……」

  沙成山道:「人是來了,但不是送人頭。花門主,你並不一定會如願!」

  花滿天的面孔一緊,道:「沙成山,你敢找到我無憂門來,定然有原因!」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

  「你說,是什麼原因?」

  「當今江湖各門派,不少人要取沙某的人頭,是吧?」

  花滿天嘿嘿笑道:「我無憂門便是其中之一!」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錯,無憂門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你的無憂門更積極,更陰狠,是嗎?」

  花滿天冷冷道:「陰狠談不上,積極卻有餘!」

  沙成山道:「無憂門兵分四路找我,而且……」

  就在這時候,中年夥計已把沙成山的篷車拉過來。

  沙成山立刻走近篷車,猛的掀起車簾,又道:「而且還派人暗中謀我妻與子!花門主,你能否認此人是你無憂門的人?」

  花滿天立刻走近篷車看,不由得仰天一聲怪笑,道:「沙成山,你是在哪個亂墳堆中拖來的這具臭屍?」

  沙成山一愣,憤怒的道:「難道他不是你無憂門的人?」

  花滿天回身叫道:「林護門、江護門,你二人上去看仔細,是不是我無憂門的兄弟!」

  只見兩個紅面大漢立刻躍上篷車,二人看的相當仔細,林大木甚至還伸手擦拭死者面上的血跡!

  不旋踵間,林大木與江水生二人跳下車!

  江水生衝著花滿天抱拳,道:「回稟門主,這人不是我無憂門的兄弟,姓沙的弄錯了!」

  又是一聲梟笑,花滿天道:「姓沙的事情弄錯了,但他的路走對了,咯……」

  沙成山立刻指著車上屍體,吼道:「我請二位再看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你們的人?」

  江水生怒叱道:「沙成山,你報個死人來耍無賴?什麼目的?」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這傢伙太可惡了,他們趁我不在,擄走了我的妻與子!」一頓,又道:「如果你們不敢承認,或者……」

  花滿天身後的年輕兒子突然厲聲叱道:「姓沙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實說,我們真希望擄來你的妻與子,也好逼你獻上人頭來,可惜……」

  沙成山這才如夢方醒的知道自己找錯對象了!

  自己真的成了無頭蒼蠅——亂飛一通了!

  是的,無憂門如果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他們的目的當然是逼使自己就範了,然而無憂門並未以此勒索,顯然丘蘭兒母子不在湘江!

  那麼,她母子二人究竟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又僵住了!

  花滿天對於兒子花郎的反應,大表興奮,她重重的點著頭,道:「好啊,原來你以為是我無憂門擄了你老婆孩子,可惡!」

  沙成山忽然跳上車轅,他拍著掛在兩邊的兩把鋼爪,又高聲道:「那麼,你們哪一位識得這對鋼爪?」

  無憂門的人紛紛搖頭……

  花滿天冷笑道:「沙成山,你也不用再找什麼兇手了,因為你今天絕對逃不走了!」

  懨懨的跳下篷車,沙成山道:「我也不用再多問,因為我絕對明白,你不會告訴我,何人要你一定取我的項上人頭,對吧?」

  花滿天道:「不錯,你明白就好!」

  沙成山道:「花門主,想起去年你率人在方寬厚的新宅子裡掘地三尺,不顧一切的要找到秦百年『百竅神功秘籍』的事情,就知道你的作為很固執,看來今日免不了一場拚搏了!」

  花滿天冷冷道:「沙成山,本門主已預見你的人頭落地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得費上你大門主一番功夫了,來吧!」

  花滿天關切的拉住花郎一手,道:「退過來,且由四大護門先上!」

  她的話聲甫落,只見兩個紅面大漢與兩個濃眉大漢分兩邊撲向沙成山!

  不錯,無憂門的八大護門中,如今來了戈干、成林、江水生與林大木四人,他們聞得花滿天的話,便立刻向沙成山包圍過去!

  此刻,無憂門的二十四名白衣大漢,立刻形成一個半圓圈堵住通路!

  八名侍女已十分有序的守護在花滿天身邊!

  戈干濃眉一揚,冷沉的道:「姓沙的,你接招吧!」

  四把蛇尾尖刀,「咻」聲相連的自四個不同方向殺到!

  沙成山猛然大喝一聲,道:「寒江月刃!」

  空中忽見一片極光,就在沙成山的頭頂炸開來,立時一陣金鐵撞擊之聲!

  極光尚未消失,無憂門四位護門已灑著鮮血往四下裡跌撞而去!

  花滿天大怒,喝叱道:「沙成山,看見你出刀,想起你曾殺我兩個待兒的事,雖說那時候是中了秦百年的惡計,但你殺人卻是真的,現在,我要取你的性命了!」

  沙成山冷冷道:「花門主,新仇舊恨,沙某已不去多計較。誰想要我的人頭,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花郎冷冷道:「娘,看孩兒取他的人頭!」

  花滿天當然知道兒子不是沙成山之敵,立刻搖手道:「不,你立刻去救治四位護門的傷,看娘來收拾他!」

  毒蛇金杖橫著拿,花滿天道:「沙成山,你的怪刀很奇特,竟然能吸住本門主的暗器!今日本門主再試試,你可要特別小心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會的,花門主!」

  原來花滿天與沙成山曾在方寬厚的大宅子後面搏鬥過,當時花滿天發出的暗器,被沙成山的「銀鏈彎月」悉數吸住,這事情在花滿天的心中一直激盪著!

  現在——

  現在花滿天已開始繞著沙成山遊走!

  沙成山雙目懨懨,雙臂下垂,他無視無憂門的人多勢眾,更不把自己的孤單擱在心上。

  因為沙成山就是沙成山。雖然,他還找不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的線索,但他仍能把血淚忍住!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各門各派都想割下他的人頭,但他決不能有半步畏縮不前,因為……

  因為他是「二閻王」沙成山!

  一次又一次的搏殺,光景依舊沒有什麼新鮮可言,仍是那種令人厭倦的輪迴與血腥,揮刀者,只有在躺下去以後才會收刀,又有幾個人悟得透這種血腥原是會叫人無法忍受的一種殘酷與無奈?

  花滿天倏然身子騰空,毒蛇金杖突然狂打如層層波浪,且口中大喝,道:「接著!」

  沙成山縮身扭腰,他十分鎮定而又準確的閃出三步,恰好避開了花滿天的一輪狂打!

  於是,花滿天的金杖便在她的身形倒飛中,杖尾倒點,一縷細小的暗器便直往敵人週身射去!

  沙成山一聲怒叱:「殺!」

  只見又是一片極光出現,無數暗器被他擊打得四下亂飛,沙成山卻悶哼一聲歪斜出三步方站住身子,他幾乎就要倒下去了!

  閃身落在三丈外,花滿天嘿嘿笑起來……

  沙成山的面上挨了一下,左臂上也中了三粒暗器!

  花滿天得意的笑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毒芒釘』,休想逃走了!」

  沙成山伸手拔出面上的青芒釘仔細看,發現竟是竹子削的尖釘,怪不得「銀鏈彎月」沒有吸住這些毒釘!

  花滿天嘿嘿笑道:「沙成山,自從我發現你的怪刀能制住我的暗器以後,我便把部分暗器改成青竹,你想不到吧?咯……」

  沙成山憤怒的道:「不錯,沙某是沒有想到!」

  花滿天道:「我的預感往往十分靈驗!」

  「什麼預感?」

  「預感我取下你項上的人頭!」

  沙成山憤怒的挫著牙……他的目光移到了正在一邊看顧受傷者的花郎身上!

  於是——

  面頰上的肌肉有些發麻,臂上的毒針正在酸痛,迎面,八名侍女已成半圓形揮動著蛇尾尖刀圍過來!

  花滿天抖顫著一頭灰髮厲聲道:「沙成山,你還不躺下去!」

  沙成山在發覺中毒釘的時候即已閉住頰車穴與曲地穴,聞言一聲冷酷的怒哼,忽然拔身空中。

  只見他托身挺腰,雙臂分張,「銀鏈彎月」灑出一片毫光。

  就在他空中十三次連番滾動中,一招「蒼鷹捕兔」,斜刺裡到了花郎左後方,「銀鏈彎月」「噌」的一聲已沾上花郎的脖子!

  那邊,花滿天剛叫一聲,「大家小心!」

  沙成山已嘿嘿冷笑著對花郎道:「兄弟,如果不想讓疼你愛你的老娘傷心,你最好別妄想反抗!」

  花滿天尖聲狂吼起來,道:「沙成山,你好卑鄙,快放了我兒花郎!」

  冷冷一曬,沙成山道:「花門主,沙某不想殺人,但如果有必要的話,哼……」

  花滿天手一揮,八名圍上的侍女已停下步。被制住的花郎怒聲,道:「沙成山,你想怎樣?」

  面皮有些僵硬,沙成山道:「叫你老娘交出解藥!」他一頓又道:「我想,以解藥換回你的小命,應該是一樁公平的交易!」

  花郎怒叱道:「休想!沙成山,你以為花某是貪生怕死之輩?」

  淡淡的,沙成山道:「你不怕死,但你可知道有人怕你死!」

  花郎憤怒的道:「花家沒有怕死的人,無憂門都是忠烈之土,沙成山,你看錯我們了!」

  花滿天逼近沙成山,道:「沙成山,快收起彎月刀!」

  沙成山嘴角冷牽,道:「可以,但花門主先把解藥拿來,如何?」

  花滿天咬咬牙,道:「跑過今日,你逃不過明天!」邊自懷中摸出個瓷瓶,道:「接著!」

  沙成山一把握住拋來的瓷瓶,看了看,道:「花門主,我怎麼會相信這是解藥?」

  花滿天怒聲道:「你要如何方才相信?」

  沙成山用口拔開瓶塞聞了聞,道:「花門主,口服,還是外用?」

  花滿天道:「外用!」一頓,她似乎心有不甘的道:「紅色外用,白色內服,一盞熱茶時間便可沒事!」

  沙成山手法真夠快,他立刻用口拔出臂上一支毒竹釘,十分利落的刺上花郎肩頭!

  花滿天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惡!」

  一笑,沙成山道:「非常時期,必須非常手段,花門主,請多多包涵!」

  花郎狂怒至極的全身直哆嗦,卻因「銀鏈彎月」沾在脖子上,連動一下也不敢!

  立刻,沙成山倒出紅白兩顆藥來,白色塞入花郎口中,紅色的捏碎敷在傷處!

  花滿天重重的道:「沙成山,你該相信了吧?」

  沙成山一把拖住花郎,冷冷笑道:「煩少門主隨沙某走上一段路!」

  花滿天怒吼道:「沙成山,你這狡猾的東西,你要擄走他,我決不答應!」

  花郎怒道:「沙成山,我決不會忘記今日之恥!」

  沙成山指著篷車,道:「走出十里,沙某立刻放人!」

  花滿天投鼠忌器,雖然急得跳腳,卻也沒有辦法!

  沙成山一指點上花郎肩並穴,收起彎月刀,沉聲道:「上車!」

  伸手架起花郎,沙成山已坐在篷車上。緩緩的,他也把白色藥丸眼下,且把紅色藥丸捏碎敷在面上與臂上。

  這才冷沉的對圍過來的花滿天,道:「花門主,如果沙某施展殺手,你的暗器也保護不了你的安全!」

  花滿天面色寒寒的道:「沙成山,過了今日,我會不擇手段的搏殺你!」

  沙成山淡淡的道:「武力永遠不會令沙某低頭!花門主,當你使出手段之前,最好想想後果!」

  沙成山抖動韁繩,篷車緩緩的往前駛去!

  篷車離開野店,直往湘江岸邊駛,沙成山已覺出週身干暢,中毒的地方已不再麻木!

  笑笑,沙成山對一邊坐著的花郎,道:「花少門主,你請下車吧!」

  花郎側目怒視,道:「我的穴道!」

  沙成山笑笑,伸手拍開花郎肩井穴!

  不料花郎在雙肩聳動中,突然雙掌橫拍疾打,一片掌影罩上沙成山!

  冷哼一聲,沙成山右手並指「絲絲」響,一招「雙龍搶珠」,食中二指巧妙的穿透掌影,直往敵人雙目點去!

  花郎雙掌回阻不及,只得一個倒翻落在車下!

  沙成山哈哈一聲笑,抖動韁繩便往前飛駛而去!

  後面,花郎高聲狂罵,道:「沙成山,你這個王八蛋!」

  沙成山未回頭,他心中又想到了丘蘭兒,還有那出生才四五天的孩子。如今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天下之大,何處才能找到丘蘭兒母子?

  沙成山幾乎要發瘋——

  於是,一支長鞭被他揮舞得叭叭響,兩匹健馬飛也似的往前馳去!

  現在,夕陽斜照過來,青翠的山岡上一片綠油油的,好一片美景!

  沙成山把篷車攏在山道邊,他猛回頭怔怔的望著篷車內的屍體,咬牙切齒的道:「你究竟是哪個門派的?你這個該死一百次的傢伙,我會帶著你找遍各門各派!」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馬嘶,不旋踵間,兩匹快馬已往這裡奔馳而來……

  沙成山木然的望過去,不由得面上肌肉抽動,口角上挑,自言自語,道:「陰魂不散的傢伙!」

  兩匹馬剎時到了篷車邊,馬上傳來哈哈的笑聲!

  沙成山坐在車轅上不下來,面無表情的道:「姓張的,又有什麼事情找來?」

  不錯,來人正是龍騰山莊總管張長江與虎躍山莊秦百年的入室弟子關天水!

  關天水躍下馬來,十分禮貌的對沙成山抱拳,道:「沙仁兄,我們是一路打聽著才追過來的!」

  沙成山見姓關的一反過去傲氣,對自己客氣的說話,便淡淡的道:「追我?有何指教?」

  張長江面色木然的道:「沙成山,實際上是秦老爺子的事情。放下過去的不愉快事情,眼前我二人是奉老爺子的命,有事找你商量!」

  沙成山道:「什麼事情?」

  關天水先是打個哈哈,道:「秦姑娘失蹤了!」

  一驚,沙成山道:「秦紅秦姑娘會失蹤?」

  點點頭,關天水道:「是的,我師妹失蹤了!」

  冷冷的一瞪眼,沙成山道:「二位別忘了,我可是當著你們的面放走秦姑娘的,你們為了找我麻煩而忽略了秦姑娘,這事可不能怪我!」

  關天水道:「絕無責怪沙仁兄的意思!」

  沙成山道:「然則找我何事?」

  關天水道:「想請你接下一筆生意!」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生意?彼此已經豁命相拚,還能談什麼生意?」

  一笑,關天水道:「風是風雨是雨,但有風不一定有雨,有雨也不見得風大。沙成山,我師父出價一萬兩銀子,希望你能把我師妹找回來!」

  沙成山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張長江沉聲道:「幹就幹,不干就不幹,你笑什麼?」

  沙成山道:「我在笑,如果昨日你們把我幹掉,今日你們會找誰去尋那失蹤的秦姑娘,哈……」

  關天水道:「我們有難言之隱!」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17:47

  沙成山道:「江湖上的兩大巨掌,武林中的大豪家,失蹤個人尚須找我沙成山嗎?不會是另一次戲弄吧?」

  關天水重重的道:「秦姑娘確已失蹤,我師父他老人家相當心急。沙成山,你如果答應這筆生意,我們一萬兩銀子等你來拿!」

  輕輕搖頭,沙成山道:「不幹!」

  張長江怒道:「沙成山,你一年做三次生意,就我們所知,你今年尚未開張,為何拒絕?」

  仍然在搖頭,沙成山道:「莫說一萬兩銀子,便十萬兩銀子也不幹!」

  關天水一怔,道:「難道你想獅子大開口不成?」

  瘦削的面上一繃,沙成山道:「誰稀罕你們的銀子?老實說,我還想出高價找人幫我尋到丘蘭兒母子二人呢,如今我還會有心情做買賣?」

  張長江聞言一拍手,道:「好,沙成山,這話可是你說的?」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張長江立刻又道:「沙成山,你如果答應找回秦姑娘,我答應提供你丘蘭兒可能落在何人之手!」

  沙成山精神一振,道:「張總管,你原來知道丘蘭兒母子下落?」

  猛搖頭,張長江道:「尚待暗中差人打探!」

  沙成山急急的又問:「張總管,你懷疑是何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的?」

  冷冷一笑,張長江道:「那得等你找回秦姑娘了!」

  稍作思忖,沙成山重重的點頭,道:「好,我答應二位,這筆生意我接下了!」

  關天水愉快的看了張長江一眼,二人相對一笑!

  沙成山道:「二位,可否提供秦姑娘失蹤前的徵兆?」

  關天水重重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什麼徵兆?我師妹走至中途便失去蹤影了!」

  冷笑連聲,沙成山道:「記得那日你們四位仁兄兜上沙某人,那秦姑娘一直要你們快走,一起回龍騰山莊。是你——關天水,一心看我不順眼,想在那種情況之下把我擺平,這才氣走了秦姑娘。論起責任,就該由你來負!」

  斜目怒視,關天水道:「好,我可以提供你一點線索。但在說出之先,你必須牢記,千萬不能說出是我虎躍山莊花銀子請你幹的!」

  沙成山道:「為什麼?」

  一頓,沙成山又道:「當然,在我們這一行中,有義務替僱主保守秘密!」

  關天水慎重其事的道:「我們還不願意在這時候去開罪遼北的黑龍堡!」

  沙成山一凜,道:「原來你們已經知道是哈氏父子所為了?」

  「猜測!」關天水道:「我們猜得出可能是秦姑娘在半路上遇見哈家父子,她也許是被騙走,但絕對可能是哈家父子用強了!」

  沙成山真是乾脆,他立刻從車上拉出那具屍體,就在附近堆上石頭,算是把屍體掩埋了!

  對張長江道:「銀子我不要了,回來以後換你的消息,希望你們不叫我失望!」

  張長江冷冷的道:「錯不了,我們等著你回來,也希望你能把秦姑娘救回!」

  沙成山抖動韁繩,大喝一聲:「哈!」

  拉車的雙馬八蹄翻飛,疾往北方奔馳而去!

  關天水與張長江二人說得不錯,秦紅確實被哈家父子二人動手腳弄走了!

  原來,秦紅見張長江與關天水一定不肯放過沙成山,她一氣之下便匆匆離去!

  秦紅一口氣奔出七八十里,前面萬巒起伏,山道那面奔馳出一批健馬,秦紅望過去,五匹怒馬疾奔過來。

  她閃身在道旁,只見馬上的人正是從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過來的遼北哈氏父子與隨同哈氏父子的提親的「長白老人」顏如玉、「鬼爪手」李長泰、「怒黃河」冉再生三個人。

  那哈玉的眼最尖,立刻認出是自己寢食難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兒秦紅,不由得一聲歡叫,道:「秦姑娘,原來你到這兒遊山玩水來了!」

  哈克剛手高舉,五匹馬已停在秦紅面前!

  秦紅本就有氣,更何況她離家出走就是因為厭惡哈家父子的糾纏!

  冷淡至極的一笑——勉強一笑,秦紅道:「哈伯伯,你們走了?一路平安哪!」說完,纖手一揚,算是向對方打過招呼,便低頭往前繼續走!

  不料哈玉立刻橫身一擋,搓著雙手,笑道:「紅妹,我們原是來接你去黑龍堡玩的,如今既然遇上,就隨我們一起到遼北住些時日,如何?」

  泰紅斜目看著哈玉未開口!

  哈克剛把著大鬍子哈哈笑道:「紅姑娘,玉兒是誠心邀你到我那兒作客,老夫也很喜歡你,走吧,跟我去黑龍堡!」

  這時「長白老人」顏如玉下得馬來,走向秦紅,抖著一頭白髮笑道:「走吧,你坐我的馬。黑龍堡你玩夠了,顏伯伯親自送你回來!」

  秦紅這才冷淡的道:「各位,我不想去黑龍堡玩,我要去我舅舅家,再見了!」

  秦紅說的舅舅家,當然是江厚生的龍騰山莊。

  哈克剛知道江厚生有個大兒子江少勇,聞得江少勇也對秦紅這位表妹十分中意,只是從未見到過江少勇是什麼模樣。

  此時聞言,淡淡的道:「紅姑娘,遼北黑龍堡不比你舅舅的鳳凰嶺差,去玩玩你就會知道了!」

  仍然搖搖頭,秦紅已緩緩自李長泰的馬旁錯身走過!

  她仍然面無表情的對哈克剛五人道:「對不起了,哈伯伯,我要是有閒,一定去觀光你們的黑龍堡,但不是這時候,再見了!」

  她真的快步走了!

  走得十分迅速,宛似怕被人追上來蠻纏的走了!

  哈玉幾乎要追過去用強!

  哈克剛更是面色泛青!

  「怒黃河」冉再生咬咬牙,道:「有什麼了不起,橫豎也不過是個女人,哼!」

  不料哈克剛沉聲道:「能在本堡主面前端架子的人就是了不起,她不踹我的玉兒,我偏要她當我的兒媳婦!」

  一邊,哈玉也重重的點頭咬牙,道:「對,爹說的對!

  老子英雄兒好漢,我非要她當我的老婆替我養孩子不可。而且……而且我要她給我生上一大堆娃兒!」

  「長白老人」肩上的鐵扁擔重重的往地上一砸,道:「哈堡主,就用我們的方法吧!」

  哈克剛一怔,道:「顏老,你們的方法?」

  顏如玉道:「搶親!」

  哈克剛道:「秦紅這孩子又未曾上花轎,我們怎能去搶親?更何況她又是『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女兒!」

  顏如玉冷哼一聲,道:「搶親並不一定要女的上花轎。我們強將秦紅撈回黑龍堡,立刻發出帖子正告武林各大門派,擇日與他們成親,到時候秦百年為顧及面子,他還能怎麼樣?」

  哈玉一邊猛點頭……

  哈克剛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李長泰道:「哪有搶親還發喜帖的?不通情理!」

  哈克剛道:「我以為乾脆的辦法就是快刀斬亂麻!」

  顏如玉道:「什麼叫快刀斬亂麻?」

  哈克剛持髯,道:「硬上弓,把秦紅擄回黑龍堡,立刻叫他們同房,到時候生米已成熟飯,秦百年不承認也不成了!」

  哈克剛的話甫落,兒子哈玉忙道:「爹的主意我贊成,就這麼辦!」

  李長泰也點點頭,道:「這還像點搶親的樣子!」

  「怒黃河」冉再生在馬上沉聲道:「我同意就這麼幹,反正秦百年也奈何不了我們!」

  哈克剛一聲洪笑,拍著兒子哈玉的肩頭,道:「玉兒,為父的把你最愛慕的姑娘交在你手上,也只能送她入房,這入房以後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哈玉也笑,道:「決不叫爹失望,保準令秦紅滿意!」

  哈克剛重重的點點頭,道:「好,兒子,有你這句話,爹就放心了!」

  顏如玉笑笑,道:「既然堡立下此決心,我同長泰老弟追上去……」

  哈克剛道:「聞得秦紅的功夫不錯,顏兄可要當心了!」

  哈玉立刻笑道:「爹,我也去!」

  點點頭,哈克剛道:「對,你應該去!如果你連秦紅都制不住,我寧可不要這個兒媳婦。我不要自己的兒子將來怕老婆!你去吧!」

  於是,三匹快馬立刻順著山道追過去!

  那秦紅離開哈克剛五人之後,立刻展開輕功,一口氣奔馳十里遠。

  不料她剛剛靠著一棵大樹坐下來,幾口大氣未喘完,後面傳來馬蹄聲。一怔,秦紅伸頭引頸的忙回頭望過去!

  不料健馬轉眼到了面前,哈玉第一個躍下馬來,笑道:「秦姑娘,好快的身法,轉眼之間已到此地了!」

  秦紅面目一寒,道:「追來幹什麼?」

  隨之下馬的李長泰,大步走近秦紅,道:「秦姑娘,自你走後,老堡主心中十分歉然,決心請姑娘芳駕蒞臨黑龍堡一遊,這才由我三人折回來……」

  秦紅怒道:「天下哪有這樣硬請客人上門的?告訴你們,我不去!」

  哈玉突然沉聲道:「天下哪有如此固執的姑娘?你去就會有人吃了你不成?」

  秦紅一愣,沉聲道:「我不去,你能怎樣?」

  「鬼爪手」李長泰嘿嘿冷笑,道:「當然不會對你怎樣,但你卻非去黑龍堡不可!」

  秦紅看著顏如玉,道:「顏伯伯,你是我爹故交,你也不顧我爹的聲譽了?」

  顏如玉面色一緊,道:「紅姑娘,你去黑龍堡做客,你爹知道了也不會怪我,是嗎?」

  秦紅咬咬牙,道:「不!我絕對不去!」

  突然,正面的李長泰拍出一掌,掌走中途,五指如鉤的爪向秦紅肩頭!

  秦紅雙肩稍晃,雙腿連環踢出十八腳,人已往樹後閃去!

  哈玉大喝一聲,橫裡錯身攔住,右足猛往上勾,左手一掌拍出,一招兩式,立刻把秦紅逼得往回閃!

  哈玉看似銜尾撲去,實則他狡猾的又把上身橫向反方向,自樹的另一邊繞回頭,攔腰一把抱住驚愣又氣憤的秦紅,乾笑道:「我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秦紅急的雙目見淚,她掙扎著吼道:「放開我!」

  一邊,顏如玉與李長泰二人已哈哈大笑起來……

  兩隻粉拳猛往哈玉頭上打,打得哈玉東閃西躲!

  秦紅打過一陣,氣力似是不濟的叱道:「哈玉,我不喜歡你,你用強也不行!」

  哈玉笑道:「人嘛,本來都是賤的,你越是不喜歡我,我越是要得到你,而且……而……」

  秦紅怪聲尖叫道:「而且什麼?你……」

  「而且我哈玉不計一切後果,哼!」

  秦紅的腰幾乎被哈玉樓折,她重重的道:「哈玉,你輕點抱我!你要把我摟斷?」

  哈玉笑涎著臉,道:「只要你答應跟我去黑龍堡,我自會好生對待你!」

  秦紅怒叱道:「我不去,放開我!」

  哈玉一聲怪叱,道:「你去不去?」說著,他雙臂用力,前胸猛挺,秦紅立刻上身後仰,尖聲大叫:「啊!」

  要知哈玉長的十分粗壯,也是北地摔跤高手,雙臂用力,不下五百斤,秦紅豈能受得了?

  哈玉咬著牙,道:「不去我樓斷你,然後挖個土坑埋掉,神不知鬼不覺,連你爹也沒轍!」

  秦紅全身一哆嗦,心中立刻想到,眼前自己勢單力孤,難以抗衡!

  又是被該死的哈玉抱住,空有力量使不出來,如果掙扎下去,徒然吃這種莫名其妙的眼前虧!

  一念之間,秦紅道:「你放手,我跟你們去!」

  哈玉聞言,笑道:「你早這樣,豈非皆大歡喜?偏就敬酒不吃吃罰酒!」

  顏如玉持髯笑道:「秦姑娘,只你一去,便知道黑龍堡不比你住的虎躍山莊稍差!」

  白了顏如玉一眼,秦紅未開口!

  李長泰含笑道:「原是喜事一件,秦姑娘一己之偏見,幾乎不歡而散。這下好了,姑娘跟我們去黑龍堡,當知哈賢侄對你如何仰慕傾心了!」

  小心的鬆開手,哈玉道:「紅姑娘,你上馬吧!」

  秦紅立刻走向顏如玉,道:「顏伯伯,我騎你的馬!」

  顏如玉立刻把終繩交在秦紅手上,笑道:「我同哈賢侄共騎!」

  那秦紅躍上馬背,立刻雙腿一夾馬腹,右掌猛拍那匹關外大紅馬,口中連連喝叫:「哈……哈……」

  怒馬揚起鐵蹄,雷一般的便往反方向奔去!

  哈玉見秦紅欺騙自己,不由大怒,又見李長泰躍馬欲追,立刻沉聲道:「二位且在此稍候,我追賤人回來!」

  哈玉騰上坐騎,街尾如飛的追去!

  要知哈玉自小就在關外馳騁怒馬,馬上功夫高絕!

  只見他雙腿夾在馬脖子上,上身幾已貼在馬頭,那馬是一匹褐色良駒,四蹄白色,奔馳起來,宛如踩著一片白雲!

  秦紅沿著山道往深山疾馳,不時的往身後看,一連繞過三個彎道,順著一片斜坡,前面,忽見一騎沿著山坡衝下來!

  山陡樹多,那騎者見已站在馬背之上,一路滑下山坡來,敢情正是哈玉抄山上近路衝下來,攔住秦紅去路!

  秦紅一見,十分驚訝,張口尖聲道:「你!」

  真夠快,哈玉的馬已自秦紅一邊錯過!

  那哈玉果然露了一手馬上絕招——「飛雲掠峰」!

  一閃之間,他張開右臂,已把秦紅拖離雕鞍,一路夾著秦紅,哈哈大笑著往回程奔馳而去!

  關外的馬都是受過訓練的良駒,秦紅的馬就在秦紅離鞍之後,也立刻調頭馳回來!

  這次,哈玉真夠狠的,那怒馬一路狂奔,他卻以掌猛打秦紅的屁股,且怒叱,道:「叫你知道厲害!」

  秦紅被打得哇哇大叫,只是怒馬飛馳,真擔心會被打落馬下!

  哈玉以英雄姿態,把秦紅按在馬上,一路奔回來!

  哈克剛見兒子這般樣,立刻狂笑,道:「好,好,果然虎父無犬子!」

  哈玉並未停馬,他在馬上大叫,道:「爹,我們回黑龍堡,兒子要好生調教這賤人,讓她懂得如何才能做個賢妻良母,免得她以後發野性!」

  於是,秦紅被擄了!

  秦紅也哭了!

  「武林老爺」秦百年的女兒,虎躍山莊的干金大小姐,幾曾受過這種虐待?

  秦紅在這種情況之下,並未想到她爹!

  因為她知道,老爹正在策劃著一件震動江湖的大事,一定沒有太多的時間照顧自己,更何況老爹爹絕對不相信,他的女兒會有人敢欺侮!

  秦紅卻想到了沙成山。如果沙成山在,他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啊!沙成山,你現在如何了?

  關大哥、張總管,你們為何一定要找沙大哥的麻煩?如果你們同我一起,哈家父子怎敢這樣胡來?

  現在——

  遠處一片大草原,展現在一道青翠的山邊,好高大的一座城堡就在眼前!

  是的,那便是獨霸遼北半邊天的「黑龍堡」了!

  一道山坡,遙遙望去,宛似一條蒼龍臥在大地之上!

  就在這道山邊,兩座高大的堡樓子聳立在兩邊,正中央一道堡門樓,反倒沒有兩邊的堡樓子高大!

  一條山溪繞過城堡,哈克剛一馬當先馳過一座大石橋,遠處已傳來呼叫聲:「堡主回來了!」

  「少堡主也回來了,還有,喲……」

  不少大漢匆匆的奔過來,他們對於少堡主馬上扶持的俏女子,皆露出驚奇的目光!

  城堡內的大廣場上,黑衫大漢們接過經繩!

  哈玉把疲累的秦紅推向兩個迎來的大漢,道:「鐵總管,把這殘人關入東堡牢內去!」

  黑龍堡總管「熊頭」鐵成剛是個高大壯漢,滿面繞腮大鬍子,雙唇厚實泛血紅,一顆頭上尖下粗,宛似灰熊。他雙手抓住秦紅,令秦紅「啊」的一聲,道:「哈玉,你請我來做客,怎麼這樣對我?」

  哈克剛也覺過分,正想開口,兒子哈玉沉聲道:「爹,你別管,對付女人,尤其是她這種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賤女人,我自有辦法!」

  哈克剛點點頭,道:「好,看你的吧!」

  秦紅立刻高聲對顏如玉道:「顏伯伯,你難道不顧與我爹的交清了?」

  不料,顏如玉哈哈笑道:「等你成了本堡少夫人之後,我自會向你爹請罪,哈……」

  鐵成剛聞得此女將成為黑龍堡少夫人,也不敢過分令秦紅吃苦頭!

  又聞得哈玉吼道:「把她關進右面堡樓最下一層去,除了送三餐之外,鐵門緊鎖,不准任何人接近!」

  秦紅突然尖聲道:「哈玉,你狠吧,我會叫你後悔的!

  不信,我們走著瞧!」

  不料哈玉凶狠的走近秦紅,一把揪住她的衣衫,咬牙冷冷的道:「三天之後我們進洞房,你給我小心些!」

  所有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秦紅無法反抗。鐵總管雙臂一托把她高舉起來,口中虎吼道:「秦大小姐,能得我家少堡主垂愛,那是多少少女夢寐難求的,你知道多少姑娘想都不敢想,你卻不把我家少堡主放在心上,那就對不住了!」

  鐵總管一路奔得快,順著石階一路上到右面的堡牆石梯上。秦紅被舉得高高的,便掙扎也是枉然,只得破口大罵,道:「你們真是一群可惡的東西!我爹知道,決不會與你們甘休……」

  鐵總管只是哈哈大笑,笑得聲震雲霄……

  秦紅罵得無力,身子已被鐵總管舉到右面堡樓門邊。她低頭望下面堡內,只見華廈連雲,屋簷林比,中央那片亭台樓閣突出。

  附近有個大馬場,上百匹馬沿場邊掛著,十幾個大漢正在洗涮馬身子,條理馬蹄子!

  秦紅覺得這裡不比虎躍山莊一進七道大院稍遜。不時的傳過來一陣宏聲狂放的大笑聲,表現出關外人的粗擴豪放性格……

  鐵總管舉著秦紅,在五個大漢的前導下,穿過那扇粗木大門,又順著石梯往下面盤旋。上百石階繞向下面,秦紅已聞得下面的狗叫聲!

  鐵總管把秦紅拋在一層乾草堆上,雙手叉腰哈哈笑道:「委屈你了,秦姑娘!」

  秦紅翻身站起來,道:「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

  鐵總管道:「我是奉命行事,不過嘛……」

  「不過怎樣?」

  「如果秦姑娘答應我家少堡主,錦壺玉液,豪華樓閣,立刻等你去享用;百名僕婦,無數侍從,任你呼喚。否則的話……」

  「否則你們就把我囚在這兒一輩子?」

  鐵總管哈哈笑道:「如果你一輩子不答應,大概就會囚你一輩子吧!哈……」

  秦紅憤怒的咬著貝齒,道:「真是可惡!哈玉同他爹真不是東西!我……」

  她話未說完,那鐵總管伸手一揮,旁邊忽然出現一個閘門,裡面十二隻狼似的巨犬,爭先恐後的要衝出來咬人,嚇得秦紅一哆嗦!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22:21

第五十章


  巨犬的狂吠聲不絕於耳,秦紅的面色更加難看。她尖聲對鐵總管吼道:「快把它們關起來!」

  鐵總管笑道:「人被關在這兒,當有狼狗四處警戒,姑娘,你是逃不了的,好生在此想想吧!」

  鐵總管與五個彪形大漢又登上石階走了,與秦紅隔著鐵柵對望的,是十幾隻討厭的大狼犬!

  於是,秦紅真的痛哭起來了……

  哭聲加上狗叫,不知多久,她已倒在草堆上睡著了!

  痛苦的時間過得慢。秦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將黑了。從二丈高下的堡牆小窗洞向外面看,一片灰濛濛的,看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時候,上面叮鈴響的又有人開門了,只見哈玉在上面出現,從五丈高處望下來,走的真輕鬆。

  他的手上正拿著一隻烤得香噴噴的山雞,在距離秦紅三丈高的階梯上站住了!

  秦紅抬頭望過去,尖聲道:「哈玉,你放我走!」

  哈玉哧哧笑著向身後把手一揮,道:「拿去給她,我們不能把秦大小姐餓壞了!」

  只見一個壯漢雙手托著個木盤匆忙的走下台階,木盤中正在冒熱氣。那壯漢輕輕把木盤放下來,道:「秦大小姐,你請吃吧!」

  秦紅低頭看看,不由憤怒的道:「好個哈玉,你叫我吃這種東西呀!」

  原來盤子裡裝的是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芝麻葉曬乾的酸菜一小盤。三樣東西別說是吃,看了就叫人胃發酸,而且吃下去刮腸子,秦紅幾時吃過?

  抬頭,只見哈玉正撕吃著山雞腿,油膩膩的手尚在嘴巴上舐著,那股子香又可口的情形,光景全被這位粗豪的少堡主表現無遺!

  「格格」一咬牙,秦紅低頭端起地上木盤,憤怒的尖聲厲叫道:「哈玉,拿走你這餵狗吃的東西!」

  雙手一掄猛的往哈玉身上砸去!

  哈玉閃身避過,哈哈笑著手一揮,帶著人立刻又走出堡樓!

  秦紅氣得尖聲嚎叫,道:「哈玉,我爹決不會饒過你,你可要給我記住了!」

  已經走到堡樓門口,哈玉猛的回身怒道:「等到你爹知道,我們已經走出洞房了,他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

  秦紅尖聲道:「你休想!」

  搖著頭,哈玉十分蠻橫的道:「如果你堅持不答應,秦紅,你只有老死在這兒了!」

  秦紅尖吼起來,道:「哈玉,我爹對你父子不薄,你們到我們的獅頭山下,我爹大宴小宴的請你們吃喝,還叫你們住最好的地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我?」

  「哦呸!」哈玉一派大男人作風的道:「秦紅,你給我聽清楚,誰稀罕你們的優渥招待?只你一走了之的對待我爹,就叫人無法忍受!在你的眼裡還有我們嗎?」

  秦紅怒道:「我本不喜歡你,你為何三番兩次的找上門去求親?」

  哈玉冷笑道:「我是個永不服輸的人。遼北有的是美女,可我就是喜歡你!今天老實對你說,此生非你不娶,直到你頑石點頭,你才能走出此堡樓!」

  秦紅尖聲仰笑道:「哈玉,只要我爹知道,必率門人踏平你們這座黑龍堡!」

  一聲狂笑,哈玉道:「如果你爹真的找來,我們就給他來個一問三不知,他能奈何誰?」

  秦紅氣的直跺腳,哈玉已狂笑著走了!

  這一夜秦紅過的真痛苦。高處一盞油燈,下面一片灰暗,附近的鐵柵內不時傳過來狼狗的尖叫聲,令她全身不自在……

  於是,她又想起了那個人——沙成山!

  是的,「二閻王」沙成山如果知道,應該會設法援救自己的,可惜……

  就在天將亮的時候,秦紅望著微微發光的三丈高處的小窗口,她騰身而起,雙手剛剛攀住窗戶上的兩根鐵柵,立刻伸頭引頸往外面瞧去!

  只見堡外面是個斜坡,前面一道小河,岸與堡之間一條羊腸小道,那邊還有一條寬道直通石橋!

  秦紅正在細看,洞中的狼狗紛紛尖聲大叫。不旋踵間,上面堡門啟開,一個大漢伸進頭來。

  他見秦紅雙手攀住小窗格,不由粗聲大笑,道:「秦姑娘,別妄想逃出去了!此地曾關過『關東大盜小黑虎』,你可能沒聽說過。小黑虎可是出了名的凶殘,他還不是活活被囚死在這兒?」

  秦紅落下地,氣憤的道:「叫哈玉快來放我!」

  搖搖頭,那大漢又把門關了起來!

  日上三竿,哈玉到底來了!

  秦紅見哈玉又站在上面不下來,立刻叫道:「哈玉,叫你爹來!」

  哈玉搖搖頭,道:「除非你答應同我攜手進洞房,我爹是不會來見你的!」說著,三斤重的一塊醬牛肉在口中啃起來!

  於是,又見一個壯漢雙手托著個大木盤走下去,那壯漢把木盤放在地上,道:「吃吧,姑娘!」

  秦紅見又是昨晚上的東西——一個窩窩頭、一碗小米粥、一碟麻葉酸菜,氣得伸手端起來便往狗洞中砸過去!

  嘩啦一聲,洞中十幾隻狼狗大聲狂叫起來!

  秦紅發現,連狗也不吃地上的窩窩頭,嗅了嗅立刻紛紛走開!

  就在這時候,哈玉抖手拋下手中的一塊醬牛肉,一群狼狗立刻爭食啃咬不休,引得哈玉哈哈一聲大笑!

  秦紅氣得面色鐵青的道:「哈玉,你等著吧,等我變成厲鬼再找你!」

  哈玉回頭笑道:「厲鬼我也要,哈……」

  上面的半尺厚包鐵木門又關了起來!

  秦紅跺著腳,氣得又是一陣大哭……

  她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千金大小姐身份只在獅頭山與鳳凰嶺上才吃得開,兜得轉,在此黑龍堡卻吃憋!

  這一天又是漫長的一天,秦紅萎坐在草堆上面,愁腸百結,心中所想的只有幾個人!

  爹爹秦百年,他難道不痛心女兒的失蹤?

  娘怎麼辦?怕不哭壞眼睛!

  哥哥同表哥……

  當然,沙成山是不會來的!

  因為沙成山正急於尋找丘蘭兒母子二人,他比自己更加痛苦,又如何能在此時來伸援手?

  秦紅想著,便疲倦的又睡了!

  又是一陣狗叫,堡樓上的厚木門呀然啟開,當先走進來的,仍是哈玉!

  跟在哈玉身後的,仍然是那個送飯的壯漢!

  只見哈玉笑嘻嘻的站在上面,道:「秦紅,這次你應該吃了吧,你看!」

  秦紅見壯漢匆匆走下來,手中托著個較大的木盤,不由得怔怔的望著!

  那壯漢到了下面,立刻放下木盤,笑道:「姑娘,羊羹山雞兔子肉,還有一壺葡萄酒,你可以嘗嘗黑龍堡大廚師的手藝,是多麼的高明了!」

  秦紅已兩天未吃東西,見到如此香噴噴的東西,立刻激起食慾,口中流涎!

  上面,哈玉笑道:「前兩次知道你生氣,便送來再好的你也不吃,沒得倒糟蹋了東西。這次送來的才是要你吃的。我的心肝寶貝,我怎能忍心把你餓壞?」

  秦紅冷眼向上望,又看看盤中吃的,心中暗自思忖——好個哈玉,你想要我上當?哼!

  那壯漢款款笑指木盤,道:「兩天沒吃東西了,快吃吧,吃完了我好拿走!」

  秦紅怒叱道:「出去,我不要你們看我吃相!」

  哈玉一反過去神態,立刻叫道:「上來,我們出去,免得她看了我們倒胃口,說不定又把一盤吃的摔掉,那多可惜!」

  壯漢立刻走上石階,笑道:「也好,我一會兒再下來收東西!」

  秦紅常在江湖上跑,什麼樣的花招不知道?就算沒經歷過,也聽的不少!

  此刻,她先是冷冷一笑,把盤中的東西每樣取一些,立刻拋入狗洞中,只見十幾隻巨犬立刻搶食起來!

  秦紅看的仔細,直到狼犬紛紛搶吃光地上的東西!

  直到——秦紅著的清楚,十幾隻巨犬已露出倦怠之態,紛紛無力的跌臥在地,犬齒外露,下巴貼在地面上!

  於是,她冷冷的笑了……

  秦紅嘴角牽動的仰視上面,心中暗忖:好個奸詐的哈玉,竟然真的想用迷藥害我了!

  就在這時候,上面傳來開門聲,秦紅立刻倒在草堆上面裝昏,一動也不動!

  厚重的包鐵木門啟開了!

  上面立刻傳來那壯漢的歡叫聲,道:「成了,成了,少堡主,秦姑娘果然中計!恭喜少堡主,今晚可以入洞房了,哈……」

  隨即傳來哈玉的愉快聲音,道:「快下去!說真格的,這兩天她不吃飯,我心裡還真發毛。今夜先同其燕好,明日管叫她服服貼貼!」

  那壯漢匆忙的跳下地牢,雙手一伸便抱起地上的秦紅,口中笑道:「少夫人,對不住了……」

  壯漢的話聲甫落,秦紅雙目暴睜,右肘疾撞壯漢的肋骨,左足暴蹴,「砰」的一聲踢中壯漢的下襠!

  秦紅含怒出招,端的辛辣無比。只聽大漢一聲怪嗥,立刻翻滾在地上。他全身扭曲,滿頭冷汗,被踢的地方最是脆弱,天大的本事,這時也只有慘叫!

  哈玉一聲怒叱,立刻從五丈高處躍下來。他人尚在空中,雙拳已交互打出十七拳,呼轟著罩上屹立地上的秦紅!

  秦紅錯步側旋,雙腿連環踢出二十一腿,隨後貼在堡牆邊,怒目而視!

  哈玉拳拳落空,立刻沉靜下來,一步步的往秦紅逼近,口中冷冷的道:「秦紅,為你,我已用盡心機,你仍然不買賬,是嗎?」

  秦紅憤怒的道:「哈玉,你果然卑鄙無恥,想用迷藥害我失身,妄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可惡!」

  哈玉筆直的站在秦紅面前,冷冷沉聲道:「秦紅,你是如此的鄙視我,已令我忍無可忍。真要逼我下狠心使辣手,哈玉照樣拿得出來!」

  秦紅叱道:「你想怎樣?」

  哈玉道:「兩個字——『用強』!」

  秦紅怒道:「你最好少打一廂情願的如意算盤,我是不會答應的!」

  哈玉冷兮兮的道:「為了達到讓你做我老婆的目的,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他「了」字出口,左手前抓疾撩,秦紅右手力拍,足下飛快的上蹴!

  不料哈玉是關外摔跤名手,他此時的左手完全是虛招,跟在後面的右手才是實著!

  只聽他一聲冷笑,右掌快得出奇的下探,一把撈住秦紅的足踝,橫身一甩,秦紅的身子立刻橫在空中,「咚」的一聲便趴在草堆上!

  真快,就在秦紅尚未弓腰爬起時,哈玉那粗壯的身子平飛而起,一招「雲遮月」,已壓在秦紅的身上!

  秦紅「啊」的一聲,雙手已分別被哈玉握住!

  哈玉的雙足已把秦紅的雙腿分開,雙手又握住秦紅雙腕!

  哈玉笑道:「秦紅,你是軟硬不吃,我就給你來個不軟也不硬,洞房就設在這堡樓下的地牢內吧,哈……」

  秦紅一急,雙淚迸流。她咬著牙道:「為了保我貞操,守住名節,哈玉,我會叫你大吃一驚!」

  哈玉全身一震,道:「秦紅,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等我們行事完畢,我看你還能怎麼狠!」

  冷冷的,秦紅已不再掙扎,她淡然的道:「哈玉,我死之後,你一定要把我的屍體送回獅頭山去,你敢嗎?」

  哈玉又是一震,道:「秦紅,你寧願死?」

  猛的回頭,秦紅已滿嘴鮮血的道:「我寧可嚼舌而死,你……你得不到我的……」

  哈玉立刻跳起來,搖著雙手,道:「好、好,你厲害,我不逼你,千萬別把舌頭咬斷……我……我走!」

  哈玉彈身落在石階上,回頭又道:「我著人給你再送吃的,絕對不摻迷藥,你可別把自己餓壞喲!」

  望著哈玉走去,秦紅冷冷一笑,張口吐出幾口血水!

  又伸手撫著口角內,自言自語,道:「狗東西,你也會上我的當,我豈會輕易死在這裡?」

  原來秦紅一急,牙齒立刻咬破嘴角裡面的皮,鮮血立刻流了一嘴巴,這才嚇走哈玉!

  果然,此後送來的東西就不再摻迷藥了!

  哈玉不來了,「長白老人」顏如玉卻一天來個兩三回,每次都是勸說秦紅,嫁給哈玉,他保證秦紅往後的日子快樂無比。

  然而,秦紅就是不答應,且要顏如玉設法放人!

  雙方就這麼僵持不下。哈玉一連三天不見面,顏如玉也不來了!

  秦紅真的被囚在黑龍堡了!

  事情的演變是出人意料的。哈玉設想的計謀難以實現,只好放棄「先斬後奏」的手段!

  哈克剛不敢放走秦紅,怕的是與獅頭山變成仇家!

  顏如玉以為,暫時囚人,等到時機來臨,就可設法促使秦哈二家變成親家!

  沙成山趕著篷車來到遼北,幾經打聽,終於找到了黑龍堡!

  沙成山遙望著那座大城堡,但見堡牆如城垣,左右兩邊各建著一座大堡樓,那堡樓足有八丈高,端的宏偉無匹!

  篷車沿著一條小河過了石橋,沙成山以巾遮面,揮著長鞭趕著車,回頭望西天,夕陽已快落山!

  沿著城堡與小河之間的那條小道,沙成山口中呼喝著拉車的兩匹健馬:「得!哈!得!哈!」

  聲音不大,但囚在堡樓內的秦紅卻精神一振,立刻掏出一方絲巾打著結,隔著窗子拋出堡樓外!

  絲巾上面有血,一經拋出,正好落在篷車左側。沙成山探手一把撈在手中,口中一聲「吁!啊!」

  篷車停住了,沙成山抬頭往上面看,只見鐵窗口伸出一隻女人手臂在揮舞!

  於是,沙成山笑了……

  點點頭,沙成山把馬車調回頭,又從原路過了石橋。迎面,有個大漢攔住他的車頭,道:「朋友,幹什麼的?」

  沙成山見這人一副狗熊模樣,笑笑,道:「我是收購烏拉草的,走岔路了,這是回頭走冤枉路,請問這兒是什麼地方?」

  有個壯漢道:「鐵爺,這副瘦兮兮樣子,成不了精的!」

  姓鐵的瞪了壯漢一眼,這才對沙成山道:「聽口音你不像遼北人。我告訴你,這兒是黑龍堡,往北去是北塔山,這時候怕晚了,你快走吧!」

  沙成山點頭稱謝,立刻揮鞭趕車。拉車的雙馬,長嘶一聲便絕塵而去!

  城堡內的秦紅,怔怔的暗自思忖:明明是沙成山的聲音,為何拋了絲巾,又伸手揮舞,車輪聲反而遠去了?難道自己想沙成山想迷了?

  原來那城堡甚厚,上面窗子又小,要想看到堡牆外面近處的人,是無法看到的!

  秦紅聞得車聲漸去漸遠,便不由得又躍下地面,怔怔的跌坐在草堆上面!

  幾天下來,秦紅每餐都是先叫狼狗先吃,見東西沒有問題,這才把剩下的吃掉。漸漸的,狗也變得友善了,幾來,該有多好!」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22:50

  此刻——堡樓上面的小窗已無光線透進來,送吃的壯漢在走的時候,又把壁上的油燈燃起來。他回頭笑對秦紅,道:「秦姑娘,可否聽在下一句話?」

  眨著疲憊不堪的眸子,秦紅道:「有什麼話你說!」

  壯漢站在石階上,低聲道:「上回你差一點沒有一足踢死我,但我並不恨你,也不敢恨你,不過……」

  秦紅不耐的道:「有話快說!」

  壯漢道:「這件事請你應該想得通。姑娘,你深一層的仔細想,如果你抵死不從我們少堡主,只怕你永遠走不出這座堡樓了!」

  秦紅道:「難道你們要永遠這樣把我關在此地?」

  點點頭,壯漢道:「除非你答應下嫁我們少堡主,成為黑龍堡少夫人,否則……」

  秦紅怒道:「你也想做說客?」

  壯漢道:「不是,小子是就事論事。姑娘你想,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們堡主決不會輕易放你走,因為那將會給我們帶來一場搏鬥。黑龍堡不能因為你一人,而弄得同虎躍山莊兩敗俱傷,就只有委屈你住在這兒了!」

  秦紅咬牙怒道:「哈家父子真可惡!」

  壯漢搖搖頭,道:「少堡主誓言非你不娶,我們堡主抱孫心切,對你也就只好如此了!」

  秦紅大怒,指指木門,叱道:「你給我滾出去!」

  壯漢搖搖頭,走了!

  秦紅「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此刻——外面的河上傳來陣陣蛙鳴,遠處一條人影箭一般的飛奔過來,那黑影,嗯,果然是沙成山!

  一身黑色衣衫,連頭巾也是黑的。就在他快到河岸邊時,只見石橋上面兩個人影晃閃!

  是的,黑龍堡一到夜晚便把警戒人員派在石橋上,此橋距離堡門半里地,夜靜人稀,只要一聲大喊,堡門那面便會聞得見!

  沙成山決不能打草驚蛇,他已經覺得夠幸運了。自己一到黑龍堡,就發現了秦紅被囚的地方,敢情就在那大堡樓下面!

  繞過小河彎,沙成山看看小河——河寬十丈餘,不知河水有多深。他立即找到一根樹枝!

  那是一根似扁擔般的枯樹枝!

  沙成山並不把樹枝拋入河心當踩腳借力用,卻雙手托起樹枝拋向河心上方五丈高處,就在樹枝尚未下落的剎那間,突然拔空而起,怪異而又反力道的雙手又抓住落下的樹枝往空中托起來!

  天爺,沙成山竟然施出「龍馭雲」絕技,空中一個鞦韆架式,藉著樹枝上衝而未下墜之勢,斜著身子,雙腳就落在河對岸了!

  放下樹枝,沙成山立刻伏在地上不動。他雙目炯炯的四周看了一陣子,先是認清方向,這才緩緩的蛇行鶴步摸到堡樓下面!

  沙成山背貼堡樓往上看,那窗口距離地面少說也有八丈多!

  是的,這堡樓是沿著一片岩石削壁接建的,從裡面看,由下面到窗口只有五丈高,但從外面看,就高多了!

  由於地勢高,此處的防守便相當鬆懈!

  沙成山背貼堡牆,提著一口真氣,施展出壁虎功,雙肩左右閃晃的往上面移動。直到他接近窗口,直到他雙手攀住鐵柵,裡面仍沒有聽出聲音來!

  隔著鐵窗往裡面看去,沙成山看不到下面,只見一盞油燈發著黑紅的暗光,偶爾一聲狗叫!

  沙成山細聲細氣的道:「裡面有人嗎?」

  堡樓內的草堆上,秦紅剛疲乏的閉上眼睛,忽聞上面聲音傳來,初時不敢相信,細聽之下……

  「裡面有人嗎?」

  「誰?」秦紅驚喜的應著!

  「我!沙成山!」

  「啊!是你!沙大哥救我!」

  沙成山引頸往裡面看,忽見面前一暗,秦紅已雙手握住鐵柵。她只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立刻叫起來:「沙大哥,你果然來了,快救救我!」

  沙成山雙手用力扭動鐵柵,不由得搖搖頭,道:「這鐵柵足有兒臂粗,窗口又小,看來你是被囚在這兒的!」

  忙點點頭,秦紅帶淚的道:「沙大哥,我幾乎自戕而死。哈家父子可惡,他們逼我嫁給哈玉,我死也不從!沙大哥,你要救我出去!」

  點點頭,沙成山道:「忍著點,我就是專為救你,才來到遼北!」

  秦紅隔著鐵柵拉住沙成山的手,道:「沙大哥,我寧願跟著你過那漂泊不定的日子,也不願做黑龍堡少夫人。你一定要救我!」

  沙成山道:「你也不能跟我過那餐風宿露的苦日子。救你,是因為你爹找上我,這是生意。你放心,我會設法救你的!」

  秦紅道:「我爹知道我被哈家父子擄來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是你爹他們的推測。果然被他們料中了!」

  秦紅忿忿的道:「就為了他的大計,連女兒的事也不管了,真是的!」

  「大計?」沙成山驚問,道:「你爹還有什麼大計?」

  秦紅自知說溜了嘴,忙催著沙成山,道:「先救我出去再說嘛!沙大哥!」

  點點頭,沙成山道:「好吧,你且忍耐著!」

  不料沙成山話剛說完,下面洞中的狼狗忽然狂叫不休,一時間叫得堡樓上面的人叫起來,道:「開門看看,狗子們發現什麼了?」

  沙成山立刻順著堡牆滑下來,伸手摸出一把石子,人已往小河邊退走!

  就在他拋起樹枝過了河,身子剛剛隱在暗處時,河對岸已見十幾隻巨大狼犬往這面撲過來。

  四名大漢緊緊的跟在群狗後面呼喝叱罵不已!

  十幾隻狗已聚在河邊,一個個伸頭怪叫的看著河對岸。

  一個大漢道:「準是有貂子往這面跑了!」

  另一大漢道:「二更過了,回去睡吧,這時候誰會往我們這兒來?」

  「來也是找死!走,回去!」

  順著堡牆,四個大漢抬頭往上面查看,那離地八丈高的小窗子,宛似開在雲端,高不可攀!

  沙成山知道,只有飛身過河,方能逃過群狗的追蹤。現在,他弄明白了黑龍堡的前哨防衛並不強,幾隻狗好打發得很!

  於是,他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仔細盤算救人的步驟!

  遙望對岸,沙成山見那面又是一片寧靜,立刻又換了個地方!

  沙成山繞到黑龍堡的後山上!

  他找了個荒草矮樹林密集的地方,而且緊臨著黑龍堡後堡牆,伸手入懷,取出個火摺子,迎風一吹,立刻湊近荒草地方,放起一把火來!

  此刻——天已近三更,山風陣陣中,剎時起火的地方發出辟辟啪啪的響聲不絕,沙成山騰身繞向山後面!

  這天刮的是西北風,火勢立刻往黑龍堡蔓延過來!

  不旋踵間,黑龍堡內鑼聲大鳴,已有人高聲大叫:「失火了!堡後火燒山了!」

  好一陣刺耳的鑼鳴,黑龍堡內人影幢幢,紛紛走出堡去直往後山衝!

  有個大漢狂罵,道:「是哪個兔崽子不小心,燒著了後山的荒草皮,給我查,查出來非砍了他不可!」

  這人正是鐵總管,他率領著近百人往後山去救火,連堡樓上面的人也調過去不少!

  現在,堡內一時大亂,人人亂奔,宛似大難臨頭!

  沙成山不知什麼時候已上到堡樓上面,他大方的跑到兩個守門大漢身前,叫道:「還不快去幫著救火,這兒不用你們守了!」

  兩個大漢忙點點頭,轉頭便走,不料走了三丈遠,一個大漢回頭問:「老兄,你怎麼不走?」

  沙成山道:「你們走了,我來替你們把守呀!」

  另一大漢一怔,緩緩走回來,道:「真格的,老兄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怎麼不認識你?」

  那大漢剛要細看沙成山,忽然眼前一暗,沙成山一指點在他的氣海上,吭叱一聲便倒在地上!

  已走的大漢回來看,立刻怒叱道:「你是奸細?」

  沙成山鬼魅似的已到了這壯漢身前,「金剛指」出手便是七次疾點過去!

  大漢想叫也無法出口,便歪著身子倒在地上!

  沙成山見人們往後面跑,火光沖天,連他這兒也照得如同白晝,立刻運功右掌,一把扭開鐵鎖。

  他推開厚重的大木門,低頭往下叫道:「秦姑娘,快上來!」

  秦紅早被鑼聲吵醒,聞得沙成山的聲音,立刻小鳥也似的往上面飛撲過來!

  沙成山回頭暗中四下看,黑暗的堡牆下面似有人影晃動!

  見秦紅已躍上堡樓跑出來,忙拉著秦紅的手往右方跑,口中低沉的道:「秦姑娘,能跑嗎?」

  秦紅道:「這兩天除了想家想你,就是吃了睡,睡了又吃,精神好得很,能跑!」

  此刻,二人已到了右面堡牆角上,想要從正門衝出去,怕驚動把守的堡丁,沙成山道:「由這兒翻出堡牆去,我早已看過了,這兒距地面最近,頂多六丈!」

  秦紅首先登上牆頭,往下看,不由驚呼道:「沙大哥,這兒實在太高了!」她一頓,又道:「有些頭暈!」

  沙成山一把托住秦紅左臂,道:「由牆頭往下滑,我助你一把,」

  秦紅見沙成山的雙足後縮,雙肩頭宛似膠粘在堡牆上般的緩緩移動,她立刻閉上眼睛與沙成山並肩往下滑!

  就在二人離開地面還有近兩丈時,堡樓上傳來一聲怪吼,道:「媽巴子的,中計了!」

  有個大漢道:「什麼計?」

  那狂叫的大漢道:「調虎離山計!」

  又有個人問:「你怎麼知道?」

  狂叫的大漢用手一指,道:「你們看,有人從這兒大著膽子滑下去!」

  一時間,牆頭上聚了七八人!

  那狂叫的大漢,道:「一定是秦姑娘被人救走了!」

  突然聞得有人吼罵,道:「看什麼,還不快去報告少堡主知道!」

  於是,堡牆上面立刻亂了起來!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落在堡外面,兩個人便立刻往石橋那面衝過去。迎面過來兩個守橋的,其中一人大叫道:「喂,後山救火,你們要往哪裡去?」

  等到二人看清來人的面孔,沙成山出手即點,「金剛指」出手如風,「絲絲」九聲連響,兩個大漢直不愣的歪斜在橋頭上,連開口叫也叫不出來!

  沙成山與秦紅走過石橋,秦紅忘了憂的笑道:「沙大哥,你真行,比伍大浪還鬼靈精……」

  秦紅自覺失言,立刻伸手摀住嘴巴!

  是的,虎躍山莊的總管伍大浪,人是刁猾,卻已死於沙成山之手,這件事發生在易容大師「乾麵老人」扁奇住的松竹園。

  此事沙成山記憶猶新。如今秦紅在這節骨眼提起伍大浪,沙成山覺得不是滋味!

  是的,什麼是敵人?誰又是朋友?江湖上似乎把這兩種處於極端的朋友與敵人弄得混淆難分了!

  如今沙成山玩命救出秦大小姐,她爹卻至今還在千方百計的想殺掉他!哼,等著往後瞧吧!

  沙成山領著秦紅跑出五里遠,那兒掛了兩匹馬拖的一輛篷車正掩藏在林子邊!

  沙成山道:「快上車!」

  秦紅道:「何不把馬解了,騎馬跑的快!」

  就在這時,身後面傳來狗叫聲,夾雜著馬蹄聲!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會駕車嗎?」

  秦紅急急的道:「我不會!」

  沙成山道:「不會也得會,你看我怎麼駕,我先在車上教你,走!」

  秦紅坐在沙成山身邊,只見沙成山抖腕一聲喝:「哈!」

  兩匹健馬翻動蹄子拖著篷車便跑。後面已隱隱可見追兵!

  沙成山重重的對秦紅道:「看清楚了,要馬往左,就拉左面的韁繩,往有當然拉右面的韁繩。若是直路,便用力抖打韁繩。要想停車,你便兩根韁繩拉直!」

  秦紅道:「你要幹什麼?」

  沙成山道:「要想擺脫他們,有得瞧的,你只管駕車往南邊跑。若是不見我,你就在沙河等我!」

  秦紅道:「就是你同丘蘭兒在那兒『成家立業』的沙河嗎?」

  沙成山也不避嫌的道:「就算是吧!」

  說著,便把兩條韁繩遞給秦紅,道:「快,我看你如何駕車!」

  秦紅接過奔馳中的怒馬韁繩,立刻不停的抖閃,口中連連怒喝著,馬車馳的更見快了!

  沙成山沉聲叱道:「原來你會駕馬車,怎說不會?」

  一笑,秦紅偏頭,道:「我是怕你中途丟下我而去,才說瞎話的。其實虎躍山莊騾馬成群,我七歲就能在馬上奔馳了!」

  沙成山放心的指著前面,道:「就在前面的山道上,你我暫在那兒分手!」

  秦紅聞得狼狗叫聲,道:「沙大哥,那十幾隻狼狗凶殘得很,不過我已同它們廝混熟了,我有辦法叫它們不咬你,如何?」

  笑笑,沙成山道:「狼狗不怕,伯追來的人。你若留下來,我必分心又分神。算啦,你快駕車走吧!」

  他「吧」字出口,忽然騰身而起,空中三個空心觔斗,篷車已在前面五丈外了!

  篷車上傳來秦紅的尖聲,道:「沙大哥,我在沙河等著你,你快來呀!」

  沙成山未回答,回為他已到了一棵路邊的大樹前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足踢向頂在樹前面的一根粗木棒於。

  立刻,他走到樹後面,奮起雙臂,大吼一聲:「倒也!」

  只聽得「卡卡嚓嚓」一陣刺耳響聲,緊接著,「咚」的一聲,又是「嘩啦」一陣響,那棵大樹已倒在路中央,激起一大片砂石飛揚……

  就在這時候,沙成山極目望過去,只見幾匹怒馬前面,竟然是十幾隻巨犬,那巨犬個個口中發出嗚嗚聲,宛似要撕吃活人,光景便是一頭雄獅,也得閃躲起來了!

  沙成山雙臂貫力,伸手在地上抓了兩大把砂石,人已彈身踏在那倒下的樹幹中央!

  一群巨犬已撲了過來,這些狼犬真兇,個個拚命的爭著往沙成山撲!

  沙成山「咯崩」一咬牙,左手陡然打出一片砂石!

  迎面的五隻巨犬尖聲怪嗥著繞著自己的尾巴打轉咬起來,鮮血自巨犬的雙目與鼻尖往外溢,月光下看的十分清楚!

  原來凡是狗,最靈敏的地方就是鼻尖,如果那地方受傷,再加上雙目已瞎,便只能打著圈子咬自己的尾巴!

  當然,它永遠也咬不住自己的尾巴,便只有轉下去,直到精疲力盡而亡!

  沙成山一招得手,另一批又撲咬上來。一聲冷哼,沙成山又是一把砂石打去!

  要知他出手的雖是砂石,但在他用足力量,運勁抖發之下,顆顆碎石便宛如鐵彈。立刻,樹前面又是六隻巨犬尖聲怪叫不休……

  就在這時候,迎面四匹馬上的人已紛紛自馬上落下地。為首的一人,白髯飄胸,走到樹前,道:「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樹上,沙成山緩緩拉起面巾,道:「在下沙成山,三位不認識我了?」

  「沙成山」三字出口,樹前四人相顧失色。年輕大漢重重的道:「他就是盛傳的『二閻王』沙成山?」

  不等那三人開口,沙成山已淡淡的道:「不會錯,我是『正』字沙成山。你大概就是擄人逼婚的哈大少爺了?」

  白髮抖動,一邊的老者沉聲道:「虧你還識得老夫三人!你應該明白,我們再遇上會是個什麼樣的場面吧!」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28:00

第五十一章


  是的,這老者正是「長白老人」顏如玉,另外三人,年輕的當然是哈玉,還有二人分別是「鬼爪手」李長泰與「怒黃河」冉再生!

  果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怒黃河」冉再生已反手拔出背上六支飛叉中的兩把!

  厲聲罵道:「沙成山,你這王人蛋,果真是喜怒無常,黑白不分,好歹不計,是非不明!」

  淡淡的,沙成山道:「如果真是閣下說的這些,沙成山豈不是名副其實的混帳王八蛋了?」

  「長白老人」顏如玉怒道:「差不多,你就是混帳東西!」

  沙成山懨懨的道:「各位何所指?」

  顏如玉怒道:「沙成山,你難道忘了?秦百年千方百計害你,你為何還救他的女兒秦紅?」

  輕聲一笑,沙成山道:「秦百年想害我,這是當然的事情,我比你們更心裡有數。但秦紅並沒有害我,她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救她了!」

  聞得秦紅是沙成山朋友,哈玉狂怒的罵道:「媽巴子,原來你還是秦紅的朋友,難怪秦紅不愛我!」

  「鬼爪手」李長泰沉聲道:「沙成山,你是怎麼知道秦紅落在黑龍堡哈堡主之手的?」

  沙成山道:「當然是虎躍山莊提供給我的情報!」

  哈玉搖頭不相信的道:「胡說八道!他們如果知道秦紅落在我們手中,自會找上門來,何用找個仇人替他們辦事?騙誰?」

  沙成山道:「哈大少爺,你別忘了,沙成山是幹什麼吃的!」

  一邊,顏如玉道:「誰不知道『銀鏈彎月』傳人,幹的是獨家買賣,名之曰大鏢客,實則不過一名江湖殺手!」

  笑笑,沙成山道:「別管大鏢客也好,殺手也罷,誰出銀子,我便替誰辦事!」

  哈玉怒道:「秦百年許你多少銀子?」

  沙成山道:「白銀一萬兩!尚附帶一個條件!」

  哈玉怒叱道:「你便為你這一萬兩銀子納命來吧!」

  此刻,十幾隻狼狗有的狂嗥著不知奔到什麼地方去了,七八隻早已力竭而亡!

  沙成山騰身躍下樹幹,懨懨的道:「四位,人本來就是為財拚命,我輩江湖人,更不必多說了!」

  顏如玉沉聲道:「沙成山,黑龍堡後山起火,可是你的傑作?」

  沙成山一笑,道:「還算差強人意吧?」

  冷冷的,顏如玉道:「火警發生,老夫就應該想到有人劫牢,但萬萬想不到會是你。沙成山,老夫覺得你比秦百年更可怕!」

  淡淡的,沙成山道:「是嗎?我卻並沒有令人害怕的感覺。四位,我希望和平罷手,秦百年那裡,我自會替你們周全,如何?」

  哈玉忽然仰天一聲梟笑,道:「沙成山,今夜你還想逃離遼北地界?門都沒有!」

  李長泰想起上次在虎躍山莊吃的虧,不由沉聲道:「連秦紅也休想逃離遼北!」

  沙成山笑得很冷酷,道:「只怕四位未必能如願!」

  猛古丁一聲怒吼,哈玉高大的身子陡然拔空丈五,飛熊似的往沙成山撲擊過去。他人在中途,大砍刀激起的氣旋激盪不已,摟頭蓋臉便是十五刀猛殺狂斬,口中且厲聲道:「老子砍碎你這兔崽子!」

  完全是遼北罵人的話。沙成山並不為哈玉的氣勢所動,他雙肩微晃,人已落在左方兩丈外。

  口中大刺刺的道:「四位還是一起出手,反正烏漆八黑的,也沒有人會看到你們四個打一個!」

  「怒黃河」冉再生早已憋不住的暴喝一聲,道:「沙成山,這可是你說的!」

  顏如玉也厲聲道:「恭敬不如從命了!收拾了你,我們還得追人去!」

  「追人」,當然是去追秦紅!

  沙成山一笑,懨懨的道:「我知道你們是不會甘休的。很多次,當我遇上這種情況的時候,其發展的過程都是千篇一律,過程是血腥的,也是無奈的……彼此之間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苦……」

  一陣狂殺落空,哈玉粗厲的道:「上次顏伯三人帶傷回來,彼此已結下化不開的仇恨,今日你竟找上遼北。姓沙的,今日此地,你最後的下場便是黃沙蓋面,孤魂一縷。我們決不會容你再張狂下去!」

  沙成山道:「幸而我並不如你那般的悲觀,等著你來殺我!哈大少爺,殺人洩忿原是易事,所難的只是操刀之人有沒有能耐殺得了他想殺的人……」

  忽然冷厲的一聲梟笑,「怒黃河」冉再生道:「沙成山,自從上次交手至今,我心中就存在著你的陰影,轟之不走,揮之不去。因為你是個道地的殺手,也是個操刀殺人的冷血武士。不錯,你已在那把『銀鏈彎月』上得到了真傳,吸取了真髓。不過,人總得要接受教訓,上次吃了大虧,這次我會小心。沙成山,我不會再蹈覆轍!」

  沙成山一笑,道:「冉兄,我是個永遠尊重敵人的人,我會對冉兄的話加以考證。不過,希望今日之後,能把過去的一切不愉快付諸這場搏鬥,如何?」

  冉再生咬牙,道:「就這麼說定了!」

  顏如玉插嘴,道:「姓沙的,此戰有我無你,已經注定沒有下回了!」

  半晌未開口的「鬼爪手」李長泰,也大刺刺的道:「姓沙的,眼下我們四人,你就全照應了吧!」

  沙成山歎口氣,道:「將軍難免陣上亡,一次次的搏殺,一回回的流血,光景就是永無止境。對像雖說不同,血腥場面卻是一樣,怎不令人浩歎!」

  哈玉大聲道:「你在拖延時間,好叫秦紅逃得遠?姓沙的,你若不來,哪會有什麼血腥出現?你以為秦紅會在黑龍堡死掉?我老實告訴你,你若再晚到一天,秦哈兩家很可能就變成親家了。說來說去,事情全壞在你手。沙成山,聞得你專門喜歡製造血腥,如今你又歎的哪門子『氣』,扮的那門子『悲天憫人』慈悲樣?」

  此刻,「怒黃河」冉再生皮笑肉不笑的道:「顏老,時辰也不早了。誰送誰上道,我們快點動手,少磨蹭吧。別忘了,秦丫頭快逃出二十里外了!」

  顏如玉猛點頭,道:「好,我們覷準了,一記中的!」

  李長泰道:「姓沙的開口招呼就要我們齊上,我看就順著他的意。要知道,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要求,是不好加以拒絕的!」

  沙成山暗罵一句——不要臉!

  那面,「怒黃河」冉再生也勉強似的道:「好吧,我們但求盡快的撂倒他,去追回秦姑娘,其他的也就說不上了!」

  沙成山道:「無須再找什麼借口!你們說的清楚,我的心裡也有數,乾脆卯上幹,管他娘的要不要臉!別說什麼場面話了!」

  哈玉不知沙成山的刀上功夫,聞言狂吼道:「沙成山,聞得你是一條漢子,上次顏老三人負傷回來,本少爺便想單槍匹馬找你較量。你是南面二閻王,我是遼北閻王舅;你雖道上響噹噹,我哈玉一樣腰幹挺得直。今日彼此但有一口氣在,何時何地,我卯上命也會同你單挑,找人幫上一點,就不算人生父母養!」

  沙成山哈哈笑道:「好,哈家父子能頭頂遼北半邊天,果然老子英雄兒好漢!如果有機會,哈世兄,沙某當忘不了你這一番痛快淋漓的豪語!」

  刃芒泛青的砍刀橫在胸前,削薄的刀刃對著敵人,一片豪光在流閃溢動不已,刀未動,已使人的心腔猛收,肌膚起栗!

