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季月]三吻定情[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18:33
標題:
[季月]三吻定情[全文完]
三吻定情
作者:季月
因為致命的一吻,季白雪被捲入了一個愛情風暴之中。
她第一次找工作就被錄取,樂得差點沒飛起來。
但就在這值得慶賀的一天,她的初吻竟被外國男子奪走!
什……什麼!那可是她寶貴的初吻呢!這可惡的外國色狼!
她還沒報仇呢,他倒愛上她了!
三天兩頭陰魂不散地跟在她身邊。
不可說!不可說!為了國家機密及自身安全,安特洛什麼都不能說,
看來他只好把這個小美女擄回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19:04
第一章
這是季白雪最燦爛的一天,麗日當空,雲淡風清,街頭熱鬧卻不擁擠,讓人心情從頭頂愉快到腳趾。
她走過一家家擺設得琳琅滿目的櫥窗,滿意地看著玻璃窗上的倒影,上面映著一個身形窈窕,那黑亮披肩的長髮和明媚的黑眼相映成輝,一襲粉藍色的套裝更襯出上班族女郎獨立果決的氣質。
「季小姐雖然還很年輕,不過,就你的學歷和打工的經歷來看,加上今天的表現,值得讓我冒險一試。」看來沉穩持重的貿易公司總經理微笑地說著。「明天可以開始嗎?試用期是三個月。」
「是的,我明天就可以開始。」她當時高興得差點當場就從座位上跳起來。
「很好!」總經理對她滿意地點點頭。「那麼,明天早上九點以前來我辦公室報到,記住!我不喜歡遲到。」
「是!總經理。」她歡喜得連忙對總經理打恭作揖地退出總經理室。
是!總經理。望著櫥窗上倒影出神的她,不覺對著倒影打恭作揖起來。
店員看到她笑瞇瞇直點頭的動作,不禁好奇地向她走來,指著櫥窗裡所展示的新衣。「小姐,要看看這件連身套裝嗎?是本季最新流行的款式呢!」
「噢?」季白雪愣了愣,溜眼看到玻璃窗上的自己一副癡呆模樣,趕緊尷尬地搖手,信口胡謅。「不,謝謝!這套我已經有了。」
「那麼還有別的……」
「真的不用了。」
在店員就要運用起三寸不爛之舌的說服功夫時,季白雪立刻很沒風度地轉身就跑,知道只要再待上幾秒鐘,容易心動的自己所剩無幾的存款就不保了。她跑過幾家店面,對著酥人心胸的暖陽吁了一口氣,今天不該是面對苦惱的日子。
瞥見街頭店面反光玻璃中的自己,她忍不住對自己綻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她,季白雪,今年二十二歲,是新出爐的大學畢業生,其實,若不是這身裝扮,她看來只有二十歲。今天是她的幸運日,第一次應徵工作就被錄用,她對玻璃中的人鼓勵地頷首,加油!總經理助理。要把握這個順得不能再順的機運。
她興高采烈地踏上捷運站,看著捷運電車緩緩進站,上車的人少得可憐,車廂內也空無一人。棒極了!這下子,她季白雪可要準備好好享用她的「專車」了,這一天簡直是為她而設的嘛!
車子搖搖晃晃地動了,漸漸駛離車站,靠窗而坐的季白雪忙著俯瞰腳下慢慢往後移動的街景,沒有注意到,就在電車的門徐徐闔起之際,一個高大的身影飛也似地及時竄進這節車廂。
他無聲無息地靠著車廂的另一邊,神色緊張地探看腳下穿梭不停的車輛,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半晌,就在擴音器傳出即將到站的預告時,那人轉身望向仍在歡天喜地俯視著街景的季白雪,眼瞳有了決定似地一閃。
車身仍搖著、晃著,那人猝不及防地欺身上前,猛力抓起她的雙臂,硬生生將她自座位提起。在季白雪訝異地要開口說話前,那人已俯下頭重重吻住她的雙唇,那滑溜的舌尖機靈地撬開她錯愕的牙關。
「唔?!」一時間,她頭昏眼花,像有什麼東西滾進肚子似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於放開她。擴音器再度發出了到站的通知,季白雪只感到腦袋瓜轟隆隆地響著,充斥於整節車廂平板的語音完全進不了她的耳朵。
等定睛一看,季白雪不由得嚇了一跳,眼前竟站著一個頭髮凌亂,滿臉鬍鬚、身形高大的男子,那亞麻色的毛髮在陽光下顯得有點金黃,靛藍色的瞳孔閃著十分不安定的光澤,令人聯想到世界名著裡那個在孤島上漂流十多年的魯賓遜。
是個洋人?怔呆的季白雪猛然想起眼前的人在幾秒鐘前對她猝不及防的無禮舉動,胸中一把無名火就立刻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哼!這個毛茸茸的外國色狼。她立即掄起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那人的臉上揮了過去。那人似乎不防她會出全身之力揮出這一拳,馬上應聲而倒,在電車進站的時候,仍昏眩得直甩頭。
「可惡的傢伙!」季白雪頓時怒髮衝冠,氣得直跳腳,拳頭仍緊緊握著,只要這人輕舉妄動,她就會毫不客氣地再補他一拳。「色鬼!那可是我寶貴的初吻耶。你竟然……」
但是那人顯然聽不懂她的話,只懵懵地盯視著她幾秒鐘後,在電車門緩緩打開之時,便迅捷地自地彈跳而起,飛快地奔出車廂,一如他無聲無息地竄入車內般。
站內等車的人迫不及待地擁入車廂內,季白雪微喘著氣,把整個身子拋回座位,車內在瞬間變得有些嘈雜,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往窗外望去,隨著車身的晃動,一切又如她初初跨進這節車廂一樣,彷彿沒有剛剛那個魯賓遜似的外國人,而剛才的「奪吻」事件,像是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是一家裝潢典雅的咖啡屋,浪漫的音樂在空氣中輕柔地飄揚著,季白雪正心滿意足地倚在賀志函——她青梅竹馬的童伴,也是她夢想多年的白馬王子,寬闊的懷抱中。
「志函。」她的聲音甜得像摻了蜜一樣。「我好幸福喔!就讓我這樣靠著你直到永遠吧。」
「小雪。」賀志函溫柔多情地輕輕扳過她的雙肩,低沉的嗓音如春風般吹過。「我不能愛你,因為你把你的初吻給了色狼,而且還是外國色狼。」
「不!志函。」對她而言,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再見!」賀志函站起身,走了出去。
「志函——」
她不由得追了出去,卻被一個人迎面抱住。她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堆枯草似的毛髮。
那人張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就是那個外園色狼,魯賓遜哪。哈哈哈!哈哈哈!」
「滾……滾開!」
她心急地要掙扎大叫,卻出不了聲音,眼見這個洋鬼子色狼將她越抱越緊,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拚命想喊出聲,聲音卻出不來。
怎麼辦?怎麼辦?怎座辦?
「哇!」
等季白雪驚嚇得自床上坐了起來好一陣子,才發現自己張著嘴怪叫不停。
「小雪、小雪!」母親的聲音隨著叩門聲響起。「你怎麼了?」
「啊?」她喘著氣發現自己一身的冷汗。「沒……沒事,我沒事!」
「沒事就別叫得這麼大聲,怪嚇人的。」聽到她高聲的回答,母親的語氣安心不少。「快點起床,早飯已經好了。」
季白雪猶自喘著氣,回想適才的夢境,賀志函,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長得濃眉大眼,玉樹臨風,是自己心儀多年的對象。
我不能愛你,因為你把你的初吻給了色狼,而且還是外國色狼。
她猛地記起賀志函在夢裡所說的話,不禁心驚得起了滿身疙瘩。啊!幸虧是夢。她暗鬆了一口氣,乍然發現自己渾身是透濕睡衣的汗水,得先洗個澡了。
「小雪、小雪!」母親的叫喊又猝然在門外響起。「動作快點,不然上班要遲到了。」
上班?她懵懵呆了呆,才驚醒似地想起,啊!對了。今天開始上班。想著想著,她不經意地看了下鬧鐘。
「哇——」
她又忍不住大叫起來,真要遲到了。鬧鐘怎麼沒響?季白雪順手抄起鬧鐘一看,鬧鈴被按掉了,這一定又是自己在鬧鐘大響的當兒迷糊地順手關掉的。這……怎麼辦?她急急跳下床,匆匆翻找著上班要穿的服裝。
屋外艷陽初起,晨風清涼。
季白雪,二十二歲,大學應屆畢業生,這是她正式踏入社會的第一天。
八點五十五分,快來不及了。穿著端雅套裝的季白雪,踩著高跟鞋,朝著就在眼前的公司,沒命地狂奔著。早上才匆匆洗去的汗水,現在又重新出現在她薄施脂粉的俏臉上。
汗水沿著髮鬢滴流而下,她忍不住抬手揮汗,放下手才發現新穿上的長袖米色套裝上有了她揮汗的明顯證據,右手衣袖沾著脂粉的汗漬,令她內心急得大喊糟糕,但是沒時間懊悔了。
記住!我不喜歡遲到。
總經理的話猶言在耳,現在的她只恨自己的腿沒有八尺長,可以一跨就跨進公司大門,對了!從大樓的後門進去比較快。
八點五十八分,距公司後門只有一公尺的季白雪看著腕上的手錶,忍不住露出勝利的微笑,這是她昨天為了熟悉環境,在公司附近轉了一回所發現的,現在只要再半分鐘她就可以打卡,然後就不會……
驀地,有個突如其來的力量將她一把拉住,在她弄清怎麼回事以前,已置身在這大樓旁的小巷裡了。
啊!她第一眼所見便是那亞麻色的頭髮和鬍鬚,是捷運電車裡的魯賓遜,那個外國色狼!季白雪本能地要大叫起來。
「噓——」那人及時摀住她張開的嘴。「別嚷、別嚷!」
那是帶著一種腔調的英語,季白雪才這麼想,心念又忽地一轉,這傢伙顯然不是美國人,也不是英國人。但見他窮凶極惡又戴墨鏡的神秘樣,搞不好是意大利的黑手黨,想到這裡,她不由得駭得直點頭,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聽懂了。
那個男子謹慎地鬆開她的口,低聲地說:「昨天放到你嘴裡的東西,是特製膠囊,在二十四小時之後會讓你反胃吐出來,現在已經快二十四小時了,所以請你在這裡等一等。」
他說得極清楚而客氣,只是所吐出的英語帶著濃厚的腔調,季白雪聽得迷迷糊糊,一臉的懵懵,但她聽懂了最後一句,他要她在這裡等一等。
季白雪心想,開玩笑!這可是她工作的第一天,怎麼可以為一個外國流氓蹉跎這重要的一分一秒。
「哈、哈!色……色狼先生。」她強壓住慌張,擠出一臉笑容和不知所云的破碎英語。「你……你……英語……真差,我……只聽……標準英語……失陪了。」
她胡亂說著,便伸腳用力往他陘骨踢去,那人冷不防地哀叫一聲,蹲了下去;當下,季白雪轉身就跑,這一路跑到電梯,用不到她十秒鐘,但是很不幸,她的公司位於這棟大樓的頂層。
哼!那個黃毛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樣威脅她,知恥一點嘛!英語說得那麼差,讓人一句也聽不懂。還說得那麼正經八百,羞不羞啊?根本不懂得閉嘴的美德嘛,還害她上班第一天就遲到。
季白雪焦急地望著樓層燈號一個一個緩緩往上亮,心中咬牙切齒恨恨地罵著,完全忘記其實是自己的英語程度差,所以才聽不懂的事實。
她遲到了!遲到了三分鐘。季白雪坐在辦公室裡想著還好沒有遲到太久的時候,總經理已抬出與昨天有天壤之別的臉色冷冰冰地對著她了。
「我不想聽你遲到的理由。」總經理在她開口前抬起右手說話了。「要是下次再遲到,就別再來了。」
「是!總經理。」這時候,她才知道事態嚴重,趕緊連連敬禮。
「好了!」總經理緩和了口氣,指指桌上一疊厚厚的卷宗。「這些拿出去整理一下吧。下午一點以前要整理好,兩點開會以前要好好擺在會議室的桌上,不懂的地方問邱秘書。」
「是!」驀地一股突如其來的欲嘔感驟往季白雪的喉頭沖,令她立時臉色蒼白,強抑制了喉頭的噁心感,難過得彎下腰。
「好了!快去工作吧。」總經理顯然把她驟然彎腰的動作當成行大禮,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將注意力轉到桌上待辦的文件。
「唔!」季白雪強忍著這莫名其妙的嘔吐感,連忙一把將卷宗揣在懷裡,彎著腰匆匆退出總經理室。
總經理抬眼望了下那彎腰退出的門外身影,無可奈何地笑笑。「年輕人就是愛作怪。」
在總經理室門外的季白雪並不是這樣就沒事了。她強掩住就要衝出口的嘔吐感,彎著直不起來的腰,趕緊將懷裡的卷宗放到昨天就見過的邱秘書的桌上。
「咦?噢!」邱秘書不解地看了她一下,隨即明白地道:「對了,找你的位置是嗎?暫時就在我後面這個桌子吧!等你……」
見季白雪對她直搖手,邱秘書又愣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地重重點頭,急忙說:「你臉色好蒼白呀!要找化妝間嗎?在門口右轉就可以……」
不等她把話說完,季白雪已用跑百米的速度衝出公司,往化妝間跑去,沒時間細想,早餐才吃了一個蘋果,為什麼會想吐成這樣?
好不容易她跪在抽水馬桶旁,做好了要嘔吐的準備,結果乾嘔了半天,嘔得口乾舌燥,卻沒有半點東西出來,正感氣餒之際,一陣嘔吐感又衝上心頭。
「嘔——」
她連忙彎腰,面向馬桶,卻什麼也沒有,倒是喉嚨像梗到什麼似地害她咳了半天,終於有個涼涼滑滑的東西躍上舌尖,她連忙吐到手掌心,仔細一看,竟是一顆紅白膠囊。
季白雪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努力思索了半天,竟想不起自己最近是幾時得了感冒,吃了康得六百?
忙碌了一天下來,當季白雪走出這棟辦公大樓時,已完全忘記早上莫名其妙的風波,心中只想著直到今天的工作接近尾聲時,才摸清楚原來她這個職位的全名是「總經理秘書的助理」,不過,無所謂,她豁達地告訴自己,反正工作都差不多。
不過,她站在擁擠的公車裡,低頭歎了口氣,心情上,多少還是有點郁卒。
就在季白雪心不在焉地望著車窗外一一掠過的街景時,身邊突然冒出一記男性低沉的聲音。
「小姐!請問那個膠……」這回是外國腔極濃,語調極生硬的國語。
不用回頭,季白雪立即想到了早上那個色狼,背脊起了一陣涼意,暗叫:老天,這個黃毛色鬼怎麼盯她盯得這麼緊?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救命啊!色狼。」沒讓那外國男子說完,季白雪就扯起喉嚨大嚷起來。
車內的乘客立刻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更想知道色狼的真面目。
「死色狼、臭洋鬼子、別碰我!」季白雪煞有介事地大喊。
大家不禁將憤怒的眼光投向那個滿頭滿臉黃發黃須,高大的外國男子身上,只見他一臉問號地看著季白雪,似乎完全不懂季白雪在喊叫什麼。
「小……小姐……」那個外形凌亂,不修邊幅的外國男子逕自朝季白雪伸出巨大的手掌。
季白雪逼真地尖叫起來,其實她自恃車上人多,根本沒擔心會再度被眼前這個「進口色狼」吃豆腐,只是想起上回不明不白地被這個洋混蛋奪去初吻,她就氣憤難忍,此刻,她要藉著其他乘客慷慨激昂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心,好好報報那回的奪吻之仇。
「哼!這個老外色膽包天,吃豆腐吃到台灣來了。」有人見義勇為了。
「瞧他一副滿身是毛的醜樣子,真讓人打心底發毛。難怪會對女孩子毛手毛腳的。」有女性打著哆嗦替季白雪出氣。
「這種人還能讓他搭車嗎?」有人更憤憤不平地喊了出來。
「趕他下車!」附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司機先生,停車!把這個色鬼老外趕下車去。」
「停車!趕走這個洋鬼子色狼。」
這聲聲忿忿的吶喊像怒潮般在車內洶湧著,公車司機也義憤填膺地立刻停車,那個滿臉鬚髮、不見輪廓的外國男子被怨聲載道的乘客們憤恨地推擁到車門口,而後被人一腳踢下車。
「滾出去!老子不屑收你的臭錢。」司機伸張正義地補了一句。
車內乘客仍熱烈談論適才洋鬼色狼的余聲未息,但車內的每個人都記不起受害者的面孔。然而,談論的聲音仍餘波未盡似地,隨著公車的晃動,乘客們興致勃勃的談興似乎更濃了。
季白雪見車子再度往前移動時,除了鬆一口氣外,還甜孜孜地回味著報復的快意,這下子可擺脫了這個不知從何而降的麻煩了吧!
邱秘書的和藹可親讓季白雪工作的第二天很順利,也讓季白雪對前一天工作上的小小「郁卒」銷聲匿跡了。一天的工作下來,等著下班的季白雪一打完卡,便踏著輕鬆愉快的腳步走出辦公大樓。
然而,就在走向公車站牌之際,她冷不防地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在她本能開口叫出聲以前,一隻巨掌已重重蓋住她下半部的臉。
「嗯——嗯——」被擒抱住的季白雪,只能無助地發出悶悶的喉音。
對方將她抱得很緊,在被路上的其他人發現以前,她已被人往暗巷拖去,季白雪內心慌透了,心想這下子可真的完了!
「別嚷、別嚷!」那人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季白雪聽到那帶著腔調的英語,心馬上就沉下去,怎麼這個外國色狼還這麼陰魂不散?
「聽我說!」這回,他說得十分緩慢。「你有沒有吐出一個膠囊?我必須把這個膠囊要回去,不然你會有麻煩。」
季白雪突然猛打他捂著她嘴的手,臉也飛快地脹紅起來。
「啊!對不起。」他見自己的手差點悶住了她,立即收回手。「我希望你能聽懂我的話。」他又很清楚緩慢地重申舊話。
猛喘了幾口氣後,呼吸總算順暢了,她不意瞥見巷口有人經過,本能又扯開喉嚨要大喊。
那人一急,又趕緊伸手要掩住她大張出聲的嘴。
這回季白雪有了準備,看準了他急急伸過來的大手,她狠狠地在他手上猛咬一口。趁那人大叫一聲之際,季白雪早已逃之夭夭。
等那人追出巷口時,正好見季白雪所跳上的公車揚長而去。
真是的!那個外國色狼究竟想幹什麼?
準備入寢的季白雪不由得從前一天所穿的衣裝口袋裡拿出那顆令自己嘔吐的紅白膠囊,坐在床上研究著。
夜已經很晚了,家家戶戶都在沉睡中,但在季白雪家的附近,有著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三三兩兩地來回徘徊著。
第三天的工作順利得讓季白雪很快就進入狀況。
看著漸漸西落的夕陽,季白雪愉悅地踏出辦公大樓,嘴裡哼著輕快的曲調,並沒有注意到一輛黃色的計程車悄然停在她的身旁。
忽見那計程車門在面前無緣無故地打開,季白雪感到一陣莫名其妙,這年頭生意當真這麼難做嗎?沒招手,計程車司機也要這樣搶載路邊客,真是的!她不由得彎下腰,往車內探頭,要拒絕那計程車司機的一番好意。
「對不起,司機先生,我並沒……」
季白雪的話還沒說完,還沒看清裡面的情形,就被人倏地一把拉進車內,車子也順利地駛進忙碌的車道上。
「這是怎麼回……嚇?!」她反射性地大聲問,但見身旁的乘客竟是那個洋鬼色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老天!她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居然被這個毛毛鬼死纏不放。
「小……小姐。」對方這次用華語說得十分努力,也十分蹩腳,顯然是從「如何說中國話」之類的語文書上現學現賣的。「請不要害怕,我是想請你幫忙。」「我不能幫忙,離我遠一點!」季白雪毫不留情地回答。
那人茫然地眨眨眼,完全聽不懂的表情,只聽他繼續說:「請你把東西還給我。」他說著,便用食指和拇指比了比。「膠囊。」
季白雪瞪大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又把視線調到司機身上。「你這個同夥的人怎麼不翻譯一下?這傢伙的中文真是一流的差勁。」
「我……我不是同夥的!」司機半禿的頭似乎不敢轉過來,聲音也是帶著嗚嗚的顫抖。「我……我是被逼的……」
「別多問,快回答問題。」
隨著那雷鳴似的聲音,自前座回頭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洋面孔,季白雪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她這時才發現前座原來有個這樣可怕的彪形大漢。老天!她內心顫慄地想,她季白雪到底招誰惹誰了?怎會無端碰上這樣的橫禍?
坐在她身旁的外國男子,立時開口對那人說了一串她和司機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季白雪才稍稍安心地看著前面的大漢面色稍霽地轉過頭去。
「小姐,我沒有惡意。」季白雪懷疑地揚著眉直盯那對靛藍的瞳孔,聽著身旁這個鬚髮凌亂的外國男子說下去。「那個膠囊,重要,對我。」
這回,季白雪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到了昨晚那顆自己研看良久的奇怪膠囊,他就是要那顆膠囊吧!
「噢,那個啊!」
季白雪原想把帶在口袋中的膠囊拿出來,但一想到在前天的夢裡,她的白馬王子拋棄她,就因為眼前這個傢伙莫名其妙搶走她的初吻之故,一時又氣上心頭,為了一顆來歷不明的膠囊,她損失慘重耶!
「我嘛……」
她的視線從那對期盼的藍瞳上移到窗外,瞥見同樣在等紅燈的隔壁車道上,也是一輛空的計程車,靈機一動,又轉回去看身旁的外國人,手卻偷偷放在門把上,橫線的綠燈已經轉成黃燈了,對!就在這一刻。
「我不告訴你。」
季白雪拋下這一句話的當兒,已開門跳出車外,等車內的人回過神來,她已乘著隔壁的計程車揚長而去,留下後面眼見著綠燈亮了,卻被擋道的車輛所發出的不滿地喇叭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19:33
第二章
季白雪帶著一身甩掉登徒子的成就感打開家門,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她好像走進颱風過境的災區,客廳的擺飾全被摔得稀爛,沙發也被割開,廚房更慘,連冰箱的瓶瓶罐罐也被倒得一地,簡直像是剛經歷了大地震一樣。
她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破碎的障礙物,瞥見比她早回到家的父母呆若木雞地坐在臥房裡,臉色十分難看。
「爸、媽!」她走進父母的臥室發現裡面的東西也無一倖免,甚至連窗簾都被割得像掛面一般。「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被闖空門了。」父親總算能維持鎮靜。
「報警了嗎?」見父親點頭,她又問:「那掉了什麼?」
母親歎了口氣,暗啞地出聲。「什麼都沒掉,可是整間屋子被拆成這個樣子,要整理起來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錢和工夫。」
也對!看來自己的房間大概也不能倖免於難了,季白雪的眼睛往四週一溜,連壁紙都不放過,這房子簡直體無完膚,看來真的很……
聽我說,你有沒有吐出一個膠囊?
那個外國男子的聲音此時又在她耳邊縈繞起來,季白雪心一動,難道是他幹的好事?為了她口袋中的膠囊?因為他三番兩次跟自己要,沒給他,他就乾脆……
望著眼前災亂一片,她隱約感到這整件事情背後跟自己的相關性,心裡不禁忐忑不安起來,真希望現在有人敲門,走進來告訴她這是一場噩夢,醒來就沒事……
一陣門鈴的聲音驟然響起,季白雪立即回過神來,轉身去開門,心中詫異自己的祈禱應驗效果之快。
「我們接到報案,說這裡被闖空……」門口的警察瞥見屋內災難似的情況,不由得睜大眼頓了頓,不知是驚駭還是驚歎。「最近這些闖空門的小偷技術越來越高段了,這是我見過偷得最徹底、最乾淨的一家。」
聞言,季白雪無力地望了窗外漸暗的天色一眼,老天對她還真夠義氣!這樣無情地證實她不是在做夢。
哈啾!
今天艷陽依舊高掛,晨風依舊清涼,但是準備上班的季白雪卻顯得無精打采地走在路上,她眼淚汪汪,噴嚏連連。
也難怪,哈啾!經過昨晚一夜無端的折騰,床的兩面都被割破,只剩下一圈圈的彈簧,枕頭棉被都被割得稀巴爛,連換洗的衣服都沒逃過一劫,她整晚幾乎未曾入睡。哈啾!今早渾渾噩噩地醒過來之後,就一直哈啾哈啾的了。
唉!季白雪吸了吸鼻子,低頭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裝,不由得歎了口氣,今天的她是穿著和昨天同樣的衣服上班,因為上班的套裝只剩身上這套是完整的。
咦?哈啾!她揉揉發癢的鼻子,突然感覺背後似乎有道陰影。回頭一看,又找不出什麼不對勁,她對自己笑笑,是自己多心了。
哈啾!前面不遠的西藥房,季白雪像見到救星似地衝進去,不過,總覺得後面有人在看她,回頭張望了一下,卻沒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哈……揉著發癢的鼻頭,她便順勢踏進這家自助式的西藥房,心不在焉的眼光掠過架上琳琅滿目的物品,順手抄起一包感冒膠囊。
付完帳,走出西藥房,季白雪急急打開包裝盒,這樣鼻癢搔不著,噴嚏打不出的難過太痛苦了。
見到是顆紅白膠囊,她不由得愣了愣,順手拿出始終擺在口袋裡的那顆奇怪的膠囊比較著,嗯!還真相像哩。哈……哈啾!
得快點吃藥才行。她看了看表,沒時間了。上班要遲到了!她把感冒個囊拋進嘴裡,順手將那顆奇怪的膠囊放回口袋,才要邁開腳步,卻冷不防地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喂!你這個人怎麼搞的?!」她厭煩地開口罵著。
「好久不見!」對方有張如沐春風的爽朗笑容。
這聲音是?她訝異地抬頭,臉上的厭惡瞬間一掃而空,原以為是老糾纏她不放的外國色狼,沒想到竟是……
「志函!」季白雪眉開眼笑,賀志函,她心儀多年的白馬王子。「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你?好巧!」
「是呀!」他快速上下打量了她幾秒鐘。「看樣子,你找到工作了。」
她猛點頭,高興得忘了回答,哎!怎麼說呢,自從這個長她五歲的隔壁鄰居碩士班畢業,開始工作後,他們就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碰面了,教她滿懷相思無處寄,現在竟在不意中碰見了,季白雪能不歡喜嗎?