  側面,「怒黃河」冉再生已不知什麼時候,怒擲出一柄飛叉!

  飛叉已往沙成山奔去,人才口中怒叱道:「接招!」

  飛叉「咻」的一聲射出,冉再生身隨叉上,雙手兩柄飛叉怒擲,只見他的手法怪異,轉眼雙手又各握了一支!

  沙成山的身子左右閃晃——宛似原地出現五個身影。三支飛叉已消失在夜暗中——無聲無息,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砍刀便在這時候暴劈而落,揮刀的力道過猛,空氣中傳來一陣陣裂帛刺耳銳嘯,外面看去,宛似一條匹練!

  沙成山扭腰,快不可言的閃出五步,那麼巧妙的脫出哈玉與冉再生二人的夾擊!

  於是,顏如玉一抖白髯躍空而起,身形掠空間,那麼矯捷的自上撲下,鐵扁擔宛似一道黑色流電,隨著他力貫雙臂,呼轟著迎頭砸下來!

  目光凝視不移,沙成山半步不退,右腕力抖,「銀鏈彎月」伸縮,灑出一片極光,「絲」聲連貫不絕的迎擊上去!

  於是,金鐵撞擊聲響成一團!

  顏如玉身形已在空中往外暴翻,斜刺裡「鬼爪手」李長泰揮刀殺至——李長泰出身山西八卦門,出刀架式多隨步伐,走勢穩健,威力驚人!

  沙成山單足反力道迴旋,身形怪異的偏移三尺,同時間九十一刀暴灑,捲向李長泰,「銀鏈彎月」暴射出一片銀色極光,浪湧般罩過去,李長泰已怪叫著往回倒竄!

  落地之後,顏如玉橫砸十九扁擔,跨步阻止沙成山殺向李長泰。鐵扁擔卷砸兜打,聲勢驚人!

  沙成山倏忽左右閃晃,他的身影尚在人們的瞳孔中未消失,他的實體已在半空。倒轉著身子下落中,便立刻卷落一片豪光冷芒!

  顏如玉的鐵扁擔夠狠,卻比不上那片豪光來得熾烈!

  大砍刀有似雷轟浪擊,但依然難擋極光的堵罩!

  沙成山的身子總是搶在兩個敵人之間主動攻擊,而不處身於四面楚歌的被包圍!

  哈玉的大砍刀憤怒而凌厲的暴砍著!

  顏如玉的鐵扁擔側面猛打!

  冉再生已只有一支飛叉,他十分珍惜的不即冒然出手了!

  「鬼爪手」李長泰已使出八卦步法,走的是游鬥路數。他的身法雖然明快飄忽,卻是攻少守多,對沙成山構不成什麼威脅!

  沙成山心中有計較,如果不下重手法,今夜怕難以善了!

  要是不放他人的血,自己就得躺下來,別說是秦紅了,連丘蘭兒母子二人的性命,也會因自己的被殺而被殺害,然而——敵人的殺法越見凌厲了!

  汗水已在沙成山的額角上往下淌,毛孔中往外溢。該是誘殺的時候了!

  於是,沙成山縮少了極光的幅度,他做著範圍極小的閃晃,從表面上看,他似乎力氣用盡,不似先前般的大力反擊了!

  果然,顏如玉狂砸十七扁擔,狠毒的吼道:「是時候了,我們圍上去!」

  四團黑影分別從四個有利的方向,呼轟著往一個定點圍殺過來,那光景,宛如四頭頑豹撲擊一隻老綿羊——只可惜沙成山並不是老綿羊!

  是的,沙成山需要的就是這一刻!

  他似動不動的身形猝然狂旋,狂旋一半時,八十一刀合成一刀,且口中大吼:「雙星伴月!」

  漫向空中的一片極光中,陡然間出現兩點寒芒!

  那是星卻又不是星,實則極光中的兩點銳利刃光,看上去便宛似彎月附近呈現的兩顆明星!

  晶瑩的兩顆星芒末落,血雨已往四下裡飛濺!

  先是空中一把大砍刀做不規則的飛射,哈玉雙手捂著脖子往外撞去!

  另一把鋼刀「噌」的一聲插在擋路的樹幹上,李長泰的胸前交錯中了七刀,衣衫已碎,血肉模糊,正往路側撞去!

  顏如玉的左邊面皮,連到後背,一道血口子正往外面標血不已!

  「怒黃河」冉再生一手托住幾乎又斷了的一臂,他沒有叫喊,卻發出嘿嘿冷笑不絕……

  是的,冉再生值得一笑!

  因為他唯一的一支飛叉,正牢牢實實的叉在沙成山的肩窩上,叉桿尚在空中抖顫不已而未倒下來!

  沙成山晃了一陣子,口中有著甜味道,只是……

  只是他硬是站在那兒!

  雙手捂著流血的脖子,面上肌肉不停的抽搐,哈玉憤怒至極的道:「沙成山,你今天必會死在這裡,你逃不出遼北地界,你將碎屍在這裡,我會命人把你拖入狗洞餵狗,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沙成山懨懨的道:「哈大少爺,別吒唬了,你自己應該明白,我若是想取你的命,怕你早已血濺五步了,難道你還再想試?」

  哈玉雙瞳血光隱隱。這位黑龍堡少堡主,幾乎已難控住他的激動情緒,抖著憤怒的吼聲,又道:「不知死活的跋扈東西,你業已身受重傷,還在那裡托大賣乖,我會叫你以十倍代價來償付你的罪行!」

  沙成山道:「原是卯上幹,哈大少爺,你嚇不了我沙成山!」

  猛的側身,哈玉這才看清楚顏如玉三人也傷的不輕。人不是鐵打的,掉個零件可以補,壞的地方可以立刻修!

  於是,哈玉看了顏如玉一眼,道:「顏伯,但留一口氣在,也得和這廝拚個結果,我們豁上了!」

  顏如玉尚未開口,沙成山「嗖」的一下子又抖出「銀鏈彎月」,左手反手左肩頭,咬牙拔出肩上中的飛叉,咧著大嘴巴,重重的道:「既然各位不想再看到明日太陽,沙成山決心送你們上西天!來吧!兒!」

  顏如玉見沙成山一副金剛怒目表情,遂沉下臉來,緩緩的道:「沙成山,你休得張狂,如果卯上幹,媽巴子,誰含糊誰?」

  他一頓,對哈玉道:「哈賢侄,我們本是一場喜,卻叫勝沙的攪和成仇,而且這仇越來越深。往後日子還長,我們回去整頓一番,再有計劃的進入中原,倒要認真的同這頑徒較量一番了!」

  這顯然是退堂鼓的說詞!

  哈玉氣的一跺腳,回頭怒吼道:「沙成山,你的項上人頭是我哈玉的,小心替本少爺保住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中原不少門派在謀我的項上人頭,如果排隊等,哈大少爺怕要排在六七名了!」

  那面,李長泰沉聲道:「沙成山,你滾吧,不出三月,我們會去找你,到時候大家再狠幹!」

  沙成山「噌」的一聲收起「銀鏈彎月」,冷冷道:「好,如果沙某命大,能活那麼久,定當奉陪!」

  沙成山騰身灑血到了五丈外,剎那之間便失去了影蹤,那身法,怎像個重傷之人?

  哈玉氣得咒罵:「他媽拉巴子的!」

  沙成山隱於一片樹林子裡,上了一塊岩石。他急急忙忙的取出張大夫送給他的刀傷靈藥,一下子按在受傷的左肩頭!

  於是,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是的,「怒黃河」冉再生在一片璀璨的光焰中,冒著挨宰的危險,生生把他那最後一支飛叉桶向自己胸口,若非回刀力阻,自己怕已躺下去了!

  血不流了,張大夫的傷藥真靈光。當然,如果不是扁奇老人在一旁協助,張大夫又怎肯大方的以靈藥相贈?

  沙成山遠遠的聞得馬蹄聲,知道哈玉四人已帶傷回黑龍堡去了!

  匆匆的用布巾把肩頭上的兩個血洞紮緊,沙成山立刻往南走。夜涼露重,但他卻是汗濕衣衫!

  帶著傷,他走的十分辛苦!

  東方已在剝白,沙成山走得口乾舌燥!

  忽然遠處怒馬迎面而來,沙成山剛往道旁躲閃,兩匹馬已到了前面十丈地,於是,沙成山笑了!

  只見是秦紅坐在第一匹馬上,後面的馬是空的。兩匹馬都沒有馬鞍,顯然是拉車的兩匹馬!

  沙成山忙閃在路中央,高聲道:「咳!」

  迎面馬上,秦紅也應道:「咳!」

  翻身下馬,灰暗中,秦紅歡笑,道:「就知道你會很輕易的打發他們上路,你……」

  沙成山苦笑,道:「怎麼不聽我的話,把車趕往沙河?你回頭,多危險!」

  秦紅笑著走近沙成山,道:「沙河還在幾百里外,我坐車,你怎麼辦?」

  突然,秦紅驚呼一聲,道:「沙大哥,你受傷了?」

  沙成山已接過緩繩,淡淡的道:「四個高手圍殺我一人,能不受傷?」

  秦紅急問:「是顏老頭他們?」

  沙成山道:「還有哈玉!」

  秦紅驚訝的道:「那哈玉也追來了?」

  沙成山道:「不錯!」

  翻身跨上馬背,沙成山又道:「哈玉撂下話來,要我們走不出遼北地界,快上馬吧!」

  秦紅立刻躍上馬背,道:「哈玉自視很高,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主義者。這幾天他想以馴馬馴狗方式加諸我身,想要我臣服在他面前,哼,他是在做夢!」

  沙成山道:「不錯,哈玉的確自視很高。但他脖子上的傷,足以令他養個十天半月的!」

  秦紅面色一寒,道:「沙大哥,打蛇不死,後患無窮,你為何不下重手殺了他?」

  沙成山道:「哈玉只是一心要娶你當老婆,手段上有些欠當,但罪不至死,我不想結下黑龍堡這段樑子!」

  秦紅冷笑道:「但是你已經結下仇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如果哈克剛明白我的刀法,他就會感激我,否則,沙成山等著他們再找來!」

  兩匹無鞍健馬,疾奔在山道上,轉眼馳到一片老樹林子裡!

  秦紅指著一片荒林,道:「沙大哥,篷車就在林子裡,你跟我進去!」

  沙成山拍馬到了林子裡,喘口氣,道:「秦姑娘,怕要勞動你趕車了!」

  秦紅一笑,道:「當然,你為我受了傷,我當然要為你駕車,而且……而且還要好生侍候你!」

  沙成山吃力的把兩匹馬又套在車轅兩邊。秦紅指著篷車笑道:「沙大哥,你進去睡一覺。折騰一夜,也該好生睡一覺了!」

  沙成山確實累了!

  他苦笑一聲,道:「秦姑娘,那就偏勞你了!」

  沙成山睡進篷車裡,秦紅把篷車馳上山道。前面是一片平坦大道,她低聲問沙成山:「車往哪裡馳?」

  車內,沙成山道:「沙河!」

  秦紅道:「沙河什麼地方?」

  沙成山道:「沙河岸的柳林下有一條小船,那是丘蘭兒的船,我們可以暫時住在那裡!」

  秦紅笑道:「是你同丘蘭兒定情的地方?」

  沙成山未回答。秦紅又道:「一定是個惹人心口發熱的地方,也是個好玩的所在,倒要去見識見識!」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有什麼好玩的,橫豎一條破船罷了!」

  秦紅趕著車,又笑道:「沙大哥,你打算什麼時候送我回獅頭山?」

  沙成山如果不是身受重傷,他怎會要秦紅去沙河?當然他會馬上陪秦紅回虎躍山莊,因為他心中正急於知道丘蘭兒母子的下落!

  既然關天水與張長江可以告訴他丘蘭兒母子的下落,沙成山怎會稍有遲疑?

  此刻,他拚命救出秦紅,卻不幸自己也受了傷!

  如果不先把自己的傷養好,無異於把自己往死神手裡送!這種愚昧的事情,沙成山是不會幹的!

  於是,沙成山緩緩的道:「到了沙河再說吧。如果你不喜歡住在小船上,如果你不願同我在一起,我便立刻送你回家去!」

  秦紅立刻笑道:「誰說我不喜歡住小船上?小船掛在柳樹下,悠悠蕩蕩的看著河中小魚游,聽著樹上蟬兒鳴,細柳撫面,輕風拂拂,多美呀……」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28:57

  她一頓,又道:「我當然更願意同你住在一起了,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沙成山全身一震,他還真的擔心秦紅會「蠻幹」!

  車聲轆轆,車身甚穩,秦紅確實是一位駕車能手。單聞她的喝叱聲,便知道她也是此道老手!

  篷車連夜馳,車上有的是吃的東西,兩天不到,已見那條白沙伏兩岸的沙河!

  這兒十分恬靜。沙成山掀起車簾看,他指著遠處的一排柳樹林子,道:「秦姑娘,往那排樹林馳去,小船就在那邊樹下掛著!」

  秦紅很快的把車駕過去。不錯,丘蘭兒的小船仍在,只是久未有人住,艙篷有些剝蝕!

  沙成山跳下篷車,幫著把兩匹馬解開韁繩。附近有的是嫩葉嫩草,兩匹馬便任意的放出去!

  秦紅扶著沙成山,笑道:「走,上船去瞧瞧。真是好地方呀!」

  二人登上小船,沙成山立刻一陣黯然神傷,想著如果丘蘭兒母子在此,那該有多好!

  小船上面的一切用具仍然令沙成山產生濃厚的感情。他撫摸著小船上面的每一件東西。自言自語道:「這些,都是蘭妹最實用的東西。這裡沒有一件是多餘的、浪費的,而且,都擦拭得那麼乾淨!」

  秦紅聞之酸鼻。沙成山又道:「看,連河裡的小魚看起來也比人可愛多了!」

  秦紅低頭看,口中叫道:「是白魚,好美!」

  沙成山道:「而且也很好吃!」他看著水中又道:「秦姑娘,你想不到丘蘭兒的抓魚方法吧?」

  秦紅道:「蘭姐姐是怎麼捉魚的?你快說,我也抓一條做給你吃!」

  沙成山道:「蘭妹頭上插著一根利管,她把手伸向水中,管子握在手上,等到白魚游來啃她手指的時候,便用管子刺穿魚肚,輕鬆的便捉上來!」

  摸摸頭,秦紅道:「可惜我的頭簪未帶來!」

  沙成山道:「車上帶有吃的,足夠我們在此吃上三幾天的,你也用不著河中抓魚了!」

  秦紅扶著沙成山坐在矮艙裡,取出絲巾在沙成山肩頭上擦拭著血跡,又把張大夫的靈藥敷了上去。

  非常細心的扶沙成山躺在矮艙中,自己盤膝坐在一邊。

  癡癡的,秦紅笑道:「沙大哥,男人要有男人的氣質!

  哈玉就缺少一種誘惑女人的男性氣質。他太粗獷了,太野蠻了,給女人一種可怕的感受。如果同這種男人住在一起,感覺上就如同與獅虎住一塊的味道!」

  沙成山已感到輕鬆不少,聞言笑笑,道:「有些女人就喜歡哈玉那種粗獷勁道,過癮!」

  秦紅道:「我不是那種女人,也不會那麼賤!硬要被他一陣糟蹋才過癮?哼!」

  沙成山道:「秦姑娘當然要書生味濃的男人了!」

  秦紅搖搖頭,道:「那種男人看著綿不拉嘰的,多窩囊?說他有女人味吧,卻又是個男的;說他是個男子吧,卻軟不哩脊的一股子娘娘腔,噁心人!」

  秦紅的話令沙成山哈哈大笑……

  沙成山笑得小船都搖起來。秦紅又道:「男人嘛,粗獷有粗獷的儀態,溫柔又不失男子氣概,就像……就像……」

  沙成山道:「難,這種男人哪裡找?」

  秦紅道:「有,眼前就有一個人!」

  沙成山指著自己,道:「我?哈……」

  秦紅道:「不錯,就是你沙大哥!如果一個女人有眼光,便一定對你傾心!」

  沙成山怔怔的沒開口!

  不錯,想想柳仙兒、方小雲、丘蘭兒,加上如今的秦紅,她們都是美貌姑娘,絕色女子,卻個個對自己產生好感,這不就說明秦紅的話不差?

  強忍住內心衝動,沙成山淡淡的道:「可惜我是個不祥之人!秦姑娘,丘蘭兒跟我生下孩子才四五天,她便被人擄去,我連她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秦紅道:「但我相信丘姐姐一定不會恨你!」

  沙成山道:「她應該後悔!」

  秦紅道:「不,她更不會後悔!」

  歎口氣,沙成山道:「秦姑娘,你不是丘蘭兒,你又如何會知道?」

  秦紅嘴角一牽,笑笑,道:「因為我們都是女人,而且又是江湖中女人。沙大哥,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恨你,更不會後悔!」

  說著,秦紅竟彎腰低下上身,輕柔的倒向沙成山。她那一頭幾天來未曾梳洗的亂髮,連沙成山的臉也遮蓋了一大半!

  沙成山未曾用手去撫,因為他的雙手摟住了秦紅的腰,右手還在秦紅的背上磨蹭著,低聲在秦紅耳畔,道:「秦姑娘,你千萬別做出令你爹傷心的事情,我……我……不值得你的……關愛!」

  秦紅順勢倒在沙成山身邊,道:「其實我爹也不希望我嫁給哈玉!」

  沙成山道:「你爹更不希望有我這麼個不買他帳的惡女婿!」

  秦紅道:「你怎麼知道?」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一個人總得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吧!」

  二人相擁在小船上,半晌,沙成山問道:「秦姑娘,你能否告訴我,虎躍山莊的少莊主今在何處?」

  猛的挺起上身,秦紅道:「你問我哥哥秦楚?」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怎麼一直未見你哥哥?他在做些什麼?」

  秦紅眨著大眼,半晌,輕輕搖頭,道:「我不能說!」

  沙成山道:「還有龍騰山莊的大公子江少勇,怎麼會一直見不著他?」

  秦紅又是一愣,道:「你怎麼會想到我哥哥與表哥?他們……」

  沙成山道:「我殺了江少強,未見江少勇出面;我闖虎躍山莊,更未見你哥秦楚出來,難道……」

  秦紅搖搖頭,道:「別問那麼多,我也不知道!」

  想起張長江曾說過的「大計劃」,沙成山道:「聞得張長江曾說過『大計劃』三字,秦姑娘,難道你也不知道?」

  秦紅立刻一哆嗦,道:「沙大哥,我希望你少提這三個字!」

  她一頓,又道:「江湖上有許多事情,越少知道越好。知道的越多,越有害無益!」

  笑笑,沙成山道:「秦姑娘,我知道這中間有問題。你爹才是真正的一代梟霸,沙成山決不敢低估他!」

  秦紅急急的道:「我爹對你並沒有太大惡意,難道你就不能捐棄成見,與我爹攜手合作?」

  沙成山也是全身一緊,淡然的道:「秦姑娘,沙某既不設香壇,也不立堂口,更沒有結社,一向獨來獨往。只要能讓我過得去,我又何必多管閒事?」

  笑笑,秦紅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不少!沙大哥,在我爹的眼中,你不比任何一個門派稍遜半點。如果你肯點點頭,我帶你上虎躍山莊!」

  沙成山輕輕拍拍秦紅,道:「歇著吧,以後再說了!」

  於是,秦紅小鳥依人似的偎在沙成山的身邊!

  沙成山不敢心存雜念,心如明燈似的閉起雙眼!

  也許,由於沙成山肩上傷的不輕,秦紅連翻動一下身子也是輕輕柔柔的,怕的是把沙成山動醒!

  這一夜過的十分平靜。也因為這樣,沙成山肩上的傷已好了大半——果然張大夫未吹牛,這種靈藥真管用!

  清早的沙河面上是平靜的,河岸上的垂柳也靜得紋絲不動。沙成山站在小船上鬆動著雙肩,覺得左肩頭已能閃動,心中立刻踏實不少!

  船頭上,秦紅取出一包吃的攤開來,笑道:「吃吧,完了我們把小船放到河心去玩!」

  接過一塊肘子,沙成山啃了一口,笑道:「不,吃完了我們上路!」

  秦紅一驚,道:「沙大哥,你的傷還未好,我們至少也得在此靜住三天,難道你……」

  沙成山緩緩坐下來,邊吃邊道:「秦姑娘,我必須很快把你送回去!」

  秦紅黯然神傷的道:「急著去找丘姐姐,是吧?」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秦姑娘,你不覺得丘蘭兒母子可憐?」

  秦紅道:「我同你一起去找,好嗎?」

  沙成山搖搖頭,道:「秦姑娘,只有把你送回虎躍山莊,關天水才會告訴我丘蘭兒可能在哪裡。到了那時候,只怕你就不能跟我走了!」

  點與頭,秦紅無奈何的道:「不錯,我爹是不會叫我再輕易離開虎躍山莊了!」

  沙成山道:「由於這次哈家父子的作為,你爹應該更知道黑龍堡是個什麼組合了!」

  咬咬牙,秦紅道:「我決不輕易饒過哈玉!如果我爹不加以懲罰,相信有一天我哥也會找上他們!」

  沙成山淡淡的道:「那將是一個慘烈的搏殺場面,許多人都將在這場搏殺中慘死!」

  秦紅道:「至少要他們知道我秦紅不是好欺的,虎躍山莊將不惜一戰!」

  緩緩的站起身來,沙成山道:「趕了兩天的路,又歇了一夜,我的傷也快好了,秦姑娘,我們套車走吧!」

  秦紅環視著河面,歎口氣,道:「沙大哥,如果我能陪你在這兒一起生活,那該有多好!只歎我的命運不佳,造化弄人……」

  已經跳到河岸上,沙成山回頭笑笑,道:「秦姑娘,三五日也許你還過得下去,日子一久,你便會覺得此地枯燥無味,一無是處了!」

  秦紅跟著跳上岸,笑笑,道:「你說的也許對,但如果是同你一起,我決不會感到枯燥!」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跟我一起?別忘了我是個不祥之人,因為……」

  秦紅道:「因為你連丘姐姐也保護不了,是嗎?」

  重重的一歎,沙成山不再多說。他把兩匹馬拉回來套好車,道:「秦姑娘,上車吧,我送你回虎躍山莊去!」

  跳上篷車,秦紅一把搶過緩繩,笑道:「還是由我駕車,別再動了你的左肩頭上的傷處!」

  沙成山一笑,道:「那我就坐在你身邊吧!」

  不料秦紅指著車內,道:「沙大哥,你到裡面躺著,我自會把車駕平穩的!」

  沙成山不再多說,便低頭鑽入篷車內!

  於是,篷車啟動了。秦紅抖著緩繩,把篷車駕馭得不疾不慢,朝著南面馳去!

  此時已是初夏,路上行人匆忙。篷車一連繞過七個山坡彎道,忽見前面也轉出一輛篷車,那篷車緩緩的往這面馳過來,篷車後面跟著一個老和尚與兩個大漢,其中一人的左腕上套著個精光閃亮的鋼鉤!

  斷臂的大漢背上插著雙刃斧,腰後掛著牛皮盾;另一大漢肩上扛著一把閃閃發亮的雙刃長刀。

  那和尚足有六旬上下,但步履穩健,走地有聲,光頭閃亮,白髯飄胸,一根精鋼禪杖,足有鴨蛋粗細,光景不下七十斤!

  就在兩輛篷車快要接近的時候,來車上面一聲低呼:「是她?」

  那輛大篷車立刻停下來。趕車的是個壯漢,他回頭向車內,道:「小姐,你認識趕車的?」

  篷車內傳來聲音,道:「虎躍山莊的大小姐,她就是秦百年的女兒,秦紅!」

  車內此言一出,車後面的和尚當即暴伸一臂,正巧攔住秦紅的篷車!

  秦紅攏住雙馬,怔了一下,道:「大師,你有什麼事?」

  和尚冷冷的道:「你可是秦百年的女兒?」

  點點頭,秦紅道:「不錯!」

  立刻,兩個大漢已拔出兵器迎上前去,斷腕的大漢沉聲道:「好嘛,真是老天有眼,半道上碰見秦百年的女兒!」

  另一大漢高聲道:「大師兄,你有救了!」

  篷車內傳出一聲孱弱蒼老的聲音,道:「一切還望師叔做主了!」

  這聲音便是秦紅也聽得很清楚,她不由得一怔,道:「各位,我並不認識你們呀!」

  老和尚冷冷的道:「你是不認識老衲,但你爹識得。老衲乃少林智上,這二人為老衲師侄,一位叫左長庚,另一位叫熊霸天。姑娘,請跟我們走一趟少林,如何?」

  秦紅冷冷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跟你們去少林?」

  斷腕的熊霸天立刻沉聲喝道:「你非去不可!有了你,我大師兄便有救了!」

  一怔,秦紅道:「你的大師兄是誰?為什麼我去了少林寺,他就會有救了?」

  老和尚道:「此時不宜多言,老衲誠意請你到少林寺作客數日,如何?」

  不錯,老和尚正是方寬厚師叔,智上大師,另二人是方寬厚的師弟「黑天剛」熊霸天與「一刀穿心」左長庚!

  篷車上面,除了方小雲之外,便是萎靡不振的方寬厚。那個駕車的壯漢,乃是方寬厚莊上的二總管任興善。

  現在,秦紅有些憤怒了,她冷冷的道:「如果大師與各位說不出個道理,我是不會去少林寺的!」

  熊霸天雷吼一聲,道:「你非去不可,丫頭!」

  左長庚橫著雙刃長刀,也厲聲道:「都是你爹做的好事情!丫頭,父債子還,天經地義,你還是跟我們去少林寺吧,免得我們傷了你!」

  秦紅冷沉的道:「你們想以多欺少,以大壓小?要知道我並不怕你們!」

  智上大師重重的道:「秦姑娘,我們絕對想不到,你爹秦百年,號稱『武林老爺』,道上的聲望極高,怎會突然迷了心志做出令人不齒的勾當來!」

  秦紅雙目圓睜,憤怒的道:「老和尚,我不許你侮蔑我爹!」

  熊霸天咬咬牙,道:「什麼叫誣蔑?你爹老奸巨猾,如今害得我大師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可恥的行為,令人髮指,還說是誣蔑他?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秦紅咬牙怒叱道:「究竟我爹做了什麼事,令你們如此痛恨他?」

  智上大師搖頭一歎,道:「還是請秦姑娘一起回到少林寺,也許武林一場浩劫,便因你的合作而化解掉!」

  秦紅仍然搖頭,道:「不,我不能去!」

  左長庚咬牙咯崩響,他橫著長刀怒道:「既然你不合作,便怪不得我們用強了!」

  秦紅冷冷道:「怎麼,你們要擄我?」

  熊霸天左臂一甩,鋼鉤發出閃耀的冷芒,道:「你不去,少不得老子們用強了!」說完,伸出右手把雙刃斧壓在秦紅的車轅上面!

  智上大師走近秦紅,道:「要委屈秦姑娘了!」

  就在這時候,篷車內傳出一聲低叱,道:「好嘛,連出家人也趟起混水來了!」

  是的,沙成山終於開口說話了!

  智上大師暴退一步,道:「車上哪位施主?」

  車簾掀起,沙成山傻乎乎似的伸頭一笑,道:「各位,別來無恙?」

  連熊霸天也不由得暴閃三步!

  左長庚平舉長把刀,吼道:「沙成山,是你?」

  對面的篷車上面,車簾也被挑起,方小雲已騰身撲過來,她口叫道:「沙大俠,真是你?」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爹……」

  方寬厚面色青黃,有氣無力的掀起車簾,喘著氣,滿面痛苦的道:「是……沙……大俠……」

  智上大師口念佛號:「阿彌陀佛,沙施主怎會同姓秦的姑娘在一起?難道……」

  熊霸天粗聲大氣的吼道:「沙成山,原來你投靠虎躍山莊,為虎作倀了!可恨!」

  沙成山緩緩走下車,道:「龍騰虎躍,武林世家,秦百年號封『武林老爺』,他德高望重,投靠他有什麼不好?各位怎麼……」

  方小雲驚訝的道:「這麼說來,沙大俠真的投靠姓秦的了?」

  沙成山搖搖頭,道:「方姑娘,你怎麼忘了,沙成山是匹野馬,十年江湖生涯,你聞聽我投靠過誰?」

  他一頓又道:「過去沒有,今日不會,以後更是不可能!」

  方小雲喘了口氣,道:「這就放心了!」

  左長庚怒道:「沙成山,你既未投靠虎躍山莊,為何會同秦百年的女兒混在一起?」

  沙成山道:「這是我們的事,何用他人動問?」

  左長庚一怔,怒道:「如今我們要帶此女去少林,難道還不關我們的事?」

  秦紅在車上吼道:「我不去!」

  沙成山道:「各位,她說過不去了!」

  熊霸天大吼一聲如焦雷,道:「非去不可!」

  沙成山淡淡的道:「各位,我如果不說,各位還不知道,如今的秦姑娘與我之間,扯著一樁生意,就算她答應各位去少林,沙某也不會答應!」

  左長庚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也罷,為解開各位心中疑團,我便實情相告!」他走前兩步,看了秦紅一眼,又道:「各位大概聞得丘蘭兒被擄失蹤的事了!」

  方小雲點點頭,道:「沙大俠,我告訴了師叔他們!」

  點點頭,沙成山道:「至今尚未有任何消息!」

  熊霸天皮笑肉僵的道:「你活該!」

  沙成山面色陰酷的哼了一聲,道:「是的,我活該。我心中明白,江湖上不少人會暗中拍手叫好!」

  熊霸天咬著牙,道:「我們就是叫好的人!」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你們有權叫好,因為你們的心中存在著一股子對我的怨忿!」

  左長庚道:「沙成山,閒話多了當放屁,你還沒告訴我們實情,快說!」

  沙成山指著車上的秦紅,道:「她被遼北黑龍堡哈氏父子擄去,是她爹出一萬兩銀子找我替他把他的女兒送回去,各位,我這是在辦正事……」

  熊霸天怒道:「你就知道為銀子辦事,難道一點仁義也不顧了?」

  沙成山道:「各位應該知道,我尚有一項極為重要的附帶條件,就是她爹要提供我丘蘭兒的下落!」

  智上大師道:「既然你要找丘姑娘,何不直接要秦百年告訴你,為何還要先救他女兒?你可知道,時間拖長,丘姑娘必危險加重!」

  沙成山冷冷道:「大師,暗中擄走丘姑娘的人,目的是謀我沙成山。只要我一天活著,至少丘蘭兒母子就不會死,我清楚得很!」

  智上大師道:「秦百年會告訴你嗎?老衲懷疑,秦百年又是怎麼會知道的?」

  車上面,秦紅道:「老和尚,我爹對江湖上的任何事情,瞭如指掌。什麼事情,休想瞞過他老人家!」

  冷冷一曬,左長庚道:「但他還是防不到你會被哈氏父子擄進黑龍堡!」

  秦紅毫不示弱的道:「但我爹還是肯定我的失蹤是哈氏父子干的,更及時的花銀子請到沙成山出手救回!」

  沙成山道:「各位請體諒沙某苦衷,容我把秦姑娘送回獅頭山下再說!」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35:07

第五十二章


  方小雲沉冷的望了車上秦紅一眼,道:「我爹與你們虎躍山莊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何你爹害得他老人家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車上,秦紅道:「你說什麼?」

  方小雲怒叱道:「你還裝蒜?」

  秦紅道:「請你說明白!」

  方小雲怒得變了臉色的道:「你不敢此時承認!」

  秦紅一挺上身,道:「就我所知,我爹好意的把半部『百竅神功秘籍』分抄下來,送給你們,這是一部煉氣走穴的絕世秘籍,他老人家並未取你們任何報酬,難道你們會不知情的反過來恨我爹?真是豈有此理!」

  一邊,智上大師搖搖頭,道:「秦姑娘,你當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內情?」

  秦紅道:「我知道什麼?」

  智上大師道:「不錯,老衲也看過那半部秘籍抄本,確是一部寶典。但你爹卻在三月之後送來一種藥物,初時服用,倍增功力,尤其在運功四肢百骸與七百二十一處穴道之時,全身有著欲飛的感受!唉……」

  秦紅道:「這也是我爹的好意呀!」

  方小雲叱道:「狗屁好意,快要害死人了!」

  她此言一出,一旁的沙成山也一怔!

  熊霸天指著對面篷車,吼道:「秦家大小姐,睜開你的大眼睛,仔細看看我大師兄,他都皮包骨了!」

  秦紅望望對面篷車上的方寬厚,不由也是一驚!

  那把白髯宛似要從方寬厚的嘴巴上掉下來般,雙目深陷,兩腮乾癟,光景只是皮包骨了!

  沙成山道:「上回見面,還是紅光滿面,這才幾日不見,人就變成如此模樣?」

  不料沙成山的話甫落,那面,方寬厚已沉聲喘道:「沙成山……你……為什麼……不要我摘……下你的人頭?你……你太可惡了……我……」

  變的真快,剛才還稱沙成山一聲沙大俠,此刻又變得深仇大恨似的一副欲噬人的模樣!

  愣了一下,沙成山道:「人頭只有一個,要的人不只你一人,方老捕頭,我送給誰才是?」

  不料方寬厚雙手平伸,淒叫道:「當然送給我!沙成山,難道你看不出,我是多麼的需要啊!」

  方小雲一聲哭叫:「爹!」她已跑上篷車輕輕的扶著方寬厚,道:「爹,你靜下來,千萬別激動!」

  喘著氣,方寬厚道:「要想爹的身體復元,便只有以沙成山的項上人頭去交換了……」

  沙成山道:「交換什麼?」

  方寬厚道:「交換我要服的靈藥!沙……成山,我知道,我心中明白,我清楚得很,有一千個一萬個對不住你!但形勢所逼,我還能怎麼樣?」

  淡淡的,沙成山道:「你以自己的生存,而要我的人頭,方老捕頭,怕你要失望了!」

  方寬厚啞著聲音,眼淚鼻涕全掛在鬍子上往下滴。他粗聲的道:「沙成山,你要行行好呀!與其你的人頭被別人取去,何不送給我?」

  沙成山道:「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想取我項上人頭之人,竟然是秦百年!」他猛回頭望著秦紅,又道:「竟然是你爹!」

  秦紅道:「這怎麼可能?」

  方寬厚立刻猛搖著手,道:「不、不、不,決不是秦老爺子,我可沒有說是他老人家……你別瞎猜!」

  沙成山冷冷的道:「你不是以我的人頭去交換秦百年的藥嗎?」

  方寬厚急又道:「也許老爺子用你的人頭去向那個真正要你人頭的人交換什麼,就如同我一樣!」

  咬牙咯崩響,沙成山道:「等著瞧,我早晚會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智上大師歎息的道:「沙施主,我這位師侄服了秦百年的藥後,每天必須再服,一天不服就如同大病在身。一旦毒瘤發作,幾至六親不認。望沙施主多多擔待!」

  一驚,沙成山道:「這是什麼藥物,竟然如此厲害?太可怕了!」

  方寬厚又再厲吼,道:「沙成山,把你的人頭送給我吧,我會感激你的大恩呀!」

  這話真令沙成山啼笑皆非。還有人明敞著索求別人項上人頭的,豈有此理!

  智上大師覺得太不成活,猛然回到方寬厚身邊。他出指如風,立刻點向方寬厚七處要穴!

  但聞方寬厚「啊」了一聲,立刻軟塌塌的睡了下去!

  沙成山道:「大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智上大師道:「事情發生在這半個月,秦百年的藥中斷了,害得他如此淒慘。老衲聞報,這才趕來方家集,準備把他帶上少林寺,用『八籠蒸石大法』,為他祛除身上毒藥!」

  一驚,沙成山道:「什麼叫『八籠蒸石大法』?」

  智上大師道:「那是一種療毒大法。不論這人中了什麼毒,只要把他放入八層蒸籠最上層,下面燃起大火,在蒸氣的悶蒸之下,再施以一定的藥物,令這人全身筋骨盡軟,什麼樣的劇毒都會被逼出體外!」

  沙成山征了一下,道:「可惡,如今連秦百年也在謀我的項上人頭!哼,他是採用迂迴手段,並不直接謀我……」

  他一頓又道:「究竟是誰在暗中要我的人頭?」

  秦紅在車上道:「沙大哥,我們走吧,我不希望再同這些人說個沒完沒了!」

  沙成山尚未開口,熊霸天已吼道:「想走?沒有那麼容易!」

  秦紅道:「你想怎樣?」

  熊霸天道:「跟我們回少林寺!」

  左長庚也點頭,道:「對,把你送上少林寺,不怕你爹不拿藥來交換!」

  熊霸天又道:「少林寺的『八籠蒸石大法』,萬一解除不了大師兄身上的毒,就必須用秦百年的藥來維持。秦大小姐,少林寺你非去不可!」

  沙成山道:「她不能去!」

  智上大師走過來,道:「沙施主,可否打個商量,讓我們彼此都過得去?」

  沙成山道:「沙某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方法!」

  智上道:「有!」

  沙成山望望焦急的秦紅,道:「大師請講!」

  智上大師道:「秦姑娘先去少林寺,老衲陪沙施主走一趟虎躍山莊,以證人的身份,證明沙施主已從黑龍堡救出秦姑娘,你以為如何?」

  沙成山猛的哈哈大笑起來……

  智上大師道:「施主同意了?」

  沙成山搖頭,道:「大師,你的話十分可笑!」

  智上愣然,惱怒道:「可笑?」

  沙成山道:「相當可笑!試想,我是從黑龍堡把秦姑娘救出來的,救出來的人未送回虎躍山莊,反倒又把她送入秦百年的另一個仇人手中,這話說得過去嗎?」

  智上道:「至少秦姑娘在少林寺沒有生命危險!」

  沙成山道:「黑龍堡也木見得會殺了秦姑娘!」

  左長庚厲吼道:「沙成山,是我們師叔找你商量,你他娘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沙成山冷酷的道:「我什麼酒也不吃!三位,我們車走車路炮翻山,各幹各的了!」

  智上沉聲道:「沙施主,如此做法,你並沒有損失什麼呀!」

  沙成山道:「秦百年不是三歲小孩子,他若不見他的女兒,我的一萬兩銀子事小,丘蘭兒母子的消息事大,各位可曾替我想過?」

  智上道:「如果秦姑娘在少林寺,秦百年仍然會說出丘蘭兒母子的下落!」

  沙成山搖搖頭,道:「你們太小覷秦百年了,而且……」

  熊霸天不耐煩的叱道:「而且什麼?」

  沙成山道:「而且有損於我職業上的名譽。沙成山的買賣,永遠是乾淨利落而不拖泥帶水的!」

  左長庚咬咬牙,道:「既然不能善罷甘休,我們只有豁上一拚了!」

  智上大師道:「沙施主,但願你再思!」

  沙成山道:「我頭頂著青天,腳踏個理字,各位如果動武,沙成山只有接下了!」

  方小雲叫道:「沙大俠!你……」

  沙成山苦澀的一笑,道:「方姑娘,我知道你比我還苦,但情勢如此,造化弄人,我們都認了吧!」

  秦紅在車上道:「沙大哥,他們是想要你的人頭,擄我只是借口,你千萬別存婦人之仁!」

  方小雲厲聲道:「秦紅,你還要火上加油,挑撥沙大俠嗎?」

  秦紅道:「事實擺在眼前,還用多解釋?」

  沙成山懨懨的垂下雙臂,他不再開口了……

  不錯,秦紅的話一語中的,一語道破對方的真正企圖。

  是的,方寬厚的毒癮發作,人已變得只餘一口氣。

  此番去少林寺,雖說可以用「八籠蒸石大法」祛除他體內之毒,但也不能保證他以後不發作。

  也許取下沙成山的首級,或可換來秦百年的藥。退一步想,能再換得這種毒藥以維持平常體能,也比現在這種慘狀好得多!

  此刻,方寬厚有此想法,而且已是迫不及待!

  智上又何嘗不作此想?

  只是他是出家人,只能把這話放在心中。在方寬厚失去理智吼叫時,他連忙點了方寬厚的昏穴,以掩飾他們的企圖!

  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沒把握砍下沙成山的人頭!

  但他們的心中卻不能不想,至少,他二人也決心把秦紅留下來,以逼使秦百年用藥換回女兒!

  當然,沙成山一開始就把事情看穿了,但說至最後,仍然免不了一場血腥搏殺,於是……

  於是他不再開口了!

  江湖上的事情,有時候一場搏鬥結下不世之仇,有時候又全靠一場拚殺把一件糾葛擺平!

  沙成山瘦削的面孔上掛著無奈,無奈中有著忿慨!

  往往一件十分有理的事情,被人說得毫無理由可言。什麼是公道,什麼又是道義,便只有武力來證實了!

  智上大師一頓手中禪杖,冷冷的道:「沙施主,江湖上任何一件事情,固然要替自己想,但多少也得替對方想想,哪怕是替對方想上一點點,也說得過去,怕的就是只為自己而絲毫不為對方想!」

  淡淡的,沙成山道:「大師所何指?」

  智上大師道:「我們不難為沙施主,但卻要秦姑娘留下來!」

  沙成山搖搖頭,道:「立身江湖,信譽第一,秦姑娘是一定要送回獅頭山的!」

  他一頓,又道:「如果各位諒解,我可以放棄一萬兩銀子,換取秦百年的解藥送上!」

  沙成山的話甫落,熊霸天已吼聲罵道:「娘的,休得故示大方,老子們不承你的情!」

  左長庚也重重的道:「留下秦紅,放你走人!」

  沙成山冷冷的一曬,道:「我是仁至義盡,你們成心要殺,再說便是多餘了!」

  空氣中隱隱然有血光浮動,迷濛裡好像有鬼魅閃現!

  這是扣人心弦的一刻,令人窒息,也是乾澀與死寂的無奈時候,連呼吸也濃濁起來!

  這大概就是「山雨欲來」前的寧寂吧!

  沙成山把身子剛剛移向五丈外的一片草地上!

  左長庚的動作真快,鬼影子似的已到了敵人的頭頂,長把雙刃大刀已打著勁旋旋上了敵人的頭頂!

  沙成山立刻雙肩閃晃,他右腕猝翻,一篷晶瑩如冰的冰芒便閃擊上去!

  彷彿冰球之炸裂,帶著參差的光焰流濺迸射,一剎之間,便又復歸幻滅!

  左長庚的身子側翻三個空心觔斗,呼的掠過那片極光而往地上落去!

  左長庚的身子剛落下來,熊霸天已鐵塔也似的左手勾著牛皮盾右手的雙刃斧暴砍上去!

  連沙成山也相當驚訝,因為熊霸天的左手已折,如今套著鋼鉤,怎還會勾著那個牛皮盾?

  想歸想,沙成山的身法卻快得出奇,他右足上揚,原地一個空心觔斗,巧妙的閃過熊霸天的一斧,人已到了敵人的身後!

  於是,牛皮盾暴旋回砸,呼轟著回罩敵人。就在此時,熊霸天已以兩件兵器——雙刃斧與鋼鉤疾往敵人殺去!

  另一面,左長庚雙手端刀,暴喝如雷的一記平殺,生生堵住沙成山的退路!

  智上大師看得真切,精鋼禪杖已盤打在沙成山的頭上三尺之地!

  這是絕妙的搭配,極巧的圍殺。顯然這師叔侄三人的默契已到了心心相印之地,不謀而合之境!

  沙成山的身形突然疾縮,人已矮了三尺。只見他右臂圈縮中,一聲暴喝:「雙星伴月!」

  一百二十一刀已凝聚在空中不即消失,一百二十一條縱橫交織的流電光雨,狂濺開來!

  好一陣密集的火炮聲,金鐵撞響便急驟的敲進人們的耳膜而又激盪著人心!

  半空中,智上大師的身形左右飄閃——飄閃在碎芒與散飛的破布血雨中!

  左長庚拖著無法舉起的雙刃長刀往斜刺裡撞去!

  他面色煞白,雙目冒火,吐氣有聲的怒視著那片尚未消失的毫光冷芒,血,在他的背後往下流——一條線的往下面流!

  熊霸天鋼鉤按在右肩頭,那兒正往外溢著血,他似是不信邪的仍然虎吼怒罵連聲……

  沙成山並未受傷,但他肩頭上的舊創,卻因他的過度用力而又裂開來,痛得他有窒息的難受,然而他卻咬著牙苦撐著!

  高手過招便是這樣,一旦臨到要命關頭,也就是勝負將分之際,那一刻的來臨,往往會出人意料的快!

  現在,秦紅在篷車上叫道:「沙大哥,借此機會殺了他們!」

  那面,方小雲躍下篷車沉聲道:「秦紅,你休仗沙大俠為你撐腰!想殺嗎,來吧,方小雲這裡候教!」

  秦紅憤怒的一咬牙,道:「你不配!」

  沙成山仍未開口,他緩緩的走向方寬厚。方小雲急急橫身攔住,道:「沙大俠,要殺你先殺我!」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想證實一件事情!」

  方小雲道:「什麼事情?」

  沙成山道:「真的是秦百年要我人頭?」

  方小雲道:「我爹剛才已經否認,更何況他現在昏睡過去了!」

  就在這時候,智上大師拖著禪杖撐起身子,道:「沙施主,幾月不見,你竟已把『正果老人』的『銀鏈彎月』最厲害的殺招習會,令老衲大感意外!」

  沙成山淡淡的道:「從招式上,大師當知我心,也就不用我再多言了!」

  點點頭——頭上有血滴下來,智上大師道:「不錯,老衲十分清楚,你的那招『雙星伴月』,當今江湖之上,怕很難有人躲得過。我三人能刀下倖存,是你刀下留人。然而,老鈉必將你這招殺著帶回少林寺再加演練……就如同上次你施出的『寒江月落』一般!」

  沙成山這才明白,原來他三人敢於搏殺自己,是因為已洞悉了自己的那招絕活——寒江月落,所幸自己在緊要關頭施的是「雙星伴月」!

  淡淡的一笑,沙成山道:「好,沙成山等著那一天的來臨,倒要看看三位是否能化解我的『雙星伴月』!」

  秦紅又吼道:「沙大哥,何不下手殺了他們?留得他日找上你,多麻煩!」

  熊霸天喘著大氣,道:「沙成山,這是你再一次放老子身上的血,熊大爺不會輕易忘記!」

  沙成山道:「姓熊的,可知我為何仍留你一條命嗎?」

  熊霸天一怔,沙成山道:「我敬你是一條漢子!你能為同門師兄兩肋插刀,你沒有該死的理由。當然,我們彼此也無深仇大恨!如果有,那也是造化弄人,沙成山無可奈何!」

  左長庚重重的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放屁,姓沙的,你給老子好生等著,血債當然要血還!」

  秦紅立刻叫道:「聽聽,聽聽,沙大哥,你一心想修行,別人一點也不承情,何苦?」

  沙成山搖搖頭,道:「我相信他們也是受害者。等我把暗中那個陰謀者揪住,眼前的敵人必將轉而成為朋友。秦姑娘,你以為呢?」

  他的話聲不高,但在場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智上大師喧一聲佛號:「阿彌陽佛!善哉!善哉!沙施主,我們後會有期!」

  沙成山緩緩的走到篷車前,秦紅突然一驚,道:「血!」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秦紅一眼,秦紅立刻摀住嘴巴!

  那面,方小雲沒聽懂秦紅話中含義,她匆匆的替智上大師三人敷藥止血,且幽幽的看了沙成山幾眼!

  上得篷車——吃力的上到篷車上,秦紅立刻對沙成山低聲問:「我沒見你受傷……」

  沙成山沉聲道:「走!」

  秦紅不敢再多言,抖起緩繩一聲吼:「哈!」

  兩匹健馬拉著篷車便往南邊馳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36:16

  沙成山十分注意對方趕車的大漢,見那大漢一直沒有動靜,這才放心的爬回車內!

  拉下車簾,沙成山急忙把張大夫的靈藥敷上傷處!

  他心中嘀咕,這次被「怒黃河」拚命扎中的一叉,幾乎扎到胸腔,看來必須要轉往方家集了!

  否則,一兩天之後趕到獅頭山,難免一場廝殺,為防萬一,當然得先把左肩頭的叉傷醫好!

  趕著篷車,秦紅回頭問:「沙大哥,你上衣浸血,傷在哪裡?」

  沙成山已敷好藥,痛苦減去一半,血也不再流了。他這才歎口氣,道:「舊傷崩裂,沒什麼大礙!」

  秦紅道:「此去獅頭山已不足兩日行程,等回到虎躍山莊,我爹一定會盡力為你療傷,而且……」

  一聲苦笑,沙成山道:「你沒聽方寬厚說的話?你爹想以藥來換取我的項上人頭,他會為我療傷?」

  秦紅立刻怒道:「方寬厚胡說八道!我怎麼沒聽我爹說要你項上人頭?」

  淡淡一笑,沙成山道:「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為如今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在謀我的人頭,你爹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秦紅道:「不可能!記得我爹好像說過,江湖上少不了你沙成山這號人物,有時候你比那千軍萬馬還管用。試想他怎會向你這位大鏢客索人頭?」

  沙成山道:「老實一句話,眼前我已不再計較是誰在暗中替我製造敵人,我是一心繫在丘蘭兒母子二人的身上,只要能見到她母子,其他的便不算一回事了!」

  秦紅半晌,方才低聲的道:「沙大哥!」

  沙成山道:「什麼事?」

  秦紅道:「如果……如果……」

  沙成山道:「秦姑娘有話直說無妨,車上也只有你我兩個人!」

  秦紅終於鼓足勇氣,道:「沙大哥,萬一,萬—……我是說萬一丘姐姐遭到不幸……」

  沙成山冷冷的道:「這害她的人必將付出十倍代價,我會殺得他們屍骨成山!」

  秦紅道:「沙大哥,我是說……我是說丘姐姐一旦遭到不幸,你願意同我長住獅頭山嗎?」

  沙成山一愣,他當然明白秦紅話中的含意!

  要知一個姑娘家,她能當著男人的面說出這番心裡的話,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沙成山十分感動,但他卻鏗鏘的道:「秦姑娘,未來的事情誰也難以預料,這事以後再說吧!」

  秦紅似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經開口說出心裡的話,以下也就沒什麼好羞人的!

  於是,她把馬車緩下來,又道:「沙大哥,如果有一天你能成為虎躍山莊的人,與我爹、我哥,同心攜力,必然會在武林中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情……」

  淡淡的,沙成山道:「怕要令姑娘失望了,因為我曾經說過,我是一頭不羈的野馬,更何況我也欠缺那種雄心與壯志!」

  秦紅道:「如果你高興,天涯海角,我們一同遨遊。沙大哥,我知道那種生活也是愜意的!」

  笑笑,沙成山道:「秦姑娘,餐風宿露、茅店雞聲的日子,久了也會令人生厭。披星戴月、風吹日曬的奔波,更是十分艱辛。你是虎躍山莊的大小姐,豈能吃那種苦?別讓夢想沖昏了頭,不值得!」

  秦紅道:「值得!沙大哥,只要同你在一起,我就充滿了安全感!你們男人,可以『士為知己者死』,我們女人,也可以為心慕的人而亡!但願丘姐姐逢凶化吉,而且我必為拯救丘姐姐也出一份心力。萬一真的丘姐姐不幸……沙大哥,你千萬不要拒我於千里之外!」

  篷車內伸出沙成山的手,重重的握住秦紅的左臂。半晌未開口,秦紅又道:「沙大哥,你答應了?」

  沙成山心中激動不已的道:「秦姑娘,我感激,也感動,但,我卻無法說出什麼……」

  他一頓又縮回手來,道:「你一定要理解當前的環境,因為你爹與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只怕很難如你我的願!」

  秦紅道:「不,一個人是會改變的,我相信我爹會接納你的!」

  歎了口氣,沙成山道:「當然,還有你的舅舅,龍騰山莊的江大莊主,他永遠不會忘了我曾搏殺他兒子江少強的那件事情!」

  於是,連秦紅也怔住了!

  是的,江厚生的脾氣,秦紅最是清楚。也許有一天江厚生會率領兒子江少勇找沙成山一搏,因為江少勇正在……

  突然,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們去方家集!」

  秦紅一怔,道:「為什麼去方家集?」

  沙成山道:「有事!」

  秦紅道:「先去我家吧!沙大哥,你的傷必須先治好才能去找丘姐姐!」

  沙成山道:「不,轉往方家集,我就是為了療傷!」

  秦紅道:「獅頭山有的是精通醫道的大夫,為何去方家集那種小地方?算了!」

  沙成山心想:你怎知方家集張大夫的醫術高明?

  淡淡的,沙成山道:「秦姑娘,你該知道,如今我面臨的是四面楚歌,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秦紅道:「你救了我,我爹除了感激,不會對你有什麼不利的,還是去虎躍山莊吧!」

  沙成山道:「如果你還聽我的,立刻往方家集馳去。秦姑娘,我的決心,你應該試著去適應!」

  秦紅無奈何的道:「好嘛!好嘛!去就去!」

  於是,篷車又轉而馳往西南方的方家集!

  沙成山決心去方家集,其實是有兩個目的,一是找上張大夫盡快先把肩頭的傷治好——他這次被「怒黃河」冉再生傷的不輕,那叉尖若非斜著叉中,只怕心肺也會被叉爛。傷的如何,他心裡明白,因為那絕非皮肉之傷!

  另外就是方寬厚吃的藥,為什麼會把一個人折磨成那種皮包骨的模樣?

  是的,當今江湖上若論醫術高明,南有藥老子,北地就是這位張大夫了!

  如果他們都不知道,天下還有誰知道?

  現在,篷車又到了方家集的平安客棧!

  沙成山從車上跳下來,便把篷車交給夥計,且命另一夥計快去請來張大夫!

  丁掌櫃見沙成山帶著一位姑娘走進來,笑迎上前,道:「沙爺,這位姑娘……」

  沙成山道:「這位秦姑娘,你給她找個乾淨房間,一兩天我們就走!」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剛在房內坐下不久,只見張大夫匆匆提著藥箱走進來,後面跟著扁奇老人。

  剛踏進門,易容老人扁奇大吃一驚,他雙目直視坐在桌邊的秦紅!

  秦紅也是一怔,立刻笑道:「咦,是扁老人家,你原來是在這裡!」

  沙成山立刻想起松竹小屋扁奇助自己解救丘蘭兒的事,當時丘蘭兒尚懷有身孕!

  淡淡的,沙成山道:「扁老放心,秦姑娘是不會把扁老的行藏轉告給龍騰山莊的!」

  秦紅也點點頭,道:「扁老,我爹,我舅舅,他們並不恨你!我更不會對他們提起的!」

  扁奇深施一禮,道:「謝謝姑娘厚愛!」

  張大夫驚訝的道:「還以為你已經救回丘姑娘了,所以我同扁老哥,二人匆匆趕來,原來……」

  沙成山一聲無奈的歎息,道:「這些日子我是好一陣子折騰!」

  扁奇對丘蘭兒甚有好感,聞言急問道:「沙老弟,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丘姑娘她……」

  沙成山道:「至今尚不知她的下落!」

  張大夫已開始替沙成山敷藥,聞言冷冷的道:「你既然尚不知道丘姑娘下落,為何同她在一起?」

  張大夫指的當然是秦紅!

  沙成山無奈的道:「說來話長!」

  扁奇急道:「長話短說!」

  於是,沙成山便把離開方家集以後發生的一切,大略的對二人說了一遍!

  突見張大夫雙手托起沙成山左臂上下移動,口中嘖嘖稱奇的道:「老弟,我不能有任何解釋,除了幸運,也只有幸運了!」

  秦紅關切的道:「』大夫,傷得很重?」

  張大夫取出傷藥,用一根金針撥開沙成山肩頭的兩個血洞,把藥往裡面塞著,道:「肩頭有一塊硬骨片,兩支叉尖都被這塊硬骨片阻住,否則,叉尖穿肉而入肺腑,便是神仙也難救治!」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裡面感到使不出力……」

  張大夫道:「那塊硬骨也叫墊肩骨,如今它已受了傷,你至少得三天靜養,不能再去動它!」

  敷藥完畢,一根吊帶把左臂吊起來!

  一邊,秦紅淒淒的道:「如果沙大哥不幸,這都是我的罪過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秦姑娘,你也累了幾天,先回房去歇著吧!」

  秦紅道:「不,我要在這裡侍候你!沙大哥,別攆我走,行嗎?」

  沙成山心中有事要問扁奇與張大夫,礙於秦紅又無法開口,不由得低聲道:「秦姑娘,且等你歇上幾個時辰,我們一起吃飯,如何?」

  秦紅這才勉強的起身走向另一房內!

  沙成山立刻關起房門,低聲問張大夫,道:「張大夫可曾聞說過有一種劇毒之物,使人服了精神百倍,功力大增,一旦不再服用,便似失魂落魄而又無精打采,生不如死。這會是什麼藥?」

  張大夫驚訝的看看扁奇,搖搖頭,道:「老夫從未聽過有這種藥物!沙老弟是從哪兒知道的?」

  扁奇也追問一句,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沙成山道:「二老當知方寬厚這個人吧!」

  張大夫點點頭,道:「死而未死的方捕頭,我知道!」

  沙成山道:「他曾經從虎躍山莊秦百年那兒習得半部『百竅神功秘籍』,隨後又服了秦百年贈予的那種毒藥。方寬厚初時不察,以為此藥是寶,服過之後頓感精神旺盛,不料秦百年拒絕再把此藥相贈,那方寬厚立刻毒癮大作,痛苦不堪,如今已變成皮包骨了!」

  張大夫驚訝的望著扁奇老人,道:「扁老哥,這是什麼藥,我怎麼沒聽過?」

  扁奇也歎著氣,道:「秦百年如果以此藥毒役江湖好漢,武林將不太平了!」

  沙成山吃驚的道:「細想起來,的確可怕!」

  望望房門,扁奇道:「沙老弟,我看秦姑娘對你不錯,你該從她口中試探才對!」

  搖搖頭,沙成山道:「問過了,她不知道!」

  扁奇突然又問:「沙老弟,江湖上傳言,不少門派找你索討人頭,這是真的嗎?」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不錯,包括秦百年在內!」

  張大夫哈哈一笑,道:「沙老弟,你若是受了傷,找張某人可以為你服務,但人頭被割下來,我就無能為力了!你可千萬記住!」

  一笑,沙成山道:「想要我的人頭,怕不會那麼容易,對方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扁奇低聲道:「沙老弟,老夫還是以為,由老夫為你易容的好,你可願意?」

  沙成山又搖著頭,道:「易容固然可以躲過不少敵人,但我卻以為沙成山的字號響亮,沙成山決不藏頭縮尾!要殺,就叫他們來吧!」

  深深的歎了口氣,扁奇道:「你是藝高人膽大,我不勉強你!」

  沙成山思忖一陣,道:「難道連那苗疆名醫藥老子,他也不知道秦百年使用的是什麼毒藥?」

  張大夫搔著頭皮,道:「嗯,那個老小子一定會知道,找他問問就明白了!」

  沙成山道:「此去南疆八百里,也不知藥老子人在哪裡,而我又急於尋找丘蘭兒母子!」

  扁奇道:「這個不難,我騎馬走一趟,老小子已有七八年未同我一起喝茶了!」

  張大夫笑道:「百毒門你也有熟人,你去最合適不過!」

  沙成山道:「藥老子如果知道,他一定有辦法化解這種毒物,中原武林便有救了!」

  扁奇當下點點頭,道:「為免武林生靈塗炭,我老人家立刻走一趟南疆!」

  就在扁奇與張大夫走後沒多久,隔壁的秦紅又走過來。她見沙成山脖子上掛著布帶,笑道:「你傷已紮好,我陪你吃飯吧!」

  沙成山道:「恨不得馬上把你送回家!」

  秦紅道:「急什麼?能藉著機會同你相聚三日,我已經很滿意了!讓我們珍惜這三天吧,沙大哥!」

  二人相對吃著東西,秦紅不時的替沙成山夾菜,宛似一個體貼入微的小婦人!

  沙成山心中幾次把秦紅看成是丘蘭兒,更幾次放下碗筷,滿面憂戚!

  是的,已經多少天了,丘蘭兒母子二人究竟是生是死?

  是生,今在何處?

  是死,死在哪裡?

  秦紅當然知道沙成山的心事,但她卻不敢開口動問,唯一能表現的,便是以其溫柔的動作,令沙成山快樂!

  沙成山與秦紅二人靜靜的住在平安客棧,他們絕對想不到這三天裡發生的驚人大事!

  遼北「黑龍堡」少堡主哈玉與「長白老人」顏如玉、「鬼爪手」李長泰、「怒黃河」冉再生,四人帶傷回到黑龍堡,那黑龍堡堡主哈克剛大怒,立刻親率十五名黑龍堡鐵甲武士,追進關內!

  黑龍堡十五鐵甲武士,個個高大粗壯,孔武有力!

  他們跟隨哈克剛在遼北打天下,凶悍不遜於西陲的二十四鐵騎,而且馬上功夫更是高人一等!

  哈克剛以為自己快馬追趕沙成山,必能在一兩天內追趕上,他的目的是搏殺沙成山,擄回秦紅!

  豈料沙成山中途繞上沙河,住在小船上,更因傷勢又折回方家集!

  那哈克剛自視很高,立刻直往獅頭山追去。就在距離獅頭山五十里的一道壩子上,哈克剛遇上了關天水和西陲二十四鐵騎!

  一條寬大的黃土路,路邊好長一片野林子,關天水正與馬上的「鐵腳寡婦」孔二娘說著話!

  「一定要在大小姐回到山莊後再下手!」關天水這樣說著,小心的給了孔二娘一包東西,也不知他說的是向何人下手!

  那孔二娘愉快的接過那包東西塞入懷裡,笑道:「關老弟,回去請莊主放寬心!便不交待,孔二娘還是要找上那廝的!」

  孔二寡婦的話剛完,北邊塵土飛揚,忽然冒出一彪人馬,黑衣黑甲,連馬鞍也是一色黑的!

  孔二寡婦仰頭遙望過去,沉聲道:「俱都是關外大馬,好像是往獅頭山去的!」

  關天水點點頭,道:「一共十六匹!」

  真快,說話之間,這十六鐵騎已到了前面!

  關天水一見為首的人——黑塔似的大粗漢,大鬍子被風吹起向瞼上貼去,這人,嗯,敢清正是「黑龍堡」堡主「托塔黑龍」哈克剛。

  哈克剛不識孔二娘,但他卻久聞「西陲二十四鐵騎」之威名,此刻,他只識得關天水,不由得一聲虎吼:「停!」

  「黑龍堡」十五鐵甲武士一陣叮咚響,掛在馬鞍上的鋼盾已握在左手,十分有序的三騎一排停在路中央!

  關天水抱拳道:「原來是哈堡主,久違了!」

  哈克剛冷淡的瞄了孔二寡婦一眼,沉聲對關天水道:「快把沙成山交出來!」

  關天水一怔,道:「哈堡主,你怎麼問我要起沙成山來了?這……」

  雷一般的吼聲,哈克剛使起關外人粗獷的野性子,道:「少來!關天水,你們花銀子找沙成山暗裡摸過我黑龍堡。那個王八蛋忒也可惡,他媽拉巴子的後山放了一把火,前面放倒我的人,一傢伙便把秦紅給弄走。關天水,你可是秦百年入室弟子,你應該明白,我兒哈玉喜歡上秦紅,這原本是一樁美事。我怎會知道秦紅那麼固執?她毫抵死不從。從不從好商量,不該托姓沙的在我黑龍堡撒野。他傷了我三位老友不說,更幾乎割斷我兒哈玉的人頭,媽巴子的,叫他出來!」

  笑笑,關天水道:「這麼說來,果然是哈堡主那日把我小師妹擄去了?」

  哈克剛怪吼,道:「請去也好,擄去也罷,現在已不重要了,要緊的是,我要收拾姓沙的!」

  關天水道:「聽哈堡主這麼說,我小師妹正同沙成山在一塊了?」

  哈克剛道:「不錯!」

  關天水道:「老實說,沙成山尚未把我師妹送回來。倒是哈堡主,不該一意孤行的擄去我小師妹,如今我師父很不諒解!」

  哈克剛怒道:「你說什麼?」

  關天水在馬上冷冷道:「我說我師妹尚未回到虎躍山莊,哈大堡主此種行為,令我師父不痛快!」

  嘿然一聲狂笑,哈克剛道:「反正大家撕破臉皮,你們這門親家我也放棄了,我管你們痛不痛快!」

  關天水寒著臉色,道:「姓哈的,用強用到虎躍山莊頭上來了!」

  哈克剛怒道:「交出沙成山,別的少提!」

  關天水道:「我說過,沙成山並未同我師妹回來!」

  哈克剛抖著大鬍子道:「媽巴子,算算時間,他們應該早幾天就回來了,為何至今未回?」

  關天水怒道:「哈大保主,好話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休得在此罵大街!要知當初我們就算準,我師妹的失蹤同你父子有關係,從你們的跋扈作風,不難猜出是你們擄走我師妹。但我師父為了雙方顏面,才出價萬兩銀子,請那沙成山暗中找回我師妹,決不打算同你們黑龍堡撕破面皮。哪裡想到,我們仁至義盡,你們橫行霸道,敢情今天又率人找上門來了!」

  一篇大道理,說得哈克剛怒氣衝天,他指指關天水沉聲喝道:「鼠輩,你敢教訓老子,宰你!」

  淡淡的,關天水側面對孔二寡婦,道:「孔當家的,他們想以多欺人了!」

  一邊,孔二寡婦幹幹的道:「有我孔二寡婦在,任誰也休想動你一根汗毛!」

  「托塔黑龍」哈克剛咧開大毛嘴吼聲如雷的道:「你這惡婆娘是誰?」

  孔二娘怪笑道:「哈克剛,你在遼北頭頂半邊天,老娘西陲做買賣,今天算是狹路相遇,來來來,看是你的鐵甲武士狠,還是老娘二十四鐵騎厲害!」

  一怔,哈克剛道:「原來竟是傳言中的『西陲二十四鐵騎』,大腳婆娘孔二娘原來是你!」

  孔二娘冷冷道:「怎麼?你含糊了?」

  哈克剛黑團面一甩,厲聲道:「老子含糊你個鳥!孔二娘,你若今日攔是非,哈克剛必叫你後悔莫及!」

  孔二娘大怒,雙手在空中連揮,口中厲聲道:「擺陣,擺陣!久聞遼北黑龍堡的鐵甲武士馬上功夫狠,正好今日領教!」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52:14

第五十三章


    這些天,孔二娘那幾員受傷的兄弟也全好了,立刻就見二十四鐵騎紛紛往兩邊繞向遠方!

    必天水面有得色的躍在一道堤上面,光景是要坐山觀虎斗了!

    “托塔黑龍”哈克剛反手拔出一把特大號砍刀,伸手取餅馬鞍上的鋼盾,口中厲喝道︰“給我痛宰啊!”

    那面,一溜的大馬刀,孔二娘尖聲刺耳的厲聲道︰“孩子們,殺!”

    雙方相距八丈遠,正是沖殺的距離!

    雙方的喝聲甫落,立刻鐵蹄雷動!

    只見中間沖殺的正是黑龍堡十五員鐵甲武士,兩邊沖殺的正是二十四鐵騎——雙方為首的照上面,立刻在馬上纏斗起來!

    別看孔二娘是女人,動起家伙來可真不含糊.一柄大馬刀呼風喚雨也似的馬前馬後呼轟著盡往敵人身上砍,口中還發出怒猿似的原始聲音!

    炳克剛想不到孔二娘如此驃悍,動起刀來比個大男人還凶殘。他心中在想,誰敢娶這種婆娘上床,沒得倒要防著她把人頭給砍下來!

    爸盾濺發出成束碎芒,哈克剛的大砍刀便潑風也似的猛往孔二娘的頭上身上甚至馬上招呼!

    此刻——

    雙方在一連三次沖殺狂砍中,已然捉對廝殺起來!

    二十四鐵騎的大馬刀狠又疾!

    但在對方的鋼盾力阻之下,便像完全砍砸在片片滾動的岩石上,強烈的反震力道撞激得碎芒不斷迸濺!

    十五鐵甲武士人雖少了九個,但他們的砍刀沉猛,往往一刀便逼得敵人倒仰不迭!

    混戰中,淒厲的慘叫聲便此起彼落的響起來!

    那咕咚的墜馬聲,刀盾飛往空中的轟隆聲,加上雙方怒罵,這道壩上便立刻血肉飛濺,嗥聲連連……

    孔二娘殺出了野性,她在敵人一連三刀砍得她東閃西躲之後,忽然一仰身子倒翻在馬下面,口中怒罵道︰“好個黑驢球,我們馬下再殺!”

    口沫四濺,哈克剛也殺紅了眼的吼道︰“臭婆娘,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吼聲甫落,左腿一彈,一個鷂子大翻身便落在馬下!

    不等哈克剛殺到,孔二娘右手大馬刀,左手又多了一把彎彎怪刀,風卷殘雲也似的便殺了過來!

    炳克剛不作稍退,大砍刀閃擊在鋼盾上面,鋼盾揮旋宛似風起浪涌,呼號著反襲敵人。孔二娘渾雄暴厲的出手便是八十一刀!

    兩個人一陣拚搏後,各展身法,倏接又退,忽分忽合,纏斗不休,瞬息間已斗了近百招!

    孔二娘功力之精狠老辣,此時已全發揮出來!

    尤其這女人臂力強大,不亞于男人,動作瘋狂,純是一派拚搏老命,同歸于盡的打法。從她的氣勢上看,委實先聲奪人,在一陣狂殺中,比她高半個頭的哈克剛,竟然並未佔到半點便宜!

    又是一連串的密集砍殺,二人再次閃而復合,那孔二娘已至披頭散發,汗珠子把不少頭發貼在她那風霜剝蝕的老面皮上!

    是的,孔二娘已經耐不住了!

    她厲吼著奮勇撲殺過去,左手彎刀撩上敵人大砍刀,右手大馬刀便顫閃著波波寒芒朝敵人的左側偏殺進去!

    于是——

    “托塔黑龍”雙目暴睜,左手鋼盾斜砸力撞,“轟”的一聲,宛如焦雷打進人們的耳膜,他已閃退在兩丈外!

    不等敵人喘口氣,孔二娘未見雙腿稍動,人已到了哈克剛的身前三尺地,光景真的卯上了!

    嘿然一聲暴叱,“托塔黑龍”仗著力大人高,半旋身便一刀怒斬而下。孔二娘圈臂力阻,又是一聲轟然大震。斜刺里,哈克剛的鋼盾正砸中孔二娘的右肩頭!

    立刻,孔二娘一陣踉蹌,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連口氣尚未透過來,兩柄大馬刀已交叉著從哈克剛的背後襲擊過來!

    狂暴的大旋身,哈克剛刀盾並舉,“哇”的一聲已將一個大漢撞砸出三丈遠,另一名大漢的左肩立折!

    但他的大馬刀卻拚命的閃過敵人大腿,撩起一溜血雨狂灑!

    炳克剛大腿上撕裂的疼。他環視四周,雙方的搏斗正酣,搏殺已往四下里分散開來,約略算算,仍在拚斗的鐵甲武士不到十人了!

    真是人性蕩然,人命已不值一文錢了!

    敖近,又閃過兩名手握大馬刀身上冒血的怒漢,往這面過來。哈克剛立刻大吼一聲,道︰“西陲鐵騎听著,你們的老寡婦就快要死了,你們還拚的什麼命?識相點快給我滾!莫非定要死絕了方甘心?”

    他的吼聲猶在,兩柄大馬刀劈頭蓋臉的砍下來!

    又是一聲大吼,哈克剛奮起余威,大砍刀半斬怒砍,一聲慘號,左邊的大漢已整個血人往外跌撞出去!

    那被震斷手臂的,便在這時撲近孔二娘!

    孔二姐喘了幾口大氣,伸出衣袖抹去口角鮮血,厲聲怪叫道︰“我要血洗黑龍堡!”

    就在她的吼聲甫落時,關天水風一般的卷了過來。不知他心存何意,竟然雙手亂搖,口中連聲道︰“住手!大家快住手!”

    雙方正殺到忘我之境,關天水這一吆喝,雙方的人馬也立刻各自退閃,握刀戒備!

    孔二娘怒道︰“關天水,老娘今日要殺出個結果,然後率人再殺上遼北黑龍堡!娘的皮,我要血洗姓哈的老巢,殺他們個雞犬不留!”

    炳克剛抖著腿傷,怒叱道︰“什麼東西,沒等你摸近黑龍堡,你就死在半道上了!”

    必天水搖搖手道︰“夠了,夠了!炳堡主,這般光景你還去不去虎躍山莊?”

    炳克剛沉聲道︰“關天水,你同你師父一個鳥樣,都是工于心計的奸徒!”

    一笑,關天水道︰“別說得這般難听!炳堡主,關某不忍見你們兩敗俱傷,這才出面勸阻。各位且先收兵,救治傷者才是要緊的事!”

    炳克剛怒道︰“你這時候倒充起好人來了!”

    必天水道︰“關某本來善心,這事哈堡主應該多加考慮。事情是你們惹起來的,孔當家只是拔刀相助。如果真咽不下這口氣,大家何妨約期再干!”

    孔二娘看看自己的人傷了一半,對方還有七八人怒視著,不由得嘿然一聲,道︰“哈克剛,一月之內,老娘必殺上黑龍堡,你等著挨刀吧,老不死的!”

    炳克剛也怒吼道︰“好,媽巴子,你若不來,你便是只老烏龜——挨壓的老王八!”

    必天水心中一陣熱!

    是的,原本是要見他們雙方兩敗俱傷的,但聞得孔二娘的話——“我要血洗黑龍堡!”

    于是,關天水心中一喜。如果能引得“西陲二十四鐵騎”找上黑龍堡拼殺,那比此地一戰的成果要豐碩得多了!

    當然,關天水會設法弄些別的門派加入孔二娘的陣營,那將對哈克剛造成致命傷!