「是哪一家公司?」他一身西裝筆挺,神采奕奕。
「是……」一時興奮,季白雪竟忘了自己服務的公司名字。「呃……是前面那棟商業頂樓那家貿易公司。」
「噢!那棟大樓。」賀志函看了一眼,笑著對她說。「那還真巧!我的公司也在那棟樓,七樓,以後方便的話,我們可以一起上下班。」
「好哇!」
這時的季白雪簡直樂得暈陶陶的,和自己的白馬王子一起上下班,這真是近水樓台的大好機會。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天賜良機啊……哈啾!
下班了,季白雪是失魂落魄地走出辦公大樓的。
當時鐘的指針一到五點,季白雪就衝鋒陷陣似地打完卡,興沖沖到了七樓,準備和賀志函一同下班,今天應該會是她美好人生的第一天。
她踏著愉快的腳步走向賀志函的公司,正巧碰見賀志函要走出公司的大門,就在她高興得要上前打招呼之際,賀志函卻像是在等什麼人似地停住腳,別過頭。
幾秒鐘後,一位明艷的女子走了出來,賀志函主動親暱地握住她的手,兩人笑得很甜蜜。
「啊!小雪。」他們往前走沒幾步,賀志函就看到了她。
「啊、呃、嗯、嗨!」她像是做了壞事被發現似地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護。
「下班了嗎?」賀志函沒注意到她的不知所措,笑指著身旁的女郎說:「這是我公司同事,範文倩,文倩,這是我家隔壁的小妹妹,我可是從小看她長大的。」
範文倩笑得十分甜美。「這麼說來,你還真老。」
「和小雪比起來,是成熟了一點。」賀志函笑聲清朗地道。
「嗯……」季白雪下意識地要證實自己第六感的錯誤,故意刺探地開口。「你……你們看起來好登對。」
「啊!哪……哪有……」範文倩先紅了臉。
「小雪!你愛開玩笑的個性還真一點也沒變。」賀志函一徑瀟酒笑著說。
季白雪勉強幹干地笑了幾聲,瞥見面前的這一對儘管臉紅尷尬,那相牽的手似乎握得更緊了,頓時,她感到心口一片空。
「要不要一起走?」賀志函笑問著。
「你們先走吧!我是突然想到要上廁所。」
看著那對相互牽握的情侶歡愉地跨進電梯,在電梯關上的剎那,季白雪似乎看到自己埋藏心底多年纏綿緋惻的紅心,在眼前碎裂的殘骸,哈啾!一個毫無前兆的噴嚏突然猛衝上來,眼淚也酸酸地冒出來。
唉!她垂頭喪氣地走進另一部電梯,心底悲哀歎息著,她失戀了。哈啾!又感冒,真淒慘。
哈啾!剛走到街上,一陣晚風吹來,她又忍不住要打噴嚏,不知是失戀,還是感冒的緣故,鼻子酸得難受,眼淚也流得一塌糊塗。早上吃的那顆藥似乎一點效用都沒有,等按那說明書上十二小時之後再吃一粒的話,她恐怕已經打噴嚏打得作古了。哈啾!
「別動!」
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季白雪感到腰間被硬物抵住,還來不及思考這話的含義,她已經轉身往後看。
這一看便不得了,一支亮晃晃的尖刀清楚明白地抵在她的腰際,她竟愣頭愣腦地順著那個持刀人的手往上看,這一看,季白雪更是嚇得稅不出話來,剎那間,自己身體的感冒及心裡的失戀之苦全拋到九霄雲外了。
又是一個高頭大馬的洋人!而且長得比昨天所見的那兩個還醜、還凶悍。
那人面無表情地對她打了個轉頭的手勢,她竟毫無錯誤地猜出他要幹什麼,季白雪事後才有所感觸,原來在這種被壓迫的情況下,領悟能力相對提高了。
「你……」在這種情況下,她真佩服自己還出得了聲音說話。「你是和昨天那兩個人一夥的吧?要膠囊,我還給你就是了……」
她發現自己顫抖得相當厲害,掏了半天口袋,總算摸到了那顆要命的膠囊,但在那人伸手要接時,她的手抖得太厲害,竟掉到地上。
他口中似是詛咒地念了一句,季白雪見他的注意力轉移,而刀和自己也有距離,本能地拔腿就逃,但,不幸得很,才跑沒幾步,就和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其實是那個人等著她撞過來。當季白雪發現雙臂驟然被箝制住,不由得抬頭一看,又是一個陌生的洋鬼子。她不禁暗暗咒罵著,也不知道最近是走了什麼狗屎運!老碰到一些像絕跡恐龍般醜陋的凶神惡煞,還是國外進口的。
「抱歉!」
她總算記得這句英語是怎麼說的,但當她見對方不讓她離開時,才恐懼地明白原來眼前這個人和剛剛用刀抵住她的人是同黨。
「這妞兒拿感冒藥騙我。」持刀的人追上來喊。
「是你太不小心,就這樣放開她。」抓住季白雪的人這樣回答。
被夾在中間的季白雪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從他們的神色中,她曉得這兩個人絕不會這樣放過她,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她不是把東西交給那個丑洋人了嗎?他們還想怎樣?
看著往來走過的路人,雖然投來不少好奇的眼光,卻沒有人發覺一個中國女子被這樣夾在兩個外國彪形大漢之間是件很怪異的事。
她朝路人所發出的求救眼光顯然被人誤以為是別多管閒事的瞪視,只見路過的人紛紛加快腳步離去。
「季小姐。」抓住她的人用極生硬的華語對她說。「你不誠實!」
「我……我什麼地方不誠實?」見對方用中文,季白雪的膽子就莫名其妙地壯了幾分。「你們不是要膠囊嗎?我已經給你們了,你還要怎麼?」
那人似懂非懂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對另一人使了個眼色。那個持刀的洋人便將季白雪交出的膠囊拿到她眼前,緩緩打開,裡面飄出的是一片白色的粉未。
季白雪啞然地看著那內容已空的膠囊被拋到地上,心臟在此時噗通噗通慌亂地跳了起來,原來早上是她吃錯藥了!難怪感冒一直……那現在怎麼辦?「季小姐。」那人又開口了。「請上車。」
「我為什麼要上車?」她朝路邊一輛黑色林肯轎車掃了一眼,強自鎮定道。
另一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刀抵在她腰際,這下子她不上車也不行了。
一坐上車,看到車內還有其他外國面孔,她就差點失聲大叫,實在弄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跟這些洋流氓扯上關係。但是在她的腦筋轉動以前,一塊沾有哥羅芳的巾帕已蒙在她的口鼻上了。
她來不及發現自己是怎麼閉上眼睛、怎麼失去意識。
哦!該死。當季白雪被強光燈弄醒時,她有些困難地眨眨眼。
她懵懵地往四周瞄了一眼,一堆奇怪的儀器和不銹鋼的器皿,像是在醫院裡的手術室,電影裡見過,嗯?她是在拍電影嗎?還有,消毒水的味道好重。周圍也站了好多人,她在這部電影裡究竟是演什麼角色呢?
「我們剛剛找過你的衣服。」那外國腔極濃的聲音似曾相識地響起。「找不到膠囊,你把它藏到哪裡?」
膠囊啊?她的神志猶在朦朧間,膠囊?好像有人拿著刀在問她……當下,她完全清醒了!睜大眼睛看著那幾個外國流氓正圍在她四周冷冰冰地反瞧著她。
啊!直至此刻,她才發現自己被皮帶綁在手術台上,動彈不得。
「X光片出來了!」有人推門而入,操著季白雪聽不懂的語言急急道。
「看哪!就在食道和胃之間,離幽門沒有多遠。」
聽著一堆完全不懂的吱喳對話,季白雪側頭看到燈箱上的X光片,直覺明白那是自己的身體部分,驀地,一個念頭駭異地閃過她腦中,背脊也起了股寒意,難……難道這幫流氓要解剖她?要不然……
看見自己身上的綠色病患袍服時,季白雪更加堅信心中的想法,但是,又有什麼用?當她的視線掃到鋪著白布的鋼盤上閃閃發光的刀具時;不禁萬念俱灰,看來這回她死定了。
季白雪沒有猜錯!
這些操著季白雪完全陌生語言的西方人正沉浸在和她生死有關的討論中。
「這個靠近幽門的黑點,正是那個東西。」
「嗯!」這個沉吟的聲音似那些人之中最高權威者。「這麼說來,一定要開刀才拿得到了!」
「慢著!在這裡動刀流血是很麻煩的。這東西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後引起強烈的嘔吐感,照我的推算,這東西已經卡在那裡至少有七八個小時了,所以在明天中午以前,我們應該可以把這東西弄到手,而不用弄得血淋淋的。」
「我們已經沒有這麼多時間等待了,台灣的警方已經在注意我們了;我們必須在明天中午以前不留任何蛛絲馬跡,乾淨地撤離這裡。」
「可是動個這樣的手術至少也需要七八個鐘頭呀!」
「只是切開肚子,把東西拿到就好。我們沒時間管其他的了。」
「讓這裡的警方發現一具這樣的屍體,可能會引起追蹤的麻煩。」
「你的顧慮太多了。」那具權威的聲音說。「何況她包庇對方,所以一定知道我們的秘密,不能留活口。」
季白雪聽見說話的聲音停了,這些人又圍攏過來,她的心臟驟然突地猛跳起來,似乎要從喉頭迸出一般。
她驚恐地看著其中一人拿起注射針筒,朝空中噴擠了一下,暗忖:這一定是麻醉劑!他們果然要將她開膛破肚,怎麼辦?她根本動彈不得,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見那尖銳的針頭朝自己逐漸移近,季白雪本能地尖聲驚叫,但無奈嘴早已被膠布貼牢了,發不出任何聲響,只有悶悶的「嗯——嗯——」聲音不斷響著。
眼見針頭往自己臂上刺去,季白雪絕望地緊閉起眼睛,看來,她真的要死了!
就在這一瞬間,手術室內刺目的照明燈突地熄了,室內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這些人卻臨危不亂地靜悄無聲,彷彿是在等待什麼。
季白雪惶然地屏住氣息,完全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
幾秒鐘後,她似乎嗅到一股氣味,那是帶著微甜的氣味,好……好像是瓦斯。
太慘了!沒想到才短短幾天,她經歷了人生的喜悅及悲哀,而如今她要死了,她真的要死掉了。季白雪閉上眼睛。
一陣濃得化不開的睡意就這麼無聲無息淬然地襲遍季白雪的全身,她覺得眼皮重得張不開,手腳似乎不再是自己的了,她好像升上天空,像是在無窮的宇宙中飄遊、飄遊,沒有盡頭……
一陣引擎運轉的聲音悶悶傳來,像敲鼓似地一擊又一擊地打在她耳膜上。
季白雪徐徐睜開沉重的雙眼,發現自己是在燈光昏幽的空間裡,不像是在她的臥房,好睏,可是口渴得厲害。
她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原來她沒被綁住。那麼在手術室又是怎麼回事?季白雪一時想不起來。對了!水。她才剛勉強站起來,腳一軟,整個人「砰」地癱倒在地上。
由遠而近隨即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燈更亮了,有人將她自地上抱起,在她開口要說什麼以前,一杯水已經遞到她嘴邊了。
季白雪飢渴地將水喝光,奮力睜開半合的眼皮,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身旁,映入眼簾的是有著極深色的濃髮,穩定的靛藍眼眸,鼻嘴像出自希臘雕刻家的手中,一張瀟灑有型的輪廓。
噯!怎麼又是洋鬼子。季白雪心中厭煩地念著,不過繼而一想,他的長相和這陣子碰到的那幾個,還真有天壤之別的感覺,而且還有點眼熟……
「你……」她沒忘記要用英語溝通,但口齒卻無法保持清晰。「你是……好萊塢明星?」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錯愕地望著她。
「好……好棒!」她當他是默認了,雖然她實在想不起對方的姓名及作品。「真……好!幫……我簽名……」
對方仍只默然地用靛藍色的眼眸凝望著她。
「來!簽名。」她不自覺用華語說,並伸出粉嫩的手肘。「就簽……簽這……這裡……別客氣……簽……」
那個「好萊塢明星」究竟問她簽名了沒有,季白雪並不知道,因為她的話剛告一段落,她的眼皮便又重重合起,意識也再度沉沉地跌墜至不可知的黑暗。
季白雪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床柱上的罩蓋垂下綢緞似的帷幔,陽光透過一片的落地窗投射進來,厚重的窗簾就像外國宮廷電影裡所見的一樣。
這是哪裡?她不由得坐起來,四下張望,見眼光所及之處均是像電影裡所鋪陳一般華麗,這是在拍宮廷劇嗎?季白雪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粉桃色絲質睡衣,忍不住用手細細揉摸著,這個滑軟的質感是她生平第一回接觸到,感覺還真好哩!
她瞥見床頭旁華美的小燈櫃上擺著一個精緻可愛的小銀鈴,不由得拿起細細端詳,還真是漂亮的銀鈴,聲音一定很好聽。
想到這裡,季白雪便順手搖了兩下,那聲音清脆悠揚還真是悅耳。令她忍不住要再多搖幾下,驀地,她想起以前道士作法搖鈴的樣子,不覺學起道士那種「急急如律令」式的搖鈴,霎時,銀鈴清脆的聲音響遍整個房間,讓季白雪越搖鈴越感興奮。
忽然房門呼地被打開,進來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白種婦人,她走到床邊,微微昂起下巴,帶著一絲輕蔑看著季白雪。
「有事嗎?」她面無表情,聲音平板,用帶著濃厚腔調的英語問。
季白雪似聽懂非聽懂地睜大眼睛看著她,一副完全沒進入狀況的神情。
「若是沒事,請不要隨便搖鈴。」
季白雪怔愣了半天,總算聽懂眼前這個婦人所說的最後兩個字,搖鈴,似乎是說不要搖鈴,為什麼?就在她自問自答問,握著銀鈴的手又不覺地搖了兩下。
只見那婦人的臉色變得更陰沉,正待發話,房門又再度被打了開來。
「米契夫人!」那聲音溫和卻具威嚴,適時阻止了婦人即要發作的訓話。
季白雪茫然的眼光朝門邊投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卻修長的年輕男子緩緩走過來,她內心驀地升起一股淡淡的熟悉感,不覺緊緊打量面帶微笑的他。
那一頭黑得映著藍光的濃髮加深了濃眉下那對閃著柔光的靛藍眼眸,五官有如藝術家的雕刻般有著乾淨俐落的線條,整個人看來清俊挺拔,並帶著一股貴族般優雅的氣息。
這個人究竟是演了哪些電影?季白雪窮盡生平記憶,竟找不出心中這份無名的熟悉感,自己一定見過他,但是……究竟是哪部電影呢?她肯定對方是明星,要不然,她不會對洋人有這樣眼熟的感覺。
眼看著他和那中年婦人低聲說了幾句,婦人對他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我……對不起。」見對方溫和的神情,她倒有幾分赧然。「我見過你,不是嗎?請問你是主演哪部電影的明星?」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英語說得如此順暢。
「電影?」對方微怔了怔,臉上玩味的笑意更深了。「我不演電影。」
這聲音……好熟。季白雪不由得拚命在記憶裡搜尋,還有這腔調……都是最近才聽到……啊!她的腦海乍然浮現出一個滿頭滿臉都是亞麻色發須的形象,不,猛一抬起頭,看著那英挺的輪廓,不禁搖搖頭,不可能!根本不像。
「很抱歉。」這回對方用極生硬的中文說。「我必須把你帶到這裡來。」
就是這聲音!季白雪這時也認出了那對靛藍的瞳孔,本能驚叫了一聲,嚇得往後退到床的另一邊。
「外國色狼!」她惶恐地大喊。
「別害怕!」那人連忙一把抓住她的雙臂。「噓——別嚷!我不會對你怎樣,我只要那顆膠囊。」
「膠囊?!」看來這是外國色狼的地盤,她想起自己踢過他的情景,不由得顫抖地看著他,腦中呈現一片空白。
「是的,在你肚子裡面的膠囊。」他靛藍的眼瞳深邃地凝視著她驚惶的黑眼。「它原本應該在你吞下後的二十四小時之後不久,就會引起你強烈的嘔吐感。」
雖不是每字都聽懂,但季白雪明白地點點頭,這一點她太清楚了。
「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兩天,可能你是在熟睡狀態,所以一點嘔吐反應也沒有。」他的眼光充滿歉意。「我們必須得到那只膠囊,對不起,這樣唐突地帶你來這裡。」
「我……」她仍疑懼地看著他,不知他將如何對她採取報復的行動。「是怎麼來的?」
「有人綁架了你,準備把你……」他朝她的心腹部位做了個劈柴的手勢。
季白雪想起了在手術室的一切,嚇得抱緊雙臂。「就為了那個該死的膠囊?」
「該死?」他頗感有趣地咀嚼這個字眼。「嗯!它是該死,不過很重要。」
「吃了能夠長生不老嗎?」她實在無法感覺那顆小小膠囊的重要性。
那人笑了起來。「它不是吃的,它對這個國家很重要。」
「有多重要?」她順口問道。
他遲疑了一下,又溫和地笑起。「很重要,所以必須請你吐出來。」
「我要是吐不出來,你們是不是也要把我……」她也朝自己心腹部位比了個劈柴的手勢,眼中滿是憂懼。
「當然不會。」他興味盎然地笑著。「我絕不允許這樣殘忍的事情發生。」
見他說到這裡,溫和的笑容中透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與初見他的樣子完全不同,季白雪不由得感到好奇。
「為什麼你跟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忍不住問。
「因為我在台灣不方便露臉,所以身邊的人建議我改裝。」
「噢!」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是……」他說了一個季白雪從未聽過的名字。「很抱歉,因為事出有因,所以我只能把你帶回我的國家。」
這一聽,季白雪登時震驚得睜大眼睛,臉色大變。「你……你是說這不是台灣?這不是……」
他不解地看著她自床上跳下,慌張地從每扇窗往外望去,似乎想從其中一扇的落地窗裡發現台灣的蹤影。
「啊!為什麼不是台灣?!」她急得直跺腳,臉上溢滿了惶亂。
「抱歉!」他只能滿懷歉意地注視她。「只要我把膠囊拿到手,一定會讓你平安回到台灣的。」
「不行、不行!」她抱頭激動地大喊。「我現在就要回去。要不然我就沒工作了,總經理會把我開除的,我要回家——」
「呃?」對方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季……季小姐,我對中文的認識實在有限,不過,我明白你要回到祖國的心情,我會盡快送你回去的,只要……」
「只要我把膠囊吐出來,對不對?」她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可是我吐不出來嘛!我一點也沒有想嘔吐的感覺。」
「季小姐,別……」
見急著想要回台灣的季白雪衝動地將食指伸進喉嚨猛烈摳起來,他嚇了一跳,慌忙出聲阻止,但季白雪已趴跪在地上乾嘔連連。
「嘔——嘔——」
她嘔得幾乎要把心肺都吐了出來,還是沒有膠囊的蹤影。
「別這樣,季小姐!」他趕緊走過去,扶起她的肩膀。「我們會想辦法的。」
「我不要被切肚子。」想到要為一個小小的膠囊而被開膛剖肚,季白雪就忍不住打起寒顫,淚水直流。
「我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形發生。」他歎了口氣,輕輕執起她的手,鄭重地說。「這個膠囊對我的國家實在是太重要了,請你明白。」
「到底重要到什麼程度?」她感到自己似乎要被不明不白地犧牲掉。
「這個……」他猶豫地沉吟起來。
「如果用盡一切方法,膠囊還是不出來的話,最後我還是會被你們切開肚子,是吧?」她不滿地抽回手,越說越覺委屈,不禁又流淚了。
他歉然地望著她,久久才開口,眼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不會的,我們盡力想辦法就是,不過,你要千萬小心,要是讓對方知道膠囊仍在你身上,而你被帶回這裡,他們一定會不擇手段要拿到那個膠囊。」
季白雪想起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手術室,不禁又打起冷顫。
「對了!」一陣沉默後,他先開了口。「我還沒跟你介紹我自己呢!」
「我也還沒,我叫季白雪。」她吸吸鼻子,沙啞地說。
「我知道。」他對她溫和地笑笑。「我是安特洛•馬查爾「喬奇歐•莫爾理特•范•揚佐。」
季白雪聽得一臉迷糊。「我可能得花上一年的時間來記這個名字?」
他不以為忤地笑笑。「叫我安特洛就可以了,季小姐。」
「大家都叫我小雪。」季白雪終於展開笑靨,面對安特洛柔和如春陽的微笑,她無法不露出笑容。
「好!小雪。」他對她伸出友誼的手。「歡迎你來到我的國家。」
在季白雪與安特洛握手的當兒,她發現他的手柔軟極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19:56
第三章
這個安特洛一定是個有錢人。季白雪見過這古堡似的建築物以及那一望無際修剪整齊的庭院,怔怔想著,否則就不會住在這麼一個大房子,還有這麼多穿著制服的傭人。
「對不起,把你留在這裡。」安特洛那天是如此和藹地對她說。「在這段期間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好嗎?」
當時,見自己身處在一個如童話般的環境裡,季白雪有種做夢的感覺,何況充滿古典夢幻氣息的歐洲向來教人嚮往,想也沒想清楚,便對安特洛點頭了,雖然到現在為止,她仍然弄不清這個國家究竟是在歐洲的哪一部分,不過,她對自己聳聳肩,反正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非洲就是了。
起初的幾天過得很有趣,所有吃的、用的都不必自己動手,只要搖那個小銀鈴就行了。那個叫米契夫人的女管家雖然每天都擺著一張撲克牌臉,對她的伺候可沒馬虎過,也沒找過她的麻煩,而且,這麼大、這麼豪華的地方就像住在天堂一樣,她好興奮。
可是現在,浸在搪瓷浴池裡,正在享受泡沫浴的季白雪看著黃銅製的水龍頭,無意識地伸出腳趾,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水喉,她好想家。也不知道爸媽現在怎樣了,而才做了三天的工作現在想必是丟了。她被開除,成了無業遊民。想到這點,她就感到懊惱,這又不是她的錯,全都是因為那個膠囊。
膠囊,她戳了戳上腹,這幾天來,幾乎什麼方法都用過了,嘔吐藥不知吃了幾百回,吐得胃液都出來了,就是沒有膠囊的影子。醫生甚至想辦法讓她上吐下瀉,那個頑強的膠囊像是把她的食道當成家一樣,不出來就是不出來。
「這真是奇怪!」連醫生都感到束手無策了。「好像是吐過第一回後便產生免疫力,現在,你連該有的嘔吐感都沒有了,看樣子,這顆膠囊愛上你了。」
「不要開玩笑了!」
在這種非常時期,季白雪實在沒辦法接受醫生的幽默,因為這一連串的「藥食」,整得她死去活來,想想,開刀似乎都沒這麼痛苦。
咦?季白雪突然想到那個醫生還真奇怪。幫她做檢查時還有說有笑,但一見安特洛進來,態度就拘謹得好像是祖宗在場似的。
當時她一心只想著怎樣把這個麻煩的膠囊拿出來,沒有注意到那個風趣的醫生前後態度的迥異。其實安特洛溫和極了,為什麼那個醫生卻一副害怕的樣子?她偏著頭思索著,卻想不透。
不過,這不重要。季白雪深思地望著眼前滿缸滿池的泡泡良久,終於做了決定。她要告訴安特洛,趕快叫醫生替她開刀,把膠囊取出,她對那些上吐下瀉的方法實在嚇怕了,而且她想父母、想朋友、想家、想台灣,她要回家。
想到這裡,她立刻跳出浴池,穿上衣服,安特洛在什麼地方?在她改變心意以前,她要馬上見到他,告訴他,趕快開刀把膠囊取走。
季白雪穿好衣服,匆匆走出房間。
「季小姐,你要上哪兒?」一個女傭人在走道上碰見她。
「安特洛在哪裡?」
「安?噢!在……不在……出……出去了……」女傭人與她的溝通顯然仍有待改進。
「噢!在書房嗎?」看著女傭比手劃腳,季白雪全憑猜測和臆斷。
「季小姐,你千萬別亂跑……」女傭說了一大串,可惜季白雪全沒聽懂。
「行了!」她對女傭擺擺手,準備自己去找。
這裡實在太大了。像個迷宮似的,季白雪已經在這個地方待了一星期,仍弄不清方向,安特洛不曾帶她參觀整座宅第,她也不好瞎闖。但是現在情況不同,同意在身上劃一刀,取出膠囊的決心在一點一點地動搖著,季白雪要在決心完全崩潰以前,告訴安特洛,趕快準備開刀。
「季小姐!你不能去。」女傭見她往廊道盡頭走去,立刻急喊。「我去通知米契夫人,米契夫人會去請……季小姐——」
見季白雪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女傭慌張地追了幾步,又想起要通知管家,一時間,無所適從地站在那裡好一會兒。
「季小姐!」
她見季白雪向左彎去,慌忙邁起腳步追上去,但是追到大廳時,突然想起這裡是她不能隨便闖入的範圍,又躊躇地頓了頓,眼見季白雪的背影消失在大廳的另一端,她急急思量了一下,趕緊轉身去找米契夫人。
「什麼?!」正在用晚茶的米契夫人連忙將手中的杯盤放下,嚴厲地瞪視著眼前的女傭。「你怎麼可以讓她亂闖。還不快去通知大家趕緊去找,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那個中國女孩找出來。」
「那麼,要不要報告……」女傭誠惶誠恐地問。
「先找到再說。」米契夫人蹙起眉心。「快去吧!」
「是!米契夫人!」
房門無聲地關上,米契夫人端起茶杯,又煩躁地放下。
「這個中國女孩真會惹麻煩。」她眉目糾結地自語道。
此時,這整幢宅第已開始發出搜索季白雪的訊息了。
奇怪?明明那個女傭所指的就是這個方向,她就是沒看到那間所謂的書房,季白雪就這黑暗的夜色穿過大廳,見是一道長廊,不禁歎了口氣,這個地方好像迴廊特別多,幸好燈光還夠亮,她看著牆上一排的畫像,要不然還真像鬼屋。
儘管心中這麼想,季白雪信步走著,眼光仍好奇地四處漫逛,牆上那些畫像畫得還真好,像真的一樣。
像眼前這一幅,就和安特洛十分相像。畫中人穿著掛滿勳章的軍服,神情肅穆,溫和中透著威嚴,那靛藍色的眼眸炯炯注視著前方,彷彿看進對方的靈魂深處。
這幅畫像畫得傳神極了,連她這個隨意仰頭瀏覽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威武的莊嚴,而不自覺地屏住氣息,久久,她才微微吁了一口氣,漫無目的的目光順勢往下溜,她才發現原來每幅畫像的正下方都鑲有一塊閃閃發光的蝕刻銅牌。
原來還附有說明,她興沖沖地湊上前去,真是的!剛剛全都錯過了。安——特洛,哈!還真是安特洛的肖像。不過,歐洲的有錢人真奇怪。不知是不是為了耍派頭才去穿這樣古里古怪的行頭,畫這樣的肖像,繼而一想,也或許是安特洛家附庸風雅的傳統吧。
季白雪想到這裡,忍不住掩嘴笑了兩聲,這些有錢人賺飽了荷包沒事做,就想出這樣攀龍附鳳的餿主意,好像這麼做就會改變血統,成為貴族一樣。真是俗氣!SPP到了極點。
出於好玩的心理,她誇張地現出景仰的神情,念著畫像下的蝕刻銅牌,安特洛•馬查爾•喬奇歐•莫爾理特•范•揚佐,接下來是……季白雪看著上面龍飛鳳舞的羅馬字體,吃力地辨認著,那是這個國家的語文吧!和英文很類似,有點像英文裡的「YourHighness」……
嗯?季白雪的心驟然一頓,YourHighness,這個字很耳熟,自己讀過的,好像是個滿高貴的稱呼,是什麼呢?她不由得抓著頭苦思著,YourHighness,YourHighness,啊!她想起來了。是王子殿下。
對啦!是王子殿下沒錯。她不禁為自己的英文記憶得意地搓起手,眼光不經意地溜回那塊燙金的銅牌,心念猛地一動,手也不覺停了下來,這麼說來,這牌子上面寫的是「王子殿下」,而且還有安特洛長長一串的名字,所以眼前這是王子殿下的肖像,也是安特洛的肖像,因此……
安特洛本人等於王子殿下?!季白雪突然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裡就應該是皇宮了。
是在做夢吧!她無法相信地撫著前額,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不自覺地穿過大廳,打開落地窗,恍惚地走到飄著涼意的庭園裡,她極需要一些新鮮空氣來讓頭腦清醒,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自她身後紊亂地響起。
天上的明月忽隱忽現,她無意識地走在樹影幢幢的小徑上,似乎不知該如何吸收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這不應該跟她有關聯的呀!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台灣女孩,剛剛從二流大學畢業的女學生,安份守己的社會新鮮人,怎麼會?
剎那間,她弄不清眼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一切似乎都混亂極了。
可是,如果……如果剛剛所見的都是真的,季白雪茫然仰頭望向朦朧的月亮,那麼,她究竟被捲入了個什麼樣的事件來了?
像是回答她的疑問似地,一道如鬼魅的黑影自她身後猝不及防地欺上前來,在她發出聲音以前,似曾相識的哥羅芳氣味再度席捲了她的意識。
夜色朦朧,在一座離京的豪宅參加盛宴的安特洛正低著眼簾傾聽隨從的幾句耳語,只見他的眼眸驟然藍光一凝,隨即低聲對隨行的侍從說了幾句,又神色自若地與賓客們談笑風生起來。不一會兒,侍從在人群邊對安特洛投過來的目光微微點頭,安特洛隨後向男女主人握手道別,臉色依舊輕鬆。
安特洛一如平日的形象,莊重優雅地坐進了大禮車後,在不驚擾其他賓客的興致下,靜靜離開。
「究竟情況怎麼樣?」安特洛等車子駛離那座豪宅後,立即問道。
「據米契夫人的報告,那位季小姐似乎要找您,以為您在宮裡,所以……」
「所以她就自己在宮裡亂闖了。」安特洛微微蹙起眉心。「難道當時沒人阻止她嗎?」
「有人發現大廳的落地窗是打開的,所以猜想季小姐大概在庭院裡散步,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在庭院裡搜索了一陣子。」
「好了,我們盡速回到宮裡吧!」
「是!殿下。」
天好黑……安特洛看著車窗外的一片幽暗,不由得憂心忡忡地想起擁有那一對烏溜溜眼眸的主人。
「溫瑟!」安特洛突然開口。
「是,殿下!」車內一個年紀似乎比安特洛稍稍年長的男子回答。
「如果她只是在外面散步,應該沒什麼問題。」他目光沉著地說。「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溫瑟,想辦法去探一下,看對方是不是已經知道這個中國女孩被我們帶了回來。」
「是,殿下!」
車內的空氣瀰漫著一片沉甸甸的默然。
隨著車身的顛簸,安特洛不覺想起在台北的捷運電車中初次碰見季白雪的情形,當時為了避開追殺的人,情急之下才會將始終藏在口中的膠囊放到她嘴裡,被她那麼猛力地揍了一拳之後,他才發現對不知情的季白雪而言,那可能是性騷擾的行為。
果然,他沒有料錯,季白雪真的把他當色狼,第二天找到她時,就被她踢了一腳,又在公車上遭到眾怒地被趕下車,當時,自己還莫名地愣在原地好一陣子,後來……安特洛不自覺對這些碰壁的經驗笑了笑。
他這一生可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打從出世,出身就驕貴的他,何況現在更是要繼承王位的天之驕子,不曾挨過打、受過罵,但是,到了台灣,卻被一個平凡的東方姑娘整得有如過街之鼠,人人喊打。
記得在讀有關中國的書籍裡,有一句話叫「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始終無法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直到自己意外地停留在台灣,又意外地碰到季白雪,她讓他知道了這句話的真諦。
季白雪……他的眼前漸浮起一張細緻的東方面容,那微微上揚的清靈大眼,總有意無意地散發著東方的神秘似地,黑幽幽地藏住了瞳孔,小巧圓潤的鼻尖及紅透如櫻桃的唇瓣,跟他在中國仕女圖中所見的東方佳麗有相當的出入,但在眉眼顧盼間,似乎又十分相似。
其實,當他知道中文裡「白雪」的意義時,立即聯想到童話故事裡的白雪公主,這個對比的聯想著實教他感到興味盎然,在現實的台灣,有位女孩叫「白雪」,但卻和公主兩個字的意境有段距離。
不過……安特洛想著仍在庭院裡忙碌尋找季白雪的眾人,不禁回過神來,她安全嗎?
望著朦朧的月色,他臉色倏地一沉。
一個月色淒迷的夜晚,在這個佔地十分遼闊的豪門巨宅裡,依然燈影幢幢,依香鬢影,不過,在這熱鬧宅第中,還是有不受干擾的一角。
「『瓷器』到了嗎?」在這安靜的房間內,衣冠楚楚的男主人正用冷漠的語氣講著電話。
「是的,現在正等待您下一步的吩咐。」對方的聲音是恭敬的。
「儘管去分析研究,我只要結果。」
「是!」
電話剛掛上,叩門的聲音便響起。
「進來!」
「時間到了。」推門而入的是身材瘦長的僕役長。「大家等著要向您敬酒,爵爺。」
男主人沉默地點點頭,隨僕役長走出房間。當他在大廳出現時,一陣不絕於耳的掌聲與歡呼立時響起,在場的每一位嘉賓均紛紛向他舉杯。
「恭祝卓納斯公爵與夫人結婚七週年快樂!」大家不約而同說著賀辭。
卓納斯公爵朝廳內的賀客群迅疾地掃了一眼,除了預料會先行離去的堂弟安特洛王子外,沒有人中途離席。很好!
「乾杯!」他不露心緒地握住妻子的手,對雲集的賓客舉杯,笑容可親。
「乾杯!」賓客們興致高昂,附和地喊。
「爵爺怎麼說?班尼。」電話的這端一掛上,馬上就有人問。
「我們分析研究,他要結果。」回答的是一臉陰鷙的中年男人。
「這麼說來,我們要盡早開刀,把膠囊取了出來。」
「X光片顯示膠囊還在那個地方嗎?」班尼顯然是這群人中的首腦人物。
「真奇怪,不上也不下,就在原來的位置。」
班尼緩緩說:「去聯絡懷特斯醫生做好準備,明天晚上動手。」
「那麼『瓷器』要打碎呢,還是要補回去?」
「就不用費功夫了。」班尼不假思索地說。那灰冷的眼珠始終沒有一絲生氣。
「反正她是非法入境的。」
季白雪醒來時,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暗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張開眼睛了沒有。
她恍惚地坐了起來,正在猶豫要不要站起身來時,一陣開鎖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隱約傳來,在思索怎麼回事前,她已本能地躺回去,閉上眼睛。
一道光線射進來,從緊閉的眼皮上,季白雪可以感覺得到,然後,接踵而至的是沉沉的腳步聲。
「這個中國妞還沒醒。」一個男性的聲音在她身旁粗啞地響起。
「隨她睡吧!反正睡得越久越沉,對我們就越有利。」
「也對!最好這一覺睡到東西拿出來,這樣我們的大醫師連麻醉都省了。」
「我真不明白,其實先把她弄死,就能夠很容易把東西拿出來。」
「可能班尼想問口供吧!」
「講笑話嗎?這個女孩連英語都說不好。班尼會中文嗎?」
「你們在裡頭要嘀咕多久?」班尼在房外沉喝。「那個女孩到底醒了沒有?」
「還沒,班尼。」
他們回答著,便走出去,房門再度上了鎖,裡面也再次陷入烏漆的黑暗,但是,季白雪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那個男人叫班尼。剛才那聲低喝有幾分耳熟,在門被關上的瞬間,季白雪心悸地想起,是在手術室裡——那充滿殺機的聲音,雖然適才的那段對話,她一句也聽不懂,但是,那聲低喝足以令她顫慄不已。
現在自己落入這幫人的手中,他們對她腹中的膠囊志在必得,他們更不會放過她了。
如果用盡一切方法,膠囊還是不出來的話,最後我還是會被你們切開肚子,是吧?
她曾經流著淚這麼問過安特洛。
不會的,我們盡力想辦法就是,不過,你要千萬小心,要是讓對方知道膠囊仍在你身上,而你被帶回這裡,他們一定會不擇手段要拿到那個膠囊。
安特洛的警告歷歷猶新,季白雪驀然想起在手術室的一幕,是安特洛救了她,那麼現在呢?安特洛會不會知道她在這裡?
她突然間想念起安特洛來了,雖然不太記得他的輪廓,但是那對閃著沉穩眸光的靛藍眼瞳卻讓人印象深刻,唉!他會知道她在這裡嗎?他會來救她嗎?季白雪忍不住歎息地自問自答。
對了!別忘了要告訴安特洛,她同意開刀取出膠囊。要告訴安特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季白雪恍惚地提醒自己。
清晨才剛過了四點,天色仍未露出曙光,整個城市也還在安睡之中,但是安特洛王子的行宮已有登門的訪客了。
「殿下!」在書房等待的溫瑟見安特洛推門而入,連忙起身致意。
「怎麼樣?」安特洛急急問道。
溫瑟見安特洛沒讓他久等,而且頭髮微亂,衣衫也沒有平常來得整齊,便知道安特洛是一聽到他來,便即刻跑來和他會晤,連修飾服裝儀容的從容優雅都來不及維護,可知安特洛對這件事有多關切。
「我判斷,他們掌握了那個中國女孩,因為他們和懷特斯醫生聯絡上,並要他在今晚做好準備。」
「他們準備今晚動手?」安特洛撫著下巴,沉思了一下。「你想,有沒有方法把懷特斯弄倒,換成我們的醫生?」
「弄倒懷特斯不難,不過,要騙過疑心病重的班尼,可就沒那麼容易。」溫瑟看著王子。「殿下,在台灣的那一招只能用一次。」
「我知道,所以才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法。」他轉向溫瑟,臉上滿是凝重的托付。「要想個辦法,確保那個女孩的安全,她對我們國家的事一無所知,連累她到這個地步已經很說不過去了,所以不能讓他們傷害她。」
「是!殿下。」溫瑟側頭想了想。「可是,到目前為止,試過了所有辦法,除了開刀以外,別無他法了。」
「我曾答應她不開刀,溫瑟。」安特洛定定看著下屬。「想想看,一位畫一樣的女孩,和我們國家的事毫無關聯,卻無端端的要挨這麼一刀,於心何忍?」
「一位畫一樣的女孩?」溫瑟微笑地回味著安特洛適才的用詞。「殿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殿下用畫來形容一位女性。」
「是嗎?」安特洛也笑了,腦海裡不覺浮現一幅中國仕女畫,而那仕女竟有著季白雪清靈秀麗的輪廓。
「總之,」他沒讓腦中那幅畫顯像清楚便硬生生搖散它了。「我們行動要快!先派人在懷特斯的診所附近觀察。」
「是!殿下,那麼我先告辭。」
溫瑟簡潔地行個禮,銜命離去。
夜色低垂,街燈幽暗,懷特斯診所剛掛上休息的牌子,裡面的燈光也熄了,不!其實還亮著一盞昏黃的小燈。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旅行車無聲無息地停在診所面前,車門悄悄地打開,車內的兩人輕手輕腳地打開後車廂,將一隻約一人高的帆布袋搬出來,打算將這袋東西送進診所。
街邊的暗處瑟縮著兩個黑影,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趁他們把帆布袋拖出之際,那兩個黑影迅捷地往他們腦後一敲,在他們昏迷倒地以前,這兩個黑影已抱住帆布袋,往街頭的暗巷鑽去。
「事情進行得真順利。」其中一個黑影帶著興奮的語氣道。
「太順利了,該不會是騙局?」
他們對望了一眼,立即放下帆布袋,打開一看,裡面竟是毛毯裹住的緊急修車工具,包括千斤頂,此時,一陣車聲隱隱傳來。
兩人恨恨地咒罵了一聲,不約而同地轉身朝適才的現場跑去,只見那部旅行車已揚長而去,他們來不及叫罵,連忙聯絡同伴追趕,卻發現有部車漸漸駛近,又連忙躲進暗處。
駛近的車停靠一旁,躲在暗處的兩人見走出車來的人是班尼,更確定適才的騙局,可見班尼已預料會有這樣的劫持發生,不禁感到駭然。
然而,當班尼暴跳如雷狠狠往地上踢腳時,他們才訝異發現原來地上躺著的人,竟是先前那兩個被他們擊昏的人,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上面臨時派了支援,沒有通知他們?
看到班尼重新坐回車上,加速往前疾駛時,他們也聯絡同伴,急起直追。
「什麼?騙局?」安特洛的臉色微微一變。「那麼小雪她?」
「小雪?」溫瑟一臉的不解。
「我是說季小姐。」安特洛輕描淡寫地帶過這沒來由的一絲尷尬,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肅穆。「這麼說來,班尼對我們的行動掌握得比我們所知道的還徹底,唉!這可危險了。」
「不過,聽說班尼似乎很生氣,而且他也在追那部車;原先我們的人還以為我們臨時給了秘密支援。」
「這是怎麼回事?」安特洛微蹙眉心。「聽起來一團糟。」
「可不是!」溫瑟也眉頭糾結。「報告回來說,那部旅行車似乎開得亂七八糟,而且時時逆向行駛,幾度和對面的車相撞。」
「逆向行駛?」安特洛心中一動。「難道……她會嗎?」
「殿下?」溫瑟發現王子神色有異,無法理解。
「溫瑟!」安特洛深思的眼神乍然一亮。「開那部車的,也許是……」
「是什麼?殿下。」
「我們去支援他們吧!」安特洛霍地站起身。「知道嗎?台灣的行駛方向和我們這裡是完全相反的,走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0:20
第四章
天哪!這路究竟要怎麼走?季白雪心急地打著排檔。
嘎——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自排檔桿傳上來,季白雪驚得差點鬆開手,這已經是第五次,也許是第六、第七次了,她也搞不清楚了。
在台灣向來只開過自動排檔車的季白雪,首回碰到這種需要用手排檔的車,又是在這種緊急情況,每次那檔排不進去,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音就會連連傳出,都教她心驚膽戰。加上車道和台灣相反,幾回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車子。
後面一道刺眼的遠光燈全反射在她的後視鏡上,季白雪忍著刺目的難受,頭也不敢回地直往前開,第六感告訴她,後面那部車子是衝著她來的,想起那冰冷殘酷的聲音,她就毛骨悚然,不由得將腳下的油門踩到底。
後面的車追得這麼緊,緊得季白雪都沒有心思去回想那些將帆布袋劫去的人,是不是安特洛王子的手下?
在她被裝進帆布袋以前,他們對她注射了麻醉劑,卻沒料到她會中途醒來。當她發現帆布袋的拉鏈沒有上鎖,便悄悄鑽出帆布袋,將車上的毛毯和所有隨車工具全拋進袋內。
當開車的兩人被擊昏時,季白雪更是緊貼靠在車廂的暗處,不敢出聲,幾秒鐘後,見四下無人,她趕緊將車開走,駕車的技術雖然生澀,但總算派得上用場,一路上見路就行。
咦?她從後視鏡中發現追來的不只是一輛車,她暗叫不妙。這下子可糟了!一輛,她都難以擺脫了,還好幾輛呢。她這下子真希望自己張了翅膀。
心慌意亂的季白雪不由得將放在油門的腳踩得更緊,就在這時,兩道迎面而來的車燈直直投射在季白雪的臉上,頃刻間,她完全失去對方向的辨識,緊握住方向盤的手本能地往右打去。
當下,這突來的轉彎,讓原先速度夠快的車身滑出道路,季白雪心中的警鈴大作,下意識地急踩住煞車,一陣刺耳的煞車聲伴隨著輪胎摩擦的焦臭味,立時飄進季白雪的鼻端。
一切發生得快極了!
夜是這麼黑,原本追在班尼的Volvo車後面的車早已被一部BMW追過,並成為後援。班尼也明白後面的BMW有意要超越他,直追前面那部瘋狂的旅行車,那是安特洛王子的親信溫瑟所開的座車。
這下子,他更不能讓溫瑟領先。
「要是讓後面的車超過,回去要你好看。」班尼對駕駛的部下急吼。
雖然沒有目睹一切經過,但班尼一見到兩個手下昏死街頭,車又了無蹤影的情形,便猜到是安特洛王子所為;不過,連人帶車劫走,不像是安特洛王子的作風。
而且開那部車的司機像是喝醉酒一樣地跌跌撞撞,幾次走到對面車道上,還差點和來車相撞,這不由得引起班尼的懷疑,安特洛王子絕對不會讓如此蹩腳的駕車手擔當這樣的重任。
那麼究竟會是誰在開那部車?難道是……他心念猛地一動,該死!原來那個中國妞早就醒了。
班尼才剛想通,忽見後方的BMW企圖強勢地超越他,他方向盤一打,硬生生地將車駛至道路中間,只要BMW露出超車之意,Volvo便硬擋在面前。
「可恨的班尼!」溫瑟咬牙地低喊。「他知道我們也在追那部車。」
「聯絡後面的車,隨時應變支援。」
「是!殿下。」溫瑟看著前方,擔心地問。「看前面那輛旅行車開得像酒醉駕車,殿下,您確定那是季小姐沒錯?」
「嗯!」安特洛目不轉睛地凝視前方說。「看那車行駛得跌跌絆絆的樣子,有可能是她沒開過車。」知道她沒事,他暗鬆了一口氣,但瞥見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黑,驀地他心一緊,一股被擰住般的刺痛感襲來。
同時,一陣極刺耳的煞車聲尖銳地劃破這靜謐的黑夜。
「小雪!」安特洛狂喊了一聲,感到頭皮在發麻,背脊也有了涼意。
「上帝!不會吧。」就著些微的能見距離,溫瑟彷彿見到那輛跌跌撞撞的旅行車正在翻滾?
該死!就在正前方的班尼,只見旅行車以極快的速度往路旁的草坡衝去,他不覺瞇起了眼,窮盡視力往前方看去;而那部半舊的旅行車在停擺以前,連連翻滾了幾回,最後終於以仰天的姿態為這場車禍畫上句點。
「小——」安特洛驟然警醒地嚥下已在舌尖的驚呼。「溫瑟,繞過去!班尼的車慢下來了。」
「是!殿下。」
溫瑟就著車燈發現路旁草坡不深,當下不假思索地猛踩了油門,BMW立時呼地轉向草坡,往出事的地點衝去。
「可惡!」
見BMW捨道路,就草坡地衝向翻倒的旅行車,班尼不禁怒氣衝天。
「還不趕快衝上去,攔住他們。笨蛋!」他對駕駛大吼。
在BMW盡速往前衝時,Volvo也急起直追,然而,當班尼看到一個人影自BMW的旁座竄出,不禁微微一怔,安特洛王子?!沒想到他居然親自出馬。
如此一來,班尼就不好出面明搶那個中國妞了。他冷冷地看著將旅行車內的軀體拖出的兩道人影,伸手拍拍駕駛的肩膀,示意停車。
據瞭解,用盡各種辦法之後,那個膠囊還在中國妞的體內,而安特洛王子並沒有對那中國妞開刀取膠囊的打算,如果這樣的話,那個中國妞最好別死,否則,膠囊一旦被安特洛王子拿到手,卓納斯公爵的「愛國者遊戲」就別想玩下去。
季白雪睜開眼時,穿過朦朧的視線,她彷彿看到熟悉的落地窗,綢緞的帷幔,還有美麗的錦織……驀地,一張佈滿雀斑寫著年輕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啊!你醒了。」她顯得很高興地轉身衝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季白雪看到醫生首先推門而入,跟在他後面的是米契夫人。
「你醒了!」醫生對她露齒而笑,職業性地檢查她的傷勢。
「我怎麼……哎呀?!」季白雪這才發現自己不但說話無力,而且無法動彈。
「覺得怎樣?」醫生柔聲問道。
「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我好像動不了呢!」她發現自己全身裡著繃帶。
「那當然,你發生了車禍,記得嗎?」醫生替她將薄被蓋好。「你因為輕微的腦震盪而昏迷了好幾天,多虧米契夫人照顧你呢!」
「米……米契夫人?」季白雪訝異地望向米契夫人。
「我只是奉命行事。」米契夫人依舊面無表情。
「還……還是要謝謝你呀!」她微微一笑,無力的眼底閃著真誠。
米契夫人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靜靜地開口。「不客氣。」
「我幫你打了止痛針,」醫生笑著吩咐。「不過,等四個小時一過,你可能又會痛起來,到時候你要忍耐點。」
「我有點嘔吐的感覺。」
「可能是腦震盪的後遺症,不用太擔心。」醫生的笑容仍舊帶著保證的穩定。「聽說車子翻了幾次,你很幸運,現在這些傷只要安心靜養一陣子就會好。」季白雪的眼光溜過圍在床邊的人。「安……安特洛呢?」
雖然已經知道安特洛的身份,季白雪一時仍叫不出那個稱呼。
「噢!」米契夫人簡短回答了她的問題。「外出了。」
季白雪驟然發現,一直以來,都沒有人告訴她安特洛的身份,難道是安特洛有意對她隱瞞這件事?