    必天水忙走近孔二娘,道︰“當家的,還是快收拾傷殘,盡速替兄弟們療傷要緊!”

    炳克剛憤怒的對關天水道︰“姓關的,你回去對秦百年說,他的女兒給我提尿壺我也不會要她了!”

    冷冷一笑,關天水道︰“你在此時侮辱我師父,只怕有些不智!”

    炳克剛道︰“你想乘人之危?”

    必天水道︰“如有必要,我會為我師而拚命!”

    炳克剛怒叱道︰“媽巴子,今天算你狠,老子倒要看你狠到見時!”

    就在這時候,遠處一輛篷車,叮咚當嘟的往這面馳過來,那車上還傳來一陣笑聲!

    好悅耳的笑聲!

    馬車沿著這道壩子邊奔馳!

    笑聲清脆而悅耳,听起來那車聲蹄聲與笑聲,便宛似有人在虛空里奏起一段好听而又雄壯的樂章!

    必天水抬頭望過去!

    孔二娘也忍著傷痛遙遙的看!

    是的,“托塔黑龍”哈克剛也緊皺著雙眉仔細看!

    現在,篷車就快到了!

    當然,關天水等人已看清楚了!

    于是——

    于是關天水第一個歡叫著迎上去,愉快的道︰“小師妹,你怎麼一個人駕車回來了?沙成山那個該死的畜牲呢?”

    不等秦紅開口,“托塔黑龍”哈克剛也迎上去——大腿上的鮮血已染濕半條褲子,他重重的道︰“秦紅,你好令哈伯伯失望!”

    秦紅仍未開口。關天水已走近秦紅身前,道︰“小師妹,你真高招,竟然會把姓沙的撇開,獨自駕車回來了,沒得倒省掉師父一萬兩銀子!”

    他一頓又道︰“小師妹,你是騙了姓沙的?還是把勝沙的半道上做了?這可是大功一件!”

    必天水的話立刻引起哈克剛,甚至孔二娘一眾的注意,因為沙成山才是他們要搏殺的人。

    尤其是哈克剛,更是恨透了沙成山!

    秦紅的笑意慢慢在臉上消失。她未及開口,哈克剛已再問︰“你真的把姓沙的兔崽子撂倒在半道上了?”

    嘿然一聲又道︰“真如此,哈伯伯也就不再恨你了!”

    秦紅面上笑意盡失,她冷冷的道︰“姓哈的,你父子把我擄入你們黑龍堡,把我同狗關在一起,一開始就餓了我兩天,還要你兒子下手對我用強,你還敢再找到我家門前,你簡直欺人太甚!”

    必天水大怒,指著哈克剛罵道︰“老匹夫,是這樣嗎?”

    炳克剛毫不示弱的道︰“那有什麼?只不過是我們遼北對付女人的善意手段,決不會要她的性命!”

    秦紅大怒,道︰“放屁!你父子商議好了,如我不答應,你們就囚死我,如果我爹找上門,你們就死不承認。姓哈的,你說是不是?”

    炳克剛一怔,旋即搖頭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秦紅道︰“是你那寶貝黑熊兒子哈玉親口所講!”

    炳克剛冷冷的道︰“你誤會了,那只是他嚇唬你的方法,並非真如此!”

    必天水憤怒的道︰“夠了!姓哈的,只此一件,你就該死!”

    炳克剛咬咬牙,道︰“你想怎樣?”

    那邊,孔二娘已高聲道︰“關老弟,以其人之道還請其身,抓了這老賊,也把他關起來,等著那小賊來救他老子的時候,一並搏殺!”

    炳克剛大怒,破口怒罵,道︰“他媽拉巴子的,想動手是嗎?來吧!”

    必天水冷冷的道︰“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姓哈的,你不值得我動手搏殺,快滾!”

    炳克剛氣的大胡子根根直豎,雙目幾乎憋出眼眶外,他猛的一揮手,高聲道︰“走!”

    接過馬韁,咬牙爬上馬背,哈克剛看看十五名黑龍堡鐵甲武士,發現傷了七名,有一名的一條臂似乎只連著一塊皮,那股子冷汗宛似淋了大雨!

    望著哈克剛率領殘部退走,那面,孔二娘已尖聲怪叫道︰“關老弟,怎可縱虎歸山?你師妹受到如此欺侮,難道虎躍山莊就罷了不成?”

    陰冷的一笑,關天水道︰“罷了?豈不太便宜他了?”

    孔二娘道︰“關老弟另有打算?”

    必天水道︰“不錯!”

    孔二娘身邊正有個大漢替她裹傷,聞言厲聲道︰“你有什麼打算?”

    必天水道︰“十天之後,孔當家等我消息,我將結合另外兩門派,分頭合擊黑龍堡!”

    孔二娘捂著傷處走過來,低沉的聲音,道︰“關老弟,你給我帶的那東西太少,我的已經不多,怕是……”

    必天水笑得十分勉強的道︰“這東西只在運功時候服用,以後要省著用!”

    孔二娘立刻點點頭,道︰“是、是,我記住了!”

    于是,關天水伸手入懷又摸出一個小瓶子——是牛角小瓶,像個大肚子葫蘆!

    孔二娘小心的塞入懷里,便立刻精神十足的高聲道︰“帶著受傷的,上馬走了!”

    剎時間,“西陲二十四鐵騎”的人也走得無影無蹤!

    必天水跳上篷車,笑道︰“小師妹,由師兄駕車,你說,你是怎麼拋開姓沙的?”

    不料,關天水躍上篷車,隨手掀起車簾,里面一個漢子,伸頭沖著關天水咧嘴一笑!

    “你!”關天水驚異得又跳落地上!

    是的,車內的漢子正是“二閻王”沙成山!

    笑笑,沙成山伸出個人頭,道︰“關老哥,我發覺背後听人罵也蠻有意思!你罵夠了嗎?”

    必天水望著秦紅,道︰“姓沙的怎麼還在車上?”

    秦紅道︰“我想說,可是你們不給我時間說,更何況這車子原是他的!”

    必天水皮笑肉不動的道︰“沙成山,剛才你怎麼不早說?否則……”

    一笑,沙成山道︰“關老哥,我是干什麼來的?你應該很清楚我這行買賣,事情未辦完,避免節外生枝。更何況孔二娘與哈克剛二人都是我沙成山的對頭冤家!”

    必天水干干的一咧嘴,道︰“原來大鏢客沙成山也害怕黑龍堡的哈克剛,嘿……”

    沙成山淡淡的道︰“關老哥,少來激將法!我們可以去了吧?”

    必天水道︰“去哪里?”

    沙成山看了木然不動的秦紅一眼,道︰“秦姑娘,你說我們該去哪里?”

    秦紅道︰“去虎躍山莊!”

    沙成山道︰“對,我把你送回到虎躍山莊大門,這筆生意便成交了,當然,該我的我取走!”

    必天水冷冷的道︰“沙成山,去年你弄走我師十萬兩銀子,這才幾個月?你又賺了一萬兩,我說沙兄,你是每天煮銀子吃的?”

    沙成山淡然的道︰“那是我的事,用不到關老哥替我操心!”

    再次躍上車,關天水道︰“沙兄,一萬兩銀子我們照給,但你所附帶的條件,怕要令你失望了!”

    沙成山虎吼一聲,一把揪住必天水的雙肩!

    他連連搖晃的吼道︰“不,我可以不要那一萬兩銀子,但卻不能不知道丘蘭兒母子的下落,你們一定要告訴我!”

    必天水無奈的道︰“沙兄,原是說好了的,而且我們也應該把實情相告,只因……唉!”

    沙成山雙目迸血的吼道︰“只因什麼?快說!”

    必天水道︰“只因我們派出去打探的人尚未有一人回轉!試想,我若隨便指鹿為馬,豈不叫你沙兄白忙一趟?說不定還會受到傷害!”

    沙成山像個泄氣的皮球似的,嘆了一口氣!

    必天水道︰“沙兄,可以放開手了吧?”

    沙成山重重的甩開關天水雙肩,幾乎把關天水甩落車下面。他憤怒的道︰“如果你們耍我,娘的,有你們吃不完的苦頭!”

    秦紅抖動韁繩,道︰“沙大哥,先回莊子里,我們慢慢再想法子,總會打探出來的!”

    必天水在車上拍著胸膛,道︰“沙兄,我關天水擔保,一個月內必把確實消息奉告,否則,你切下我關天水的人頭當夜壺!”

    沙成山又撩起一縷希望的道︰“關老兄,你真的有把握?這次不再耍我了?”

    必天水回頭不歡的道︰“沙兄這是什麼話?關天水幾曾耍過你了?只因派出的人未回來罷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必天水相當愉快的坐在秦紅身邊,道︰“那日見你獨自走去,還以為你平安的回到龍騰山莊去了,沒想到真的被哈氏父子劫走!”

    秦紅冷冷道︰“那日我說放走沙大哥,你同張總管偏要同沙大哥較量,最後惹出這段麻煩,害得我幾乎被哈氏父子囚死在那座古堡里!”

    必天水道︰“虎躍山莊‘武林老爺’的女兒,會任人這般欺侮的?師妹你放心,我們必會找回來的!”

    前面,一大片莊院,從高坡看過去,一連七進,這兒正是武林世家——虎躍山莊!

    此刻,篷車“轟哩隆咚”的奔馳在進莊的大道上,不少莊丁舉手示敬,秦紅看得眼圈一紅,想起在黑龍堡受的委屈,幾乎就是一場噩夢!

    馬車馳進高大的莊院大門,廣場那面,正廳前的寬大青石台子上面,“武林老爺”秦百年已哈哈笑著伸出雙手,高聲道︰“紅兒.你果真被哈家父子擄到遼北了?快過來讓爹看看你!”

    秦紅不等馬車停住,立刻騰身躍起,小鳥似的投入秦百年那寬厚的胸懷,頓時泣不成聲!

    必天水躍下車,沉聲對車上道︰“沙兄,下車吧!”

    車簾掀起,沙成山沒下車,卻雙手握住韁繩,笑笑,道︰“虎躍山莊不是我願意來的地方,我把秦姑娘送回來,請把一萬兩銀票拿來,我立刻走路!”

    青石台子上面,秦紅道︰“沙大哥,你至少下來喝杯酒再走,也好讓我爹娘謝謝你救命之恩情!”

    秦百年愣然的道︰“救命恩情?什麼救命恩情?”

    秦百年這一問,秦紅立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必天水走上前去,恭敬的道︰“師父,小師妹幾乎被哈家父子坑死在黑龍堡!”

    秦百年雙目一厲,沉聲道︰“哈家父子敢對我紅兒怎麼樣?他們頂多把紅兒騙去勸說,還敢怎麼樣?”

    必天水道︰“詳細情形我也不知道,還需小師妹詳細說明白!”

    扶住秦紅雙肩,秦百年的面孔更紅了,他咬著牙道︰“紅兒,快說,究竟哈家父子對你怎樣?”

    秦紅拭去面上淚水,先望望車上的沙成山,這才把在黑龍堡吃的苦頭全抖出來!

    秦百年忽然仰天嘿嘿冷笑,道︰“好,好,姓哈的不把我秦百年放在心上,倒要見識見識他父子的真才實學!”

    必天水又道︰“哈克剛因為兒子受重傷,一氣之下率領他的十五名黑龍堡鐵甲武上趕到此地……”

    未等關天水話完,秦百年沉聲道︰“好個老匹夫,他竟然真的目中無人,走,找他去!”

    必天水一笑,道︰“師父,就在壩子上,已被孔二娘殺得往回逃走了!”

    秦百年哈哈一聲笑,道︰“好,孔二娘殺得好,哈……”

    秦紅又看了沙成山一眼,道︰“爹,你答應的一萬兩銀子,該給沙大哥了吧!”

    秦百年皮笑肉不笑的道︰“沙成山,對于你這位大鏢客而言,我真的有些糊涂,不知你究竟是敵乎?友乎?”

    沙成山在車上一笑,道︰“敵乎?友乎?存乎一心。秦老爺子,人不害我,我不坑人;人若害我,以牙還牙!”

    “嗯!吧脆,也很坦白!”秦百年說完,伸手入懷摸出兩張銀票,舉在手上又道︰“沙成山,這是五仟兩一張的銀票,是你應得的,拿去吧!”

    未見秦百年抖腕,兩張重疊的銀票便平著往沙成山的手中飛去!

    沙成山更快,左手剛握住銀票,馬車已開始響動!

    銀票入懷,沙成山高聲道︰“關老兄,沙某在方家集的平安客棧候你的消息,希望你能實踐諾言!”

    必天水嘿嘿笑道︰“沙兄,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

    馬車飛一般的馳出虎躍山莊,絕塵而去。秦百年對秦紅道︰“你娘很想你,快到後面去!”

    秦紅匆匆的拭著淚往後廳走。關天水對秦百年道︰“師父,弟子已想出懲罰哈氏父子的妙計了!”

    秦百年緩緩走進大廳,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道︰“我以為沙成山仍是我計劃中的絆腳石,不除不快!”

    必天水道︰“我師的計劃尚未到實行階段,倒是可以利用沙成山,結合另外各門派的人,先把黑龍堡干掉,替小師妹出口氣,更可以樹立起虎躍山莊的威嚴!”

    秦百年道︰“你想讓本莊十大武士殺上遼北黑龍堡?”

    搖搖頭,關天水道︰“不,我們正在擴大實力中,當然不能為了黑龍堡而動用我們的武力!”

    秦百年一笑,道︰“可有妙計?”

    必天水面上陰寒的一笑,道︰“有!”

    秦百年道︰“且說來為師听听!”

    必天水遂低聲對秦百年說了一番他的心中計謀,只見秦百年撫髯大笑起來!

    必天水也笑道︰“如此一來,對我們未來的大計劃,將有益無害,師父以為如何?”

    猛點著頭,秦百年道︰“天水,便諸葛再世,也將佩服你的這招絕妙計策,不過……”

    必天水道︰“師父擔心的可是那種藥物?”

    秦百年道︰“不錯,這一陣子已用去一半了!”

    必天水道︰“趁著他們大動干戈,徒弟再走一趟南方,這次多帶銀子,大批買回來!”

    秦百年笑道︰“等你安排他們出擊遼北,你便立刻快馬往南邊搜購,越多越好!”

    原來關天水有一陣子未出面,他是到南方購買一種毒藥去了,有了這種藥物,他們就能對幾個門派加以控制。

    那方寬厚只是一個小小的退職捕頭,他無法除掉沙成山,秦百年便斷了他的藥物,如今正在少林寺中受煎熬!

    江湖上誰會知道關天水購的是什麼藥?只怕沒有人會猜得到!

    猜不到便會上當,因為那玩意確實能叫人樂陶陶的精神百倍。

    尤其是練過半部百竅神功的人,更容易把藥的力量輸送到周身百骸,那滋味令人樂而忘憂,便天塌下來也不去管了!

    沙成山本想當面揭穿關天水送給孔二娘藥物的事,因為他相信,孔二娘所服的藥,必與方寬厚所服的是一樣。

    只是孔二娘如今忠于虎躍山莊,所以她尚能得到那種令人神游虛幻的“妙藥”!

    然而沙成山來當面問關天水或秦百年,因為他相信“千面老人”扁奇必會找到藥老子問明白那到底是什麼藥,竟然能控制一個人的心志!

    此刻——

    沙成山並未直接回方家集,卻繞道又到了沙河!

    他相信三五天時間內,關天水還不會把消息送回平安客棧,他心中憂慮著丘蘭兒母子的安危!

    于是,他又來到了沙河!

    馬車就停在柳林里,沙成山跳上小船!

    船上的一切他都十分熟悉,一瓢一勺,一被一席,都令他發一陣深思,宛如丘蘭兒就在他的身邊一樣,令他懷念不已!

    緩緩的坐在船頭上,沙成山望著水面,更望著水中的白魚,自言自語的重復著一句話︰“蘭妹,你在哪兒?我們的孩子還好嗎?”

    遙望著日落,嘆息在無言中,沙成山硬是把眼淚猛吸在肚子里!

    是的,英雄有淚不輕彈,只為不在依人前!

    于是,他拉開矮艙,低頭,不由得怔住了!

    只見矮艙內放著一張字條,沙成山忙取餅來細看!

    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沙成山,丘蘭兒就要死了,你們的孽種也決死了,你怎還有臉活著?”

    這張字條無下款,看的沙成山血脈賁張,難以自制!

    他憤怒的把字條塞入懷中,登上岸,大吼道︰“出來,出來呀,狗操的,你躲在暗中裝的什麼縮頭王八?”

    河面上傳來他的回音,但四下里仍然寂靜無聲!

    沙成山在一陣狂吼大叫的發泄之後,便立刻登上馬車,直往方家集馳去!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的事情,便是他上了關天水的當!

    其實關天水早已猜到丘蘭兒被何門派擄走,就像他一語猜中秦紅是被哈氏父子擄走是一樣的。

    只是這位秦百年的入室弟子關天水,江湖上有名的工于心計,武功雖不高絕,心眼卻十分靈活。

    行走江湖,往往心靈性巧,陰險多詐,就可以彌補武功之不足!

    必天水臨時的搪塞,令沙成山毫無辦法!

    是的,關天水當然不願意沙成山順利的見到丘蘭兒!

    因為龍騰山莊的江厚生就曾以丘蘭兒誘捕過沙成山,幾乎得手!

    現在,關天水就是希望沙成山尋妻不著、尋子不遇而活活氣瘋,那時候自己再把這消息轉告給沙成山,沙成山必然大開殺戒,那麼,江湖上就又少掉虎躍山莊一批敵人,這種事又何樂而不促其成呢?

    沙成山當然不明白這些,他悻悻的駕著馬車回到了方家集,馬車又停在平安客棧的後院。沙成山交待伙計,不許任何人去打攪他!

    不錯,這些天的奔波,竟然毫無一點線索,自己是應該靜下來思考思考了!

    于是,沙成山掩緊房門,一個人平實的躺在床上。

    從替秦百年送東西上陽城起,一直思索到遼北黑龍堡,他競猜不透誰會找上方家集的那座小村子!

    一連歇了三天,沙成山在這天過午,一個人緩緩的走向北邊的那座小村子!

    沙成山又到了那個四合院,見院門深鎖,里面已無人居住。湯老六老夫妻已死,這座四合院已封起來了!

    沙成山信步走到附近的住家——附近只有兩戶農家,沙成山走進面北的一家,相當有禮貌的問屋子里的中年女人,道︰“老嫂子,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

    那女人擺動大腳走到門邊,道︰“什麼事?”

    沙成山道︰“那面小四合院的老夫婦……”

    沙成山的話未完,中年女人已搖搖頭,道︰“死了,死好久了!”

    說完又回到屋子里!

    沙成山立刻又道︰“我知道他們死了!”

    女的回頭一瞪眼,道︰“你知道還來問我干什麼?吃飽了撐的!”

    沙成山道︰“老嫂子,我是問這死的二老可有什麼親人沒有?”

    那女人又搖搖頭,道︰“從來沒見過他們同人來往,只那一回,便死了!”

    沙成山道︰“老嫂子,他二老在此住多少年了?”

    那女人道︰“十幾年了,比我們還早兩年!”

    沙成山又問︰“老嫂子,可知他們從哪里遷來的?”

    中年女人已自不耐煩的回身搖手,道︰“你這個人,打爛砂鍋問到底,忒也羅嗦了,不知道!”

    沙成山真的計窮了!

    回身看看那座小小四合院,便緩緩的走回方家集!

    就在這天晚上,二更天尚未到,遠處出現一彪人馬,轉眼便到了平安客棧外!

    店家開門,只見是一批男女,兩個伙計忙著把十幾匹馬往槽上拉,丁掌櫃忙著招呼這十幾個男女往店里走!

    在店里面,听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派個兄弟在外面守著,有人來了,立刻報我知道!”

    這夜除了這批人物到來之外,店里仍然平靜如常!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54:14

第五十四章


    客房中的沙成山沒有走出房門外!

    他的日子過得焦灼、寂寞與憂慮。他已計窮心瘁,幾乎把希望完全寄托于這個月內——關天水答應他的期限!

    這是一批從遠地快馬趕來的人物。沙成山在客房中忽然精神一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正自房門走出來!

    沙成山拉開房門,道︰“李兄別來無恙?”

    粗壯的大漢猛回頭,不由咧嘴笑起來……

    丙然正是三江幫的總護法,只見姓李的大步走近沙成山,笑道︰“原來是你,大鏢客沙成山,真是久違了!”

    沙成山把李魁五讓進屋子里,立刻又掩上房門,道︰“鳳凰嶺分手之後,再未謀過面了!”

    原來這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去年也曾趕往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以三江幫名義參加追悼江少強的喪禮,而被江厚生的大總管張長江囚在山洞地牢中。

    他與江南醉道人同囚一個地牢。當時沙成山在洞外掩護,由巧扮的扁奇老人一個個的把洞內群豪救出洞外。

    這件事就因為老奸巨猾的秦百年趕到,而化解即將搏命的雙方怨憤。沙成山一氣之下回身便走,這姓李的也離開了鳳凰嶺!

    不料此時此地又遇上了,沙成山甚感奇怪!

    二人坐在車邊,沙成山道︰“原來昨夜來的竟是你們三江幫的人馬!”

    一笑,李魁五道︰“沙兄怎的住在此客棧?等人?”

    苦兮兮的一嘆,沙成山道︰“我不說,李兄尚不知道。我已與丘蘭兒有了孩子,可是孩子生下五天未到,她母子二人突然失蹤。這些天我正為此事奔波,卻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雙眉一緊,李魁五道︰“丘蘭兒?可是江湖上傳言的‘玫瑰毒刺丘蘭兒’?”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

    李魁五道︰“原來那次你救走丘蘭兒以後,你二人便成親了,可喜可賀!”

    搖搖頭,沙成山道︰“現在還有何喜可賀?”

    李魁五道︰“敵人為何要擄去丘姑娘?他們的目的……”

    沙成山道︰“是沖著我來的!”

    李魁五皺起眉頭,道︰“既然挾持住丘姑娘,他們為何還不出面?這又是為什麼?”

    沙成山道︰“李兄,這就是敵人狠的地方!”

    李魁五若有所思的道︰“是了,他們在折磨你,在給你精神上的壓力,先使你焦急難安,然後找機會下手!”

    沙成山道︰“何止如此,我幾乎上了敵人的當!”

    李魁五道︰“這話怎麼說?”

    沙成山道︰“我在急怒之下,像是沒有頭的蒼蠅,不顧一切的找上各門各派,一言不合便搏殺起來。如此一來,我為自己制造了更多的仇人,敵人卻在暗中拍手笑。一旦我被殺掉,丘蘭兒母子便也完了!”

    李魁五咬咬牙,道︰“敵人這招確實夠陰毒的,沙兄,你可要步步為營,不能莽撞行事!”

    沙成山點點頭,道︰“這幾天我靜下心來仔細推敲,便立刻明白了敵人的陰謀,所以我在此等!”

    “等?”

    “是的,我在等候消息!”

    “誰會送來消息?”

    沙成山道︰“虎躍山莊的關天水!”

    猛的全身一緊,李魁五道︰“原來你也在等候虎躍山莊的關天水?”

    沙成山立刻緊張起來,道︰“李兄,听你的口氣,你們遠從數百里外趕來此地,難道也是在等候關天水?”

    李魁五道︰“不錯!”

    沙成山道︰“為何來這麼多人?”

    李魁五道︰“也是關天水的交待,我們的幫生親率三位分舵舵主,且加上總舵九位高手全來了!”

    沙成山道︰“還有女的隨行……”

    李魁五道︰“漢江分舵舵主便是‘黑蠍子’花大娘,她的手下多是女子!”

    沙成山笑笑,道︰“敢情你們三江幫的精英盡出了!”

    “是的,除了副幫主尚在總舵主事之外,可以說精英盡出!”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李兄,可知關天水要你們如此做,目的何在?”

    李魁五道︰“目前尚不知,但我們當家的很慎重,便立刻趕來了!”

    沙成山道︰“沙某能見見貴幫幫主嗎?”

    李魁五立刻站起身來,道︰“走,我正想請你過去見見我們幫主。上次我回去以後,當家的對你的義舉十分仰慕。走吧!”

    沙成山笑笑,跟著李魁五走到正面的一間大客房內。

    只見正面桌邊坐著一位五短壯漢,溜圓的一顆腦袋,雙目精芒炯炯,雙手十指短粗,青筋根根可見!

    李魁五當先跨前一步,施禮道︰“幫主,這位便是上次我說過的大鏢客沙成山沙大俠!”

    沙成山抱拳道︰“沙成山見過聶幫主!”

    短小精悍的聶虎雙目圓睜,道︰“喲,你就是江湖上傳言的‘二閻王’沙成山?”

    笑笑,沙成山道︰“江湖浪子,後生晚輩,沙某只是混日子而已!”

    聶虎一聲哈哈,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沙大俠,我心儀久了,快請坐!”

    沙成山點頭坐下來,心中頓然一輕,因為——

    因為直到現在,天下各門各派也只有這“三江幫”沒有意思要他的項上人頭!

    一邊,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笑道︰“沙兄,上回承你伸出援手,但又見各門派在秦百年的突然調解下,反倒對兄台的援手不當一回事了,那時候我對兄台突然的離去,甚感過意不去!”

    李魁五的話如巨杵般令沙成山頓感痛心,然而沙成山只是一個人,就算他已深知龍騰、虎躍山莊有什麼大陰謀,如今江湖之上不少人在謀他的人頭,又有誰會相信他的話?又有何人信得過他?

    現在——

    現在沙成山終于遇上了三江幫,至少他可以傾吐自己內心的疑慮!

    不錯,關天水把三江幫的人支來方家集,但他想不到方寬厚已去了少林寺,而且沙成山又在半途遇到過方寬厚。

    于是,沙成山把過去的一切湊在一起,他已明白各方找他要人頭的原因。那麼,是秦百年或者江厚生,在陰謀要自己的人頭了!

    聶虎仔細打量沙成山,他實在看不出姓沙的這副病懨懨模樣,會有什麼驚人絕學!

    笑笑,聶虎道︰“沙大俠可知我們趕來方家集的目的?”

    沙成山看了一邊的李魁五一眼,道︰“總護法說是虎躍山莊關天水請貴幫來的!”

    點點頭,聶虎道︰“不錯,聶某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我得了秦老爺子好處,替他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一笑,沙成山道︰“如果沙某猜得不錯,聶當家必是得到了秦百年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抄本,是嗎?”

    微胖的面上一松,聶虎道︰“不錯,但不知沙大俠是怎麼知道的?”

    淡淡的,沙成山道︰“這已不是秘密,當今道上已有不少人得到這半部秘籍了!”

    雙眉一挑,聶虎道︰“真的?”

    沙成山道︰“就我所知,‘苗疆百毒門’門主‘毒王’冷泉,‘湘江無憂門’門主‘無憂婆婆’花滿天,甚至那退職的捕頭方寬厚俱都是人手一冊!”他一頓又道︰“當然還有不少人得到,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聶虎道︰“這確實是一部寶籍,我只練了百日,便覺身心暢快功力倍增!”

    沙成山點點頭,道︰“秦百年那次在鳳凰嶺群豪面前,當眾答應要分別抄送半部‘百竅神功秘籍’奉送各人,他應該不敢欺蒙大家以招致眾怒!”

    聶虎又笑哈哈的道︰“最近關天水又送來一種妙藥,服後更是令人飄然忘我,精神氣力特佳。哈……秦百年之被譽為武林老爺,果然名至實歸,當之無愧!”

    沙成山面色一冷,道︰“聶當家,那種藥你已服過幾回了?”

    聶虎見沙成山神色有變,面無表情的道︰“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對?”

    沙成山道︰“快說,聶當家已服多久了?”

    李魁五也覺不快的道︰“沙兄,這關系著你嗎?看你這副緊張模樣!”

    沙成山頓足道︰“事關三江幫存亡或貴幫淪為听命于人!聶當家,我只能說,那藥絕對不能服用!”

    聶虎一驚,望了李魁五一眼。李魁五搖著頭,道︰“沙兄,休得危言聳听,會有那麼嚴重?”

    沙成山道︰“此時用話解釋不清,總護法可否願意跟在下走一趟少林寺?”

    聶虎一怔,道︰“去找那些老和尚干什麼?”

    沙成山道︰“去了便知!”

    聶虎稍一思忖,立刻點頭,道︰“好吧,總護法,你就同沙大俠去一趟少林寺,看個究竟!”

    李魁五道︰“這兩天關天水約的人就要趕來此地,我們的人是否再移動……”

    聶虎道︰“一切按計劃行動,你盡避去一趟少林寺!”

    沙成山遂伸手向聶虎道︰“聶當家身上可有那種‘靈藥’?”

    聶虎雙目溜圓,道︰“干什麼?”

    沙成山道︰“賜予少許,以為證明!”

    聶虎十分小心的取出一個牛角小瓶,伸出指甲在瓶內勾出少許,用紙包給沙成山,道︰“十分貴重,小心放好,如果不能證明什麼,還請你歸還我!”

    點點頭,沙成山心中真的激蕩不已。一種藥物,竟能令一位道上霸主俯首稱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于是,沙成山拉出他的烏錐馬,李魁五也跨上一匹高壯的大紅馬,二人便往西北方的少林寺趕去!

    沙成山與李魁五雙騎連夜疾馳嵩山,怒馬一經馳入山道,便已聞得鐘聲當當,眾增誦經之聲依稀可聞!

    繞過七條坡道,前面正是通往少林名剎的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

    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把馬拴在道旁,突然遠處傳來哭泣聲,只見一綠衫女子往這里奔來!

    沙成山一驚,仔細看那掩面女子,不由急步上前。他還未開口,迎面奔下來的女子已尖聲道︰“沙大俠!救救我爹呀!”

    沙成山怔住了,不錯,這女子正是不久前同她爹方寬厚一起來此的方小雲!

    幾乎撲進沙成山懷抱里,方小雲如見救星似的又道︰“我爹,我爹他幾乎不成人樣了!”

    沙成山驚異的道︰“究竟怎麼回事?”

    方小雲拭淚看了李魁五一眼,道︰“這位大叔……”

    沙成山立刻道︰“三江幫總護法,自己人,姓李!”

    方小雲施了一禮,道︰“李爺!”

    李魁五道︰“不敢!方姑娘你爹怎麼了?”

    方小雲拭去淚痕,道︰“那日我陪爹來到少林寺,掌門人看了我爹的模樣,便立刻把我爹關在一間石屋內,說是先關五天,五天一過,方能以‘八籠蒸石大法’祛毒。如今才第四天,我爹已幾次死去活來,好淒慘吶!”

    方小雲說完又哭起來!

    沙成山忙取出帶來的那點毒藥,問方小雲︰“你爹服的可是這種藥?”

    方小雲看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許我看那種藥……”

    李魁五道︰“這很容易,且叫她爹看了便知是不是這種藥了!”

    沙成山道︰“走,我們去少林寺找你爹!”

    三個人往少林寺走去,遠處,只見“一刀穿心”左長庚匆匆走來!

    他見沙成山與一個大漢也來到少林寺,不由沉聲叱道︰“沙成山,你還敢直闖少林寺,找死不成?”

    淡淡的,沙成山道︰“為了證明一件事情,沙某必須來此!”

    左長庚道︰“你想證明什麼?”

    沙成山指著李魁五道︰“這位李兄,是三江幫總護法,你問他!”

    李魁五一抱拳,道︰“在下李魁五,兄台多指教!”

    左長庚緊著面皮,道︰“兄台是襄樊三江幫?”

    李魁五道︰“不錯!”

    左長庚點點頭,道︰“這麼說來,指教就不敢當了!”

    方小雲道︰“左叔,我爹……”

    左長庚道︰“我來追你回去,就是要告訴你,掌門師父已答應提前一日為你爹祛除身上劇毒了!”

    方小雲驚喜的道︰“左叔,我實在不忍再看我爹那種淒苦哀號的可憐樣子,能提前一日真是再好不過!”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爹如果因此治好,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左長庚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姓沙的,我們不喜歡你這幸災樂禍的人!”

    沙成山道︰“我是嗎?”

    方小雲道︰“左叔,沙大俠是來幫我們的!”

    左長庚冷冷的道︰“是嗎?”

    沙成山道︰“我不說,你們還蒙在鼓里。方捕頭中的毒事小,其中所包藏的陰謀事大,所以我來了!”

    左長庚也是一驚,但他對沙成山有成見,咬咬牙便大步往山上寺中走去!

    一行剛剛盤上寺門口,斜刺里一聲虎吼︰“好個王八蛋,你竟敢找來少林寺!”

    沙成山不用看就知道是“黑天剛”熊霸天!

    方小雲已擋住熊霸天,道︰“熊叔,我們都誤會沙大俠了,他來是幫助我們的!”

    熊霸天咬牙叱道︰“凶殘成性,殺人如宰雞的二閻王沙成山,他會來幫我們什麼?”

    淡淡的,沙成山道︰“為了揭開一樁陰謀,沙成山不得不來!”

    熊霸天怒道︰“什麼陰謀?誰有陰謀?”

    沙成山道︰“何必急在一時?你馬上就知道了!”

    方小雲立刻往寺中走!

    熊霸天緩聲道︰“小雲,你爹要人籠了,他要見你一面,快去!”

    方小雲前面匆匆走,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緊緊的跟在後面。左長庚一言不發的拉著熊霸天,道︰“師父也在?”

    熊霸天道︰“掌門師父親自在指揮。大師兄時而尖叫,時而雙手自打,頭發被他抓下不少!”

    少林寺為名剎,執武林牛耳,寺內輝煌氣派,莊嚴無比,然而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哪有心情去瞻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54:59

    一行直到少林寺那個三角形的後院。左面一間大廂房中,只見八個年輕和尚忙進忙出,好大的蒸籠往廂房中抬,每個蒸籠中央有個斗大的圓孔,一口海大的鐵鍋由四個和尚抬進去,隨後又把一捆捆劈好的木柴往里面抬!

    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剛走近門邊,里面傳來一聲︰“阿彌陀佛,沙施主大駕光臨敝寺來了!”

    從廂房中走出來個老僧,敢情正是智上大師!

    沙成山忙上前抱拳,道︰“大師,沙成山來得魯莽,尚請大師海涵!”

    智上伸手一讓,道︰“沙施主請進來見過我們的掌門主持!”

    沙成山與李魁五走進廂門,只見一把特設的座椅上坐著一位白眉紅面老僧,大紅袈裟,灰色長褲,雙耳垂肩,手上的佛珠粒粒鴿蛋那麼大,寶相莊嚴,威儀凜凜,光景不愧名寺主持!

    沙成山走近前去,智上大師緩緩道︰“掌門師兄,此人就是江湖大鏢客沙成山!”

    沙成山忙一笑,道︰“後學末進,江湖浪子,沙成山見過大師!”

    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椅子上的智善大師禮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沙施主英氣內斂,武功超絕,老袖早有所聞,今日真是幸會!”

    沙成山面色端正的道︰“沙成山一介粗人,還望大師多多指教!”

    智善大師又看了李魁五一眼,道︰“這位施主……”

    李魁五忙上前,道︰“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大師多多指教!”

    智善淡淡的道︰“二位且請稍坐,老衲今將施一種本寺祛毒大法,完了才能陪二位暢談……”

    沙成山忙一笑道︰“不敢,我們是希望方捕頭在未祛毒之前,先見見他,完了我們立刻走人,不敢多打擾大師等清修!”

    智善大師看了智上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

    智上又看了門口的左、熊二人一眼!

    就在這時候,只見一個年輕赤膊和尚露出隆起的一身肌肉,雙手抱著一堆劈好的柴薪往一個大灶內塞著,灶內轉眼間出現熊熊大火!

    好大一口鐵鍋已裝滿清水,鍋邊還放著滿滿三大缸清水,幾個年輕力壯的大和尚正結隊似的把木柴送進門里堆向牆邊!

    鐵鍋里開始冒出蒸汽來,八層大籠的第一層已放了上去,只見這第一層上面鋪的是厚厚的棉被。

    第二三層是薄被,第四五層上是布單。

    第六層卻放著一層藥草。

    第七層在籠中央的圓孔處放了一塊厚木板,光景是要人坐上去的。

    第八層只是一個圓孔,然後便是籠蓋,一邊有一個竹管,沙成山不知道那是干什麼的!

    就在這一切都已就緒的時候,智善掌門大師低喧佛號︰“阿彌陀佛,帶寬厚來吧!”

    沙成山與李魁五立刻站起身走向門口!

    智上大師低聲的道︰“沙施主,時間不多,這項祛毒大法原是要明日午時立刻施展,就因為小雲她爹太過痛苦,掌門師兄方決定提前一日。二位有什麼話,要證明些什麼,等寬厚人一到便盡快的問!”

    沙成山點點頭,道︰“在下一定遵照大師吩咐!”

    李魁五也同意的道︰“決不敢多耽誤貴寺救人之舉,大師放心!”

    突然,遠處一聲尖嗥︰“殺了我吧!我……啊!”

    沙成山望過去,只見四個壯健和尚正合力扭住一個灰發披散的老者往這里走來,方小雲緊緊的跟在後面!

    方寬厚——這位在項城風光二十多年的老捕頭,如今衣衫檻樓,披頭散發,滿面血口子,連雙臂也有血印,雙目已經深陷,比之那天在半道踫上,又見枯瘦不少——幾乎是一架枯骨了!

    雖然方寬厚已至骨瘦如柴,但他仍然爆發出一股原始野性,連四個大和尚也幾乎控制不了他!

    方小雲可憐兮兮的拭淚跟上來!

    沙成山緩緩的迎上前去,方寬厚猛的一瞪眼,立刻吼叫道︰“沙大俠救救我!沙大俠,我方寬厚不才,無法以你的人頭去換回我需要的藥,但是,沙大俠,你看……看我的可憐模樣,這些能不令人……同……情?”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方老捕頭,我知道是姓秦的要你這麼做。你沒有實現他們的目的,他們便斷了你的藥,對吧?”

    方捕頭立刻大聲吼道︰“不是,不是,我沒有說是秦百年的交待,我沒有啊!”

    沙成山看了李魁五一眼,遂又緩緩自懷中取出一包東西,巧妙的攤開在方寬厚的面前,道︰“方老捕頭,秦百年送給你的可是這種東西?”

    不料方寬厚一看,精神大振,他雙臂力張,甩開四個和尚的緊抓,出手便往沙成山拍去,同時右足旋踢,斜身而上,宛似拚命般的口中厲聲道︰“快拿來,我要吃!”

    沙成山托著手上毒藥,右掌一招“分花撒柳”,左足斜閃,力阻方寬厚的搶奪!

    方寬厚真的拚上老命了!

    是的,那簡直似是變了個人——變得狂野無匹,變得比個正常的人還要厲害!

    沙成山旋身如電,鬼扭似的閃掠到方寬厚的右後方,右手食中二指已沾上了方寬厚的肩並穴!

    不料方寬厚硬是不讓,反方向的側身便搶,宛似要搶回他即將失去的老命,口中大喝一聲︰“沙成山,你……既不把人頭相……贈……難道……還舍不得這點東西?……你……行……行好啊!”

    方小雲尖聲叫道︰“爹……”

    沙成山忽然一個反力道勁旋,右臂猛的回收,右肘斜出帶風,“吭叱”一聲,方寬厚一個踉蹌,已倒入兩個大和尚的懷里!

    兩個和尚拚力抓住方寬厚雙肩不放,另外兩個已把方寬厚的雙足抓起來!

    廂門口,智上大師道︰“抬進來!”

    方寬厚已回不擇言的大聲咒罵道︰“沙成山,你這凶殘的野種,毫無人性的畜牲,難道一點同情心也沒有了?你雖幾次放過我,方寬厚還是要恨你……恨你……”

    沙成山望望李魁五,他的臉色都變了!

    是的,如果三江幫幫主也變得像方寬厚一樣,整個三江幫便將落入姓秦的手中,太可怕了!

    李魁五咬咬牙,道︰“沙大俠,我們走,我幫幫主決不能服用這種毒藥!”

    沙成山道︰“不急,且進去看看少林這種祛毒大法的妙處!”

    李魁五點點頭,道︰“不錯,江湖上只怕已有不少人被姓秦的加以控制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至少知道‘西陲二十四鐵騎’的孔二寡婦已上當了!”

    二人並肩走進廂房,只見熊霸天與左長庚二人痛苦的扭曲著面上肌肉,那熊霸天目中見淚的道︰“師兄,你要忍耐著,師父為你施法祛毒,等到一身干淨,你就又是一個清清白白,不受人制的好人了!”

    望著三丈高下的八層蒸籠,方寬厚全身哆嗦,牙齒打顫叮叮響的道︰“我……我……這是作了……什麼孽……”

    一邊椅子上坐的掌門大師智善立刻吩咐︰“啟籠!”

    兩個和尚站在高凳子上把籠蓋掀開來!

    智善對一邊的師弟智上道︰“把雪蓮給他服一粒,立刻脫去他的上衣鞋襪放入籠內!”

    就在一應該做的剛做好時,突見智上出手如風的一指點上方寬厚的眉沖與鳩尾二穴,且自衣袖中取出一個軟木管子塞向方寬厚的口中!

    這時,方寬厚已變得只有一口氣在。四個大和尚立刻把方寬厚抬上頂層!

    方寬厚坐在第七層上,頭在第八層,一根軟木管接在那一層的缺口處,顯然是通空氣的!

    蒸籠的蓋子又合上去。從梁上垂下一塊千斤石,那麼巧合的把蒸籠壓上!

    兩個年輕和尚已開始猛往鍋下塞柴薪!

    智善大師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對沙成山道︰“沙施主,情非得已,真是慢怠了!”

    沙成山抱拳,道︰“大師說哪里話!沙成山預見武林將有一場浩劫,此番除了趕來證明這件事以外,便是提醒大師,謹加防範,以免遭惡人所乘!”

    智善大師一笑,道︰“老袖這位俗家弟子中毒的消息傳來,老袖便已覺出事態嚴重了!”

    一邊,方小雲目瞪口呆的道︰“我爹……我爹會不會被……被蒸死……”

    智善已走至門口,回頭對幾個和尚吩咐︰“後山本寺甘泉泉水煮上十大壺,每半個時辰從那軟木管內灌進去半壺叫他喝下去,十壺水灌完,便馬上來稟告!”

    十壺水算算要灌十個時辰,換言之,方寬厚要在蒸籠內蒸上大半天!

    李魁五已驚出一身冷汗的道︰“沙兄,我們不能再多停留,必須立刻上路!”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知李兄心情,擔心貴幫當家的上當!”

    智善也不留二人多坐,他早已聞得智上的話——沙成山曾經兩次與之搏殺,熊霸天一手也是沙成山斬的!

    出家人心胸雖然開闊,這時也難免心生疙瘩!

    送至前面大雄寶殿前,智善大師低喧佛號,道︰“阿彌陀佛,沙施主李施主好走!此去若確知奸人陰謀,少林寺必戮力相助!”

    沙成山重重的道︰“大師,但願方捕頭能化險為夷,早復健康。至于揭穿奸人陰謀,沙成山必全力而為!”

    李魁五已急急的催道︰“沙兄,快走!”

    二人匆匆奔下那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立刻從道旁拉出馬!

    李魁五咬牙道︰“如果我們當家的也已中了毒,三江幫上千弟兄必不與姓秦的甘休!”

    不料沙成山冷冷的道︰“李兄,如果你們幫主被人控制,難道你們能把貴幫主罷黜?”

    猛一怔,李魁五道︰“這個……”

    沙成山冷笑一聲,道︰“所以我以為,盡早阻止貴當家服用這種毒物方是正途!”

    兩匹馬疾往回程奔,宛似天邊飛掠的兩團雲!

    兩天的路程,一天半他們便趕到了方家集!

    怒馬在平安客棧外停下來,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便匆匆的走入店內,正迎著丁掌櫃走出來!

    沙成山見店內冷清,立刻問道︰“人呢?”

    李魁五忙著奔進客棧院子,急躁的道︰“咦,我們那伙人呢?”

    有個伙計轉出來,道︰“都走了!”

    李魁五抓住伙計問︰“走多久了?往哪兒走的?”

    那伙計雙腳不沾地,期期艾艾的道︰“昨日一大早走的,他們走的十分匆忙!”

    “往哪里去了?”

    伙計搖搖頭,道︰“不知道!”

    憤怒的松開伙計,李魁五對沙成山道︰“沙兄,依你看我們的入會去哪里?”

    沙成山半晌未開口,他雙目直視伙計,問道︰“除了襄樊來的十多人之外,伙計,你還看到什麼人?”

    伙計仍然搖搖頭,道︰“沒有別人……”

    突然,一間客房的門拉開,關天水哈哈笑著走出來,他相當輕松的道︰“咳,那不是三江幫總護法嗎?你怎會同沙兄一起?”

    必天水突然出現,沙成山猛一瞪眼!

    李魁五立刻走上前去指著關天水道︰“好個惡毒的東西,我饒不了你!”一把往關天水抓去!

    必天水雙肩閃晃,錯步伸手撫向李魁五腕門,喝道︰“李兄,你干什麼?”

    李魁五閃退半步化開敵人右掌,左掌立刻緊隨左足前躍,快不可言的以一招“老樵指路”點向關天水曲池!

    必天水暴閃一步,又喝道︰“住手!”

    二人各自對折三招,只是剎那間的事!

    沙成山橫身一欄,道︰“李兄稍等!”

    沙成山心中想,關天水找來必定與自己有關,也許就是丘蘭兒的消息!

    李魁五閃開三步,憤怒的逼視著關天水,吼道︰“好可惡的東西,用那種歹毒的東西坑人!”

    必天水指著李魁五問沙成山,道︰“沙兄,李護法怎麼了?見面就動手!”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要問你關兄了!”

    指著自己鼻子,關天水道︰“我?我怎麼了?”

    李魁五是個莽漢,立刻開門見山的道︰“姓關的,你給我們當家吃的是什麼藥?”

    仰天一聲哈哈,關天水道︰“壯陽提神妙藥,助功補髓靈丹,這還用問?”

    李魁五大怒,罵道︰“放你娘的屁!完全是害人的毒物,你以為我不知?”

    一邊,沙成山冷冷的觀察著關天水的舉止,他實在佩服姓關的真沉得住氣,此時此地,他尚神色自若,面不改色,一副泰然樣子!

    一笑,關天水道︰“害人毒物?誰說的?”

    李魁五怒道︰“我問你,姓關的,你們給方寬厚吃的是什麼藥?”

    必天水仰天一聲大笑,道︰“我道是什麼事,原來你們說的是方寬厚!不錯,初時姓方的服的也是助功靈丹,後來我們發現姓方的有不利我虎躍山莊的行為,在最後一次送給他的藥中動了小小一點手腳,如此而已!”

    沙成山怔住了!

    李魁五也怔住了!

    必天水得意的一笑,道︰“今日關某便在二位面前把事情說個明白!”

    李魁五道︰“你最好把事情說清楚!”

    沙成山指著自己住的房間,道︰“二位,且到我住的房間細說,如何?”

    三個人相繼走進屋子里,伙計立刻去弄吃的。沙成山道︰“關兄,希望你能說得我二人點頭!”

    必天水道︰“放心,我完全是大實話!”

    他一頓又道︰“各位應該知道我師父抄送的‘百竅神功秘籍’,雖然只是半部,但足以助長各人的功力,分送的藥也是極為貴重的上好配藥!”

    他重重的看了沙、李二人一眼又道︰“當然,我們不能白白相贈,多少也得有所回報!”

    李魁五沉聲道︰“回報什麼?”

    必天水道︰“我輩江湖中入,應知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涌的道理,譬如貴幫趕往遼北替我師父出氣,去懲罰黑龍堡,就是一項最佳的回報!”

    李魁五跳起來,吼道︰“姓關的,你說什麼?”

    必天水淡淡的道︰“我說貴幫主為了答謝我師,親率屬下去給哈克剛父子教訓去了!”

    李魁五沉聲道︰“昨日一早走的?”

    點點頭,關天水道︰“不錯!”

    李魁五真的迷惘了!

    他知道幫主對那種藥物初嘗之後的喜悅感受,如果真像姓關的所言,只是又在藥中放了另一種毒藥,自己便魯莽了!

    迷惑的望著沙成山,李魁五道︰“沙兄,可願隨在下走一趟遼北?”

    沙成山尚未開口,關天水已撫掌笑道︰“最好不過,因為沙兄曾經去過黑龍堡,老馬識途!”

    沙成山暗中挫挫牙,思忖——這姓關的真狡猾,泥鰍抓住又被他溜走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還以為關兄趕來傳遞我妻丘蘭兒的消息,倒令沙某失望了!”

    必天水道︰“不必失望,確切的消息就要到了!”

    沙成山一緊雙目,道︰“幾時可到?”

    必天水十分慎重的搬動指頭,道︰“不出七日,必有正確消息!”

    沙成山道︰“好,我就在此等上七日!”

    必天水搖搖頭,道︰“不,你不能在此地等!”

    一愣,沙成山道︰“為什麼?”

    必天水道︰“我們為你打探消息,可沒有索你任何代價,不像你,一次買賣就是上萬兩銀子!”

    沙成山道︰“你的意思……”

    必天水道︰“沙兄閑著也是閑著,何不一同去遼北黑龍堡一趟?”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關兄別忘了,你們應該告訴我丘蘭兒母子二人的消息!”

    一笑,關天水道︰“當然,這是沙兄的附帶條件。但沙兄不要忘了,所謂附帶條件不一定必須實踐,何況我們仍在費盡心機的打探!難道沙兄就不該稍做回報?”

    沙成山怔怔的看了李魁五一眼!

    李魁五咬咬牙,道︰“沙兄,你就再去一趟遼北,回來之後,李某作為見證,一定要姓關的說出丘姑娘下落!”

    沙成山重重的道︰“好,我就再去一趟遼北。不過,姓關的,我如果發現你在耍我,你該知道後果是什麼!”

    又是一聲哈哈,關天水道︰“沙兄放心,關某就在這家客棧等消息,決不離開!切盼你們高唱凱歌了,哈……”

    就在沙成山的房間內,關天水與李魁五沙成山三人聊算把酒言歡的吃了一頓。李魁五心系三江幫,便立刻與沙成山騎馬往北奔去!

    必天水站在平安客棧門口,他捋著胡子嘿嘿笑——無聲的笑,也是冷冷的笑。如果有人仔細看,一定會打哆嗦,因為關天水的雙目中含著一縷殘酷的冷芒!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58:28

第五十五章


    初夏的暖風吹刮著這片大草原,也吹刮得那道蒼龍般的山坡上樹枝兒呻吟似的嘩啦響,連附近一條河中的河水也被刮得宛似要倒流了!

    天上的雲兒移動的快,快得地上的兩座堡樓子也似在移動!

    堡內的人們,有不少往外走,他們背著砍刀,繞著這座靠山坡的城堡去四周巡邏,一個個面色凝重,幾十個人竟然沒有一個開口說話!

    一隊巡邏的黑色勁裝大漢一律斜背砍刀,腰帶上插著牛角尖刀,神色冷漠,顯示出蕭煞凜冽之氣!

    是的,這兒便是遼北黑龍堡!

    自從黑龍堡堡主“托塔黑龍”帶傷回來之後,半個多月了,遼北地面上一陣緊張,尤其是黑龍堡附近,因為怕龍騰虎躍山莊的人前來報復,早已加派巡哨,嚴加防備!

    此刻——

    赤紅的太陽已消失在黑龍坡後面,從山坡的荒林子里,緩緩走出個老太婆,老太婆的身後六名女子緊緊的跟著!

    這些女子俱都是一身緊身紫衣衫,手握蛇尾尖刀。老太婆的身邊只有一個清瘦青年,劍眉膽鼻,神采飛揚,手中也握著一柄蛇尾鋼刀!

    就在一排密林邊,老太婆道︰“郎兒,快去通知譚副門主,準備進攻黑龍堡!”

    那青年應了一聲立刻往後面密林中走去!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聲低語,道︰“門主,兄弟們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進攻!”

    語聲甫落,密林中走出一個中年壯漢,這人一身白衣,手中拎著一把特號蛇尾刀!

    老太婆立刻沉聲道︰“我已叫郎兒通知你去了,譚副門主,你倒是來了!”

    老太婆原來就是“無憂婆婆”花滿天,她口中的譚副門主正是無憂門二當家譚立人!

    蛇行虎步的來到花滿天身邊,譚立人低聲道︰“門主,從地形上看,應分成雙線攻擊!”

    花滿天道︰“何謂雙線攻擊?”

    譚立人指著河對岸的黑龍堡,道︰“門主請看,黑龍堡的後山已光禿一片,似是被火燒的。我率一部分人從那面攻,門主則率另一批從正面攻,兩下夾擊,哈克剛必定手忙腳亂!”

    花滿天點點頭,旋即又問道︰“關天水說會有另一批人來支援,怎麼到現在還未見到?”

    譚立人道︰“門主,我們只是基于道義,給黑龍堡小小的懲罰。能攻則攻入堡內,否則立刻退走,只要在秦百年面前有個交待就行了!”

    花滿天看著那年輕人走來,滿面笑意的道︰“秦百年對我們仁至義盡,他不但以半部‘百竅神功秘籍’治好郎兒雙腿,且送來助功力的靈藥,二當家你看,郎兒多麼有精神!”

    譚立人道︰“武林老爺之譽果然,我們替他辦這點小事也是應該的!”

    花滿天道︰“好,二當家親率四位護門使者加上一百五十名弟兄從山後繞過去,二更以前往堡內殺。我率六使女四護門與另一半弟兄正面攻。記住,如果攻入堡內,便以放火為號!”

    于是,譚立人又匆匆的掩人一片密林中走了!

    就在譚立人走後,花滿天重重的回頭,道︰“齊大元!”

    敖近粗聲低應道︰“門主請吩咐!”

    花滿天道︰“你們八人分四人跟二當家去!”

    敖近未見人,但傳來聲音,道︰“回門主的話,留下來的四位是戈干、成林、江水生與林大木四人,屬下與另外三位即刻向二當家報到!”

    林中傳來悉索聲,漸去漸遠!

    一盞熱茶功夫,花滿天手舉“毒蛇金杖”,一聲吼叫,道︰“兄弟們,進攻開始,給我沖!”

    苞在花滿天身邊的兒子花郎青瘦的面孔上顯露出血腥的興奮,他右臂高舉,猛然落下︰“殺!”

    就在他的喊殺聲中,陡然間從林子里冒出大片身穿白衣的壯漢,一呼百應,震天的喊殺聲焦雷也似的摹然爆起!

    一百五六十名大漢便一窩蜂似的往那座石橋撲過去,雪亮的蛇尾尖刀,在淡淡的月色里,宛如千百道寒芒激射迸濺,端的厲烈而凶狠!

    花滿天十分滿意的對身邊六名侍女與兒子花郎道︰“我們走吧!”

    她“吧”字出口,便展開身法一陣風似的跑在眾人的前面,當先往石橋撲去!

    石橋上面原已加派四人,此時八名大漢抱刀分兩邊把守!

    忽見遠處林子里冒出一片白影,風卷殘雲似的吶喊著殺過來。八個人忙揮刀迎上去,正遇上花滿天與六名侍女!

    花滿天的侍女個個武功高絕,都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說是侍兒,實則就是她的徒兒!

    原來花滿天共有八侍兒,有兩名在盜寶之後被方寬厚率項城衙門的捕快追到山上,遇上沙成山救了方寬厚,花滿天的兩個侍兒便死在沙成山之手!

    此刻,八個守橋大漢豈是花滿天等人對手,很快便被砍倒三個,另一人被花郎踢落河里!

    守橋的另四人一看敵人來勢過猛,立刻抱刀回頭便跑,口中大吼道︰“快鳴鑼呀,敵人殺過來了!”

    四個大漢沖進堡門,半尺厚的包鐵大堡門便立刻關上,堡內傳出一片急驟的鳴鑼聲,人馬奔跑呼吼聲,于是,堡牆上面出現了一批手持火把的黑衣壯漢!

    “無憂婆婆”花滿天已站在石橋一端不遠處,她手中揮舞著毒蛇金杖,狂叫道︰“殺!往堡牆上面撲呀!”

    就在一輪沖殺中,忽听高大的堡樓上面一陣嘩啷啷鐵鏈響聲,一根五丈長水桶粗的木桿,撲通一聲便砸下來,十幾名往堡內沖撞的白衣大漢閃避不及,當場被砸得一團團血肉模糊!

    火光下,只見那根木桿上面嵌著無數粗釘,旋即又被上面的黑衣大漢們合力拖拉上去!

    木桿拉至中途,又是一聲大震砸下來!

    無憂門的白衣大漢們齊聲大叫著閃到一邊,卻見那根滿是鐵釘的木桿又被拖至半空中!

    于是,無憂門的人不敢再接近堡門,只能在堡牆外面齊聲叫罵!

    黑龍堡的堡牆高逾五至八丈,沙成山便曾以壁虎功才能攀上。無憂門除了忙著架術梯之外,已無法再從堡樓下面攻入了!

    要知黑龍堡威震遼北一帶,名懾江湖黑白兩道︰“托塔黑龍”武功高,人面廣,且又性烈如火!

    這次為兒子的婚事是魯莽了些,但卻想不到真的惹來敵人要卷他的老窩!驚怒交集之下,他一面在堡內集中兵力,自己也登城仔細觀察敵人來勢!

    此刻,“托塔黑龍”哈克剛與兒子哈玉、總管“熊頭”

    鐵成剛以及“長白老人”顏如玉等一起來到堡牆上面!

    一陣觀看之後,哈克剛嘿嘿冷笑,道︰“這群王八蛋,真是膽上生毛,就這麼不過兩百人也敢來黑龍堡撒野!吩咐下去,開堡門殺出去!”

    他的話甫落,忽然後面也傳來喊殺之聲。哈克剛一驚,忙對兒子哈玉吩咐,快率領鐵甲武士過去瞧瞧,究竟堡後來了多少敵人!

    炳玉的傷才養好,正自滿肚皮的怨氣無處出,聞言立刻道︰“爹,不論來了多少敵人,我率兄弟們從堡後殺出去,必然殺他個落花流水!”

    一邊,“怒黃河”冉再生與“鬼爪手”李長泰道︰“走,我等同少堡主一起過去看看!”

    炳克剛道︰“認清敵人來路,盤明來了多少,我們先把力量安排妥當,再迎頭痛擊敵人,不可盲目殺出!”

    于是,哈玉率領著鐵甲武士,在冉再生與李長泰的陪同之下,匆匆沿著堡牆往黑龍堡後繞過去!

    “長白老人”顏如玉道︰“敵人身穿白衣,如果老頭猜的不錯,他們不是湘西無憂門,便是川南的龍爪門!”

    炳克剛沉聲道︰“顏兄怎麼看出來的?”

    顏如玉指著堡外奔跑叫罵的白衣大漢們,道︰“老夫知道,只有無憂門或龍爪門的人方是身穿白衣,錯不了!”

    炳克剛怒道︰“老夫與這兩處的人並沒有什麼怨仇,他們為何不遠千里而來謀我?”

    顏如玉道︰“也許他們與虎躍山莊聯盟,如今是受了秦百年的蠱惑找上門來!”

    炳克剛不相信的道︰“去年還曾聞得這兩處人馬與龍騰山莊干仗,他們怎會又沆瀣一氣?太玄了吧?”

    一聲冷笑,顏如玉道︰“昨日仇人,今日也會變成朋友,這就是江湖!”

    炳克剛咬咬牙,沉聲道︰“媽巴子的,如果秦百年真要蠻干,此事之後,老子也去燒他的莊子!”

    就在這時候,一個黑衣大漢跑過來,道︰“啟稟堡主,後面攻來的也是白衣漢子,不過一百多個,少堡主就要往外面沖殺了!”

    炳克剛聞言,立刻冷笑道︰“好,沖出去,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一邊,總管鐵成剛道︰“堡主,人馬如何分派?”

    炳克剛道︰“前後各派出鐵騎一百,我們就在馬上面沖殺!”

    顏如玉點點頭,道︰“這是擊潰敵人的第一步,但堡內也應駐守一部分,以防萬一!”

    鐵成剛立刻點頭,道︰“連婦女也都抄起家伙了!”

    炳克剛哈哈一聲洪笑,道︰“帶馬,開堡門,隨我殺出去!”

    笑聲里,猛然響起一片“、”的鑼聲,這是黑龍堡平日演練中出擊的鑼聲,于是前後堡門大開。

    只不過片刻功夫,黑龍堡的黑衣軟皮勁裝大漢們,左手牛皮盾,右手大砍刀,呼喊連聲的沖殺出來!

    從石橋疾沖而來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忽見火把照耀下從高大的堡內沖出一彪人馬,蹄聲滾動宛如河堤潰決的掩殺過來,忙尖聲大叫︰“把刀砍在馬腿上!”

    月光里,只見白衣壯漢們閃掣如電,果然有些大漢滾地往馬腿上狂砍,雙方便不要命的混戰在一起!

    混殺中,對面那高大的馬上哈克剛一陣狂笑,他聲如洪鐘的大吼︰“何方小丑竟敢不知死活的犯我黑龍堡?可知哈大爺親自出來收拾你等,想要命就快快拋刀跪地求饒!本堡主念上天好生之德,只加以薄懲放爾生路!”

    一邊,顏如玉已沉聲道︰“堡主,果然被我料中,正是關內來的無憂門人!”

    就在此時,花滿天對護門使者戈干道︰“給我回罵,罵夠了圍上去痛宰這老小子!”

    瓣干舞動蛇尾鋼刀口中連吼道︰“姓哈的老小子,別在那兒充他媽的人熊窮 唬,你們父子二人敢跑入關內撒野到‘武林老爺’的頭上,可見不把我們中原武林放在眼里!

    今日爺們找上門,目的是要教訓教訓你這王八蛋!快放馬過來挨刀吧,我的兒!”

    炳克剛听得一清二楚,虎吼一聲,道︰“我要生啖了你這口不擇言的狗頭!”

    他吼聲未落,便忽然拔空自馬背上斜掠過來,人未落地,左手鋼盾抖閃,右手砍刀已狂殺十七刀,逼退五個包圍過來的白衣壯漢!

    猛的一聲怒叱,花滿天道︰“閃開,我來收拾他!”

    炳克剛躍落地面,從黑龍堡沖殺出來的黑衣勁裝大漢們便也在一陣沖殺中紛紛躍落馬下!

    顏如玉與總管鐵成剛緊緊的掠在哈克剛身側,雙方一經混戰,三個人頓時陷入一片刀芒之中!

    花郎迎上鐵成剛,二人一交上手,鐵成剛便仗著塊頭高大粗壯,忽盾忽刀的直往花郎身上逼砍!

    豈料花郎雖然曾經雙腿受過傷害,但自練了百竅神功之後早已復原,如今又服了秦百年送的藥,精神十足,氣力似牛,對于敵人的撲擊,他只是冷笑連聲,突然一個旱地拔蔥,人已飄起三丈,猛然頭向下壓,蛇尾鋼刀已揮出三十七刀,刀刀指向敵人頭頂!

    “叮當”之聲暴響,碎芒點點賽星,鐵成剛的鋼盾怒擋力阻中人已掠出五步,身子未動,大砍刀平斬如電,口中大吼︰“殺!”

    又是“當”的一聲,大砍刀被蛇尾鋼刀阻于中途,花郎身子尚未落地,空中巧妙的旋踢過來,咋叱一聲,鐵成鋼背上著了一記,人往前伏跌下去!

    花郎一腳踢倒鐵成剛,一聲冷笑便往鐵成剛殺過去。豈料鐵成剛是關外摔跤名家,他在身子落地的剎那間,猛的一個怒翻,以背接地,左手鋼盾上迎,右手砍刀平殺,同時翻轉的左腿橫掃,一招三式,攻防兼備!

    花郎苦于對敵經驗不足,忽見敵人平地回過身來,鋼刀已至中途身子且已懸空,大為驚慌。正在危機時候,黑暗中兩團白影疾撲過來,只听一人口中怒喝,道︰“小子休狂,成爺侍候你上路!”

    另一白影則厲聲道︰“少門主快退!”

    兩團白影真快,兩把蛇尾尖刀更快,快得幾乎可比天空閃電!

    于是,空中傳來一聲淒厲的狂嗥,一條人腿拋起丈余高,“咚”的一聲便與花郎的閃掠身形一起跌在地上!

    “熊頭”鐵成剛一條左腿自膝頭被斬,他只叫了一聲便立刻昏死在地上!

    花郎實際上是被鐵成剛的鋼盾砸撞出去的,他跌落地上以後,胸口頓覺甜甜的,強壓住那口鮮血未吐出來!

    成林與江水生砍倒鐵成剛,及時救下少門主!

    那面,花滿天已同哈克剛殺得難分難解!

    花滿天的“毒蛇金杖”已經兩次出手而未射中哈克剛,全被哈克剛用盾阻住她的暗器。一時間,二人誰也奈何不了誰!

    “長白老人”顏如玉迎戰戈干與林大木二人,他的一根鐵扁擔,左擊右砸,兀自攻多守少!

    雙方拚力死搏,金鐵撞擊得宛似要刺穿人們的耳膜!

    花郎撐地站直身子,只見老娘力拚一個大黑漢,便立刻對成林與江水生道︰“快,你們過去合力助門主,那家伙一定是哈克剛,過去圍住他狠宰!”

    成林側面望過去,只見哈克剛盾砸刀砍,逼得花滿天左飛右閃尖聲怪吼不已!

    成林一揮手對江水生道︰“殺過去!”

    斜刺里五個黑衣大漢橫里攔住江、成二人!

    其中一人怒吼道︰“想拾便宜,門都沒有!”

    話聲中,五個人已圍著他二人狠干起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1:59:33

    黑龍堡前面呈現膠著狀態,一時間雙方互有死傷,敢情已是難分難解!

    黑龍堡後面是一條小山徑,青石階只有三尺寬,山上曾被沙成山放了一把野火燒到堡牆邊!

    如今這里黑乎乎光禿禿的,火把一照射,便可看清來人——更何況無憂門的人身穿白色勁裝,在黑漆的焦林子里看得更是清楚!

    無憂門的副門主譚立人率領著無憂門另外四位護門——齊大元、白虹、司徒光、高佔先以及一百五十名兄弟繞到後面,正迎著黑龍堡少堡主與李長泰、冉再生以及百名黑龍堡弟兄騎著怒馬沖殺出來!

    怒馬疾往敵人陣中好一陣沖殺,無憂門的人有一大半閃掠在堡牆邊頑強的揮刀便殺!

    炳玉見敵人並不往山坡上退,立刻躍下馬來,高聲狂吼,道︰“黑龍堡兄弟們,殺!”

    堡牆上站著不少手持火把的大漢,火光之下,黑白二色分得清楚,雙方一經照上面,便一個勁的狂殺起來……

    炳玉狂怒的迎上譚立人,他出手一輪怒砍,口中狂傲的道︰“王八猴崽子,本堡與你們何怨何仇,你們竟然潛來遼北,暗中襲我們黑龍堡?”

    譚立人刀出如電,連擋帶殺,毫不相讓︰“無他,目的有二,一為替武林老爺出口冤氣,二為貴堡之金銀財帛罷了!”

    炳玉嘿嘿狂笑的猛往上沖,厲烈的道︰“好啊,借秦百年之名,謀劫我們黑龍堡,卑鄙行為,令人齒冷,今夜叫你們來得去不得!”

    譚立人身形翻飛,蛇尾尖刀閃戳如電,芒彩紛紛,行雲流水般的揮出三十七刀,淡淡的道︰“搏殺的過程剛剛開始,血戰的結果尚難逆料,閣下這種大話不嫌言之過早?而我卻已看到黑龍堡就將土崩瓦解了!”

    炳玉一聲暴吼,道︰“放你媽的屁,看刀!”

    二人身形乍分又聚,劈掠而過之間,刀光如電,金鐵大鳴,眨眼之間已各自攻拒了二十四招三十二式!

    另一面!

    “鬼爪手”李長泰暴劈八卦刀迎上齊大元與白虹二人,三個人照上面便是一陣搏砍不休!

    李長泰出身山西八卦門,出招走步,半點不亂,他的絕招則是一手神出鬼沒的“鬼爪”!

    此刻,李長泰以一抵二,閃掠在兩把砍刀之間,刀劈指掃,攻拒有方!

    雙方人馬就在這山坡與後面堡牆之間展開一場舍生忘死的搏斗,混戰的演進是慘烈的,混戰的形態是血肉橫飛與淒厲的慘嗥!

    “怒黃河”冉再生自沖出後堡門,一馬當先迎殺上去,雙方剛照上面,他的飛叉雙手齊發,立刻就有白衣大漢往地上倒去。標濺的鮮血未已,他又是兩把飛叉擲出!

    混戰中,冉再生沖進白衣大漢的側面,正遇上司徒光與高佔先二人從兩邊攔擊過來!

    三個人便在幾棵燒焦的枯樹之間混戰起來!

    司徒光與高佔先二人默契良好,殺法凶殘,冉再生手中只余下兩支飛叉,便拚命的閃掠在枯樹干之間,倒是有三棵大樹干替他擋了七刀!

    血戰的過程是殘酷的,此刻守在堡上的黑衣壯漢們已開始有人高聲狂叫起來︰“媽巴子的,不就是這麼百來個雜種嗎?大伙沖出去,合力圍殲這批免崽子!”

    立刻便有人響應起來!

    就在此時,堡前面的混戰似已進入關鍵性一刻!

    “托塔黑龍”哈克剛已殺出野性,他那黑鍋似的大臉緊繃著,特號大砍刀潑風也似的怒殺狂劈︰“媽拉巴子,就憑你們無憂門這點本錢,也敢遠途跑來撒野,秦百年那老狗也太看得起你們了!”

    “毒蛇金杖”疾揮如流光閃掠,花滿天怪笑道︰“哈克剛,我們當然還有彩頭可取!你應該明白我們並不只是為了替秦老爺子爭一口氣,還要取你這黑龍堡內存放的金銀寶物!”

    炳克剛嘿然一聲,道︰“真是做夢!花滿天,你把我黑龍堡看成什麼好玩的地方了?告訴你,你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等著我活活劈死你這老婆子吧!”

    他的吼聲甫落,大砍刀變得如陣陣狂風,猛往花滿天卷去,敢情是要一陣亂刀斬了!

    一邊掠陣的江水生與林大木便立刻自兩側攻上去,兩把蛇尾鋼刀疾削,生生把哈克剛邁出兩丈外!

    花滿天厲吼一聲,上身未回轉,毒蛇金杖猛的疾點,又是一篷毒釘打出!

    炳克剛的鋼盾迎著撞去,口中大喝︰“殺!”

    雨點似的聲音自哈克剛的盾上發出來,但他並未往上追殺,大砍刀橫著暴斬向外,江水生“啊”的一聲便往地上倒去!

    太快了,灰暗中只見江水生拚命捂著自己肚皮,鮮血在他的手指間溢出來,那白淨淨的一段腸子正蠕動著往外流,他的身子往地上一倒,便又奮力的撐著站起來!

    林大木看的真切,一聲狂叫,道︰“老江!”

    不料江水生忽然雙手一松,拚著一口氣在,人已騰空而起。那赤灕灕的鮮血在標濺,肚腸掛在半空中,他卻厲魔也似的伸出雙手——血手,一頭撞向敵人的胸懷!

    炳克剛拖刀虛招殺中江水生,但見敵人如此慘烈的又撲過來,一聲冷笑,旋身疾躲,左手鋼盾橫砸,江水生的身子便撞飛在三丈外,無聲無息的死在地上!

    “無憂婆婆”花滿天大怒,尖聲狂叫︰“殺!”

    殺聲和著她的身體,一連七個空心筋斗閃飛在哈克剛的頭上,毒蛇金杖便自九個不同方向疾點敵人!

    暗器之聲刺耳,哈克剛連間帶掠,“ 嚓”一聲,忙閃退三四丈外,他已覺得胸前中了一枚毒針!

    一邊,林大木暴喝一聲道︰“哈克剛,拿命來!”

    炳克剛身形再旋,口中狂喝如雷,道︰“黑龍堡兄弟們,敵人就是無憂門三百人,圍上狠宰啊!”

    他的喝聲震天,連堡牆上面守堡的兄弟也全听得清!

    這些人早已磨拳擦掌,聞得堡主喝叫,便立刻拉開大堡門,一窩蜂似的往外沖殺過來!

    于是——

    于是黑龍堡內響起一陣密集的鑼聲,近三百名堡內弟兄紛紛由堡牆垛子後面撲下來,浪轟潮涌似的從前後大堡門沖殺出來!

    這三百名生力軍一經投入便齊齊放聲怒吼,刀如雪、人如魔,血肉飛濺著悍厲的沖殺上去!

    白衣的無憂門斗士見這批人物殺來,立時壓力大增,死傷不斷——骨骼的碎裂聲攪合著皮肉的戳刺聲,標濺的鮮血,猙獰的吼罵,再加悲慘的嗥叫與痛苦的呻吟,霎時間,無憂門的人變攻為守,陣勢早被沖散,紛紛往四下里散開來!

    搏殺的層面向外擴展,原本是三個白衣人合殺兩個黑衣漢,此刻成了五個黑衣漢搏斗三個白衣人!

    “無憂婆婆”花滿天的六名侍女,轉戰在花門主附近,她們已由一旁掠陣而成了一個對付兩個敵人,顧此失彼,已無法相互支援!

    一看這種情勢,花滿天尖聲吼道︰“成護門!傳令二當家,我們暫退十五里!”

    她的聲音立刻有了反應,剛剛喘過氣來的花郎,立即掠到老母面前,道︰“娘快退,兒子斷後!”

    就在這時候,副門主譚立人已率領殘部繞到石橋邊!

    他見後面黑衣人潮水般涌來,立刻高聲道︰“八護門拒守石橋斷後,拚死不放一個敵人過橋!”