她仍然疲累的眼神再度從眾人沉默的臉上瞥過,看來,這個問題只有自己親自問安特洛本人了。
開門的聲音極輕,安特洛幾乎腳步無聲地走進來,坐在床邊的女侍連忙起身行禮,安特洛微微頷首,逕自將目光調向躺在床上的人兒。
沉睡在床上的季白雪全身滿是繃帶,甚至姣好的臉頰上也貼著紗布,儘管如此,她看來依舊清靈美麗,那被繃帶裹住的臉蛋顯得十分嬌小脆弱,著實教人心憐。
她是這麼的年輕。安特洛不覺細細打量著那張仍合著雙眼的面孔,二十二歲?是嗎?若非當初調查資料上寫得一清二楚,他還真會認為她不滿二十呢!那一張睡臉仍有著稚氣未脫的柔怯純真,誰會料想得到她竟能逃脫班尼那幫匪徒的魔爪,她的勇氣與機智著實深深教他刮目相看。
然而,那場險些讓季白雪喪生的人車追逐。至今想來,仍教安特洛感到驚心動魄,他不禁在心底歉疚地歎息,若不是因為當初自己在忙亂中把膠囊交給她,今天她就不會無故遭受到這樣的災禍。
忽見她眉睫微顫,她要醒了嗎?她會不會怪他保護不周?會不會怪他援救得太遲?在這一連串不安的疑慮中,安特洛不由得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屏息以待。
季白雪緩緩睜開眼睛,一見站在眼前的人竟是安特洛,不禁露出微笑。
「嗨!」
那有如花蕊驟綻的笑靨教安特洛的心頭不由自主輕顫了一下,他不覺走上前去,伸出雙手,輕捧住那纏著繃帶的小臉,俯下身去,衝動地吻了吻她的前額。
季白雪錯愕地承受著這倏然停留在額上的溫柔,一股混著陽光氣味的薰衣草香似有似無地在她鼻端飄蕩著,這是來自安特洛身上的味道嗎?她不敢確定,可是卻讓她有種彷彿有道暖流柔柔竄過全身似的感覺。
「感覺好一點了嗎?」安特洛似乎沒有發現自己唐突的舉動,眼光極柔和地停留在她的臉上,知道她英文不好,試著用最簡單的英文與她溝通。「很抱歉,最近忙了一點,一直抽不出時間過來看你。」
她微笑地搖搖頭。「當王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呢!」
安特洛怔了怔,不自在地笑了笑。「真糟糕!被你知道了。」
「我看到你的畫像。」她咬咬唇,為自己早先錯誤的假設赧然。「其實也不用這樣瞞著我呀,王子的簽名可比好萊塢明星的簽名還要有價值呢!」
這個女孩!他不禁輕鬆一笑。「我是怕你知道後,心裡反而會有負擔。」
她抬起眼,瞅著他。「你不會因為我在台灣曾踢你、咬你,還害你被趕下車,而把我帶到這裡來審判我吧?這不是一個好王子該做的事呢!」
「當然不是這樣!」他為她的話不禁莞爾。
「那麼告訴我,你當初是怎麼帶我到這裡,還有那膠……」
安特洛驟然伸出手蓋在她唇上,眼光調向在旁服侍的宮女,後者會意地退出房間,悄悄將門帶上。
「我不想讓你知道太多,否則你會有麻煩的。」他收回手,輕聲說道。
「可是,為了這個吐不出來的膠囊,我莫名其妙的出生入死,要是萬一我真的被壞人殺了,我不就死得不明不白。」
他慎重地凝視她好一會兒。「這不該跟你有關聯的事,我怕你知道之後,你就會被無端牽扯進來。」
她不滿地噘起嘴。「到現在為止,我什麼都不知道,還是照樣被牽扯進來。」
「小雪……」他猶豫地看著她幾秒鐘,歎了一口氣。「好吧!但是你千萬不能說出去,否則難保你的父母不會受到牽連。」
「有這麼嚴重?」
「嗯!」他點點頭,深思的眼光調向窗外,神情不覺縹緲起來。「我們這是有幾百年歷史的小王國,在幾代以前,統治這裡的國王是謬諾王朝,也就是我的堂兄弟卓納斯公爵的支系。」
季白雪不太確定能完全聽懂這個複雜的外國歷史,但是卻明白這種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事跡是古今中外的不變模式。
「到祖父那一代,謬諾王朝的唯一繼承人在出生不久後便夭折了,先王逝世前,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指定由我父親繼承王位。」
「等等!」季白雪不解地皺起眉頭。「你說你堂兄弟那個王朝沒有繼承人,那麼你這個堂兄弟又是哪裡來的呢?」
安特洛笑笑,繼續說下去。「父王是個好國王,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他繼承王位後的十幾年國泰民安,直到謬諾王朝的繼承人流落在外的謠言傳出……」季白雪的不解更深了,但對這謠言的好奇也寫滿在沉默的臉上。
「父王立刻派人追查,經過一番的查尋,終於找到我的堂兄弟,也就是現在的卓納斯公爵,原來先王在世時,曾和一位酒館女主人有了一夜露水姻緣……」
原來皇帝愛風流不只在中國歷史上才有!季白雪恍然大悟地想。
「那個女子後來懷孕之事,先王到彌留之際仍毫不知情。先王的私生子長大娶妻如平民般生活,但在生子不久後,他與妻子兩人因為車禍喪生,仍在襁褓中的兒子便交給祖母扶養。」
「也就是那個酒館的女主人?」季白雪忍不住出聲輕問。
「嗯!」安特洛對她點點頭。「或許是喪子之痛讓她改變原本沉默的態度吧!她開始說出自己和先王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當然,剛開始沒有人會相信。」季白雪點點頭,她能理解旁人對這件事的態度,酒館女主人的話對視王室為神明的人民而言,簡直是褻瀆。
「他們當她是瘋子,我想,為了這點,她吃了很多苦。」安特洛幽幽地說。「不過,當卓納斯漸漸長大時,輪廓就和先王越像,甚至比他父親還像先王。」
「哦?」
「卓納斯的右前胸有一塊和先王一模一樣的胎記,所以當這件事情傳出來之後,所引起的騷動是可想而知。」
「這樣……」季白雪不覺露出關心的眼神入「你這個堂兄弟的身份一經證實,會有人站在他那一邊的吧?」
安特洛轉頭對她笑笑。「你說得沒錯!卓納斯一經身份確定後,父王原意退讓,但是被週遭的人勸阻,所以父王立即封卓納斯為公爵,但由於他是先王的子嗣,馬上引起許多人要擁立他為王的行動。」
「那麼後來呢?」她的凝神傾聽和最初的心不在焉成了對比。
「眼看著就要引起內亂,父王便下了一道命令,讓全國人民去作主,若是多數人認為卓納斯應繼承王位,他立即毫無二言退讓。」
「結果擁護卓納斯的人沒超過半數。」
安特洛再次對季白雪笑笑。「雖然這是一個王權至上的國家,但是人民的意願還是很重要的,父王這時候已經在位二十多年了,卓納斯才不到三十歲,所以,我想這也是人民對他質疑的原因吧!」
「這倒是,那麼現在應該沒事吧!」說完,她內心仍隱隱感到不安。
「表面是沒事了,」安特洛歎息地說。「這些年來,卓納斯處心積慮地要奪回王位。」說到這裡,安特洛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下去。
「他該不會找殺手暗殺——」安特洛淬然投來憂鬱的眼光教她猛地打住。
「我的兄長可以成為很優秀的領導人物的……」
季白雪的心一動,感到話中藏有無盡的悲傷,想起他所用的代名詞是複數,動詞卻是過去式,不禁小心地開口。「你……有好多哥哥?」
「三個,我是家裡最小的。」他的視線倏地自她凝神關懷的臉上調開,語氣有著不尋常的平靜。「大哥被封為儲君沒有多久,就在一回冬泳裡溺水過世了,死因是心臟麻痺,他曾是游泳高手。」
「啊!我很遺憾。」她不由得替他難過。
「我也是。」他抿了抿唇,神色自若地繼續。「所以喜歡登山的二哥接任儲君的位置,一年以後,在登山時遇到雪崩,整支隊伍無人生還。」
聽到這裡,季白雪不禁倒抽一口氣。「那……那麼不會是接著你的三哥成為儲君——」
他明白她說了一半的話,沉默地點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三哥和他的侍衛兼好朋友溫瑟都是有名的賽車選手,卻在一次車賽中,兩個人所駕的車都出事了,溫瑟逃過一劫,三哥卻沒有。」
半晌,季白雪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臉色變了。「你……你該不會現在也……」
「成為儲君之後,似乎總難逃一劫。」安特洛淡然地笑笑。「所以父王決定不立儲君,不過,這種劫難好像就化明為暗了。」
他的話說到這裡,她的眼光也不覺停在他胸口的地方。
「不錯!」他神色平靜地撫了撫胸口。「子彈正中心臟部位,幸好是我的心臟長偏了,所以……」
季白雪見他豁達地聳著肩,不覺微微一笑。「這一切的劫難都是有陰謀的,對不對?」
安特洛凝視著她,沒有回答。
「是你的堂——」
「就算是跡象再明顯,沒有證據也不能明說。」安特洛截斷她的話道。
「那麼是不是這個我吐不出來的膠囊藏著什麼機密?」
「這是秘密在背後支援的銀行家名單,及條約簽署的證明。」
「這麼複雜的東西就藏在那麼小的膠囊裡?」季白雪咋舌地低喊,那種拍電影的感覺又上來了。「是在演○○七嗎?」
安特洛笑了。「是演戲的話就簡單了,那膠囊裡面藏的是超微底片,為了這東西,已經有不少人犧牲了,後來持有這膠囊的人被對方僱請的殺手追到香港,我因為這件事太重要了,所以親自到香港。」
「沒人知道你親自出馬?」季白雪本能感到這對安特洛是極大的危險。
「就是因為被對方發現了,又是在國外,所以他們可以乘機除掉我,在國內反而不好動手。」
「所以你才改裝?」她想到他那滿頭滿臉黃毛的裝扮頗具滑稽之感。
「還是被他們發覺了,為了避開他們,我才臨時在台灣跳機,沒想到他們也跟上來,簡直讓我走投無路。」
從季白雪的眼神,安特洛知道她也想起了在台北捷運電車內的那段。
「那回,真對不起。」他由衷地說。「我當時只想要是不幸被他們殺了,至少他們犯罪的證據不至於被湮滅。」
「我也揍你一拳,算是替我的初吻報了仇。」季白雪燦然笑道。
「噢!初吻呀?」他的眼底閃過心動的赧然。「那……那真是抱歉。」
室內驟然岑寂下來,兩人似乎不約而同地回味著後來一連串的碰面。
「啊!那個……」兩人又不覺同時出聲打破沉默。
「你先說!」
「不!你先說,女士優先。」
季白雪笑了笑,還是先開口。「我得先向你道歉,要是一開始我知道你是一位王子的話,下手就會輕一點了。」
聞言,安特洛不禁搖搖頭,暗笑自己還是難逃一罰。
「也謝謝你救了我兩次。」她直直看著他。「你是用私人專機載我來的嗎?」
他點點頭。
「好棒!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飛機呢。沒想到第一次搭飛機就是私人專機,可惜我睡得昏昏沉沉的,沒享受到什麼,你當時真該把我搖醒的。」
瞧她說得一臉遺憾,安特洛忍不住輕笑出聲。「等送你回去時,我一定讓人看著你,不教你合眼。」
他們不由得同時縱聲笑了好一會兒,又沉默下來。
「那晚……」安特洛終於先開口。「他們綁架你的那晚,聽說你找我?」
「噢!對了。我是想告訴你,趕快開刀把這個膠囊拿走,我等不及要回家,而且我想,你也一定等不及要拿到膠囊吧。」其實,她已經不太確定是不是那麼急著要回家了。
「噢!」她等不及要回家。不知怎地,安特洛感到心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掐捏了一下似地驚痛著。「這樣的話……」
「可是,現在不用了。這是我腦震盪的代價哩。瞧!」她語調愉快地打斷他的沉吟,對他俏皮地伸出舌頭。
他錯愕地見那如玫瑰花瓣似的粉紅舌尖上躺著一顆紅白藥丸,是那顆久違了的膠囊,一時間,她的動作,在他看來,彷彿是一種邀請……安特洛只能怔愣地注視她。
「快拿回去吧!我的舌頭好酸。」見他久久不動作,季白雪只得捲回膠囊出聲,眼眸卻閃著淘氣嬌俏的光彩。「王子殿下,我的手腳還動不了哩!」
望著那再度對他吐出的舌尖,安特洛感到一股異樣的熾熱在血液裡竄升著,那微顫的舌尖猶似初綻花瓣,教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受到催眠般地將那一抹嫩紅輕含在口中,溫柔地汲取著那花般的芬芳。
這出乎意料的柔情,令季白雪能夠感到驚愕以前便本能地合起眼,回應著這措手不及的溫存。她無法形容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不知是激動抑或感動,只覺得自己的心隨著駐留在唇上的溫熱輕顫著,眼角也隨之濕潤起來。
第四章
這樣的昏眩是戀愛的感覺嗎?當季白雪緩緩睜開眼睛,見安特洛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自己,想起了前一刻他所告訴她謬諾先王的情史,那段不可告人的情史,頓時心頭猛然顫慄起來,她可不願重蹈那位酒館女主人的覆轍。
「這算是我把膠囊交出來的報酬嗎?」季白雪刻意無知無覺地問。「給錢不是更實惠一點嗎?」
聞言,安特洛一怔,濃密的睫毛微微低垂及時掩飾了受傷的神色,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的內心驟然大聲斥責自己荒唐的綺思,暗忖:她想回台灣,她就快要回台灣了;想著想著,前一刻溫存的激盪,她在他懷中輕顫的美好又不覺潛回他的思緒……不!停止。他大力地搖了搖頭,惱悔之際,自己與布莉姬公主已訂過婚的事實突地竄進他的腦海。
這事實逼得他不得不認清情況,但……當他再度抬起眼簾,那對海洋般靛藍深眸不由得再次映著那黑不見底的瞳眸,亮晃晃地有如遙遠的東方神像般縹緲……
季白雪,二十二歲,大學應屆畢業生。記得她的相關資料是這麼寫著的,但她當真是二十二歲?望著那如初開蓓蕾的稚嫩臉龐,那寫著青春的清純雙眸,安特洛這樣懷疑著,若說她才十八歲,還較具說服力些呢!
「你確定自己真的二十二歲了?」安特洛不覺喃喃輕問。
「呃?」她一時恍惚,沒聽懂。
「沒什麼。」安特洛故作輕鬆地站起身來。「等你傷勢好了,我馬上安排人護送你回去。」
季白雪對他露齒而笑,算是知道了。
安特洛深深瞅了她一眼,轉身開門走了,推門而入的是守在門外的侍女。
望著安特洛隱沒在門後的背影,季白雪突然感到失落了魂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0:44
第五章
經過兩三星期的靜心休養,季白雪的傷勢在明顯的好轉中。
「嗨!」從門後探進頭來的是安特洛。「今天的感覺怎麼樣?」
坐在床上仍裡著繃帶的季白雪笑著對他招手。「醫生說,我可以下床了。」
「真的?」他走到床邊。「太好了!」
「是啊!」她對他露齒一笑。「我早上還走了一圈呢?不信你看!」
說著,季白雪便「砰」地跳下床,但是由於多天以來,腳未曾沾地,雖說早上曾走了一圈,但畢竟是有人扶著,自己不花半分力氣。
但是這會兒,季白雪把腳放下,整個人撲通一聲地便跌到地上。安特洛見狀,連忙上前扶起她,關心地問:「你還好吧?要不要緊?」
「怎麼搞的?」季白雪懊喪地咕噥著。「早上明明人扶著,就走得好好的。現在卻……」話才說著,腳下一軟,眼看又快要癱倒。
「小心!」見她身子又往下掉,安特洛反射性地緊抱住她。
頓時,季白雪猛然驚覺自己整個人被安特洛抱在懷裡,自己的臉離他的好近好近,那環在她臂上的力量溫暖而緊實,那靛藍色的瞳光看來燦爛而浪漫,一時間,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又什麼都感覺不到。
她比剛來時還要細瘦!安特洛怔怔凝視著在懷中的季白雪,心中閃過夾雜著愧疚的憐惜,那粉嫩的臉上仍貼著紗布,嬌弱的身上仍裡著繃帶,還有纏繞在他鼻端的絲絲藥味,這都是他的錯。要是當初自己沒有將膠囊……
眼見那黑夜般的瞳眸,對自己閃著盈盈的波光;教人想一頭栽進那無底的幽柔,灩紅的唇瓣有如熟透的櫻桃,教人想恣意輕嘗那晶瑩剔透的芬芳,尤其那熟悉的甜蜜,誘使他費力地吞下一口口水,更由胸口劇烈的起伏中,他感到一股躁熱急衝上來。
這距離是如此之近,彷彿連對方的心跳都能清楚感應到,像是要將她與自己揉合為一,安特洛不由自主地將懷中的季白雪擁得更緊。
那縈繞在她鼻端微微的薰衣草香彷彿隨著安特洛加重力量的擁抱更清晰了,季白雪不由得地嚶嚀了一聲,就在她意識到怎麼回事以前,安特洛已俯下頭,攫住她微啟的唇瓣。
霎時,天地似乎旋轉起來了!
當安特洛迷醉地將舌尖靈巧探入她的口中時,所得到的回應更令他情不自禁地吻得更深,那在耳邊的無力歎息更教他心蕩神馳,不自覺地伸手解開她原就寬鬆的衣扣,顧不得她身上的繃帶,癡狂地將臉埋入凝脂般胸前。
在那頸腮邊柔如春風的輕吻,令季白雪情不自禁地合上眼,在那強健有力的圈擁下,她本能地挺起上身,迎承著這意外的濃情蜜意。
「哎!好痛。」一陣來自肩頭的驟痛,令季白雪不經意地喊出聲來。
經這一喊,安特洛猛地驚醒似地自季白雪粉嫩的胸前抬起頭,正巧與季白雪惶惑的眼光相觸,四目交投之下,兩人都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看著繃帶包纏,卻遮不住酥胸的可人兒,安特洛錯愕地自問,剛剛那陣意亂情迷來得毫無前兆,怎地這個中國娃娃就被他抱在床上,強橫地壓在身下?
是逢場作戲吧?理智在喚他起身,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趕快離開她。
但是,看著身下帶著羞澀灩紅的柔美臉蛋,那醉人的酡紅也將她粉嫩的酥胸染成嬌艷的玫瑰色,一陣柔情蜜意席捲了安特洛的全身,教他無法動彈,本能地想要這樣看著這個被擁在懷裡,弱不勝情的中國娃娃,哪怕直到永遠。
這是怎麼回事?季白雪驚惶想,她完全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安特洛是曾兩度吻過她,但那是因為那顆膠囊的關係,現在呢?
在上回那帶著暈眩的輕吻中,她不就已經決心要和安特洛保持距離嗎?誰會願意大老遠從台灣跑來,做個不見天日的王室情婦?至少不是她季白雪!
可是怎麼當安特洛將溫柔籠罩在她身上時,她卻什麼都忘了?只全心全意地回應著他,然然想要他給她更多的溫存?
一想起適才自己熱烈的反應,季白雪的心不禁狂跳起來,臉也刷地紅了起來,那羞澀的潮紅如海浪般擴散到前胸。
當她低下眼簾,看見自己胸前的衣扣全開,本能地倒抽了一口氣,隨即要縮回放在安特洛腰上的手,蓋住袒露的胸脯,但安特洛已俯下身,將唇落在她紅熱的臉頰上。
季白雪不由得合起眼,專注地感受著那在她鬢腮邊流連忘返的雙唇,那健壯寬闊的胸膛將她整個人都柔柔地包圍住,彷彿這胸懷就是整個世界。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迷亂地呢喃。「剛剛是我把你弄痛……」
「不是……是車禍的傷口……」
她微微喘息著,激情淹沒了她的意識,令她忍不住輕輕含咬安特洛在她唇邊摩婆的耳垂。
頓時,安特洛感到一股難捱的熱意要衝破血管而出,呼吸也濁亂起來,修長柔軟的手指也悄悄滑進那原已鬆開的絲質衣衫,熱熾的胸膛更是霍地貼壓著身上癱軟無力的胴體。
「我……」安特洛意亂情迷地舔舐著那花瓣似肌膚上每一寸的微香。「我要你……小雪……」
「安特洛……」
就在本能地低喚安特洛的名字之際,季白雪不意從離床不遠的落地鏡裡,看到了兩人繾綣的畫面,不由得心頭一震。
她究竟在幹什麼?不是不願當安特洛的情婦嗎?那麼現在和安特洛這樣火熱地交纏在一起,和情婦有什麼兩樣?
驀地,背部尚未痊癒的傷口傳來一陣隱隱的痛,季白雪下意識刻意加重語調地喊了一聲。「好……好痛!」
安特洛猛然一驚,瞥見季白雪躲避地別開頭,燃燒著他全身的熾烈慾火一下子全熄了。
登時,陣陣愧疚懊侮重重敲擊著他,自己究竟在對她做什麼?
眼見季白雪倉惶地別過的臉,那仍裡著繃帶的小巧肩頭猶自輕顫著,一陣驚悸襲上安特洛的心頭,她正受傷療養著呢!而自己對她做了什麼事?竟然這樣舔不知恥地騷擾著她,他還是人嗎?自己從小所受的禮教跑到哪裡去了?
怔愣幾秒鐘後,冷汗涔涔的安特洛嚥了下乾燥的喉頭,帶著幾分慌亂,將她的衣服拉好。「我……抱歉!」
然後,像是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裡似地,安特洛的話才剛落下,他的人已往門外倉促地衝出去。
他就這麼離開,像是場玩到一半就膩了的遊戲,等不及趕快離她越遠越好。季白雪僵在床上,直直地望著窗外,但外面燦爛陽光下綠茵茵的一片卻完全映不進她的瞳孔。
好冷!她分不清是哪裡冷。
好痛!她感覺不出這痛是來自心口,還是傷口。
知道了吧!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如蚊蚋似地響起,西方的男人就會這樣玩弄東方女孩。季白雪,是不是該學乖了?
午後的陽光像金幣一樣,嘩啦啦地撒了一地。
季白雪正坐在後花園的一角啜著下午茶。
皇家用的糕點果然和市面上的有所不同。她心情輕鬆地拿起一塊小蛋塔往嘴裡送,好吃!或許她該趁這個機會多吃一些,否則回到台灣就沒機會再……
「嗨!還記得我嗎?」
一個愉快爽朗的聲音阻止了她口中愉悅的咀嚼,季白雪朝聲音的方向望去,是一個金髮碧眼的俊男。
頓時,她差點打翻了手中的茶杯,站在那男子後面的,是安特洛。自從那天未竟的激情後,她幾乎羞得不敢再面對安特洛,所幸安特洛沒有再出現。
但是幾天過去,她卻不知不覺地思念起安特洛來,想他對自己溫存的一面。
我……我要你……小雪……
那天安特洛在她耳邊的低語,每每回想起來,便要教她臉紅心跳上半天。現在,幾天不見的安特洛,這麼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他……他會跟她說什麼嗎?
「嗨!」她對那男子頷首,眼光卻偷偷瞟向立在原地不動的安特洛。「溫瑟爵爺!」
「叫我溫瑟就好!」他逕自朝她走過來。「怎麼一個人在喝下午茶?」
「嗯!」和著幾許失望,她勉力吞下口中的食物,強裝笑臉地說。「要不要一起來?這些好好吃的……」
「溫瑟!」未等她說完,站在一箭之遙的安特洛卻不耐煩地叫喚了起來。「動作快點。」
在這一瞬間,季白雪感到身體被凍住了。
安特洛無視於她的存在,連招呼都不打。此刻若在腳下有地洞,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往裡面鑽。
「抱歉!漂亮的姑娘。」只聽溫瑟的聲音柔和響起。「殿下在催著要打網球了,只好辜負你的邀約。」
季白雪回過神來,強忍著心頭的悸痛,努力讓嘴角往上揚。「那……那麼,只好延期了。」
溫瑟輕輕執起她的手,淡淡一吻。「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看著那兩個高大健壯的背影,漸去漸遠,季白雪下意識地抓起一塊小餅乾住嘴裡塞,喉頭卻哽咽得吞不進去。
她無法將眼光從安特洛身上移去,而那曾緊擁著她,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的身形在此刻卻不曾留戀地回頭望一眼,腳步往前穩定跨著,這樣一步一步毫不猶豫地走出她的視線。
在期待什麼?呆子季白雪!
淚水悄悄爬滿了臉頰,怔愣地拿著杯盤的季白雪,說不出含在嘴裡嚥不下的餅乾,是什麼味道。
今晚的月色極好,安特洛剛自一個宴會脫身回來,看著修剪整齊的草地披著一層銀白面紗,他不由得有了月下漫步的興致。
夜風帶著沁人心頭的微涼吹拂而過,踩著柔美的月光,安特洛頓感一種自然的詩情畫意無聲地取代了適才在宴會上的應酬酒意。
美中不足的是,在這樣寧靜的一刻,身邊少了個如花解語的佳人,念頭才這麼轉著,安特洛的腦海便清晰地浮現出一張嬌嫩的臉龐乘載著教人神往的黑瞳,櫻桃似的嘴邊掛著的是純淨無塵的淺笑。
接踵而至的一幕,是那偎在自己懷中羞紅的嬌軀,那輕含自己耳垂的本能挑情,安特洛心一驚,猛甩了甩頭,下意識地將目光調向遠處。
誰知這眨眼的瞬間,那個他始終揮之不去的嬌巧身影竟佇立在幾步之遙處,安特洛簡直怔呆了。
在銀白的月光下,在夜風的吹拂中,那一身粉色絲質的綢袍輕擺飄搖著,那睜大的黑眸有著教人心憐的茫然,她看來有如從畫中走出的仙子。
安特洛尚未反應,她卻已轉身朝自己的房間,快步走去。
看她車禍的創傷未癒,搖搖欲墜的腳步邁得十分吃力,安特洛心中一陣疼惜,當下不假思索地追上前去。
「小雪!」他在後面不自覺地輕聲呼喚。
季白雪一聽,腳下的步伐邁得更急了,但由於傷勢尚未痊癒,腳踝驟然傳來一陣痛,她還來不及站穩,整個人便摔在地上了。
今晚是怎麼搞的?季白雪心中忿忿想著,只不過想出來散個步,透個氣,老天卻不幫忙!居然教她在這個心情快恢復平靜的時候,又遇見那該死的男人。
「小雪!」安特洛見狀,心一疼,更是急急上前,伸手要扶起她。
她卻絕然地拂開他伸過來的手,那來不及站起的身子更是倉促地往旁邊移,刻意和安特洛保持距離。
「小雪!」他不由得急痛地輕喊。
「走開!」季白雪別過頭,不願和他的目光有所接觸,聲音是帶著憤懣的嗚咽。「我只是個平凡庸俗的東方人,沒資格領受你這個高高在上的歐洲貴族這番虛情假意。」
登時,安特洛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擰了一把似地絞痛了起來。
「不是!」他慌忙急急低喊。「我沒有對你虛情假意。小雪!相信我。」
「不要叫我名字。」她憤懣地轉向他,眼中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在這樣的月光下,彷彿會叮?有聲地墜在地面。「我曾當你是朋友,而你卻拿我當什麼?」「……」安特洛望著那淒怨的面龐,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算我再渺小無用,我也不是你的國民,你憑什麼拿我當玩具,把我的自尊踩在腳下?」她嘲諷地從齒縫迸出稱呼。「王子殿下!」
安特洛整個人重重一震,一道劃不破的罪惡感立即沉沉地攫住他的神經。
那天他像要逃難似地倉惶從她身邊離去後,便下意識地避開了所有會和季白雪接觸的機會,即使在不意間碰到,他也逃避地對她視而下見。
這些日子來,他時時告訴自己這種惶惑不安的罪惡感是假像,身為王室的人,誰沒有風流過?就算是英明的父王,在結婚前,不也是有一堆數不清的艷史嗎?自己和季白雪在那一刻,也不過是一時情迷。
可是,當季白雪晃入視線時,那種愧疚的惶恐便咬嚙著他的心,而身體卻在渴求著與她的接觸,眼神在追著她的身影,耳朵在傾聽著她的聲音,理智則在他腦中蕩起告誡,離季白雪遠一點。
是的,離她遠一點。他相當理性地避開了季白雪,她是會危害他政治地位的紅顏。那天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就當做沒發生過。
但當季白雪如此憤恨地指控他時,他不禁心慌意亂起來,一種會失去她的恐懼油然而生。
「小雪……」
眼見季白雪不理會他,冷然別過頭,要站起身,安特洛頓感萬箭穿心。
季白雪咬住牙,不讓自己眼中的淚水再次掉落,多日來所受的有意冷落,那種鬱抑、那種委屈,全在今晚乍然看到安特洛的剎那間爆發出來。
安特洛是什麼東西嘛!她心中憤慨地罵著。
她不怨他那天的匆促離去,但是他怎能那樣視若無睹地對待她。
那天會演變成那樣的結局也不是她的錯。而他卻像躲瘟疫一般地避著她,甚至不願和她有目光的接觸,他的冷漠就像一把刀似地,將她的心砍得不成形。
此刻卻像情聖一樣,不住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哼!她還會傻得再上他的當,再成為他想耍就耍,要丟就丟的玩具嗎?
想到這裡,季白雪更是氣憤難當。
再也不要看到他了。她要離這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越遠越好。什麼王子、什麼儲君!誰稀罕他這個狗屁不通的頭銜。要不是自己的傷勢還沒痊癒,醫生不讓她走,她早就飛回台灣,還在這裡被他這樣有一下沒一下地作弄著。
「小雪,聽我說……」安特洛歉疚萬分地輕呼。
一聽到他在喚她,季白雪更加有氣,不由得站起身,要衝回房間,然而一經用力,腳踝又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哎」了一聲,往地上倒去。
「小雪!」安特洛情急地上前抱住即將墜跌的她。
「不要碰我!」她恨恨地用力掙扎,口中不覺溜出一連串的華語。「你這個大色狼、毛毛蟲、臭洋鬼,你敢碰我,我就踢你!」
她說著,便情緒激動地踹起腳,要踢安特洛,卻不意整個人往後一滑,安特洛一驚,更是將她緊擁入懷,本能地護住了季白雪,兩人雙雙墜跌在地面。
被他緊擁在懷中的季白雪感覺到墜落的震動後,接著傳至耳畔的是安特洛清楚的心跳,她這才發現自己跌坐在安特洛的懷裡。
「小雪……」安特洛吐了一口氣,滿心歉疚地看著她。
季白雪一陣心軟,這樣偎在他堅實的胸上是多麼安適溫暖,但是,只要一想起連日來,他對自己的漠視,她就憤恨難消。
就在他的低聲輕喚間,季白雪淒怨地掄起拳頭,沒頭沒腦地朝他的胸口打去,發洩著委屈的淚水隨著她的拳頭,源源跌落在安特洛的胸上。
安特洛沒有還手,只靜靜躺在那裡一任粉拳落下,眼光卻愛憐地望向揮拳不斷的季白雪,如果這樣能消解她對自己的怨戀,他是萬分情願。
這時,他突然發現,多日來攏聚心頭的無名陰霾就在季白雪的拳頭下,一點一滴地散了,原來自己對季白雪的虧欠竟是如此之多。
他不由得坐起身再次伸手緊擁她入懷。
在這剎那間,他早將政治上的顧慮拋之腦後,此時此刻,只要懷中花般的人兒能對再展歡顏,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了,季白雪,他的中國娃娃。
季白雪想要在陷溺進這樣的溫存以前推開他,怎料因車禍的創傷尚未痊癒,加上適才的用力過度,雙臂一時酸軟得抬不起來。
「對不起,小雪!」他在她耳邊愧歉地輕噥著。「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小雪……」
她因掙不脫他的懷抱,懊惱地拿頭猛撞他的肩膀,安特洛吃痛地悶哼了一聲,卻不願就此放手,反而將她環得更緊了。
幾經掙扎扭動,季白雪終於投降地將頭埋入他的頸窩。
「小雪……」
他輕撫著她黑緞似的秀髮,靜聽著她逐漸平息的低泣,感覺著懷裡帶著幽香的體溫,原來重新將她擁在懷裡是如此美好,這是比酒還要讓人薰醉的感覺。
季白雪沒有說話,只緩緩仰起臉,一徑哀怨地瞅著他,瞅得他心顫,安特洛不禁癡醉地捧著那含雨帶露的花容。
在這樣銀白的月光下,那帶淚的瞳眸,濕潤的面龐,看來晶瑩剔透,那輕輕抽氣的聲音像是無形的催化劑,令安特洛情不自禁地俯下臉,密密地吻住那因哭泣變得乾燥的唇瓣。
季白雪下意識地要別開臉,但當安特洛的舌尖溫柔地滑進她的口中時,她不由自主昏眩地回應著那激情的撫觸,一任環在她身上的力量加重、再加重。
「小雪……」安特洛帶著迷亂的沙啞微喟著。
那柔情似水的回應,那耳邊的歎息令安特洛不自覺鬆開她的衣襟,伸手輕探那醉人的雪峰。
「別!」季白雪突然大夢初醒似地低呼。
安特洛不情願地睜開眼,看到她的眼光寫滿了倉惶與嬌羞,他的大手正覆住那柔細的酥胸,而季白雪的柔荑則阻止地蓋在他的手背上,心頭不由得一動。
他理智地想收回手,但那在掌中的柔軟是如此教人無法割捨,在意念掙扎間,安特洛情不自禁微微一握。
「安特洛,不要!」季白雪倒抽了口氣,告饒似地急喊。
安特洛心頭一怔,她是怎麼了?從她對自己的幾次回應看來,她不應該會拒絕自己才對。但眼前花般的人兒卻在一瞬間,改變了激情的態度,哀求他住手。該死的是,他住不了手。
剎那間,季白雪的婉拒像是鼓勵似地,安特洛覆在她胸上的手沿著柔嫩的肌膚,滑到她的後腰,順勢穩穩一擁,她袒露的雙峰立時緊緊貼在他健實的胸上。
季白雪不防他這一著,不由得怔愣看著那對燃燒著情慾的靛藍眼眸。當那灼熱的雙唇輕觸著她粉嫩的頸肩時,她心悸地感覺到體內震顫的反應。
「安特洛……」
她求饒似的語調更令安特洛迷醉地汲取來自她身上的每一寸芳香。
「安特洛,住手。」季白雪發現自己要控制不住對他的回應,不禁急得哭了出來。「安特洛!」
安特洛這才驚覺地住了手,卻不解而心疼地望著她緊緊拉好衣服,謹慎地問:「我……把你弄痛了?」
此話一問,季白雪的淚流得更急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嗚咽地輕喊。「先前,你避開我像避開瘟疫似的,現在卻又……安特洛,我不是玩具!」
「不!你當然不是玩具。」安特洛憐惜地為她拭去淚水,口中急急解釋著。「避開你是因為我無法面對對你的愧疚。那天我那樣對你,你還受著傷……」
「其實是,你的政治地位,對吧?」她吸著氣,顫著下巴看他。
安特洛一時語塞,眼中閃著不知所措的迷茫。
季白雪深吸一口氣,咬了咬唇,沙啞地說:「不管你是為了對我的愧疚,還是為了你的地位,安特洛,記不記得你告訴過我,你們那上一代的故事?」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默默點頭,卻完全不瞭解她為何提起。
「我……」季白雪抬起烏黑的眼眸深深看進他靛藍的瞳眸。「安特洛,我喜歡你,可是我不要當你的情婦。更不要當你感情遊戲的玩伴。」
安特洛的心猛地一震,臉色微微一白,隨即認真地說:「你……你誤會了!小雪,我從沒把你當情婦看,更沒把你當一場遊戲,對你,我從沒存心玩弄。」
季白雪無力地凝視他許久,才緩緩開口。「那又怎樣?無論如何,我們在一起都不會有結果的。你會娶我嗎?」
安特洛一呆,他從沒想到這一點。
季白雪像是老早便預知這樣的答案似地,悲哀地揚了揚嘴角,緩緩站起身來。但腳踝的一陣劇痛又令她險險跌到地上,安特洛及時抱住了她。
「我們……」季白雪要推開他。「我們不應該再有瓜葛。」
他卻不由分說地將她一把抱起。「可是,你扭到腳踝了。」
「我要盡早回台灣!」在他抱起季白雪走到她的房間時,一陣靜默後,季白雪決定地道。
安特洛壓住心頭猛來的一刺,無言地將她放在床上,從浴室拿了塊濕毛巾,輕輕覆在她受傷的腳踝上。
「我會盡快安排。」他突然這麼對她說完,便轉身離去。
季白雪疲累地合上眼,剎那間,她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1:10
第六章
季白雪的傷勢在一個月後全好了,當季白雪見自己完好如初,歡喜地拉住醫生的手又叫又跳。
「哈砮!」探頭進來的是一個金髮碧眼俊美的年輕男子。
「溫瑟!」季白雪首先綻開笑靨。「噢!不。」她像發現新大陸似地跳下床,笑著朝溫瑟行個禮。「爵爺!」
「難得受到『白雪公主』這樣的大禮。」溫瑟誇張地回禮,戲謔地說。「我真感動!」
這幾個月下來的相處,溫瑟的平易近人讓季白雪多了一個異鄉朋友,當他知道中文「白雪」的意思時,笑了好半天,從此便戲稱她為「白雪公主」。
「來!這個給你。」今天溫瑟帶來了好大一束百合花。「慶祝你康復了。」
「謝謝!好漂亮。」季白雪生平第一回收到花,一時間,竟感動得掉淚。
「怎麼哭了?寶貝。」
溫瑟和其他人初次見她這樣抱著花束流淚,不禁嚇了一跳。
「我只是好高興。」她連忙用衣袖將淚水拭掉。「從來沒人送花給我。」
「原來是這樣!」溫瑟鬆了口氣,玩味地笑道。「那麼等殿下來看你的時候,我請殿下送你一卡車的花,讓你再大大感動一下。」
「別!」她反射性斷然拒絕,抬眼見大家錯愕的神情,隨即笑著掩飾地說:「一卡車的花要好多錢,不如直接折現給我美金划算些,我不收信用卡的。」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愣住了,幾秒鐘後,又不約而同地大笑。
「噢,老天!」溫瑟笑得直抹眼角的淚水,一臉被打敗的神情。「我明白你收不到花的原因了。原來你還沒開竅嘛!小姑娘,老天!我得告訴殿下這事才行。哈哈哈!」
季白雪一聽到溫瑟提及安特洛,強壓下心跳的不穩定,本能掩飾地鼓起腮幫子,佯裝出一臉的不屑,她如何敢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和安特洛之間的一切。
這一個月來,安特洛並沒有來看她,好像安特洛在她的生活裡憑空消失似的,她一方面感到慶幸,但在內心深處卻時時在隱隱作痛著。
「對了!」溫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白雪公主。」
「告訴過你,少這樣叫我!」季白雪誇張地插著腰,吸著嘴說。
溫瑟笑著對她搖搖食指,示意她的淘氣。「殿下已經替你安排後天早上的專機送你回台灣,到時候有人會一路護送你到家。」
太好了!季白雪感到自己像是被推到冰窖一般,但理智卻在滿意點頭。
安特洛已經等不及要送她走了。他甚至沒有再見她一面的意願,她全身發寒,寒得她禁不住要落淚。
「看你哭得這樣,這麼捨不得我們呀!」溫瑟微笑地替她拭淚。
「啊?!我……我是太感動了。真要謝謝安……」她痛得喊不出安特洛的名字。「……的細心安排,我……好高興,今天……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季白雪刻意用興奮的語氣掩飾地喊著,讓淚水以歡樂的名義悲苦地流著,絲毫不敢讓任何人看出自己對安特洛深深的依戀,一旦回到台灣,她會忘掉他的。會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反正她還年輕,她才二十二歲。
安特洛不知自己埋首於手中的書本有多久了,見手上翻開的書頁仍是第五章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神遊已久,看了整晚的書,竟然沒有一個字落入眼簾。
明天一早便有人會帶季白雪到機場,再從機場乘坐私人專機直飛台灣,這一路上都會有專人護送,這一切的安排都盡善盡美。
自從那晚以後,他就沒再踏進她的房間一次。
她絕斷的語氣,像是把屠刀,毫不留情地將他的心切成肉片。但是,安特洛轉念一想,是自己自私。他無法給她任何名份,她又有什麼名目留下來?
而他和布莉姬公主訂婚在即,雖不是自己的意願,但是,他有這個膽量去反駁父王作主的事嗎?
安特洛,我喜歡你,可是我不要當你的情婦,更不要當你感情遊戲的玩伴。
那淒迷的聲音教他心動,心跳,也心痛!
安特洛,你是沒用的懦夫!安特洛對自己恨恨地罵著,你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心愛的女人。
心愛的女人?!安特洛怔了怔,心愛的女人?他從不知道擁有心愛的女人是什麼滋味,而,季白雪,是嗎?她會是他心愛的女人?
無可否認的,季白雪是個極讓人喜愛的女孩,任誰都會情不自禁地喜歡上她,但僅止於喜歡吧!就像她對自己一樣,她喜歡他,卻不見得會愛他。
安特洛狠狠吐了口氣,將手中的書重重合上,不想了。他站起身來,瞥了下壁爐上的音樂鐘,上面指著十一點二十分,大家應該都睡了吧!他突然感到需要些新鮮的空氣。
偌大庭院裡的空氣有點寒意,但月色清明,安特洛緩緩走在石鋪的小徑上,把季白雪送回台灣其實是明智之舉。
「安特洛王子私藏東方情人在宮中」的謠言已在國內炒起,他必須要在這謠言傳到父王的耳朵以前,把這些事情處理掉,否則就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了。
一陣踩在石徑上細碎的腳步令安特洛不經意地抬起頭,對方也猛地停住了腳步,安特洛定睛一看,是她!在這樣明朗的月光下,那一身粉紫色略帶蓬鬆的紗裙,及結著髮辮的造型,更把她襯托得像個細瓷娃娃,更像從中國畫裡走出來的現代仕女,清靈高雅。
拾級而上的季白雪,乍見安特洛迎面而來,一時間竟感到不知所措,心臟似乎猛地停住,有好久沒見到他了。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幻想著見他最後一面時該如何,如今,他就在眼前……
「嗨!」她先出聲打招呼,要鎮定,季白雪!「溫瑟請我去他家玩。」
「我知道。」溫瑟曾向他報告過,只是他刻意遺忘。「你明天一早就走,早點睡吧!」
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見到她,安特洛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如此地想念她,原來讓她的影像映在自己的眼瞳上是如此美妙,他現在知道了,也太遲了。
她幽幽望著他好一會兒。「謝謝你的安排,我終於可以回台灣了。」
對!就是這樣。季白雪,做得好!她在內心深處咬著牙說,站在面前的男子是遙不可及的夢幻,他們只不過在意外之中擁有擦身而過的回憶罷了。假以時日,她會忘掉這段回憶的,而他,將遺忘得更快。
「這是應該的!」他說得言不由衷。「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哪裡!」季白雪咬咬唇,從他身旁走過。「晚……」
「對了!溫瑟家好玩嗎?」
怎麼搞的?!安特洛暗罵著,她都已經和自己道晚安,擦身而過了,自己為什麼要多話?
然而,當她詫異地轉身望向他時,安特洛彷彿看到那深不見底的烏漆眼眸映著自己的影像,他的心不禁輕顫起來,下意識地期盼那幽黑柔媚的眼瞳永遠盛著自己的身影。
「嗯?」季白雪的心中為他突然的問話綻著錯愕的欣喜。「噢!溫瑟很親切,他家也是好大,我們玩得很愉快。」噯!怎麼說得這樣語無倫次。
「那很好!」他突然無端嫉妒起溫瑟與她的共處。
「膠……膠囊裡面的東西都……」她在問什麼?季白雪暗罵自己亂問,這種不關自己的問題,怎麼可以隨便亂提。
「裡面的東西得送到有特別儀器的地方處理,大概過幾天就會出來,這件事目前為止,只有我和溫瑟知道,你是第三個。」
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安特洛這樣理智地問著自己,下意識卻為了要留住她的腳步而回答著她話,這是與她獨處的最後機會了。
季白雪點點頭,不知該說什麼,安特洛也沒有再出聲,所有的感覺都在那晚理清,應該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可是心卻痛了起來。
「晚……」她急著先走,免得被他發現自己的眼眶開始有淚。「晚……安!」
「小雪!」見她轉身就要走的背影,安特洛不禁情急地叫住季白雪。「陪我走一下。」
她不由得吃驚地再次回頭,那語氣雖是帶著命令,凝視她的眼神卻滿是祈求;頓時,季白雪感到心頭微微顫動著,這將是他們最後獨處的機會。
「好不好?」他這回的語氣有了祈求。
終於說出了口,安特洛望著她怔忡的神情,暗暗壓下要展臂擁住她的衝動,隱隱忍住要與她肌膚相貼的念頭。
原來自己是如此渴望與她獨處,季白雪,他的中國娃娃、他的東方女神!
他們並肩走在石徑上,銀白色的月光像層紗似地罩在草地上,也罩在他們的身上,夜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
「冷嗎?」安特洛見季白雪撫著雙臂,立即不假思索地褪下身上的外衣為她披上。「已經是入秋了,早晚都會很涼的。」
「謝謝!」
真好!他的體溫這樣包裹著她。季白雪像是要把握什麼似地緊抓著那件披在身上的外衣,這樣微不足道的溫柔將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回憶。想到這裡,她的眼眶不覺濕了。
「怎麼了?」他聽到她吸鼻子的聲音。
「沒什麼!」她抬起頭勇敢地微笑望著他,故作輕鬆地回答。「回到台灣後,我可以跟我的朋友誇耀,曾經有位王子很體貼的把外衣披在我身上。」
「如果這也可以誇耀的話……」安特洛露齒而笑。「你或許該告訴你朋友,那個王子曾被你當作色狼,又咬又踢的。」
季白雪不由得笑出聲來,清脆的聲音在夜空中迴盪著,安特洛不覺凝住心神,想將這個聲音納入記憶,將眼前靈秀嬌媚的影像刻印在自己的眼底……
把眼前這段不可能的戀情忘了吧!季白雪見安特洛正怔怔望著自己,整顆心不禁顫動起來,理智拚命壓抑著要撲進他懷裡的衝動,他是遙不可及的王子,和她的身份一個天,一個地,忘了吧!季白雪。理智在她耳畔嘶喊著。
可是鼻子卻不聽話地酸得厲害,眼眶也違背意志地開始濕了,她得趕緊說些其他事情,想些輕鬆的事,在自己的抑制力崩潰以前。
「知道嗎?」她的語調裡有著過度生硬的輕快。「在捷運電車裡的那次,就在那個晚上,我作了噩夢。」
「有那麼糟嗎?」他立即回過神來,努力莞爾一笑。
她用力點點頭,神情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我夢見我的白馬王子把我甩了!因為我的初吻被外國色狼奪走了!」說完,她便急著哈哈大笑,訝然發現自己在一時間竟記不起自己曾心儀已久的男子的容貌及姓名。
「是……是嗎?」他也跟著訕訕地笑著,心中一片莫名的苦澀,原來她心中有人了。「你說的外國色狼就是我嗎?」
「對不起!」她伸手揮掉以笑的名義而流的淒迷淚水。「如果那時知道你是王子的話,我的噩夢可能就沒那麼淒慘了。」
「別告訴我這個噩夢是真的!」安特洛笑著說。天!他恨她那個白馬王子。
「就在我被那些人綁到手術室的那天,我看到我的白馬王子跟他的女朋友,手牽著手,好甜蜜!我當場看到自己初戀的紅心像玻璃一樣碎了。哈哈!」她滔滔說著,語氣卻沒半點痛楚,臉上卻仍沾著淚。
「啊!我很遺憾。」他為她夭折的初戀心痛,卻不知她正因他心碎。
「嘿!」她瀟酒地擺擺手,抹掉眼角不幹的淚痕。「我是在講笑話耶!」
「可是你在掉眼淚。」他嫉妒那個令她初戀破碎,令她流淚的傢伙。
「我……我是……」季白雪慌忙說。「我是因為你幫我安排那麼好的行程回台灣,好……好感動的。」
「是嗎?」他看得出她說得言不由衷,那流淚的模樣著實教人心疼,不禁歎了口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保證?」
「嗯!OK。」穿過淚霧,她用力笑著點頭。
他為什麼要用這麼關懷的語氣跟她說話?季白雪止不住流下來的淚水,內心的萬般不捨正撕扯著她的神經,卻害怕被他發現自己的脆弱,臉上的笑容更努力顯得歡欣了。
安特洛心底的歎息一個比一個更低落,瞧她笑得那麼開心,一定是迫不及待要離開這裡。但見她如此流淚,他的心在隱隱作痛著,那如碎鑽般的淚珠盈盈地掛在那燦然的笑靨上,就像沾著露水的花兒那般教人心動,然而,眼前這枝教他愛憐不已的花兒,卻不是為他而綻放。
直到此時,安特洛才發現眼前這個站在月光下的中國娃娃竟像一個可見不可及的夢想,是該屬於那神秘的東方,是一個他無法企及的愛戀。這幾個月來,她悄悄佔據著他的心神,而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對她無時無刻的思念。
然而,她的心沒有他,而他的心,卻不能有她,因為……
「再過兩星期,鄰國的布莉姬公主就要和我訂婚了。」這話,實在是說給安特洛自己聽的,要斷絕自己對眼前這個中國娃娃的企想。
只見季白雪怔怔望了他好一會兒,才輕如夜風地出聲。「真的嗎?」
要笑、笑呀!理智在對季白雪命令著,她做得很好,不僅笑得很完美,甚至還欺身上前,在安特洛頰邊輕輕一吻。
「恭喜你了,晚安!」
季白雪轉身離去的身影隨夜風飄逝,她走得好匆忙,連他披在她肩上的外衣掉落在地上都來不及撿。
頓時,一股失去季白雪的恐懼令安特洛本能地邁起腳下的步伐,踩過掉落在地上的外衣,急急追了過去。
「小雪!」見到季白雪倉促衝進房裡的背影,安特洛立即一個箭步,跟著衝了進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噢!小雪,小雪……」
「放開我!」她軟弱而沙啞地說。
然而,安特洛卻瘋狂癡迷地吻她的鬢髮,她的後耳,她的腮頸。
「別這樣,安特洛!別……」
她扭動著身子,試圖要推開他,豈料她才一回過身來,安特洛便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我……」當他鬆開她時,她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說:「我要大喊非禮了!」
「喊吧!」他細細地吻著她的面龐,薰醉地呢喃著。「就算是禁衛軍來了,我也還是想愛你的!」如此璧玉般的可人兒,他無法就此放開手。
他說什麼?季白雪頓感心要化掉了一般,無力地輕喘了口氣。
「小雪……」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靛藍的眸光深深鎖定那烏黑的瞳眸。「我捨不得你走!留下來,為我留下來。」
在這剎那間,季白雪不禁淚流滿面,卻微微搖頭。「我不要當你的情婦。」
「我不要你當我的情婦。」安特洛吻著她,心中有了決定。「我不想失去你,小雪,嫁給我!嫁給我,好嗎?」
「安特洛……」季白雪在他懷裡怔住了,一時間,不知該驚抑是該喜。「可……可是你快跟別人訂婚了……她還是個公主……」
「可是我現在還是自由之身,還能夠選擇我心愛的女人。」
安特洛十分明白,這個決定將要經歷一番艱苦的抗爭,但一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季白雪,更教他心駭。
「噢!安特洛……」季白雪將頭埋進他壯實的懷裡,止不住落淚。
「嘿!」他抬起她的下巴,微笑地輕拭著她的淚珠。「我記得在台灣時,你還沒這麼能哭,怎麼來到這裡,眼睛就像到了雨季一樣。」
「討厭,你取笑我!」季白雪咬著嘴唇笑了起來。
「我不取笑你。」安特洛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瞳,有力的手臂更是柔柔地環住她。「我是專門愛你的。」
不等季白雪反應過來,安特洛便緊緊吻住她的唇,那舌尖上的纏綿點燃了對彼此的原始情慾。
當季白雪的手仍生澀顫抖地在安特洛的衣扣間流連時,安特洛已熟練地鬆開了她身後的拉鏈。
可是在那件被鬆開的紫紗禮服滑過她小巧的肩頭時,她及時按住了胸口。
「我……」面對安特洛錯愕的神情,她別開眼光。「我不夠豐滿性感。」
真是的!前兩回她怎麼就沒這層顧忌?想到這裡,安特洛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輕拉開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俯下身吻她的耳垂。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他嗓音低啞地說。「你只要解開我的衣扣就行了!」
季白雪聽了更是臉紅得抬不起頭,安特洛卻已將她抱在床上,穩穩壓在身下,沉醉在她肌膚的馨香,修長的手指更是戀戀地徘徊在那光滑潔嫩的胴體。
她不自覺地合上了眼,全心承受著那帶著壓力的溫熱,那要與她血脈相融的悸動,那要燃燒她思維的情慾。
「小雪……」安特洛迷亂地啜吻著她粉嫩的頸項。「我的王妃,我的王后,我的愛……」
清晨朝陽才起,街道上還有點薄霧,行宮的車道上已停著一部黑色的大房車。在這城堡的其中一扇窗後,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英武的人,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個輕巧的白色身影朝房車移去,就在這時,那靛藍的眼眸洩漏了極度的溫柔與淒然,沒有人知道他等著看她最後一眼。
見她頭也不回地坐上車,安特洛頓感一陣無以名狀的痛,她對這裡是一點都不留戀。看著那車門絕然地關上,安特洛像大夢初醒似地全身一震。
昨夜的溫柔纏綿似乎仍在血管裡流竄著,美好得像一場夢,特別是此刻!
「我想了很久,安特洛。」昨夜在無盡的槌卷之後,倚在他懷裡的季白雪仰著甜美的嬌顏對他說。「我還是要回台灣。」
「是啊!」他的手指忍不住在她嫩如花瓣的臉蛋上愛憐地輕劃著。「是有必要告訴你的父母,你想,他們會接受一個曾騷擾他們女兒的外國佬嗎?」
「安特洛……」她神色變得凝肅起來。「我是說,我們就這樣……」她的眼中驀地起了淚霧。「別再見面了!我回我的台灣,你還是當你的……」
登時,他的血液像是被凍結住似地,無法相信她所說的。「你說什麼?」
她從他懷裡坐了起來,咬著下唇瞅著他好一會兒,才用堅定的語氣說:「我們散了!我不要當你的妃子!我寧可回去台灣當個平凡的上班族。」
在這一瞬間,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氣衝上他的心口,他驚憤地抓起她的雙臂,將她恨恨地壓倒在床上。
「你說這是什麼話?」他衝動地對她嘶吼。「你知不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準備不顧父王的反對,不理和鄰國交誼的決裂,你現在跟我說這種話?」
「我……不能嫁給你!」她低聲道。「我要趁著還能後悔的時候決定。你把先前的承諾收回,還是照常娶那位公主,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
「不許你說這種話!」他像發瘋似地將她壓在身下,雨點般的親吻密密落在她的臉上,她的唇上,口中像是要挽救最後一絲希望似地急喊。「說你是在開玩笑,你還是很在乎我的。不是嗎?」
彷彿要掙脫他似地,她用力哀叫了一聲,淚水也跟著流了下來。
他怔了怔,見她淒楚的淚容,隨即後悔適才的衝動。
「對不起。」他俯下身去,溫柔地啜吮著她珍珠似的淚水,輕聲呢喃著。「對不起,是我不好!別哭、別哭!」
她的淚流得更急遽了。
他疼惜安撫地將唇覆在她唇上。但在舌尖交纏的剎那,相融為一的情慾又如野火般炙燒著他們的神經。
「我……我還是……選擇離開!」在無盡的溫柔繾綣過後,她含糊微喘道。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抿緊嘴,動作俐落地起身穿衣,沒有回頭再對床上的季白雪多看一眼,便冷然轉身開門。「砰」地一聲離去了。
安特洛怔怔看著漸漸駛遠的車身,內心不覺想起他們最初見面的情景,她在公車的大呼小叫,還有……往事如電影般一幕幕在他腦海裡播放著。
再見!他的中國娃娃、他的東方女神。
季白雪低著頭,坐進一部大房車朝著機場的方向出發。她無神地看著車窗外一一掠過的景色,那原該清靈明亮的鳳眸,此刻卻充滿血絲浮腫得厲害。
當安特洛向她求婚時,她是真心想嫁給他,這樣一生一世沐浴在他溫柔的靛藍眸光中,會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但他在她耳邊癡迷的低喚,在教她心醉之際,也教她心驚。
王妃?王后?在那纏綿悱惻的一刻,她當真忘了他的特殊身份,忘了他所肩負的重任。她怎能讓安特洛因她而背棄對他國家應盡的職責?
他那憤懣的聲音,現在想起,仍令她心淌血,就是因為這樣,她不能答應他的求婚,她,季白雪,不過是一個二流大學的畢業生,一無所有、一無所長,怎能和從小就受著貴族教育的安特洛並肩作戰?她只會拖累他。
他在她耳邊親暱的低喚,喚醒了她的恐懼,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像當安特洛因為她,而被他的人民唾棄之際,他會拿什麼樣的怨悔眼光來看她?