    瓣干走近譚立人,拭著面上血水,道︰“稟二當家,江護門已為無憂門殺身成仁,拒守石橋,由我七人了!”

    譚立人一陣黯然,道︰“那就辛苦你七人了!”

    花滿天率領著六名帶傷侍兒與花郎等走過石橋,譚立人回頭高聲道︰“無憂門兄弟們,扯呼!扯呼!”

    只見白衣點點往石橋這面跑來!

    瓣干與成林、林大木立刻攔住自堡後繞過來的齊大元等四位護門,七個人攔在石橋一端,力拒追殺過來的黑衣大漢!

    從堡後面追過來的哈玉、李長泰與冉再生三人,剛剛到了堡前面,便听得有人高聲道︰“不好了,堡主受傷了,快來人吶!”

    炳玉一驚便飛掠過去,只見兩個堡丁正扶著哈克剛往這面走,顏如玉則揮動著鐵扁擔追砸兩個白衣漢子!

    炳玉走近哈克剛焦急的問︰“爹,你傷在哪兒?”

    炳克剛見兒子走來,又見自堡內沖出大批兄弟,便沉聲道︰“我只是中了那婆子毒針,死不了,你們快追殺過去,務必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炳玉在無數火把照映下,見兄弟們有不少往石橋那面圍聚,就是沖不過石橋,不由大怒,他振臂高聲吼道︰“鐵甲武士何在!”

    斜刺里撲過來十二人,其中一人道︰“少堡主,鐵甲武士有三人重傷已抬入堡內,我十二人趕過來了!”

    炳玉沉聲道︰“走,我們殺過石橋去!”

    炳玉當先往石橋那邊掠,身後面,黑龍堡十二名巨漢也揮動著砍刀鋼盾沖過去!

    正在石橋一端力拒敵人過橋的無憂門七位護門,忽見從黑衣人中沖過來一彪大漢,刀砍盾砸的直殺過來!

    七個人發一聲喊,便揮動手中蛇尾尖刀力扎,于是,石橋上面立刻展開了一場殊死肉搏戰!

    黑龍堡的鐵甲武士人高馬大,殺法凶殘,哈玉更是悍猛如虎!

    雙方剛照上面,就以血搏血,以肉抵肉,誰也沒有發出孬種的嗥叫,除了怒罵,便是刀聲!

    雙方對殺對砍在石橋上,忽進忽退,倏閃疾掠,時而殺到橋的東端,不旋踵間又退到橋的西端,血肉力拚九進九退,橋面上已是鮮血鋪地了!

    就在這緊要關頭,無憂門看似已遠去了,忽然斜刺里撲過來一彪人馬,這些人來的十分迅速,一到石橋附近,便聞得馬上一人高聲道︰“無憂門朋友且退,容我三江幫聶虎替你們斷後了!”

    十一個大漢加上五個大腳婆娘,便在聶虎的一聲厲吼中紛紛掠下馬!

    只听得丹江分舵舵主“賽周倉”黑仁厲吼一聲,雙手端著大關刀大步走上石橋,緊跟在他身後面的四名大漢,也都是一律的大關刀!

    五個人讓過無憂門傷得血人也似的七位護門,立刻揮刀便砍,生把黑龍堡的哈玉及十二名鐵甲武士逼退到石橋下面!

    舉著比鐵扁擔還大一倍的鐵槳,聶虎看橋那面黑壓壓的足有三四百黑衣大漢,火把照得如同白晝,立刻高聲道︰“三江幫兄弟們听著,緊守石橋,不必追殺!”

    其實聶虎清楚,如果追過石橋,自己只有十六人,如何能敵數百人?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這種虧誰願意吃?

    橋那面突然傳來一聲吼叫,道︰“對面可是三江幫聶當家的嗎?”

    聶虎一怔,應道︰“不錯!”

    “我是顏如玉,聶兄不記得了?”

    聶虎持須哈哈笑道︰“記得記得,你曾往大江運過老山人參,我也喝過你的人參酒,哈……”

    于是,顏如玉扛著鐵肩擔走近石橋,道︰“聶當家怎也率人遠來遼北越渾水了?”

    聶虎坦然的道︰“聶某此來,既不為名更非為利,全是一個‘義’字!”

    顏如玉撫著灰須,道︰“這話怎麼說?”

    聶虎道︰“敢問顏兄,哈家父子可在?”

    一旁,哈玉憤怒的道︰“我就是哈玉!”

    一笑,聶虎道︰“你父子可曾擄走秦百年女兒?”

    炳玉怒道︰“關你屁事!”

    聶虎面色一寒,道︰“不但擄走秦老爺子女兒,還加以凌辱幾乎要命,姓哈的,你們此種劣行,已引起同道們的不滿,無憂門便是基于義憤前來給予薄懲,也叫你父子不再以為中原武林好欺!”

    炳玉大怒,道︰“媽巴子,你們放馬過來,大伙卯上干,誰撒鴨子便不是人做的!”

    聶虎冷哼一聲,道︰“休得仗著人多,姓哈的,一旦引起各門派公憤,大家聯手找來,必將血洗你黑龍堡!”

    炳玉吼叫如雷的道︰“來吧,管叫你們都像無憂門一般丟盔棄甲而逃!”

    顏如玉立刻道︰“聶當家敢情也要同黑龍堡為敵了?”

    聶虎站在橋面上道︰“三江幫無意同任何人為敵!對于這次警告性的搏殺,希望哈氏父子記取教訓,別再到中原橫行,也就大家太平了!”

    一邊,三江幫漢江分舵舵主“黑蠍子”花大娘揮動雙朝尖聲吼道︰“當家的,我們千里趕來,就是等著一場搏殺,總不能三言兩語算了吧!”

    聶虎道︰“彼此並無深仇大恨,只要雙方都過得去,也就算了!”

    顏如玉高聲道︰“這原是一場誤會,聶當家請轉告秦百年,我們不會忘記他給予我們的‘教訓’!”

    聶虎點點頭,道︰“好,話我一定帶到!”

    聶虎的話說完,立刻對遭到橋那邊的黑仁,道︰“黑舵主,我們走!”

    但,就在聶虎等十六人剛在橋那邊翻身上馬時,這面,哈玉一聲厲吼,道︰“殺!”

    那真是震動天地的一聲怒吼,數百黑衣大漢舉著火把揮著刀,飛一般的往這面沖殺過來!

    聶虎已坐在馬上,見這光景不由大怒,雙手揮動大鐵槳迎著撲來的黑衣大漢便好一輪劈打!

    顏如玉高聲道︰“李老弟、冉老弟,我們抄截過去。一定要把他們攔下來!”

    炳玉已親率十二名帶傷鐵甲武士往聶虎迎擊過去。人未到,已見冷焰激閃,叫罵不絕!

    一聲怪吼,“三江幫”大江分舵舵主“海里蹦”曹勇,立刻舞動一對銅錘與四名青衫大漢一起往聶虎這邊掠過來!

    四名青衫大漢也是各握一對銅錘,他們布成一個半圓圈,分守在聶虎左右!

    炳玉舞動砍刀撲到,便發了狂也似的攻擊上去!

    聶虎的坐騎挨了一刀,尚未倒地,他已躍在馬後。只見他奮起神威把一支鐵槳搶得虎虎生風,已見七把砍刀被砸上了半空中!

    十二名已受傷的黑龍堡鐵甲武士,拼了命的往上沖,哈玉更是直逼聶虎。二人照上面,看吧,全是豁上命的狠干起來!

    顏如玉已與李長泰、冉再生三人率領著兩三百名黑龍堡弟兄,直往剛剛退走的無憂門追去,他們邊追邊罵,令人心驚不已!

    此刻,外圍的黑衣大漢還有近百人,有些已開始尋找受傷的弟兄了!

    炳玉力拚聶虎,而聶虎卻眼睜睜的目睹顏如玉率領大部分敵人往回路追殺!

    他不禁大感後悔,想不到一時不察竟上了敵人的大當,自己陷于包圍,無憂門也將受到致命的威脅!

    現在,外圍近百名黑衣大漢齊聲狂吼助威!

    炳玉立刻加快了攻勢,且沉聲冷哼道︰“姓聶的,馬上要你們知道強出頭的下場,我要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我決心把你們砍爛剁碎和成肉泥,用大車把你們送回襄樊,嘿……”

    聶虎大怒,沉聲道︰“秦百年說對了,你父子果然狼心狗肺,殘暴成性!”

    炳玉猶似吃了定心丸,他下手便盡往敵人要害處攻擊,且嘿然的道︰“姓聶的,此時此語,是為自己的將死而呼叫不平?媽巴子的,晚了,你們死吧!”

    “黑蠍子”花大娘尖吼連聲,她的四名手下也交叉閃掠,十支“雙叉戟”點刺戳截,別看是女的,動起手來真不含糊,生把圍上來的七名黑衣大漢擋得連連閃退不迭!

    驀地——

    粗壯的洪聲突然自人群中響起,副總管巴名場雙臂高舉,刀盾齊揚中大吼一聲︰“黑龍堡兒郎們,往上卷殺呀!”

    有三十名大漢隨著他的吼聲往上面撲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03:40

第五十六章


  三江幫丹江分舵舵主「賽周倉」黑仁與他的四名手下正一路狂砍怒殺,忽見迎面衝來一批黑龍堡死士,個個不要命的殺上來,立刻一聲暴叱,道:「狠宰啊!」

  原本只有部分人搏鬥,剎時成了混戰一場!

  聶虎一見,立刻大吼道:「好不要臉的東西,想倚多取勝了!」

  哈玉怪叫道:「給我殺!殺光!殺絕!一個也不留活口!」

  緊接著,一連傳來三聲尖叫,花大娘的三名手下已被近二十名黑衣大漢亂刀斬死在地上!

  真慘,只要是倒在地上,立刻就有十多把砍刀齊齊落下去,鮮血標濺中,塊肉紛紛彈飛,敢情已被砍成肉團一堆了!

  火把閃掠在山溪岸邊,聶虎狂吼道:「這還有人性嗎!」

  他在怒吼中雙臂奮力,好一輪狂砸,立刻就見敵人刀飛臂折,一連倒下去七個人!

  哈玉七十一刀形同飛流罩來,剎時一陣金鐵撞擊聲,他已乾澀的吼道:「姓聶的,你還能掙扎幾時?」

  聶虎尚未回話,又是兩聲淒厲號嗥,四把銅錘已被擊上半天空,兩個青裝大漢閃掠過一輪刀光,卻被敵人攔腰砍倒在地,剎時又被亂刀砍成肉堆!

  曹勇舞著銅錘掠近聶虎,急切的道:「幫主,快退!我們且往後撤,不能再戀戰下去了!」

  聶虎厲吼一聲道:「走!」

  他的「走」字甫落,三江幫的人已紛紛騰空而起,他們拋棄坐騎,展開輕功,剎時走得無影無蹤!

  黑夜給予他們良好的掩護,聶虎等直跑出十多里地,方在一處林子裡停下來!

  這真是一場既懸殊又慘烈的搏殺!

  聶虎等一共十六人,如今只剩十人。除搏殺中被砍死五人外,另有一人逃之不及也被活活砍死!

  此刻,聶虎才發覺自己身上也有三處刀傷,而黑仁、曹勇與花大娘三位舵主,也都是血染衣衫,傷痕纍纍了!

  花大娘走近聶虎,恨聲道:「幫主,我們不能久留,這裡可是黑龍堡的地頭!」

  黑仁也點頭,道:「我們的坐騎已失,必須設法再找些馬來代步!」

  突然,曹勇豎起耳朵,道:「你們聽!」

  聶虎側面往南,立刻沉聲道:「只怕無憂門又同黑龍堡的人幹上了!」

  花大娘點點頭,道:「很可能,當時那個姓顏的老頭子親率大批黑龍堡的人追過去了!」

  曹勇道:「他們地形熟悉,必定是抄近路攔住無憂門的人了!」

  聶虎點點頭,道:「如果想安然回去,只有去協助無憂門,大家合力對付黑龍堡追兵了!」

  花大娘甩掉手臂上鮮血,點著頭,道:「那就快走!」

  聶虎道:「天都快亮了,我們快去!」

  一行十個帶傷的立刻穿過樹林。從斜坡上望過去,果然那邊一片喊殺聲,火把照耀下,人影幢幢奔掠,刀芒激閃如電,黑白兩種顏色十分鮮明!

  聶虎立刻振臂吼道:「殺過去!」

  原來顏如玉騙撤三江幫的人撤下石橋,便立刻暗示哈玉衝殺!

  他自己則立刻夥同冉再生與李長泰二人,招呼近三百黑龍堡弟兄,匆忙的往無憂門撤走的方向追殺過去!

  顏如玉揮動著鐵扁擔,狂吼著奔走如風!

  身後面,黑龍堡弟兄更是叫罵不絕!
  追出近二十里,雙方才在一道山溝子裡兜上,一經接觸,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狂殺成一團!

  無憂門的人來了三百多,如今撤下來的只有二百出頭,且有不少帶傷的!

  花滿天與兒子花郎走在前面,副門主譚立人率領七位受傷護門使者斷後,不料後面追兵掩殺過來!

  花滿天立刻明白,三江幫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花滿天登高大呼:「無憂門兒郎們,受傷的往前撤,餘下的同敵人卯上了!娘的,他們想趕盡殺絕。我便命你們死也要拖他個墊底的,給我殺!」

  「殺!」

  「狠宰啊!」

  山谷中傳出這種狂得如瘋的吼叫聲!

  顏如玉已端著鐵扁擔掠到了花滿天身邊!

  只見花郎又匆匆的自懷中摸出一小包東西打開來,立刻塞到嘴巴裡!

  花郎服的什麼?誰也不知道,但他在服了之後精神大振,舞著蛇尾尖刀便迎上顏如玉,厲烈的叱道:「老頭兒,休得張狂,花少門主在此!」

  顏如玉一聲冷笑,道:「後生小輩,看打!」

  但顏如玉想不到面前這瘦小子來勢銳不可當,凶悍無比,照上面,一連擋過他十七次狠砸,尚且旋手回殺十九刀,幾乎被他抹了脖子!

  狂吼奮力迎上,顏如玉口中大喝:「我砸死你這頭小畜牲!」

  半空中,人頭飛閃,兩名黑衣大漢也截住花滿天,不料花滿天一聲怪叫,「毒蛇金杖」疾點,兩名大漢已拋刀捂面跌撞出去!

  花滿天以喂毒暗器射倒兩名黑衣人,一個暴掠騰起在半空中,只聽得毒蛇金杖內機括連聲密響,火把照耀下,似針如釘的晶晶光芒便雨一樣閃耀著溜溜光芒絲絲不絕的射向擁殺過來的敵人!

  迎面立見人仰刀拋,軀體翻滾,一上來,黑龍堡的先頭已有二十多人栽倒!

  「長白老人」顏如玉狂吼道:「小心那老婆子暗器!」

  聞得喝叫暗器,衝前的人立刻舉起盾牌掩住頭面,氣勢上仍然是銳不可擋,凶悍無比!譚立人狂吼著奮力迎上去,口中大喝道:「我劈死你們這群瘋狗!」

  半空中人影一抹,「怒黃河」冉再生雙手飛叉交揮,十七次前刺上挑,生生攔住了譚立人,二人甫一落地,便不要命的狠殺起來!

  霹靂一聲起處,「鬼爪手」李長泰已衝入三個帶血的大漢中間,八卦刀左斬右砍,然而此三人正是憤怒到了極點的戈干、成林與林大木,三人一見李長泰凶悍的殺來,立刻奮起餘威捲上去!

  戈干咬牙切齒的道:「我們先收拾這傢伙!」

  李長秦的八卦刀橫劈十一刀,口中厲聲道:「媽巴子且看誰要誰的命!」

  喝罵聲裡,他突然賣個破綻,抖起左臂又閃過兩把蛇尾尖刀的暴戳,一下子抓到林大木的面孔上!

  林大木一聲怪吼,不閃不避——實際上他知道避之已經不及,便猛的往敵人懷中旋去,口中厲聲:「你媽的,我們一起上路吧!」

  李長泰的左手已離開了林大木的面門,他在左手脫離的剎那間,清楚的看到兩顆眼珠子彈飛開來,林大木的面孔上立時間鮮血標濺,露出兩個血洞來!

  李長泰絕對想不到敵人會不往迴旋,更想不到敵人的身體會撞進自己懷裡,等到發覺上當,已經晚了半步!

  只見林大木的蛇尾尖刀猛力回捲——從李長泰的背後回捲,林大木的另一手則巧妙的握住刀尖,用力往懷中收。

  看吧,林大木的左手幾乎已斷,而李長泰的腰也幾乎被蛇尾尖刀割裂成兩半段!

  鮮血在不即倒下但卻粘在一起的二人之間往地上流,李長泰的雙目突出,嘴巴張得足可以塞進個大拳頭,腸子從背後的破處外溢,八卦刀無力的擱在敵人的脖子中間!

  林大木面上的兩個血洞怕人,他沒有叫,但卻咧著一張血口哧哧笑……笑得看的人汗毛直豎!

  兩個人不動了,四隻腳撐在地面上,任那鮮血往下流,也沒有人去用手扶!

  不是戈干、成林不管,而是敵人來的太猛,太快,他們已雙雙揮刀迎擊過去!

  山谷中雙方正殺得難解難分,山坡那邊,三江幫的幫主「鐵槳震三江」聶虎厲烈的宛如猛虎下山的狂吼著殺奔下來!

  他的後面緊跟著「賽周倉」黑仁、「海裡蹦」曹勇、「黑蠍子」花大娘以及三個分舵的六名男女!

  聶虎狂吼道:「花門主,穩住陣角,三江幫來了!」

  正在與花郎狠幹的「長白老人」顏如玉,猛然聽得聶虎的吼叫,忙也高聲大叫:「黑龍堡兄弟們,快堵住那批不知死活的傢伙,給我殺!」

  其實不用顏如玉吼叫,已有近三十名黑衣大漢圍到山坡前狠殺起來!

  於是——

  山谷中震動天地的喊殺聲立時便像野火鋪地般往四下裡擴散!

  東方已漸剝白,隱隱然只見山谷中刀如林,刃眩眼,人影兒奔掠不已,血肉拋灑處處,不少屍體倒臥在荒草石地上,有些還在蠕動不已!

  山坡那面,三江幫的當家聶虎正一路衝下山坡來,他的雙肩冒血,雙臂肉卷,但一隻鐵槳已砸死五個圍攻近身的黑衣大漢。此時他已看清花滿天正被七個黑衣大漢圍在中央,便立刻殺出一條血路衝近花滿天!

  厲烈的抖髯一笑,聶虎道:「花門主,我們聯手干!」

  花滿天一聲厲笑,道:「就讓我們無憂門與三江幫在這血淋淋的殺場上結盟吧!」

  聶虎大笑,道:「這真是最好的結盟之地,也是最恰當的聯盟時刻!」

  花滿天接道:「讓我們以敵人的鮮血為誓,以敵人的軀體為祭品,聯為盟友!」

  二人一經虎吼,便各展所學,一路往敵人衝殺過去。果然,兩位當家一經聯手,武功不一樣,但想法一樣,二人彼此支援,相互配合,殺得黑衣大漢們吼罵不絕,盾飛刀拋,連連後退不迭!

  顏如玉此時發現這種情況,立刻拋下花郎,掠起身形迎上聶虎!

  二人俱都是重兵器,一個是丈二鐵槳,一個是鐵鉤扁擔,看吧,二人一經兜上,便一個勁的狂砸起來!

  顏如玉邊打邊誘開聶虎,十幾個黑衣大漢遂將花滿天圍起來!

  就在這時候,花郎騰空而起,人在空中一連七個空心觔斗,翻落在花滿天的身前一丈遠。他雙腳一經沾地,手中蛇尾鋼刀已交替揮出九刀,三個大漢不防,軀體被他殺得扭曲著摔倒在地!

  花滿天哈哈笑道:「郎兒的功力果見精進不少,只此一點,我們就值得!」

  遠處,無憂門二當家譚立人已與冉再生拚殺了七十多回合,二人功力相若,誰也未佔便宜!

  跟著聶虎殺來的三江幫三位舵主,如今已分別被黑龍堡的大漢圍起來狠殺!

  從二更天殺到天大亮,山谷裡幾已血成河,但仍然是個沒完沒了局面,光景是要殺至最後一人方罷手了!

  沙成山與三江幫的總護法李魁五,二人連夜快馬疾趕。

  李魁五擔心的並不是與黑龍堡一戰,而是擔心幫主聶虎所服的藥!

  沙成山心中正自琢磨,他實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因為關天水是個相當狡猾的人:此來遼北,姓關的為什麼不來?

  虎躍山莊的人馬並不比黑龍堡的人馬少,難道真的是他所說——只是給哈家父子一個小小教訓?

  沙成山實在懷疑關天水的目的,他竟然會說動三江幫的人出戰,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

  遠處是一道山嶺,遠遠的只見一群為數不少的白衣人往這面緩緩行來!

  沙成山立刻對李魁五道:「李兄,是無憂門的人!」

  李魁五道:「快上前看明白!」

  二人拍馬到了白衣人群前面,竟然有人大聲喝吼:「是『二閻王』沙成山,媽的,他怎會在這時候出現?」

  不錯,沙成山曾幾次與無憂門交手,不少無憂門的人認識他!

  如是狹路相逢,眼前六七十名無憂門傷者,怕一個也逃不掉!

  然而,沙成山心中明白,自己必須闡明立場,方能祛除對方疑懼!

  馬兒停在眾人前面,沙成山緩緩的道:「各位認識沙某,但這位李兄你們可就不知道了!」

  一群受傷的人停下來,有人走上前,道:「他是誰?」

  「三江幫的總護法李魁五便是他!」

  立刻就有人高聲道:「我們與三江幫聯手合力對付黑龍堡,只可借我們來的人少,如今怕還在拚鬥著,三江幫總瓢把子也已掛了彩啦!」

  李魁五一急,咬牙道:「現在什麼地方?」

  不少人指向一道山峽,齊聲道:「就在那邊山谷中,我們受傷的人先撤回來了!」

  李魁五對沙成山道:「沙兄,可願趟這渾水?」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實際上我能擺擺手退出這場是非嗎?」

  他一頓又道:「事實上我心裡很清楚,這是一場被人利用的搏鬥,卻也無力攔住各位!」

  李魁五忙抱拳道:「既然無法退出,何妨放手一搏,殺他個痛快?」

  沙成山道:「且過去看看。我以為雙方應先罷手,弄清事情真相!」

  李魁五點點頭,道:「我知沙兄意思,走,過去先看清楚再決定!」

  李魁五當先拍馬往山那邊馳,沙成山立刻隨後趕上去,二人旋風也似的進了那道山谷!

  遠處還在呼喝淒叫怒罵不絕,隱隱可見幾處人影在半山坡那面追逐廝殺!

  李魁五一馬當先衝過去,看到七個黑衣大漢正圍著滿身浴血的幫主,殺得天昏地暗。一聲雷吼,李魁五反手拔出背上砍刀直撲過去:「幫主,屬下李魁五來也!」

  好猛的一個觔斗,李魁五刀隨身走,只一落地,就見一個黑衣勁裝大漢幾乎被他劈成兩半!

  聶虎見李魁五趕過來,立刻大叫,道:「總護法,你給我狠宰這批王八蛋!」

  「長白老人」顏如玉剛剛閃掠一邊,忽見李魁五天神般的照上面便砍翻一名兄弟,正欲揮扁擔砸來,忽又見一人騎馬而來,他極目望過去,不由全身一哆嗦!

  只見沙成山怒馬馳來,但他卻並不下馬,冷冷的直視著顏如玉!

  「長白老人」顏如玉沉聲道:「沙成山,你個兔崽子,敢情來撿便宜不成?」

  沙成山冷淡的道:「沒這意思!」

  顏如玉道:「既沒撿便宜的意思,你來幹什麼?」

  沙成山道:「我雖不願撿便宜,卻也不願見你們三方面如此糊塗的打下去,所以……嗯……」

  顏如玉冷冷一曬,道:「你想攔下這種血腥場面?沙成山,你是什麼東西!你的聲望,你的名聲,你的行為,哪一樣夠資格來做和事佬?識相的快滾!」

  沙成山冷冷的躍下馬,他懨懨的雙臂下垂,面上冷酷的露個殘忍笑意,道:「你說的不錯,我沒有聲望,我的名聲不佳,但我的刀快。顏老頭,當我出刀的時候,第一個倒下去的就是你。因為我要證明給你看,我的銀鏈彎月夠不夠資格當這場搏鬥的和事佬!」

  顏如玉面色一緊,不由一哆嗦,道:「沙成山,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二閻王!顏老頭,你可要小心你的脖子,這一次我不會容忍你再活下去了!」

  沙成山的腳步已開始邁動!

  顏如玉的身子也在移動——往後退!

  兩個人的距離在縮小,在拉近!

  猛古丁,顏如玉一聲怪吼,道:「沙成山,算你狠,我們撤!」

  笑笑,沙成山伸手一讓!

  於是,顏如玉大吼一聲,道:「住手!」

  他顯然是含怒吼叫,其聲震動山谷,四山回鳴不已!

  雙方已拚得精疲力盡,但就在顏如玉的吼聲裡,均退後一步遙望過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04:48

  正殺得性起的「怒黃河」冉再生,剛與三名無憂門侍女交上手,聞言疾掠過來,道:「顏兄,我們勝券已握,怎好就此放棄?」

  顏如玉指著沙成山道:「姓沙的攔事!」

  「怒黃河」冉再生急問:「沙成山?」

  這邊,沙成山已淡淡的道:「冉再生,你們已殺得昏頭轉向,連我來也不認得了?」

  冉再生咬牙咯咯響,道:「好個姓沙的,你他媽的這時候趕來攪和,我饒不了你!」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不想討便宜。姓冉的,去了今日,什麼時候隨時奉陪!」

  冉再生心裡明白,只要沙成山動手,黑龍堡弟兄準定死一半。咬咬唇,冉再生道:「好,冉大爺自會找你一決高下!」

  這是場面話,也是退堂鼓,黑龍堡的人已開始集結起來,看上去他們仍有兩百餘!

  顏如玉大扁擔一揮,道:「撤!」

  黑龍堡的人匆匆繞過山坡,他們架起傷者,背著死的,轉眼便消失不見!

  那面,「無憂婆婆」花滿天坐下來直喘大氣!

  李魁五已扶著聶虎坐上馬。他對沙成山道:「處在遼北地界內,我們還是盡早離開!」

  拉著自己的馬,沙成山緩緩的到了花滿天身前,道:「花門主,可否先騎上在下的馬,早早離開此地?」

  花滿天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老婆子對你沒好感,但這件事情你做對了!」

  笑笑,沙成山道:「請上馬吧!離開此地之後,沙某尚有重要事情相告!」

  花滿天戰了一夜,如今沙成山送來馬匹,自然不再客氣的攀鞍上馬!

  跟在花滿天身後的侍女,如今只有三名了!

  三江幫的十個人,只有剛來的李魁五精神十足,餘下的可真淒慘,誰都是帶著一身的傷!

  雖然擠殺一夜,卻仍不能停下來,無憂門與三江幫的人一路又趕了五七十里,方在一家野店外的場子上停下來,許多人歪倒在地上便不動了!

  花滿天與譚立人等走進店內,聶虎也與沙成山李魁五跟著走進去,一時間,這家野店已是人滿為患,一應吃的喝的全都搬出來!

  忿然的坐在屋子裡,花滿天一掌拍在桌面上,吼道:「可惡的黑龍堡,無憂門誓不與他們甘休!」

  一邊坐的無憂門少門主花郎,忙著又取出個牛角小瓶,倒出一些藥來服下,接道:「娘,雖然死傷一百多名好弟兄,至少我們也替秦老爺子出了口氣,重重的教訓了哈家父子一頓!」

  那面,沙成山一聲笑,道:「花少門主,彼此死傷那麼多,幾乎是個兩敗俱傷,還談什麼教訓別人!」

  花滿天環視一屋子帶傷之人,嘴角一牽冷沉的道:「人在江湖行,難免聞血腥。沙成山,你可知道什麼叫『江湖』二字?」

  沙成山一笑抱拳道:「願聞高見!」

  花滿天忽的站起身,道:「就讓我老婆子提醒你小子!

  江湖上刮的風是腥風,落的雨是血雨,腥風與血雨才是真正的江湖!我輩江湖中人,拋頭顱灑熱血本是極端平常之事!如果怕死,何不回家裡去裝孬種!」

  沙成山當然明白花滿天說出這些話的原因。處此情況之下,她除了以這幾句話提醒大伙之外,還能再說什麼?

  沙成山再抱拳,道:「領教,領教!」

  花滿天滿意的坐下來。他問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有話對我老婆子說?」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花滿天道:「說吧!」

  沙成山又搖搖頭,道:「此時不宜說,花門主見諒!」

  花滿天怒道:「在這屋子裡的人俱是我的親信,那面三江幫也是盟友,沙成山,你沒什麼不好說的!」

  緩緩站起來,沙成山道:「既然花門主如此說,沙某自當從命!」

  他看了李魁五一眼,又道:「各位可還記得項城的退職捕頭方寬厚嗎?」

  花滿天怒道:「此時提那老狗做甚?」

  淡淡的,沙成山道:「有道是:樹由根處起,水從源處流,要想說清楚一件事情,總得有根有據!」

  花滿天看了對面桌上的聶虎一眼,道:「真囉嗦!」

  沙成山道:「當初方捕頭兄弟鬩牆,為的是一部『百竅神功秘籍』,不料卻是秦百年掩人耳目的害人東西——『挫陽縮筋』、『經脈滯流』的邪術!」

  花滿天面含微笑的看了兒子一眼,只見花郎雖然血戰一夜,但如今看來仍是精神百倍,宛似他的精神永遠用之不盡的樣子!

  沙成山又道:「第一個受害之人是方寬厚,姓方的罪尚未受夠,如今正在少林寺中受那『八籠蒸石大法』的折磨,至今生死還得要看他的造化!」

  聶虎看了李魁五一眼!

  花滿天怒道:「這關我們什麼事?大伙累了一夜一天,誰有心情聽你小子說故事!」

  沙成山道:「此時我不說,無憂門將會輕易落入他人之手!」

  一邊,譚立人憤怒的衝向沙成山,叱道:「你要把話說清楚,你指的是誰?」

  沙成山早聞得無憂門當家的與二當家面和心不和!

  當初花滿天為了兒子花郎雙腿即將成殘,一心想得到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為兒子療傷助功!

  她便無所不用其極的找上方家集,甚至動用門下三四百人,把方寬厚的大宅子掘地三尺,為的就是將來無憂門交由兒子掌握!

  當然,無憂門的二當家譚立人早想謀奪門主寶座!

  但花滿天防範得法,身邊侍女對她忠心,便只有等花滿天死後,才好順利得手。然而他的陰謀,無憂門不少人已看出來,此時沙成山如是說,譚立人還以為說的是他,便怒不可遏的衝向沙成山質問!

  笑笑,沙成山道:「不只是無憂門,怕『苗疆百毒門』甚至『三江幫』也將淪入他人之手了!」

  沙成山此言一出,聶虎嘿嘿狂笑,道:「沙老弟,說話可要有分寸喲!」

  沙成山走至屋子中央,他又看了李魁五一眼,且走近前去,道:「李兄,我可要說了!」

  三江幫總護法李魁五已對沙成山有了好感與敬意,不只是因為沙成山曾救過他,還因為這次二人一路同行,更看到沙成山那種俠義精神,非常人所能做得到!

  李魁五點點頭,道:「沙兄,你應該說!」

  沙成山又走向屋子中央,他緩緩的取出帶在身上的一包東西——那是從聶虎那兒取得的,在少林寺的時候,幾乎被方寬厚搶去服食!

  舉著那包藥,沙成山道:「花門主請仔細看,這可是花少門主服食的藥物?」

  花郎走近沙成山,道:「你從什麼地方弄得這種聖品靈藥?」

  一笑,沙成山道:「這不是聖品,更非什麼靈藥。少門主,這是一種控人意志消人志氣的毒藥!」

  花郎憤怒的罵道:「放屁,這兩個月我便是服這種藥助長了功力的。大家可以看到,搏鬥一夜又走了一天,我的精神依然煥發,沙成山,你怎麼說?」

  那面,聶虎也點著頭,道:「此藥我也服了半個月,晨晚各一次,是令人精神大振,力氣倍增!」

  花滿天怒叱道:「沙成山,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傢伙,可惡!」

  沙成山立刻問花郎,道:「請問少門主如何服用此藥?」

  花郎道:「開始一天一次,如今一天三次。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一笑,沙成山道:「少門主,你已與方寬厚一樣,也要那『八籠蒸石大法』方能救得了你!」

  花滿天驚怒交加的道:「沙成山,你要把話說清楚,否則我饒不了你!」

  淡淡的,沙成山道:「好,我就把話再說清楚!」

  他舉著那包藥,緩緩的道:「此藥我尚不知名,但我敢斷言,江湖上能服這種藥的人必是一派門主身份的人,百毒門就一定有此藥!」

  他用鼻子嗅了嗅,又道:「此藥由秦百年的關門徒弟關天水所贈,但卻是秦百年所指使。任何一個人,如果服了此藥成癮,以後便永遠離不開此藥,否則必全身痛苦難當,生不如死而又不願死!」

  花滿天雙目厲睜,嘴巴閉得魚尾紋畢露!

  聶虎更是驚得站起身來!

  沙成山道:「秦百年以半部百竅神功,取得不少人對他的信任,然後以此藥相贈,令服藥的人在不知不覺中成癮,第三步他便要控制此人了!」

  花郎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叱道:「不許你誣蔑秦老爺子!

  沙成山,你有什麼證據?」

  猛然,沙成山雙目冷酷的逼視著花郎,道:「你還要什麼證據?你就是個活生生的證據!」

  花郎毫不示弱的叱道:「放屁,我給你證明什麼?」

  沙成山道:「傻小子,你能一天不用此藥嗎?」

  一怔,花郎無言以對!

  沙成山又道:「我告訴你,方寬厚是第一個服食此藥之人,一旦他失去利用的價值,此藥的來源便立刻中斷。各位如果不相信,三江幫的李總護法在此,你們可以問問他!」

  聶虎沉聲道:「總護法,真是這樣嗎?」

  李魁五道:「聽那關天水之言,也許方寬厚服的藥中摻有毒,但……」

  聶虎已走向花滿天,道:「此事容易證明,請少門主一日內不服此藥,老夫也把此藥收起來,且看是什麼反應。如果無什麼特殊徵兆,那是我們誤會秦老爺子一番好意,這次遼北之戰,也就無話可說;否則……」

  花滿天道:「否則他就太狠毒了!」

  一邊,譚立人走向沙成山笑道:「對不起,剛才是譚某失態!」

  沙成山一笑,道:「沒什麼!我們喝一杯,更該好生睡一覺了!」

  花滿天暴伸右手對花郎道:「拿來!」

  花郎一怔,道:「娘要什麼?」

  花滿天道:「關天水送來的那些藥!」

  花郎道:「娘真的相信沙成山的話?」

  花滿天厲聲道:「事關無憂門生死榮辱,便不願意聽也得一試,快拿來!」

  花郎只得把個牛角瓶子塞在花滿天手中,道:「娘,此藥貴重,千萬放好!」

  三江幫與無憂門這夜就宿在這家野店。人多店房不夠住,不少人就臥睡在場子上!

  受傷的人已經加以包紮。一夜歇息,不少人精神已恢復過來!

  沙成山與李魁五二人正在門口說著話,店裡面突然傳來花滿天的驚叫聲,道:「孩子,你怎麼了?」

  外面,沙成山向李魁五點點頭,二人立刻往店裡面衝進去!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花郎一聲低嗥,道:「娘,我全身好寒,骨節酸痛,頭上猶似萬蟻在……鑽……」

  花滿天沉聲道:「怎麼這樣子?你中邪了吧?」

  「他沒有中邪,花當家!」

  花滿天猛的回頭看,厲聲道:「沙成山,是你!」

  沙成山道:「不錯,少門主的毒癮發作了!」

  花郎雙目一厲,惡毒的逼視著沙成山,道:「沙成山,你放的什麼屁!可惡!」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小子,你可要沙某人再一次的給你證明?」

  花郎與三個侍兒錯身讓過花滿天,只見花滿天憂戚的道:「沙成山,是不是我兒服了此藥之後便會一切如常?」

  說完便摸出那隻牛角瓶子!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如果服了此藥,立刻精神十足。如不相信,花門主何妨一試?」

  突然,花郎伸手道:「娘……你……快拿來……」話聲猶在,已是淚水和著清鼻涕往下流個不停!

  花滿天不忍兒子如此痛苦,立刻倒出一些粉藥,道:「孩子,你吃下去試試看!」

  花郎接過粉藥,忙一口吞入腹中,緊接著,他喘了幾口大氣,十分舒坦的坐了下來!

  花郎不再顫抖了,光景像個沒事人似的!

  半盞熱茶功夫,他已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全身骨節格格響,哪像是什麼大病一場!

  於是,沙成山冷冷的笑了!

  李魁五立刻低聲對聶虎道:「幫主,好可怕!」

  聶虎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的確可怕!任何一個鐵漢,一旦被這種藥物控制,便只有俯首聽命於人了!」

  花滿天滿面驚怒之色,道:「可惡!『武林老爺』,原是欺世盜名之徒,我老婆子上當了!」

  花郎道:「娘,只要秦老爺子不斷供給,這又有什麼不好的?」

  花滿天一頓毒蛇金杖,叱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麼?」他走近譚立人,又道:「二當家,看來我們是上當了!」

  譚立人面無表情的道:「當家的,人在江湖,難免上當,只要明白上當而又及時回頭,無憂門猶有一番作為!」

  他抱拳凝重的又道:「門主,譚立人永遠跟著門主走,門下弟兄們也決無二心!」

  花滿天深深的望了譚立人一眼,道:「二當家,看到郎兒這種模樣,我的心都亂了!」

  譚立人走近沙成山,道:「沙兄,曾聽你說少林寺有一種什麼大法……」

  沙成山一笑,道:「『八籠蒸石大法』,顧名思義,便是石頭也能蒸軟化!」

  譚立人道:「依你看我們少門主還有救嗎?」

  沙成山道:「難說,但可一試!」

  花滿天道:「二當家,你率本門兄弟立刻回轉湘江,我與三侍兒帶著郎兒上嵩山!」

  譚立人抱拳道:「屬下遵命!」

  聶虎走近沙成山,道:「沙老弟……我可以如此叫你嗎?」

  沙成山點頭一笑,道:「聶幫主客氣了!」

  聶虎道:「想不到遇上你老弟,倒無形中救了我一劫!

  關天水送給我的半部秘籍是真,可是不該再送上這些害人的毒藥!還好,我只服了半個月,運功抵抗毒癮尚可壓住那股子難耐的痛苦!」

  李魁五也道:「其實我們幫主四更天便開始運功了,只是我未告訴沙兄!」

  沙成山一笑,道:「沙成山為聶幫主的回頭而賀!」

  聶虎咬咬牙,沉聲道:「本想率眾找上虎躍山莊,看在半部百竅神功秘籍是真的份,老夫以後不提此事!」

  李魁五對沙成山抱拳,道:「沙兄,再一次謝謝你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慚愧!」

  聶虎道:「沙老弟不是正在尋找老婆孩子嗎?如有用得著我三江幫的地方,傳句話來就成了!」

  沙成山忙抱拳道:「謝謝!謝謝!」

  於是,就在這家野店前面,原是一批人馬,立刻分成了四個方向!

  三江幫的人往南而去,當然是回襄樊!

  湘江無憂門的人由譚二當家率領著轉向西南方!

  花滿天關心兒子花郎,親自領著三個侍女,五個人直往嵩山少林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08:17

第五十七章


  此刻,沙成山又孤單的騎著他的烏錐馬馳向方家集。他算算日子,距離關天水說的七日之期只剩兩天了,這一路趕回去,也只有半天了,倒要看看關天水還有什麼話來欺騙自己!

  於是,沙成山拍馬疾馳。他的心中正在激盪不已!如果再不知道丘蘭兒母子下落,怕真的要發瘋了!

  沙成山在馬上,立刻聯想到認識丘蘭兒的時候,自己也正是一人一騎拍馬疾馳!

  那情景與人事,怕再也不會出現了!

  沙成山低低的呼喚著:「蘭妹……蘭妹,你在那裡喲!」

  此刻,沙成山已然肯定那位真正要他項上人頭的人必然是龍騰虎躍二莊的人。

  沙成山終於又回到了方家集。迫不及待的快馬到了平安客棧,沙成山真的心頭一陣緊張!

  從店內走出來的不是店小二,而是沙成山正欲找的關天水!

  仰天一聲笑,關天水站在台階上,道:「沙兄,這趟遼北之行辛苦你了!」

  沙成山緩緩走上台階,他面無表情的道:「談不上辛苦,倒是發現一樁陰謀!」

  關天水雙眉飛揚的「喲」了一聲,伸手讓道:「沙兄快進去,我今請你吃酒。我們邊喝邊聊,倒要聽聽沙兄發現什麼陰謀了!」

  冷淡的一哼,沙成山道:「我不想吃你的酒,快告訴我丘蘭兒的下落!」

  關天水道:「關某當然要告訴沙兄,但何妨坐下來慢慢的說!」

  沙成山雙肩不動的走進去,關天水立刻命夥計上最好的菜,邊又笑道:「算算日程,也該是今日回來了!」

  沙成山道:「姓關的,壓根我對你沒好感,同桌更沒興趣。我所要知道的就是丘蘭兒下落,請說!」

  關天水眉宇間閃過一抹冷傲,一笑,道:「沙兄,你總得先告訴關某,遼北你發現了什麼吧?還有那哈氏父子可是得到了教訓?」

  沙成山側頭冷目的道:「雙方死傷三百多人,無憂門元氣大傷,三江幫也只有十個人回來。這種教訓不稱之為教訓,自相殘殺還差不多!」

  關天水一聲哈哈笑,道:「夠了,三江幫對我們虎躍山莊很夠義氣,無憂門那更不用說了!哈……」

  沙成山咬咬牙,道:「如果雙方人都死絕,姓關的,你可能會笑破肚皮了!」

  關天水面色一緊,道:「沙兄這是什麼話?」

  沙成山憤怒的道:「半部百竅神功,加上害人的毒藥,姓關的,你們究意在搞什麼陰謀?」

  關天水冷冷的道:「沙兄,你又誤會我們對朋友的一番苦心了!」

  沙成山一怔,道:「苦心?什麼苦心?」

  關天水道:「救人的苦心!」

  沙成山笑得面皮不動的道:「害人還差不多!」

  他一頓,又道:「先是方寬厚,又見花郎,連那三江幫幫主聶虎也幾乎上當,你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是救人?太可惡了,姓關的,真相都已經大白了!」

  猛搖著頭,關天水道:「錯,而且大錯特錯。沙兄,你真的誤解了!」

  沙成山心中一愣,面色憤怒的道:「好,你快快給我說明白!」

  關天水道:「事情很單純,『百竅神功秘籍』上面註明,如要脫胎換骨,必須服用一種毒藥。這種毒藥可提神增強功力,但到某一階段,就必須服另一種藥末沖淡,等到這第三階段完成,體內便感到輕快想飛,方達百竅貫通之境。沙兄,這只是個大概,不練神功之人,是不知個中三昧的!」

  沙成山怒指西北方,道:「方寬厚已快死了,這又怎麼解釋?」

  關天水毫不緊張的道:「沙兄,你知我為何要在此地住下來?」

  沙成山道:「不就是為三江幫與沙某!」

  關天水道:「那只是一部分,主要還是來找方寬厚,但他不在莊內,我只好等下去了!」

  關天水如此說,沙成山真的迷惘了!

  半晌,關天水替沙成山斟上酒,道:「來,乾杯!」

  沙成山猛喝著酒,他心中那股子疑慮與憤怒,幾乎令他馬上就找人拚命!

  重重的放下酒杯,沙成山道:「這麼說來,你是替方寬厚送另一種藥來了?」

  關天水道:「不錯!」

  沙成山道:「沙某可以看看嗎?」

  一笑,關天水道:「沙兄最好相信我的話。如果我隨便取些藥出來,沙兄也不見得懂得!」

  關天水說的不錯,沙成山是不會知道。然而,沙成山明明知道關天水胡說八道也無可奈何!

  是的,便真的是謊言,這又與沙成山何干?

  用力以袖拭嘴,沙成山道:「他人事情我不加過問,關兄還是快告訴我丘蘭兒母子下落吧!」

  輕聲一笑,關天水道:「沙兄,後院一輛篷車,敢情可是沙兄出銀子買的?」

  沙成山道:「不錯!」

  關天水一笑,道:「可還記得篷車上面車簾兩邊掛的是什麼?」

  沙成山想了一下道:「那是一對鋼爪!」

  重重的點點頭,關天水道:「那就對了。沙兄當知,如今江湖上哪個門派最擅長使用這種兵器?」

  沙成山道:「就沙某所知,使用的人不下七八個之多!」

  關天水道:「但在這種鋼爪上頗有造詣者,誰也比不過川南的龍爪門!」

  說完緩緩的乾了一杯酒!

  於是,沙成山怔住了!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不錯,川南雖距離方家集千里之遙,但江湖上不乏萬里尋仇之事例。對!一定是白良這老兒的傑作!

  沙成山咯咯咬著牙,心中思忖——去年初曾在白羊河搏殺了白良的兒子「逍遙公子」』——白快活。

  那白良就曾邀約六大武林高手把自己堵在陽城以南三十里處,那一次幾乎沒命。姓白的退走了,帶著重傷退走的。人雖退走,但報那殺子之仇的心並未稍減!

  沙成山越想越對,一掌拍在桌子上呼的一聲站起來,道:「關兄,謝了!」

  關天水伸手一攔,道:「那麼多天都過去了,沙兄又何必急在一時?川南路途遙遙,就算快馬加鞭也需五七天,吃飽喝足,養好精神再上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恨不能一夜趕到,此時哪有心情吃喝?關兄,失陪了,你一個人請便吧!」

  沙成山躍馬而去,也是含怒而去!

  關天水連站起來相送也沒有,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遠去的沙成山一陣冷笑,口中喃喃的道:「沙成山,你這個江湖混球,你能走到川南嗎?」

  沙成山果然豁出去了!

  他在離開方家集之後,心中想的就是丘蘭兒母子——那美麗端莊而又女人味十足的蘭妹,賢淑可人的小女人,如今不知是個什麼模樣了?

  兒子——唔!他是一個剛剛出生五日的嬰兒,便立刻遭到如此打擊而聞到了江湖血腥!

  蘭妹無辜,嬰兒無辜,只因為他們一個是沙成山的女人,另一個是沙成山的兒子!

  一口氣馳了近兩百里,天黑,前面有個小荒村,村口有個簡陋的酒鋪子,鋪子裡剛剛上燈。

  沙成山本想再往前趕,他想再馳五十里,二更天應該可以趕到鎮店。然而馬非人,馬要歇腿,要上料。人也要塞飽肚皮。因此,沙成山心有不甘的來到這個小酒鋪子前面!

  進了這個茅屋之間的小酒鋪,沙成山這才發覺——一路盡在想丘蘭兒母子,沒吃午飯也不覺得餓。

  如今進得小酒鋪,這才覺得肚子裡在咕嚕,渾身上下不對勁,口乾舌燥肚皮松。到今天才知那滋味不好受!

  酒館裡坐著個大胖子,他真清閒,拉了一個凳子坐在二門邊看殺羊!

  二門後站著個大個子,雙手緊抓兩隻羊角,另一個大漢操刀往羊脖子上面宰下去!

  沙成山進門的時候,正看到那人仰起一把宰刀,「嘶」

  的一聲鮮血標起半丈高!

  胖掌櫃回頭見沙成山,立刻湊上來,順手拉過一條毛布在一張桌面上習慣的擦著,笑道:「客官來得巧,正逢上小店宰羊,今夜約莫著是在我這兒宿頭了!」

  沙成山用衣袖拭著腦門上的汗水,吁了口氣,道:「掌櫃的,吃住都有嗎?」

  胖臉一抖,掌櫃的道:「開店不怕肚皮大的,光是一隻羊腿你一人就吃不完。再說睡的地方,你也只一個人,夜睡八尺只不過湊合兩張飯桌子!」

  沙成山指著門外,道:「先弄些草料黃豆,喂一餵我的馬,也許我四更天就上路!」

  胖掌櫃一笑,道:「行,等我那倆夥計把羊皮剝下來,掏空肚子放到鍋裡,便立刻侍候你的馬!」

  沙成山道:「現成吃的可有?」

  胖掌櫃立刻背誦著:「酒館雖小,樣樣俱全,要葷的,醬牛肉,牛舌牛肚牛肝腸,鹵的牛筋像黃金錠,豬羊肉更不用說了,光豬肉能切八大缽,羊肉你是喜歡燜的還是清蒸羊肉,要不就是香味十足的羊肉湯了,至於素的嘛,應景的十味小菜全是素的,你喜歡什麼儘管說!」

  吸了一口大氣,胖子又道:「不過酒只有一種二鍋頭!」

  沙成山抿抿嘴,嚥了口唾沫,道:「一斤醬牛肉,大碗羊肉湯,蔥白豆醬一碟,外帶五張死麵餅。酒嘛!半斤足夠了!」

  胖掌櫃笑嘻嘻的道:「吃的馬上到,你先喝喝我店裡的祈葉茶,熱天喝瞭解渴去火!」

  胖掌櫃自己來,吃的喝的很快便全端上桌,二門兩個宰羊剝皮的夥計,他沒有叫他們過來招呼!

  沙成山先夾一塊醬牛肉嚼著,胖掌櫃坐在他對面笑呵呵,胖得像剛出籠的大饅頭的一隻手在桌面上叮叮的敲擊著,那笑面,宛似彌勒佛,但沙成山卻看得直皺眉!

  沙成山自斟自飲,偶爾也對胖掌櫃笑笑!

  酒已喝得差不多了,胖掌櫃緩緩的問道:「客官,你好像心中有事吧!」

  沙成山沒有點頭,但他也不加否認!

  胖掌櫃一笑,瞇著眼又道:「客官,我是說,如果心中有事,最好多吃肉少喝酒,免得誤事!」

  沙成山原本存著戒心,他以敏銳的感觸在試著吃喝,因為此時他不可不防:荒村小店不少黑店!

  但此刻聞得掌櫃反而提醒自己,立刻一笑,心中跟著一鬆,道:「半斤二鍋頭還醉不了我!」

  他指著酒壺又道:「既知我有心事,顯然我是在喝悶酒,掌櫃的也來一盅!」

  起身,胖掌櫃走向櫃檯,立刻取出一個酒壺走過來,笑道:「客官,陪你喝酒可以,但我喜歡喝我自己的!」

  沙成山一笑,道:「你不是說店中只有二鍋頭嗎?」

  笑笑,胖掌櫃先倒了一杯,一口喝乾,道:「不錯,同樣二鍋頭,但我的這壇二鍋頭已窖了十年,味道上就是與一般的不一樣!」

  沙成山拿過酒壺聞了聞,點頭道:「是香,味也濃!」

  胖掌櫃取過沙成山的酒杯,滿滿的斟上,道:「你很有眼光,來,我們干!」

  胖掌櫃很快的把一壺酒與沙成山分享完,自己便晃呀晃的道:「你自己喝吧,我不勝酒力,不陪你了!」

  沙成山笑笑,旋即喝著自己的酒,等到死麵餅吃完,雙目澀澀的不對勁!

  緩緩的站起來,沙成山晃了一下雙肩,口中自言自語的道:「娘的,怕不就像騰雲駕霧嘛!」

  胖掌櫃指著屋角兩張桌子,道:「醉了沒關係,你湊合著在那兒躺著,你那馬已經去上料了!」

  沙成山舌頭僵僵的道:「謝……謝!」

  胖掌櫃幫著沙成山把兩張桌子湊在一起,邊笑道:「個舅子的,在此開了這片小酒鋪子,總想湊足了銀子再搭蓋一間客房,娘的屁,天不從人願,一天裡賺不到幾文錢,勉強混口飯吃!」

  說完拍拍桌子,又道:「客官,你湊合著睡吧!」

  搖搖晃晃的坐到桌面上,沙成山道:「這要比夜宿荒山好多了!」

  胖掌櫃抖著胖嘴吃吃笑道:「你睡吧,客官,願你做個又香又甜的好夢,我……我……不陪你……了!」

  胖掌櫃歪著肩膀走進櫃檯,他伸頭看看二門,有個黑漢走到他面前,道:「掌櫃的,馬兒上料,黃豆半鬥,可別忘了算銀子!」

  胖掌櫃瞇起眼,道:「錯不了啦,快去收拾,準備再宰這頭肥羊吧!」

  屋子那面,沙成山已發出鼾聲,他的右腿高高的架在左膝上,雙手按在後腦勺,光景是另一種舒坦睡相!

  笑笑,胖掌櫃道:「叫他們出來吧!」

  黑漢雙手猛拍三下,二門後面便立刻擁進八個大漢!

  胖掌櫃先向面前九人看了一眼,道:「能喝了我這『仙人醉』而不沉睡如泥的,天下只怕少有!」

  他指著鼾聲如雷的沙成山又道:「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有個毛面巨漢沉聲道:「祈老,豎橫姓沙的不過一個人,我錢超就不信我們『九條龍』收拾不了他!」

  冷冷的哼了一聲,姓祈的胖子道:「胡說什麼?我帶著你們哥兒九個苦守在這荒涼的飛雁坡,為的不就是今天?你們應該明白一件事情!」

  他緩緩走向沙成山,九大漢拎著不同兵器跟過去!

  姓祈的胖子得意的笑道:「沙成山能在短短十年間闖出字號,更被人封作『二閻王』,豈是一盞省油燈?我同關老弟合計又合計,一不能對他玩硬的,二不能在他面前施迷藥,想來想去,只有以我之長攻彼之短,一壺仙人醉,叫他爛醉如泥,然後再砍他的人頭,豈不痛快?」

  虎尾鞭舉在半空中,「九條龍」老二錢超嘿嘿笑道:「這個王八蛋,從外表上看怎會看出他就是大鏢客沙成山?我看他倒像個窮書生!」

  姓祈的胖子咧開胖嘴巴笑笑,道:「老夫也是只聞其名未見過其人,若非姓關的仔細描,老夫也會看走眼!」

  另一乾瘦高個子道:「別再說了,割下他的頭吧!」

  姓祈的側身一步,道:「甘不邪,你來操刀!」

  只見後面一個短粗漢子雙手抱著大砍刀,笑道:「娘的皮,這些天連連砍了不少羊頭,真沒意思!」

  他雙臂聳動著走近桌前,看了看沙成山,笑呵呵的一揮手,道:「閃開,別濺你們一身血,那會倒霉的!」

  只見他雙臂高舉,咬牙出聲,大吼一聲便一刀往打鼾的沙成山脖子上砍下去!

  「砰」的一聲響,桌子被砍下一大塊!

  真玄,沉醉中的沙成山竟然就在此時坐直身子,「哇」

  的一聲便吐出一大攤餿東西!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08:56

  沙成山吐出來的東西真齊全,他也吐的十分絕,一大攤有酒有肉有餅的污物,直往身前的人噴去,甘不邪最慘,滿頭滿臉的還隱隱作痛!

  就在這突發的情況中,沙成山已站在地上,道:「各位這是做什麼?」

  九件兵器已舉,姓祈的胖子沉聲道:「於浩,不可輕舉妄動,快分別守牢前後門,決不能讓他逃走!」

  沙成山見九個大漢分成兩批退守在前後門,淡淡的道:「胖老兄,江湖上傳言的『彌勒鷹爪』可是閣下?」

  胖子的臉上失去了笑意,他重重的,也是十分篤定的道:「不錯,『彌勒鷹爪』祈連海就是老夫!」

  沙成山道:「各位已在此地候我多日了?」

  祈連海道:「不錯!」

  沙成山道:「顯然這家小酒館不是你開的!」

  祈連海道:「當然。不過我們租下了這片店,沙成山,你應該想得到!」

  沙成山望望兩道門前據守的九人,又道:「那面九位仁兄,敢情就是出沒秦關的『九條龍』吧?」

  姓祈的十分冷傲的道:「不錯,他們跟我在此,為的就是要侍候你閣下!」

  淡淡一笑,沙成山道:「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祈連海已舉起雙手,他那胖得幾乎異常的雙手十指,正發出裂帛似的咯咯響聲,一屈一伸的由白色變成了鍺赤色,雙腳也在移動,咬牙道:「沙成山,你是第一個沒有在我的『仙人醉』之下醉倒的人,說,你是怎麼驚覺的?」

  沙成山淡然的道:「破綻是你造成,漏洞是你自己捅出來的,難道你尚不自知?」

  祈連海雙眉一緊,道:「哦!倒要請教了!」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第一,你的兩個夥計都不是當夥計的人物,他們那種宰羊的動作很可笑,是我所未曾見過的殺法——羊頭不見了,卻還在開肚剝皮!」

  他看了祈連海的雙手一眼,又道:「還有就是閣下的手指頭。我在喝著酒,你卻在我的桌面上以手指敲桌面,聲音雖然不大,但我已覺出桌子的震動,那是一個練過指掌功夫的人才有的反應!」

  指著一地污物,沙成山又道:「最令我疑心的就是你替我斟上的酒,那絕對不是窖藏十年以上的二鍋頭,你騙不了我!」

  姓析的雙肩一橫,道:「沙成山,你就是憑著這三件事猜想到我們會對付你?」

  一笑,沙成山道:「一個開酒館的人,他怎會只喝了幾杯酒就東晃西歪?難道你同我一起喝的是迷藥酒?這才是提醒我的主要原因!」

  祈連海怒道:「所以你便裝醉睡下了?」

  沙成山道:「不錯,而且我一直把酒堵在喉管下面。你應該發現我把雙腿翹起來的原因。天下哪有喝醉酒的人會是這種睡法?」

  祈連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沙成山道:「笑,有時候也是掩飾心中恐懼的最好方法,是吧?」

  祈連海突的收住笑,道:「果然大鏢客沙成山有一套,察微知漸,防患縝密,老夫從心眼裡佩服。如非受人之托,祈連海定交你這個朋友!」

  沙成山道:「受關天水之托,還是受江厚生之托?」

  祈連海道:「別管受誰之托,沙成山,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只可惜,嗯……你已走不出這間屋子了!」

  沙成山面色冷酷的垂下雙臂,道:「祈連海,你已失去殺我的機會,如果此時還以為你手中握著一對至尊,便大錯特錯了!」

  祈連海嘿嘿冷笑,道:「『彌勒鷹爪』威震江南半邊天,沙成山,你會知道祈大爺不是在唬你!」

  再看看前後兩道門的「秦關九條龍」,沙成山道:「這光景是一比十,你們的機會原本大過我!」

  祈連海沉聲道:「你在暗示我以多吃少?沙成山,江湖上攪和血腥的事原本如此,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事例比比皆是,當我們一起到了這兒,便把仁義道德拋諸九霄雲外他姥姥家去了!」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看來你們真的以為吃定我沙成山了!」

  祈連海道:「當然,你也有垂死掙扎的權利!」

  沙成山再看看兩道門的「秦關九條龍」,那面,錢超揮動手中虎尾鞭,吼道:「祈老,還同這王八蛋磨的什麼嘴皮子?殺!」

  就在姓錢的吼聲裡,拼湊起的一張桌子突然平地飛起,呼轟著直往祈連海撞去!

  「卡嚓」的爆裂響聲中,祈連海左掌已自粉碎的桌面上直往沙成山的前胸抓去,他五指箕張,宛如蒼鷹利爪,左掌未到,右掌跟著抓來,凶殘狠辣,兼而有之!

  沙成山旱地拔蔥而起,上半身背脊幾乎碰上屋頂!

  祈連海人生得肥碩,動作卻其快無比,在敵人雙臂疾展過來的剎那間,他猛的一個半旋身,右掌中途變爪疾往敵人面門抓去!

  沙成山明白,祈連海號稱「彌勒鷹爪」,如被他抓中,何異中了五把短刀!

  沙成山瀉落的身形平空橫移,已聞得祈連海大聲吼道:「殺!」

  吼聲中一支銀槍疾刺過來,持槍的於浩口中怒罵:「去你娘的!」

  「嗖」的一聲,槍尖自沙成山的頭皮擊空。那面,錢超的虎尾鞭已攔腰打來!

  小酒館的地方有限,前門的槍刺剛躲過,後門的虎尾鞭已夠上部位,沙成山的彎月刀便在此時疾出,錢超的面孔上立見鮮血飛濺,慘叫聲加上怒罵聲,姓錢的立刻不要命的直撲過來!

  半旋身,沙成山陡然疾送,「銀鏈彎月」灑出一片銀色光芒,姓錢的三鞭落空,人已怒旋身往牆邊撞跌,他一手摀住脖子,面孔扭曲著,顯然是活不成了!

  閃掠在破桌邊的「彌勒鷹爪」祈連海憤怒的吼叫道:「不要急躁,穩著,覷準了上!」

  正門口立刻閃出兩個大漢,雪亮的鬼頭刀交並成雙,對砍如鍘似的照上面便是一陣亂刀劈!

  沙成山側移身形,對方又是一槍扎過來,緊跟著從後門又是一把砍刀怒殺,四件兵刃佔滿了屋子的空間!

  沙成山一陣扭腰擺臀,口中一聲大吼:「寒江月刃!」

  屋子內狂烈的一陣極光暴展,好一陣金鐵撞擊聲,碎芒成片,光焰成束!

  於是,兩把鬼頭刀與一支銀槍勁急的射向屋頂,大砍刀噌的一下子紮在櫃檯上,未見鮮血噴濺,但四位老兄俱都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吸大氣!

  等到四個人撞歪了桌子,砸倒了酒罈,這才發現沒一個再動了,這時候,鮮血才緩緩的從各人脖子上流出來,剎時流了一地!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秦關九條龍」業已被擺平了五個。

  很顯然,如果再折騰下去,九條龍將變成九條死長蟲,不存活人!

  「彌勒鷹爪」此時已發覺不對勁了!

  他咆哮起來:「白尚勇,你同石大炮、蔡華、王尚沖四個分兩路,單鉤照他的下三路,石大炮拿鐵棍招呼他的腦頂門,蔡華的大刀砍他的背,王尚沖拿尖刀擋他的彎月刀,一圍起來,便一擁而上!」

  不等祈連海吼聲完,沙成山弓背挺腿,呼轟一聲便撞上了屋頂!

  屋頂是竹搭草蓋,豈能經得住他的一撞,立時便被撞了個大洞,沙成山雙足點向屋面擰身到了外面的場子上。

  祈連海抖著胖大的身子吼道:「追!」

  五個人分別從前後門撲出來!

  沙成山開口道:「姓祈的,沙某形勢大好,豈會此時撒鴨子?」

  祈連海第一個撲向沙成山,後面,手舞護手單鉤的白尚勇也呼吼著殺到!

  從後門追出的石大炮三人也紛紛躍到場上!

  祈連海冷酷的指指沙成山,道:「王八狗操的,你今非留下狗命來不可!」

  沙成山道:「可以,只要你能夠,就來拿吧!」

  沙成山憤怒的逼視著敵人。他已決心一路殺往川南了,因為他相信關天水沒有騙他,他也相信一定是川南龍爪門白良暗中算計他!

  是的,白良的主意打得妙,算盤子兒盤得精。他暗中擄去丘蘭兒母子,卻把自己導入歧途,以為是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的人暗中下的手,加上秦百年暗中也在打自己的主意,陰錯陽差的讓自己「誤入歧途」。只要能把自己坑害死,姓白的再殺死丘蘭兒母子,也算是報了白羊河喪子之仇了!

  沙成山一經想通此點,便快馬加鞭的走川南!

  這一路必定有凶險,至少白良就會設下暗樁!

  不料這頭一關竟然會是關天水暗中設下的,倒是大出沙成山意料了!

  此刻——

  忽聞得祈連海吼道:「白尚勇,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一經撲上,便各找要害下重手!」

  粗壯高大的石大炮好粗的一根生鐵棍,挾著轟轟之聲劈頭便往沙成山頭上砸去!

  跟著石大炮的便是側面蔡華的大砍刀從左上方斜往右下方砍向敵人背部!

  同一時間,王尚沖雙手舞刀指向敵人前胸——這是虛招,目的在誘出敵人的彎月刀!

  於是,護手單鉤圈起一縷冷芒,白尚勇貼地滾進,挾著一溜刃芒,便往敵人雙腿招呼過去!

  四個人配合的妙!

  當然,一經發動,四人齊動!

  四聲吼叫:「殺!」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喊出來!

  沙成山一聲斷喝:「殺!」

  又見一片極光暴展,沙成山宛如處在一堆火炮中央,未見他的身形閃晃,四件兵刃盡在他的四周彈跳不已!

  就在這時候,祈連海半聲不吭的騰空而起,那麼粗壯胖大的身軀,竟在空中三個空心觔斗,一下子便罩上敵人的頭。只見他頭下足上雙手箕張,蒼茫的夜色裡,宛如一片流雲掠到!

  沙成山等的就是這一刻!

  當祈連海把撲擊的方法毫無掩飾的說出來,他便知道祈連海的目的!

  是的,祈連海就是要白尚勇四人羈絆住沙成山,他想在沙成山全力對付白尚勇四人的時候一擊而中!

  然而,沙成山也有了主意,他不動身形,但迅速的擋過白尚勇四人的圍殺,果然發現祈連海掠到了頭頂上!

  沙成山力貫銀鏈彎月;據古丁暴吼:「寒江月落!」

  只見銀鏈彎月帶起晶亮的光焰,宛似打翻一大把寒冰似的雪花,無遠弗屆,無孔不入!

  就在金鐵撞擊聲剛剛響起時,那片極光冷焰中突然冒出一縷閃電,那麼神速的掠過空中。沙成山便在此時,一個觔斗掠出八尺!

  「砰」的一聲,地上激起塵土飛揚,祈連海像個不會武功的人一般,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上。他面孔扭曲,挫牙切齒,一手撫著流血的脖子,右手掌抖灑著漓漓鮮血,口中粗啞的吼道:「沙成山,你他娘的怎不殺了老夫?」

  沙成山看看跌撞出去的白尚勇四人,淡淡的道:「祈連海,受人之托往往也是為人做替死鬼。我不殺各位,但自信短期之內各位不會再找上我,你以為呢?」

  祈連海冷沉的道:「沙成山,你最好趁我們無還手之力的時候除掉我們,否則……哼!」

  沙成山道:「原來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敢問關天水許給各位的又是什麼?」

  祈連海怒道:「這不關你的事!」

  沙成山冷冷的道:「如果能以死而對姓關的履行承諾,除了一樣東西之外,怕什麼也不能對各位起作用!」

  流血一地的祈連海怒視著沙成山,白尚勇已開口道:「要殺便殺,何必囉嗦?」

  蔡華以刀柱地的站起身來,道:「沙成山,你說,你說我們為什麼會以死相拚?」

  沙成山緩緩的取出一包東西,他走近門口,藉著燈光的照射,道:「關天水可是許了你們這種藥物?」

  猛挺著上身又跌下去,祈連海厲吼道:「沙成山,你從什麼地方得到這種寶物的?」

  沙成山一笑,道:「這不是什麼寶物,而是專門用來控制人性的毒藥!」

  白尚勇大罵道:「放屁,提神壯陽之物會是毒物?你在胡扯淡!」

  沙成山道:「絕非胡扯淡。各位既識此物,必已食過不少,對吧!」

  祈連海一聲厲吼,道:「沙成山,老夫同你拚了!」

  然而祈連海未能站起身,氣得以血掌拍地!

  沙成山道:「各位的可憐,換取各位的活命。今夜我不殺你們,但要借各位的口傳話給關天水,早晚我會找上獅頭山去算總帳。沙成山的人頭是不會輕易被人宰割掉的!」

  祈連海喘了幾口大氣,道:「好,好,沙成山,你千萬要記住,下次我們再遇上,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會記著祈老的這番警告,但我也為各位擔心事!」

  王尚沖怒叱道:「你替老子們擔什麼心事?」

  沙成山道:「我擔心各位在沒有這種藥物的供應時,生不如死的罪是個什麼樣的痛苦哀號!」

  祈連海憤怒的道:「危言聳聽,可惡的東西!」

  沙成山道:「如果各位的傷勢能挺得住,我勸各位前往嵩山少林寺!」

  祈連海沉聲道:「老子們去少林寺幹什麼?那兒住了一堆和尚!」

  沙成山道:「項城退職捕頭方寬厚就在寺中,他是第一個深受此毒物之害的人,欲要證實,各位可以去問問方捕頭便不難明白了!」

  蔡華重重的道:「老子們不去少林寺,沙成山,我們更不會去找方寬厚!」

  祈連海也道:「走,我們立刻趕往獅頭山!」

  沙成山搖搖頭,道:「真是可憐,至死不回頭!」

  真夠淒慘,五個人沒有一人是完整的!

  沙成山自斟自飲,他對門口五個人包紮傷口、哀哀低叫並不去注意,對屋子裡死掉的五個大漢也不加理會,只是低頭吃著酒!

  祈連海一聲吼,道:「走!」

  沙成山望著外面,只見祈連海五人互攙互扶,跌跌撞撞的走入黑暗中,他才深深的吁了一口氣!

  半個時辰功夫,祈連海已同白尚勇四人匆匆的離開了這間小酒鋪子!

  此刻,沙成山想著的是丘蘭兒!

  更想著自己的兒子!

  是的,沙成山自己心裡明白,自己不該有老婆,當然更不該有孩子。然而當丘蘭兒投進懷裡,又為自己生了孩子,憑誰又能加以拒絕?

  一壺酒他一口氣灌下喉!

  於是,沙成山重重的一拳搗在桌面上!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15:40

第五十八章


  四更天剛過,沙成山便拍馬上路了!

  沙成山只在小酒館睡了兩個更次便上路。不是他不累,只因心繫丘蘭兒母子,他便再也睡不著了!

  現在,他來到入川的必經之地——流花蕩。

  流花蕩的入口濱臨著大江,沿著山道往前走,便是一座高山的大峽口,丈二寬的山道沿著山邊往山中延伸。這兒有些像三峽,但比三峽小多了!

  十八里山道到了一個山嶺上,再往山那邊,便漸漸離開了大江!

  沙成山頭一次來到川境,人生地不熟的拍馬到了大山裡。前面一大片老荒林子,在一道絕壁仞立的峽口,有塊巨岩上突然冒出一對老夫婦,男的手中柱著根竹杖,女的手中一管笛。

  二人見沙成山騎馬過來,便立刻躍落巨岩下,擋住沙成山的去路!

  沙成山一愣,但他旋即抱拳笑道:「原來是冷老前輩夫婦,真是想不到的事!」

  老者一聲苦吃吃的笑,道:「沙老弟台,我夫婦離開苗疆來到此地已半個月了!」

  沙成山愣了一下,道:「敢情是為我?」

  老者點點頭,道:「你應該知道!」

  這二人正是「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夫婦,那冷泉還背著一隻大麻袋,袋子蠕動不已,就是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沙成山立刻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也是一種令他憤怒的壓力。想不到要取他命的人,竟會連冷泉這種一方霸主也驅使來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冷前輩,找我有事?」

  一邊,冷老太粗聲的道:「三件事情,我們只有硬著頭皮來會你了!」

  沙成山道:「請問兩位前輩,是哪三件事情惹火了兩位前輩?」

  冷泉柱杖走近沙成山,道:「第一,你曾殺死我的女兒冷若冰,這段仇恨總歸要了結吧!」

  沙成山在馬上欠欠身,道:「前輩曾在鳳凰嶺下說過的,這件事從那時起不再提了,為何現在又要提起來?」

  老太婆嘿然一聲,道:「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再說那時候大家一心要對付江厚生,為了團結一致,我們便暫時把仇恨壓在心頭不提,可沒有說永遠不提!」

  一怔,沙成山心中十分不舒服!

  淡淡的,沙成山又問:「第二件又是什麼?」

  冷泉又是一聲浩歎,道:「沙成山,你明知道戈二成已是老夫的門婿,為何出手傷得他至今還躺在床上?」

  沙成山道:「前輩,是柳仙兒與戈二成一心要我的項上人頭,我為了自保才出手,怎能怨我?」

  一邊的老太婆嘿然冷哼,道:「仙兒夫妻是對我老兩口的一番孝心,可恨你竟然出手幾乎要他的命,這不等於要仙兒當寡婦?沙成山,你太惡毒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他二人為了孝順二位,就要來取我的頭,前輩,這未免太霸道了!」

  想起戈二成率柳仙兒與「大漠七虎」攔殺自己,而柳仙兒一反過去對自己的愛戀,一心想割下自己項上人頭之事,沙成山便恨得咬牙切齒!

  冷泉道:「沙成山,我很為戈二成的忠心而感動,更為你的殘酷而齒冷!」

  沙成山道:「那麼,第三又為的是什麼?」

  冷泉莊重的向東方一抱拳,道:「第三,是為了報答虎躍山莊的秦老爺子!」

  沙成山道:「你終於先說出是虎躍山莊秦百年在暗中謀我項上人頭了!」

  冷泉道:「不錯!半個月前,老夫也不敢說出是秦莊主的意思!」

  沙成山道:「為什麼?」

  沙成山想起這兩個月謀他人頭的人,誰也不肯說出何人在要他的人頭,直到最近,他才判斷出是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在算計他!

  又聽冷泉道:「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老夫是為了秦莊主一而再的贈予寶物,才破例為他挎刀走出苗疆。沙成山,這便是我們要找你的第三個原因!」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諒解。按江湖規矩,此三件中的任何一件,便足以令二位前輩向沙某索命了!」

  老太婆沉聲道:「沙成山,那就下馬一搏吧!」

  沙成山在馬上一抱拳,道:「二位前輩,我們可否打個商量?」

  冷泉道:「商量?」

  沙成山道:「是的,強梁不如商量,我們可以坐下來商量,如何?」

  冷泉看了老太婆一眼,只聽老太婆道:「沙成山,你的刀快,但老婆子不相信你的嘴更利。你想怎麼商量?」

  沙成山道:「沙某只是讓二位把決鬥的日子展緩數天,且等我從川南歸來,如何?」

  冷泉沉聲道:「你這不是商量,而是如意算盤。你應該知道,我老倆口已在此山中窩了半個月,至今方等到你,怎好再等你幾天?」

  老太婆也吼道:「如果你不來,難道要我們一直在此地等下去?」

  沙成山道:「如果二位答應,沙成山必有回報!」

  冷泉又看了老太婆一眼,道:「回報?」

  沙成山道:「請問二位前輩,剛才所言,曾受秦百年兩次厚贈,都是些什麼東西?」

  冷泉撫髯得意的道:「一是那鬆筋活血貫通經脈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另外便是促使精神更加旺盛的靈丹妙藥,晤,那真是一種仙丹!」

  笑笑,沙成山遂取出身上的那包東西攤開來,且緩緩自馬上躍下地,道:「敢情是這種藥物吧!」

  冷泉雙目暴睜,道:「你怎會得到這種靈藥?」

  沙成山道:「這是三江幫幫主所贈。二位前輩,你們真的不知道這是一種毒藥?」

  老太婆大怒,道:「放屁,什麼毒藥?我們又上了誰的當?我老太婆練毒入髓,先練神功逼出毒物,再服此藥功力大增,這會是什麼毒?」

  沙成山道:「什麼毒藥我並不知道,但項城退職捕頭方寬厚深受其害,二位前輩如果不信,何妨前往嵩山少林一行,到時一問便知!」

  冷泉又看看老太婆,兩個人面上立現得意之色,忽然間二人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笑得突然,令沙成山一怔!

  笑得怪異,沙成山看不出有何值得二人發笑之處,相反的,他們應該感到驚訝與慌張!

  收住大笑,冷泉道:「沙成山,你以為你很聰明?」

  老太婆也得意的道:「沙成山,你以為我們很笨?」

  沙成山迷們的道:「誰聰明誰笨我不敢說,二位只要去一趟少林寺便明白了!」

  冷泉一聲怪笑,道:「何用走什麼少林寺,我老實對你說,如要使功力更上層樓,就必須先服這種靈藥,等到半年之期一到,秦百年自會贈我們另一種靈藥,到時候我們能身輕如燕,力大無窮,舉手投足間便會幻化出奇招異式。沙成山,你枉費挑撥離間之心了!」

  這段話令沙成山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關天水的話會是真的?

  怔了一下,沙成山道:「二位前輩,我還是以為這是秦百年或江厚生的一項陰謀,大家不可不察!」

  冷泉道:「要查也是以後的事,眼前要對付的是你。沙成山,江湖上本來就是這回事,今日你落在老夫手中,便死了也不冤枉!」

  冷老太婆怪笑道:「看到你,沙成山,我便想起我的女兒冷若冰。她是那麼順從人意,又是那麼的心靈性巧。為了我二老,她寧肯去當秦百年的妾,謀取那『百竅神功秘籍』,可恨你竟受那秦百年利用而殺了她!沙成山,你償命來吧!」

  她「吧」字出口,一支鋼笛已到了沙成山面門!

  沙成山眉頭微晃,閃過敲來的鋼笛。那邊,冷泉的竹杖已「忽」的一聲往腿上掃來!

  這兩位老人出手平實無奇,但卻勁頭十足,看來並無多大變化,實則招招都是精奇的怪招!

  沙成山暴閃出三丈外,急切的道:「二位,看樣子,你們是打定主意豁上老命了?」

  用力一點頭,竹杖繞在空中,冷泉道:「從開始到現在,這個主意便一直沒變過!」

  老太婆已從斜刺裡掠來,鋼笛一橫,一縷藍汪汪的暗器已自她的笛管中打出來。暗器已出,她才冷冷的道:「江湖上能令我二老出馬者,沙成山,你是第一人!」

  猛然一聲怒叱,「銀鏈彎月」撒出一片冷焰,毫光未已,沙成山已閃掠在兩丈外,方見冷芒消失!

  冷老太一聲怪叱,道:「你再看我的五毒針!」

  沙成山不退反進,只見一輪極光展現,空中響起細小的叮叮之聲!

  響聲不絕裡,老太婆一聲淒叫,流著一片鮮血往岩石邊上撞過去!

  冷泉大怒,舞起竹杖如影隨形的打過來!

  沙成山側身反擊,空中又是一連爆響。冷泉一個鷂子大翻身落到老太婆身邊,道:「老伴,你傷在哪裡?」

  老太婆卻指指沙成山道:「難道你小子身上穿了金縷衣?還是練過鐵布衫?為何我的毒針暗器……」

  沙成山淡淡的舉著銀鏈彎月刀,伸出一指在刀上抹拭著,只見不少細如牛毛的毒針,從上面落下來!

  老太婆看了冷泉一眼,道:「老頭子,一不做二不休,我們以毒物先困住地,再想法子取他的人頭!」

  重重的點點頭,冷泉取出一包藥粉,道:「你肩頭傷得不輕,快用藥壓住!」

  沙成山看的真切,他為這二人老來尚且如是彼此關懷而動心!

  是的,如果自己與丘蘭兒也能活上這把年紀,也能彼此關愛,那該是多麼幸福?

  就在沙成山一怔之間,只見冷泉已解下背的布袋,他毫不遲疑的打開來!

  沙成山幾乎看得想吐出來,忙不迭向後躍退三丈外,雙目直翻白瞪眼!

  只見那只布袋內傾出十幾條小赤練蛇,還有一大批半尺長的毒蜈蚣,深藍色的巨大蠍子有數十隻,長滿一身黑毛的巨蜘蛛也有七八隻!

  這些東西剛抖落在地,冷泉便尖聲怪叫:「阿叱卡!阿叱卡!嘿嘿嘿,阿叱卡!」

  這聲音刺耳難聽,冷泉曾在鳳凰嶺上施展過這種怪異的聲音驅使虎頭蜂!

  冷泉手提布袋大步往沙成山逼去!

  布袋內仍有不少毒物,已落在地上的毒物其快無比的便往沙成山身上躍去,連那些毒蠍也發出沙沙沙的響聲向他爬去!

  沙成山幾曾遇到過這種場面?也算頭一回領教「毒王」冷泉的絕招!

  面前一片毒物箭一般的往沙成山噬去!

  本能的,沙成山騰空而起。半空中他剛旋動身形,忽見毒王冷泉伸手在布袋中摸了一把毒物!

  沙成山尚未看清楚,已有一片烏雲般的小蟲在身下飛舞,他知道這些都是苗疆特有的飛蛭,一旦叮上人,不把它全身劇毒放盡,便死不鬆口!

  掠在半空中的身形陡然橫翻,沙成山一聲怒吼:「殺!」

  只見「銀鏈彎月」撒出一片毫光,立刻聽得落雨般的聲音,一大片黑點往地上落去!

  大步走在地上的冷泉不躍不掠,口中連連狂吼:「阿叱卡!嗚!呵叱卡!」

  就在他的叫聲裡,又是一連兩把毒飛蛭撒向敵人!

  沙成山足尖點地再起,空中又是七個橫翻,衣袂飄閃,帶起縷縷旋風捲揚!

  令人吃驚的是地上游動的赤練蛇毒蜘蛛等,也跟著敵人的身形昂首追去!

  那冷泉一副莊嚴寶相,滿面僵硬,雙目赤紅,一手提著布袋,一手往空中揮動,光景如同大將軍指揮百萬雄兵,令人驚歎不已!

  沙成山駕馭一片刀芒,半個身子幾乎消失在冷焰中,就在突然壓左肩往左閃掠的同時,口中厲聲:「寒江月刃!」

  一片冷焰突然自中央閃出一縷毫光,流星般的帶過敵人身邊,也撩起一片血雨,「毒王」冷泉「啊」了一聲,身子便往地上歪去!

  沙成山一足踏在草叢中,正欲騰身再起,左腿突然一麻又痛,知道有毒物咬中,不及細看便一掌拍去,「叭」的一隻毒蜘蛛被他打得一團黑漿!

  冷泉歪在地上看的真切,口中嘿嘿尖聲道:「沙成山,你死定了,嘿……」

  巨石邊的老太婆見冷泉肩上冒血,急急的忍著痛苦撲過來,她尖聲道:「阿泉!阿泉!你不能死呀!」

  猛的抹去一把鮮血,冷泉道:「老婆子,我還死不了,你看吧,沙成山死定了!」

  沙成山腿上被咬,已無心再戰,騰身落在馬背上,狂吼著拍馬疾馳!

  五丈外他回頭看,只見冷泉把布袋口張開,滿地的毒物,便在他的尖叫聲裡往布袋中游去!

  已經馳出十幾丈了,沙成山隱隱聽得「毒王」冷泉沉聲道:「至少我們有個交待了!」

  沙成山心中驚訝,冷泉難道也受人控制?

  腿上被咬的地方麻辣辣的痛,沙成山全身開始發冷。那麼一隻大蜘蛛,其毒必然了得,聞得冷泉的話,沙成山心中發急!

  拍馬深入大山中,沙成山遙望遠方,荒林峭壁不見人煙。本想脅迫冷泉交出解藥,卻見滿空毒飛蛭,滿地更是各種毒物,只好作罷。如今這一脫離,只怕真的應了冷泉的話——死定了!

  全身開始顫抖,沙成山閃晃在馬背上,希望很快的找到個小市鎮!

  然而他失望了,前面翻過一道嶺又是一片大荒山,不要說市鎮看不到,連住戶人家也沒有!

  一棵遮天老松樹下面,沙成山落下馬!

  他拉開褲管仔細看,嚇了一跳,一條腿已是烏斑黑的粗了一倍多,這是一條人腿,比個馬腿還要粗!

  鼓漲的黑肉幾乎把皮崩裂,沙成山痛的呲牙咧嘴。他遙望遠山,想著丘蘭兒母子,想著白良可能用什麼惡毒的方法在折磨著她母子……

  咬咬牙,沙成山立刻又爬上馬背往前趕!

  又是一道山嶺過去了!

  突然,迎面的山道上出現兩個騎驢子的老者。兩個老人盤坐在驢背上,上身旋晃著正在嘻嘻哈哈的說笑!

  沙成山如見親人般立刻迎上前去!

  於是——

  雙方都怔住了……

  馬不走,驢不動,三個人張口結舌!

  「你……沙成山……」

  「你們……扁老……」

  是的,兩個人中的一位正是「千面老人」扁奇!

  這真是太巧了,沙成山「吁」了一口大氣,緩緩的自馬背之上滑落地面!

  扁奇大驚,道:「你怎麼了?」

  另一老者淡淡的道:「老扁,他就是你說的沙成山?大鏢客沙成山?」

  扁奇已下了驢背,聞言回頭道:「不錯!」

  那老者道:「他中毒了!」

  扁奇大驚,道:「老小子,既知他中毒,還不快點下來救治?」

  沙成山雙目已開始灰暗,雙唇顫抖得厲害,他迷惘中問扁奇,道:「扁老,這位前輩貴姓……大名?」

  扁奇指著老者,道:「難道你忘了?我離開方家集不就是趕往苗疆去找一個人嗎?」

  沙成山雙目一睜,挺起上身,道:「藥老子前輩?」

  重重的點點頭,扁奇道:「不錯,你猜對了!」

  沙成山晃晃昏沉沉的腦袋,仔細的看著走近身邊的老人,只見此老一襲灰衫,足踏芒鞋,肩上掛了個粗布褡子,頭頂著斗笠,白髯飄胸,瘦骨嶙峋,未開口先是一聲哈哈笑!

  沙成山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道:「我……有救了!」

  迷迷糊糊裡,沙成山的口中一陣沁心的涼,便知道是藥老子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藥丸!

  一邊,扁奇老人接過藥老子背的粗布褡子。

  那藥老子小心的取出一包半尺長的細針,他手法急又快,一連十一針分別扎入沙成山的左腿上面,自言自語道:「這是被苗疆毒蜘蛛所咬,如不及時救治,一個對時也活不過!」

  沙成山已感到那股子麻又痛的味道在減退,用力的睜開雙目,只見被咬的地方已開始往外流黑水。那藥老子雙手在大腿上推拿著,又把一包粉藥撒在傷口!

  扁奇一旁問道:「沙老弟,你怎麼會被毒蜘蛛咬傷的?」

  沙成山歎了口氣,道:「我遇上『毒王』冷泉夫婦,二人忘了我曾幫過他們的忙,一心跟我算舊帳……」

  沙成山咬咬牙,又道:「依我看來,他們算舊帳是假,被人利用倒是真的!」

  扁奇一怔未開口!

  藥老子驚奇的道:「你這位沙老弟,該不會認錯人吧?

  真的是百毒門主夫婦?」

  沙成山已感覺舒服多了,聞言點點頭,道:「錯不了,我是第四次同他們碰面!」

  藥老子道:「沙老弟,你太幸運了!」

  沙成山已被毒物咬得幾乎喪命,聞言笑哈哈的道:「藥老此話何意?」

  藥老子已開始拔出長針,一邊正經的道:「我老實告訴你沙老弟,百毒門主冷泉乃我苗疆第一奇人。他會一種驅使毒物的口訣,只要他一聲呼叫,天下任何毒物都會迷於他的召喚,供其驅使。那冷泉有個百毒袋,能裝天下各種毒物,而且互不侵犯,如同一類。你是怎麼只被咬上一口而躲過他那成千上萬毒物的?真難令人相信!」

  沙成山道:「別的毒物不足懼,倒是冷泉袋中成千上萬的毒飛蛭,叫人難以防範!」

  扁奇道:「以後如再遇上,你還是躲著點!」

  一條瘀腫的粗腿漸漸有了血色,沙成山道:「藥老,我的這條腿……」

  仔細的看了一下,藥老子道:「你得找地方歇上一天,等到消腫之後方無大礙!」

  沙成山道:「深山之中歇腳不如慢慢趕路!」

  搖搖頭,藥老子道:「不能!你應該知道,凡是腫脹,便是有毒侵入。毒未退盡,腫脹自然不會消失。萬一餘毒攻心,怎麼辦?」

  沙成山歪在岩石上,扁奇道:「沙老弟,你剛才說毒王冷泉被人利用,是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扁老難道忘了方家集的方寬厚?」

  扁奇道:「我當然沒有忘,那天我們同『千草老人』張愛寶在平安客棧裡就是為他才商定的——我來苗疆找藥老子,你在方家集附近找丘姑娘!」

  沙成山道:「二位老人家,我長話短說,如今的冷泉,只怕也已中了秦百年所贈的毒藥了!」

  藥老子一怔,道:「老夫在苗疆的時候,曾聞得百毒門中弟子傳出話來,說他們門主練了『百竅神功』,身上中的毒已除,已能起身運功,沒聽什麼毒藥……難道……」

  扁奇立刻問沙成山:「你快說清楚,當初不是只有方寬厚中了毒嗎?怎麼……」

  沙成山道:「這些天我已探得服過秦百年所贈的毒藥之人,除了方寬厚,尚有『無憂門』少門主花郎,『三江幫』幫主聶虎,如今更發現百毒門門主夫婦也中了毒藥!」

  藥老子立刻問道:「快告訴我,如今冷泉夫婦在什麼地方?」

  沙成山指著身後遠山道:「怕在五七十里外了!」

  藥老子立刻對扁奇道:「沙老弟已無大礙,我們快去追冷泉去!」

  扁奇道:「找冷泉幹什麼?」

  藥老子急切的道:「找他要那毒藥呀,我如果不認清楚是什麼毒藥,如何配藥治有毒的人?」

  沙成山聞言,忙搖搖手道:「不用去找冷泉,那藥我身邊就有!」

  他此言一出,藥老子已手舞足蹈的歡笑起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16:19

  藥老子一生酷愛藥草,對於天下各種草藥,他幾乎都已發瘋似的加以研究。當扁奇在苗疆找上他的時候,初時他還不相信,但扁奇說得活靈活現,令他無法忍受,於是便收拾一番跟著扁奇往中原走來!

  不料大山裡碰上沙成山,且又救了沙成山!

  扁奇正欲跟著藥老子走,聞得沙成山的話,立刻蹲在沙成山面前,道:「沙老弟,你是從哪兒弄的?」

  沙成山道:「三江幫幫主聶虎給的!」

  扁奇一笑,道:「聶虎會捨得把這東西讓人?」

  沙成山道:「聶虎只吃了半個月,中毒不深,他在聞得利害之後,便不再服用,這才給了我一些,希望我借此喚醒服毒之人!」

  藥老子已迫不及待的伸手,道:「快拿來!」

  沙成山伸手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藥老子如獲至寶的拿在手掌上,滿面含笑的又掏出一粒赤紅色藥丸,對沙成山道:「快服下這顆紅丸!」

  沙成山一怔,道:「這紅丸又是什麼?」

  藥老子道:「我以此百毒不侵紅丸相贈,換取你的這包毒藥。你服了此丸,便可立刻上路!」

  沙成山大喜,立刻張口吞入腹中!

  扁奇憤怒的指著藥老子道:「好個老小子,你原來還留了一手,什麼意思?」

  藥老子道:「這有什麼好咋唬的?我已救了他,為何再糟蹋我的寶貝靈藥?如今他拿出這包毒藥供我研究,我有感於他的至誠,才以此丸相贈,你窮嚷嚷什麼?」

  沙成山服下紅丸,忽然天旋地轉,不旋踵間,便張口吐出一堆污物,鼻涕眼淚也流出來!

  扁奇拍手歡叫,道:「好了,好了,應該沒事了!」

  藥老子沉聲道:「中了那麼點毒,服下我的寶丹,等於牛刀殺雞,他當然會立刻好了!」

  是的,沙成山在一陣嘔吐之後全身鬆散如溫水沐浴,他晃晃腦袋,笑道:「好了!」

  說完拉起褲腿,真是玄又妙,腿也完全復原了,不由得抱拳道:「多謝!多謝!」

  扁奇道:「傷已痊癒,沙老弟要往哪裡去?」

  咬咬牙,沙成山道:「川南!」

  扁奇道:「川南尚有數百里,你去川南幹什麼?」

  剛才沙成山中了毒,變得昏昏沉沉的,此刻毒已除盡,便立刻對扁奇道:「扁老不知,原來丘蘭兒母子二人是被『川南龍爪門』的人擄走,害我至今才知道!」

  扁奇大驚,道:「真難令人相信,『川南龍爪門』距離方家集超過千里,『龍爪門』會暗中派人遠道潛來,真叫人想也想不到!」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當初我也是這麼想。丘蘭兒在方家集失蹤,人應該在方家集方圓百里之內,豈料竟會在千里之外的川南!」

  一邊,藥老子已緩緩的坐下來,他已打開那個小紙包,邊聞邊嘗,已入忘我之境!

  扁奇道:「沙老弟,容老夫這就替你易容,你再往川南龍門行事,也方便多了!」

  不料沙成山搖搖頭,道:「不,我要以沙成山的本來面目,堂堂正正的救出蘭妹母子。我如果真的連自己老婆也保護不了,連她母子也救不出來,乾脆同她母子二人死在一起算了!」

  深深的歎口氣,扁奇道:「容老夫同你一起吧,沙老弟,至少在某一方面我還能助你一臂!」

  沙成山想了一下,道:「扁老應該為大局著想,先與藥老子老人家趕往方家集!」

  扁奇搖搖手,道:「不,我陪你去!唉,丘姑娘是老夫此生中見過的最善良的姑娘,我一定要去!」

  忽然,藥老子大笑起來……

  笑聲引起扁奇與沙成山的注意,二人立刻走過去,只見藥老子雙手捧著那紙包笑道:「奇藥,奇藥,真是人間少有的奇藥!哈……」

  沙成山愣然不知所以!

  扁奇沉聲道:「什麼奇藥?你別賣關子,快說清楚!」

  藥老子把斗笠往腦後推了推,指著掌中那包藥,對沙成山道:「老弟,這藥老夫有生第一次看到,雖不知其名,但卻知道這藥具有鎮痛功能。你們等老夫一月,我立刻回轉苗疆深山去調配,一月之後,方家集平安客棧中,老夫必給二位一個交待!」

  藥老子說走就走,拉過他騎的小毛驢便跨上去,笑道:「二位,一月後我們平安客棧見面,不見不散!」

  說完便喜孜孜的走了!

  藥老子那種嗜藥成性的表情,看得沙成山稱奇不已!

  「易容大師」扁奇並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笑笑,緩緩的拉過小毛驢對沙成山道:「走吧,別管他。他說一個月,準定會按時前往。我們先往龍爪門救丘姑娘要緊!」

  提到蘭妹,沙成山立刻試了試全身骨節,他聳動雙肩,全身發出咯崩響……

  扁奇笑道:「走吧,藥老子說你全好,你便一定好了。

  此去龍爪門,你倒是要多加小心了!」

  沙成山已覺得全身十分輕快,立刻跨上坐騎,道:「扁者可知道龍爪門在川南的勢力?」

  扁奇道:「聽說過,姓白的在川南經營龍爪門已有三十年之久,組織龐大,勢力雄厚,並不比無憂門或百毒門稍遜,只是……白良這人性情孤傲,十分難以對付!」

  沙成山冷傲的道:「如果蘭妹真被白良老匹夫坑死,沙成山必將卷他的香壇,踢他的堂口,殺他們個雞犬不留!」

  扁奇歎口氣,道:「沙老弟,仇是要報的,但我老人家勸你,不必涉及無辜,只找白良本人足矣!」

  沙成山面上殘酷的一笑,道:「蘭妹何罪?嬰兒何罪?

  他們既然下得了手,我又有何仁慈可言?」

  一馬一驢往大江邊上馳去,半晌,扁奇老人道:「過了大江便人龍爪門地界,沙老弟,你有什麼打算?」

  沙成山道:「直闖龍爪門總壇!」

  搖搖頭,扁奇道:「老夫以為不可!」

  沙成山道:「扁老此言,莫非已有計劃?」

  一笑,扁奇道:「談不上什麼計劃,但一般而言,如果單憑你我直闖龍爪門總壇救人,那將是十分不智的一件事情!」

  沙成山道:「扁老的意思?……」

  扁奇撫髯望著大江面,道:「沙老弟,你可曾想過?丘蘭兒母子如果真的落入白良之手,他必然把她母子囚在一個十分隱秘而又戒備森嚴的地方,目的就是等你找上門去,他好以她母子性命逼使你束手就縛。情況如到那步田地,沙老弟,你大概只有死路一條……何如不去的好?」

  半晌,沙成山咬咬牙,道:「扁老,我未曾想這麼多。

  這倒是一個難題了!」

  扁奇道:「所以我以為我們事先應合計合計。我老人家以為,應以智取為手段,武力作後盾!」

  沙成山道:「扁老,想起年前白良為了替他兒子白快活報仇,曾約了當今江湖六大高手中途攔殺我,那時候我已知道姓白的是個難纏人物。但絕對想不到他會一直派人在暗中伺機對我報復。山高路遠,他竟然千里之外把丘蘭兒母子擄來川南,太出人意料了!」

  扁奇道:「既然已經知道是白良擄了丘姑娘,我們首先應該查出丘姑娘被白良囚在何處。這樣做有兩個好處!」

  沙成山道:「請扁老指教!」

  扁奇笑笑,道:「真是當局者迷!」

  沙成山道:「且已迷昏了頭!」

  又是一聲笑,扁奇道:「第一,我們尋找丘姑娘下落的好處,在於證明關天水對你說的是否真情!」

  沙成山厲聲道:「難道姓關的還敢欺騙我?」

  扁奇道:「人嘴兩張皮,說話有動移,誰敢保證姓關的不是把你誘到你的仇人身邊要你的命?」

  沙成山道:「他敢!」

  扁奇道:「為什麼不敢?沙老弟,江湖上不奸不能活,不狠難生存。姓關的把你支來川南,白良豈肯輕易放過這種良機?如果你死在川南,關天水與龍騰虎躍二莊便拍手哈哈笑。如果你命大再找上門,他會用另一種方法,說出另一個道理,叫你疲於奔命而拿他沒轍。沙老弟,你說這會不會有可能?」

  沙成山怔住了……

  扁奇一笑,又道:「當然,如果姓關的消息可靠,我們沒有白跑這一趟,那便更應該先查出丘姑娘母子二人的下落,下起手來也容易多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好,沙成山一切聽扁老的,只要能救出丘蘭兒母子,我什麼都聽你老的!」

  驢背上撫髯哈哈笑,扁奇道:「過了江,你先找個小店住下來!」

  沙成山道:「扁老的意思是不和我同行了?」

  扁奇道:「分開來辦事方便!」

  江面上刮來一陣風,吹得沿岸一排老柳直顫抖,一艘單帆渡江小船便靠在柳樹岸邊!

  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剛到江邊,從船上躍下個壯漢,赤著雙足笑迎上來,道:「二位是過江的?」

  沙成山望望帆船,道:「不錯!」

  立刻又從船上跳下個大漢,兩個人分別拉過馬與驢。船上一個老者推出五塊大木板!

  兩個年輕的船夫分別將馬和驢拉上船,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坐在船艙內!

  就在這時候,船老大伸頭到艙內,笑瞇瞇的皺紋堆滿額頭,道:「二位客官,過江是往那個市鎮?去豐都我便把船往東駛;要去長壽,那得往西了!」

  沙成山一怔,心中暗忖,一個是豐都,另一個又是長壽,不由冷冷的逼視著船老大!

  扁奇笑笑,道:「船家,我們是到川南拜訪老友,他的地方我不便說,因為……因為……」

  船老大怔了一下,扁奇立刻又接道:「我這位老友叫白良,過了江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不料船老大一聲哈哈,道:「原來二位是白老爺子的至友,真是失敬,失敬!」

  扁奇看了沙成山一眼,又對船老大道:「船家也知道白當家?」

  船老大笑笑,道:「豈止是知道!二位,白老爺子的總壇就在豐都。我立刻放船過江,二位且坐,我為二位燙壺酒去!」

  船老大回頭便高聲道:「解繩子拉帆了,放船東方,船往豐都啦!」

  一口川南官話,卻是船老大唱出來的!

  沙成山暗中向扁奇點點頭!

  扁奇道:「沙老弟,可知白良心目中最令他銜恨的人是誰?」

  沙成山道:「非我莫屬!」

  扁奇道:「他為了報仇而邀約六大高手卻未能把你擺平,這是恨上加恨。一個人行恨至此,便會無所不用其極了,所以……。」

  艙外有了足聲,扁奇立刻閉口不言!

  只見船老大提了個錫壺,一盤乾果,兩隻酒杯,笑道:「二位爺子慢慢用,小老兒不打擾了!」

  沙成山接過酒笑笑,他望著船老大走去,這才低聲問:「扁老的話……」

  扁奇撫髯一笑,道:「且等過了江,我先往豐都,你便找個地方等我,千萬不可莽撞行事!」

  點點頭,沙成山道:「只一過了江,我便不與扁老走在一塊,免得被龍爪門的人看出你我是同伴!」

  扁奇道:「這樣最好!」

  沙成山與扁奇二人把一壺酒喝完,單桅帆船已開始落帆,豐都城已遙遙在望。

  等船靠上岸,兩個年輕的把沙成山坐騎拉上岸,扁奇卻站在船頭望著江面水上的一條怪船驚異不已!

  沙成山躍上馬背回頭看,見扁奇未下船,以為扁老是要自己先走,便拍馬往前馳去。

  扁奇正自發怔,船老大笑道:「老爺子,你的夥伴走了,你怎麼不下船?」

  扁奇回頭一笑,摸出一塊銀子塞在船家手中,便也匆匆的走下船跨上驢背!

  望著扁奇與沙成山絕塵而去,船老大嘿嘿冷笑起來……

  單桅船靠在一道石堤邊,船老大對兩個夥計道:「魚兒入網了,你們在此等我!」

  船老大正要下船,一個夥計道:「齊爺,你不會弄錯吧?他們是兩個人呀!」

  船老大回頭冷笑一聲,道:「雖是兩個人,但那個年輕的模樣與狄爺交待的樣子十分像,你們知道什麼?也許那傢伙約來個幫手呢?」

  另一夥計又道:「可是,齊爺,他們說是門主的朋友,又說過了江便會有人接他們,只是……」

  「只是人已過江,卻沒有人來接他們!」姓齊的老者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們看著船,我去去就回來。管他是不是,把消息送到總壇再說!」

  船老大匆匆的走了!

  沙成山拍馬到了一處小土岡,官道旁邊有一家小飯鋪子,沙成山看看遠處的城門,便在這家小飯鋪前面下馬。

  他剛剛走進去,扁奇便騎著小毛驢往豐都城而去!

  兩個人只對望了一眼,彼此暗暗點點頭!

  沙成山剛在小飯鋪內坐下來,有個老頭兒衝他走來,笑道:「你是喝茶?還是吃飯?」

  沙成山道:「來壺茶吧!」

  老者望著沙成山,道:「你是剛剛過江來的吧?」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老者提來一壺茶,笑笑,道:「川人愛喫茶,川南人更會喫茶。客官,你嘗這鐵觀音,好哇!」

  沙成山湊著茶杯聞了聞,笑道:「不錯,味道是香!」

  真怪,一個年輕人匆匆走出小飯鋪,很快的趕往五里遠的豐都城,沙成山沒有注意!

  是的,沙成山並未去注意一個不相干的人。除了趕往豐都城中的扁奇老人之外,他不會去注意任何人!

  川南的豐都城就在大江岸數里處,城高六丈七,四周灰黑磚城牆,遙遙望去,宛如森森幽靈城堡。

  然而豐都城卻又十分熱鬧,水旱碼頭,熙來攘往,北貨南運,山貨入關,都是以此地作為貨物的轉運點及交流處。

  因而也造成了這豐都城有些兒畸形的鬧囂與擁塞。

  火紅的日頭偏西,熱鬧的街市正濃,茶館的說書人口沫飛濺正在說今道古。就在這時候,一個老人家騎著一頭小毛驢進得城來!

  是的,「易容老人」扁奇正往東後街走!

  小毛驢甩動著尾巴,翻動四蹄往前走,扁奇心中已想好了說詞!

  他剛剛繞往一條小街,遠處一個廣場上,有幾個身穿白衣的大漢正在往幾輛大車上裝東西,光景是要運送什麼貨物出門了!

  廣場一端,好高大的門樓子,往後看,櫛比相連的屋脊,飛簷重角的高樓,氣派萬千又莊嚴。

  就在高大的門樓下面,橫門媚上一塊巨額大匾:「龍爪門」。

  那是三個半人高的篆體金字,扁奇在廣場這邊就已看到了!

  門樓下面站了七八個大漢,中間一位留山羊鬍子的灰髮老者,雙手叉腰,身著紫色夾袍,滿面孤傲的看著廣場上的壯漢們奔忙!

  扁奇的出現,令門樓下面的人齊齊看過來,有個高大怒漢已大步迎上來,這人只是橫橫手,便粗聲道:「老人家找誰?」

  扁奇笑笑,道:「找你們當家的!」

  粗漢回頭看去,又道:「老人家認得我們當家的?」

  扁奇道:「白門主的大名何人不識?」

  粗漢猛然一愣!

  高門樓下面,灰髮老者沉聲道:「朋友,你找白某人何事?」

  扁奇舉頭望去,忙抱拳道:「莫非你就是白門主?」他頓了一頓,立刻又笑道:「果然是白門主!」

  灰髮老者正是白良!

  「鐵爪」白良已緩緩走下台階,道:「老兄是……」

  扁奇哈哈一聲洪笑,道:「老朽如果改裝易容成虎躍山莊的大總管伍大浪,白門主就會認識我了吧?」

  白良雙眉一揚,笑道:「你就是『千面老人』扁奇扁老爺子?」

  重重的點點頭,扁奇哈哈一聲笑,道:「白門主總算猜對了,哈……」

  白良立刻想起去年與「冷面豹」貝海濤二人前往龍騰山莊弔祭江厚生兒子的事。

  當時因為江厚生抓不到沙成山而把前去弔祭的各路英雄陷在山洞的地牢內,若非扁奇巧扮成虎躍山莊大總管伍大浪,及時救出各人,他們早已冤死多日了!

  一念間,白良又想到那次事件中,明明是扁奇與沙成山二人合力救出群豪,顯然扁奇與沙成山是一路!

  白良心中有了主張,伸手一讓,道:「扁老,請廳上待茶!」

  扁奇也不客氣,立刻跟著白良走入門樓內!

  只聽白良問道:「扁老從哪裡來?」

  扁奇道:「獅頭山。」

  白良道:「虎躍山莊?」

  扁奇此刻發覺這「虎爪門」總壇果然氣宇非凡——一個大院子裡假山綠石小橋流水,滿院奇花招來群蝶飛舞,繞上迴廊,更是雕樑畫棟,莊嚴非凡而氣派豪華。扁奇聞言,一笑,道:「白門主很意外嗎?」

  白良呵呵一笑,道「是有點意外,因為……」

  扁奇道:「因為老朽上次巧扮伍大浪之事?」

  笑笑,白良道:「不錯,秦百年能不追究?」

  搖搖頭,扁奇道:「凡大人物是不計小節的。上回秦百年之出面,化去一場干戈,今老朽很是佩服。他是大人物,當然也就不再追究了!」

  白良與扁奇相對坐在大廳上,白良已命人送上香茗。他看了扁奇一陣子,笑道:「秦老爺子可好?」

  點點頭,扁奇道:「好,而且老朽也帶來了秦莊主向白門主問候之意!」

  白良點點頭,道:「秦百年果然不愧『武林老爺』,他是說話算數的人物!」

  扁奇道:「白門主指的可是那半部『百竅神功秘籍』?」

  白良道:「不錯,而且不久之後,老夫也收到了,果然是一部寶書,白某已覺功力精進不少!」

  扁奇點點頭,道:「秦莊主當著那麼多豪傑的面說出來的話,他自然會履行自己的承諾!」

  白良又看了扁奇一眼,道:「扁老此來?……」

  扁奇遂一笑,道:「再問白門主,可曾收到秦莊主的贈藥?」

  雙眉緊皺,白良道:「扁老也知此事?」

  一笑,扁奇道:「百毒門,無憂門,甚至方寬厚……當然,凡是上次去過鳳凰嶺的人,應該都會收到半部百竅神功秘籍,而且還會得到靈藥!」

  白良點頭微笑道:「秦老莊主想的真周到!那藥實在靈得很,這一個月來,老夫每天晨昏各服一次,服後便覺精神奇佳,功力倍增而身輕如燕!」

  扁奇道:「有藥相助,百日之後練功者血脈賁張,奇經沖天,八脈貫地,舉手投足身輕如燕,那時功力何止倍增,竄高躍低如履平地了!」

  白良得意的立刻命人擺酒,且高聲大笑道:「上次鳳凰嶺上未見過扁者真面目,如今一見還真道貌岸然,哈……

  不知扁老遠道來此,有何指教?」

  扁奇道:「沙成山過江來了!」

  白良全身一震!

  白良心中絕非是怕沙成山找來,他早就在期待著這一天了,而且龍爪門上下都在期待這一天的來臨!

  然而白良全身一震的原因,只是扁奇的一句話——沙成山過江來了!

  白良當然知道沙成山過江來了,而且沙成山同一個老者一起過的江。白良站在門樓外的台階上,就是等他的人去再查再探,派去的當然是認識沙成山的人——「龍爪門」大護法狄震天。

  白良絕對料不到扁奇會來,而且是找上門來。更令他吃一驚的是扁奇在一陣寒暄之後會說出「沙成山過江來了!」

  這就不能不令白良吃一驚!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23:06

第五十九章


  白良雙眉一揚,「哦」了一聲,道:「扁老此話當真?」

  扁奇一笑,道:「而且老夫與沙成山一道過的江,同舟而來,豈會是假?」

  於是,白良更吃驚了!

  是的,扁奇曾經與沙成山合作過,那是上次在龍騰山莊的後山洞。依情況而論,這次他二人同來,必是再一次的攜手合作,顯然是為救人!

  豈料事情會如此變化?

  白良雙目炯炯的直視著扁奇,道:「扁老,前來告知此事,難道……」

  扁奇立刻道:「過去,老夫曾經喜歡過沙成山,他曾替秦百年辦過事,老夫也就是那一次才認識他!」

  他看了白良一眼,又道:「那次是他帶著一件東西往陽城送,中途曾被白門主約人截殺過……」

  白良咬咬牙,道:「真遺憾,那次老夫邀集六大高手,豈料仍被他逃脫,想起來便一肚子火!」

  扁奇道:「後來老朽發覺此人嗜殺成性,幾次勸他都聞而不改。我這次是往苗疆找一故人,中途見他趕來此地,也就跟著來提醒白門主一聲,能同此人化干戈最好不過,也免得一場殺戮!」

  哈哈一聲笑,白良這才寬懷的道:「原來扁老是趕來做和事佬的,倒幾乎令人起了疑心,哈……」

  二人舉杯對飲,白良道:「不瞞扁老,老夫等這一日已經一個多月了!」

  扁奇立刻接道:「從白門主暗中把丘蘭兒母子二人擄到此地之日起?」

  白良雙目厲芒畢露的道:「你怎麼知道?」

  扁奇道:「有人把此事告訴了沙成山,是沙成山告訴老朽的!」

  白良嘿嘿冷笑起來……

  扁奇心中暗暗吃驚。他見白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一味的冷笑,遂又道:「這件事可是真的?」

  白良道:「扁老可知是何人把這件事告訴沙成山的?」

  扁奇本想說出是關天水,甚至是秦百年,但又怕說出來以後拆穿自己剛才的一番話,遂笑笑,道:「這種事沙成山是不會對老朽說的!」

  白良咬咬牙,道:「叫他來吧!看吧,江厚生他們沒有撂倒沙成山,我龍爪門可不會輕易放生!」

  扁奇立刻又問:「白門主,如果丘蘭兒母子不是被門主派人擄來,又何不把事情說明,由老朽再找沙成山,叫他別再來此,豈不免去一場血拚?」

  白良嘿嘿又是一聲冷笑,道:「既然扁老一定要問,白某就以實相告。不錯,老夫是暗中派人把丘蘭兒母子擄來了,嘿……」

  扁奇驚愣的道:「人呢?」

  搖搖頭,白良道:「眼前尚不能說出來!」

  扁奇道:「為什麼?難道白門主不相信老朽?」

  白良重重的道:「我要當著扁老的面撂倒沙成山這頭頑強的凶豹,我要以他子的命來抵我子的命,我要他一家三口慘死在我子白快活的墳前!」

  扁奇歎口氣,道:「喪子之痛,我體會得出來!」

  白良怒不可遏的道:「沙成山是個凶殘的強者,兩個月以來他竟然沒有被各大門派狙殺,實在太出老夫意料了!」

  扁奇道:「沙成山同西陲二十四鐵騎血戰,被無憂門堵殺,甚至百毒門也不放過他,然而他仍然衝破層層障礙,白門主,他還是找來了!」

  白良怒道:「龍騰山莊與虎躍山莊安排的計謀,竟然未把沙成山擺平,可恨!」

  扁奇道:「當沙成山找上各派的大門,說明了要為找他的妻子而拚命的時候,白門主的計謀也便漸漸被人識破,於是有人告訴沙成山,丘蘭兒母子是被龍爪門的人擄到川南來了!」

  咯崩一咬牙,白良道:「可惡,誰會想到我們把丘蘭兒母子擄到千里之外的川南?」

  要想知道丘蘭兒母子被囚何處,是扁奇大膽上門的主要目的!

  此刻,扁奇撫髯道:「白門主,你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什麼地方?」

  白良雙眉一揚,道:「難道扁老你想—…·」

  立刻伸手一搖,扁奇道:「白門主且莫誤會,老朽的意思是,如果丘蘭兒母子被囚的地方不夠隱秘,只怕很快便會被沙成山找到!」

  嘿嘿一陣冷笑,白良冷視著扁奇,道:「我可以告訴扁兄,那丘蘭兒母子二人被囚的地方!」

  扁奇心中激盪不已,但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該不會是貴門總舵吧!」

  一聲冷笑,白良道:「我不會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豐都城內為自己惹麻煩!」

  扁奇心中暗自焦急,姓白的遲遲不肯說出來!

  突見白良振身而起,他走向廳門口,伸手指向遠方,緩緩的道:「我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地方雖然安全,很抱歉,我卻把這一對母子裝在籠子裡,早晚只供兩次稀粥,讓他們維持一口氣,只等沙成山到來!」

  扁奇逼不得已的道:「在什麼地方?」

  坦然哈哈大笑起來……

  扁奇立刻走上前,道:「那個剛出生的嬰兒……」

  白良道:「命大未死!」

  扁奇又問:「囚在何處?」

  白良道:「此地是什麼地方?」

  扁奇道:「豐都城。」

  白良嘿然又道:「外地人稱豐都城為陰司鬼域,既是陰司鬼城,附近就有天堂地獄,丘蘭兒母子會在什麼地方?」

  扁奇驚訝的道:「白門主,老朽仍然不懂!」

  白良道:「在山之巔,在水中央。沙成山想找到丘蘭兒母子,就任他去闖吧,哈……」

  扁奇立刻明白,白良不會輕易對人說出丘蘭兒母子二人的被囚地方,他能提示兩句,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再問下去,白良一定起疑心。看來也只有找到沙成山以後再做計較了!

  為了不被白良起疑心,扁奇不再提丘蘭兒母子的事,吃過幾杯酒之後,便起身告辭!

  不料白良並不挽留,哈哈一笑的把扁奇送出大門外!

  扁奇又跨上毛驢走了!

  白良卻站在台階上面嘿嘿聳肩狂笑起來……

  一邊閃出十幾個大漢,其中一人走近白良,道:「門主,怎麼把這老傢伙放走?」

  白良直視著轉過街角的扁奇背影,又是一聲冷笑,道:「這老傢伙也太目中無人,他以為對老夫直言,就能令老夫相信他的話了?嘿……」

  另一大漢又問:「門主,何不把這老東西也囚起來?」

  白良道:「狄護法!」

  狄震天立刻走近白良,道:「門主吩咐!」

  白良重重的道:「船家齊小七能及時把消息送到,該有賞賜!」

  狄護法道:「稟門主,已在功勞簿上記下了!」

  白良點點頭,道:「立刻通知七位舵主,加強戒備,準備撒網捉活的!」

  狄震天道:「屬下已依計行事了!」

  白良道:「馬上派個腿快的人盯下去,扁老頭與沙成山的行蹤,隨時向我報告!」

  扁奇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尚未到龍爪門,行蹤已被白良知道!

  此刻,他匆匆的出了豐都城門,他的毛驢未在城外那家小飯鋪前停下來,只是在飯鋪外面,一陣乾咳,旋即猛拍驢背疾往前奔去!

  沙成山並未追出來,江湖上的鬼魅伎倆他見的多了。扁老此舉他看的清楚,一定有他的用意!

  就在扁奇老人馳出半里遠時,江北岸的官道上已發現一個白衫漢子匆匆的追過去——沙成山一看便知道是盯梢的!

  於是,沙成山笑了!

  取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子,沙成山走出小飯鋪子。不料店掌櫃忙跑上前,道:「客官,你要走?」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店掌櫃指著天,道:「客官,你再坐一會,天都快黑了,我正準備你的飯菜……」

  沙成山已跨上馬背,聞言一笑,道:「掌櫃的,辜負你的好心了!」說完拍馬往前追去!

  掌櫃的正抱怨不迭,忽見一個漢子走來,笑道:「魚兒游來了,大家準備動手!」

  掌櫃的指著離去的沙成山,道:「可是魚兒又跑了……你看……」

  一笑,那漢子道:「欲擒故縱,他跑不了的!」

  原來龍爪門在川南的勢力雄厚,他們的眼線遍佈,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剛過了江,消息便傳到了總舵。

  沙成山發覺有人跟蹤扁奇,而他本人尚不知已入敵人的掌握之中了!

  現在——

  扁奇老人騎著毛驢飛馳在官道上。前面有座高山,就在山腳下,他停下來了!

  扁奇坐在大石頭上回頭笑,因為他發現跟蹤他的人正往他身邊走過來,而沙成山騎著馬也緩緩的跟了過來!

  就在白衫漢子快到扁奇身前三丈遠時,扁老一聲哈哈,道:「朋友,老朽騎驢都覺著累,你用兩條腿跟著我,難道不累?歇歇吧,小哥!」

  白衫漢子驚愣的道:「誰說我跟你了?」

  後面,沙成山在馬上道:「龍爪門的朋友,難道你還想在此時此地耍賴?」

  扁奇撫髯微笑不語!

  沙成山見白衣漢子要走,便騎著馬攔住他的去路,冷冷的道:「朋友,你走不了啦!」

  白衫漢子怒叱道:「你想怎樣?」

  沙成山緩緩下馬,道:「我不會為難朋友,如果朋友肯合作的話!」

  白衫漢子怒道:「合作?我又不認識你!」

  扁奇突然指著自己鼻尖,道:「你該認識我吧?朋友,我可是從你們總堂口走出來的!」

  白衫漢子咬咬牙,道:「我不知你這老頭子在說的什麼話!」

  扁奇笑呵呵的道:「小子,你以為我老頭子老眼昏花,耳朵有什麼毛病?你一出豐都城我老人家就發現了!」

  白衫漢子厲聲道:「你想怎樣?」

  沙成山道:「你終於承認自己是龍爪門的人了!」

  白衫漢子冷冷道:「是又怎樣?」

  扁奇道:「還能對你怎樣?只求你告訴我們,你們門主把擄來的女子囚在什麼地方!」

  白衫漢子咬咬唇,道:「不知道!」

  沙成山一聲笑,突然點出一指,但聞白衫漢子「卡叱」一聲,身子便歪倒在地。沙成山道:「朋友,這一指只是要令你安靜,下一指你將痛苦難熬!」

  白衫漢子雙目厲芒畢露,咬咬牙道:「不知道!」

  扁奇忙伸手制止沙成山出手,對白衫漢子道:「朋友,光棍不吃眼前虧,你看天色已晚,無人看到,你只要說出那母子二人被囚的下落,我老頭子保證你的安全!」

  白衫漢子冷冷的道:「不知道!」

  扁奇冷然搖搖頭,道:「小子,連你們門主也對老夫說了,你有何不能?」

  白衫漢子斜視著扁奇,冷冷道:「門主說了什麼?」

  扁奇道:「在山之巔,在水中央,小子,我說的對不對?嗯?」

  白衫漢子低頭思忖一陣,道:「好,既然門主已對你們說出來,我就告訴你們!」

  沙成山一陣緊張,道:「快說!」

  白衫漢子指向北方,道:「就在東山之最,二位如果有膽子,就去自己找!」

  沙成山怒目直視過去,扁奇卻淡淡的道:「何謂在水中央?」

  白衫漢子道:「高山之上有一深淵,中央一座大湖,你們去了一看便知。」

  沙成山望著扁奇道:「白良確實如此說嗎?」

  點點頭,扁奇道:「不錯,但我老人家仍然半信半疑,拿不準主意!」

  沙成山道:「且先弄清楚,高山上的大湖在什麼地方!」

  扁奇道:「沙老弟,你真要往高山上找去?」

  沙成山道:「不錯!」

  扁奇搖搖頭道:「沒得倒白跑一趟冤枉路!」

  冷冷一笑,沙成山對白衫漢子道:「除非他不想活了!」

  白衫漢子重重的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得勞駕同我一起走一趟了!」

  白衫漢子指著灰蒼蒼的遠山,道:「天都黑了要我帶你去高山之上?我發瘋了?」

  沙成山冷沉的道:「你沒發瘋,我也沒發瘋,發瘋的是貴門主白良,他不該把人囚在那種絕地方!」

  扁奇道:「好,你去吧,老朽同你一起走!」

  沙成山道:「不敢勞動扁老再爬高山,煩請你老雇一小船停在江邊,等我救出蘭兒母子,我們一起過江!」

  扁奇想了一下,道:「也好,我們老地方見面,大家不見不散!」

  沙成山伸手拍在白衫漢子背上,一聲冷叱,道:「朋友,請帶路!」

  扁奇道:「登高山不能騎馬,沙老弟,這馬……」

  沙成山道:「為了趕路,扁老的毛驢就由這位朋友騎,如何?」

  扁奇拍拍毛驢笑道:「好吧,我老人家只好走到江邊了!」

  白衫漢子立刻翻身騎在驢背上,道:「朋友,我可得把話說清楚,我帶你到了高山上,你可不能為難我!」

  沙成山道:「只要到了高山大湖邊,你立刻走人,我決不攔你!」

  白衫漢子不再多言,夾夾驢肚子便直往北面奔去!

  沙成山騎馬跟在後面,他心中想著兩句話:「在高山之巔,在水中央!」難道丘蘭地母子二人被囚在那種荒蕪的高山大湖之上?

  白良啊!白良!如果蘭妹母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沙成山會把你龍爪門攪和成一灘爛泥!

  月兒含羞帶笑的自山頭上冒出來,好圓的月亮照得地上一片銀白色!

  沙成山跟著前面的白衫漢子已到了一處斷崖邊,只見白衫漢子跳下驢背,道:「老兄,上山吧,牲口只有掛在這兒了!」

  沙成山望望那條小山徑,道:「帶路!」

  白衫漢子伸手撩起白衫前襟挽在腰帶上,立刻拔步直往山下走去!

  沙成山見這漢子躍上山道,遂緊緊的跟在後面!

  夜風微微,樹葉不見動,明月當頭,山上一片白,沙成山遙望山下面,遠處大江如帶,月光掀起江面一片銀星閃閃,幾隻帆檣隱隱可見!

  二人一連翻過五道山嶺,前面的白衫漢子突然回頭對沙成山道:「你看前面一座高峰,峰頂是個圓形,那兒便是我們門主說的『在山之巔』了!」

  沙成山見白衫漢子不再走,冷冷道:「怎麼不走了?」

  白衫漢子抗聲道:「老兄,我們說好了的,我只帶你到山之巔,你就放我走人,怎麼說話不算數?」

  沙成山道:「既未走到山之巔,又未看到山中湖,朋友,此時你不能走!」

  白衫漢子怒道:「那個鬼地方我不去!」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最好是去!」

  白衫漢子搖搖頭,道:「我若帶你前去,一旦碰上我們的人,還以為我私通敵人,出賣龍爪門,那時候我才真是死路一條!」

  沙成山伸手指向身後面,冷笑道:「朋友,你若不去才真的活不成了!」

  白衫漢子道:「你要殺我?」

  沙成山道:「我當然不會殺你,但這些東西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白衫漢子回頭看,沙成山指著荒林巖壁,道:「足有三十多隻野狼跟上來了,朋友,你如果落單,可有什麼辦法脫身?」

  白衫漢子全身一震,道:「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野狼?我怎麼本曾發現?」

  沙成山道:「從進入山中開始,它們便三五一群的跟上來了,朋友,你可要走回頭?」

  白衫漢子急忙指著山上,道:「看來我只好帶你上去了!走吧!」

  沙成山冷兮兮的回頭環視一遍,又道:「連野豹也跟上來了!」

  沙成山此言一出,白衫漢子走的更快,半個時辰不到,他已領著沙成山攀上了最高峰!

  沙成山看看天色,月兒開始西移,三更將盡了吧!

  白衫漢子躍上一塊大岩石,伸手指向峰後,道:「到了,你看清楚,那面就是個湖!」

  沙成山望過去,果見一大片叢林中有個湖,湖雖不大,但一片藍灰色中似乎看到湖中央有個小島!

  沙成山道:「朋友,那個湖上是什麼?」

  白衫漢子道:「一個小島,也許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個小島之上!」

  沙成山立刻拔腿往下走去!

  白衫大漢回頭看去,一對對綠慘慘的眼珠子直逼過來,不由得低聲道:「喂,你一走我怎麼辦?」

  沙成山道:「找棵大樹爬上去!」

  白衫大漢四下裡看了一遍,立刻騰身攀上一棵老松樹,低頭對沙成山道:「你去吧,不知你有沒有本事找到你要找的人,但我還是希望你活著走回來!」

  沙成山冷酷的一笑,道:「如果我發覺上當,你也休想活著離開此地!」

  沙成山的話聲仍在,他人已在十丈外,身法之快,令白衣漢子也吃一驚!

  不錯,沙成山躍到湖邊的時候,果然四周高山環抱此湖,湖中看上去是個小島,九棵墨綠色的大樹分別自島上延伸到湖面上。

  那小島距岸邊足有十丈遠,沙成山走了半圈,發現湖面上一艘可利用的小舟也沒有!

  就在他一陣猶豫中,遠處,那白衣漢子尖聲大叫起來!

  沙成山一怔,剛要回頭去看,突然小島上傳過來一聲小孩子的啼哭聲——只幾聲便令沙成山血脈賁張!

  沙成山抓起地上許多枯樹枝,匆匆拋向湖中,藉著天上月色,他猛古丁拔身而起,凌空便是十一個空翻落在湖面漂的枯枝上,然後借力而起,宛如蒼鷹掠食,一下子便落在孤島之上!

  那座孤島並不大,方圓不過五七丈。此刻沙成山已看清楚幾棵大樹幾乎相連接,就在這幾棵大樹間,有一間小小茅屋,一盞豆似的油燈正發出微弱的紅光!

  沙成山環視四周,他卻不即撲近,因為他相信此地一定戒備森嚴,為什麼竟然未遇上個人?

  附近無聲似有聲,聲音在沙成山胸中迴盪,痛苦、興奮、刺激又緊張,但他強捺著這一刻的衝動!

  因為,沙成山就是沙成山,「二閻王」沙成山見過太多陰狠毒辣的招式,也因此使他更清楚——最接近成功的那段路也是最艱險的一段!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24:03

  走不過這一小段路而功虧一簣的人,也正是失敗最慘的人!

  低聲的,沙成山道:「蘭妹!」

  屋中沒有動靜,油燈搖曳不定!

  沙成山未往前走一步,他又低聲道:「蘭妹,是我,你的沙大哥來了!」

  屋中仍然未有響動!

  於是,沙成山緊張了!

  緩緩的,沙成山走前兩步,冷靜的看了四週一眼,遂又對著開啟的窗子叫道:「蘭妹,你在裡面嗎?」

  突然,屋子裡傳出女子聲音,道:「沙大哥,是你?」

  沙成山一喜,立刻往窗口撲去!

  就在這時候,屋子裡一聲低呼,道:「沙大哥,快接住我們的孩子!」

  話聲猶在,屋子裡先是「絲絲絲」響,只見一個長形包裹往窗口拋來!

  沙成山剛要伸手去接,忽見那包裹上面一條燃燒的引線正在沙沙響,他連多看一眼的時間也沒有,立刻抓住包裹騰身往湖水中躍去!

  沙成山人還在空中便大叫上當,忙不迭把包裹拋出十丈外!

  原來那包裹並沒有什麼嬰孩。沙成山原以為敵人在嬰兒身上掛了火藥,只等自己接住,就可把他父子二人當場炸死,所以他不加思考的便往湖中跳去!

  那面,被拋出的包裹尚未落到水面,「轟」的一聲大震,四週一片閃光中,炸得湖水也往上翻滾起來!

  「通」的一聲落入水中,只見茅屋中已衝出五個大漢,其中一人是個女子!

  五個人一衝出茅屋,便立刻往沙成山落水處撲過來,其中一人高聲道:「趙舵主、石舵主,姓沙的落水了,沒有被炸死!」

  另一人道:「杜不邪,你出的主意並不靈光!」

  只聽女的聲音道:「趁著姓沙的落水,我們水中收拾他去!」

  沙成山落在水中,但他很幸運,手中正抓著一根他拋落湖中的枯樹枝。他沒有動,因為他要看清楚這湖的附近究竟有些什麼埋伏!

  雙手緊握樹枝,沙成山只把臉露在水面。忽見四條人影幽靈似的往他這兒落下,沙成山一聲暴喝,雙臂奮力拔身而起三丈,幾乎與一團黑影撞上。只見他擰腰挺胸,反力道的一個怪異身法,人已落在湖中心的島上面!

  面前寒光一現,一把鋼刀已往他頭上砍來!

  是個女子!

  沙成山左手猛然拍出,「叭」的一聲打落女子手上鋼刀,右手並指疾點過去!

  那女子鋼刀被擊落,已知不敵,等到沙成山指風銳起,她忙不迭便往湖中跳去!

  沙成山豈容她逃遁,立刻變指為抓,一把撈住女子的右足,順勢回收,「咚」的一聲把女子摔落在樹下面!

  女子被摔落地,痛的眥牙咧嘴,但卻仍然凶悍的自腰裡拔出一把匕首,「嘿」的一聲便往沙成山抹過去!

  冷冷一曬,沙成山勾起左足,又把女子踢翻在地上,「金剛指」點出如風,「絲」聲中女子左肩下榻的跌在地上!

  就在這時候,躍入湖中的四個大漢已躍回小島上,四個人怒罵著圍上來!

  其中一人怒喝道:「姓沙的,你走不了啦!」

  沙成山冷視著四人,淡淡的道:「計謀是很周詳,手段也夠毒辣,但仍然未得逞,我為白良惋惜!」

  那大漢怒聲梟笑的道:「沙成山,我們等你到來,已不止一天了,如果僅只這一點點設計,豈非太小覷你這位凶殘的『二閻王』了?」

  沙成山道:「我人已來了,各位有什麼本事,沙成山照單全數接下!」

  突聞另一怒漢,道:「沙成山,也好叫你看清楚,這個湖的四周荒林絕壁中,我們已為你設下不少生活,你今既來到湖心,我們正好甕中捉鱉!」

  他側頭對另一大漢,道:「杜不邪,今夜便卯上幹了!」

  姓杜的咧著毛臉直點頭,道:「唐傳東,我們是幹什麼來的!我們四位舵主,如果還收拾不下這小子,媽的,乾脆回家啃老婆的奶子算了!」

  冷冷的,沙成山道:「我就該想到這是個陷餅!」

  唐傳東嘿嘿冷笑,道:「可是你龜兒子還是來了!」

  杜不邪接道:「而且是走入死亡陷餅中來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既然各位認定我沙成山今夜死定了,那麼,請在我死之前告訴我,你們把丘蘭兒母子二人究竟囚在什麼地方了?」

  姓趙的一聲洪笑,道:「你是一定要知道了?」

  沙成山道:「不錯!」

  姓趙的道:「好,在你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趙大爺便告訴你!」

  沙成山重重的道:「各位,白良為何不來?」

  杜不邪的三角眼一瞇,道:「侍候你小子上路,還用得著我們門主親來?」

  沙成山殘酷的一瞪眼,道:「白良應該知道,你們並不是我對手!」

  不等沙成山話說完,杜不邪大怒,罵道:「媽的,尚未交上手,怎知誰強誰弱?」

  沙成山道:「白良去年曾邀集江湖上六大高手聯手對付沙某,尚且奈何不了我,何況爾等!」

  杜不邪指著四周,道:「姓沙的,此一時彼一時,年前是門主遠去中原找你索命,眼下卻是在龍爪門的地盤上,你想活命,怕不容易了!」

  沙成山道:「既然知道丘蘭兒母子被你們暗中擄來,沙成山豈會輕易被人唬走?四位,我們別再耗時間了,是生是死,大家便卯上吧!」

  四個大漢各自舉著兩支鐵爪!

  不錯,沙成山月光之下看的真切,這就是那種他在方家集的時候掛在篷車簾子兩邊的鐵爪!

  看到鐵爪更增加了他的信心——丘蘭兒果然是被龍爪門的人擄來了!

  既是龍爪門的人擄走丘蘭兒母子二人,那麼,湯老六這一對老王八必然也是龍爪門的爪牙了!

  沙成山想起湯老六夫妻二人,心中便開始冒火!

  懨懨的垂下雙臂,沙成山紋絲不動的站在茅屋前面,對於地上跌坐的女子,他也不願多看一眼!

  唐傳東一聲招呼,道:「石布衣,你與趙干城聯手,我與杜不邪夾攻,務必一舉撕了這廝!」

  對面,姓石的點著頭,道:「老唐放心,只要一出手,我們便往他要害處下重手!」

  四個人邊說邊移動身形,一對鐵爪忽上忽下,隨著移動的腳步,發出「忽咻」之聲!

  月已西沉,山風又起,淡淡的月影下,忽聽杜不邪一聲雷吼,道:「殺!」

  沉悶的喊聲甫起,四條人影便幽靈般的往一個定點掠過去,八隻鐵爪耀著窒人的冷焰,那麼凌厲的直往沙成山呼轟湧去!

  沙成山縮身閃腰,十分自然的卷左臂暴展右手,口中一聲沉喝:「寒江月刃!」

  空氣中立刻響起一陣刺耳銳嘯,點點星芒迸射勁濺!

  四條聚向一團的影子,驟然往四下裡翻落!

  四個幽靈般的身形落地又起,他們的身形都是那麼矯捷又凶悍,且口中發出頑熊般的吼聲,往敵人狂擊過去!

  沙成山彈起雙足疾旋,同時九十九刀狂殺,刀鋒若霜,冷芒似月!

  但見光華流燦,宛如他手上捧著一團天河的銀星,往四下裡灑落,四個人尚未夠上位置,再次倒翻急閃不迭!

  這四位龍爪門下的舵主,皆在輕功造詣上有獨到之處,兩次從那似刀山般的刃芒中閃退出來,倒也令沙成山暗暗點頭不已!

  此刻,四個大漢已不再急進了!

  四條人影開始行雲流水般的移動!

  沙成山懨懨的站著不動,他甚至連眼皮子也不再抬起來,因為他心中正作了個極不情願的決定!

  看似游鬥,實則摻雜著兇猛而又凌厲的撲擊,只是,雙方都在蓄勢以待!

  沙成山不動,表面上他沒有任何移動的徵兆,然而在他的內心中卻已展開了無與倫比的怒殺!

  是的,他不能這樣在此耗下去,拚戰對他的行動極關重要,辰光越長,對他越為不利!

  於是,他的決心與決定,便是狠斬狠殺,速戰速決!

  猛然間,杜不邪一聲怪叫,道:「殺!」

  一團黑影便隨著這聲「殺」,卷地滾進,一對鐵爪快得幾乎眨眼之間便到了沙成山的左側!

  另一面,石布衣與趙干城也毫不放鬆的拔空而起,四支鐵爪已那麼凌厲的揮出無數次直往敵人罩過去!

  唐傳東平直著身子,一對鐵爪一前一後,拚命的往敵人面門掄過去!

  情勢已到了生死存亡關頭,也是到了濺血的辰光,這段眨眼間便消失的死亡時光,來得快去得更快!

  沙成山猛然大喝一聲:「寒江月落!」

  「嗷!」

  「啊!」

  「媽的,龜兒子你……」

  那已似爆碎的巨大冰球,便在這種怪叫聲裡發出來!

  沙成山馭刀如電,身子已淹沒在一片刃海裡,當他自平飛的空中衝過一片片血雨落在地上的時候,四個大漢已只有趙干城一人尚能吼叫!

  是的,趙干城伸手捂緊脖子,口中狂叫,道:「你們給我仔細聽著,就是大伙死絕在這湖上,也決不能任這凶殘的殺人之徒逍遙走去!」

  石布衣死了,死在樹邊,頭往岸邊垂下,鮮血一滴滴」

  的滴入湖中,月光之下看得很明顯!

  杜不邪的頭垂在胸前,他的上身倚在茅屋牆邊沒有即刻倒下,但從他的眼神中便不難知道他是死不瞑目的!

  唐傳東死在那女子的身邊,鮮血流了一地,染了那女子半條褲子!

  湖對岸,傳來悉索聲,沙成山見不少人影在閃掠,在奔走,只是未有呼叫聲!

  趙干城冷冷的直視著沙成山,道:「看吧,你會死無葬身之地的,龜兒子!」

  沙成山冷酷的道:「朋友,你很幸運!」

  趙干城怒道:「放屁,誰是你朋友!」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當然不是我朋友,但我卻希望你能回心轉意!」

  趙干城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告訴我,丘蘭地母子被你們囚在什麼地方?」他一頓又道:「我仍然視你為道上朋友,請說!」

  趙干城怒道:「沙成山,你為自己的命而拚命吧,想知道丘蘭兒被囚之地,此生你休想!」

  沙成山咬咬牙,道:「那麼,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可不能怪我殺孽重!」

  沙成山舉步逼向趙干城,只聽那女子道:「姓沙的,人已被你殺成重傷,你還要人命不成?」

  沙成山回頭冷冷道:「我也知道上蒼有好生之德,無奈條條生路他不走,偏要走入豐都城,奈何?」

  那女子道:「你便殺了他又知道些什麼?」

  沙成山冷笑道:「當然還有你了?」

  趙干城突然一聲虎吼,拔空而起!

  沙成山舉首仰望,等著姓趙的撲擊,也準備下重手痛宰,豈料半空中姓趙的一個鷂子怒翻身,「撲通」一聲便落入湖心中!

  水花四濺,湖面上立刻失去姓趙的蹤影!

  沙成山恨得咯崩一咬牙,回身便走向女子!

  沙成山一把揪住歪倒在地上的女子,沉聲道:「說,丘蘭兒母子被你們囚在什麼地方?」

  那女子面無表情的道:「我如果說出來你相信嗎?」

  沙成山憤怒的道:「我要你實話實說!」他一頓又道:「當然,我會對你所說的話加以證實!」

  女子嘿嘿一聲,道:「一個多月來,我們早已設下了萬全之策,做好了周詳的準備,等的就是你!沙成山,我相信你很難救出丘蘭兒母子二人!」

  沙成山心中一動,立刻靜下心來。他環視四周,卻突然低聲重重的道:「剛才聞得嬰孩啼哭聲,難道……」

  那女子哈哈一聲冷笑,道:「可要我再學著叫出嬰兒的哭聲給你聽?」

  沙成山道:「這裡原來是個騙局,可惡!」

  那女子雙目直視沙成山,道:「可歎你知道的太晚了!」

  沙成山挫著鋼牙,道:「白良真可惡,竟連扁老也會上他的當!」

  那女子得意的道:「上當?哈……當你們二人過江的時候,門主已得了消息,立刻張網抓你們了!」

  沙成山一驚,道:「難道扁老他……」

  仰面一聲冷笑,那女子道:「那個老頭怕早已被囚起來了,哈……」

  沙成山突然一聲怒叱,道:「你沒有什麼得意的,姑娘,看樣子你已決心為白良——為龍爪門盡忠了!」

  女子一驚,道:「你想殺我?」

  沙成山道:「我有別的選擇嗎?」

  女子全身一震,道:「你要殺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女人?沙成山,你還算什麼人物?」

  冷哼一聲,沙成山道:「一個人為了保命便會不擇手段,沙某為了救人,便更說不上算什麼人物了!」

  女子上身一挺,道:「既如此,你出手吧!」

  沙成山道:「此情此景,我會輕易殺掉你?」

  女子怒叱道:「難道你想折磨我?」

  沙成山冷酷的道:「不錯,你可知道分筋錯骨嗎?」

  女子驚怒交加,道:「你果然凶殘成性!」

  沙成山道:「我的方法比分筋錯骨又高明多多!姑娘,你絕對想不到那種感受是什麼滋味!」

  咬咬牙,那女子叱道:「死都不怕,還怕你使出什麼手段!姓沙的,你使出來吧!」

  沙成山突然抓起女子一足,他出手如風疾點崑崙穴與太白穴,隨之一掌拍在足背!

  沙成山剛鬆開手,女子已張口不能閉,一腿朝天狂蹬不已,口中連聲「啊!」

  沙成山冷冷道:「姑娘,我再點你天惠,使你靈台移位,與足上經脈相衝突,那種味道便是鐵打的漢子也將哀哀求告,你咬舌不能,自碎天靈不易,大概只有淒叫一途了!」

  那女子已哀聲道:「沙……成山……算你狠……快解開我穴道,我……說……」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是實話嗎?」

  那女子道:「當然是實話,快……解開我穴道!」

  沙成山出手拍在女子血海,只見女子一聲低吁,胸中起伏直喘大氣!

  沙成山重重的道:「說吧,我在聽著!」

  雙手揉搓著一足,女子沉重的抬起頭,道:「沙成山,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告訴你的,你聽了之後,千萬不能說是聽我說的!」

  沙成山看看西沉的月亮,道:「快說!」

  女子攏了一下頭髮,道:「丘蘭兒母子二人是被囚在……囚在……」

  沙成山心中狂跳,血脈賁張的道:「囚在什麼地方?」

  女子又歎了口氣,道:「好吧,我就實對你說了吧!」

  她看了沙成山一眼,又道:「我以為你還是多多考慮,因為我所知道的這地方十分危險……」

  沙成山冷冷的道:「少來!你會為你的敵人設想?姑娘,你別再囉嗦了,快說!」

  女子重重的道:「好,我說,她母子被囚……被囚……」

  沙成山已不耐的舉起手來,道:「你在招打?」

  女子道:「在水中央,在山之巔!」

  沙成山猛一怔,咬牙道:「你真是不想活了?那就休怪沙某出手了!」

  女子一聲尖叱,道:「告訴了你,為什麼還要出手要我的命?」

  沙成山道:「此處不是你說的山之巔水中央嗎?為何不見她母子二人?」

  女子道:「不錯,此處是山之巔水中央,但我所說的卻是水中央山之巔,自與此地不同了!」

  沙成山怒道:「你給我說清楚!」

  女子道:「是你笨,非是我說的不清楚!」

  女子指著地,又道:「此處是高山之上有湖,湖的中心有島,故稱山之巔水中央,而我告訴你的卻是水中央山之巔,難道會與此地相同嗎?」

  沙成山搖晃著頭,道:「那在什麼地方?」

  女子遙指遠方,道:「大江中有一小島,丘蘭兒母子便是被囚在小島之上,明白了嗎?」

  沙成山道:「那麼此地……」

  冷冷一曬,女子道:「此地專為要你的命而設,難道要我再說一遍?」

  沙成山道:「可惜仍然沒有得逞!姑娘,我有預感,白良的一切心思白費了!」

  女子怒視著沙成山道:「是嗎?你能生離此地嗎?」

  沙成山咬著牙,道:「當然,我得煩勞姑娘為我帶路,倒要去領教一下白良的手段了!」

  女子尖聲道:「我已告訴你丘蘭兒母子被囚的地方,你為何還要為難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也算是一種非常手段吧!」

  話聲甫落,沙成山立刻拳砸足踢,剎時間便把一間茅屋推倒!

  那茅屋既倒,沙成山立刻把樑柱木棍全拋入湖中,更把兩扇木門拋在五丈遠處!

  對面岸邊附近,傳來了陣陣口哨聲,此起彼落,顯然樹林裡埋伏著不少人物!

  一把摟起地上女子,沙成山道:「姑娘,走吧!」

  不等女子再說什麼,更不顧女子掙扎,沙成山拔空一聲清嘯,人已躍起四丈有餘,夜空中一片黑雲狀,眨眼之間便踏上湖中心漂的門板!

  就在這時候,水中突然冒出二十多個人頭,頭露水面,弓箭也已露在水面上!

  月光下,沙成山看得清楚,立刻再次騰空,便聽得左臂夾著的女子一聲尖叫:「啊!」

  沙成山知道女子已挨了箭,但他卻已站在岸上!

  那女子「哎喲」著從大腿上拔出一支箭拋在地上。

  沙成山淡淡的道:「林中必有更厲害的埋伏,姑娘,是生是死,得讓我們湊在一起去闖了!」

  女子尖聲道:「要闖你闖,我不闖!」

  沙成山沉聲道:「到了此地,自然由不得你了!」

  女子正要掙扎,沙成山已夾住她往林中撲過去!

  女子尖聲狂叫,只見荒林山巖邊一團火光突起,沙成山一怔之間,身後又是一團火光!

  就在這時候,荒林中有人高聲狂笑,道:「龜兒子的,沙成山,你跑不了啦,還不快快受死!」

  沙成山一咬牙便欲往右方撲去,豈料左右兩邊同時火起,剎時間一片火海往中央蔓延……

  女子已尖聲道:「沙成山,你還不往右後面走,那兒一條山徑尚未被火波及!」

  沙成山立刻往那面躍去!

  他右臂夾著女子,躍出五丈有餘,靈台突然一亮。就在那荒徑邊,他不動了!

  女子尖聲又起,道:「快走呀,火都燒過來了,你還不快走!」

  沙成山放下女子,一掌拍開女子穴道,道:「煩你在前面帶路!」他「路」字甫出,雙掌猛一推,女子身不由己的便往前面衝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31:27

第六十章


  但聞地面上響起一片「卡」聲,忽見女子四肢伸展開來,被皮索牽扯得全身離地!

  「呼轟」一聲,好大一張網子落下來,方圓五丈全被巨網罩住!

  就在這時候,山徑那面立刻衝出十幾名弓箭手,有個大漢高聲道:「看清楚再出手,別射到三姐!」

  三姐當然是那女子!

  沙成山不等這些人撲過來,立刻騰空而起,他身法如猿,攀枝扶葉,旋著身子便自這十幾個大漢頭上越過去!

  被嵌得動彈不得苦不堪忍受的三姐,又被巨網罩住,立刻尖聲道:「快攔住姓沙的,他跑了!」

  灰暗的林中一片混亂,遠處趙干城厲吼道:「在樹上,快放箭!」

  「嗖嗖」之聲傳來,陣陣矢雨從沙成山身前身後飛過,樹林中一片大火,沙成山已攀上了斷崖!

  此刻,火燒的林子裡傳來叫聲:「快救三姐離開,你們都是死人!」

  這聲音出自趙干城之口,沙成山心中卻已想著三姐的話——在水中央山之巔!

  一片大火往四處蔓燒,火光照得整個山中大湖四周如同白晝。沙成山找到了原路,知道這兒只是個陷階,便立刻往山那面奔去!

  天尚未明,月光仍在,後山的火光照得山這面也隱隱泛紅。就在他剛剛走入一道林子時,突然看到一群野狼在爭食什麼!