安特洛不會曉得昨夜在他轉身背向她的剎那,她的淚水已滾落腮邊,她不敢讓任何人聽到她哭泣的聲音,只能把臉深深埋進枕頭裡,再狠狠放聲大哭。
「季小姐,機場到了。」
身旁的單調聲音把她漫遊的心神驟然拉回,季白雪隨著護送的幾位侍官無言地往機場入口走去。
一個拿著過多行李的婦人匆忙地奔來,一個沒注意竟與其中一位侍官擦身而過,直直撞上季白雪。
「對不起!」那婦人來不及管散了一地的行李,連忙扶起季白雪。「對不起,我撞到你了。」
「沒關係,不要……」季白雪突然感到腰際傳來被硬物一戳的感覺。
「季小姐,怎麼了?」其中一個侍官發現季白雪臉色有異。
那婦人驟然一揚腳,地上其中一隻行李包登時被踢開來,裡面如石灰般的粉末隨即如飛霧似飄浮成一片。未等一切塵埃落定,侍官們便看到那婦人拉著季白雪登上一部藍色的跑車,揚長而去。
「慢著,別跑!」
侍官們立即開車急起直追,不一會兒便緊追跑車之後,經過半個小時的爭車搶道,終於順利地截住那部藍色的跑車。
「出來!都給我出來。」
侍官們氣急敗壞地把跑車內的人一個個揪出來,但看到自車內出來的幾個人竟沒有東方面孔,不禁傻了眼。
更教他們張口結舌的是,在機場所見的兩個身影,竟是兩個男人穿著與那婦人及季白雪所穿衣服類似的女裝。
到這種地步,他們也只能啞口無言地瞪視著眼前這群一臉無辜的人妖。
這麼說來,他們追錯車了。侍官們個個瞠目相看,不約而同驚懼地想,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季白雪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1:32
第七章
當那細白的粉末在機場入口飛揚成一片時,季白雪被身旁的婦人自地上猛力拉起,迅雷般地閃躲於旁邊的大柱之後。那重重抵在後腰的槍警告著她不准出聲,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護送她的侍官們追著誘餌的跑車,越追越遠。
「很好!」那婦人在她耳後低沉地說。「現在就乖乖往前走,保持正常。」
季白雪屏住氣息,咬牙讓婦人推擁著她往前走去,一部黑色的林肯轎車像幽靈般無聲地滑過來,停在她們面前。
「進去!」那婦人迅捷地打開車門,將季白雪推了進去。
「哼哼!小姑娘,又見面了。相信你的語文能力應該有進步才是。」一個充滿肅殺的陰沉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這聲音……季白雪心猛地一懍,她完了!是班尼。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怎麼一點辨識能力都沒有?」
安特洛在氣派典雅的辦公室內,怒不可遏地來回踱步著,低頭站在他面前一排任務失敗的侍官們均屏息噤聲。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安特洛眉心深鎖地看著侍官一個個悄然退出,不由得沉重地吐了一口氣,事情既已發生,再如何責備下人也是枉然,不如想個對策把人救回來才是。
一陣叩門聲在剛剛關上的房門響起。
「進來!」他煩躁地喊。
「殿下!」進來的是溫瑟,他定定看著安特洛。「請原諒我多言,我從來沒見過殿下如此大發雷霆過。」
「是……是嗎?」經溫瑟這一提醒,安特洛驚覺自己的行為是太露骨了。
「再過兩星期,殿下,就是您和布莉姬公主的訂婚禮。」
「沒錯!」他神色木然地回答,腦海不禁浮現出一張綻著純真甜美笑靨的嬌媚臉龐,那是他的中國娃娃。
看著安特洛坐立不安的樣子,溫瑟的心頭不禁蒙上一層陰影,打從那次深夜的人車追逐裡,他就發現安特洛對季白雪這個東方娃娃有著特別的情愫,當時的他只希望是自己臆測錯誤。
在與季白雪相處的兩個月裡,溫瑟發現這個清靈甜美,帶著東方嫵媚的年輕女孩的確讓人無法不愛,但是,現實的政治問題不能讓身為一國儲君的安特洛不去正視,安特洛本身應該清楚這一點。
「殿下,恕我直言,現在您應該要為訂婚禮準備,而不是擔心這宗綁架案。」
安特洛的嘴角歪斜地揚起。「你是教我放著小雪的安危而不管嗎?」
小雪?溫瑟心底在搖頭,看安特洛的神情,顯然沒發覺自己對季白雪所用的暱稱,這不是皇室對外人應用的稱呼,也不是安特洛殿下該有的態度。
這樣一來,他著實為眼前的儲君擔心,不知安特洛有沒有發現那種對季白雪超乎常態的愛戀?
為了瞭解安特洛與季白雪之間情感的存在,他曾在季白雪面前有意無意地刺探,而那個少不更事的東方女孩顯然情竇未開。
他當時雖同情安特洛的一廂情願,但也感到放心,更是安心地看見在後來的一個月裡安特洛在季白雪的房間絕跡。
總以為天下太平,怎知季白雪一出狀況,安特洛整個人就不對勁了。
「季小姐的事我可以私下盡力追查。」溫瑟小心地看著安特洛逐漸陰沉的臉色。「殿下,您就……」
「放著小雪不管……」安特洛失神地喃喃自語了幾秒鐘。「行嗎?」
「殿下!」溫瑟定定看了安特洛好一會兒,安慰地說。「我想,卓納斯公爵一旦發現東西已經不在季小姐身上時,就會放她走的,留住季小姐,對他並沒有什麼用處。」
「溫瑟,」安特洛糾結的眉心,並沒有因他的話而顯得舒坦些。「控制住小雪的,並不是卓納斯呀!」
溫瑟的臉色猛地一變,眼瞳也跟著沉鬱起來。
他完全明白安特洛的意思,卓納斯不用知道有沒有季白雪的存在,是心狠手辣的班尼掌握季白雪的生死,以班尼的殘忍心性來看,就算他知道了那些重要文件不在季白雪身上,也可能不會讓季白雪有活命的機會。
「所以,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溫瑟。」
這是溫瑟第一次,在安特洛靛藍的眼眸底看到為一名女子,而掩藏不住的沉痛與躁鬱。
這是在郊區一幢農舍裡的地窖。
季白雪不知自己被囚禁在這裡已經幾天了,望著高出她幾倍的小窗從亮到暗,從暗至亮,那是她眼前僅有的光源。
她緊拉住身上單薄的衣衫,抖縮在一角,在這漸入深秋的天氣,又是無一長物的地窖,空氣冰冷得令季白雪神經麻木,兩眼也因久未進食而暈眩著,不曉得對方為什麼還遲遲未對她下手。
班尼把她抓來,置之不理地拘禁在這裡實在毫無道理,難道……季白雪感到一股森寒猛刺背脊,凍得她難以呼吸,難道班尼知道那藏著重要文件的膠囊已經不在她體內?
不!不可能。安特洛曾告訴過她,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再說,就算班尼知道膠囊不在她身上,卻還攔截她,將她禁錮在這裡……這……說不過去,還是……
季白雪心驟然一縮,難道班尼認為她知道安特洛的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要拷問她?或者藉此要挾安特洛?
想到這裡,季白雪不禁感到好笑,班尼要真這麼做的話,還真愚不可及。但是,繼而一想,若班尼果真這麼認為,他肯定會不擇手段,極盡殘酷之手段來逼自己就範。
要是班尼真的這麼認為,他會怎麼做呢?而安特洛!安特洛會來救她嗎?就像上回那樣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搶回來。但是,安特洛會知道她在這裡嗎?恍惚間,班尼陰森的冷笑似乎夾雜在安特洛溫柔的低語中,在地窖中迴盪起來,季白雪不禁毛骨悚然。
「班尼,到底要怎麼處置那個中國妞?老把她擱在那裡也不是辦法。」
「還沒死嗎?」班尼在自己的華宅中啜飲著美酒,聲音冷淡地問。
「不曉得東方人的命是不是比較硬,她還活得好得很哩!」
班尼鄙夷地冷哼了一聲。「上回就是因為你們的粗心大意,讓她逃了,害得我這回不得不多加小心,懷特斯那兒的情況如何?」
「懷特斯說他的診所附近有很多便衣警察一天二十四小時徘徊不去。」
「都是你們這些誤事的傢伙。」班尼的火氣似乎上來了。「害得我的計劃受到阻礙,懷特斯沒辦法動刀。」班尼似乎想到什麼沉思了一下。「好吧!你們兩個,馬上把中國妞換到另一個地方,明天,不管怎樣,明天就叫懷特斯動手。」
「要動手了?」
「還是早點解決好,免得夜長夢多。你們兩個聽好,要是又讓那中國妞逃了,唯你們是問。」
這兩個接受命令的砮嘍相覦了一眼,看樣子,警方又要為一件新增的案件大傷腦筋了。
「殿下!」溫瑟快步地推門而入後才發現自己的莽撞,立即向安特洛行禮。
「有消息了嗎?」安特洛立即自洛可可式座椅上彈跳而起,臉上淨是期盼。
「不!」溫瑟歉然地低下頭。「我們盡力追查的結果,是那天的確是看到一個東方女孩和一個婦人走在一起,後來女孩進了一部轎車,那婦人卻不見了。」安特洛頹喪地坐下來。「這和你昨天告訴我的沒兩樣。」
「殿下……」溫瑟欲言又止地望著安特洛。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溫瑟。」安特洛斜靠著椅子,撫著面額,瞥向窗外。「對於這個綁架案,我應該束手不管,應該專心應付訂婚禮的事宜。」
溫瑟沉默地看著他。
「可是……」安特洛像是要為自己的態度辯解似地。「我既然答應小雪要讓她安全回到台灣,我就該信守諾言。」
「殿下!」溫瑟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不知殿下有沒有發覺,殿下總是稱呼季小姐為小雪,這是季小姐的暱名嗎?」
「……」安特洛臉色微微一變,默不作聲。
「我知道季小姐對殿下也總直呼您的名諱。」溫瑟的聲音沉靜一如長者的語重心長。「但是季小姐來自民主國家,所以比較不拘小節,而殿下也不曾介意,但是這些應該都過去了吧?」
我們散了!我不要當你的妃子!我寧可回去台灣當個平凡的上班族!
季白雪淒迷的話語驟然響起,安特洛似是被刺痛般地閉上眼睛。
「殿下!」溫瑟低下眼光,不忍面對安特洛必須壓制感情的苦楚。「我是來向您報告,布莉姬公主突然來訪,現在正在陽光室裡。」
「什麼?」安特洛的語氣有著強掩的無精打采。「噢!知道了。」
見安特洛仍毫無動靜地坐著,溫瑟不禁著急起來。「殿下!」
安特洛深吸了一口氣。「能不能先讓我靜一靜?溫瑟,先替我招呼一下布莉姬公主吧!」
「殿下,這樣不太……」溫瑟原覺不妥,但安特洛失神的模樣讓布莉姬公主看了更不好。「是!殿下。」
不知殿下有沒有發覺,殿下總是稱呼季小姐為小雪,這是季小姐的暱名嗎?
溫瑟的話語在安特洛腦中激盪著,他的心在隱隱作痛著,忠心的溫瑟怎會明白季白雪在他心中的地位。驀地,他看到鑲在藍天上的雲朵似有似無地聚集起來,像一堆堆純淨的白雪……
我叫季白雪,大家都叫我小雪。
那清脆開朗的聲音似乎回到他的耳畔,接著是那對清澈靈秀的鳳眼,在那耀眼的陽光裡,安特洛彷彿看到那被繃帶團團裹住的小臉,正對他俏皮地吐著粉紅色的舌頭。
而她依偎在他懷中的親暱低喚。那嬌怯的聲音,羞澀的神態,至今想來,仍教他癡醉不已。
然而,每每想到此刻落在班尼手上的季白雪不知受到怎樣的對待,如今是生是死仍是無從得知,安特洛就感到心不斷地受到煎熬。
她究竟在哪裡?他還有機會再見到她嗎?
安特洛頓感腦中一片空白,不寒而慄。
「溫瑟伯爵,好久不見了!」
當溫瑟打開門,在這灑滿陽光的溫室裡,看見一個轉過身來,背著光的倩影,尚未看清輪廓,便聽到銀鈴似的聲音在空氣中優雅地迴盪著。
「布莉姬公主!」溫瑟從容地走過去,輕捧她舉起的纖手,吻了一下。「抱歉!安特洛殿下要晚一點才能過來。」
「所以你就代替他來招呼我了?」身著便裝的布莉姬公主笑容可掬地說。
「請公主見諒。」溫瑟微微頷首地說。
「那就坐下來陪我喝杯茶吧!」她落落大方地指著對面的座椅說。「自從弗德烈王子過世後,就沒看過你再賽車了。」
「再精彩刺激的遊戲少了好夥伴,就像是美麗的寶石有了奇大無比的裂痕一樣教人遺憾。」
「說得是!」布莉姬公主啜了口茶。「以前看你們賽車是我最大的樂趣,要不是父王反對,我也會成為一位優秀的賽車手。」
溫瑟笑笑,沒作聲,眼前這位公主是鄰國國王唯一的愛女,凡具危險性的事情,布莉姬公主都會被保持距離的。
「對了!公主這次怎麼會決定臨時來這裡呢?」
「你怎麼知道我是臨時來的?」
「公主看來行裝簡單,而且我到現在還沒看到公主的隨從呢!」
「溫瑟伯爵,你真聰明!」布莉姬公主讚揚地笑笑。
「沙國王恐怕還不曉得公主在這裡吧?」溫瑟微笑地說。
「我留了信。」布莉姬公主輕吐了口氣。「其實,我想在訂婚之前,來看看幾年末見的未婚夫,應該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禮俗上這樣是不行……」
「我知道!」布莉姬公主慧黠地笑了起來。「可是都要二十一世紀了,古老的禮俗也要摻點現代的作風才不會落伍呀!」
溫瑟再次笑而不答,這場政治婚姻是兩個君王的意思,身為下人的他是無法置喙,何況一位是未來的國王,而另一位是未來的女王,這樣的聯姻,任誰來評斷都會說是完美的珠連璧合。
「而且,我聽說安特洛王子藏了個東方情人在宮中……」布莉姬公主試探性地說著。
「不!」這下子溫瑟可著慌了。「公主,這不是真的,您不能相信!」
布莉姬公主正要出聲,陽光室的門突然霍地一開。
「溫瑟!」
推門而入的是安特洛王子,他似乎沒發現布莉姬公主的在場,直接衝到溫瑟面前,伸手奪下溫瑟手中的杯碟,隨意擱在茶几上。
「溫瑟!」安特洛靛藍的雙眼在發亮,手緊抓著一隻牛皮紙袋。「那文件已經……」
「殿下!」溫瑟急忙喊了一聲,對他使了個眼色。「布莉姬公主已經等您很久了。」
「噢!」安特洛會意過來,轉身走過去,執起布莉姬公主的纖手,輕輕一吻。「公主,歡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原諒。」
「別客氣,我是私人拜訪。」她打量著未婚夫。「你好像很忙。」
「是!我是因為……」
安特洛看著小自己三歲的未婚妻,在這樣的陽光下,那金色的頭髮就像陽光般燦爛,如青草般的綠眸寫著慧黠,模特兒的身材更把她襯得像芭比娃娃,但較芭比娃娃更具優雅的氣質,眼前的人兒,是不折不扣的公主。
然而,在安特洛腦海卻飄著另一個曼妙的身影,那黑緞似的長髮,幽黑不見底的鳳眸,純真無邪的笑靨,總牽動著他內心最深處的情弦。在這剎那間,他突然有了要對布莉姬公主說明真相的衝動。
「公主!」他鼓起勇氣,想一吐為快。「很抱歉,我不能……」
「殿下是說——」溫瑟瞥見安特洛眼神的凝重,立感氣氛的不對,連忙打斷。「最近因為有宗綁架案很棘手,所以沒有盡到招待公主的責任,抱歉得很。」「綁架案?」布莉姬公主顯然感到十分有興趣。「安特洛殿下,我不曉得您在協助治安的工作,真了不起!剛說有消息,不是嗎?」
「呃,是的。」安特洛看了溫瑟一眼,錯愕地回答。
「那麼你們繼續好了,我不打擾。」布莉姬公主說著,便轉身要走出去。
「布莉姬公主,您要上哪兒?」溫瑟連忙問道。
「既然來了,我就去拜訪國王和王后陛下……」
「那……那麼……」安特洛頓了頓,看著布莉姬公主。「請別告訴他們有關綁票案的事。」
「哦?陛下他們都還不知道?」布莉姬公主訝異地揚起眉毛問。
「嗯……」安特洛帶著囁嚅說。「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布莉姬公主點點頭,綠眸突然閃過一絲狡黠的光采。「這樣好了,讓我參加這件綁票案的緝捕,我的嘴巴就會緊得像拉鏈一樣。」
「不行!」安特洛和溫瑟異口同聲地喊。
布莉姬公主無所謂地聳聳肩,轉身就走。「我看,我還是快去晉見國王陛下好了。」
「等等!」安特洛和溫瑟又異口同聲地喊。
布莉姬公主勝券在握地停住,回眼瞟著眼前兩個男人,等待著。
安特洛和溫瑟猶豫了良久,彼此交換了個眼色,終於對布莉姬公主點頭。
背對布莉姬公主勝利的歡呼,安特洛和溫瑟有了相同的決定。
「喂——你們不能把我鎖在這裡呀——」
布莉姬公主氣急敗壞地拍著門大喊,她恨這兩個說話不算話的男人。她恨自己居然笨得讓他們騙到這個位於二樓的書房裡。
這個書房似乎設有隔音裝備,不論她是如何吵鬧喧嚷,就是沒人來開門,這扇笨重的門任她怎麼踢踹摔打,仍舊文風不動。
哼!布莉姬公主插著腰,狠狠瞪視著毫無反應的房門,平日教養有方的優雅在此刻全無影無蹤,那兩個臭男人!想要就此擺脫她,沒那麼簡單。
她茵綠如草的眼眸驟然地靈活一轉,視線穩穩停在那落地窗台上,嘴角不禁露出貓樣般的微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1:56
第八章
安特洛將書房的門一鎖,將鑰匙握在手中,與溫瑟心有靈犀地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大大吐了一口氣。
布莉姬公主是鄰國沙國王的獨生女兒,也是未來的女王,剛過完二十四歲的生日。雖然平日沙國王對她管教甚嚴,但生性活潑好動的她,卻不是宮廷裡刻板的教條所能束縛得住的。
公主那種時而溫雅,時而刁鑽遠近馳名的個性,安特洛和溫瑟雖然明白,但由於相處機會不多,瞭解不深,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領教了。
「殿下,溫瑟爵爺。」一位侍從官見他們而人緊靠著書房的門邊,便走過來行禮。「對不起,殿下,陛下有請。」
「噢!」安特洛怔了怔,看了溫瑟一眼。「好,我馬上去。」
突然,書房的門上傳來幾聲悶悶的「砰!砰」。
「你好好在這裡守著。」安特洛吩咐眼現訝異之色的侍從官。「不准任何人靠近,知道嗎?」
「是,殿下!」
「不管裡面的聲音有多大,絕對不能開門。」安特洛繼續命令道。
「是,殿下!」
安特洛對溫瑟使個眼色,兩人並肩往外走去。
「太好了!」溫瑟興奮地說。「這份具體的名單和簽署的證據終於到手了。真是荒謬,他們居然把這種叛逆的行為稱做『愛國者遊戲』。」
「我拿著這文件去見父王。」安特洛飛快地囑咐。「等父王首肯,就馬上進行逮捕卓納斯的工作,你就在車苑裡等我,隨後在你車上會合。」
「是,殿下!」
「好好派人看住班尼,只要卓納斯一被逮捕,班尼一定會有所行動。只要班尼一行動……」
便能知道季白雪的下落了。溫瑟看著安特洛猝然陰鬱地抿住嘴,內心不由得輕聲替他接下去,已經好幾天過去了,季白雪仍生死未卜,溫瑟想起那東方女孩嬌甜純真的笑靨,明白安特洛的驟然住口是害怕來不及救出季白雪的後果。
那將會是極悲慘淒涼的景象,溫瑟為那預見的景象感到頭皮發麻。
「那麼殿下,我就在車苑裡等您。」他只能這樣不動聲色地對安特洛說。
「父王,母后。」
安特洛一走進寢官,便走上前吻了吻父親的手,又吻了吻母親的頰。
「安特洛。」薩莫亞二世慈愛地看著這個僅存的兒子。「聽說最近你出了一趟國?」
「噢!是的。」安特洛漫聲回答。「只是突然想出去散散心。」
「還帶了個東方娃娃回來。」王后帶著憂心在旁道。
「父王、母后!」安特洛欲言又止地看了父母好一會兒。「沒有這回事。」
薩莫亞二世一瞬也不瞬地盯視著兒子靛藍的眼瞳。「沒有就好。」
「我是說……」他陡下決心的眼神在重新面對父母的剎那軟化了。「沒事。」
「因為這個謠言傳得很厲害,孩子。」王后歎了口氣說。「而你訂婚在即,我們都不希望你的婚事受到這個無謂的謠言影響。」
「這個謠傳已經弄得民心大動,要是沙國王相信了這個謠言,這有失國體呀!」薩莫亞二世語重心長地道。
「是!」安特洛低下頭,遮掩了鬱鬱蹙起的眉心,緩緩地說。「我會向沙國王澄清這件事。」
「很好!」薩莫亞二世點點頭。「我找你來,就這件事;既然是謠言,我和你母后就放心了,不過,最好要查明這中傷者的用意。」
安特洛沉默了好一會兒,抬起頭望著父親。「父王,我這裡有份文件,想請父王過目一下。」
當溫瑟在自己AlfaRomeo的駕駛座裡,等著安特洛的出現時,旁座的門打開了,他不禁搖頭,安特洛為了要救季白雪,動作之迅速著實令人訝異。
「殿下,這麼快就……」他的話在轉頭看去時倏地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倒抽一口冷氣。
「不認得我了?」布莉姬回復了身為公主該有的優雅,臉上的淺笑盈盈動人,但手中的袖珍手槍卻洋溢著肅殺之氣。
溫瑟想擠出一絲笑容,但面頰似乎瞬間變得僵硬了。
「難怪我那些美國朋友告訴我,別相信男人太輕易的承諾。」她的笑容嬌媚,但那支袖珍的槍管卻始終對準溫瑟的心臟。
「公……公主,別開這種玩笑了。」溫瑟總算恢復鎮定。「這……這槍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布莉姬公主沒有回答他,只一徑拿著那把看來頗具殺傷力的小槍對準他。
她究竟是怎樣離開門窗深鎖的書房呢?溫瑟的腦中不由得發出一連串的問號,但是當他的目光被一條從二樓飄揚至地的條狀物所吸引時,謎底也解開了。
在麗日下,溫瑟可以看到露台上窗欞破碎的閃光,而從那個條狀物的花色看來,他可以斷定是落地窗邊不幸的簾幔。
「溫瑟!」
安特洛急急衝進這部等他已久的AlfaRomeo,興奮地坐穩綁上安全帶。
「我們快走吧!」他催著溫瑟發動車子。「禁衛軍已經朝卓納斯的領地出發,他的『愛國者遊戲』就要接近尾聲了。」
車子咻地駛出了皇宮,安特洛一路看著呼嘯而過的景色,靛藍的眼眸此刻顯得深沉憂鬱,寂靜在空氣中不安地瀰漫著。
「溫瑟!」久久,凝望窗外的安特洛又開口了,絲毫沒有懷疑溫瑟保持沉默的原因。「等這一切都結束後,我想我必須向布莉姬公主坦承一切。」
「啊?!」溫瑟張嘴要說什麼,卻臨時又將滾到舌尖的話嚥了回去。
「不管小雪怎麼想……」安特洛想到生死未卜的季白雪,心就抽搐得痛不可言。「要是小雪答應,我要用盡這一生來愛她。」他的聲音不由得哽咽起來。「殿……殿下……」溫瑟邊為安特洛對季白雪的深情而動容,邊也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小雪……」
安特洛似猶未覺地低聲喚著,他不敢往壞的方面想,怕的是自己會承受不住那種幻想的折磨,怕的是壞的結果都會成真!
隨著窗外掠過的景物,與季白雪纏綿繾綣的甜蜜反覆在安特洛眼前重現。
「你說,這個小雪是不是你的東方情人?」
一個甜媚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在安特洛耳畔響起,在他意識到怎麼回事以前,那把小巧的手槍已經指著他的頸動脈了。
「不!公主殿下,住手。」正握著方向盤的溫瑟著急大喊。
在後座的布莉姬公主見轉過頭來的安特洛眼角濕潤,不禁怔了怔。
「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要問。「你很愛那個小雪嗎?是她怎麼了嗎?」
「公主。」溫瑟連忙輕喊。「請別問,好嗎?」
「不行!」布莉姬公主卻猛搖頭。「我一定要弄清楚。安特洛殿下是要和我訂婚的人,而他卻有了別的愛人,這不行!」
「公主——」溫瑟的語氣是懇求的。
安特洛卻對眼前視若無睹似地把目光調回窗外,默不作聲。
「安特洛殿下。」布莉姬公主用槍戳戳他的頸項,語氣蠻橫。「回答我,不然我就開槍。」
溫瑟登時臉色大變,簡直要驚叫起來,車子卻在急速前進中,他無法伸手阻止布莉姬公主對安特洛的任何傷害。
「不行,公主殿下,千萬不能!」溫瑟只能從後視鏡匆匆望一眼,焦急地喊著,腳已本能緩緩踩在煞車上了。
「我數到三,回答我!」布莉姬公主不理會溫瑟,逕對木然的安特洛喊。「一,二,三!」
「不——」
伴著溫瑟的狂呼及刺耳的煞車聲,是一聲「砰」,這部嶄新的AlfaRomeo也在車道上歪扭地往前滑行了幾十公尺後,終於停下來。幸虧已經駛出市區,否則車禍的後果不堪想像。
溫瑟白著臉,喘著差點喘不過來的氣,幾乎沒有勇氣向旁座看去,但他必須強迫自己轉過頭去……
當他的目光惶恐地朝旁座望去後,登時傻了眼,只愣愣地看著布莉姬公主晃著手中小槍打出來的小旗,上面寫著「VIVA」,而安特洛則訝異地露出歪斜的一笑,儘管眼底仍是一片憂慮的藍。
「萬歲!」布莉姬公主露齒笑著搖旗揮喊。
「公主,你……」
溫瑟本有一肚子的怒氣要發作,但見布莉姬公主露出「我們扯平了!」的慧黠神情,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難道這種美式笑話就是布莉姬公主留學美國四年的成果,溫瑟內心搖頭苦笑,唉!真是個頑皮的公主。
安特洛也不由得笑了好一會兒,才靜靜地說:「溫瑟,開車吧!」
溫瑟點點頭,再度啟動引擎,安特洛牽掛季白雪的心,只有他知道。
「看來這次就不用麻醉劑了。」
懷特斯喃喃自語地拿起一把手術刀,朝被架在十字樁上的季白雪的胸前舞弄著。「這回我可要將這把刀的功用發揮到淋漓盡致之處……」
季白雪的體力已經到了極差的地步,然而,思維卻較平日清醒許多。
在這樣腦筋仍舊清楚之至的情況下,眼見自己像耶穌受難似被滑稽地綁在十字木樁上,那種要面對慘死的恐懼,更是無可遏制地流貫於全身。
倘若這一刀就讓她斃命,那倒也痛快,然而,看眼前這個持著手術刀,一臉邪笑的男人,季白雪明白,那個神情就像貓玩弄老鼠一樣,並不一口吃掉,是有一下、沒一下,將老鼠玩弄到死為止。
這是遭受極盡侮辱的死法。然而,有誰知道她在這裡,就要這樣慘死而去?
季白雪絕望地想到安特洛,不!隨即又否定這個不可能的希望。
不!她想起了那夜的纏綿之後,安特洛冷然的離去,此時的他一定鑼鼓喧天地準備著與鄰國公主訂婚的事宜,怎會想到她被班尼劫持在這裡?
再說,他和自己已沒瓜葛了,沒有理由在要訂婚的前夕這樣為她出生入死。
何況,這幫人正計劃著要顫覆安特洛,若他真來救她,又不知道會造成怎樣的謠言來中傷他。
就這樣為他而死嗎?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後悔的感覺。
小雪……我的王妃,我的王后,我的愛……
望著懷特斯手中那把銳利無比的手術刀一寸寸地朝自己的前胸移近,季白雪原本駭懼至極的心驀地平靜下來,安特洛極盡溫柔的聲音縈迴在她耳畔,那深邃的靛藍凝視在她腦海清晰浮現。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保證?
是的!OK。她輕輕合上眼,無聲地回答。
「你說什麼?」班尼握著電話跳了起來。「不可能!『愛國者遊戲』怎麼會被禁衛軍知道?!」
對方仍在說著,班尼已經拋下電話,緊張地朝窗外望去,所見一切仍如平常一般,他不禁微微鬆了口氣,還沒發現異狀。
卓納斯公爵已經被禁衛軍抓住,「愛國者遊戲」這個計劃東窗事發。可見那個在中國妞體內的膠囊早就被取出了。班尼咬牙切齒地瞪視著蒼茫的窗外,他真笨,竟然沒有及早發現這個可能性。早知如此,就應該在那丫頭還全身是傷時,把她搶過來。
當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茶几上一瓶維他命時,班尼猛地想起,當那個中國妞再度被他從機場劫持過來後,懷特斯的診所幾乎立刻就有了警局不斷巡查,難道這是針對中國妞而來的嗎?
按理說,安特洛一定是把膠囊拿到手後,才會讓她回台灣。所以在這中國妞落到他手裡時,安特洛不理不睬才是正常的態度,而安特洛卻這樣不動聲色,又緊鑼密鼓在懷特斯的診所明是治安巡邏,暗為守株待兔。
班尼不覺往座椅一靠,燃上一支雪茄,細細推敲著,安特洛這樣做的用意究竟是?會是對卓納斯公爵的計劃故佈疑陣?
不!班尼立即拋開這個想法,安特洛拿到那東西,就不應該會再有什麼顧忌,再說,算算將裡面的底片沖洗放大所花費的時日,也差不多是時候,所以不像是安特洛在耍把戲。
倏地,班尼灰冷的瞳孔乍亮,難道……難道他所傳播出去,鬧得人心鼎沸的謠言是真的?安特洛對那個中國妞情有所鍾?
想到這裡,班尼不由得冷冷地嘿嘿笑了起來,散漫地噴了口煙,安特洛這個花心殿下對女人還真不浪費半點時間。
算算這位殿下從台灣跳機到現在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了這麼個紅粉知己。然後,再娶鄰國的布莉姬公主,安特洛殿下這個享齊人之福的算盤打得可真精!
班尼將燃到一半的雪茄丟進煙灰缸,站起身來,順手整整身上量身訂做的西服,這個中國妞……對了!不知道懷特斯是不是已經將她解決了?
他立即拿起行動電話,撥了幾個號碼。
「哈砮?」電話接通了。
「那個中國妞解決了沒有?」班尼一面說著電話,一面拿起望遠鏡看著街上。
在這個平和的小鎮街道上,除了三三兩兩停在路邊的車輛外,就是一個中年男人在溜狗,一對情侶在大庭廣眾之下親熱擁吻,還有一個買菜的家庭主婦牽著孩子過馬路,而這些都有可能是便衣改裝的。
「班尼,懷特斯發神經了。他開個刀,卻拖延了半天,現下又還替那個中國妞打營養劑,說什麼要聽到死前的慘叫才是淒美——」
班尼並沒有興趣聽那麼多,一聽到季白雪還活著,便立即打斷。「好了,我馬上過去,別再廢話了。叫懷特斯暫時先住手,等我過去,還有注意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
嘿嘿!班尼擠滿橫肉的臉上再度現出寒氣逼人的笑意,想不到這個中國妞會成為他的護身符,雖然沒有辦法百分之百證明這個想法的真實性,不過,還是值得一試。
安特洛把卓納斯公爵弄垮,並不代表他班尼也走投無路,至少他手中還有季白雪這張牌可以和安特洛賭一賭、搏一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2:19
第九章
在離班尼住宅不遠的一個轉角處,一部AlfaRomeo在靜靜候著。
在駕駛座上的溫瑟從竊聽器上聽到方才班尼和他的砮嘍的整段對話,心驚地把眼光投向坐在旁邊的安特洛。
只見安特洛的神情依然沉重,但糾結已久的眉心似乎舒緩了些許,溫瑟明白安特洛的心在為季白雪所經歷的苦難而疼著、痛著。
「你們所說的綁票案,這個中國妞就是小雪嗎?」布莉姬忍不住輕聲問。
溫瑟反射性地對她揚起手,示意噤聲,完全忘了上下之別的宮廷禮節,而安特洛置若罔聞,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前方。
忽然,從班尼家駛出一輛車——那是班尼的Volvo座車,安特洛及溫瑟立即神色一緊,連坐在後面的布莉姬也不覺屏住氣息。
在Volvo徑直往前駛出小鎮的當兒,AlfaRomeo已經悄悄地遠跟在後面。
在這越走越偏僻的山路上,Volvo仍還毫不遲疑地前進著,眼見這條山路只有AlfaRomeo跟在後面,溫瑟不敢跟近,只在五十公尺以外的距離遠遠跟著。
車子轉過一個山拗後,他們訝異地看到班尼所駛的那部Volvo停在一棵樹下,一時間,他們面面相覷,猶豫著是不是該將車開上前去。
「開過去看看吧!」安特洛想了想,吩咐溫瑟道。
溫瑟懷著小心忐忑的心,謹慎地踩下油門。
「那個男人好奇怪!」布莉姬不解地皺起眉頭。「為什麼要把車停在前後皆空的樹下?」
可不是嗎?前座的兩個男子都同意她的話,班尼突然將他那輛擦得閃亮耀目的Volvo停在一棵古老的松樹下,眼前除了一條順著斜坡沿伸而上的公路,在這附近連間小茅屋都沒看見,難道班尼把季白雪藏在地底下了?
AlfaRomeo警醒地在Volvo附近緩緩停了下來。車上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打開車門。
「請你留在車上。」溫瑟及時阻止了要開車門的布莉姬。「公主。」
「為什麼?」她瞪著茵綠的大眼,噘起嘴不滿地問。
「女人還是留在車上比較安全。」見安特洛已沉默地關上車門,溫瑟匆匆拋下這句話,便連忙鑽出車外,跟上安特洛。
「豈有此理!」布莉姬不服氣地看著那兩個高大的身影謹慎地朝樹下的Volvo移近。「怎麼能讓這兩個臭男人如此藐視女人的能力。」
她悄悄潛下車,眨眨眼瞄著安特洛和溫瑟繞著樹下那部似乎空無一人的車子打轉,不由得趴靠著車頂,百無聊賴地讀秒數,瞧他們幾時會放棄眼前這個看來完全沒有結果的追查。
布莉姬忍住幾個呵欠,瞟著一部載滿蘋果的馬車悠閒地拖著腳步從面前走過。見漸西的夕陽餘暉灑在那駕馬車的農夫肩上,她才發現原來時間已晚了。在安特洛的日光室裡喝茶是還不到幾小時的事,現在回想起來,彷彿已經過了很久。
「你們要轉到什麼時候?」看著那行動緩慢的馬車彎過山拗,布莉姬忍不住走過去,對空無一人的Volvo張望了一下。「找到車主問,下一步該怎麼走了嗎?」
溫瑟頹喪地看了布莉姬一眼,儘管她言語充滿譏諷,但卻是屬實,眼前除了一部毫無線索的空車外,什麼頭緒也沒有。
「殿下。」溫瑟轉頭看著猶未死心,仍四下尋找蛛絲馬跡的安特洛,不禁深感傀疚。「班尼一定是故意把車留在這裡故佈疑陣,抱歉,我還是讓他發現我們在跟蹤他。」
安特洛極力掩飾著臉上的失望,眼光仍緊緊搜索著眼前這部被棄置的空車,久久不捨離開。
想到就這樣失去追蹤季白雪下落的一絲希望,他頓時感到被推到冰谷底似地,心中一片淒愴。
幾分鐘後,他終於放棄地歎息。「我們走吧!」
他們一行三人默默回到車上,溫瑟更是傀疚得無法出聲,甚至不敢轉頭去面對安特洛臉上痛不欲生的失望。
班尼究竟是怎麼憑空消失於無形?這簡直教人無法明白。安特洛靠著車窗,視若無睹地看著AlfaRomeo超過踽踽而行的馬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灰暗,甚至連天邊絢爛的彩霞似乎都背負著烏雲而沉重起來。
「咦?」布莉姬的聲音驟然響起,卻引不起前座兩個陷入頹喪男人的注意。「好奇怪,剛剛那馬車上明明有兩個人,怎麼現在只剩下一個老公公了?」
滿胸滿懷充塞著悲淒苦澀的安特洛,無心地聽到溫瑟的聲音有氣無力地響起。「那當然是有人搭便……」
他的眼睛抖然一亮,轉頭朝溫瑟看去,後者也住了口,驚醒似地望向他。
「那馬車。」安特洛急急低喊。「溫瑟,快倒車!」
「是,殿下!」
溫瑟的話才剛說完,車子已經往後倒走與馬車同行。
「對不起!」溫瑟將車放緩,按下車窗,對駕車的老人喊。「請問剛剛跟您一起的人,是您的助手嗎?」
「啊?噢!那個人。」老人說話極緩,不過聲量卻很大。「是個過路人,要我載他一程,瞧!他還拿他的好外套跟我換。」
安特洛的心猛地一提,那件帶著黑白條紋的外套正是與前一刻駕著Volvo的班尼穿在身上的相同。
只聽那老人繼續道:「多好的人!看見我的外套又破又舊,就跟我換……」
「請問他在哪裡下車的?」溫瑟迫不及待地問。
「他說不能告訴別人他在剛才那條小路下去,因為有壞人在追他,所以你們也保證不能告訴別人。」
聽著老人如此說溜了嘴,仍然煞有介事地替班尼保密,溫瑟忍俊不住地看了安特洛一眼,後者只凝神傾聽著每個字,似乎忘了有笑這回事,而布莉姬早搗著嘴偷笑了起來。
「謝謝!」
溫瑟對那老人頷首,將車緩緩倒行,眼睛也忙著注意起路旁的動靜,安特洛更是不放過所經之處的一草一木。
「溫瑟。」不多久,安特洛驟然興奮輕呼。「停車!看到那條小路了嗎?」
溫瑟順著安特洛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條十分隱密的羊腸小徑,接著,關車門的聲音倏地響起,轉頭一看,安特洛已經下車往那方向走去,溫瑟連忙打開車門,隨即跟上。
這條小路為叢生的林木雜草所掩蓋住,若非適才那老人說出,加上安特洛滴水不漏地尋找,一時間,要找出這樣的小道,恐怕十分不容易。
小徑是從山坡上的道路旁蜿蜒而下,陡峭難行,但是安特洛卻如履平地似地走得很快、很急,走在他身後的溫瑟幾乎要跟不上他的速度。
他真的對季白雪用情極深。溫瑟一面盡力緊跟在安特洛之後,一面想著,雖是和已去世的三王子相交最好,但也算是和安特洛一起長大,這卻是他生平頭一回見安特洛如此全心全力去做一件事。
「殿下!」
走在前面的安特洛猛地頓住,令溫瑟趕緊停下腳步。
「看見前面那棟農舍沒有?」安特洛頭也不回地問。
溫瑟凝神往前望去,果然看到在不遠處有棟半舊的農舍,卻不見牲口。
「那前面的通路還不小……」溫瑟打量著那位置頗為隱密的屋舍。「我想起來了,殿下,剛剛我們在走進這山裡時,就在山腳的地方,有條不太小的泥路。」
「我一路只注意著班尼的車子……」安特洛帶著遺憾說。
「當時我也只看了一眼,不過,照那農舍面前泥路的方向看來,應該是那條沒錯了。」
「好極了!」安特洛的語氣有了久未有的興奮。「你去通知皇家警察,還有禁衛軍。」
「是,殿下。」看著安特洛發亮的眼神,溫瑟也忍不住感到振奮。「那麼我們走吧!」
「你去吧!」安特洛並不回頭看他。「我先去探看看小雪……」
「不行!殿下,」溫瑟臉色一變,慌忙阻止。「您不能單獨去那裡,這樣太危險了!」
「我好不容易有了這線希望,溫瑟,你趕快去辦你該辦的事,免得耽誤……」他說著,便拿出藏在外套裡,防身用的槍。
「不!殿下。」溫瑟堅決地說。「您非跟我一起,否則我不走。」
「溫瑟!」安特洛心急地看著他。「趕快去,別拖時間了。」
「不!殿下。」溫瑟重申舊議。「您非得一起走不可。」
「溫瑟!」安特洛陡然皆眼相瞪,怒聲低吼。「我命令你。」
「殿下!」溫瑟仍舊面不改色地看著安特洛。「我不能丟下您這樣冒險,要知道陛下就剩您這一個繼承人了。不論您要做什麼,希望您能多加考慮。」
「……」安特洛看著那農舍,搖著頭說:「我沒辦法就這麼……」
溫瑟明白他的心焦,只是安特洛的安危關係著整個國家的動盪,自己絕不能讓他為一個女子如此一意孤行,所以必須動之以情。
「殿下這麼執意冒險單獨前去,難道有勝算的把握?」
安特洛沉默了,要救季白雪的念頭,在此時比什麼都還強烈地燃燒著他的神經,然而,溫瑟的話提醒了自己意氣用事的後果。
「我想殿下也不願看到季小姐因為救援行動的不夠周全,而有了萬一吧?」
這話對安特洛來說,有如當頭棒喝,要是自己貿然闖進那農舍而被發現的話,就算自己的射擊能百發百中,依班尼冷酷的心性看來,一定會拿季白雪來要挾自己,說不定她會因此而送了命。
「走吧,殿下!」溫瑟見安特洛面露猶豫之色,立即輕聲催促著。「事不宜遲呀!」
安特洛心有不甘地望著農舍好一會兒,終於轉身往等候多時的布莉姬走去,後面的溫瑟鬆了一口氣,提腳跟了上去。
「誰?」一個黑色身影迅捷地衝進農舍,立即引起屋內看守人的警戒。
「把槍放下,笨蛋!」那個穿著破舊外套的男人踏著威猛的腳步走進來。
「班尼!」那頭戴著呢帽,持槍的看守人立即笑逐顏開地將手中的槍插回腰上。「你來得正好,那個懷特斯老以為他是老大,囂張得很!」
「中國妞呢?」班尼皺著眉問。
「還好好的!對……」
「嗯!看好你的位置。」班尼頭也不回地打斷他,逕自走到內屋。
「班尼——」懷特斯瞥見班尼走進房裡來,臉上不由得抽搐了幾下,隨即皮笑肉不笑地自座椅上站起來,迎上前去。
「你在耍什麼噱頭?」班尼看到奄奄一息的季白雪被綁在十字木椿上,不禁嫌惡地對懷特斯皺起眉頭。「你不能將她綁得正常一點嗎?」
班尼說著,便朝旁的砮嘍拋了個眼色,示意將季白雪從十字木樁鬆綁。
「我……這……」這時的懷特斯像老鼠看到貓似地說不出話來,全沒了先前的猙獰相。
見被鬆綁的季白雪像毫無知覺的石塊般墜落在地上,動也不動,班尼冷酷的灰眼轉了轉。「她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
「當然還活著,瞧!」
懷特斯連忙走過去,抓著季白雪的頭髮,將她的臉狠狠扳起,季白雪因吃痛而本能地悶哼了一聲,懷特斯邀功似地朝班尼望去。「全依照您的吩咐,一根寒毛也沒碰她呢!」
「嗯!」班尼朝憔悴孱弱的季白雪瞥了一眼,無動於衷地對旁邊的手下命令。「看好她!」
眼見班尼冷然轉身往起居間走去,懷特斯立即快步跟上去。
「不是說要交給我全權處理嗎?班尼。」他滿臉的陪笑。「怎麼親自跑來了?沒看見你的車,是怎麼來的,搭便車嗎?哈哈!」
「你怎麼砮嗦不停?」
班尼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隨手拿出一根雪茄,旁邊立即有人遞上火,他緩緩吐了一口煙。
「你還不知道嗎?」班尼又深深吸了口雪茄後,才道:「卓納斯公爵的『愛國者遊戲』已經東窗事發,爵爺本人也已經被禁衛軍逮捕了。」
「什麼?!」懷特斯怔了好一會兒。「那……那我們……」
「我們只好拿那個中國妞賭一賭了!」班尼又噴了口煙道。
「那個中國妞?!」懷特斯愣了愣。「那中國妞能幹什麼用?」
「哼哼!如果我沒料錯。」班尼灰色的眼珠冷光驟然一閃。「那中國妞對安特洛來說,意義特殊!」
「怎……怎麼說?」懷特斯一臉不解。
「你說呢?」班尼曖昧地笑笑。
懷特斯皺眉想了想,詫異地看向班尼。「難……難道你所傳出去的謠言都是真的?」
班尼陰狠地不斷冷笑。「照理說,在公爵被捕後,我確定自己也一定被盯上,而且安特洛早應該對我有所行動才是!但他們只是一路遠遠跟著,以為我沒發現,結果被我引到山上去,輕而易舉就把他們給甩了。我有預感,安特洛放著不抓我,肯定就是為了要找出這個中國妞,所以我們的勝算極大。」
聞言,懷特斯也神經質的笑笑。「難……難怪你要看那中國妞是不是還活著,哈哈!」
他們的談話並沒有傳到隔壁房間裡,季白雪正虛弱地靠著一把硬木椅子,儘管意識仍清醒,卻對眼前的一切已不再關心,她不知道外面的夕陽西下,一天就快過去,更不曉得自己已經成為班尼這幫亡命之徒的護身王牌。
快要落下地平線的夕陽正散發著它最後一道絢爛的餘暉,灑在這看來平靜的山裡,而在每條小徑裡緩緩朝山中農舍移動的身影也正反射那血紅的霞光,彷彿一場戰爭前的寧靜警示。
駛在塵土飛揚泥路上的AlfaRomeo,原本嶄新的面貌此刻已蒙上一層厚厚的黃色塵埃。溫瑟嫻熟的駕車技術讓車身安靜平穩地往農舍滑近,布莉姬只不語地眨著好奇的雙眼,而安特洛見農舍已漸落入眼簾,心口竟湧起一陣緊張與不安。
車子在房舍的十多公尺外停住,不見有燈亮起,對不遠處的外來者似乎也毫無所覺,彷彿是個無人居住的空屋。
「我們會不會弄錯地方?」布莉姬望著眼前一片黑暗許久,忍不住出聲。
「是這裡沒錯。」溫瑟輕聲回答。「這半片山裡,就只有這一間屋子。」
安特洛忽然悄悄打開車門。
「殿下!」溫瑟敏銳地急喊。「禁衛軍馬上就到了,您千萬不能貿然……」
霎時,一陣陣隱隱的車聲遠遠傳來。
「是他們到了嗎?」布莉姬屏住氣息地問,她已感到那種臨上戰場的緊張了。
安特洛和溫瑟凝神望著草木皆兵的眼前,他們看不見一切,但黑暗中的動靜卻逃不過穿戴著紅外線掃瞄裝備的禁衛軍。連布莉姬都能感覺到黑暗中如魅影似的行動。
幾分鐘後,屋內驟然傳出一陣激烈的槍戰聲音,窗口登時燈光大亮。
「糟了!」溫瑟焦慮地低喊。
「怎麼了?」布莉姬不解地開口。
「在燈光大亮的時候。」溫瑟解釋。「那些戴著紅外線配備的禁衛軍會看不見一切的,這下子,簡直就等於待宰的瞎子一樣。」
「溫瑟!」安特洛眼光不離農舍,緊急地下著命令。「趕快聯絡後援的皇家警察對班尼喊話,把班尼引出來。」
看到在極短的時間內,週遭半公里之內燈光乍然大作,布莉姬訝異地發現農舍四周已被荷槍實彈的軍警團團圍住。
「班尼,你跑不掉的,還是投降吧!」
布莉姬聽到有人在用擴音器喊話,不由得將視線調往房舍,一陣激烈的槍聲又淬然響起,布莉姬本能地掩住耳朵,但眼光仍抓住屋內的激戰不放。
驀地,有人自屋內衝出來,圍在農舍外等待的軍警們立即架起槍,瞄準衝出來的人,在強光的照射下,仍坐在AlfaRomeo裡的三人均看不清那人的輪廓。
「好像是兩個人貼在一起……」布莉姬喃喃地說。
「出來。」那人驟然高聲嘶叫。「安特洛,你快出來呀!你快看看誰在我手上,快呀!」
「是班尼!」溫瑟驚駭倒抽了一口氣。「果然是他挾持了……」
「小雪!」
安特洛顫聲低呼,臉色早已是一片慘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2:43
第十章
緊貼在那滿身橫肉前的身軀,線條嬌小柔美,不是季白雪,是誰?班尼的槍正戳在她的頸動脈上,高壯如牛的班尼像是抱木偶似地一手將季白雪勒在胸前,安特洛眼見季白雪一動也不動,四肢隨著班尼的動作,而了無生氣地搖擺著,頓時一陣心被撕裂的痛貫穿全身。
「出來呀!安特洛,看看這個東方娃娃是誰呀?」
班尼咬牙切齒地叫囂著,心中恨恨咒罵著;原本想拿季白雪來制住安特洛,沒想到竟是禁衛軍先闖進他的屋舍。他這時才想起,除了安特洛之外,季白雪對任何人一點箝制的力量都沒有。而安特洛呢?