  沙成山猛抬頭,只見兩頭花斑大豹那麼舒坦的爬坐在樹枝橫幹上伸著豹舌,放著利爪,對他的來臨,似是不屑於一顧!

  樹下面,群狼撕食著,沙成山立刻想起那位帶自己來的仁兄,他不是爬上樹了嗎?

  原來花豹也會爬樹!那位仁兄先遭豹吻,再遭群狼撕碎,光景可真夠慘!

  扁奇匆匆趕往江邊,只見原來的帆船仍在,他心中一喜,立刻走上船!

  船老大見扁奇走回來,忙迎上前去,笑道:「是你老回來了,你老的毛驢子呢?」

  扁奇的毛驢由帶路的漢子騎往山裡了,聞言笑笑,道:「借給朋友騎去了!」

  船老大把艙門推開,笑道:「老人家要過江?」

  扁奇望望遠山,道:「不急,我等朋友來了一起走!」

  船老大一笑,道:「可曾見過白門主?」

  扁奇點點頭,道:「白門主很客氣,他與老夫共飲,我們是盡歡而散!」

  船老大送上香茗,道:「老人家,你先歇著,你朋友一來,我便叫你!」

  扁奇喝著茶,心中焦急地等待沙成山,伸頭望望艙外,月光照得大江一片銀白!

  此刻,船頭上坐著船家三人,他們只要看到扁奇往艙外看,便立刻衝著扁奇咧嘴笑!

  扁奇直等到三更天尚未見沙成山到來,不由得歪著身子閉上眼睛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帆船突然一晃蕩,艙門被拉開來,一陣涼風吹醒扁奇,他又伸頭往外。

  不料艙門口一個大漢正對他嘿嘿冷笑……

  一驚,扁奇道:「你是……」

  那大漢雙手叉腰,沉聲道:「扁老,別等了,跟我走吧,沙成山今夜死定了!」

  扁奇心中一震,撐起身來,道:「你是……」

  「龍爪門總護法,我叫狄震天!」

  「是你們門主找我?」

  「就算是吧,但這次不會請你去吃酒了!」

  扁奇爬出矮艙,道:「狄護法,你這話什麼意思?」

  狄震天道:「去了你自然知道!」

  扁奇這才看到船已不在原來地方,不由得一怔,望著船老大,道:「這是什麼地方?」

  船老大冷冷道:「大江邊。老人家,你換換船吧!」

  不錯,船邊又靠了一艘快船,正蓄勢待發!

  扁奇望著狄震天,道:「送我去豐都城?」

  搖搖頭,狄震天道:「送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

  「在水中央,在山之巔!」

  扁奇驚訝的道:「那不是貴門主說的高山之湖嗎?」

  狄震天道:「不對,門主說的是『在山之巔水中央』,我所要送你去的地方乃是『在水中央山之巔』!」

  扁奇想不到這句話一顛倒便成了兩個地方,不由得心中一陣不自在!

  他知道沙成山一定撲了個空,說不定那是個陷阱誘他去跳,人未能救出來,怕真的沙成山也完了!

  猛吸了一口氣,扁奇道:「我能不去嗎?」

  重重的搖著頭,狄震天道:「非去不可!」

  扁奇道:「可否天亮了再去?」

  狄震天道:「不可以!」

  扁奇這時候更看清那艘快船上八名勁裝大漢,皆手握一對鐵爪,虎視眈眈的等著他,便不由得又遙望岸上遠處一眼,心中在想,沙成山真的完了?

  踏上快船,狄震天對帆船上的船老大,道:「駛到原地方去,我們必須預防萬一!」

  船老大匆匆的又揚帆走了!

  扁奇向狄震天,道:「狄護法,你們要對老夫也下手?」

  狄震天冷冷的道:「從一開始,你就同沙成山在一起,明著你做和事佬,實則你同沙成山一樣,在對我龍爪門玩計謀。扁老,你把我們門主看扁了!」

  扁奇歎口氣,道:「你們錯怪老夫了,也誤解了老夫跟著沙成山遠道而來的目的。老夫確實在勸告沙成山少殺人,不料你們還是把老夫的一番好心當成驢肝肺,夫復何言?走吧,我跟你們去!」

  狄震天冷笑道:「不去行嗎?」

  二人躍上快船,狄震天沉聲道:「走,無歸島去!」

  扁奇一震,道:「龍門峽的無歸島?」

  嘿嘿一聲笑,狄震天道:「不錯,正是大江激流中的那座無歸島,有人也叫它魔鬼島!」

  扁奇道:「難道白門主把丘蘭兒母子二人囚在大江中的無歸島上?」

  又是一聲冷笑,狄震天道:「去了你就會知道,此時又何必多問?」

  扁奇無力的坐下來,他心中明白,沙成山是很難救出丘蘭兒母子二人了!

  快船行駛在江面上,扁奇望著江水直搖頭……

  沙成山也在搖頭不已,他想不到豹會爬上樹去把人生生咬死,更想不到這人會故意把自己領到高山大湖之中,引入龍爪門的埋伏裡去!

  現在——

  斗轉星橫,東方泛起魚肚白,沙成山跨上馬又拉著毛驢直往江邊上趕!

  沙成山心中做了個可怕的決定,如果再找不到丘蘭兒母子二人,他就要直接找白良去了!

  遠處,江邊上果然看到那艘帆船。沙成山尚未躍下馬,船老大已笑呵呵的迎上前來,道:「客官,你可真的回來了!」

  沙成山木然一笑,道:「同我一起來的老先生,他還在船上等我吧?」

  另一個夥計接過馬韁繩,船老大已應道:「哪位老人家要我把船停在這兒等你,說是要送你去龍門無歸島!」

  沙成山一怔,道:「龍門無歸島?」

  船老大點著頭,道:「沒多遠水程,他先去了!」

  沙成山心中暗自思忖,也許扁老已經發現什麼了!

  立刻,他又想起高山之上大湖中的那位三姐說的話——大江之中一小島。不錯,扁老定然知道丘蘭兒母子被囚的地方了!

  躍落在船上,另一漢子已把馬和驢子也拉上船,沙成山立刻對船老大吩咐:「快開船!」

  船老大愉快的送了些吃的,揚起帆便往大江中駛去!

  沙成山折騰一夜,人困馬乏的歪在船艙中睡下。外面傳來嘩啦啦的江水聲,也傳來三個行船人得意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沙成山忽聞船老大高聲道:「落帆!」

  沙成山拉開艙門,只見不遠處一座小島,小島上游怪石磷峋,下游處一個小灣,有一片沙灘露在水面上。

  小船上的兩個漢子正手持竹篙準備接近!

  沙成山走出船艙,船老大指著小島對沙成山道:「客官,這就是無歸島!」

  沙成山看著兩岸,只見此處水道驚險萬分,兩岸懸崖峭壁,水經此處有如萬馬奔騰,漩渦如百穴深淵,大有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難過萬重山之勢!

  帆船打著急旋漂到灣內,船老大掌著舵,兩個年輕壯漢把船撐到沙灘邊,船頭已頂在沙嘴上!

  船老大高聲道:「客官,你該下船了!」

  沙成山遙望這座江中孤島,沉聲道:「馬匹不用上岸,你們且在此等我!」

  船老大陰陰的一笑,道:「好,你若能回來就快些回來,我們不走!」

  沙成山躍身落在沙灘上,只見這個沙灘並不大,往前不過五六丈便是岩石。島上樹木稀疏,有幾隻野鴨子落在水邊石頭上!

  沙成山舉首向高處望,看不到一個人影。他奇怪,扁奇是不是來了這裡?

  猛回頭,不由得一驚,只見那艘帆船已駛離島岸,勁急的往江中駛去!

  沙成山咬咬牙,知道只有往前走,無有回頭路,便雙肩聳動著大步往島上走去!

  一條羊腸小徑繞向島的頂端,沙成山走的快,轉眼便到了上面。就在這時候,忽聞得一聲哈哈狂笑……

  沙成山冷目四下望,但他什麼也沒看到,不由得沉聲道:「朋友,該出來了吧?」

  笑聲嘎然而止,緊接著一聲暴喝,道:「沙成山,你終於走向死亡之路了!」

  沙成山冷冷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朋友,沙某不信你有翻江倒海本事,總是免不了放手一搏吧!」

  那聲音又傳過來,道:「好一個放手一搏,沙成山,且先叫你看一個人吧!」

  「吧」字甫落,附近一顆巨石突然墜下,立刻現出一個三尺寬石洞!

  那石洞垂直向下,口小底大,底部隱隱可見江水濤濤,發出「嘩嘩」之聲……

  沙成山低頭洞中看,只見半空中懸著一根繩索,扁奇被捆著吊在那裡!

  沙成山驚異的高聲道:「扁老,你怎麼會被他們吊在那兒的?」

  洞下面,扁奇道:「沙老弟呀,龍爪門的人太陰毒了,昨夜你走後,我在船上等你,不料被他們的總護法抓來此地。老弟呀,我老人家年已六十,死而不算夭壽,你可要好自為之了!」

  突然一聲哈哈洪笑,那聲音道:「沙成山,你難道見死不救?」

  沙成山挫著鋼牙,道:「原來不是扁老發現什麼才叫人告訴我趕來這無歸島的!」

  扁奇道:「沙老弟,你也不想想,我們約好岸邊相會,我又怎能離開?你上他們的當了!」

  沙成山吼道:「一開始我們便一步步的走進他們設計的陷阱之中!他們一計不成遂有二計,這裡便是他們陷害我的第二個陷講。扁老,我敢斷言,丘蘭兒母子絕對不會在這無歸島上!」

  忽然一聲大笑,道:「沙成山,你是怎麼逃過高山之上大湖之中的伏擊而逃出來的?」

  沙成山重重的道:「朋友,你可要聽實話嗎?」

  那聲音又傳來,道:「說!」

  沙成山嘿嘿笑了一聲,道:「我是踩著他們的屍體,踏著他們的鮮血走出來的,嘿……」

  那聲音立刻一沉,罵道:「沙成山,你果然凶殘如獸,嗜殺成性!今日叫你在此孤島之上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沙成山道:「那要交過手方知道!不過,我預感又將踏著你等鮮血離去,這種預感是沙某每次血戰之前的感覺。朋友,露露臉吧!」

  沙成山的話甫落,忽然傳來一聲皮鞭,「叭」的一聲響,洞下面,扁奇發出一聲「啊」!

  藉著巖縫傳進的光線,沙成山只見洞中三條長鞭交相往中央懸掛的扁奇老人身上抽打!

  皮鞭發出清脆的「叭」聲,每一聲都使得老人頭一仰,口中便不由的「啊」一聲!

  沙成山憤怒的吼道:「住手!」

  暗中那聲音又傳過來,道:「沙成山,你難道看著這老傢伙受這種活罪而不出手救他?」

  痛苦中的扁奇突然一聲吼叫,道:「沙老弟,你不用管我,快離開此島去找白良,救丘蘭兒要緊,她可是為你生了個兒子呀!」

  沙成山痛苦的搓著手,站在島頂端直跺腳!

  扁奇在洞中又叫道:「沙老弟,如果你救回丘姑娘,告訴她,我老人家很喜歡她,且莫令她知道我是怎麼死的,你可要記住啊……」

  沙成山憤怒的吼道:「扁老,你若被他們折磨死,沙成山必血洗龍爪門!」

  忽然傳來一聲怒叱,道:「沙成山,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口出狂言?無歸島就是你葬身之地!」

  突又傳出另一聲音,道:「姓沙的,你若有骨氣,就快出手救這老傢伙吧,還等什麼?」

  沙成山聽聲辨位,兩個聲音不在一起。他想不出在這方圓不過一里大的孤島上,這些人會掩藏在什麼地方!

  於是,他高聲對洞下面的扁奇道:「扁老,我聽你老的話,這就設法去找白良!」

  突聞洞中傳來聲音,吼道:「給我加勁的抽打!」

  洞中皮鞭發出一陣急驟的聲音,也傳出扁奇老人的痛苦厲叫!

  然而,沙成山卻飛一般的撲向島下面!

  一聲厲吼:「沙成山,你龜兒子的不救人了?」

  沙成山聽而不聞的躍過一道山崖,就在一個彎道處,他發現那兒的岩石平滑,不由冷笑起來……

  原來他突然聯想到洞中的光線。既然能透進光線,必然有洞可以進出,他便選了個光線強的撲過去!

  此刻,沙成山見那個石縫堵著一塊巨大岩石,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石頭後面是個山洞!

  沙成山貼耳石洞縫中細聽,洞中傳來足音,有個人在沉聲呼吼:「媽的,沙成山不進洞救人,倒真是出人意料!」

  另一聲音道:「洪烈,你看沙成山會就此離去嗎?」

  姓洪的道:「不一定。像他這種當殺手的人物,血腥見的多了,憐憫之心自然也淡了!」

  突然又一個聲音傳來,道:「狄護法,你可要快拿主意呀!」

  洞中,狄震天高聲道:「別再抽打了,姓沙的王八蛋不上當,我們得用第二條計了!」

  沙成山咬牙望著洞內,只聽得狄震天的聲音,道:「先把扁老頭放下來,押著他去小船上!」

  沙成山立刻環視四周,哪有什麼小船?

  狄震天冷冷的道:「準備火種,只要放出小船,船上燃起火來,不怕沙成山那龜兒子不下水救人!」

  姓洪的低聲笑道:「只要姓沙的一人江中,哈……那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沙成山聽這聲音,彷彿就在隔壁,顯然這堵住洞口的岩石後面就是個出入口!

  沙成山豈能等到扁老被置在火船上?他正準備雙手搬推大石,不料那岩石已開始移動起來!

  沙成山立刻緊緊的把身子貼在石壁上,只見四個龍爪門弟子用一根木棒在撥推岩石!

  沙成山恨透了洞中龍爪門的人,他不等岩石推到一邊,便立刻側身而入,「銀鏈彎月」已匹練也似的發出極光成束。

  只見四個推石大漢淒厲的狂嗥著紛紛栽向洞下面!

  沙成山掠入洞中一看,這才發現一道小徑,呈螺旋形的繞向洞底,沿著洞壁,二十幾個龍爪門壯漢正匆匆往洞底走去。

  扁奇被一個壯漢背著——已是奄奄一息了!

  沙成山虎吼一聲便沿著山道追殺過去!

  十幾個大漢手中握著弓箭,但為地形所限,又因沙成山發狂般的追殺過來,一時間手足無措!

  猛然間,狄震天一聲暴喝,道:「閃開!」

  沙成山挫著鋼牙,道:「原來你狄護法躲在洞中興風作浪!」

  鐵爪出手如電,「咻」聲相連,掣閃出片片冷芒直往沙成山抓來,狄震天道:「可惡的東西,你今休想再走出此洞,我的兒!」

  沙成山冷笑道:「這話應該由我來說!」

  小徑只能容下一人走過,此時沙成山殺進洞中。

  龍爪門的人雖有二十多個,卻難以聯手夾擊敵人,這種情勢的發展,大出狄震天意料!

  原來狄震天設下的陷阱是只叫沙成山發現頂上洞口。

  從洞口到扁奇被吊處不過三丈高,憑沙成山的修為,他可以輕易的自洞口落下來救扁奇。

  龍爪門便在懸吊扁奇的三個方面,各設下五名弓箭手,只等沙成山落入洞中,便交叉勁射,連扁奇也一起射殺!

  不料扁奇以話提醒沙成山,而沙成山更知道那是個坑人的陷餅,他才動腦筋去找洞口——真正能平安進入的出入洞口!

  此刻,沙成山豈容狄震天再張狂,一聲怪叱,「銀鏈彎月」暴斬過去,狄震天連揮九次鐵爪狂攔。

  沙成山一聲冷笑,刀鋒陡然上撩,宛如火石猝閃,嘶的一聲血光迸現,沙成山跟著暴踢右足,狄震天狂嗥著濺出一團鮮血,便往十幾丈深的洞底跌落下去!

  迎面,只見一個彪形大漢殺到,沙成山不再開口,揮刀便殺!

  那面,一個大漢怪叫道:「洪舵主切莫同這廝硬拚,我們出洞去圍著他幹!」

  不等姓洪的開口,沙成山已冷冷的道:「朋友,你們把自己引上絕路,怕沒有機會再走出洞了!」

  沙成山的話甫落,姓洪的已沉聲道:「別得意,老子不信你能把我們全放倒在此洞中!」

  巖邊小徑彎彎連向洞底,就在沙成山的搶攻中,對面下方已有人高聲道:「洪舵主快退,我們亂箭射殺這狗娘養的龜兒子!」

  吼聲就在五丈餘遠的對面,話聲猶在便聽得「叱」的一聲,一支箭射在沙成山的身後半尺地,「叮」的彈落洞底!

  沙成山碎步疾移,右手伸縮,恍同石火爆現,巧妙的推出一波又一波,一層又一層冷焰直往敵人咻咻推送不休不止!

  洪舵主——西江分舵舵主洪烈,突然狂烈的拔身而上,他人在空中猝縮四肢,抱著粉身碎骨的氣概,揮著兩支鐵爪便一頭鑽向敵人的冷焰激流之中,口中大喝道:「老子陪你上路!」

  「銀鏈彎月」像生了眼睛,宛似能聞到那種特有的氣息,鋒刃切割空氣,所見的只是一抹光束的幻象——幻象仍然滯留在空中,沙成山已站在洪烈的前方三步地!

  洪烈正扭著身子往下萎縮,他口中咦咦唔唔的發出臨死前的模糊語音……

  沙成山根本不多看,他又一連擊殺五名壯漢,人已轉到彎處。洞下面傳來有人落水的聲音!

  沙成山宛如一頭瘋虎,他馭著「銀鏈彎月」如同馭著一道掃帚星,直往敵人猛殺過去!

  突然,一個怒漢吼道:「快把姓扁的老頭子給我拋擲過來!」

  沙成山尋聲望去,只見是個高胖大漢正指著匆匆往洞底移動的兩個漢子吼叫——兩個漢子拖扶著扁奇老人。

  不料二人正要把扁老人往回拖去,其中一人突然低吼一聲道:「不好,老頭子死了!」

  是的,扁奇老人頭已垂下,雙腳已軟,連舌頭也有一半伸出口外!

  沙成山在洞中聽得清楚,不由狂厲的暴喝道:「扁老,扁老!」他抖腕狂殺中又厲叫道:「我要殺光你們這批畜牲!」

  迎面高胖大漢正是龍爪門第六分舵舵主「翻江龍」常無忌,他聞得扁奇已死,心中大罵兩個弟兄是豬——人即使真的死了,也可以暫時唬唬敵人的進攻,設法把敵我之間的距離拉開,便不難一輪怒箭射殺,豈料二人在緊急慌亂中叫出口來!

  常無忌的身子幾乎把小徑塞堵得難有空隙,此刻,他沉聲對前面的漢子道:「李舵主,快領兄弟們上船,我同姓沙的豁上了!」

  李一匡,龍爪門大江第七分舵舵主,他突然仰面向上道:「常舵主,能下來就快些,下面地方寬敞,大伙擺開了干!」

  姓常的當然想在下面殺,無奈沙成山已如影隨形的推來了一片極光冷芒!

  「卡嚓」一挫牙,常無忌身子向下一矮,左手鐵爪暴伸,右手鐵爪已往敵人迎面抓擊下來。

  然而,迎追而來的光束突然間迸發為二十七條瑩瑩的冷芒。

  雙爪狂揮中,常無忌迸出一聲淒厲的爆叫,鮮血泉一般的噴濺,粗胖的身子已橫著往洞底跌落下去!

  沙成山連著又踢落三個漢子,馭刀直往前撲去,這段時光說來長,實則只是轉眼間的事!

  側面,李一匡已高聲厲吼道:「盡速往下退!快!」

  現在,沙成山追殺到了扁奇的身邊,他咬牙切齒的對地上躺的扁老道:「扁老,我要殺光他們為你報仇!」

  地上躺的扁奇動也不動,那兩個拖著他的漢子,早已逃到洞下面了!

  沙成山已至精神發瘋,暴喝著直往前追殺過去,前面是一道岩石,下面傳來水聲!

  沙成山剛追至巨岩,一排怒箭勁射過來,他猛的貼身岩石上,看見洞底尚有一處沙灘,四五艘小划船正並排停在沙灘邊!

  又是一排怒矢,沙成山在怒矢甫自身邊射過時,虎吼一聲便流星也似的衝殺過去。突聞一怒漢吼道:「取傢伙,圍起來狠宰!」

  沙成山甫落在沙灘上,從幾處巖縫中射進的光線裡,他看清了這些人——十一個怒漢,弓箭已拋在地上,每人雙手各握著一支鐵爪!

  沙成山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冷視著圍在四周的人!

  迎面一個黑漢已沉聲道:「沙成山,你果然好身手,但你今日已陷絕地,你自信能脫出我們圍殺?」

  淡淡的,沙成山道:「那要動過手之後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情要提醒各位!」

  李一匡咬著牙道:「說!」

  沙成山憤怒的環視四周,重重的道:「沙某今日要大開殺戒,為死去的扁老爺子報仇,你們一一個也休想活命!」

  仰天一聲狂笑,李一匡道:「什麼東西,剛才是你突然闖進洞中,又因上面連到洞底的小徑容不下二人才叫你得逞一時。眼前你是被爺們圍上,還他媽的口出狂言,真的不知死之將至?」

  冷冷的,沙成山道:「朋友,難道你不問問我是怎麼從『山之巔水中央』而來到這『水中央山之巔』的嗎?」

  李一匡怒叱一聲,道:「老子管你怎麼來的,反正你今天必須死在這無歸島上,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沙成山道:「我當然知道,你們設下的一個個圈套,或者是任何一樁陰謀,不外是要我沙成山的人頭,但就眼前情勢而言,怕你們仍難如願了!」

  李一匡大怒,道:「高山之上,大湖之央,我龍爪門四位舵主未把你擺平,李大爺就知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凶險狡猾之徒,加以方纔你不自上方入洞救人,更看出你是個可恨的狂徒!」

  冷沉的一哼,沙成山道:「我以為那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不值得你如此謾罵。姓李的,我忽然覺得你們仍有一線生機,但不知你們是否加以珍惜!」

  李一匡橫身怒叱,道:「少他娘來這套唬詞!老實說,今日除了血拚,彼此已毫無選擇餘地!龜兒子,你還磨的什麼嘴皮子?」

  沙成山道:「不論你是怎麼想的,但我卻要先說明白,希望各位不太背道離譜,否則就是大不該,就是狂妄,更是嫌命長了!」

  李一匡抖著一對鐵爪咆哮道:「沙成山,你想唬誰?你休想在血戰之前瓦解我們的鬥志,你休想!」

  沙成山冷酷的道:「我只想知道丘蘭兒母子二人被白良囚在何處,我以他母子二人的性命放各位平安離去。這是很公平的一樁交易,也是各位唯一的生路了!」

  李一匡冷兮兮的一笑,道:「沙成山,你不覺得你的言論太過幼稚?你不以為你的談話荒謬之至?眼前的形勢,應是我們逼你就範,而非你在討債!你是有種,但,姓沙的,你馬上就不會再囂張下去了!」

  沙成山歎口氣,道:「人要找死,夫復何言!李大舵主,那就在手底下見真章了!」

  於是,李一匡一揮手,狂烈的叫道:「兄弟們,大伙出手賣點力,別他娘丟人丟在自己家門口!要想活命便得拚命,給我狠宰呀!」

  這裡沙灘並不大,四周站了這麼多人,沙成山幾乎沒有閃掠騰跨餘地!

  地上的屍體分散著,有的尚在流著血,更有幾具屍體似乎尚在蠕動!

  暴喝之聲發自十一個怒漢之口,鐵爪閃耀著刺目的銳芒,六個前撲的漢子十二支鐵爪,帶起尖銳的嘯聲猛往敵人圍罩過來!

  「銀鏈彎月」吐射著搖曳的焰芒,又似極白的蛇電縱橫,芒矢飛穿,流虹閃掣,極其準確快速的在沙成山拔起的身形下方爆炸開來,刃芒顫翻中撩起一陣急驟的金鐵交響彷彿冰雹叩瓦,密集成串!

  光焰仍在撕裂流竄,六名壯漢已紛紛抱著自己的脖子往洞壁上撞過去!

  沙成山真的殺紅了眼,但見他右足猛點左足,下墜的身子又起五尺,雙肩下壓,便到了姓李的身側!

  單就這種分力、借力、彈力的功夫,就令李一匡大吃一驚!

  沙成山的來勢快不可言,「銀鏈彎月」暴旋飛射,李一匡猛然側旋,口中大吼道:「圍緊了殺!」

  四名外圍壯漢便在此時力猛勁急的流竄而上,沙成山突然暴喝:「寒江月刃!」

  宛似東山頭陡然升起的刺目烈陽,一片霞光中立刻一片死寂。附近,有幾聲「叮噹」之聲,幾支鐵爪自空中紊亂的碰撞著落下來!

  李一匡死而不甘的吐出一句:「你個龜兒子的,好凶殘,好……狠……」

  沙成山冷冷的看著遍地屍體,他心中激盪,不能自己。大江之中的這座荒島,竟會被龍爪門的人利用而設下這樣險惡的埋伏!

  猛然間,沙成山舉首望著小徑,他口中大喝道:「該死的東西,他們竟然把扁老活活打死!」

  沙成山拔身往上躍,心中泣血的又道:「我要把扁老屍體運回他住過的『歲寒之友』小廬。他老人家是為我沙成山而亡,我太對不住他老人家了!」

  沙成山撲到了扁奇倒臥的地方!

  他雙手托起扁老,又沉痛的道:「扁老,安息吧!就讓我沙成山為你送終,我們先離開這裡!」

  「二閻王」沙成山抱著扁奇到了洞底,他正要把扁奇放到沙灘邊的小船上,猛古丁他全身一震!

  只見——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36:21

第六十一章


  沙成山一足踏在小划船上,他正欲將扁奇的身體平放在小划船上,突然發現扁奇老人的一目在眨動,不由得一聲低呼!

  人死了怎會眨動眼睛?而且又是一目緊閉另一目在眨動著!沙成山怔了一下,不由叫道:「扁老你……」

  低聲哈哈一笑,扁奇道:「老弟呀,你真的以為我老人家死了?」

  沙成山立刻放下扁奇,驚異的道:「詐死?」

  扁奇道:「不錯,你猜對了!」

  沙成山吁了一口氣,道:「聞得扁老已死,沙成山又傷心又憤怒,我一路下來,一個也不留!」

  扁奇道:「老弟,你說我不詐死行嗎?」

  沙成山道:「扁老看出什麼端倪了?」

  扁奇道:「那個姓李的一心要拿我老人家當擋箭牌了,我若真的被他制住,試問你怎麼辦?投降?還是不顧我老人家死活的殺上去?」

  沙成山立刻全身一震,道:「原來扁老詐死是為了不被他們挾持,高明!」

  扁奇道:「雖然沒死,我老人家也幾乎蛻了一層老皮,可恨!」

  沙成山道:「扁老,不是說好了,你在江邊等我回來,又怎會被他們挾持到此地?」

  歎了一口氣,扁奇道:「別提了,窩囊!」

  沙成山道:「且先離開這裡,到了大江邊再說!」

  扁奇坐在小划船上,沙成山取出傷藥給扁奇身上的鞭傷敷上藥。只見有個小洞剛夠小船通過,沙成山便把船划出洞外!

  洞外日正當中,江面上帆船點點,誰也不會知道這座江中的無歸島內曾發生過殘烈的搏殺!

  小船一出洞,立刻被激流推出半里遠,沙成山穩住小划船。

  扁奇歎口氣,道:「昨夜等你到三更,不料一覺醒來竟然身處另一艘船上,龍爪門的總護法狄震天逼我到了這孤島之上。他真奸,一開始便說穿我與你是同路人,如果你被他們撂倒在高山中,白良也許會放我一條生路,否則,他們就以我為餌,誘你趕來這無歸島。老弟呀,他們設下的埋伏真絕,再高招的敵人也將被他們射殺。當你出現的時候,我老人家真替你捏一把冷汗!」

  一笑,沙成山道:「憑他們那點道行,也想擺平沙成山,那是他們在做夢!明明是個陷講,我豈肯輕易上當?雖然扁老被他們抽打著,但我卻仍然咬牙尋找安全進口。對於這一點,扁老不會罵我不顧你老的死活吧?」

  猛一瞪眼,扁奇道:「你當時要是不顧一切的自上面撲下來救人,我老人家才要痛罵你一頓了!」

  二人相對一笑,沙成山認準方向,便把小劃子往北岸劃過去!

  半晌,沙成山道:「如此說來,那艘小帆船上也是龍爪門的人了!」

  扁奇道:「至少也是龍爪門的江面上眼線!」

  咬咬牙,沙成山道:「我的烏推馬,扁老的小毛驢尚在那艘小船上,可恨……」

  扁奇道:「老弟,你如今作何打算?」

  沙成山冷酷的道:「龍爪門共有七位舵主,如今只逃脫一個姓趙的,連他們的總護法也死在無歸島,可以說龍爪門的實力已折損大半!」

  扁奇驚異的道:「莫非你打算硬闖豐都城中的龍爪門總舵?」

  沙成山咬著牙,道:「乘白良老兒不防備,醉心於他的計謀時,殺他個措手不及!」

  重重的點點頭,扁奇道:「眼前也只有如此了!」

  沙成山指著江上帆船,道:「這是龍爪門的勢力範圍,不少帆船替他們做眼線,岸上的客棧也都同他們有勾結,我擔心扁老……」

  哈哈一笑,扁奇道:「放心,我老人家略加修飾,保準他們看不出我老人家的廬山真面目!」

  沙成山道:「好,扁老仍然在我們去過的江邊候我,這次救不出丘蘭兒母子,我就要白良好看!」

  小划船剛攏上岸,沙成山便與扁奇匆匆分手!

  沙成山不再猶豫了,他根本就應該直接找上龍爪門總堂口去的。如今折騰了一天一夜,雖然逃過兩個地方的埋伏,但在精神上卻受到一定程度的折磨!

  丘蘭兒母子二人究竟被白良囚於何地?那個剛生下不久的孩子,他有什麼過錯要承受這些折磨與苦難?

  沙成山幾乎把牙咬碎,他走地有聲,挺胸抬頭,彷彿一位勇敢赴殺場的勇士,一個視死如歸的豪傑般走入豐都城。不用問別人,他只要跟著幾個在他前面匆匆走的白衣大漢就不會錯!

  沙成山剛跟著前面幾人繞過東面一條街,只見一座高門樓下面已站滿不少人,有個廣場上三十多名身穿白衫的壯漢分兩邊站著,一個個兩眼中閃著毒蛇似的狠酷光焰,直視著大步而來的沙成山。

  前面已有人高聲道:「門主,姓沙的龜兒子真的來了,你看!」

  門樓下面,「鐵爪」白良沉聲道:「大家注意了,姓沙的心狠手辣,好刁狡猾,七位舵主加上狄護法,只逃回來趙舵主一人,兄弟們更是死傷纍纍。今日他還敢找上門來,眼下正是殲除他的好時機,萬萬把握良機,不能再容他活著離開豐都城!」

  冷酷的走入廣場,沙成山冷冷的道:「白良老兒,沙成山沒有被你坑死在高山之上,大江之中,是生是死,也該有個了斷,且看是誰在劫難逃!」

  形色獰厲的抖著灰髯,白良低吼道:「是誰難逃此劫?我敢斷言是你!」

  沙成山面對著白良懨懨的站著,他深沉的道:「白良老兒,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最好能一舉把我撂倒,因為我已決心血洗你的堂口,因為你才是江湖上老謀深算而又奸詐的魔鬼!」

  白良冷嘿一聲,道:「是嗎?沙成山,你先對白大爺不仁,怎能怪我不義?白羊河你憑什麼管閒事?既然你能出手殺死我兒白快活,我就會千方百計的要你命,咱們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沙成山,我想你很急於要見丘蘭兒母子二人吧?」

  白良提起丘蘭兒母子,立刻令沙成山血脈賁張,他憤怒的道:「你是怎麼把她母子二人弄來川南的?」

  白良得意的道:「你很想知道,是嗎?」

  沙成山環視四周,將近百名龍爪門人物,皆握著一雙鐵爪虎視眈眈!

  懨懨的,沙成山道:「你能告訴我嗎?」

  白良道:「年前還以為你帶著丘蘭兒遠走高飛了,幾個月派出的人毫無你的消息傳來,不料你突然在方家集出現,而且帶著個大肚皮的丘蘭兒要湯老六老婆接生。沙成山,湯老六當年也是我門下兄弟,鬼使神差的把你送到他那裡,這以後的事可需要我再細說?」

  沙成山想起湯老六老婆替丘蘭兒接生之事,更想起那天曾殺死一個漢子,不由得咬咬牙,道:「白良老兒,你擄了丘蘭兒母子為何不向我示意?上刀山下油鍋只要你能擺出道,沙成山就會找上來,你為何暗中擄人嫁禍別人?真是太小人了!」

  白良憤怒的道:「什麼叫小人?誰又是君子?白大爺的目的只是要把你擺平,只可惜那些門派中的人物都是一籮筐笨蛋,折騰兩個月,仍然叫你活著!」

  沙成山冷沉的道:「我活著,怕你離死就不遠了!」

  他一頓,又道:「白良老兒,如今我們已經面對面了,沙成山再也不相信你的陰謀詐計,你究竟把丘蘭兒囚在什麼地方?」

  仰天一聲冷笑,白良道:「我會在此時告訴你嗎?你也太過天真了!」

  白良身邊一個怒漢怪叫道:「門主,我們不用再延宕時間,讓兄弟們聯手起來,把這千刀殺萬刀剮的冷血兇手擊殺成肉泥血漿,以報少門主與六位舵生之大仇!」

  不等白良開口,沙成山以淡漠的語氣道:「我人站在這裡,你們要索命是嗎?我不會退縮的,來吧!」

  咆哮一聲,白良厲叱道:「好個死到臨頭猶自嘴硬的龜兒子,我就看你還能狂到幾時!弟兄們,朝上圈,下重手剝了他的皮!」

  廣場上一聲暴響,數十人齊聲吶喊,立刻紛紛朝沙成山撲擊過來!

  翻身退守在門樓台階上,白良厲聲吼道:「不可盲進,分散開來,彼此呼應,兩邊抄截,前後夾殺,不可擠迫一起!」

  攻擊者仗著人多,固然個個忿火燒頭,求功心切,但攻擊的空間有限,最多也不過十人!

  而抵抗者是滿腔激昂,熱血沸騰,雖然只有一人,但出手毫不顧忌什麼!

  情況是緊張的,雙方的動作隨著這緊張的氣氛迅速的展開來。人多吼聲也多,白良的言語出口,卻已挽不回什麼了!

  沙成山決不能有絲毫拖泥帶水的動作!就在四周那麼多人物撲擊過來時,他猛然一聲怪吼:「寒江月刃!」

  那是一聲宛似撕破喉嚨的吼叫!

  也是一聲極原始的怒吼!

  是的,沙成山若懷婦人之仁,他便會被這群人吞噬掉,那何止是剝下他的人皮就完事?

  沙成山狂吼出口,人已拔空三丈有奇。就在他的身子下方,業已閃耀著星芒點點,宛如他就浮在銀河之上,馭著無數顆閃亮的星星!

  「叮叮噹噹」的金鐵撞擊之聲就在他的身體下方爆開來,鮮血漂濺得酷似地上放出的沖天火炮,而沙成山的身形卻又怪異的平空卷閃到五丈遠處!

  人潮隨著他的身形而浪湧般的移動著!

  沙成山宛如一隻闖入羊群的猛虎,每次他在空中撤出「銀鏈彎月」,便立刻濺起無數鮮血拋灑。

  他那平著滾動在空中的身法,十分怪異的躍東竄西,他之落在地上,只是藉著點地借力再起!

  一輪狂殺,廣場上已躺下三十多人,龍爪門特有的兵刃——鐵爪,業已散落一地!

  高門樓下面,白良氣的哇哇怪叫,道:「給我閃開,你們這種殺法只有挨刀子的份了!」

  眾人聞言,立刻紛紛後退。沙成山擰身落在地上,伸手抹去漂濺在面孔上的鮮血,冷冷的直視著台階上的白良,道:「白良老兒,你才是個真正的殘暴不仁者!」

  白良怒道:「你放屁,殺了我那麼多門人,反咬一口說我殘暴不仁!」

  沙成山指著地上屍體與十幾個哀號不已的漢子,道:「白良老兒,你明知他們非我之敵,卻慫恿他們出手,而你,卻大刺刺的站在上面不即下來!」

  白良沉聲道:「搏殺有搏殺的程序,你得先把我的門下人擺平,否則,你就永遠也不用找上我了!」

  淡然一曬,沙成山道:「那麼鏖戰正殷,白大門主為何突然中止?」

  白良怒髮衝冠的道:「沙成山,我要你放下兵刃,快快投降!」

  沙成山道:「你在癡人說夢話!」

  白良道:「當然,我有制止你囂張的本錢。沙成山,你難道不顧丘蘭兒母子二人的死活?」

  沙成山怒道:「我會殺進門去!白良,我早說過,沙成山決心血洗你龍爪門了!」

  白良冷冷的道:「那麼,丘蘭兒母子二人也就死定了!」

  沙成山道:「她母子也許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沙成山這是神來一句,目的在套取丘蘭兒是生是死!

  白良在這緊要關頭,卻慢了半拍,他竟然立刻叫道:「來人吶,把丘蘭兒母子押出地牢!」

  門樓裡一聲回應:「是!」

  沙成山忽然拔空而起,口中狂吼道:「白良老兒,你接招吧!」

  十二層青石大台階,沙成山一個觔斗已到了白良身側,「銀鏈彎月」出手便是一百一十刀撒出,口中厲聲又起:「寒江月落!」

  白良料不到被團團圍住的沙成山,竟會一下子躍到身前三尺地,他人未到,彷彿銀河星瀉般,刀芒已罩了過來,那氣勢,那光華,逼得白良暴閃不迭!

  沙成山搶得先機出手,目的就是要活捉白良。

  因為他想的周到,萬一丘蘭兒被押出來,自己非得拋刀投降不可,否則,丘蘭兒母子必死無疑,還不如自己不來救人的好!

  光束掩沒沙成山大半個上身,也吞蝕了白良的上身。就在一片光焰裡,傳出一片爆烈的響聲不絕於耳!

  就在鮮血與火花混合著飛濺時,突見白良的身子猛然上彈一丈有奇,他身子斜空手舞足蹈的掙扎著,又隕石般的墜下來——墜向一片冷芒也似的刀層上!

  沒有響聲更沒有漂濺鮮血,突見一雙鋼爪彈落台階下面,緊接著一片毫光消失,只見沙成山手持「銀鏈彎月」,森森刀刃架在白良的脖子上!

  說來話長,其實那只是轉眼之間的事!

  如今「龍爪門」的精英分別派出兩地——高山之湖,大江之島。

  沙成山找上門來,他們除了人多,能與沙成山一拚之人大概只有白良這位龍爪門門主了!

  不幸,白良在猝不及防下受制於沙成山,情勢上便立刻逆轉!

  冷冷的沉聲一哼,沙成山道:「白門主,此情此景尚用得沙某再說什麼?」

  萎頓的倚著門框,白良左面上的疤痕抖顫著——那是年前他邀約六大高手狙殺沙成山時被割裂的!

  白良咬咬牙,道:「沙成山,你的機會來了,希望你把握機會,快下手殺了我,否則你會後悔!」

  抹去右頰爪痕鮮血,沙成山沉聲道:「沙成山除非被逼,否則決不殺人。白門主,你該釋放丘蘭兒母子了!」

  側面逼視著沙成山,白良怒道:「沙成山,你休想!」

  沙成山咬咬牙,道:「我說過,別逼我!難道你真的要我一路殺進去?」他一頓又道:「別為了一己之恨而殃及眾人,白門主,你三思!」

  不料白良伸手扶著身上十七道刀口的鮮血,突然探手入懷摸出個小紙包,他在沙成山一征之間便把那小紙包拋入口中,剎那間嚥下肚子裡!

  沙成山憤怒的道:「白門主,你想自戕?你……」

  白良忽然仰天哈哈一聲笑,道:「沙成山,你真的以為老夫會死?你真的以為我會自殺?」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難道……」

  白良就在沙成山話未完的一剎間,突然全身骨節咯崩響,未見他雙肩稍動,人已閃掠在半丈之外!

  沙成山冷哼一聲道:「你逃不掉的!」

  沙成山的「銀鏈彎月」平飛至中途,白良已重重的道:「誰要逃?」

  沙成山見白良不再閃避,立刻與白良面對面。他暗中覷勢待發,他相信只要白良再動半步,他便會立刻把他圈人刀芒中!

  白良正在雙肩聳動,他嘿嘿笑道:「沙成山,我們是應該面對面的作正面較量了!」

  沙成山金剛怒目的看著白良,心中暗自思忖——奇怪,他身中十七刀,鮮血在流,怎麼突然精神奕奕,神采飛揚?難道他剛才服下的藥……

  一念之間,沙成山豪氣干雲的道:「好,你我就再一次的放手一搏,看看你在那半部『百竅神功』上的修為,更瞭解一下你服了秦百年所贈奇藥之效!」

  白良並不驚奇沙成山道出心中秘密,因為扁奇就是同沙成山一同過江來的,扁奇知道,沙成山當然也知道。

  淡淡的,白良已似換了個人似的,他伸出手掌,道:「沙成山,請!」

  沙成山大步走下台階,白良已由門下人把雙爪送上手,立刻聽得四周的人高聲大吼:「宰掉他,宰掉這龜兒子」!

  江湖上固然不少奸詐險惡與歹毒陰謀伎倆,但當眾宣佈決鬥的時候,便任誰也不能中途插手!

  白良以龍爪門門主之尊,在受制於敵人手下的時候,竟還擺出這副決鬥架式。

  沙成山即便掌握了契機與優勢,便也只有接受,因為,至少敵人放棄了以眾凌寡,以多勝少的形勢!

  場子上受傷的早已被人抬走,地面上一攤攤鮮血尚未幹掉,沙成山懨懨的站在場中央,對於四周的梟叫狂罵充耳不聞,雙目卻散發著奇異的冷芒!

  「鐵爪」白良更見精神十足的偉立在沙成山對面兩丈地,他再一次的咬牙怒視沙成山,道:「沙成山,想不到你輕易的接受老夫挑戰!」

  淡淡的,沙成山道:「因為你白門主有理由向我挑戰!」

  白良又道:「你也輕易放棄已獲致的契機!」

  沙成山道:「不錯,因為白門主以一派門主之尊,必然是一言九鼎!」

  重重的冷哼一聲,白良再一次抹去流入嘴角的鮮血,道:「沙成山,老夫不佔你的便宜。我提出決戰條件,你也可以提出相對條件。當著我的眾多門下,你提出來吧!」

  沙成山雙目一亮,重重的道:「果然一派宗師風度!白門主能出此言,沙成山心中感佩!」

  白良抖著鬍子,道:「高帽子少給老夫戴,奉承的話你也少說,老夫等你的條件了!」

  沙成山看白良似是有恃無恐的樣子,卻又看不出什麼地方令他如此篤定,笑得勉強的道:「此戰之後,是生是死,雙方仇怨一筆勾銷!」

  白良嘿嘿冷笑,道:「老夫就知道你會提出這兩句話。

  好,我答應你!」

  沙成山重重的一抱拳,道:「白門主快人快語,沙成山衷心佩服!」

  白良雙肩一橫,側身移步,道:「沙成山,老夫即將發動了!」

  沙成山道:「請!」

  不料他「請」字出口,迎頭一對利爪,已泰山壓頂般罩了過來——空氣中有著撕裂聲,強勁的銳風帶著強大的力道,這一對利爪便宛如蒼鷹利爪般扯落下來!

  沙成山凜於敵人如此快的身法,這怎可能?簡直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不及出刀,沙成山不是白癡,他絕對不會伸手去架。姿勢不變,人已移出五尺。

  然而他才剛剛腳沾地,一隻青色的大腳——白良猝然掃來的大腳,卻似早就等在那兒一般!

  沙成山順著那一踢的勁勢,彷彿有人在他身側推了他一把似的飄出,輕柔自然,瀟灑至極,看上去他的身體好像是輕懸在半空中似的!

  白良如影隨形,暴進猛攻,雙爪互擊,從不同的角度劈擊,於是,一團團的爪影,一朵朵的芒彩,虛實莫測又威力無匹的罩捲過去!

  青鋒似的冷芒開始閃現,那麼犀利與快速的閃現,閃爍耀目之間,有如石火電掣,倏忽穿射,翩然飛舞在一大片爪湧浪海裡戳刺翻回與兜刺!

  雙方這次交上手,沙成山方知道白良這老兒的武功似是比之年前精進不少!

  雙方倏忽旋轉暴進又掠裡,陡然間,白良拔身空中,他頭下足上,身子懸空,七十七爪揮擊出一團白色刺目的朵雲,宛似被強風刮起般的猛往敵人罩過去!

  「鐵爪奪魂!」

  沙成山猛古丁雙腿後彈,倒著身子躍到空中,「銀鏈彎月」九十九刀撤出一片青芒幻影,空氣中立刻發出割裂的聲音,那麼凌厲的迎上前去!

  藉著兵刃在空中的糾纏撞擊,兩個身懸空中的人影兒已變成幽靈而不即落下來。

  身形在空中飄忽游移——飄閃中如登祥雲,游移裡迸出無數火花四射!

  撞擊之聲甫落,兩團人影方自猝然落下地來!

  沙成山面色泛青的道:「秦百年的百竅神功果然助長了白門主的武功!」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8 22:36:45

  白良面色寒寒的道:「秦莊主的靈藥也是世上妙丹!」

  沙成山道:「果然白門主剛才服的是秦百年的害人毒物,可惡!」

  白良咬牙怒叱道:「沙成山,可惡的是你!」

  沙成山道:「白門主能否挨過三天不服此藥?」

  面色一厲,白良道:「為了助長功力,老夫遵囑每天早晚各服一次,為何要三日停服?」

  深深的搖搖頭,沙成山道:「可憐啊,一個上惡當的人尚不自知……」

  白良大怒,叱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白門主如果三日停服,自然知道上當,又何必沙成山多口?」

  白良愣然的道:「你且把話說說清楚!」

  沙成山道:「此時說什麼也不會令白門主相信,徒費口舌。不過,有一件事例可以提醒白門主:謹防龍爪門受他人所控制。果有那麼一天,就後悔莫及了!」

  白良大怒,叱道:「危言聳聽,沙成山,你拿命來!」

  白良的吼聲甫起,他的雙爪已斜掃如風的推到了沙成山胸前半尺之地。

  沙成山吸氣凹胸,猝閃五步——奇怪的是白良的一臂似也長了一截,真的成了如影隨形!

  刀刃猝偏橫擋——動作之快令人的瞳孔不及收攝,「當當」之聲大震,沙成山被震得飄出兩丈。

  白良猛一弓背,左爪突然直指,而右爪卻後發先至的到了敵人面門!

  猛然一個鐵板蹺架式,沙成山身子尚未沾地,雙足互扭,人已斜出五尺,扭腰挺胸已到了敵人左側!

  「好!」

  白良叫聲中,雙爪互搓,發出鏘鏘之聲,身形未轉,卻不可思議的以反力道撞抓過來,力道之猛與雄渾,宛如惡魔的手臂在掃劈,厲鬼的詛咒在呼嘯,果然變幻莫測,防不勝防!

  沙成山疾速的躲挪著,不停的騰躍著,彷彿他只有防備一途而沒有還手之力!」

  一輪猛攻狂殺中,沙成山一大半憑待著聽覺與觸覺來阻截或躲閃,對於那有形似無形卻又完全違反力道慣性的連串攻擊,他似已深深領略到敵人在某一方面有異於常人的盡情發揮!

  於是,沙成山不再閃讓了,翻轉疾掠的身形驀地一挺,人已幽靈附體般的到了敵人的頭頂!

  動作是連貫的,看起來也有些邊邊重疊之勢。沙成山就在這一怒翻勁旋中,青華飛現,「銀鏈彎月」筆直的倒射白良咽喉!

  白良左爪擊空,右爪尚未遞到,他的反應是理所當然的怒閃躍空!

  「銀鏈彎月」彈起的一抹刀芒,竟是虛空不實的,僅是一抹光影,一抹凝聚過程稍長的光影。

  此種光影逼真至此,像是鋒刃在飛閃,然則那卻不是實質的,是一種幻象的眩彩欺騙敵人的視覺異像而已!

  白良虛空飄閃飛掠,以為那只是青芒劃向虛空。他的雙爪又旋擊過來——擊向虛空的實體,而真正的刃鋒卻早已在中途等他這「順理成章」的一擊!

  所謂「順理成章」,也只是白良的想法!

  大叫聲像煞號嗥,「銀鏈彎月」在沙成山一聲「雙星伴月」的狂吼中,那真正的實體突然自那片銀芒中彈出兩束流星也似的彩焰,神鬼難測的向白良的頸上飛旋。

  白良在震驚中短促吸氣,高大的身體猛力回收——但他也知道太遲了,血光進濺在半空中。

  這位「龍爪門」當家的墜地之後抖著一身鮮血,十七道深淺不一的血口子,令他的上衣幾乎片片飛舞!

  沙成山把抹向敵人脖子的一刀,憤怒的旋切到白良的身上,這光景白良心中相當明白。如果沙成山取自己性命,只怕早已躺在血泊中了!

  彈身在三丈外,沙成山暴翻三個觔斗始站在白良身前兩丈地,他目凝神定的道:「白門主,承讓了!」

  白良重重的道:「沙成山,你為何刀下留人?」

  淡淡的,沙成山道:「決鬥而非搏命,白門主,我沒有殺你的理由!」

  白良咬著牙,道:「沙成山,我如果有那種機會,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沙成山道:「我明白,因為你一直在找機會殺我!」

  白良道:「沙成山,你的武功似乎又精進不少!」

  沙成山道:「彼此!彼此!」

  白良環視門下,立刻又道:「沙成山,老夫如果習得秦百年那『百竅神功』下半部,自信足以取你之命!」

  沙成山坦然的道:「是嗎?我卻並不相信。白門主,我一定要提醒你,秦百年居心叵測,如果白門主停服他的藥,沙成山敢斷言,白門主將全身虛軟,如處冰窖,食難下嚥,寢又難安,其滋味生不如死!」

  白良怒叱道:「胡說八道!」

  他狂吼一聲道:「去地牢中把丘蘭兒母子押出來!」

  沙成山心中一緊,道:「十天前沙成山尚難相信丘蘭兒母子真會被你撈到千里之外的川南來!」

  白良重重的道:「沙成山,醜話老夫說在前頭,今日我放走你們三人,皆因這場決鬥。錯過今日,你們別被老夫堵上……」

  沙成山冷酷的道:「白門主,我們已事先言明,而且你也當眾答應,此事之後雙方恩怨一筆勾銷,你為何再出此言?這未免……」

  白良咬著牙,道:「是的,老夫答應過你,不過那是有關我兒子白快活的被殺,老夫可以放棄向你討回公道。但你這兩天搏殺我龍爪門下六位舵主與狄總護法之事,這是公事,我不能輕言放棄!」

  沙成山咬咬牙,心中在想,這與為他兒子報仇有什麼兩樣?仍然免不了再搏殺!

  頓了頓,沙成山道:「沙某原意是想由這場決鬥而永遠化解雙方怨仇,白門主定要找沙某結算今日之恨,沙某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候,從「龍爪門」那座高大門樓內門出一批人。

  其中有三個中年大腳婦人,兩個架持著一個蓬頭垢面女子,另一個用布包著個娃兒,那娃兒就在門樓下方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聲音尖吭,衷氣十足,沙成山聽了心中一緊!

  只見被架持的披髮女子立刻把掩面長髮一甩,回身大叫:「孩子!孩子!」

  抱孩子的中年女子猛伸手,叱道:「門主叫你去,你還不快下去!」

  披髮女子尖叫道:「我的孩子一定餓了,快抱給我,快抱給我……」

  這光景沙成山看的十分清楚,但他不敢確定這女子就是丘蘭兒。

  丘蘭兒色艷桃李,花嬌柳蟬,雖非天香國色卻也玉潔冰清而肌質晶瑩,但這女子……

  下來了,女子是被兩個中年女人架著走下台階的——她,蓬首垢面,衣衫不整,不時的回首去望身後那女人抱的孩子,口中不知說些什麼!

  此刻,沙成山的懨懨雙目幾乎憋出眼眶外,他看到這女子幾乎瘦得不成人形,一臉菜色,兩頰凸突,雙目赤紅而無神,她……

  她會是丘蘭兒?

  就在沙成山的猶豫中,對面,「鐵爪」白良已有幾個人在為他包紮傷處,有個大漢取了件大披風把他裹上,白良沉聲道:「丘蘭兒,你們快離開此地,小心他日別再被我龍爪門兜上!」

  那女子伸手攏攏頭髮,仰面低聲道:「白門主,你會放我母子走人?難道……」

  沙成山雙目見淚,他重重的道:「蘭妹,沙成山無能,害你母子二人受這般折磨……」

  那女子猛然倒轉臉望過來,她怔住了……

  是的,受了兩個月非人生活的折磨,丘蘭兒又如何會相信這一刻的突然到來?

  看到沙成山,丘蘭兒突然全身生出無比的力量,她雙肩左右猛晃,甩脫兩個中年大腳女人的架持,暴伸雙臂口中尖聲道:「沙大哥!」

  尖吭的呼喊,聲入雲霄,丘蘭兒宛如一名逃出地獄的小婦人,瘋狂的投入沙成山的懷裡!

  沙成山張臂一把抱住丘蘭兒,那滋味真是酸甜苦辣一股腦兒的全湧上心頭!

  沙成山鼻孔中聞到的是陣陣發自丘蘭兒身上的酸臭,但卻被他猛力的吸入腹中,宛似他吸著無比的花香;懷中抱著的是衣衫破爛不整而又髒兮兮的女人,而沙成山卻比摟著柳仙兒或秦紅還要摟抱得緊!

  一陣摟抱中突然傳來哭聲——是嬰兒的哭聲,沙成山猛的側頭看,只見那中年婦人已把嬰兒放在地上,三個中年婦人已往台階上登去!

  沙成山忙彎腰抱起地上的孩子看——孩子是瘦了些,但從孩子的眼神看,仍然是活潑的,可愛的。那嬰兒本來是哭的,但沙成山抱在懷中以後便立刻不哭了,且瞪著眼睛瞅著沙成山!

  是的,父子連心啊!

  抱著兒子,沙成山憤怒的逼視著白良,道:「姓白的,你好狠毒!」

  白良也不示弱的道:「沙成山,你不也是一樣?」

  沙成山目中見淚,淚中泛紅,咬牙切齒的道:「婦女何罪?嬰兒何罪?你竟如此折磨他們……」

  白良怒道:「比之你殺死我兒白快活,已經是仁慈多了!」

  沙成山幾乎全身崩裂,面皮緊緊的吼道:「白良,你應該知道一個剛生過孩子的女人,她是多麼需要人來細心照料。你卻每日只供兩碗稀粥,讓她過著比死囚還不如的生活,還得奶這個孩子。白良啊!白良!你何不殺了她母子?」

  白良厲烈的道:「殺了她母子?」

  沙成山點頭道:「是的,你應該為你的兒子下手殺了他母子二人!」

  白良猛一愣,道:「什麼意思?」

  沙成山咬牙切齒的道:「如此,沙成山便可毫無牽掛的揮刀殺絕你的龍爪門,血洗你的總堂口,雞犬不留!」

  白良怒道:「好個惡毒凶殘的沙成山!今日放走你們,他日碰上決不輕饒,你們給我快滾!」

  沙成山的話不錯,如果白良真的殺害了丘蘭兒母子,他真會毫不猶豫的血洗龍爪門,而現在!

  沙成山左手抱著自己的孩子,右手攙著丘蘭兒,緩緩的走在大街上!

  後面,龍爪門近百名門下人已高聲叫起來:們主,不能放走這個兇手,我們寧願戰死也不放他們走!」

  白良站在台階中央,叱道:「別再叫了!平日裡叫你們勤練功夫,多多操演,你們哪個認真練過?此刻你們當知後悔了吧!」

  其中有人高聲道:「門主,要為幾位舵主報仇啊,我們決不能放走他們!」

  白良已走至台階上面,猛的回頭一瞪眼,叱道:「我說過,放他們走人!我龍爪門還要在道上混下去,這段仇恨我比你們還要刻骨銘心的記在心裡!哪個出手攔阻他們去路,我將以門規處置!」

  其實白良又何嘗不想攔住沙成山的去路?

  如果他有能力攔住,他便不會同沙成山決鬥;如果此刻龍爪門的高手有一半在,他決不會放走沙成山!

  是的,沙成山只是受了點皮肉之傷,如果此刻下令出手攔殺,沙成山正在憤怒中,他必然會痛施殺著,龍爪門豈不陷於萬劫不復之中了?

  白良的老謀深算,門下人又如何知道?

  但沙成山知道,正因為他知道,所以他走得坦然,走得沉著而毫不慌張!

  沒有人再跟蹤沙成山與丘蘭兒。龍爪門不用跟蹤,只要沙成山未走出龍爪門地盤,他的形蹤便隨時會送上龍爪門的總舵!

  丘蘭兒一手緊緊的摟著沙成山,她的雙腳無力,但她不用施力走,因為沙成山暗中運功令丘蘭兒兩腳幾乎離地,從後面看,丘蘭兒根本就是雙足懸空的!

  匆匆的走出豐都城,丘蘭兒用力回頭看了一眼那灰黑色的城門,歎口氣,道:「沙大哥,想不到我還能走出此城,走出龍爪門的總舵!」

  沙成山泣血似的低聲道:「蘭妹,沙成山但有一口氣,決不會再令你吃這種苦了!」

  丘蘭兒伸手拭去淚水,道:「沙大哥,這是一次劫難!我忍饑的時候便看看我們的孩子,受凍的時候就想起了你,是你同孩子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沙……大哥……」

  沙成山更緊的摟住了丘蘭兒,他重重的道:「磨難已經過去了,蘭妹,我們連夜過江吧!」

  丘蘭兒道:「沙大哥,趕到江邊怕天就黑了!」

  沙成山道:「蘭妹放心,扁奇老人家會在江邊等我們一同上船!」

  丘蘭兒驚喜的道:「扁老也來了?」

  沙成山道:「是的,為了救你,他幾乎喪命在江中的無歸島上!」

  丘蘭兒道:「無歸島在龍門,初時我被他們囚在島上,那個島是空心的,裡面有個大洞可以通到上面!」

  沙成山點點頭,道:「那真是個囚人的好所在!」

  丘蘭兒道:「他們把我囚在島上半個月,不知為什麼又把我轉換地方囚到高山一處湖中心,那是個十分隱秘而又荒涼的地方!」

  沙成山道:「我知道,他們叫那個地方為『山之巔水中央』!」

  丘蘭兒點點頭,道:「不錯,我也曾聽姓狄的這麼說!」

  她一頓,又道:「後來我又被他們送入豐都城中『龍爪門』的一座地牢內。這一切的移動,都是那個姓狄的在弄鬼。當初就是這人設計把我母子二人擄來!」

  冷冷的,沙成山道:「姓狄的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白良如果想再找上門,沙成山必不再手下留情!他們太可惡太狠毒了!」

  丘蘭兒道:「我被他們四個大漢衝入房中擄走的。當時你去方家集僱車,我正在仔細把我們的孩子抱好,不料姓狄的率眾撲進來。當時我真怕他們傷害到我們的孩子,加以我剛生產不久,身子虛弱,無法與之拚搏,便只有任其把我母子擄走!」

  沙成山重重的道:「想不到他們會把你連夜擄到川南,使我盡在方家集方圓三百里內猛找,其中……唉!」

  其中當然含著太多的辛酸與無奈,沙成山不由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扁奇划著小舟順著急流到了岸邊,他把小舟停在一片蘆葦岸邊,自己便忍著身上鞭傷住下遊走去!

  有一段岸邊泥濘不堪,扁奇老人走的很辛苦!

  也許是造化弄人,就在他剛剛上得附近小路時,迎面一個漢子牽著一馬一驢笑容滿面的往這面走來。

  扁奇一看心中就火,原來自己的那艘帆船上,船老大竟然也是龍爪門的爪牙!

  扁奇雖然以易容享名於武林中,但他的武功也不差。雖然年邁,但對付三兩個江湖三四流角色,還綽綽有餘。

  去年在鳳凰嶺上龍騰山莊援救洞中群豪,他就改扮成伍大浪而奮勇擊倒過洞中幾名大漢!

  此刻——扁奇橫身站在小路中央,他憤怒的逼視著漸走漸近的漢子,咬牙不出聲!

  天色漸暗,雲厚風急,江岸邊一片蕭煞!

  正在興高彩烈拉馬走來的漢子,突見有人檔住去路,先是口中叫道:「讓路!讓路!」

  但等他快要走近扁奇的時候,便猛的一怔,道:「你……你……你怎麼……」

  扁奇指著自己鼻子,道:「我老人家怎麼沒死?是嗎?」

  漢子立刻看看四周,心情一鬆,道:「老人家,你是怎麼活著回來的?」

  扁奇嘿嘿一聲笑,道:「因為那幫王八蛋命短,換句話說,因為我老人家的命大!」

  漢子一怔,張口結舌!

  扁奇迎著漢子捋髯冷笑,道:「小伙子,你準備把我們的馬驢往什麼地方牽?」

  那漢子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扁奇又道:「好小子,合著你們以為我老人家準定死在江中小島上了?」

  那漢子期期艾艾的道:「老頭兒,你是怎麼逃離開的?難道……你能對付得了那麼多人?」

  扁奇面色一寒,道:「簡單對你小子說,無歸島上的人都已經死絕了!」

  漢子本想突襲扁奇,聞得扁奇的話,猛古丁一聲狂叫:「乖乖!」頭一抹,斜刺裡拋去手中韁繩便往江邊跑!

  扁奇追了幾步,忽見漢子騰身而起,「撲通」一聲便投入江中,水花四濺中,漢子已失去蹤影!

  扁奇冷聲一笑,道:「算你命大!」

  此刻,扁奇又騎上毛驢牽著沙成山的烏錐馬,沿著江岸往前走。天色已暗,遠處正停著一艘船!

  扁奇尚未到小船邊,船上已有人高聲叫道:「石頭,你怎麼又把牲口牽回來了?」

  扁奇聽得清楚,「石頭」是人名字,一定是那個投江遁去的年輕漢!

  扁奇來回答,他知道這船正是送自己去無歸島的那艘帆船!

  緩緩的到了船邊,從船上跳下兩個人——一老一少,正是船老大同另一年輕漢!

  船老大一看是扁奇,兩隻眼睛都直了,他期期艾艾的指著扁奇,道:「你……是人……是鬼?」

  扁奇突然躍下驢背,一把揪住船老大衣領叱道:「你們豐都城的人才是鬼!娘的老皮,老夫坐船給你銀子,想不到你會害我老人家,看我不拆散你一身骨頭才怪!」

  船老大忙搖手,道:「不、不、不,你老聽我說,你老千萬聽我說!」

  扁奇叱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船老大道:「老人家,你該知道此地是誰的地盤?」他一頓又急切的道:「此地是龍爪門地盤呀!」

  扁奇憤怒的道:「龍爪門又怎樣?你,難道你們不是龍爪門的?」

  搖搖頭,船老大道:「龜兒子才是龍爪門下的!不過龍爪門勢力龐大,像我們這些渡江小船,雖不靠幫,平日裡也不敢同他們做對,他們交待下事情,我們不敢不做。你老是明白人,還用我再解說?」

  扁奇猛的鬆開手,道:「我老人家明知你在說瞎話,但還是再相信你一次!」

  船老大鬆鬆衣衫,笑道:「請問你老是怎麼逃離江中無歸島的?」

  扁奇坦然的道:「島上的人都死絕了,我自然也就離開了!」

  船老大一驚,道:「你是說狄護法他們全死了?」

  扁奇道:「不錯,都已經死了!」

  船老大立刻驚愣的道:「老先生,我得勸你快過江逃走!

  須知龍爪門要是知道你殺害他們那麼多人,只怕你就走不脫了!」

  扁奇冷冷道:「這是我的事。快把牲口牽到船上!」

  船老大看出扁奇是能人,豈敢違抗,立刻命年輕漢子又把馬牽上船!

  船老大小心的陪在扁奇身邊,道:「老先生,我們開船吧?」

  扁奇一瞪眼,道:「不急,等我的夥計來了再說!」

  船老大回頭暗示年輕人,又低聲小心的問道:「老先生,你在半道上遇見的人呢?驢馬回來,怎的不見他跟你老一起回來?」

  扁奇冷冷道:「那小子機伶得像個猴兒精,他看我老人家要宰他,投入江中跑了!」

  船老大面皮一鬆,笑道:「老先生,我看你老面慈心軟不會殺他的,可是……可是聽你說狄護法他們都死了,我還是半信半疑……」

  扁奇躍上船坐下來,道:「別問那麼多,你們等著開船吧!」

  船老大同年輕的立刻走到船尾,二人不知在說些什麼,那年輕的直點頭!

  扁奇走到船頭,心中焦急的向遠處望,遠處一片濛濛,他什麼也看不見!

  不旋踵間,船老大提了一壺茶走來,笑道:「老先生渴了吧?你先喝杯茶,我叫夥計給你弄兩樣菜,米飯鍋裡現成的!」

  一把拉住船老大,扁奇倒了一杯茶,道:「你先喝!」

  船老大一愣,笑道:「我哪裡敢再害你老人家!」

  說著便一口喝乾杯中茶,又替扁老斟滿一杯!

  扁奇這才呵呵一笑,道:「等我的夥計來了,你再把米飯端出來,我老人家是有些餓了!」

  船老大又退到船後面。就在這時候,船尾水花飛濺,一個人忽然冒出水面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1:55:30

第六十二章


  黑暗中這人暴伸雙手抓住船尾舵,腿蹬腰挺雙臂用力,嘩的一聲便坐在船上直喘大氣!

  船老大一聲低叱,道:「石頭,你真會辦事,怎會碰上老傢伙的?」

  不錯,是投江的漢子從水中潛回船上了。他聞得船老大叱問,便吸著大氣,道:「別提了,那個老傢伙是能人呀!

  老王八蛋真狠,他……」

  一巴掌摀住石頭的嘴,船老大指向船頭,道:「別罵了,老傢伙就在船頭呢!」

  石頭望過去,全身一哆嗦,天暗先沒看清楚,隔著大艙望過去,連牲口他也看到了!

  船老大對另一漢子道:「等泥巴把飯菜送過去,我們到江心再干。只要到了水面上,娘的皮,再大的本事也休想施展得開!」

  此刻已近二更天,扁奇已經坐立不安,想想沙成山獨自一人闖龍潭入虎穴,他要是萬—……

  扁奇不敢想下去,卻自言自語的道:「沙成山呀!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就是四條人命!」

  是的,沙成山如果不幸,丘蘭兒母子也難保活命,便是扁奇也休想過得了江!

  濛濛的江邊上,忽然現出一團黑影!

  黑影如旋風般的往江邊小船移過來……

  船頭上的扁奇老眼一瞪不敢開口,他擔心來的不是沙成山——他擔心來的是龍爪門高手就慘了!

  然而,黑暗中傳來呼叫聲:「扁老!扁老!」

  扁奇聞言,撫掌大樂的應道:「沙兄弟,老夫久等多時了,快上船吧!丘姑娘救出來了嗎?」

  沙成山應道:「我的一家全到了!」

  他的話聲甫落,人已到了船邊!

  是的,沙成山在出得豐都城之後,便抱著兒子背起丘蘭兒,立刻展開身法趕往江邊!

  扁奇剛走到船邊,沙成山已背著丘蘭兒落在船上!

  丘蘭兒一見扁奇如見親人般,撲過來抱住扁奇嚎啕大哭起來……

  扁奇輕拍著丘蘭兒,道:「孩子,這兩個月一定苦了你了,我老人家心中明白!」

  灰暗中,扁奇托起丘蘭兒仔細看,不由得大罵白良,道:「姓白的老匹夫,他竟把你折磨成這般模樣!」

  沙成山扶著丘蘭兒坐進艙內,便立刻吩咐船老大開船過江!

  船老大高聲道:「泥巴,快送吃的過去,立刻扯帆過江了!」

  只見年輕的把一鍋飯送進艙裡,兩樣小菜一辣一威,竟是麻婆豆腐與一碟小魚乾!

  丘蘭地這時深深的望著沙成山與扁奇二人,她抹著眼淚,道:「我被他們擄到川南,那白良真可惡,他命人把我母子囚過三個地方,每日早飯一碗稀飯。沙大哥,為了我們的孩子,我把半碗餵了孩子,中午還要喂孩子吃奶。晚上我也只喝半碗,另半碗喂孩子,半夜……半夜孩子幾乎是吸吮我身上的血……」

  沙成山的牙幾乎咬碎!

  扁奇拍掌怒罵,道:「這個老匹夫,他太可惡了!」

  接過孩子樓入懷裡,丘蘭兒泣道:「我可憐的孩子,他才到人間來便受這麼大的罪吃這麼大的苦……」

  扁奇輕輕接過孩子,道:「丘姑娘,別再傷心了,一切都已過去!你先吃吧,孩子我看看!」

  丘蘭兒端起碗來立刻就是大口的塞,兩碟小菜她也一掃而光!

  沙成山沒有吃,他要叫丘蘭兒先吃飽!

  扁奇也未吃,他抱著嬰兒直歎氣!

  帆船已離岸。此夜江風不小,水面上掀起的浪花也被風吹到船面上!

  不料船剛剛到了江心,丘蘭兒捂著肚子大叫起來!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扁老,一定是船老大在弄鬼!」

  扁奇這才對沙成山道:「老夫被人弄上無歸島,就懷疑這船老大是龍爪門的人,但他一口否認。難道他想船到江心對我們有什麼不利?」

  沙成山手扶丘蘭兒急切的問:「怎麼樣了?」

  丘蘭兒臉一紅,道:「我要拉肚子了!」

  沙成山怔怔的看了扁奇一眼,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扁奇取過米飯聞了一陣,重重的把鍋摔出艙外,叱道:「巴豆蒸飯,怎不拉肚?」

  沙成山憤怒的衝出艙去,只見船老大同兩個夥計並肩站在船尾,兩個年輕人手中各自握著一把利斧。

  船老大見沙成山的模樣似要吃人,立刻沉聲道:「動手!」

  他的吼聲甫落,兩個年輕人已揚起巨斧!

  沙成山隔著艙頂,以為兩個年輕人要向他動手,便冷冷的等在那裡,豈料兩個年輕人巨斧「哈哈」兩聲劈在船底。

  船底剎時被他二人合劈開一個大洞,江水立刻便往船艙冒進來!

  船老大嘿嘿冷笑道:「龜兒子們殺了我們那麼多兄弟,今夜還想過江去?且看老夫送你們入水晶宮吧!」

  巨斧仍在劈船,扁奇制止沙成山出手,他急切的對沙成山道:「快去照顧丘蘭兒母子!」

  沙成山聞言,立刻又走入艙中,他扶著丘蘭兒抱住孩子又走出船艙來!

  「咚」的一聲,斧頭又砍在幾根繩索上,一張大帆便立刻隨風亂飄,船也立刻順水往下流去!

  扁奇見船上進了不少江水,他沉聲對船老大道:「狗娘養的,你在飯菜裡摻了巴豆,想害我們拉干肚皮,一點力氣也沒有的時候再對我們下手,可惡!」

  船老大的身子半截已被水淹,他得意的道:「想不到只那女子一人吃,逼得老子把船弄沉。我們水底下動真章了!」

  扁奇嘿然一聲,道:「連白良都不是我們對手,你算他娘的老幾?」

  船老大再笑,道:「小兵也會立大功!怪老頭,你們活該要死絕在江裡了!」

  扁奇見這帆船大部進水,立刻低聲對沙成山道:「把你兒子交給我!」

  沙成山已把嬰兒用布帶綁在懷中,他對扁奇道:「扁老,你騎在驢背上,我背著丘蘭兒騎馬,我們下水過江!」

  點點頭,扁奇已拉過毛驢,躍過船邊便往水中游去!

  沙成山背起丘蘭兒,道:「蘭妹,又得害你下水了!」

  丘蘭兒抱住沙成山,道:「要死就叫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吧!」

  沙成山道:「蘭妹,這種小場面我實在不願出手。你放心,他們奈何不了我們。如果他們想在水中動手,叫他們來吧!」

  沙成山跨在馬背上,抖動韁繩一聲「哈」,烏錐馬雖不比他的黃膘馬靈性,但也十分穩健,馱著沙成山一家三口便游離船邊!

  一驢一馬落入水中,剎時沖離十丈外。帆船沉而未沉,江水已淹到船面上,船老大一聲怪吼,道:「夥計們,下水去宰活人了!」

  三把鋒利的短刀分銜在口中,船老大當先躍入水中,另外兩個年輕的也不含糊,雙腿一彈便也一頭鑽入水中!

  江水在悠悠的往下流,但三個入水的船家幾乎比江水流的還要快,剎時間已追到沙成山身後面!

  丘蘭兒在沙成山耳邊低聲道:「他們追上來了!」

  沙成山道:「我看到了!」

  烏錐馬仰首往前游,附近忽見人影閃晃,兩團黑影已躍出水面飛魚般的舉刀殺過來!

  夜色灰朦裡,只見兩點冷芒宛如雨點寒星般分從兩個方向往沙成山刺來!

  一聲斷喝:「找死!」

  只見白虹一道自左閃向右方,「銀鏈彎月」光華一現,水面上鮮血立現,兩個漢子只叫出半聲,便無聲無息沉入水中!