他不相信在幾刻鐘前緊追在他車後的AlfaRomeo裡沒有安特洛,更不相信在這些團團圍捕他的人中沒有安特洛;然而,安特洛硬是不出現,如此一來,季白雪便就一點用處也沒有。
「安特洛!你這個懦夫。」
儘管入侵農舍的禁衛軍死傷慘重,但班尼的手下早已被禁衛軍殺得一個不剩,此時此刻的班尼更是瘋狂地要抓住這最後的一線生機,他死抓住體力衰竭的季白雪,只要安特洛現身,他就有逃命的希望。
「安特洛,你聽到沒有?你的秘密情人在我的手上哩!」他朝四周扳起季白雪憔悴無力的臉蛋。「看清楚了嗎?還是她對你一點也不重要?」
「小雪!」安特洛立即心急地要衝出車外。
「殿下,請冷靜點!」溫瑟及時攫住他的衣袖。
「溫瑟!」安特洛回身執住溫瑟的手肘,眼底的痛楚教人心震。「你看到小雪的樣子了嗎?你看到了嗎?她憔悴成那樣。班尼把她當玩偶似的戲弄著,我們能不救她嗎?溫瑟,我問你!」
溫瑟直視安特洛,不敢多看季白雪一眼,深怕自己因那消瘦無助的彩容而心軟,理智提醒他,必須讓安特洛明白以國家為重。
「殿下!」他怕自己會改變心意,說得極快。「班尼在引您出去,既然他知道要用季小姐來指名道姓要挾您,可見他也算準了在這緊要關頭,您會變得非放他走不可,何況看季小姐那樣,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要我放著小雪這樣不管?」安特洛靛藍色的瞳眸似乎要燃燒起來了。
「安特洛!」班尼的聲音又刺耳響起。「既然你已經不關心她了,留她也沒有用了。」
「不——」眼見班尼朝季白雪的腰際開了一槍,那槍聲伴著痛苦的驚呼貫穿黑夜,安特洛不禁驚駭大喊。「你聽見沒有?溫瑟,那是小雪的聲音。她還活著呀!我能不出去嗎?」
「殿下!」
「住手!」安特洛掙脫溫瑟的手,義無反顧地跨到車外。「班尼,放開她。」
「哦?」班尼嘲諷地哈哈大笑。「王子殿下終於登場了,捨不得你的東方娃娃吧?」
看著季白雪臉色慘白,和腰下一片血紅成了強烈對比,安特洛咬緊牙關,忍住心頭無盡的痛惜。她的嘴張合了幾下,似乎要說話,卻力不從心,安特洛見了,不禁心如刀割。
「放開她!」安特洛急呼。「班尼,你到底想怎樣?」
「情勢很明白,不是嗎?王子殿下!」班尼見安特洛急痛的神情,知道自己已佔上風,更是把季白雪用力一抱,季白雪中槍的腰際,鮮血立即自傷口泗泗流出。
「住手!」安特洛心急地往前奔去。「你放開她。」
「殿下!別上當……」見安特洛朝班尼奔去,溫瑟不覺也跳出座車。
「別過來!」班尼的槍緊抵季白雪的太陽穴。「你再上前一步,她就沒命。」
安特洛猛然煞住腳,一時之間,空氣似乎就這樣凍結住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的溫瑟,突然感覺衣袖被猛拉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布莉姬公主。
「溫瑟!」布莉姬的聲音低得只有溫瑟聽得見。「你的槍法准不准?」
「公主!」在強光外的陰影中,溫瑟見布莉姬的綠眸嬉鬧似地轉動著,心中不禁呻吟起來。「請別攪局,現在不是玩的時候。」
「溫瑟,聽我說嘛!」布莉姬又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袖。「我來出場引開那個班尼的注意力,你從旁邊對準班尼的腦袋快而準的一『砰』。」
「公主,別再鬧了!」溫瑟忍耐地說,心中實在無法接受這個鬧劇提議。
「你不以為然,是不是?」布莉姬可不是能接受被別人拒絕的。「好!那我就大聲嚷,讓每個人都知道……」
「公主!」溫瑟慌忙阻止。「好,我答應你就是了,你要我怎麼去對準班尼?別忘了,他有人質。」
「這是你該運用判斷能力的時候。」她說得理所當然。「你看著辦吧!我只負責引開他的注意力。」
溫瑟翻了翻眼,這個刁蠻公主可真會挑時機考驗他人的能耐。他朝正言之沸沸的班尼看了一眼,看來,他必須偷偷潛到後面,再找機會下手。
「好吧!我試試看。」
「你要做得到,而不是試試看。」布莉姬得理不饒人地說。「否則被你一試,人命說不定就沒了。」
溫瑟欲語還休地瞥了布莉姬一眼,握住衣袋中的左輪槍,轉身沒入黑暗。
「聽到沒有?王子殿下。」班尼仍得意地說著。「我要你準備一千萬美金,還有一架私人客機……」
「跟安特洛王子談哪?不如跟我談!我可是個談判高手喲。」
布莉姬驟然自安特洛身後跳出,不僅是安特洛,連四周包圍的軍警也都嚇了一跳。
「布莉姬公主……」班尼對布莉姬的突然出現顯然感到吃驚。
「咦?你認得我?」布莉姬笑了,笑得十分天真。「沒想到我的知名度竟然這麼高。」
「公主!」安特洛不滿地看著她。「這是我國的家務事,請你別插手。」
「你怎麼能這樣對你的未婚妻說話?」布莉姬插著腰喊。「我們都快訂婚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我能不管嗎?」既而,她轉向班尼。「你說是不是?」
「我?」班尼錯愕了好一下,對眼前突發的事情感到不確定。
真是位攪局公主。已成功潛到農舍牆邊的溫瑟忍不住微微一笑,手中所拿的是把裝有紅外線瞄準器的機槍,然而,這個角度雖能輕而易舉射中班尼,但子彈的強力不僅會穿透班尼的胸腔,說不定連帶季白雪都會沒命的。
後腦呢?溫瑟再度將焦距對在班尼的腦部,不行!這個狡猾的班尼,將自己的頭和季白雪靠得這麼近,實在教他無法拿捏下手,若能稍微再分開一點就好。溫瑟內心連連歎息。
「你究竟是來這裡幹什麼?」和布莉姬同是王室貴人,安特洛說話的口氣就不必像溫瑟那般小心翼翼了。
「當然是來談判。」布莉姬說得慷慨激昂。「班尼,你做得真好。我支持你,繼續……」
「你到底在幹什麼?」安特洛不禁又驚又怒,眼看著被班尼掌握在手裡的季白雪越來越虛弱,心裡更是萬般急痛。「我警告你!別以為你貴為公主,你就得寸進尺……」
「我也警告你!」布莉姬哼了一聲說。「別想你是王子殿下,就要命令我。」
一時間,原本應是生死關頭的談判,在布莉姬出人意表地插進來後,成了未婚夫妻吵嘴的場面,而被槍口緊盯住的班尼此時卻被冷落一旁,似乎連班尼自己也被眼前這場不應發生的「鬧劇」給弄糊塗了。
所有的人都被布莉姬的態度給攪迷糊了,這是怎麼回事?不!其實還有一個人完全不受影響,溫瑟緊盯著瞄準器上的目標紅點,看著注意力被布莉姬引開的班尼,在不知不覺中讓半昏半醒的季白雪自他的肩頸滑離。
好機會!溫瑟立即把握這久候的瞬間,朝班尼扣下扳機。
一聲響亮的「砰」,在這黑暗的山間迴盪不去,至此,班尼仍弄不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季白雪無聲地掉墜至他的腳邊。
在合眼的剎那,班尼看到朝他的方向奔來的安特洛,更看到在旁拍手叫好的布莉姬,就在這一秒鐘,他明白了!布莉姬是有意引起這無謂的爭端,為的就是要引他的注意力鬆懈。
現在,他明白了,卻太遲了!班尼憤怒得想吼叫,他這一生從未有人敢這麼戲耍他,此刻,卻完全敗在一個驕縱不懂事的公主手上,他不甘心、他要她死!
在班尼倒地的前一秒鐘,另一聲槍響更震撼了眾人,只見在槍聲響起間,布莉姬公主已倒在地上,連叫喊的機會都沒有,在這同時,班尼已睜著死不瞑目的灰眼,直直瞪視前方,他手中的槍口猶冒著一絲白煙。
「公主!」
溫瑟從遠處見布莉姬猝然倒地,而安特洛已驅身跑向毫無動靜的季白雪,來不及回顧被班尼擊倒的布莉姬,不由得自暗處狂奔而出,抱起布莉姬。
「公主!」溫瑟急急呼喚。「公……」
只見布莉姬睜著綠眸,牙齒碰得格格作響,臉色慘白。
「公主,你還好吧?」見布莉姬的左肩溢著血絲,溫瑟不禁關懷問道。
「我……我被暗算……」布莉姬喘著大氣,模糊不清地說著。「我……」
經過檢視,溫瑟發現那傷口輕微,忍不住輕鬆地笑了起來。「公主,你的肩頭被子彈擦傷,你很幸運!」
「我……」這時,布莉姬才有了被驚嚇的感覺,害怕的淚水跟著流了出來。「我差點死翹翹!我……」
「沒事的!勇敢的公主。」溫瑟一時欣喜,忘情地摟了摟她的肩。
「不!我一點也不勇敢。」布莉姬忙著搖頭,渾然不覺自己靠在溫瑟的懷裡。「我嚇得全身無力,腿軟得站不起來。」
「沒事的、都過去了,一切都沒事了!」溫瑟確定地抱住她,輕聲說著。
鬆了一口氣的溫瑟朝幾公尺外的安特洛望去,只見安特洛緊緊抱住季白雪,而季白雪的手卻毫無生氣地垂在地上,心中猛地一沉,難道季白雪已經……
「小雪、小雪!」安特洛急急輕喚著懷中奄奄一息的佳人。「小雪,你醒一醒。小雪!」
隨著那毫無血色的雙唇輕顫了顫,季白雪緩慢而吃力地睜開眼睛。
「嗨……」她勉強要擠出笑容,卻顯得無力極了。
「小雪!」見她恢復意識,安特洛又喜又慌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安……安特……」季白雪似乎連聲音都無法集中。
「噓——」安特洛疼惜地將唇貼在她的耳邊。「別說話,我馬上帶你……」
「安特……」季白雪的聲音如吐氣般微弱。「我……想碰……碰你的臉……」
她已經虛弱得抬不起手,安特洛連忙執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臉頰上摩挲著,眼光緊緊抓著那對無神的瞳眸。
「啊……」她似是感歎地微吐口氣,盈盈的淚水自眼角滑落。「安特洛……」
「別說話!你必須保留些體力。」安特洛捉著她冰冷的手,緊貼在唇上。
「怕……沒時間……」季白雪吃力地動著嘴唇,眼皮慢慢合上。「安特洛……我好愛……好愛……安特洛……」
「小雪!」安特洛心倏地一涼,不禁放聲大喊。「醒醒,你不能睡!小雪。」
季白雪又勉強睜開眼皮,嘴角是牽扯不成的微笑。「你會……吻我嗎?」
安特洛像是要抓住她渺茫的生機似地,俯下頭去,慌亂地吻著她失去血色的臉頰,緊緊吻住她的雙唇,一心一意要感覺著她該有的強烈回應,然而,那兩片冰冷的唇瓣動了動,便靜止了。
「小雪,不!」安特洛急切地拍著那姣美卻了無生機的面龐。「小雪,你醒醒!你不能就這樣睡了,你還沒聽我說呢。小雪!」
見那如熟睡般寧靜的臉蛋毫無反應,安特洛更是絕望地呼喚著。
「小雪!你還沒聽我說,我有多愛你。我要用盡一生來愛你,你怎麼可以不聽我說就……小雪!」
「殿下!」溫瑟在他身後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殿下,醫護人員到了,讓他們來處理吧。」
安特洛轉過頭去,才發現不知何時,溫瑟已通知救護直升機前來,看著醫生聽著擔架上季白雪的心脈,他不禁屏息凝視著醫生。
「她還活著,對不對?」安特洛像溺水中抓住浮木似地問。
「殿下!」醫生對安特洛簡潔地說。「我會爭取到最後一秒。」
「等等!」安特洛見季白雪被抬上直升機,立即想也不想地跳上直升機。「我跟你們去。」
「殿下——」溫瑟來不及勸阻,只得看著直升機緩緩升上黑暗的夜空。
「爵爺!」禁衛軍的隊長和皇家警察的指揮官走過來對溫瑟行禮。
「這裡就麻煩兩位了。」溫瑟歎了口氣,對眼前的兩位下屬囑咐著。「對了!關於今晚所發生的事,不准走漏半個字。」
「是!」
溫瑟朝班尼的屍體望了一眼,轉身向座車走去,而布莉姬已在車內等待著。
早晨的陽光已經灑遍大地,街上往來的車輛也逐漸擁擠起來,然而這片熱鬧的聲音卻沒有傳到位於市郊,呈現寧靜的醫院。
布莉姬是被鳥叫聲吵醒的,映入眼簾是一片陌生的白色,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是睡在醫院裡。
經過一番梳洗後,她走到手術室,卻不見昨夜在手術室外徘徊的安特洛以及陪在一旁的溫瑟。
「啊!公主,您醒了。」
布莉姬轉向聲音的來處,看見溫瑟剛好自轉角處出現,不禁微微一笑。
「早呀!你和安特洛沒睡嗎?手術怎麼樣了?」
「手術剛剛結束。」對布莉姬行禮的溫瑟,眼眶有著淡淡的黑眼圈,語氣卻是比稍早輕鬆些。「季小姐現在在加護病房,目前還是危險期,不過,只要季小姐醒過來就會沒事的,醫生已經盡力而為了。」
布莉姬點點頭。「那安特洛現在一定是在加護病房了。」
「嗯!殿下他不肯離開,到現在他都沒有休息過一刻,真教人擔心。」
「安特洛真是的!」布莉姬抱著手臂搖頭道。「不是說他差勁,只是他這樣未免太感情用事了一點,真比不上他幾個死去的哥哥。」
溫瑟笑笑,沒作聲,公主批評她未來的丈夫,不是他能夠插得上嘴的。
「你在笑什麼?」布莉姬質問地看著他。「笑得這麼奸詐。」
「不!我只是覺得公主的肚量很大。」溫瑟莞爾地看著她。「未來的丈夫在照顧別的女人,而你一點也不妒嫉。」
「哈!」布莉姬揚起眉毛。「說到肚量,我肚子餓了,陪我去吃點東西吧!」
加護病房內。
坐在病床邊的安特洛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躺在床上那張似乎隨時都會睜開眼的柔美容顏,儘管經歷了幾天饑饉的折磨和肆意的凌虐,而顯得憔悴瘦弱,但卻無損她靈秀的本質。
他細心地用手指輕輕梳理著季白雪那一頭黑緞般的髮絲,將她毫無反應的手柔柔執握著,彷彿只要這樣,她便會在下一秒清醒過來。
「殿下!」溫瑟端著一盤食物,悄悄走進來。「吃點東西吧。」
「溫瑟,問過醫生沒有?為什麼小雪還不醒?已經好幾天了,不是嗎?」安特洛的眼光仍不離那未醒的睡臉。
溫瑟忍住歎息。「醫生已經盡力保住季小姐的生命了,也許再過幾天,她就會……」
季白雪已經躺了一星期,卻一直沒有甦醒的跡象,為此,他曾經特地去問醫生,看著醫生搖頭的結果,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安特洛,季白雪由於受到救治前的營養不良及失血過多的影響,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對了!殿下,」溫瑟希望這件事能轉移安特洛的注意力。「陛下有請。」
「噢!」安特洛仍舊無動於衷地坐在床邊。
「陛下希望馬上見您。」溫瑟加重語氣地說。
「嗯?」安特洛勉強動了一下,又沒有下文。
「殿下!」溫瑟不禁有點急了。「殿下,請別讓陛下久等。」
「小雪隨時會醒的。」他的聲音疲憊卻堅定。
「殿下!」溫瑟想了一下,輕聲說。「請立刻去見陛下吧!這裡有我,要是季小姐在您進宮期間醒來,我一定馬上通知您。」
安特洛沒有回答,仍一徑看著昏睡不醒的季白雪。
「殿下!」溫瑟大膽地將他自座椅上一把拉起。「請別這樣,倘若季小姐看到您這樣,她也不會高興的。」
經過幾番催請,安特洛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溫瑟看著安特洛隨著宮裡來的使者離去時,仍頻頻回首,心中一片淒惻,轉頭又望了望仍不見甦醒的季白雪,他不禁為安特洛這份無法傾訴的深情悲歎。
「嘿!安特洛不在?」結著法式辮,閃著綠眸的布莉姬腳步輕快地走進來。
溫瑟行過禮後,讓出座椅給布莉姬坐。「陛下召見,可能是有關訂婚大禮的事宜。」
「噢!陛下還不曉得我在這裡吧?」
「大概還不清楚,也可能已經傳到陛下的耳朵了,因為公主在這已經有好些天了。」
「可不是!算算我來這裡也有一個多禮拜了吧。」布莉姬說著,眼光卻打量著合眼的季白雪。「她好小!」
「對不起?」溫瑟一時沒弄清楚她的意思。
「她是這麼地嬌小,溫瑟。」布莉姬看著季白雪的目光充滿好奇。「她到底成年了沒有?」
溫瑟微微一笑。「季小姐的法定年齡是二十二歲。」
「二十二歲?」她滿臉的驚異。「可是,我真不敢相信!雖然我在美國所看到的東方人也都會比實際年齡小,不過……」
見布莉姬像發現新大陸似地感歎著,溫瑟忍俊不住。「公主,您探季小姐的病探了一星期,原來連季小姐長得什麼樣都不清楚。」
「你難道沒發現我每次來,安特洛那傢伙就像凶神惡煞般守在旁邊,害我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布莉姬吐吐舌頭道。
「對季小姐,殿下是過份用心了,不過……」面對安特洛的未婚妻,溫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溫瑟,說句實話,她究竟什麼時候會醒來?」布莉姬定定看著那如細瓷般的東方面容。
「這……」溫瑟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布莉姬實情。
「她有可能就這麼醒不過來了,對吧?」布莉姬的聲音充滿憐憫。「而且,時間拖得越久,醒來的機率就越小。」
「公主……」如此一來,溫瑟更不知該說什麼了。
「我們別談這些了!」布莉姬轉頭對溫瑟笑笑,眼角卻帶著壓抑的濕潤。「溫瑟,你想,有一天,你還會不會再參加賽車?」
「大概不會了。」溫瑟想了好一會兒回答。
「就因為弗德烈王子不在了?」布莉姬輕聲問。
「這也是原因之一。」溫瑟歎了口氣。「最主要的是弗德烈王子的去世,讓我驚覺到國家的繼承人只剩安特洛殿下一人了,我覺得我應該要好好保護他。」「為什麼?」布莉姬不解地看著他。「保護王室不應該是你負的責任,這應該是禁衛軍的職責。」
「我是弗德烈王子的好朋友。」溫瑟思量了許久才接下去說:「也是弗德烈王子的貼身護衛。」
「啊?!」
「公主,現在您能明白我為什麼要全力維護儲君的安全了吧?」
「所以你甘願放棄最喜愛的賽車?」
「人的一生中,總有一些東西是必須放棄的。」溫瑟的視線愁苦地停留在季白雪身上,幽幽地說。「總有一天,安特洛殿下會瞭解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2 22:23:02
尾聲
「父王!」安特洛在圖書室找到父親。「您找我?」
薩莫亞二世細細端詳著許多天未見的兒子,那帶著疲憊的憔悴形容以及渙散的眼神教他搖頭。
「這麼多天沒看到你,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噢!這些天……」安特洛不由得支吾起來。「父王您也知道,那個『愛國者遊戲』……」
「那是一個禮拜前的事。」薩莫亞二世歎息地說。「真沒想到卓納斯他……」
「他現在是受到如何的處置?」安特洛不禁問道。
「爵位不變,領地收回一半,事實上,他現在只是有名無實的公爵,不過,衣食無缺就是了。唉!他真是自毀前程,我原本也考慮讓他繼承……」
「他也可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安特洛,其實今天叫你來——」薩莫亞二世頓了頓。「我想聽你澄清上回那個有關你私藏東方情人的流言。」
「……」安特洛不語地別開頭。
「我從未看過你這樣凌亂的儀容,是不是和這個流言有關?」薩莫亞二世卻不放棄地追究著。
「是的!」安特洛想了想,終於下了面對父親的決定。「只是不像外面所說的那樣,可是……父王,我很抱歉,我不能和布莉姬公主訂婚。」
薩莫亞二世怔立了半晌,才緩而嚴厲地開口。「我不能讓你做出這樣有失國體的事。」
「父王!我不能對為我出生入死的女人棄之不顧。」安特洛看著父親懇切地說。「她為了我被班尼那幫亡命之徒綁架了數次,現在又在醫院裡昏迷不醒,父王,我不能置她不顧。」
「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東方女子,你連自己的國家都可以不要了嗎?你想傚法英國的溫莎公爵嗎?」
「您知道事情沒那麼嚴重的,父王!」安特洛定定看著父親。「瑞典的國王所娶的女子也是平民出身。」
「住口!」薩莫亞二世慍怒地看著兒子。「你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對我頂嘴,是受那個東方女人的影響嗎?」
「父王!」安特洛正視父親威怒並重的眼神,肅穆地說:「您知道,完全不是這樣的!難道您當初娶母后也是純粹為了政治的結合嗎?」
「當然不是!你在批判我嗎?」
「不是,父王!」安特洛溫和而堅決地看著父親。「我只是想告訴您,我愛小雪,她現在昏迷不醒躺在醫院裡,您要我結婚,我就娶她,要是她一天不醒,我就一天不結婚。」
「你在胡鬧什麼?」薩莫亞二世頓時怒不可遏。「你難道沒有顧慮到你的人民會怎麼想嗎?」
「讓人民去做選擇吧!父王,若是人民因為這樣,而對我失去信心,那表示,我根本沒有資格成為一國之君。」
「你……」
「對不起,父王,我還有點事,請容我稟退。」
安特洛對父親行禮後,便毫不猶豫地退出圖書室。他心急地朝醫院的方向趕去,父親的怒顏似乎在他週遭形成烏雲,令他感到沉重得抬不起頭。
車子飛快地駛越市區,安特洛想起依然沉睡不醒的季白雪,心中便一陣絞痛。
她那奄奄一息的低喚,微弱得教他心碎。直到現在,他的臉頰仍能感覺到與季白雪的指尖冰冷無力的相貼。
怕……沒時間……安特洛……我好愛……好愛……安將洛……你會……吻我嗎?
會的!安特洛不覺噙著淚水,將油門踩到底,他會吻她千遍萬遍,吻她一生,只要她活著!只要她給他這樣的機會。
車子駛進醫院停車場,安特洛來不及將車停妥,便跳下車,往加護病房衝去。
天哪!他真想快點看見她。想立即守在她的身旁,害怕會錯過她睜開眼的剎那,他是如此強烈地思參她。
然而,當他走進加護病房時,見病床空無一人,心臟登時停住似地,整個人如被凍凝住一般,人呢?他的東方娃娃呢?
「殿下!」
「溫瑟!」安特洛轉身抓住溫瑟的肩頭,惶恐地問:「小雪呢?小雪呢?」
「殿下!」溫瑟對他微微一笑。「請冷靜點,季小姐因為醫生說情況穩定,所以把她移到普通病房了。」
「她醒了嗎?」安特洛的雙眸閃著希望與驚喜。
「不!」溫瑟卻感到難以啟齒。「她……沒醒,現在布莉姬公主正看著她。」
「她還沒醒,怎麼能說是情況穩定?!」安特洛不滿地喊。「怎麼能就這樣把她轉走?!」
「殿下!」
「好了!」安特洛深吸了一口氣。「小雪在哪兒?快帶我去吧。」
這是個佈置得美輪美奐的特等病房,可惜住在這裡的病人對些無所知,而自門外急衝進來的安特洛,對這房間更是不多看一眼。
「小雪!」他無視於站在床邊的布莉姬,逕自心焦地撲到床前,細細看著那依舊沉睡的姣好容顏,彷彿是幾世紀未曾相見。
回想起自己在父親面前所說的話,安特洛看著季白雪的眼神便更加溫柔。他像是怕失去信心,切切地吻著那沉睡的額頭、沉睡的面頰、沉睡的鬢腮。
「小雪!」他忍不住在她耳畔低喚著。「小雪,我在這裡。你會為我醒來的,對不對?我等著和你共度一生呢!小雪,小雪……」
那熾烈的雙唇苦苦依戀著那醒不過來的柔嫩臉龐,那來自心中的呼喚綿綿地索繞在彼此的耳邊,安特洛的心中想的是季白雪睜開眼後,會對他所綻的甜美笑靨,眼中所見的是隨時會醒的季白雪。
「小雪!」他輕輕吻著那沒有反應的唇瓣,無意識地低喃著。「小雪!我的小雪。」
驀地,安特洛感到唇上微微的動作,心中猛然一動,這是……他不由得抬起頭,緊張地望著那張沉睡已久的小臉。
醒來吧!他看著那微顫的眼皮,忍不住在心中輕喊。
當那緊閉的雙眸開啟的瞬間,安特洛必須承認,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看著那幽深不見底的黑瞳倒映著他的輪廓,他簡直忘了呼吸。
「嗨!」那聲音輕怯而美妙。
一時間,安特洛忘了說話,只怔怔地凝望著這個被他環在懷中,初醒的人兒,他以為自己會等不到這一刻的來臨,現在,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季白雪看著他的眼角濕濡,自己的眼眶也熱了。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嗚咽地開了口。
「我也是、我也是!」安特洛再次激動地吻著她的臉龐,吻掉她淚水,自己卻落淚了。
「我一直在迷霧裡,走不出來,後來,我聽到你在叫我……」
「我是在叫你。」安特洛吻著她小巧的鼻尖。「叫你回來,因為我還沒告訴你,我有多愛你,小雪、小雪!」
「安特洛……」季白雪含著淚哽咽地說。「不行,我……我不要……你是王子,注定要跟公主結婚的人。我……我不要你在未來的日子裡恨我、怨我拖累你。」
「胡說!我是那種人嗎?」安特洛為她拭去淚水,低低斥責。「我只娶我愛的人。我是王子,所以我娶白雪公主。」
「亂講!」季白雪不禁破涕為笑。
「知道白雪公主的最後一段嗎?」安特洛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記得被毒死的白雪公主是怎麼醒來的嗎?記得你剛剛是怎麼醒來的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再回憶一下?」
頓時,季白雪的臉刷地紅了。「你……你欺負我動不了。你……每次都這樣……」
安特洛卻興味十足地凝視著她。「我喜歡看你臉紅。」
季白雪苦於身上的傷痛,動彈不得,不禁對安特洛齜牙咧齒。
「原來你是這麼好愛、好愛我的!」
「你再說!」季白雪的臉更紅了。「你再說我就……」
安特洛不等她說完便柔柔吻住她的唇,他是這樣渴念她對他的甜蜜回應。此刻的兩人是如此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完全忽略了應該會在場旁觀的溫瑟和布莉姬。
不過,別擔心!不知早在何時,布莉姬就扯著溫瑟的衣袖,躡手躡腳地走出去,悄悄關上了房門。
「這樣好嗎?」溫瑟和布莉姬並肩走在醫院的迴廊上,溫瑟擔心地問道。
「什麼好不好?」布莉姬完全不懂溫瑟的憂慮。
「我是說,殿下和公主是準備要結婚的人,現在……」
「你真以為我願意跟安特洛結婚,然後當一輩子的怨婦?」
「啊!」溫瑟慌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公主!請別誤會。」
「其實,我這次偷偷跑來,是為了要告訴安特洛我沒有要跟他結婚的心意。」
「可是王子殿下他……」
「溫瑟!」布莉姬忽然頓住腳步,轉頭看他。
「是,公主。」溫瑟態度溫和地等著布莉姬發言。
「你都是這樣替安特洛辯解的嗎?」她想了想,抬頭直視溫瑟藍如天空的眼眸。「不!我的意思是,你都是這樣隱藏你自己的嗎?」
「對不起!」溫瑟被她看得有點尷尬。「公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實你的駕車技術遠比弗德烈王子來得好,為什麼比賽的時候,總是弗德烈王子拿第一,你拿第二?」
這句話來得太突然、太直接,溫瑟被問得啞口無言。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布莉姬說得很輕。「弗德烈王子曾是我的白馬王子,他死的時候,我偷偷哭了好幾天呢!」
「真的?」這可是天大的新聞。
「一直到……」布莉姬碧綠的眼珠機靈地轉了轉,沒說下去。
忽然,一架直升機由遠而近地飛來。
「怎麼回事?」溫瑟警覺地看著直升機緩緩降落在不遠的草地上。
「是我父王派人來接我了。」布莉姬笑著對他解釋。「我今早才通知他。」
「噢!」溫瑟沒再多說,心中卻莫名其妙多了一絲惆悵。
「至於安特洛和小雪……」她看著他,神色間恢復了身為公主應有的優雅。「幫我轉達我的致意和祝福,好嗎?就說我支持他們。他們會需要我這個朋友的。」
「……」溫瑟怔了怔,隨即頷首微笑。「是!公主。」
「你會護送我上機嗎?」布莉姬笑得極嫵媚。
「會的,公主。」溫瑟壓下心中的依依不捨,對布莉姬做了個「請」的手勢。
「溫瑟,再賽一次車吧?為我!」走在前面的布莉姬驟然轉身問。
溫瑟怔怔看著布莉姬,那金色的秀髮在陽光下飄揚,閃閃發光,綠色如茵的眼眸在此刻有種道不盡的柔情,那高貴典雅的笑容中,蘊藏著另一層涵義。
「公主……」溫瑟沒有多說什麼,但回答的微笑是肯定的。
「那麼……」布莉姬讓溫瑟扶她上機。「下個月,我等你!可別失約了。」
「是!公主。」
帶著快樂卻不自覺的微笑,目送漸漸消失的直升機,溫瑟看著亮麗天空,心中一片和諧,因為他知道像這樣溫煦的日子,幸福的人生將一直延續下去,不論是他、布莉姬,甚至是安特洛和季白雪。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