  兩團血跡剛剛結合在一起,忽見兩顆人頭自水中浮上水面來,就在丘蘭兒足下五尺遠,丘蘭兒還以為是另一個人潛過來了,但當他看清楚是兩顆人頭翻滾在水面上,便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前面六七丈處,扁奇老人忽然一聲怪叫,道:「啊!」

  沙成山一驚,只見前面水花四濺,船老大已冒出水面,他揮著手上尖刀,厲聲道:「老頭兒,下一刀我送你過豐都城!」

  扁奇回頭怒視,沉聲道:「王八蛋,你竟然在水下面偷襲老夫,可惡!」

  沙成山急急高聲道:「扁老,快站在驢背上!」

  扁奇依言站起身,他的右腿已在流血不止!

  沙成山對丘蘭兒道:「蘭妹自己坐好,我去收拾那老頭子去!」

  丘蘭兒道:「我們的孩子……」

  不料七丈外,船老大見扁奇站在驢背上,立刻自水面拔空而起一丈有奇,雙手握刀便刺殺過去!

  扁奇雙手握著緩繩,急切間他上身往側面偏去!

  沙成山忽然拔空而起三丈高,空中三個觔斗,他是那麼巧妙的一足踩在水面黑乎乎的人頭上,借力又是一個空翻,口中大叫「殺!」

  沙成山後發先至的落在扁奇身邊,回頭,只見江面上船老大的人頭忽上忽下帶著一溜鮮血往下游漂去!

  「好了,扁老,讓我看看你的傷!」

  「哇!」沙成山懷中的嬰兒這時候哭了起來……

  扁奇緩緩以布巾裹住大腿,對沙成山道:「這孩子真命苦!他一定又驚又餓,你還是快去照顧他母子,我老人家沒關係!」

  沙成山見丘蘭地萎頓在馬背上,他知道人吃了巴豆之後必定會拉肚子,而且會拉得死去活來,不由得高聲叫道:「蘭妹,我來了!」

  沙成山拔空再起,只見他不再空翻,雙足併力分別點踩在兩顆人頭上到了丘蘭兒身邊!

  有一股酸臭難聞之氣,丘蘭兒已羞怯的道:「沙大哥,我忍不住了!」

  沙成山只見江面上漂了大片積物,知道是丘蘭兒吃了巴豆拉出來的,不由憤怒的道:「真是死有餘辜!蘭妹,正好在江中拉出來,也可以藉著江水把褲子洗淨!」

  丘蘭兒突然大哭道:「沙大哥,我們怎麼這樣苦?為什麼?」

  歎口氣,沙成山拍著懷中孩子,道:「蘭妹,都是我不好,害你吃了不少苦!」

  丘蘭兒一仰面,道:「不,是他們太可惡,太殘忍了!

  沙大哥,直到今天我才體會出世上最可怕的竟然是人,而非獸!」

  沙成山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這兩個月來,我發覺許多怪異而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確實證明人比猛獸可怕多了!」

  丘蘭兒抹去淚水,道:「沙大哥,過了江就讓我們遠走高飛,隱名埋姓的過平淡安寧的日子吧!」

  沙成山點著頭,道:「我答應你,蘭妹!我要叫你過最安全舒服的日子,讓我們的孩子活活潑潑的長大,茁壯,成人,讓我們……」

  丘蘭兒立刻摀住沙成山的嘴巴,道:「夠了,只這些我便心滿意足了,還有什麼再苛求的?」

  毛驢已自一片蘆葦處上了岸!

  沙成山也騎著馬背著丘蘭兒到了扁奇身邊!

  經過這次劫難,沙成山幾乎不敢相信他只帶著一點輕傷回到江這邊來!

  扁奇跌坐在驢子一旁直喘氣,四個人已濕透全身。丘蘭兒走近扁奇,關懷的問道:「扁老,你的傷……」

  扁奇右大腿上挨了一刀,此刻仍在流血。

  但他毗牙咧嘴的道:「孩子,你不先看自己的孩子,反倒先關心老人家,足證我老頭子沒有白疼你,更沒有白來一場!」

  沙成山抱著孩子走上前,道:「蘭妹,扁老被他們暗中掠到江中的無歸島懸吊在洞中挨了不少皮鞭,吃足了苦,如今腿上又挨一刀,真叫我們過意不去!」

  丘蘭兒抹著眼淚,道:「沙大哥,扁老是無依無靠的老人,我們怎能拋下老人家不管?不如我們拜扁老為義父,找個地方隱起來,再也不管江湖上的這個爛攤子了,你說好嗎?」

  扁奇雙目睜得奇大,忘卻一身痛苦的道:「這……這……這怎麼使得……」

  沙成山立刻同意的點點頭,道:「小時候我是由正果老人在河邊撿回去養大的,老人家疼我寵我,更教了我一身功夫,但他卻沒有得到我點滴回饋,這是我此生最大憾事。

  如今扁老如此關懷我沙成山,幾與我師一般!」

  說著便抱著孩子單膝跪在扁奇面前!

  丘蘭兒也連忙一身濕淋淋的跪下去!

  二人齊聲道:「義父在上,義子義女叩拜!」

  扁奇忘了攙扶二人,張大嘴巴呵呵笑起來……

  沙成山懷中兒子又哭起來,扁奇這才忙伸手拉起二人,道:「好、好、好,如今我們成了一家人,往後只要你們不怕我老人家是個累贅,我便跟定你們了!」

  丘蘭兒突然又是一聲尖叫,道:「不好,我又要拉肚子了。啊!我還有什麼好拉的?」

  原來丘蘭兒不到半個時辰已在江中拉了三次之多,她吃下的東西那麼迫不及待的全拉在江水裡了!

  此刻,沙成山急的直跺腳!

  扁奇指著江中罵,道:「真是三個可惡的東西!船上沒毒藥,拿巴豆來害人!」

  沙成山道:「我是見蘭妹餓成那個樣子,才盡量叫她多吃,沒想到反而害了她!」

  扁奇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我也是這麼想,而且孩子又需要她奶,哪裡會想到……」

  丘蘭兒已往蘆葦後面跑去。沙成山擔心孩子衣濕,忙脫下自己長衫拚命擰乾了把孩子包好!

  扁奇道:「成山,等蘭兒過來,我們立刻上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找戶人家弄些吃的!」

  就在這時候,只見丘蘭兒跌跌撞撞的走回來,她幾乎已站不穩了!

  沙成山忙扶住丘蘭兒,道:「蘭妹,好些了嗎?」

  攏一攏濕透的頭髮,丘蘭兒苦兮兮的道:「大哥,肚子裡已經沒有東西了,還是在咕嚕嚕響,我……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沙成山咬著牙,道:「堅強一些,蘭妹!趕到鎮上,我便找大夫替你醫!」

  點點頭,丘蘭兒道:「大哥,這點苦我還撐得住!」

  沙成山道:「我明白,蘭妹,你為了我們的孩子不是吃過更大的苦,忍受過更多的折磨?」

  丘蘭兒幾乎又要哭,她眨著眼皮不讓眼淚流出來,道:「我被他們打過踢過!如果不是怕孩子受傷害,我早動手了!」

  是的,江湖上的「玫瑰毒刺」丘蘭兒,也是道上響字號人物。

  去年還同「烈狐」胡大年受聘於秦百年的寵妾冷若冰,半途上下手截殺過沙成山。她自然也非泛泛之輩。

  如今為了剛出生的孩子,為了她生孩子不久,身子虛弱,才被「龍爪門」擄到川南,受了好一段日子的折磨!

  沙成山又把孩子抱人懷裡,丘蘭兒跨坐在他的身後面,扁奇也騎上毛驢,匆匆的往東趕路!

  初夏的山道上,一大早有些潮濕,沙成山懷裡的孩子哭個不停。遠處山坡前面有一座山神廟,扁奇回頭道:「成山呀,別再趕路了,先弄堆火大家把衣裳烘乾,你騎馬到附近看看,有人家的話,買些吃的回來!」

  點點頭,沙成山道:「義父,我也是這麼想!」

  幾人到了山神廟,尚未走進廟門,那嬰兒哭得更厲害,光景是嘗到了人間饑與俄、寒與凍兩大罪了!

  孩子的哭聲已近聲嘶力竭,急的沙成山直跳腳!

  丘蘭兒剛要接過孩子,忽然摀住肚子,道:「啊!又要拉肚子了!」

  丘蘭兒往廟後跑,廟裡突然傳出一聲喝叱,道:「是誰一大早弄個娃兒哭不休,害得我老人家睡也睡不好?氣死我了!」

  扁奇驚愣的道:「是他?」

  「誰?」沙成山向廟裡面望去!

  沙成山懷中的娃兒哭聲更大!

  扁奇已往廟內跑過去,他手扶門框往裡面看,不由得一聲歡呼,道:「好啊,果然是你!」

  廟裡面走出個紅面長髮老人,敢情沙成山也認識,正是從方家集趕往苗疆去的藥老子!

  此老一出現,沙成山立刻高興得落下淚來——那是高興的淚水!

  扁奇不由分說的瘸著腿拉住藥老子,道:「老小子來的真是巧,快替孩子看看是怎麼了?」

  雙臂伸展,藥老子似是睡不過癮的打著哈欠,道:「孩子?誰的孩子?」

  扁奇立刻沉聲道:「我義子沙成山的孩子,拐彎算一算也是我的義孫子!」

  藥老子一瞪眼,道:「『二閻王』沙成山成了你的義子?」

  說著又看了沙成山一眼,道:「這話可是真的?」

  沙成山點點頭,道:「不錯!」

  哈哈一聲笑,藥老子道:「沙成山,你一個人去死還不夠,連扁老哥你也要拖下水呀!」

  沙成山一怔!

  扁奇叱道:「休得胡言亂語,先進廟去再說!」

  廟內一團乾草,沙成山剛坐下,廟門口,丘蘭兒喘著大氣走過來,她幾乎一步一跌的爬進來!

  藥老子一驚,道:「這姑娘……」

  扁奇立刻道:「對,先治丘姑娘——我義女的病!」

  藥老子道:「她又怎麼了?」

  扁奇道:「上了惡人的當,吃了不少巴豆,已經拉得不成人形了!」

  藥老子一聲笑,道:「好治,好治,一粒藥就夠了!」說完掏出個小瓶子倒出一粒紅丸,道:「你快服下去,保你立刻舒服!」

  丘蘭兒接過紅丸吞入肚子裡,立刻覺著一陣暖暖的感受直往內腑延去,真的舒坦多了!

  丘蘭兒忙上前致謝,藥老子緊著眉頭,道:「姑娘,你的元氣不佳呀!」

  扁奇立刻接道:「元氣不佳快治呀,你知道她才生下這孩子兩個月,每日只吃兩碗粥還得奶孩子,你說說看,誰能吃得消?」

  藥老子道:「兩碗粥只能維持一口氣在,她母子能活著,也算奇跡!」

  藥老子又取出另一種大補丸叫丘蘭兒吞下去,道:「快去弄些吃的,你們還得把身子烤乾!」

  沙成山立刻往外走去!

  丘蘭兒的精神好多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1:56:26

  孩子由丘蘭兒抱著,也許是餓過頭了,竟又沉沉睡著了!

  扁奇拉過藥老子,道:「你在離開方家集的時候,說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再回來,老弟,你可是找出那種毒藥的剋星了?」

  搖頭一歎,藥老子道:「那藥太毒了,我老人家取出我的『草藥寶鑒』,竟然找不出這種藥的剋星。不過我找到一種『周公草』,或可一試!」

  扁奇道:「什麼叫『周公草』?」

  藥老子道:「老扁,你怎麼連『周公草』也不知道?」

  他看看一邊的嬰兒,低聲道:「我們說話小聲些,這孩子是餓昏頭了,稍有響聲便會驚醒!」

  扁奇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快說什麼叫『周公草』?」

  藥老子低聲道:「周公草長在千年老樹附近,又叫昏睡籐。人若服了它,除了想睡覺,什麼也不想幹,所以又叫『周公草』。秦百年的毒藥令人亢奮,我就以此草來克制。一旦毒癮上來,可服此草大睡三日,也就沒事了!」

  扁奇歎口氣道:「秦百年在什麼地方弄的那種毒藥?看來我們怕很難對付了!」

  藥老子道:「且等去到方家集再說吧!」

  扁奇道:「我看不用去方家集了!」

  藥老子道:「為什麼?」

  此刻,沙成山已在廟中生起一堆火。令扁奇與丘蘭兒高興的,是他捉了一隻肥山雉!

  烤熟一隻山雉,丘蘭兒吃了一大半,於是,她的精神更見好轉,抱著孩子一旁去餵奶了!

  扁奇這才對沙成山道:「等等我們趕去少林寺!」

  沙成山道:「去少林寺?」

  扁奇道:「成山,藥老子白跑了一趟苗疆,他無法找出絕對有效的解藥,否則,我們也好立刻隱入深山去過安靜日子了!」

  點點頭,沙成山道:「我懂義父的意思。江湖即將掀起一陣大風暴,我們有義務去料理這場浩劫!」

  扁奇道:「不錯,如果藥老子有解藥,我們只要把解藥分送給各門派,就可使他們不受秦百年的控制。但不幸的是我們沒有解藥,便只有寄希望於少林寺了!」

  沙成山道:「少林『八籠蒸石大法』,能使人脫胎換骨,但不知方寬厚怎麼樣了!」

  藥老子道:「好,我便同你們走一趟少林寺,且看少林寺是否真能祛除這種毒藥!」

  丘蘭兒兩月不知肉滋味,此時抹抹嘴巴,款款的攏著頭髮,雙目有神似無神的望著沙成山,道:「成山,我如今這樣子一定很難看,你……」

  一笑,沙成山道:「我覺得你此時最美!蘭妹,我說的是真心話!」

  「哇」的一聲倒入沙成山懷裡,連剛吮過奶的嬰兒也哭了!

  藥老子指著扁奇,道:「你腿上的傷……」

  扁奇道:「倒忘了你是苗疆第一大夫!煩請替我治一治,如何?」

  藥老子道:「敢不從命?」

  上次沙成山是同三江幫的總護法「鐵彈」李魁五二人一起去少林寺,為的是沙成山要證明方寬厚中毒之深,之慘,以便及時挽救三江幫主!

  當時方寬厚見沙成山手上拿的那包藥便不顧一切的下手搶奪,雖未能得逞,卻令李魁五大吃一驚!

  想不到那包藥經藥老子拿到南疆研究,竟然還是無法查出真正的名稱,更不知如何克制或化解!

  現在——沙成山帶著扁奇、藥老子、丘蘭兒母子,匆匆的趕往嵩山少林寺!

  又繞過七條坡道來到山道石階前。

  沙成山指著山上對扁奇道:「義父,我們把牲口掛在山腳下,上山的這段路是無法騎馬的!」

  扁奇點點頭,道:「少林寺規矩大,上山不能騎馬,我知道!」

  藥老子突然指著山上,道:「有人來了!」

  沙成山抬頭看,不由沉聲道:「沙某的對頭仇家!」

  丘蘭兒擔心的道:「誰?」

  沙成山尚未開口,遠處已有人高聲道:「沙成山,是你!

  我們正在找你,你卻趕來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二位找我是否又要決一生死?」

  迎面左腕已斷的大漢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不錯,這人正是方寬厚的師弟,「黑天剛」熊霸天,另一人也是方捕頭的師弟,「一刀穿心」左長庚。

  只見左長庚當先走下石道,重重的向沙成山一抱拳,道:「沙兄弟,往日我們對你很不友善,事情演變到今天,我們總算也弄明白了,原是我們的不是,還望沙兄弟你多多包涵!」

  「黑天剛」熊霸天舉著左腕也沉聲道:「早知有今天,我的這隻手也不會被你給廢了!」

  沙成山尚自懷疑二人在弄奸施詐,木然的未開口,左長庚已接道:「我二人正是要下山去找你的,可真巧,竟在山腳碰見了!」

  沙成山得愣的道:「二位找我除了打架,怕不會再有別的事了吧?」

  熊霸天粗聲一笑,道:「就快成一家人了,還打個什麼架?」

  「一家人?」

  「是的,只你到了寺裡便知道了!」

  沙成山迷惑了,他回頭看了丘蘭兒一眼。一邊,扁奇已笑道:「且先到少林寺內再說!」

  於是,左長庚側身一讓,道:「各位請!」

  一行走過那道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山門外面只見一位灰髯老僧迎面走來!

  沙成山一眼便知道是智上大師!

  智上大師見沙成山與兩位老者同一女子走來,忙迎上前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駕臨敝寺,非常歡迎!」

  沙成山頓感驚奇,這次與上回大不相同。

  上次同三江幫李總護法來此,他們連口水也不招待,如今竟然換了一副模樣,前倨而後恭,變的也太快了!

  沙成山重重一抱拳,道:「大師,請容沙成山為大師引介,這兩位老人家,一位是我義父——江湖人稱易容大師的扁奇,另一位是苗疆第一大夫藥老子,至於她……」沙成山重重的看了丘蘭兒一眼,道:「賤內,丘蘭兒!」

  沙成山此言一出,智上大師面色一緊!

  左長庚更是對望著熊霸天一言不發!

  空氣一窒,智上對扁奇藥老子二人喧著佛號:「阿彌陀佛,久仰二位施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識,快請寺內待茶!」

  沙成山一行剛剛坐在客廂內,外面綠影一閃,方小雲匆匆的走進來。

  她立刻怔怔的看著沙成山身邊的丘蘭兒,口中自言自語似的:「你……你……就是丘……丘姐姐?」

  丘蘭兒已走近方小雲,且拉著方小雲一手,道:「你不認識我了?在你家的後山洞裡,你曾經叫我……嫂子,是嗎?」

  方小雲低頭看著丘蘭兒,沉痛的道:「嫂子,你怎麼瘦成這副樣子?你的臉、頭髮、衣衫……」

  一聲苦笑,丘蘭兒道:「是被人折磨的,小雲妹妹,連我們的孩子……」

  方小雲雙手接過嬰兒,不由雙目一紅,道:「好可憐啊!

  剛到這個世上便歷經磨難!」

  說著,她拉著丘蘭兒又道:「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嫂子要好好梳洗打扮,還有這孩子也該……」

  丘蘭兒感激的點點頭,道:「謝謝!」

  此刻,智上大師對左長庚道:「去把你師兄找來!」

  沙成山驚異的道:「方捕頭已痊癒了?」

  點點頭,智上望著走去的左長庚,深深的歎口氣,道:「寬厚身上中的毒除掉了,他身上蛻了一層皮,他的心也變了!」

  沙成山道:「心也變了?」

  智上大師道:「不錯,他已跳出三界,脫離苦海,前天落發皈依我佛了!」

  沙成山驚異的道:「方捕頭出家了?」

  扁奇一旁幽幽的道:「江湖上充滿刀山劍樹,刮的是腥風,落的是血雨,老來能看破紅塵,靜修餘年,未嘗不是他的造化!」

  藥老子沉聲道:「別再說些廢話了,且先說那種毒藥你們是怎麼替人解除的!」

  智上大師道:「那是本寺一種不輕易使用的方法,除非此人中毒太深。要知『八籠蒸石』要把一個人用八層蒸籠悶在灶上蒸一個對時,除了維繫這人一點心脈之外,全身就幾乎血水難分,皮毛蒸化了!」

  智上歎口氣,又道:「四十年前,本門曾用過一次,那次老衲也是親睹,被蒸的門人除了有形的身體蛻變,他的思想也全變了!」

  就在這時候,只見左長庚領著一人走進來!

  沙成山抬頭細看,不由得驚奇的張口結舌……

  是的,這個灰衣僧人似乎是方寬厚,他光禿著頭,鬍子也只稀稀的幾根,皮層白中泛紅,紅得赤漓漓的宛似被火炙過一般!

  這就是在項城幹過二十多年捕頭的方寬厚?

  不錯,他正是方寬厚!

  親切的,這灰衣僧人先向智上一禮,便立刻走到沙成山面前,道:「阿彌陀佛,想不到我佛有靈,這麼快就看到沙兄弟!」

  沙成山重重的拉住方寬厚,道:「恭喜方捕頭,你的毒已全部祛除了!」

  方寬厚道:「貧僧悟心,往後沙施生叫我悟心好了!」

  深深的嚥了一口唾沫,沙成山道:「悟心師父,你來見見這二位老人家!」

  方寬厚望著扁奇與藥老子,沙成山介紹道:「藥老子乃苗疆第一大夫,是為找出毒藥來源才來的;這一位是我義父扁奇老人!」

  方寬厚忙上前施禮,藥老子已迫不及待的道:「方捕頭……喲……不……悟心師父,你真的已盡除身上之毒了?」

  悟心道:「每日三餐之外,別無所求!」

  藥老子從袋中取出那包毒藥攤開來,道:「如今你不再想這玩意兒了吧?」

  悟心全身一震,忙把雙目垂低,口喧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藥老子疾伸一手抓住悟心,道:「你再聞一聞!」

  悟心已雙目閉起來。藥老子把毒藥放在他的鼻尖,他也無動於衷!

  收起毒藥,藥老子一聲歡笑,道:「好,好,那些中毒之人有福了,哈……」

  扁奇奇怪的道:「你說什麼?」

  藥老子道:「難道你會不知道?龍騰虎躍即將舉事,江湖上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但秦百年的陰謀毒計,卻因為少林寺的『八籠蒸石大法』,而功虧一簣!

  扁奇道:「你是說那些中毒之人會受到秦百年的控制?」

  點頭一笑,藥老子道:「想想看,那些服過秦百年毒藥之人,他們如果不聽命於秦百年,必然再也得不到秦百年的繼續供應,然而他們中毒成癮,生不如死又不想死,其結果……」

  沙成山道:「其結果只有讓秦百年牽著鼻子走了!」

  智上大師道:「不錯,龍騰山莊與虎躍山莊是有控制武林的野心!」

  沙成山道:「大師也知道了?」

  智上大師道:「這就是我命左長庚與熊霸天二人下山去找施主的主要原因!」

  沙成山想起自己要同丘蘭兒埋名隱姓遠走高飛,再也不管江湖中爛閒事,便淡淡的道:「大師,沙成山罪孽深重,往後的日子裡雖不禮佛而心中有佛,準備過平淡的日子,決不再……」

  智上大師忙伸手攔住,道:「沙施主之言,老納極為感動。老衲也曾同施主兩次交手,一直對施主的執著而心儀。

  但此事非施主出馬不可!」

  沙成山道:「只怕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突聞得方寬厚道:「沙施主,等到此事之後,你一定要答應貧僧一件事!」

  沙成山一怔,道:「已入空門,心中還會有什麼放不下來的?」

  方寬厚道:「我的女兒方小雲,她是我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一塊鯁喉石頭!」

  沙成山聞言一怔!

  方寬厚誠惶誠恐的面對沙成山道:「過去我幾次三番的對你不起,皆因為一個貪字,而你也一再的放我一馬。撫今追昔,我無以為報,想來想去,只有讓我的女兒小雲代我受過。沙施主,讓小雲侍候你以後的日子吧!」

  沙成山神情一緊,忙搖頭道:「不可以!方捕頭已經跳出三界,足以證明回頭的決心。沙成山已有丘蘭兒,且已生了一子,如何能再接受小雲姑娘?」

  禪房裡沒有別人開口,扁奇沒有,藥老子更是沒有!

  熊霸天低首浩歎,連智上大師也閉起雙目……

  方寬厚道:「沙施主可還記得方家集北面我的家宅嗎?」

  點點頭,沙成山道:「槐樹坡前的大宅子我自然記得!」

  方寬厚道:「我的宅子裡如今只住著小雲她娘,那麼一幢大宅子我也一併送給你了!」

  沙成山道:「這更不可以了!方捕頭,我實情實說,沙成山江湖上樹敵太多,只怕無法過安靜的日子,除了……除了……」

  他回頭看看扁奇,又道:「除了遠走高飛,埋名隱姓,怕是別無他途了!」

  方寬厚深長的歎口氣,道:「如果沙施主拒絕,悟心只怕永難安心了!」

  沙成山指著自己,道:「方捕頭,沙成山是個不祥之人,丘蘭兒跟了我,一直未過好日子,剛生了孩子便被白良擄去川南龍爪門,她母子為了我吃盡苦頭,你們也看到丘蘭兒母子的狼狽與慘相。我連一個丘蘭兒也保護不了,又怎能再害方姑娘?這事萬萬不可!」

  扁奇這時開口,道:「江湖上正要掀起一片大風浪,是生是死都還難講,又何必此時論及兒女之事?撇在一旁,以後再說吧!」

  方寬厚重重的道:「如果沙施主答應,貧僧便決心隨沙施主下山去說服那些受毒的門派,也好替沙施主化解不少仇家!」

  沙成山道:「不,我不能答應!方捕頭,你的好意,沙成山心領了!」

  不料悟心聞言,立刻垂淚而去!

  沙成山怔住了……

  智上大師道:「人,有時候一片善意遭到拒絕,也是一種令人心酸的打擊!」

  藥老子道:「他為自己贖罪無可厚非,但他女兒會同意嗎?何況沙老弟已有了老婆孩子?」

  「黑天剛」熊霸天沉聲道:「一個人討上兩個老婆有什麼大驚小怪?何況還有那麼一幢大宅子做嫁妝!」

  沙成山道:「怕是要辜負方捕頭了!」

  智上大師道:「沙施主欲作何打算?」

  沙成山有些黯然的道:「帶著丘蘭兒母子與扁老人家,我們遠走天涯,找一處安靜樂土住下來!」

  藥老子立刻攔住沙成山的話,道:「不能立刻就走!沙老弟,你難道忍心看著江湖一片血腥?」

  沙成山道:「憑我一己之力,又如何去力挽狂瀾?」

  智上大師道:「能!且由我的兩位師侄同你去,扁老與藥老子二位施主就留在本寺!」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義父,你以為……」

  扁奇突然義正詞嚴的道:「武士之道所為何來?當不外平日鍛煉身體,有事伸張正義。成山,我老人家一心想同你隱居起來,但卻要心安理得,平心靜氣的去隱居。我不忍心見到江湖大屠殺!」

  沙成山血脈賁張,卻又淡淡的道:「義父的意思我懂,但蘭妹母子……」

  扁奇道:「蘭兒母子都要靜養,少林寺是最好的地方,又有方姑娘照顧,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頓了一頓,扁奇又道:「應該怎麼做,你心裡總會明白吧?」

  藥老子道:「還有我老人家也等在少林寺,倒要看一看那些中毒之人是個什麼模樣,少林『八籠蒸石大法』又是如何解毒!」

  智上一笑,道:「阿彌陽佛,我佛慈悲,本寺將啟開方便之門,只要他們找來少林,本寺將盡一切方法救治那些不幸之人!」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年輕和尚氣急敗壞的跑進禪房。

  這和尚手上捧著一張赤紅大帖子,道:「師叔,山下來了五騎,他們把這帖子交在弟子手中便匆匆的又走了!」

  智上大師接過紅帖,只見上面刻印著一龍一虎,龍在帖子上方——五爪暴伸張口吐火,虎在下方——血盆大口仰首怒視。

  智上大師打開來,只見上面寥寥數字:「武林之盟,天下蒼生有幸,五月端陽,請來鳳凰嶺上。」

  智上大師淡淡一笑,立刻把紅帖傳給沙成山,道:「沙施主,武林兩大世家發動了,你看!」

  沙成山接過紅帖看了一遍,遂冷冷一曬,又交給扁奇與藥老子二人齊看!

  智上大師道:「本寺當然會派人前往,我相信其他幾大門派也將派人前往!」

  沙成山道:「難道那些受毒之人全都被他們控制了?喔,原來龍騰虎躍二莊是想一統武林,獨霸江山了!」

  扁奇道:「武林老爺秦百年的野心也太大了!」

  智上道:「五月端陽距今尚不足一個月,沙施主,你任重道遠,萬望不要推辭!」

  沙成山道:「大師與義父既如此說,沙成山不好拒絕。

  但我也只能找上幾處受過毒害的人物,勸他們不要助紂為虐為惡整個武林。如果想以我個人力量去攔阻立盟大會,怕很難了!」

  扁奇老人道:「成山,事在人為,你盡力去做,我相信大師必會做你後盾!」

  智上點點頭,道:「不錯,不止是我少林,相信其他門派也有不少會支持你的!」

  沙成山思忖一陣,道:「好,我立刻起程,至於左熊二位就別去了!」

  熊霸天沉聲道:「為什麼不叫我二人去?你是怕我們拖累你?」

  一笑,沙成山道:「決沒有這個意思!二位何不等到五月端陽與大師等一起前往?」

  智上遂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我這就立刻向掌門師兄報告去!」

  沙成山匆匆的上了少林寺,現在,他又跨上烏錐馬匆匆的離開嵩山少室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2:00:46

第六十三章


  策馬在官道上,沙成山真是百感交集!

  是的,「苗疆百毒門」與「湘江無憂門」,甚至「西陲二十四鐵騎」,再加上「東海太極老人」師徒與「關洛雙雄」,當然還有「皖北飛索門」與「川南龍爪門」。

  這些門派不論是哪一處,都在爭取他的項上人頭,如今叫他去揭穿龍騰虎躍二莊的陰謀,他們會相信嗎?

  沙成山拍馬越過一道山峽,突聞得一處斷崖邊上人聲咒罵,聲傳山谷,迴盪不已!

  沙成山舉頭望過去,只見是二十多個黑衣軟甲壯漢,圍著一個洞口正自狂吼不休!

  斷崖的山洞中傳來尖聲怒罵,沙成山聽了一怔,不由停下馬來仔細看又仔細聽!

  高處,忽見一個老者肩扛一支鐵鉤扁擔,吼聲如雷的道:「無憂婆婆,你個老兔崽子,還能在洞中挺到幾時?出來吧,我會給你們個痛快!」

  「這聲音正是顏如玉那個糟老頭子!」沙成山自語。

  突然上面一聲尖吭淒叫:「娘!啊……叫我死吧!」

  吼聲裡,又傳來「無憂婆婆」花滿天的聲音,道:「我可憐的孩子呀!你一定要忍著,再怎麼樣也要撐下去!」

  洞外面,「長白老人」顏如玉罵道:「老虔婆,這幾天下來,你們還有多少乾糧吃?你兒子已經呼天搶地了,難道你們還能逃出老夫手掌?」

  突聞得另一怒漢道:「老婆子你也有今天?老子們活捉,決不要死的!媽巴子竟敢偷襲我黑龍堡,老夫非捉你們回去點天燈不可!」

  沙成山舉頭看去,心中一怔,原來黑龍堡堡主「托塔黑龍」哈克剛也在上面!

  沙成山絕對想不到「無憂門」花門主會被「黑龍堡」的哈克剛堵在這裡!看樣子花滿天是被逼進這處斷崖山洞裡的,從形勢上看,顯然黑龍堡佔著絕對優勢!

  緩緩的翻身下馬,沙成山掩著身子到了斷崖附近,他小心的伸頭看過去!

  於是,他清楚的看到「長白老人」顏如玉正接過一個水壺仰面連喝幾口水,又走近洞口嘿嘿冷笑,道:「花滿天,要不要出來喝口水?你們已經快五天沒有喝水了吧?」

  洞中一聲尖叱,花滿天道:「可惡的老狗,若非我兒中毒太深,老奶奶早就衝出洞去殺你們個雞飛狗跳了!」

  顏如玉一聲呼,道:「早晚免不了一場拚,老太婆,快出來吧!」

  就在這時候,洞中傳來一聲鬼嗥也似的厲叫,道:「啊!啊……」

  花滿天急的大吼,道:「孩子,你千萬撐著,快運你練就的『百竅神功』逼住毒性!」

  那尖吼的聲音,道:「娘……我試過,更……慘……更……難受……有如萬蟻……噬心……」

  花滿天怒急如瘋的道:「孩子,天無絕人之路,我們會很快出去的……」

  洞外面,哈克剛一聲大吼,道:「花滿天,你們卷我黑龍堡的威風何在?你們不是受那秦百年的指使要教訓我們嗎?哈……這才幾天,你就要為你的愚昧而付出代價,為你的魯莽而慘死在此了,哈……」

  洞中,花滿天梟叫道:「黑龍堡不是東西,虎躍山莊也可惡!錯過今日,我花滿天決不與你們甘休!」

  哈克剛狂笑道:「老太婆,你們已經沒有明日了,老子不相信你們還能再躲在洞中兩日!」

  顏如玉沉聲道:「堡主,我以為還是放把火把她們逼出來,一樣可以捉活的!」

  哈克剛搖搖頭,道:「萬一她們不出來,豈不是燒死在洞中了?」

  顏如玉道:「已經幾天了,那老太婆真能熬!」

  哈克剛道:「時間越久,對我們越有利!等他們渴極,餓扁,我們進去活捉!媽巴子的,老夫決心拿他們幾人回去點天燈!」

  哈克剛的話聲甫落,草叢中傳來淡淡的一句話:「哈堡主,何苦把力量耗在這裡?」

  「誰?」顏如玉當先躍過來!

  哈克剛拔刀在手,回身怒視的道:「是哪個王八蛋在放屁!」

  雙手分開草技,沙成山懨懨的一聲笑,道:「不是冤家不聚頭,顏老,我們又遇上了!」

  顏如玉全身一震,立刻指指沙成山道:「猴崽子,你怎麼這時候趕來湊熱鬧?滾你媽的蛋去!」

  沙成山搖頭一歎,道:「沙成山知道,顏老很不喜歡看到我,但也不必如此開口不遜吧!」

  顏如玉指著沙成山對哈克剛,道:「堡主,這個王八蛋就是江湖上人稱『二閻王』的沙成山。秦紅就是被他插手弄走的。前幾天在黑松坡若不是他中途插手,我們早把無憂門與三江幫斬盡殺絕了!」

  哈克剛宛如一座鐵塔般的走向沙成山,沉聲吼道:「沙成山,好畜牲,如此行為該當何罪?」

  沙成山道:「無罪!」

  哈克剛怒叱道:「還敢說無罪?」

  他重重的踏前一步,又道:「就因為你愛管閒事,造成我黑龍堡與虎躍山莊之間的仇恨。更因為你中途插手攔事,令我黑龍堡損失不貲!似這種行為,你比洞中的花老太婆更不可原諒,更不能饒恕!」

  沙成山淡淡的道:「難道堡主也要把我沙成山綁回去點天燈?」

  哈克剛狂吼一聲,道:「老夫正有此意!」

  一邊,顏如玉道:「沙成山,此番你自己送上門來,怨不得我們心狠手辣了……」

  忽然,山洞中傳來花滿天的聲音,道:「外面真是大鏢客沙成山嗎?」

  沙成山道:「不錯,正是你的仇家沙成山!」

  花滿天立刻又道:「昨日之仇已成過去!沙成山,你說對了,我兒花郎確實上了秦百年的大當,他現在無藥可服,人已變得不成人形!」

  沙成山道:「花門主真是大人大量,不記前嫌,沙成山心中感激!」

  哈克剛怒目看著顏如玉,二人都想聽聽花滿天為何會帶著三個侍女與兒子走向這山峽之中!

  洞外面沙成山一頓又道:「花門主是想領著兒子去往少林寺的?」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猜對了。自離開遼北,無憂門的弟兄們已回轉湘江,我領著兒子上少林,不料在這裡遇上姓哈的一幫。為了兒子,我老婆子難以放手一搏!」

  洞中突然傳出花郎聲音,道:「沙成山,你一定要救我們……」

  顏如玉怒道:「沙成山,無憂門也想殺你,你不會幫他們吧?」

  沙成山道:「不是我能不能幫,而是哈堡主根本不會放我走!」他看了哈克剛一眼,又道:「是嗎?哈大堡主?」

  猛的一聲喝叱,哈克剛道:「沙成山,你說對了,哈大爺是不會輕易放你走!彼此的怨隙,雙方的糾葛,總是免不了面對面的解決,是嗎?」

  沙成山淡淡的道:「哈大堡主準備如何解決?」

  顏如玉突然沉聲道:「沙成山,你且稍待,等我們解決掉花滿天五人之後,再解決彼此之間的怨仇!」

  哈克剛咬咬牙,橫跨一步,顏如玉立刻搶上前去,道:「堡主,姓沙的必須死,但卻要在我們收拾花滿天之後。沙成山雖然可惡,但比起花滿天率人偷襲我們黑龍堡,又殺死我們近百人,可就差遠了!」

  哈克剛道:「你的意思是……」

  顏如玉指著斷崖洞內道:「先除掉洞中的花滿天!」

  哈克剛哪裡會知道沙成山的厲害?但經顏如玉這麼一說,他重重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在我們圍殺洞中花滿天的時候,你不會跑掉吧?」

  笑笑,沙成山道:「可說不定!」

  顏如玉道:「沙成山,你想誘我們堡主向你下手?」

  他看了哈克剛一眼,又道:「等我們攻擊你的時候,洞中的花滿天五人就有機會逃走,是嗎?」

  此時,哈克剛才發現,一旦自己攻擊沙成山,花滿天必會衝殺出來,自己的人雖多,只怕也難以把二人擺平在這斷崖前面。

  尤其是「二閻王」沙成山凶殘嗜殺成性,他敢單人獨闖黑龍堡,絕非簡單人物!

  哈克剛側身回手,沉聲對一邊的黑甲武士道:「先把姓沙的圍起來!」

  就在他的吼聲裡,一團團黑影閃掠,剎時間便把沙成山圍在中間!

  哈克剛又對緊守洞口的四個黑甲武士吩咐:「你們給我朝洞中罵!」

  只聽得一個粗漢高聲道:「老太婆,出來吧!你只是個老婆子,褲子鬆掉也沒人看,倒是你身邊幾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嘿……蠻逗人心火的……」

  洞中,花滿天怒叱道:「可惡的東西,小心老奶奶割了你舌頭!」

  突然一聲淒厲大叫,洞中的花郎道:「沙成山,你怎麼不說話了?」

  沙成山道:「花當家的,我不知道是留下來,還是拍屁股走人!」

  洞中,花滿天道:「你見死不救?沙成山,你這個混帳東西,若非你半道上說我兒服了秦百年毒藥、我們早已回轉湘江去了,又怎會折向少林寺來?」

  沙成山道:「我是出於一片至誠,挽救無憂門一場浩劫,如今且又證明沙某之言非虛,花門主怎罵我混帳?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哈克剛突對顏如玉道:「我原打算擄姓花的幾人回轉黑龍堡點天燈,不料姓沙的半途來攪和稀泥,衡情量勢,我決定放把火燒死洞中的人,再回頭找沙成山!」

  顏如玉點點頭,道:「堡主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只要燒死花滿天,也就是替李長泰報了仇!」

  原來顏如玉與「鬼爪手」李長泰、「怒黃河」冉再生三人出生入死二十年,不料李長泰卻死於「無憂門」之手,他心中那股子怨憤,自然不在話下了!

  哈克剛正欲命幾個怒漢堆放枯草樹枝,洞中,花滿天已高聲道:「沙成山,你當真見死不救?」

  沙成山環視四週二十個緊緊圍住他的黑甲武士,道:「花門主,如何救你?救了你,你再回頭來殺我?」

  花滿天道:「你一定有方法救我們的!沙成山,此事之後,往日的怨仇一筆勾銷,無憂門決不再找你麻煩!」

  沙成山哈哈一笑,道:「花門主,沙成山就是靠著麻煩過日子,如果沒有麻煩,我就會餓肚皮了!」

  花滿天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花門主,你是聰明人,有些話我也只能點到為止!」

  顏如玉已對哈克剛使眼色,顯然要哈克剛出手了!

  洞中,花郎已痛苦的發出長長的哀號!

  花滿天立刻高聲道:「沙成山,聞得你一年只做三次買賣,多一回你也不肯幹,請問你已做了幾次了?」

  仰天一聲大笑,沙成山道:「開春以來已入夏,我才做了一票買賣,就是替秦百年找回他的女兒秦紅,賺了白銀一萬兩!」

  沙成山話未完,哈克剛已沉聲罵道:「媽拉巴子,你原來是為銀子拚命!可惡!」

  沙成山道:「沙某為銀子拚命,賺得愉快,賺得心安理得,有什麼可惡的?」

  顏如玉怒叱道:「媽的,你愉快了,可也拆散了一對好姻緣!」

  「哦呸!」沙成山怒道:「你們把秦姑娘押入狗洞中那叫好姻緣?去你的好姻緣!」

  洞中,花滿天高聲道:「好個沙成山,你既然為銀子拚命,老婆子出你白銀千兩,只要你能救我們上得少林寺,如何?」

  沙成山仰天一聲厲笑,道:「花門主,你也未免太低估自己了吧?」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是什麼意思?」

  沙成山道:「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以花門主的身份,加上花少門主的地位與無憂門的聲譽,只值千兩白銀?這未免也太賤了吧?」

  花郎拚命嘶叫,道:「給你一萬兩,沙成山,你快快把姓哈的人幹掉!」

  哈克剛狂怒的反笑道:「沙成山什麼東西,他已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有什麼本事救你們?」

  顏如玉也沉聲道:「便是出他十萬兩銀子,怕也救不了你們!」

  沙成山冷酷的道:「顏老真的以為吃定我了?」

  哈克剛逼近沙成山,道:「你以為你是金剛不壞身的大羅神仙?哈大爺不相信你能吃我們一陣圍殺!」

  山洞中,花滿天突然高聲道:「沙成山,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沙成山道:「憑花門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便百萬兩銀子也不算多,但沙成山不願乘人之危亂敲竹槓,我就收你白銀十萬兩,花門主,你怎麼說?」

  花滿天洞中大叫,道:「好個沙成山,你竟在此時此地喊價十萬兩銀子,太可惡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生意不成仁義在,花門主又何必罵我?」

  花滿天怒道:「十萬兩銀子你拿得動?」

  沙成山道:「拿動拿不動那是我的事!」

  花滿天突然叱道:「減價,減價,太貴了!」

  沙成山伸手對哈克剛一讓,笑道:「哈大堡主,你們可以放火了,沙成山隔岸觀火,決不出手!」

  顏如玉重重的道:「話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能出手橫加阻攔!」

  點點頭,沙成山道:「放一百二十個心,沙成山絕對信守承諾!」

  哈克剛怒道:「諒你也逃不掉!」

  沙成山道:「但請放心,沙成山更不會逃!」

  黑甲武士們開始堆放枯樹枝,突又聞得洞中的花滿天尖聲厲吼,道:「沙成山,我答應你,十萬兩銀子便十萬兩銀子,只要你能保我們上得少林寺!」

  沙成山仰天一聲笑,道:「花錢買個平安,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花門主,這筆生意我接下了!」

  顏如玉大怒,道:「沙成山,你真要救他們?」

  淡淡的,沙成山道:「剛才涉及彼此三方面的恩怨,沙成山可以坐山觀虎鬥。此刻情況有變,變成洞中的人是我的僱主,顏老,這是一筆相當可觀的生意,而且我也當著各位的面接下來了,真是對不起了!」

  哈克剛怒吼道:「媽拉巴子,你是什麼東西?真是目中無人,太過囂張!」

  顏如玉憤怒的道:「沙成山,你會後悔的!」

  沙成山道:「不答應這筆生意才會令我後悔!」

  哈克剛暴閃一步,吼道:「給我圍緊了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2:01:35

  他「殺」字甫一出口,八名黑甲武士真快,立刻蜂擁而上,牛皮盾牌橫攔,大砍刀已自八個方向暴斬過來!

  緊接在八名黑甲武士身後的另八名武士,也側身怒旋著準備支援!

  「銀鏈彎月」便在這時候吐射出一片星芒,芒矢飛穿,流虹閃掣,十分快速而又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做著精密的穿擊。

  就在他看似虛無飄渺的彈空而起時,一片金鐵交響之聲彷彿冰雹擊瓦,八個武士幾乎跌撞在一起,鮮血也在往一個地方匯聚!

  另外八名黑甲武士踏著同伴們的屍體,踩著自己人的鮮血,怒不可遏的向敵人圍過去!

  沙成山一足點在一個剛倒下去的大漢頭上,再次拔空而起,九十一刀連成一道彎曲不定的刀芒。

  只見數不清的銀星往八個衝上來的大漢頭上罩落下來!

  狂嗥與怒罵聲驟然而起,哈克剛便在一陣推金山倒玉柱的響聲裡,沉猛的逼上前來,在沙成山的前面站定。他雙目平視,臉上的肌肉連連扯動不已——人似金剛,活像半截鐵塔。

  沙成山的青衫飄拂,山風吹得他半亂的頭髮猛往他的瘦面頰上貼,倒似一副窮酸相!

  哈克剛未開口,他開始移動,十分有力的移動著!

  刀芒忽然似炸開一團冰球,閃耀著冷冷的,透明的,璀璨的寒光,成束的飛激卷揚!

  哈克剛橫跨一大步,猛的旋身掠向敵人後側,牛皮鑲的鋼盾橫砸,大砍刀跟著便是七十八刀狂殺!

  「銀鏈彎月」吞吐九十一次連為一氣,沙成山倒翻在半空中,口中發出清嘯,一眨眼之間,二人錯身在空中擦身而過!

  半空中發出空氣割裂聲,刀盾交擊中,各人均踢出七腿才落下地!

  就在這時候,一支烏黑鐵扁擔呼轟著攔腰擊來!

  顏如玉的扁擔出手,口中才怒喝:「招打!」

  呼聲逼近,沙成山忽然倒翻十三個空心觔斗,站在斷崖邊緣,冷冷的逼視著往他撲來的哈克剛與顏如玉!

  就在這時候,洞中傳出花滿天的聲音,道:「沙成山,你需要我老婆子幫忙嗎?」

  沙成山冷酷的道:「花門主,你除了準備十萬兩銀子之外,什麼事情也不用操心!」

  花郎又在洞中哀哀叫道:「娘,我……我……真的……

  難以再……忍受……啊……」

  花滿天沉聲道:「沙成山,你可要快呀,我們已兩天未吃東西了!」

  那面,顏如玉突然大聲道:「放火!」

  放火當然是要幾個黑衣大漢往洞中放火,只見幾個怒漢立刻取出火種來!

  沙成山一聲厲吼:「殺!」

  他「殺」聲猶在,人已騰空到斷崖洞口,「銀鏈彎月」

  抖出一片毫光銳芒,便聽得三聲慘叫,三個黑甲武士已往斜刺裡撞去!

  不等另幾人撲過來,沙成山雙足暴踢連環,一堆堵在洞口的枯枝幹草,便紛紛勁射向圍來的大漢們!

  洞中傳來花滿天的聲音,道:「幹得好,沙成山!十萬兩銀子我老婆子花得值!」

  哈克剛與顏如玉二人雙雙又撲擊過來!

  顏如玉雙手暴舉鐵鉤扁擔,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彷彿帶起一陣黑風般的猛往沙成山打來,口中還在怒吼:「打死你這狗娘操的!」

  錯步旋身,沙成山翻腕撒出一片冷芒,口中冷冷道:「如此罵人,豈不有欠長者風範?」

  哈克剛宛如一頭不畏死的頑熊,狂怒著揮刀便殺!

  於是,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那麼雜亂無章的揚騰著,顫蕩著,光華在變形,彩焰在竄舞,也在幻滅!

  猛古丁一聲大吼,沙成山身體微屈,口中厲聲:「雙星伴月!」

  又見一片極光中閃動著如雷電般的兩道華光!

  哈克剛連連倒退,臉孔一片蒼白,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急劇,有一道血口子從他的左面頰連到後頸,鮮血在流,流向他的衣領內!

  顏如玉滾跌在地上!

  這位「長白老人」,道上梟霸,以左手撐地欲起,但他從後頸連到背上的刀口子令他欲起又跌,使不出力來!

  沙成山屈起左小臂送到口邊,他舐著手背上的鮮血,卻冷冷的道:「看樣子我已經賺到十萬兩銀子了!」

  哈克剛怒吼道:「給我狠宰這個王八蛋!」

  尚有六名黑甲武士,聞得哈克剛吼叫,立刻舉刀欲往上撲!

  顏如玉忙伸手攔住,道:「且慢!」

  六個黑甲武士怔住了!

  哈克剛叱道:「殺啊!」

  顏如玉道:「堡主,等等!」

  哈克剛道:「還等什麼?今日局面,有敵無我!」

  顏如玉道:「堡主,我們大好形勢已經逆轉,且先保百年有用之身,何愁不報此仇?」

  沙成山一笑,道:「顏老的話十分中肯,各位,你們可以上路了!」

  不料就在這時候,從洞中衝出四個人,是的,花滿天率領著三個侍兒出來了!

  花滿天瞇著一雙老眼,手持金杖,大聲吼道:「哈克剛,你給老娘站住!」

  哈克剛中的一刀雖不會要命,可也流了不少血,急需馬上敷藥包紮,聞得花滿天吼叫,猛回頭,怒道:「你想怎樣?」

  花滿天嘿嘿一聲果笑,頓著手中「毒蛇金杖」,道:「哈克剛,你今還想走?」

  顏如玉痛苦的以鐵扁擔柱地,道:「花滿天,憑你也想要我們的命?」

  花滿天道:「怎麼不能?」

  她重重的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要他們死!」

  淡淡的,沙成山道:「為什麼一定要他們死?」

  花滿天大怒道:「因為我花了十萬兩銀子!」

  輕淡的搖搖頭,沙成山道:「不錯,你是花了十萬兩銀子,但那是保證你們平安離去而不是花銀子買他們的項上人頭,所以,我不能再為你而取他們的性命!」

  花滿天叱道:「沙成山,你應該知道這些天我們五人被他們逼得有多慘!五天了吧,想不到會在這峽谷中遇上他們。我兒花郎毒性發作痛苦不堪,他們便把我五人堵在此山洞中不即下手而百般侮辱,一心要活捉我五人去遼北為那些死絕的人報仇雪恨。五天之中,我們早已吃完了乾糧,三天前又喝完了水。若非你及時路過此地,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所以……所以我甘願花十萬兩銀子。沙成山呀,沙成山,難道我會輕易放他們走?」

  沙成山道:「花門主的不幸,沙成山可以想像得到,然則我們有言在先,沙成山只救人而不殺人,花門主,真是抱歉了!」

  哈克剛身邊仍然圍了六名怒漢,他們不即出手,只是全力保護著哈克剛與顏如玉。附近還有五六名黑甲武士未死去,哎呀之聲此起彼落……

  顏如玉嘿然一聲,道:「沙成山,你如果此時走人,我們仍然有辦法收拾他們!」

  沙成山未開口,花滿天已吼道:「沙成山,你聽到嗎?快出手殺了他們!」

  沙成山道:「不,花門主!事到如今,你應該恨的是虎躍山莊秦百年,因為你們上的是他的當!」

  哈克剛咬牙切齒的道:「老夫就是痛恨秦百年!他不該叫他的徒弟關天水找來無憂門與三江幫合謀我黑龍堡。我這是趕往秦關邀約我的摯友,準備找秦百年討回公道,媽巴子,鬼使神差的在此地兜住她們……」

  花滿天怒道:「秦百年不是好東西,你沙成山也並非善類!」

  笑笑,沙成山道:「沙某從不標榜自己是個大善人。花門主,如果你們不走,我可要走了!」

  花滿天當然知道自己這一面仍然很難對抗黑龍堡的人。一個餓了兩天的人,哪有力氣搏殺?

  花滿天走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說好了的,要保我們平安去少林寺。你若中途走人,十萬兩銀子你一個蹦子兒也休想要!」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這話我是說過的!……」他一頓又道:「即便沒有說過,我也會自動的保你們上少林寺!」

  花滿天道:「王八蛋,你怕我們中途死絕,你便會損失十萬兩銀子,是嗎?」

  沙成山笑呵呵的道:「不錯,花門主。其實銀子並不重要,做人的道理要緊。想著去年我為秦百年往陽城送『寶』,沙成山只收他一兩銀子,卻是出生入死,到頭來竟是耍了我一場。那時候我便看清了人性……」

  花滿天冷哼一聲,道:「你活該!」

  冷酷的望著花滿天,沙成山道:「是的,我活該,所以我的作風改變了。無憂門幾次三番對我不起,我又為什麼白白出手救人?花門主,先說說,你如何付我那十萬兩白銀?」

  花滿天怒道:「沙成山,你幾曾見過出征打仗的人身上帶著那麼多銀子的?」

  沙成山笑笑,道:「我知道花門主身上沒帶銀子,沙成山更不會現在就要,但總得花門主一句話吧?」

  花滿天沉聲道:「等少林寺救治我兒花郎之後,我會立刻命人取來白銀十萬兩給你!」

  沙成山一笑,道:「好,花門主五人不但能平安的離開此地,而且花少門主也有救了!」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要陪我們去少林寺!」

  沙成山道:「當然!雖然我剛從少林寺出來,為了十萬兩銀子,便折回頭再走一趟也不冤!」

  兩個侍女立刻又走入山洞中。二人架出花郎,沙成山一見,心中一緊:這才幾日不見,年輕的花郎已走了樣,變了形!

  他雙目深陷,眼圈是黑的,雙唇泛青,一臉的菜色,口角溢血,全身微顫不已,那雙腳幾乎不沾地的走出洞來!

  花滿天忙走上前,道:「孩子,我們走!」

  花郎仍然吃力而又憤怒的看了哈克剛幾人一眼,啞著聲音,道:「可惡!」

  望著走去的花滿天,哈克剛怒聲對沙成山道:「好小子,今日你砸了哈大爺的鍋,踢了哈大爺的臉盤,這筆帳你可要記住,他日別被我揪住,看我怎麼折騰你!」

  顏如玉也怒道:「沙成山,老夫恨不能活吞了你!」

  淡然的,沙成山道:「休得咋唬,沙成山不聽嚷嚷!但有一句忠言,希望二位能聽進耳裡記在心裡!」

  哈克剛道:「說!」

  沙成山道:「二位尚不知道吧,中原武林即將興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顏如玉道:「你說什麼?」

  沙成山道:「實對二位說了吧,少林寺已接到龍騰虎躍二莊的『武林立盟』帖子,日期定在五月端陽。哈堡主,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的野心已露,他們妄圖控制武林。如果沙成山猜得不差,立盟大會之後,第一個被吞噬的必是你們黑龍堡!」

  哈克剛毗牙咧嘴的怒罵,道:「好個秦老匹夫,我正要聯合我的拜兄弟找他算帳,他卻已在暗中圖謀武林盟主,媽巴子,他休想得逞!」

  沙成山心中暗喜,便立刻又道:「距離端午節已經不遠,二位當知我為何援手花滿天了吧!」

  提起救花滿天,哈克剛心中就有氣,他冷冷的哼道:「沙成山,你除了為十萬兩銀子拚命外,還會有什麼原因可言?」

  沙成山道:「有,而且是十分重要的原因!」

  此刻,六名黑甲武士見花滿天五人緩緩走上山道,便立刻取出刀傷藥替傷者包紮!

  顏如玉喘著大氣,道:「沙成山,你要把話說清楚了!」

  沙成山道:「當然!」

  他走近一步又道:「花滿天的兒子花郎本來雙腿成殘而不良於行,但他練了秦百年半部『百竅神功秘籍』之後,便一如常人。豈料秦百年便抓住花滿天對他的崇拜,又給花郎服用了一種毒藥,那毒藥能使人精神倍增,但若一旦不服,就會令人痛苦得死去活來,難以忍受,你們已經看到剛才花郎的模樣了吧!」

  顏如玉重重的道:「難怪那小子與他在黑龍堡搏殺的時候判若兩人,還以為他是餓的!」

  哈克剛猛一驚,道:「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真夠陰毒!

  他們如果得逞,立盟大會上,盟主之尊便非他們莫屬了!」

  點頭一聲冷笑,沙成山道:「所幸少林寺尚有辦法施救中毒之人。哈堡主,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救花滿天幾人的真正目的了!」

  哈克剛道:「我明白了,沙成山,你救出花滿天,等於是給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多了一個仇人,是嗎?」

  沙成山仰天一聲笑,道:「不錯,哈堡主總算明白其中道理了!」

  顏如玉道:「五月端陽,鳳凰嶺上武盟大會,只怕秦百年早已有了萬全準備了!」

  沙成山道:「不錯,沙某知道,曾經接受過秦百年贈送半部『百竅神功秘籍』之人,武林中不下十人,其中包括『苗疆百毒門』的冷泉夫婦。如果冷泉受其挾持,有此人助陣,秦百年如虎添翼!所以,哈堡主應該明白,今日多一個朋友,端陽立盟大會上便少一個敵人!」

  顏如玉冷笑道:「只能替秦百年製造一個敵人,但卻為你自己留下了他日的仇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大敵當前,沙成山並不放在心上,我總得為武林盡一份心意!」

  哈克剛咬咬牙,道:「沙成山,我黑龍堡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沙成山道:「那將是端午節以後的事。哈堡主,是生是死,誰還能意料出來?」

  哈克剛重重的道:「沙成山,老夫決定立刻趕回黑龍堡治癒傷處之後,便率領人馬趕往龍騰山莊,屆時希望你能說服其他門派,大家聯手對付他們!」

  沙成山道:「但憑哈堡主一句話,二位,沙成山先走一步了!」

  顏如玉道:「沙成山,希望你的一番話是真,否則……」

  沙成山已躍在馬上,他仰面高聲道:「沙成山句句實言!

  不信的話,何不派人去少林寺一問便知!」

  於是,沙成山拍馬直追花滿天五人而去!

  哈克剛憤怒的一拳搗在石頭上,砸得大石粉碎!

  顏如玉忽然沉聲道:「堡主,我以為端午節是個良機!」

  他一頓又道:「且等他們在龍騰山莊火並之時,我們乘虛殺上虎躍山莊,一舉抄他秦百年的根……」

  顏如玉話未完,哈克剛已經猛古丁仰天大笑起來……

  花滿天五個人脫困出來,境況之慘令人不敢想像。就在沙成山拍馬追上前去的時候,花滿天已迎上前來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道:「沙成山,快拿些吃的過來,我們已經喝了不少山泉了!」

  沙成山把個乾糧袋拋過去,道:「我這裡不多,花門主幾位湊合著先墊墊肚子,前面我替幾位張羅去!」

  花滿天接過布袋,只見裡面儘是麵餅與醬豆乾,不由沉聲道:「沙成山,想不到你這位大鏢客如此小氣,連肉你也不吃!」

  沙成山一笑,道:「花門主有所不知,我是從少林寺出來,帶些吃的也是少林寺的東西。你想想,和尚們哪會有肉吃?」

  花滿天道:「如此說來,你果然是從少林寺來的了?」

  沙成山道:「我本來就沒有騙你!」

  花滿天撕下一塊麵餅先送到兒子手上,餘下的又分給三個侍兒。

  豈料花郎吃了一口便把手中麵餅拋在地上,他全身哆嗦,張口結舌,痛苦之狀不堪目睹!

  花滿天沉痛的道:「毒又發作了,怎麼辦?」

  不旋踵間,花郎已歪躺在地上翻滾哀號,鼻涕口水眼淚也全流下來……

  沙成山立刻撲過去,「金剛指」疾點花郎腹胸七大主穴,且立刻挾住花郎騰身躍上馬背!

  花滿天道:「沙成山,你要怎樣?」

  沙成山道:「我先送他上少林,花門主,你們隨後趕上來吧!」

  花滿天點點頭,道:「沙成山,如果真的救活我子花郎,十萬兩白銀我不會少你一個蹦子兒!」

  沙成山一笑,道:「謝啦!」

  沙成山拍馬疾馳上少林,山風呼嘯著自耳邊擦過,樹林盡往後面倒,他幾乎就是御風猛趕!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2:06:35

第六十四章


  此刻,遙望蒼蒼的遠山,層巒疊蟑,雲山朦朦,只見一條寬道上三個人疾走如飛!

  蹄聲令前面三人往路邊閃掠,但,就在沙成山剛剛掠過三人的剎那間,忽聽得一人高聲道:「咳!沙成山,原來是你!」

  猛力收住韁繩,沙成山調轉馬頭看,不由得笑笑,道:「原來三位前輩在趕路!」

  沙成山挾著昏迷中的花郎下馬,三個老者已向他圍上來,其中一人道:「龍騰山莊你救過我們,還沒向你致過謝,這一陣子你在哪兒發財?」

  笑笑,沙成山道:「三位前輩就別提龍騰山莊之事了,當時沙某就看穿了秦百年的偽君子面孔,無奈我當時沒有證據,只好一走了之!」

  原來這三人正是武當長老惠因子、華山派「笑彌勒」鐵秀、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

  這三人也正是被龍騰山莊江厚生囚於山腹地牢中的人,當時若非沙成山與扁奇二人配合,把被囚之人救出來,只怕三人早已埋屍地牢中了!

  武當惠因子指著花郎,道:「這人是誰?病得如此模樣!」

  沙成山道:「湘江無憂門少門主花郎!」

  醉仙提著個大酒袋,問道:「他怎麼了?莫非是不勝酒力,喝醉了?」

  一笑,沙成山道:「說來話長,如不細說,怕三位前輩又聽不清楚,我想,三位何不同沙某一起趕往少林寺,自然也說明白了!」

  「笑彌勒」鐵秀哈哈道:「我三人也正是急著趕往少林寺。沙成山,你先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沙成山道:「原來三位也是趕往少林寺,真是太好了!」

  他一頓又道:「花少門主中了秦百年給他吃的毒藥,如今毒癮大發,必須用少林獨門解毒大法——『八籠蒸石』才能解救!」

  鐵秀三人對望一眼,柴松搖頭晃腦的道:「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都把我弄糊塗了!」

  沙成山道:「且說三位前輩也曾接獲秦百年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嗎?」

  三人同時點點頭,惠因子道:「我三人因幾乎被江厚生害死在山洞裡,便一起作四海游,直到最近才回到中原,方知秦百年已送來半部『百竅神功秘籍』,而且,我們三人都各有半部。前不久,忽又接到秦百年派人送來的靈藥,言明只要練功三月期滿,即可服下此藥以助功力。我三人尚未練功,也就暫時未服那靈藥!」

  沙成山鬆了一口氣,道:「三位前輩真是幸運!」

  柴松道:「沙成山,你是說我們得了秦百年的半部秘籍與靈藥而幸運?」

  猛搖搖頭,沙成山道:「三位沒有服下秦百年的靈藥,才叫幸運,否則便同花少門主一般了!」

  三人相顧吃驚,惠因子道:「難道這中間果然有什麼陰謀?」

  沙成山道:「請問三位趕往少林寺何事?」

  惠因子道:「我三人都接到江厚生與秦百年要在龍騰山莊的鳳凰嶺上開立盟大會的紅帖,但我三人以為,少林為武林泰斗,應該來問問智善大師的意思,所以趕來了!」

  沙成山道:「一切等三位到了少林寺便自然明白,恕在下為了救人,先走一步了!」

  「醉仙」柴松道:「沙成山,你總得先說個大概吧?免得我老人家憋的難受!」

  沙成山指著花郎,道:「秦百年不知弄的什麼毒藥,他把毒藥分送給練百竅神功的人,這些人對秦百年早已心存感激而不疑於他,於是便服了他的毒藥,等到服藥成癮,這人便只有聽命於秦百年擺佈,否則便如同這位花少門主一般的淒慘了!」

  三人相對愣然,而沙成山已拍馬疾馳而去!

  惠因子三人尚未趕到少林寺,沙成山已經又匆匆的下了嵩山少室峰!

  是的,端陽節距今不過半月,如果想說服參與立盟大會之人,時間十分迫切,他不能有所延誤!

  現在,沙成山繞過一道堤岸,他又看到沙河邊的小船。

  突然間,有匹壯馬出現在柳樹下,沙成山一怔!

  是的,有馬就有人,何況那是掛在柳樹根上的!

  於是,沙成山望著岸邊的小船——小船在晃動!

  小船上絕非是丘蘭兒,因為丘蘭兒如今正與方小雲住在嵩山少林寺內!

  那麼,船上又是誰?

  緩緩的,沙成山到了柳樹下。他剛下馬,小船上紅影閃動,矮艙之中走出個女子!

  那女子舉首望著河岸,便不由得一聲尖呼,道:「沙成山,你果然又回來了!」

  是秦紅,這小妮子像個花蝴蝶似的往沙成山翩然撲過來了!

  沙成山木然的走過去,秦紅已投到他的懷抱中,道:「沙大哥,我等了兩天才等到你!」

  沙成山道:「等我?」

  秦紅眨著一雙妙目,道:「是呀!我們上次離開這裡,我就說過要回來的!」

  沙成山道:「找我有事?」

  秦紅俏嘴一嘟,道:「沙大哥,我問你,找到丘蘭兒母子了嗎?」

  「找到了!」

  「人呢?怎不同你在一起?難道……」

  「果然被白良派人擄到川南龍爪門去了!」

  秦紅道:「我是要問你,她母子二人還在……」

  沙成山點點頭,道:「好得很!」

  秦紅有些失望的道:「沙成山,我承認我現在很失望,因為……」

  沙成山淡淡的道:「秦姑娘,我很抱歉!」

  一窒之後,秦紅忽然拉著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可知我心中有多苦?」

  沙成山道:「別作繭自縛,凡事要順其自然!」

  冷冷的,秦紅道:「說得容易,也說得輕鬆!」

  沙成山道:「回去吧,龍騰虎躍即將震撼江湖了,你該站在你爹一邊才是!」

  秦紅拉著沙成山,道:「走,我們到小船上去!」

  沙成山道:「有事?」

  秦紅點點頭,道:「即便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短暫的幾日相處,你不會令我失望吧?」

  沙成山道:「怕要令姑娘失望了,因為我尚有急事待辦,不能久留!」

  秦紅道:「稍坐一刻總可以吧?」

  於是,沙成山跟著秦紅又登上小船。秦紅立刻升火煮茶,小心的侍候著沙成山,宛似個小婦人般!

  二人對坐在艙中,秦紅道:「沙大哥,你聽說武林立盟大會之事了吧?」

  沙成山不忍欺騙秦紅,遂點點頭,道:「知道了!」

  秦紅道:「端午過後,我爹就要我嫁給表哥江少勇了!」

  沙成山抱拳,道:「這是親上加親,我恭喜你了!」

  重重的歎口氣,秦紅道:「其實我也並不喜歡表哥,他孤傲自負,對人不假詞色,與之相處真沒意思!」

  沙成山道:「從未看到過江少勇,更未見過你哥哥秦楚,這二位少公子怎的不常出門,難道……」

  秦紅再一次重重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沙大哥,別同我們龍騰虎躍二莊為敵,好嗎?」

  沙成山一怔,道:「你在做說客?」

  搖頭一歎,秦紅道:「沙成山,我實在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三思!」

  淡淡的,沙成山道:「若為我好,就該勸勸你爹,別開那武林立盟大會。要知江湖浩瀚,妄圖稱霸江湖,領袖武林,必將招致慘痛的後果!」

  秦紅道:「我無法勸服我爹。他們策劃數年,目的就是想一統武林。如今一切業已成熟,怕是不會退縮了!」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所指的『成熟』二字是什麼意思?難道……」

  點著頭,沙成山未說完,秦紅已輕聲道:「事到如今,為了能勸阻你妄圖攪和武盟大會,我便老實對你說。我兄長秦楚與表哥江少勇二人已練成全部『百竅神功』,如今我見他二人武功果然精進,舉手投足身輕如燕,二人龍虎雙劍合壁,更是風雷變色,武盟大會之上怕不會有人是他二人對手了,你……」

  沙成山雙目一緊,道:「休得仗著他二人之力妄圖登上盟主寶座!天下不少英雄豪傑,他們不會坐視的!」

  淡淡一笑,秦紅道:「我不說,怕你真的還蒙在鼓裡。

  沙大哥,端陽節尚未到,虎躍山莊已接到幾處擁護我爹的賀儀。就我知道,已有『西陲二十四鐵騎』的人馬,『苗疆百毒門』的冷泉夫妻二人,還有最近送上賀儀的『川南龍爪門』以及『皖北飛索門』,另外就是『關洛雙雄』等人了!」

  沙成山立刻全身猛的一震!

  秦紅又接道:「最近兩天我師兄關天水又派人到『襄樊三江幫』與『湘江無憂門』去了,他相信這兩處的人一定也會擁護我爹而毫無疑問了!」

  沙成山深深的歎著氣,因為他原是打算分赴這幾處去說服的,不料這幾處已向秦百年與江厚生獻出赤誠,表明了擁護之心!

  秦紅接道:「所以我勸你也跟我上虎躍山莊去,千萬別同我爹為敵!」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龍騰虎躍二莊如果加上這些人,武林中只怕沒有人敢與之抗衡了!」

  秦紅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沙大哥,你若不投效我們,何不明哲保身?」

  沙成山漸漸發覺秦紅的目的,她只是一心要把自己拉攏到她爹的身邊。不錯,她是個好女兒,卻不見得是個好妻子。我沙成山豈會是貪生怕死之輩?

  秦紅見沙成山不語,立刻又道:「沙大哥,你想清楚了嗎?」

  沙成山仍然不語!

  秦紅伸手拉過沙成山一手,款款情深的道:「沙大哥,丘蘭兒母子未被人殺害,我不知道是喜是憂,可是我對你的心意總是真的,沙……大……哥……」

  沙成山淡淡的道:「秦姑娘,從形勢上看,我們真的成了水火之勢。我曾殺死江少強,也殺了白快活,這兩方面的人絕對不會輕易罷手。再加上這一年來的幾次拚鬥,我沙成山幾已成了眾矢之的,有一陣子不少人想謀我的項上人頭!」

  沙成山有些黯然的仰起頭來,又道:「當我知道要我人頭的人是你爹的時候,我才知道連你爹也不會放過我。秦姑娘,沙成山看得出來,你不是一個背叛自己父親的女兒,你更不會扯你爹的後腿,而我……」

  秦紅急切的道:「你怎樣?」

  沙成山道:「我以為我更不能逃避,也許這次武盟大會就是一次最佳的機會!」

  秦紅道:「什麼最佳的機會?」

  沙成山道:「是一次徹底解決彼此之間怨仇的最佳機會!與其糾葛不斷,何如一了百了?秦姑娘,勇者無懼,仁者無敵,本來……」

  沙成山撫摸著小船,又道:「本來我在找到丘蘭兒母子之後,原是要埋名隱姓或乘此小船流向遠方。但在歷經多次拚搏之後,沙成山看穿了,因為逃避不是辦法,江湖的例律是血腥的累聚所凝成,沒有人能脫離這個範疇。與其日子過得不安心,何如面對現實,殺出一條生路來!」

  沙成山說至激昂處,一拳搗在船板上!

  秦紅雙目已紅的道:「沙大哥,何必把自己送上絕路?

  你原本有路可走……」

  沙成山冷冷道:「跟你去跪著向你父親求饒?還是斷腕在江厚生的面前?」

  秦紅道:「沙大哥,你也可以遠走高飛呀!」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太天真了,事情為何不深一層去想?」

  秦紅道:「沙大哥,你的話我不懂!」

  沙成山道:「你想,等到武盟成立,你爹與江厚生變成盟主,天下武林一統,那時候天下之大還會有我沙成山一家容身之地?」

  於是,秦紅也黯然不語了!

  喝乾杯中茶,沙成山道:「秦姑娘,我要走了,你也該回虎躍山莊去!」

  一把拉住沙成山,秦紅道:「不,沙大哥,即使我們真的成為明日之敵,為何不珍惜今日之情?叫我們在此共度一日美景良辰吧!」

  她的話至誠,令沙成山十分感動!

  於是,沙成山張臂便把秦紅摟在懷裡!

  秦紅以面貼在沙成山的下巴上,輕聲的道:「沙大哥,真是造化弄人啊!」

  撫摸著秦紅的背,沙成山道:「秦姑娘,我們之間的情誼絕對無法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有結果。如果真的有什麼結果,那也只是苦果!」

  秦紅道:「沙大哥,你真的要參與武盟大會與我爹為敵嗎?」她全身在抖顫著,又道:「你就不再多考慮了?」

  沙成山道:「不是我一心要與你爹為敵,而是他們永遠也不會放過我,我無奈!」

  秦紅道:「沙大哥,你別恨我……我……」

  沙成山一怔之間,突覺背上一痛,本能的,他雙臂暴彈又揮。

  但聞「嘶」的一聲,只見一把短刀自他的後背繞切過他的左臂到了胸前,帶起的一道血口子立刻濺出一縷鮮血。

  沙成山左手力拔,右手並指疾點秦紅肩井,口中厲聲怒叱:「你這是為什麼?」

  「噹」的一聲短刀落在船面上,秦紅已錯身掠出矮艙,不停的搖晃著左肩頭!

  沙成山反應之佳,之快,也令秦紅大吃一驚。她自衣袖中突然抽出一把尖刀——一把足以刺穿沙成山的尖刀,卻被沙成山覺出背上一痛之際,便生生把穿心一刀撥向一側而只切出一道血口子!

  痛苦的走出矮艙,沙成山的臉上肌肉抽搐著,心中的悲痛,遠比他挨的刀更令他痛苦!

  秦紅已自小船躍向岸上!

  沙成山並未追下船,他站在船邊沉痛的道:「秦紅,你原來是有目的而來找我的!為了你要做個孝順女兒?還是為了龍騰虎躍二莊的『大計劃』?」

  沙成山的話甫落,秦紅已見淚的道:「沙大哥,你……你難道……」

  沙成山突然憤怒的道:「不要叫我沙大哥!」

  秦紅道:「如果我殺了你,我便立刻自戕在此,讓我們來生再結為夫妻!」

  沙成山咬咬牙,怒道:「這會是你心裡話?秦紅,你與你爹一般樣,果然心府極深,陰狠毒辣!」

  秦紅抹去淚水,道:「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沙成山道:「難道不是?自從我們認識至今,你無時無刻不在勸我投效你爹,直到今天,你見雙方即將在端陽節攤牌,便決心先對我下毒手,免除你爹的心腹大患。秦紅啊秦紅,你終於也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秦紅憤怒的跺著腳,道:「沙成山,不是你說的那樣!如果我殺死你,我真的也會舉刀自殺在你的身邊!」

  一聲怒哼,沙成山道:「秦紅,如果你真是這麼堅定,你便在我面前先舉刀自殺,等你死後,沙成山也立刻舉刀隨你走入幽冥,如何?」

  秦紅一怔,道:「你……」

  沙成山道:「沙成山說話算數,秦姑娘,我在等你的行動了!」

  秦紅咬咬牙,道:「原來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沙成山,你太令我失望!」

  沙成山冷酷的雙手叉腰,不顧臂上的刀口子溢血。

  他連眉頭也不皺的道:「秦大小姐,該是你舉刀自戕的時候了!難道你怕死了?還是擔心你死後我不會自殺?」

  秦紅舉起手中尖刀對準自己的前胸,道:「沙成山,我就死給你看!」

  沙成山道:「沙某正在看呢!」

  舉刀久久未落下,秦紅忽然咬咬牙,道:「沙成山,如果我不自殺,你會不會出手殺我?」

  沙成山道:「秦大小姐,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正等著看你自殺!」

  秦紅不禁面色變灰,冷冷的道:「沙成山,我一直想把你轉變成我爹的得力助手,尤其是你從黑龍堡救出我之後,更增強了我這種想法。可是,你對我爹的成見已深,使我難以達到目的,今天……今天……」

  冷酷的咬著牙,沙成山道:「今天你就要下手殺我,是嗎?」

  秦紅睜著雙目,忽然收刀回頭就走!

  沙成山並未追趕,他看著秦紅跨上她的馬,又看著秦紅頭也不回的拍馬疾馳而去!

  沙成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秦紅,你絕對不會死,你絕對不會在你爹即將奪取武林盟主的前夕而自殺。我看扁你了!」

  不錯,秦紅是不會自戕,她怎會與沙成山殉情在這條小船上?

  她明白得很,因為,她不能往她爹的臉上塗顏色。刺殺沙成山不成便只有一走了之!

  秦紅本要在龍騰虎躍二莊發起的武盟大會之前先立下頭一功,不料還是失敗!

  沙成山心中明白此點,便逼著秦紅先死,果然戳穿秦紅的陰謀!

  此刻,沙成山望著遠去的秦紅,他嘴角牽出個冷笑,緩緩的跨上馬背,且取出刀傷藥把傷口紮緊,滿面痛苦的往回路走去!

  回頭路,當然是嵩山少林寺!

  沙成山本想先找上苗疆百毒門,但聞得秦紅的話,連皖北的飛索門也都站在支持秦百年的一邊。

  看來鳳凰嶺的龍騰山莊與獅頭山下的虎躍山莊這次武盟大會,必有一番慘烈的拚殺了!

  沙成山憤怒的拍馬疾馳,一口氣便是五七十里遠。忽見前面山同下走上兩個人來,雙方一經碰上,沙成山立刻便一愣!

  迎面二人也是怔怔的對望著!

  就在雙方剎那間的一窒之後,沙成山立刻在馬上一抱拳,道:「晁前輩、貝兄,二位別來無恙?」

  對面,不錯,正是「太極老人」晁千里與「冷面豹」貝海濤師徒二人!

  「冷面豹」貝海濤吃吃冷笑,道:「沙成山,又是一次狹路相逢,真巧!」

  「太極老人」晁千里道:「沙成山,你好像受傷了!」

  不等沙成山開口,貝海濤道:「像他這種動不動拔刀相向的大殺手,哪天不滴上幾滴血,掉上幾兩肉?」

  淡淡的,沙成山道:「賢師徒,沙成山苦在心裡!」

  貝海濤道:「沙成山,可是為了你的老婆孩子?」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2:07:21

  搖搖頭,沙成山道:「不,二位如果想知道,何妨一起去嵩山少林寺!」

  「太極老人」晁千里道:「老夫正是有事前往少林,沙成山,你大概也知道武林立盟之事吧?」

  沙成山道:「沙某正為這事在苦!」

  貝海濤冷沉的道:「天下大亂,不正是你這位大鏢客生意興隆之時嗎?你愁個什麼勁?」

  沙成山道:「沙成山想先知道,二位為何找上少林?」

  晁千里道:「少林掌門智善大師為老夫多年摯友,這次龍騰山莊立盟大會,老夫就是趕去聽聽他的意思,因為……因為這不是一件小事!」

  沙成山道:「請問晁前輩可曾得到秦百年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

  晁千里道:「老夫沒有,但海濤收到了!」

  沙成山道:「有了秘籍必有靈藥,這藥是否也收到了?」

  說完,他便直視著貝海濤!

  「冷面豹」貝海濤沉聲道:「你怎會知道?」

  一聲淡淡的笑,沙成山道:「實話實說,那是秦百年的一項陰謀,但願貝兄沒有上當!」

  貝海濤道:「莫非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二位,沙某也是轉回少林寺的,且等到了少林寺,自會一切明白!」

  晁千里冷冷的道:「本來老夫決心遇上你之後要領教你的『雙星伴月』絕招,因為,這些天老夫師徒二人日夜鑽研窮究,一心要破解你的殺招,但見你身受刀傷,老夫不願乘你之危!」

  沙成山道:「謝謝!」

  貝海濤接道:「為了窮理致知破解你的招式,我一直未有機會去苦練秦百年著人送我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更未曾吃他送來的靈藥!」他一頓又道:「既然今日遇上,總得比劃比劃……」

  沙成山道:「何不等到端陽武盟大會之後?」

  晁千里沙啞著聲音,道:「你已身受刀傷,沙成山,我們在肉體上的掠奪,並不能增添對方心靈上的快感,所以我們可以不拘於在對方身體上所製造的傷害來論成敗,我的意思……」

  沙成山頷首道:「我懂晁前輩的意思,這是非常君子的比鬥。晁前輩,藝業達到你我這種境地,尊嚴與聲譽方是彼此極力爭取的!」

  晁千里道:「很好,沙成山,我們的看法和觀念一致了。現在,你仍坐在馬上不動,我們口述過招來決定勝負,判斷高下,你可要聽清楚了!」

  神色一緊,沙成山半閉雙目的道:「晁前輩,我們把比鬥定在三招之內……」

  晁千里道:「不,就是你那一招足夠了!」

  沙成山道:「二位請賜招吧!」

  晁千里道:「恕我師徒二人聯手了!」

  沙成山道:「這已不是第一回了!」

  拱拱手,晁千里道:「我們不客氣了,你要小心!」

  說著便見他雙手托天,一對耀目金環旋動在雙掌,但身子不即閃動,口中沉聲道:「我的『天地金環』會在上下兩個方向凝成三十二道光輪罩上你的正面。接著全身收縮猛張,雖然是上次施展的『開天闢地』,但這次我的身子往斜刺裡呈螺旋式閃掠在空中,再不為你的兩束銀芒所擊!」

  一邊,貝海濤舉著一對套在手上的金色豹爪,道:「沙成山,就在你出招兜攔截殺我師的那招『開天闢地』時,我已到了你剛剛拔身起而未起的頭上三尺之地。我仍是那招『金陽罩頂』擊你的腦門,同時身子往斜刺裡閃掠,以躲避你分擊過來的刀鋒!」

  沙成山聽的仔細,雙目幾乎已合起來。

  此刻,他異常小心的在馬上指著天地,道:「彎月刀會在起手式裡灑出一片銀河瀉落也似的冷芒,迅速的攔截金環於天地之間。就在同一時間裡,『雙星伴月』以萬分之一眨眼的時間迸射出來。我身體並不隨著那突然閃出的兩點星芒而上,我會以三十五個斜翻掠射,猛然踢出右足。這一足是送給被我逼閃的晁前輩,兩點銀星卻全部送給貝兄。這是交手中的分庭抗禮與分進合擊手法,雖不一定傷得了二人,但貝兄只怕難免重傷當場!」

  沙成山邊說,只海濤與晁千里邊比手劃腳,等到沙成山話完,晁千里一陣嘿嘿笑,道:「沙成山,你真可惡!」

  沙成山淡淡的道:「晁老的意思……」

  晁千里憤怒的道:「聽你的說法,你似乎更能心領神會於那招『雙星伴月』。如是上次我們交手,我便無法擊中你那背上一環!」

  他喘息一口大氣,宛似他剛剛同沙成山大幹了一場,又道:「老夫這次找你,就是要把擊中你背上的一環擊上你的後腦勺。豈料你也會窮理致知而不蹈覆轍,看來你本不會施展這種辣招,全是我師徒幫了你的大忙,令你幡然領悟的了!」

  一席話完全不假,沙成山一直想不透的「雙星伴月」,便是與晁千里師徒二人搏鬥中領悟出來的!

  晁千里的話也說中了此點,沙成山不加否認的點點頭,道:「晁老果然行家,沙成山十分佩服!」

  大大一震,貝海濤道:「我們又得思考如何破解他的這招『雙星伴月』了!」

  重重的搖搖頭,晁千里道:「不用了,他已對這招『雙星伴月』心領神會,運用自如了!」

  貝海濤道:「難不成我們這次又幫了他的大忙?」

  晁千里道:「不錯,武功一途,有些需要死學活用,但多數是活學活用,舉手投足,身隨意念。沙成山是一流高手,他已心意合一,一點即明,下次再找他,吃虧的便是我師徒了!」

  沙成山道:「晁老,沙成山無意與賢師徒為敵,大敵當前,但願彼此化敵為友……」

  晁千里收起一對「天地金環」,道:「沙成山,你真的以為秦百年野心勃勃的要當武林盟主?」

  沙成山道:「沙成山一人之詞難以令人相信,如果賢師徒到了少林,自然也就明白了!」

  晁千里點點頭,道:「既如此,我們且趕到少林寺,聽一聽智善和尚的意思!」

  於是,沙成山對貝海濤道:「有件事情貝兄應該諒解!」

  口海濤道:「何事?」

  沙成山道:「沙某知道貝兄與『川南龍爪門』白門主私交不錯,去年且為白門主助拳……」

  貝海濤沉聲道:「可惜那次被你逃過!」

  淡淡的,沙成山道:「白良暗中擄去丘蘭兒母子,誘我先被各門派截殺,更設下毒計陷阱害人,所幸沙成山仍然及時救出她母子二人……」

  貝海濤道:「你殺了白良?」

  沙成山道:「沒有。但他的門下高手便難免有死傷!」

  貝海濤道:「沙成山,你給我提這些做甚?」

  沙成山道:「無他,武盟大會上,沙某希望把私人恩怨擺一邊,更希望貝兄把白門主勸說到我們一邊來!」

  晁千里一邊點點頭,道:「多一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的多,為大局著想,海濤應該這麼做!」

  貝海濤道:「我與白良私交並非十分篤好。若為大局,我當一試,但卻沒有把握!」

  於是,三人便立刻往嵩山少林寺趕去!

  朗朗乾坤,風和日麗,沙成山與晁干裡、貝海濤三人剛剛登到少林寺門前,突見十幾個年輕和尚分別挑著場邊堆放的劈柴往寺中走去!

  看這些和尚的匆忙樣子,晁千里心中一緊。忽見一個老太婆捂面泣叫著走出寺來,沙成山一眼便認出是「無憂婆婆」花滿天!

  花滿天已指天指地的淒吼起來:「老天啊,我無憂婆婆天天憂愁,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為什麼?」

  忽見是沙成山與另外二人走來,「無憂婆婆」花滿天立刻伸手拉住沙成山,道:「沙成山,少林寺要用『八籠蒸石』蒸我的花郎,我老婆子擔心他們會害了我兒子的性命!」

  沙成山道:「花門主,你以為少林寺會害死你兒子?」

  晁千里已走上前,道:「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候,又從寺裡走出兩個老人,沙成山立刻對晁千里道:「晁老心中存疑,可問來的兩位老人家!」

  那面,扁奇已開口道:「成山,你怎麼回來了?」

  沙成山為扁奇藥老子二人介紹晁干裡與貝海濤相識,雙方聞得各人名姓,便不由得互道仰慕!

  藥老子拉著花滿天,道:「回去,回去,你兒子已在蒸籠裡,不會有事的!」

  花滿天突然怒吼道:「如果他們蒸死我兒子,老婆子一把火燒了他們的少林寺!」

  藥老子道:「難道你沒見那悟心和尚?他已盡除全身之毒,不是活得好好的?」

  一行人擁著花滿天又走人寺後面的大廂房中。

  只見幾個赤膊和尚猛往大灶中塞木柴,熊熊大火直把八層大籠下面的熱水燒得「絲絲」響!

  光景看得晁千里師徒二人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候,從院裡走來兩個老僧,晁千里已歡叫起來:「智善和尚,還記得故人嗎?」

  當先走入廂房的老僧,白眉上揚,口喧佛號:「阿彌陀佛,是什麼風把晁施主吹來敝寺!」

  智上大師也識得晁千里,二人一起走上前來把臂哈哈一陣笑……

  一邊,花滿天怒指蒸籠,道:「和尚,這種蒸法不把個活人蒸爛?」

  笑笑,智善大師道:「八籠蒸石,顧名思義便石頭也會蒸熟!」他一頓,又道:「但請花施主放心,如有差錯,貧僧賠上老命!」

  現在,智善大師又把一切必備之事交待一番,便引著晁千里等來到方丈禪房中!

  沙成山沒有跟過去,他來到丘蘭兒與方小雲的房中!

  丘蘭兒經這幾天的休養,又有方小雲的照顧,精神已恢復不少,臉上也有了紅潤!

  沙成山抱起娃兒看,心中又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楚!

  是的,這次武盟大會,絕對免不了一場廝殺,是生是死,對這孩子太重要了!

  方小雲一旁看著沙成山,她的心中充滿了矛盾,但見丘蘭兒與沙成山並肩在逗弄著,黜然的轉身便走出房門外!

  丘蘭兒低聲的道:「大哥,我以為我們應該立刻離開此地,與義父一同遠走高飛!」

  沙成山看著孩子未開口!

  丘蘭兒又道:「大哥,武盟大會就叫他們去爭,去奪,關我們何事?」

  沙成山把孩子抱得更緊,重重的沉聲一歎,道:「蘭妹,我何嘗不作此想?但有一事,蘭妹應該知道。一旦龍騰虎躍控制武林,只怕天下之大就無我們容身之地了。江厚生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提起龍騰山莊,丘蘭兒便想起自已被囚在鳳凰嶺上的洞中之事,她輕聲一歎,道:「不錯,一旦他們能對天下武林發號施令,他們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我!」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所以我不逃避,也不打算逃避!」

  丘蘭兒道:「我的身體也好多了,端陽節我與大哥一起去!」

  沙成山連連搖手,道:「不,你該為我們的孩子著想,這孩子已經吃了不少的苦,我不希望他變成孤兒!」

  接過孩子,丘蘭兒道:「方姑娘對孩子不錯,而且方姑娘是個好人,孩子就暫由方姑娘代勞吧!」

  沙成山道:「不,一切事情我已有所安排。蘭妹,你一定要聽我的!」

  丘蘭兒未再堅持,她怔怔的望著沙成山,道:「大哥,為孩子,也為我,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也是為我!」方小雲邊說邊走進來,她的手中已端著吃的東西!

  方小雲把東西放在桌上,走近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即使不答應我方小雲為妾,方小雲也決心侍候你一輩子!」

  沙成山愣愣的道:「報恩的方法太多了,並不一定要以身相許!」

  方小雲看看丘蘭兒,道:「你不叫我侍候沒關係,我可以侍候丘姐姐!」說著,便雙手握住丘蘭兒的手,又道:「是嗎?丘姐姐!」

  丘蘭兒點點頭,道:「怕是委曲你了,小雲妹!」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爹雖然出家,你媽尚需你去照料,這事情以後再說吧!」

  遠處傳來一聲洪笑,只聽得「笑彌勒」鐵秀洪聲道:「好、好、好,果真如此,一場拚殺便免不了啦!」

  沙成山立刻對丘蘭兒方小雲二人道:「我回寺來,尚未看到鐵前輩三人,我這就過去!」

  沙成山繞過兩處大禪院,已聞得「醉仙」柴松道:「武林為禍,歷來都不會有好下場。秦百年妄想主宰武林,他是作夢!」

  一聲哈哈傳出來,晁千里道:「且等端午期到,大夥一起上鳳凰嶺,倒要看看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如何的興風作浪!」

  沙成山緩步走入禪房裡,只見已坐滿了武林前輩與當今一流高手!

  智善大師指著兩個白髮蒼蒼老人對沙成山道:「沙施主來的正好,且見見這兩位老人家!」

  沙成山已對二老抱拳,道:「末學沙成山有禮了!」

  兩個老頭兒四隻精光炯炯的眼神逼視著沙成山!

  智善大師立刻笑道:「二位老人家乃是武林高人——『天山雙奇』海英、海浩便是此二老!」

  沙成山雙目一亮,忙又見禮,道:「原來二老就是『天山雙奇』!曾聞家師說過,二老武功已入化境,今日有幸得識,真是三生有幸!」

  突聞左面的海英撫髯,道:「你就是正果兄的傳人?」

  沙成山黯然一歎,道:「家師已作古十年了!」

  海英望望海浩,道:「兄弟,真是令人失望的消息,正果竟然早已死了!」

  海浩怔怔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道:「沙成山,你是否已盡得正果老人真傳?」

  沙成山道:「皮毛而已!」

  海浩失望的對海英道:「我們埋首十年,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同正果兄比個高下,不料他竟然早死了,可惜呀,可惜!」

  沙成山還以為這二老是師父的朋友,不料竟然是為了要找師父比武!人已到了這般大年紀,竟然還把勝負得失與名利看得如此之重!

  沙成山面色立刻一緊,道:「敢問二老,可是與吾師定下比鬥之約了?」

  海英道:「正果的刀法怪異,出刀已至隨心所欲,要想同他較量,我二人也不敢托大,定下十年之期,不料前年他該去天山的,想不到他早已作古。算了,算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師雖不在,我這個不成材的徒弟當應代勞,不過……」

  海英看了海浩一眼!

  沙成山已接道:「且等端午節後,沙成山如果命大還活著,一定在二老面前討教!」

  於是,海浩持髯哈哈一聲洪笑……

  緊接著,海英瞅著沙成山也笑了……

  艷陽照射在一片青草坡上,沿著山坡一道寬廣的大場子,場子上停了近百匹健馬,每匹馬都已套好了馬鞍。

  馬前面分別站著個年輕壯漢,他們俱都是一色的青裝,頭挽青巾,背插砍刀,目不轉睛的望著遠方的大道!

  這裡距離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整十里,「飛龍」江厚生就在這兒設下接待站,把參與武盟大會的群雄迎接到龍騰山莊!

  此刻,通往鳳凰嶺的大道,每半里便紮了一座綵樓,一共七座,分由龍騰山莊七武士率人迎在綵樓下!

  遠處一陣鐵蹄聲,只見為首的正是孔二寡婦,她率領著「西陲二十四鐵騎」直馳入龍騰山莊前面那個大廣場。

  廣場四周搭著彩台,正中一座彩台特別大,方圓八丈,高約三丈,迎著檯子放置著一排玉石大椅子,橫眉下方掛著一個橫匾:「龍虎爭輝」。

  孔二娘的人馬在場邊落下馬來,便立刻紛紛坐在正面大檯子右方!

  不旋踵間,又是一批人物走來,竟是「皖北飛索門」的人物。

  為首的「撥雲手」管洲已冷冷的坐在右面一把大椅子上,他率領的門下三十二人十分有序的站在他的身後!

  突然遠處有人一聲驚呼,只見「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身上盤繞著一條花斑毒蛇,冷泉老婆的手上則提著一隻蠕動的布袋走過來。

  他們的女兒冷若水緊緊跟在後面,柳仙兒與戈二成也走在一群隨從前面。那柳仙兒一走到彩台下,便立刻左顧右盼,顯然在找沙成山!

  已經進入廣場之人正自舉首遠眺,只見一群灰衣大漢個個乘馬而來,緊跟在這些馬匹後面的,竟然是「湘江無憂門」的「無憂婆婆」花滿天!

  花滿天見前面的灰衣人下馬,立刻認出是三江幫的當家「鐵槳震三江」聶虎,她暗中對聶虎點點頭,二人立刻各率門下人找地方坐下來!

  現在,日將當中,遠處又一批人騎著龍騰山莊設在十里外的健馬不疾不徐的趕來了!

  眾人看過去,只見為首的是少林掌門智善大師,在他的後面是幾個老人,智上大師與「一刀穿心」左長庚、「黑天剛」熊霸天也緊跟在後面……

  沙成山懨懨的坐在馬上低著頭,他連眼皮子也未抬起來,然而他的到來卻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柳仙兒第一個尖聲道:「沙成山,你還敢來!」

  沙成山淡然的抽動嘴角,他未曾開口!

  就在這時候,後面蹄聲大震,「龍爪門」的人竟然也趕來了!

  白良拍馬在場中央不即落下來,他環視一遍,立刻發現了沙成山,便撥馬到了沙成山面前,道:「沙成山,當著眾豪的面,我要剝下你的人皮!」

  沙成山仍然未開口!

  白良忽見貝海濤坐在沙成山附近,不由雙眉一緊,抱拳對口海濤道:「貝賢弟,你怎同姓沙的兇徒坐在一起?」

  貝海濤道:「哪裡都是一樣。白門主,你請便!」

  白良一愣,立刻率領百名門下走到大檯子右面去了!

  眾豪剛剛坐定,龍騰山莊上突然響起一陣炮聲。

  緊接著便從四面八方擁出五六百名青色黑色勁裝大漢,這些人一出現,便向廣場四周圍來!

  沙成山四下看過去,立刻知道這是龍騰虎躍二莊的武士,青色的大漢們頭紮青龍巾,腰插短刀,一把長刀倒拿在手上。

  黑色的大漢們也是長短刀,但站在前面的是虎躍山莊的余副總管親率的十武士,這十人俱都是肩扛巨斧,金剛怒目,威風凜凜!

  張長江——龍騰山莊的大總管,也率領著「龍騰山莊」七武士——祁連五頭狼與長山雙虎等人站在一排青色勁裝大漢前面!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2:11:31

第六十五章


  從莊內傳出一陣悠揚的樂聲,只見在一批大漢前導之下,秦百年與江厚生並肩走來。在這二人的身後面,竟是兩個蜂腰熊臂面色清秀的年輕人,這兩個年輕人的手中各握著一把鑲玉寶劍!

  沙成山忽見一個大胖子跟在這批人後面出來,不由冷笑道:「連彌勒鷹爪這號人物也為他們收買了!『秦關九條龍』已死了五個,如今只有四個出現在祈連海身邊!」

  坐在智善大師一邊的「醉仙」柴松突然一聲怪叱:「你們看看,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那種架子,德性!」

  笑彌勒接口道:「別咋唬,這二人早已有了萬全準備,不信,你老酒鬼等著瞧!」

  此刻,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已走上彩台中央,秦百年呵呵笑著向台下兩邊眾人抱拳道:「秦百年與江莊主共邀各路英雄在此聚會,蒙各位大駕光臨,立盟大會生色不少,秦百年謹此致謝!」

  緊接著,「飛龍」江厚生踏前一步抱拳道:「本次立盟大會,首先便要選出當今盟主!」

  他回頭望了秦百年一眼,又道:「當然,盟主的寶座非德劭望重之人莫屬了!」

  這二人的話落,台下忽然吼聲雷動,張長江已率先高聲道:「盟主寶座當然非『武林老爺』莫屬!」

  「我們擁護秦莊主!」

  「擁護秦莊主!」

  台下各路人馬中,忽聞孔二娘道:「我們『西陲二十四鐵騎』也擁護秦莊主!」

  「對!擁護秦莊主!」孔二娘的人跟著吼!

  忽然,檯子一邊走出關天水,他緩緩走至三江幫前面,道:「聶幫主的意思……」

  不料聶虎面無表情的不開口。關天水冷然走向無憂門,對花滿天道:「花門主的意思……」

  花滿天咬牙不說話。關天水面色酷傲的走向百毒門。

  他衝著冷泉一抱拳,道:「恭喜冷門主夫婦二人已把身中百毒祛除對於這次立盟主之事……」

  冷泉忽的站起來,高聲道:「我百毒門決心擁護秦莊主為盟主!」

  關天水連連道好,立刻自身上取出一包東西塞入冷泉之手,道:「辛苦你們了,莊主決不會虧待你們的!」

  猛古丁一聲厲吼,「無優婆婆」花滿天攔住關天水,道:「姓關的,你給我站住!」

  關天水臉上抹去一層寒霜,似笑非笑的道:「花門主,花少門主的雙腿不是早已好了嗎?你這是……」

  花滿天沉聲道:「好你個頭!至今三月已過,你說送來另一種靈藥,請問你的另一種靈藥呢?拿來!」

  關天水一怔。不錯,他是說過這句話,但那是對沙成山說的,也是一句欺人之語,不意花滿天此時卻逼使關天水交出來,而令關天水有些手足失措!

  一窒之間,關天水立刻道:「給也不是在這時候!」

  花滿天大怒,道:「放屁,你剛才給冷泉的是些什麼?姓關的,要不要我老婆子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拆穿你們的陰謀?」

  關天水道:「什麼陰謀?」他一頓,立刻沉聲道:「難道我師所贈的半部『百竅神功秘籍』是假?」

  花滿天道:「秘籍是真!」

  關天水又道:「那些靈藥呢?」

  花滿天幾至動武的指指關天水道:「那不是靈藥,而是害人坑人的毒藥!」

  關天水怒叱道:「胡說八道!」

  花滿天憤怒的逼近關天水,道:「姓關的,你們先施惠又耍陰,服毒之人不出一月,便會服食成癮,你們便以此來控制這人。關天水,我老婆子說的對不對?」

  關天水道:「有什麼證明?」

  花滿天立刻高聲道:「悟心和尚,你走出來!」

  就在她的叫聲裡,只見一個灰色袈裟和尚緩緩的走到關天水面前稽首:「阿彌陀佛,關施主可識得貧僧?」

  關天水一驚,道:「方捕頭,你出家了?」

  花滿天已大聲吼道:「方捕頭就是服了你給他的毒藥,幾乎死掉。我兒花郎從黑龍堡為你們拚命回來,中途被哈克剛困在山洞,藥已用完,痛苦得生不如死。關天水呀關天水,你要把話給我老婆子解釋清楚!」

  關天水望著方寬厚,道:「你是……你是……」

  悟心和尚道:「若非少林寺以獨門祛毒方法解除我身中劇毒,這世上早已沒有貧僧了!」

  忽然中央檯子上面一聲厲吼,江厚生道:「今日只是立盟大會,選立盟主,其餘的就撇在一邊,以後再說!」

  花滿天怒道:「什麼叫以後再說?你們妄圖控制各門派為你們的犬馬,設下這種坑人的陰謀。武林盟主之位,何其清高,我無憂門決不擁護你們!」

  半晌,秦百年在台上高聲道:「花門主稍安勿躁,且等選出盟主之後,老夫給你個滿意的交待!」

  花滿天道:「秦百年,我兒花郎雙腿已癒,中了你的毒藥,業已由少林寺醫好。但我無憂門也為你出過力,死了不少門下兄弟,我們已經恩怨扯平。你搞你的武盟大會,我老婆子不侍候你們。今日拆穿你的陰謀,也算出了我老婆子一口怨氣,再見了!」

  花滿天說走便走,立刻率領她的門下弟兄,剎時便走下鳳凰嶺!

  就在這時候,三江幫幫主聶虎衝著中央台上一抱拳,道:「秦莊主,我三江幫不趟這混水,恕我們先走一步了!」

  台上,秦百年看了江厚生一眼!

  跟在聶虎後面的李魁五已走向沙成山,他點點頭道:「沙仁兄,你自己多加小心了!」

  沙成山一笑,道:「謝謝!」

  突然,孔二娘起身厲吼道:「這算什麼?受人恩惠竟然在這緊要節骨眼上抽後腿,太可惡了!」

  「毒王」冷泉也沉聲道:「少了他們並不影響立盟大會,我百毒門全力支持!」

  那面,「龍爪門」門主白良卻一直怒視著沙成山,此刻,他卻高聲道:「我們盡快立盟,選出一位盟主來,先收拾姓沙的兇徒!」

  中央彩台上,秦百年高聲道:「盟主之尊除了武功高絕之外,當然要有道德勇氣。秦某以為,我們何不先以武功會友!」

  江厚生性情最烈,立刻接道:「強者為王,這是天經地義之事!」

  就在他的話聲裡,從身後站出一個青年人,不錯,江少勇走出來了!

  只見他雙眉一揚,高聲道:「在下江少勇,借此機會要為死去的兄弟江少強報仇,這第一場比鬥,就由在下會一會大鏢客沙成山吧!」

  他「吧」字一出口,猛古丁拔身而飛,人在空中一連平著旋轉七次,輕飄飄的落在場中央!

  沙成山懨懨的舉步往場上走,突聞得「天山雙奇」老大海英道:「露了一手『龍戲雲』,這年輕人似乎練成傳言中的『百竅神功』了!」

  沙成山聽得清楚,心中十分坦然的走近江少勇,抱拳道:「少莊主指名沙成山,我不能不出來。未戰之前先恭喜少莊主已練成全部『百竅神功』了!」

  長眉一揚,江少勇道:「你倒是很識貨!」

  接著,他又不屑的一揚臉,道:「沙成山,我弟江少強死於你手是私事,眼前立盟大會上的決鬥則是公,公私合併,沙成山,你心中應該明白這是一場殊死戰了!」

  沙成山懨懨的道:「眼前的局面我清楚,自你爹的『大計劃』一開始,你們便認我沙成山為絆腳石,自然先要除掉我而後快了!」

  忽然暴烈的一聲吼,江少勇道:「你知道就好!」

  中央彩台上面,江厚生已深深的對一邊的秦百年點著頭,旋即高聲道:「少勇,閒話不用多說,別誤了立盟大會,出手吧!」

  就在江厚生的吩咐下,突見江少勇雙眼中閃起一抹赤毒的光芒,身子未見晃動,雙腳已離地三尺,「嗆」的一聲金芒四射,那把三尺長劍直向敵人摟頭抹去!

  江少勇的出招無奇,平實的一劍看的十分清楚,然而就在長劍距離敵人不足一尺遠的時候,陡然間發出銳芒一片,那如彩霞般的金光已呈條條般的自七十二個方位罩向敵人週身!

  沙成山面色一緊,忽然拔空而起四丈,空中側旋身只一半,忽見敵人的金光仍然如影隨形的跟在他的身邊!

  右腕猛的暴甩,「銀鏈彎月」灑出一片星海也似的光芒,就在四丈高的空中,金銀交輝發出一片刺耳的撞擊聲!

  兩團人影浮動在空中,比日光還耀目的碎芒,便隨著連串的撞擊而迸濺著……

  虛空十一個觔斗怒翻,江少勇馭著金劍點地再殺,口中發出憤怒的吼聲!

  沙成山旋身勁撲,「銀鏈彎月」灑出一片冷焰如屏,呼轟著擊殺過去!

  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未見江少勇振劈,忽見他直上三丈疾快的落在敵人背後,不等沙成山迴旋身,他已揮出十三劍!

  太快了,也太突然了,江少勇的閃騰功夫已到了隨心所欲,收發自如,可快可慢地步!

  沙成山的彎月刀剛自回殺,便瞥見那片金光附身,回殺的銀芒力阻,但聞「切」的一聲,沙成山上身一晃,左肩臂已濺出一縷鮮血!

  半空中,江少勇冷沉的道:「沙成山,拿命來吧!」

  就在他的吼聲裡,好一片耀眼金光,無數條窒人心弦的霞光,猛往正自旋身的沙成山轟過去!

  憤怒的直視著罩來的金芒,沙成山撕破喉管也似的暴喝一聲:「寒江月落!」

  覆蓋著方圓三丈寬的一片銀閃閃銳芒,宛如星海潰決般的迎上那片燦燦金光,便在爆烈如火炮般的響聲裡,忽見一溜銀芒無堅不摧的直往敵人頭上切去!

  似隕星,但比隕星還要快,就在星芒尚在,人影依舊在半空中的剎那間,只見一片血雨灑下來。

  江少勇單足點地,左手已捂著後頸,有一道血口子看得十分清楚——從右耳後繞向後背!

  奇怪的是江少勇忽然全身骨節暴響,雙肩聳動一陣之後鮮血立刻不再流了!

  這光景不只沙成山吃一驚,連坐在左面彩台的少林掌門與天山雙奇等老一輩的人物,也都動容不已……

  海英沉聲對眾人道:「此子已練就『百竅神功』,不但穴道可移位,連百脈也可控制!」

  一邊,晁干裡也沉聲道:「沙成山的『銀鏈彎月』夠狠,想不到江少勇的劍法出神!」

  突然,又從正面彩台上飛躍出一位年輕人,不錯,秦楚來了!

  只見他走近江少勇關切的問:「表兄,傷得如何?」

  江少勇惡毒的看了沙成山一眼,重重的道:「沒關係!

  表弟,我們龍虎雙劍合擊!」

  秦楚側身走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可有膽量接我二人龍虎金劍合擊?」

  沙成山淡淡的道:「為了爭取勝利便無所不用其極,很多次,當我遇上這樣的情形,便差不多是相似的發展,其結果總是血腥與哀號……」

  冷冷的,秦楚道:「沙成山,我早聞你是個真正殺人如麻的殺手,也是個心腸如鐵石的冷血人物。但這次我卻要把話說明白!」

  他指著江少勇又道:「我與江少莊主合練龍虎金劍,不論敵人或多或少,我們永遠是兩個人!」

  沙成山道:「這麼說來,剛才一戰是多餘的了?」

  輕輕而又不屑的搖搖頭,秦楚道:「那一戰只是為了私憤,因為你殺了他的兄弟!」

  懨懨的,沙成山忍著肩上傷痛,道:「我明白,也諒解。二位,且由沙某領教你們的龍虎金劍合擊吧!」

  彩台右面坐的白良已高聲吼道:「沙成山,你種下的什麼因,便該得到什麼果!這是血腥輪迴,也是你心狠手辣的報應,你生受了吧,我的兒!」

  不料柳仙兒也尖聲道:「沙成山,我恨透你了!我要看著你血濺黃沙,你死吧!」

  沙成山連正眼也不看過去!

  他不能稍有分心,因為江少勇與秦楚二人的兩把金劍已平舉在二人的頭上,搏殺的「無形」已展開了!

  也許沙成山真的殺孽太重了,坐在彩台左面的群豪中,竟沒有人替他說一句公道話,智善大師沒有,天山雙奇沒有,「太極老人」晁千里更沒有!

  武當長老惠因子看了笑彌勒鐵秀一眼,忽聞「醉仙」柴松沉痛的道:「沙成山這是在為誰豁命?」

  是的,沙成山抱著滿腔熱血而來,為的是「正義」二字。

  如果不是扁奇老人勸說,如果不是為了揭穿秦百年的陰謀,他大可以帶著丘蘭兒母子遠走高飛。

  就算江厚生與秦百年當上武林盟主,但要想派人追殺,那也是以後的事。然而,沙成山沒有退縮,他走在群豪的前面!

  此刻——

  沙成山沒有移動分毫。忽聞彩台上江厚生吼道:「給我殺!」

  光華交映,人影閃掠,只見空中兩團金光不即落下,遠看過去宛如空中虛懸著兩團彩雲。

  兩把金劍在三聲互擊互撞中,忽然破氣成嘯,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罩射向敵人!

  略略晃動上身,「銀鏈彎月」流掣反迎中途,沙成山方自狂吼如雷般:「雙星伴月!」

  就在他的吼叫聲中,「銀鏈彎月」已突然暴展,伸縮之間宛若灑出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織成縱橫飛舞的光圈於一瞬之間。金鐵撞響亂成一片,江少勇已在空中彈滾翻側,秦楚更閃掠在銀芒之外而不即落下來!

  果真是身輕如燕!

  天空中銀芒只是剎那間的稍斂,忽見兩團金光直奔過來,這次,沙成山下狠招了!

  「雙星伴月」銀芒大展,他的身法陡然在空中一彈之間直往秦楚掠去,一片銀芒中忽見兩束冷焰自銀芒中暴展勁射,宛如自西天展延向東方的長虹。

  就在沙成山一陣狂烈的卷殺中,兩把金劍已彈上了半空,而空中忽然墜下三團實體,鮮血隨之往地上流濺!

  江少勇的身子在抽搐,十七道血口子已把粉碎了的衣衫攪碎!

  秦楚斜趴在地上直瞪白眼珠子,從正面頭上一刀連到胸口,鮮血溢出,肌肉翻捲,痛苦表情嚇人至極!

  沙成山也有幾處傷口在抽搐,在扯絞。他緊皺著眉頭,強忍著攪混的血氣,汗水和著血水往下滴,浸扯衣衫,粘成一團。他已感到心身交瘁,精疲力竭,力道虛浮,甚至雙目也有些迷糊了!

  秦百年與江厚生已紛紛躍過來。

  江厚生抱起兒子江少勇,秦百年抱著秦楚,早有幾個壯漢撲過來,江厚生道:「快抬回莊上去!」

  秦百年抱著兒子灰髯顫抖不已!

  左面彩台上坐的晁千里對貝海濤道:「沙成山的刀法更見犀利,我們同他交一次手,他便會精進不少,這次出刀又比上次『口斗』高明多了!」

  貝海濤道:「想不到『百竅神功』中的『龍虎金劍合擊』仍然敗在沙成山之手,太意外了!」

  就在這時候,忽見秦百年走向孔二娘,他沒有出聲。

  但孔二娘已厲聲道:「沙成山江湖敗類,殘殺成性,秦莊主且在彩台上面坐,看我們來收拾他!」

  孔二娘的話聲甫落,但見右面人影閃掠,二十四個剽悍大漢,雙手抱著馬刀已把沙成山圍在中央!

  秦百年高聲道:「先搏殺這兇徒,再立武林盟主!」

  孔二娘一聲厲吼,道:「殺!」

  廣場上立刻響起奔騰閃掠之聲,二十四把鋒利大馬刀便分成四個方向往沙成山圍擊過來!

  沙成山的面色痛苦,雙目厲厲中大喝一聲,「銀鏈彎月」點、戳、挑、刺,銀光賽雪。就在一片刺目的芒焰中,他猛然又是一聲狂吼:「寒江月刃!」

  已經圍聚上去的十二名大漢,忽然間如履冰川,如上刀山,十二把大馬刀已上了半天空,在一陣如爆冰球的嗡嗡響聲裡紛紛往外撞跌出去!

  孔二娘怒吼連聲,道:「便拚著死光,死絕,也要把姓沙的剁碎,兄弟們,跟老娘齊上!」

  吼聲仍在,身形驟掠,半空中搶動大馬刀狂砍怒殺,孔二娘已挾著削厲的刀芒湧襲激盪著撲向敵人!

  「寒江月落!」沙成山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在孔二娘怒火攻心而拚命撲來的剎那間,立下殺手!

  他太恨孔二寡婦了!這是她第三次找上他拚命,簡直欺人大甚!

  沙成山的刀刃穿刺在孔二娘的胸上。

  由於他是往空中掠升,而孔二娘又是自空中飛來,沙成山的一刀幾乎就把西陲這位女魔頭開膛,不只是鮮血噴濺。

  當孔二娘重重的摔在地上的時候,她的肚腸也漓漓的溢出來!

  旋轉身形在半空中,沙成山人未落地,「銀鏈彎月」已暴刺九十一刀,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宛如他已成了天空的月亮。

  於是,又見馬刀拋擲,鮮血隨之飛濺,「西陲二十四鐵騎」竟然無一人倖免的撞翻在地!

  沙成山躍落在地上,人已變得似大病初癒,雙腳交錯,幾已站立不穩!

  彩台上面,江厚生大吼道:「把屍體拖走!」

  立刻奔過來四十多人把場上的屍體抬往場邊草地!

  沙成山拖著重重的腳步正要往左面彩台走,對面傳來一聲尖叱,道:「沙成山,你站住!」

  沙成山不用回頭看便知道吼他的人是誰!

  喘息著,沙成山道:「柳仙兒,你想在此時撿便宜?」

  柳仙兒尖聲一笑,道:「你怕了?」

  猛回頭,沙成山全身一震。

  只見柳仙兒身邊有個身披紅衫的「大漠紅鷹」戈二成。

  肩頭的鮮血在流,背上的一刀撕裂著,沙成山心中那股子憤怒!

  咧開大嘴一聲笑,戈二成翻動著紅目道:「沙成山,我們這是第幾次遇上了?」

  沙成山道:「應該說是第四次吧!」

  戈二成道:「沙成山,我很不願殺你,因為你是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武士,又把個美嬌娃送入我懷裡,更何況你曾救過我的命!不過……我是不得已,不得已而為之。沙成山,我是不得不陪我的老婆出馬!」

  沙成山淡淡的道:「此時此地還提的什麼恩怨?戈兄,別誤了立盟正事!」

  柳仙兒一手握刀,另一手托著個毛蜘蛛,她冷冷的道:「沙成山,我以為只有這時候方是宰殺你的最佳時機!」

  沙成山道:「在我精力大損身受重傷之時?」

  柳仙兒大方的道:「一點不假!」

  戈二成道:「沙成山,你認了吧!」

  突然一聲厲吼,「鐵爪」白良大步走來,他高聲道:「對付這玩劣兇手,講的什麼江湖規矩,白某人也插一腳!」

  立刻,右面彩台中傳來一陣咒罵聲。只聽「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等不住口的怒罵不休,但卻沒有走下彩台來!

  懨懨的,沙成山暗中咬咬牙。他心中明白,即使左面彩台中的少林智善大師,也不見得會在這時主持公道!

  戈二成已對白良道:「白門主要與我聯手?那最好了!」

  沙成山似已成了眾矢之的,他雙肩微微聳動,冷沉的對白良道:「你能面對現實,足證長進不少!」

  白良怒道:「你放屁!」

  沙成山道:「過去你不敢直接找上沙某,卻暗中擄去我妻子。上次我已手下留情,豈料你又找上來。也好,就讓我們再賭一次各人的造化吧!」

  柳仙兒已吼道:「二成,還等什麼?」

  她的吼聲甫起,戈二成的一雙精鋼利爪已到了沙成山的頭上三尺!

  白良更是不要命的揮動鐵爪正面迎擊上去!

  柳仙兒人未到,她掌中托的那只足有拳頭大的毛蜘蛛已往敵人身上躍去!

  沙成山一聲撕破喉管也似的厲吼:「雙星伴月!」

  只見一個大光圈繞體激閃出萬道光芒,就在這數不清的光芒之中,忽然彈升出三點銀星,一陣叮噹突然而止。

  沙成山帶著這團光芒在空中連翻十七次方落在地上!

  沙成山一跤跌在地上,但他硬是挺著上身又站起來,面上已灰慘慘的一片煞青!

  場子中央,柳仙兒從血灘裡伸出一手,她緊緊的抓住紅目怒視天空的戈二成——戈二成的紅衫已碎,頸上七道血口子差一點未把頭切掉!

  柳仙兒慘淡的笑了笑,頭一低也倒在戈二成身上!

  白良雙腕滴血,但他的致命處卻是脖子上,頷下的一撮灰鬍子幾已被切去大半,鮮血清楚的往外流著!

  就在這時候,龍爪門的人大嘈起來……

  彩台上的晁千里驚異的道:「厲害!沙成山的這招『雙星伴月』又見精進不少,簡直已經出神入化!」

  彩台上面,秦百年高聲對「毒王」冷泉道:「冷門主難道坐視你的義女慘死而不顧?」

  「毒王」冷泉夫婦二人立刻大步走向沙成山!

  突然,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怒氣沖沖的走過來。

  他仰頭喝了幾口烈酒,指指台上的秦百年與江厚生二人道:「你們這叫什麼立盟大會?尋仇報復還差不多!」

  江厚生憤怒的道:「柴松,你想攪和?」

  柴松道:「老夫無意攪和,但看不慣你們這種作風!只此一事,你們龍騰虎躍二莊就不夠資格領袖武林!」

  「毒王」冷泉冷冷的道:「柴老頭,你難道還看不出來?

  只要除掉沙成山,武盟大會還是一團和氣!」

  柴松伸手入懷摸出半部「百竅神功秘籍」便拋在地上,道:「可是為了這半部秘籍?冷老頭,就算習得全部秘籍又如何?人格還是要緊!」

  冷泉大怒,道:「你敢咒罵老夫?」

  柴松毫不示弱的道:「罵你是抬舉你!」

  冷泉忽然仰聲大叫:「阿叱卡!阿叱卡!」邊伸手入懷摸出一把「飛蛭」便往柴松灑過去!

  沙成山立刻大叫:「柴老快退!」

  不料柴松一聲冷笑,張口猛喝一口烈酒,且疾忙伸手入懷取出火摺子迎風一道火光便把口中烈酒噴向空中!

  柴松的烈酒已射向飛來的毒飛蛭,經過火摺便立刻引起一團火,只見飛蛭立刻細雨般的死在地上!

  冷泉大怒,口中仍然不停的叫著「阿叱卡!」一連又是七把毒飛蛭!

  柴松不慌不忙噴出一片烈酒成火!

  冷老太婆吼的一聲把一隻毒袋往空中灑開,只見一大群赤練蛇毒蠍毒蜘蛛猛往敵人追咬過去!

  沙成山厲吼一聲,馭起「銀鏈彎月」卷殺上去。此刻他的刀法精進,出招驚膽窒人,幾已看不到他的身影存在!

  青瑩瑩的刀芒滾動著,沙成山拚著一口真氣搏殺過去!

  冷泉正自旋身拋擲毒物,忽見一團火焰罩來,立刻沒命的往地上滾去,被他壓死不少毒物!

  冷老太婆的毒物盡出,大半被殺得寸斷,又見沙成山往自己撲過來,尖吼一聲,道:「快走!」

  那面,冷若水已尖聲道:「爹,娘!」

  冷泉夫婦閃避的快,匆匆的到了彩台邊,見沙成山喘著大氣未追來,立刻衝著正面彩台上的秦百年抱拳,道:「秦莊主,老朽等無能,恕我們先走一步了!」

  他不等秦百年開口,舉手一揮,便率領著「苗疆百毒門」的人匆匆離開鳳凰嶺!

  江厚生突然狂吼一聲,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有不服的快站出來!」

  秦百年想不到此時江厚生會如此說,心中不以為然!

  那面,緩緩走出兩個老人直到正面彩台下站定,秦百年這時才發現,怎麼這兩個老魔頭也來了!

  老者正是「天山雙奇」海英與海浩!

  海英指指台上江厚生,叱道:「我二老不服,也不打算順從你們,你要怎樣?」

  海浩更指著沙成山道:「你們連一個沙成山都無法對付,難道你們還想仗著人多打爛仗?」

  秦百年忙抱拳道:「敢問二位可是天山雙奇海老英雄?」

  海英怒道:「你總算還有點見識!」

  江厚生正要開口,忽然張長江走上前悲聲道:「莊主,少莊主升天了!」

  江厚生幾乎暈倒,他怒吼一聲,道:「兄弟們,給我圈緊了狠宰啊!」

  不料他的吼聲剛落,忽見四周山同上人影閃晃,已經撤走的三江幫與無憂門數百兒郎已往回撲過來!

  少林掌門智善大師已匆忙走上彩台,道:「江莊主,老衲勸你別再衝動。你看,三江幫與無憂門的人馬,他們兩下裡並不比你的人馬少,大家殺起來必是個兩敗俱傷局面,你要三思!」

  秦百年重重的道:「他們怎麼又回來了?」

  智善大師道:「他們根本沒有走遠,臨時撤退,只是為了劃清界限,也是我們事先商議好的!」

  咬咬牙,江厚生對秦百年道:「三年大計劃,一旦變成泡影,我好不甘心!」

  秦百年望望台下的天山雙奇,心中明白,只這兩個老東西,自己這邊的人就無人可敵,何況沙成山——他似乎身上有流不完的血……

  就在這時候,從山岡過來的人馬已成包圍之勢,把三座彩台圍在中央,龍騰虎躍二莊的人一時間也不敢再妄動,不知是殺還是不殺!

  彩台左面,武當長老惠因子與笑彌勒也相繼走出來,他二人走近沙成山,道:「沙兄弟,你的傷……」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我還撐得住!」

  「笑彌勒」鐵秀道:「我華山大門敞開著,歡迎你前去做客!」

  沙成山有些激動。此時此地他正需要友情!豁命搏殺為的是什麼?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1-9 02:15:06

第六十六章


  就在一陣僵滯中,遠處山道上傳來急驟的馬蹄聲,只見一人一騎往這面飛馳而來!

  來人十分快速,轉眼已上了那條寬敞大道往廣場而來,此時不少人發出驚呼聲!

  原來騎馬的黑大漢子懷中尚摟著個姑娘!

  沙成山驚訝的道:「秦紅!」

  怒馬直馳彩台前,馬上敢情竟是遼北「黑龍堡」少堡主哈玉。

  他把高大的坐騎攏住,抬頭對彩台上的秦百年高聲道:「秦大莊主,你的虎躍山莊已化成灰燼,你還在這裡舉辦什麼武盟大會?」

  秦百年全身一哆嗦,吼道:「哈玉,你說什麼?」

  仰天哈哈大笑,哈玉幾乎笑出眼淚,道:「我說你的虎躍山莊已經被大火燒光了,你那些留守莊子的人,難敵我們邀來的朋友,早被我們殺絕,哈……」

  秦百年指指哈玉,道:「你想挾持紅兒來威脅老夫?」

  哈玉一掌拍在秦紅後頸扶突穴,秦紅啊的一聲睜開眼來,她先是看看台上,立刻叫了聲:「爹!」秦百年高聲道:「快放了紅兒!」

  哈玉忽然一緊左肩,高聲道:「我爹已重傷,顏伯伯與冉叔也死在你莊上,我們邀來的朋友也死了一半人。秦百年,這一切全因為你父女二人太看不起我哈玉!這麼多死掉的人,肇因你的愚昧!秦紅嫁給我有什麼不好?黑龍堡不會令你失去顏面,但你這老奸巨猾卻暗中支使人馬偷襲我們黑龍堡,造成我們上百人的死亡。秦百年啊秦百年,你今天也嘗到毀莊之痛了吧,哈……」

  秦百年大怒,叱道:「哈玉,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不許你胡說八道!」

  遠處,「無憂婆婆」花滿天厲聲道:「哈玉說的不錯,秦百年支使的人就是我無憂門與三江幫!」

  聶虎也應道:「不錯,老夫幾乎上當!」

  秦百年不由咬咬牙,道:「哈玉,你先放了秦紅!」

  哈玉搖搖頭,道:「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我要你答應把秦紅嫁給我,否則……」

  秦百年道:「否則怎樣?」

  哈玉立刻又道:「否則你的女兒死定了!」

  秦百年直視著女兒秦紅。此情此景,他幾乎全身崩潰,想不到局面會演變成這樣!

  秦紅猛然看到一身是血的沙成山,便尖聲道:「沙大哥,你不來救救我?」

  沙成山道:「我怕是無能為力了!」

  哈玉嘿嘿冷笑,道:「沙成山自顧不暇,他還有能力救得了你?」

  哈玉的話聲甫落,沙成山已到了他的頭上三尺之地,「銀鏈彎月」陡然帶起一道光芒,閃過哈玉的脖子!

  「啊!」哈玉的人頭未落,但他頂在秦紅腹上的尖刀卻隨著這聲大叫而送進秦紅的肚皮!

  「啊!」是秦紅的慘叫!

  秦百年騰空而起,蒼鷹般的掠過哈玉,把秦紅抱入懷中:「紅兒!」

  秦紅卻看著沙成山,慘然一笑,道:「沙大哥,你還是出手救了我!」

  沙成山黯然的道:「我雖殺了哈玉,但卻仍然沒有救了你,哈玉的一刀……」

  秦紅又是一笑,道:「你只要出手我就高興了,生與死又有什麼關係?」

  秦百年叫道:「紅兒,你……」

  秦紅這才對秦百年道:「爹,人算不如天算,什麼霸業全是假的,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秦百年道:「孩子……你的傷……」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蒼老聲音,道:「這女娃兒死不了!」

  眾人抬頭看過去,只見來了三個老人。沙成山立刻迎上前去,道:「義父,你們不是在少林寺嗎!怎的也匆匆趕來了?」

  不錯,來的正是「易容大師」扁奇,苗疆藥老子與方家集的張愛寶張大夫!

  扁奇對沙成山道:「我二人本不來的,不料張愛寶趕到少林寺,他硬拖著我二人來此。他說的對,這兒對他可是一筆大生意,傷的人越多,他賺的銀子越多!」

  沙成山回頭看,只見張大夫已撩起秦紅上衣察看傷口,且匆匆取出一把紅丸塞在秦紅口中,笑對秦百年道:「五千兩銀子,我救你女兒性命,如何?」

  秦百年道:「快治,銀子多少不計!」

  江厚生忙衝過來,叫道:「我兒剛剛重傷不治,你也能把他救活?」

  張愛寶皺起眉頭,道:「我試試!」

  江厚生立刻命張長江把江少勇抬過來,張大夫對藥老子道:「你也動手呀,叫我一個人累死?」

  藥老子卻立刻逼近秦百年,問道:「我們趕來救人,但有一件事情需秦莊主明示!」

  秦百年但求能救人,便立刻道:「什麼事?」

  藥老子道:「你給幾位人物吃的藥,是何處弄來的?」

  秦百年道:「海外一處島上土人食的!」

  藥老子逼問道:「你們說服滿三個月之後有另一種藥可促使功力大增,又是怎麼回事?」

  秦百年歎口氣,道:「只是一種手段!」

  他此言一出,在場群豪大嘩,那些趕來的天下英雄便紛紛怒聲不絕而去,剎時間走得無影無蹤!

  秦百年拉著藥老子,道:「快救我女兒!」

  藥老子道:「張愛寶說死不了,她一定死不了,你還急個什麼勁?」

  此刻——

  張愛寶托住江少勇的命門,二十四根銀針已插入幾處大穴,他捏住江少勇的鼻子命張長江往他口中吹氣!

  幾乎靜了半個時辰,忽見張愛寶面有喜色的道:「江莊主,你應該出十萬兩銀子,如何?」

  江厚生搓著雙手,道:「我照給你!」

  於是,突見張愛寶在江少勇的前胸一陣推拿,張長江已歡叫道:「出氣了,少莊主活了!」

  江厚生大大喘了一口氣,老淚已開始流下來了!

  智善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經此一番磨難,但望二位施主多體念上蒼好生之德,千萬別存稱雄武林之野心!」

  扁奇走近沙成山,道:「成山,由他二人在此救人,我們走!」

  忽見張愛寶走來,他塞給沙成山一包藥,道:「你給我製造賺銀子的機會,我不能不謝你!這包藥你快吃些,走起路來也有精神!」

  一笑,沙成山接過那包藥,道:「謝謝!」

  沙成山離去的時候,龍騰山莊沒有人出手攔阻。扁奇一手扶著他,二人往大道走去!

  突然間,後面傳來蒼老的聲音,道:「沙成山,你先別走!」

  沙成山回頭,見是天山雙奇跟上來,立刻苦笑道:「二位老人家有什麼指教?」

  海英看了看沙成山,道:「當年我們與你師正果老人有約,大家要比劃出結果來,今你師既已作古,你可願替今師還債?」

  沙成山面色一緊,道:「有此必要嗎?」

  海氏二老哈哈一笑,道:「當然有必要!」

  沙成山看了扁奇一眼,道:「義父,剛才吃了張大夫的藥,我似乎好多了,力氣也恢復不少!」

  沉重的點點頭,扁奇道:「可憐的孩子,義父明白你的心意!」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義父,怕要拖累你老了!」

  扁奇道:「放心吧,成山,我會照顧蘭兒母子,何況還有個方小雲!」

  緩緩的喘了一口氣,沙成山指著前面一道山岡,誠意的對海英海浩二人,道:「二位前輩,我們可以在前面那道山岡上比劃嗎?」

  海英望望海浩,二人相對點點頭。

  海英道:「沙成山,你能勇敢的擔負起你師父正果老人欠的債,倒是十分令人欣賞。我為正果兄有此傳人而賀!」

  海浩也捋髯笑笑,道:「沙成山,你不會以為我二老在你傷重之時撿你的便宜吧?」

  搖搖頭,沙成山道:「晚輩無此想法,唯一的是想在退出江湖之時還清一切所欠——包括我師的!」

  海浩笑瞇瞇的道:「很好,沙成山,就此一言為定。我們走!」

  突然,身後傳來晁千里的聲音,道:「這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好戲,我師徒二人豈能錯過?」

  沙成山回頭看,只見晁千里與貝海濤二人並肩匆匆走過來!

  只海濤已冷冷對沙成山道:「沙成山,我們沒法打敗你,但看到別人能把你擺平,豈非也是一樁令人愉快至極的事?」

  淡淡的,沙成山道:「幸災樂禍?」

  貝海濤道:「就算是吧!」

  扁奇搖搖頭歎惜。海英已與海浩二人肩不動身不搖,手不擺腿不動,但卻走地如飛的直往前面山岡上掠去!

  「太極老人」晁千里驚奇的道:「天山雙奇果然功夫深不可測,露了這手『移山走位』絕學!」

  貝海濤道:「二老功夫深不可測,我們便更有好戲可看了,哈……」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貝海濤一眼,道:「但願貝兄師徒只作壁上觀,沙成山就敬謝了!」

  晁千里突然沉聲道:「放心去幹吧,我師徒還不致於乘你之危,否則,在上少林寺的途中就不是『口斗』了!」

  貝海濤冷冷道:「沙成山,我們以為你是位真正的武者,當你躺下去的時候,至少我們會為你添上一把泥土,不會讓你暴屍荒郊!」

  沙成山抱拳,道:「謝謝!」

  扁奇與沙成山剛剛走向山岡,沙成山已攔住扁奇,道:「義父請留步!」

  扁奇一怔,道:「為什麼?」

  沙成山道:「成山不想讓義父再看到那種血腥場面,那種令人作嘔的廝殺場面!」

  扁奇道:「成山,別攔我,也別為我擔心,專心對敵吧!」

  沙成山舉首望去,只見海英海浩兄弟二人並肩站在高岡上,那種飄逸的氣度,彷彿他又看到了死去的師父——正果老人!

  另一面,晁千里已沉聲道:「沙成山,高手比鬥決不可分神,專心對敵,千萬不要被俗事打擾!」

  沙成山道:「多謝晁前輩提醒!」

  晁千里道:「說什麼提醒不提醒的話,老夫是怕你一時分神而使這次老夫難得一見的決鬥失掉光彩,這才提醒你的!」

  貝海濤也冷冷道:「快去吧,日已斜西大半,別叫兩位老人家苦等!」他一頓又造:「沙成山,難道你此刻心中有了怯意不成?」

  「咯崩」一咬牙,沙成山道:「我只是感到可恨又可惜!」

  貝海濤道:「你恨什麼?又有什麼可惜的?」

  沙成山道:「我恨江湖上難得碰上真正的君子,而齷齪小人往往又是戴著一副假面具,令人善惡難分,真假莫辨!」

  歎息著,沙成山又道:「可惜的是我的敵人,他們為何不來觀看另一場龍爭虎鬥!」

  晁干裡仰天哈哈狂笑,道:「沙成山,你的話老夫也有同感。但你千萬不要惋惜什麼,因為已經有不少人往這座山岡走來了!」

  沙成山遙望鳳凰嶺上的龍騰山莊,那重簷樓閣如在雲端,離他似乎更加遠而渺茫。他知道此時的秦百年或是江厚生俱已失去爭霸武林盟主的野心;他們的雄心,必然會在兒女重傷之下化為烏有!

  是的,爭鬥的過程是艱辛與險惡的,也是血腥與殘忍的,而爭鬥的結果又是什麼?

  江厚生還是眼睜睜的看著沙成山離開了龍騰山莊,他未再憤怒的命人攔戰!

  秦百年也未說出什麼狠話!

  關天水在一邊急躁的看著張愛寶與藥老子二老救治秦楚與秦紅二人,對於虎躍山莊被焚,也失去了報仇的雄心!

  是的,遼北黑龍堡的哈氏父子分別死在虎躍山莊與龍騰山莊上,遠征虎躍山莊的黑龍堡數百武士,也只有近百人以大車拖著許多死傷的人離去!

  沙成山此時心中想著:鬥爭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黑龍堡得到了什麼?

  不錯,到頭來還不是與龍騰虎躍二莊一樣——一場痛苦的失望!

  沙成山想的很多,他似乎已大徹大悟於人生!

  然而,一個能大徹大悟生命的人,並不一定能躲得了造化的弄人!

  沙成山便是無法躲避造化弄人的人!

  既然躲不掉,便只有勇敢的面對現實!

  於是,沙成山抬頭挺胸,舉步直往山岡上面走去!

  血在他的胸腔奔流著,血也在他的肩背傷處往外面不停的溢。這時,遠處已來了幾個對頭冤家——至少沙成山心中以為這幾人不會對他友善!

  那面已傳來「無憂婆婆」花滿天的聲音,道:「沙成山,你可要使出混身解數,別忘了我還答應送你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呢!」

  沙成山淡然一笑,道:「我沒有忘記!」

  花滿天哈哈一笑,道:「那就好!」

  她說出這句話便滿面露出得意的站在幾名侍女前面,彷彿她能花十萬兩銀子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也跟著走來了!

  管洲沒有把他的金索解下來,大刺刺的與關洛雙雄站在二十四名門下高手前面,遙遙的道:「沙成山,要說你就不該來,你又不是鐵打的漢子,而且又流了那麼多的血!你這是殺人殺瘋狂了。這時候還敢答應雙奇二老的約!」

  笑笑,沙成山面皮肌肉抖顫的道:「如果有幸不死,沙成山也會答應管當家的挑戰!」

  仰天一聲哈哈,管洲道:「如此我便祈告上蒼,再給你一線生機吧!」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忽又見智善大師與智上大師並肩走在前面,後面尚有方寬厚、左長庚、熊霸天!

  從另一條小路上奔來的三人是武當長老惠因子、華山派的笑彌勒鐵秀與那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

  這些人原本已離開鳳凰嶺各自離去,但見不少人又往這高岡上聚,便也都走過來了!

  有幾批人馬已成隊的離去。沙成山大步走向「天山雙奇」二老前面,海英捋髯看了一眼沙成山,道:「沙成山,你的勇氣可嘉!」

  淡淡的,沙成山道:「老前輩,我不是來聽你誇獎的,我是來完成我師未竟之志的!」

  海浩呵呵一聲笑,道:「正果老兒把武功盡傳給他,娘的,也把他那拗脾氣傳給他了!」

  沙成山道:「在未出手之前,二老可否再細說一遍與我師正果老人之間的糾葛?」

  海英道:「可以!可以!」

  海浩道:「我們長話短說,別把時光浪擲!」

  智善大師忙上前施禮,道:「原來二位老人家還與正果老人之間有梁子!但正果老人已返西瑤,人死帳了,又何必再找上他的傳人?更何況沙施主已經……」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心中對於這二老自是滿肚皮的不屑於……

  江湖上不少倚老賣老的人,更有不少欺世盜名之輩,論起真才實學,簡直狗屁不通,但仍能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幾乎把他們當成不世的完人!

  難道這兩個老東西不會是這種人?

  突聞得海英道:「智善,你做你的和尚,少管這些俗事,行嗎?」

  智善大師面無表情的道:「就算較手,老袖以為應點到為止,因為沙施主力戰之後身心交疲而又帶傷,以二老在武林中的威名,只怕……」

  海浩怒道:「老和尚,你未免太囉嗦了吧!」

  智善搖頭一歎,他走近沙成山,道:「沙施主,原諒老袖,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智上也走上前,道:「萬一不幸,丘蘭兒母子已有小雲姑娘照顧,沙施主但放寬心!」

  光景似乎沙成山死定了!

  沙成山嘿嘿一聲笑,道:「二位大師慈悲為懷,沙成山這裡先謝謝了!」

  海浩已移動身形到了沙成山的身後面。那海英雙臂平伸,口中冷沉的道:「沙成山,你準備接招,但我在出手之前告訴你,當年正果老人與我二人曾拚鬥過九次,每一次都超過一天一夜,且每至三人精疲力竭方約定下次再交手。

  而這最後一次拖至十年,是因為我們三人都要參悟一種心法,這種心法屬於上乘武功精萃。好不容易我二人有了心得,正果卻早已物化。沙成山,事情就是這樣!」

  沙成山點點頭,道:「二老,沙成山理會,且請二位出招吧!」

  不料沙成山的話甫落,忽覺全身一顫,背上好像受了重推,他未及旋身,忽覺一股罡氣已壓在胸口!

  先是一陣氣血翻騰,接著又是天旋地轉……

  「銀鏈彎月」出招不及,沙成山的身子已虛飄著立在三尺高下的空中,他四肢努力的撐彈,但就是無法騰空翻滾或側面閃掠!

  再看海英海浩二人,都是平推雙臂,十指朝上,二人距離沙成山都有一丈遠!

  光景還真透著玄奧!沙成山直直的懸在空中,海氏二人又是雙掌互推!

  不旋踵間,只見海氏二人雙腳側走,但雙掌還是平推向沙成山!

  海浩在沙成山身後,海英在沙成山前面,兩個人的移動使得立在空中的沙成山也跟著移動起來……

  於是,旋轉的身子快了,快得彷彿海氏兄弟繞著個圓圈在奔騰,沙成山的身子也在空中旋起來……

  驚呼之聲此起彼落……

  管洲對關洛雙雄道:「看吧,沙成山就要完蛋了!」

  湯白大笑道:「這種死法倒也新鮮!」

  那面,智善大師對身邊幾人,道:「這是『旋轉乾坤大法』,為打通任督二脈的不二法門。唔!我們都錯怪這兩位奇人了!」

  智上看的心驚肉跳,聞言忙又問道:「掌門師兄真的以為『天山雙奇』二老在幫助沙成山?」

  智善大師道:「應該不會錯,你們看沙成山已緩緩閉起雙目了!」

  是的,沙成山初時也以為自己死定了,因為自己的刀尚未出,身前身後已覺出對方掌力上身,再也無法出刀!

  不能出刀,當然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奇怪的是自己身懸空中,週身百穴舒暢,而且本已精疲力盡,此刻全身勁力十足!

  於是,沙成山胸中透過一股子暖流。在這莽莽江湖上,誰都在等著要他的命,突然海氏二老暗中給了他無比的溫情,而令他幾乎落淚!

  海氏二老是雪中送炭,沙成山透著真心的感激!

  旋轉漸漸緩慢下來了!

  衣衫的震飄聲已不再聞到,海氏二老的面孔也能被人分清楚了——二老已是汗出如漿。面龐本來紅潤,此刻變得煞白!

  沙成山身上的血不流了,他那原本泛青的面上,此刻反倒有些紅嘟嘟的!

  猛古丁一聲大喝,海英道:「撒手!」

  海浩立刻往後躍翻五個空心觔斗方才站住,那海英也往後倒退了八丈遠!

  沙成山並未摔下地,他宛似一團棉花絮也似的落在地面上!

  四周群豪一聲驚呼!

  沙成山單膝跪在海英面前,道:「請恕沙成山誤會二老一番盛情!」

  海英指著沙成山對海浩道:「他誤解我們了,哈……」

  海浩這才對沙成山道:「實對你說,當年與你師正果老人比武,每次他都是刀走中途故意偏向一側。我二人十分清楚,正果一直不傷害我們。沙成山,你想想,比武較量豈會不流血的?但我們沒有!」

  海英接道:「正因為這樣,我二人偏要找正果較量,直到……直到聽說他死掉。唉,死掉一個可愛的敵人,也是令人酸鼻的一件事情!」

  沙成山舒展雙臂,道:「二老用心良苦,打通沙成山任督二脈,此恩此德……」

  海英立刻攔住,道:「這是我二老對正果老人的回報,沒有什麼思德可言,要說也是當年正果老人種下的恩。我們以『旋轉乾坤大法』打通你的任督二脈,只是求個良心得安吧了!」

  海浩突然哈哈大笑……

  笑聲在空中激盪,只見海氏二老如長翅膀般飛躍在荒草矮樹間,宛如兩朵藍色彩雲般直往荒山中飄去!

  這真是令人無法相信的事情,沙成山望著二老去的方向又是一禮。

  一邊,扁奇已走近前,笑道:「成山,是福是禍,果然一念之間,剛才我還真的替你捏一把冷汗!」

  晁千里與貝海濤師徒二人並肩走過來!

  口海濤道:「沙成山,你因禍得福,即便是我之敵,也值得向你一賀!」

  沙成山一聲苦笑!

  晁千里已折髯道:「沙成山,你已打通任督二脈,武功必然更為精進。我師徒決心不再離開東海。我們在此一別,忘卻過去的不愉快!」

  沙成山抱拳道:「那是晁前輩量大!」

  晁千里與貝海濤立刻往岡下走去。

  那面,「飛索門」「撥雲手」管洲與關洛雙雄一批人正自不知說什麼是好,忽見一輛篷車往這面飛馳而來!

  沙成山遙望過去,只見一女子抖動著韁繩喝叱著兩匹怒馬,往山岡上駛來!

  扁奇驚異的道:「我的義女來了!」

  沙成山雙眉一緊,道:「不錯,她怎麼也來了?怎麼不聽我的話?」

  來的正是丘蘭兒。篷車上到山風上,丘蘭兒拋開手中韁繩,飛一般的投入沙成山的懷裡!

  丘蘭兒摸著沙成山身上的血,雙目已落下淚水!

  沙成山低聲道:「蘭妹,你怎麼來了?」

  仰起淚臉,丘蘭兒道:「我能不來嗎?大哥,一開始我便應該同你一起來的!」

  沙成山道:「可是我們的孩子……」

  就在這時候,篷車裡傳出一聲嬰孩的哭聲。沙成山全身一震,摟著丘蘭兒便走近篷車!

  忽然,車簾撩起來,方小雲正抱著個娃兒露出一張俏臉,道:「沙大哥!」

  那面,悟心也匆匆走過來,他深沉的看了女兒一眼,未再說什麼!

  方小雲雙目落淚的道:「爹!」

  悟心這才開口,道:「去吧,如此,爹的良心也得到了平安!」

  沙成山立刻接過兒子對方小雲道:「方姑娘,沙成山真的不能接受,你還是回方家集吧!」

  猛的一聲旱雷似的吼聲,「黑天剛」熊霸天大步走上前,吼道:「沙成山,小雲跟著你有什麼不好?丘姑娘都答應了,你為何還反對?真以為沒人能打過你?來來來,熊霸天拚了命也要同你打一架!」

  沙成山苦兮兮的道:「方姑娘還有老母在堂,跟了我……」

  熊霸天吼道:「自有我與左長庚二人照料!」

  沙成山回頭望著智善大師!

  智善卻緩緩的閉上雙眼!

  熊霸天又道:「沙成山,你忍心令我師兄痛苦至死?你忍心叫小雲落髮為尼?」

  沙成山一驚,問方小雲,道:「這是真的?」

  點點頭,方小雲道:「這是我的決定!沙大哥,你可以不叫我跟你走,但卻攔不住我出家!」

  一聲深長的浩歎,沙成山道:「上車吧,方姑娘!」

  方小雲一喜雀躍,道:「沙大哥,你終於答應我的要求了,我真高興!」

  悟心一聲:「阿彌陀佛!」

  熊霸天仰天一聲洪笑,在場的人也都笑起來!

  方小雲又把娃兒小心的接過來,她柔聲的對沙成山道:「沙大哥,你同義父先上車吧,你傷的那麼重!」

  方小雲關懷之情立刻溢於言表!

  丘蘭兒已扶著沙成山往車上走,她輕聲的對沙成山道:「大哥,你們坐在車中,我與小雲妹子趕車!」

  沙成山已登上車,他回頭對智善等一抱拳,道:「大師,各位,我們就此別過了!」

  智善喧聲佛號,道:「沙施主,可願臨去聽老衲一言?」

  沙成山道:「願聆教誨!」

  智善大師道:「善哉!善哉!但願沙施主往後少動刀殺生!我佛慈悲!」

  一聲慘然的笑,沙成山道:「大師,沙成山省得!」

  忽然,花滿天高聲道:「沙成山,你還要不要那十萬兩銀子?」

  沙成山重重的看了花滿天一眼,道:「花門主,你能率門下兄弟趕來,加上三江幫哥兒們的協助,使得龍騰虎躍山莊的人馬沒能輕舉妄動,而消解一場混戰,便足以值十萬兩銀子。花門主,十萬兩銀子我不要了!」

  沙成山的話令花滿天怔住了!

  在場的人也都是一聲驚歎!

  是的,當江厚生一聲「圍殺」命令甫出口,原已撤走的三江幫與無憂門數百人忽又自四面八方圍過來。

  秦百年心中清楚,這是一場不能打的仗,若打,必是兩敗俱傷!

  篷車不疾不徐的往山岡下馳去,趕車的是兩個女子——丘蘭兒與方小雲!

  篷車上了大道,丘蘭兒回頭問道:「大哥,我們把車趕到沙河去?」

  沙成山道:「不去沙河了!」

  丘蘭兒立刻又問:「是趕往義父住過的歲寒之友山?」

  沙成山隔著車簾握住丘蘭兒與方小雲的手,道:「義父的住處已燒,怎能住人?」

  方小雲立刻笑接道:「就回方家集吧,我家的巨宅有的是屋子住,丘姐姐也好在我家把身子養好……」

  不料沙成山道:「去雁蕩山!」

  「去雁蕩山?」連扁奇也是一驚!

  沙成山這才對三人道:「我在雁蕩山學藝,師父正果老人家的屍骨就埋在雁蕩山的百丈峰,那兒才是我的根,我的家!」

  丘蘭兒笑道:「原來大哥早把秦百年的十萬兩白銀暗中運到雁蕩山去了!」

  沙成山笑道:「省著花,大概夠我們痛快的逍遙一輩子了!」

  於是,這輛原本充滿慘雲愁霧的大篷車,傳出了一陣笑聲!

  連出生才幾個月的嬰兒也咯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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