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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諾]不到位丈夫(內情不單純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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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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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4 17:30:14
標題:
[橙諾]不到位丈夫(內情不單純之三)[全文完]
不到位丈夫
【內情不單純之三】-橙諾
失去家的依靠後,沈蔚藍一直很努力地讓自己堅強、獨立,
她不是脆弱的小花朵,她的肩膀可以承擔起照顧自己的責任。
但自從她的老闆於培武路見不平救她脫離狼爪之後,
他的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知道──
原來有個男人可以依靠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但她不能佔自己老闆的便宜、不能貪圖被照顧的溫暖,
就算深愛他卻不敢奢望天長地久,能讓他開心她就很滿足了……
於培武很心疼這個故作堅強、很愛逞強的大女孩。
於是他開始想盡辦法照顧她,出借他沒在住的公寓讓她安身,
總之他能想到的,他都想幫……這一切可不只是他愛心氾濫,
他應該、可能、九成九是……愛上人家了,而她也乖乖讓他愛。
但……為什麼她愛他愛得像個小情婦?為什麼還當他是老闆?
他的熱情難道不能教她明白,他要的是她回報以全心投入,
他要當的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地下情的關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7:31:05
第一章
ChezVous法式餐廳
打烊後的員工休息室裡,工讀生沈蔚藍換下了工作圍裙,正倒出乾癟錢包中的零錢,仔細數著。
五、十、二十五、六十……九十元,買了兩包衛生棉之後剩下的錢,應該還可以讓她打發明天的中餐。
吁!沈蔚藍呼出一口如釋重負的長氣。這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
「今天的蘑菇湯和洋蔥湯都有剩,有誰要拿?沒人要的話我要倒了喔!」不遠處的廚房忽而傳來一句廚房師傅的吆喝。
「我!我要!」沈蔚藍三步並作兩步跳到廚房師傅的眼前,略有倦意的面容仍堆疊著燦爛笑意。
ChezVous每天使用的湯底都是當班師傅們一早來熬煮的,當天如果沒有使用完畢便會丟棄,絕不留置過夜。窮到快被鬼抓走的她怎能輕易放過這等好物?
「怎麼每次都是你?」廚房師傅一看見沈蔚藍便不禁失笑。
這兒的員工和工讀生流動率小,同樣的濃湯,一般人喝不超過三個月就膩了,只有這個沈蔚藍,明明已經在ChezVous工作了半年,仍然每次有剩湯都不缺席。
「師傅煮的好喝嘛!」沈蔚藍向廚房師傅甜膩膩地撒嬌。
「算你識貨。」廚房師傅被嘴甜的沈蔚藍稱讚得心花怒放,幫她把剩湯倒入袋裡,收口綁好。
「謝謝師傅。」沈蔚藍接過湯,笑嘻嘻地朝廚房師傅道謝,走進員工休息室不多久,又拿著包包走出來,一一向餐廳內的其他工作人員鞠躬道再見。
「那我先走了喔!謝謝大家今天的照顧。師傅再見、陳經理再見、嘉莉姊再見!」沈蔚藍像陣風一樣輕快地從ChezVous大門刮出去。
「誰都鞠到躬了,就是沒跟老闆打到招呼。」那個名為嘉莉的女領班,沒好氣地朝著吧檯內的老闆於培武說道。
於培武是ChezVous的老闆,而沈蔚藍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工讀生,總覺得沈蔚藍這麼莽撞,她好像也得負上幾分責任。
「她已經很有禮貌了。新來的?工讀生?」於培武望著那道已經看不見的背影,問著身旁的連嘉莉。
他喜歡有禮貌的年輕人,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下班前還一一向前輩鞠躬的員工了……只是,ChezVous幾間分店內的人事他都很清楚,怎麼覺得從來沒見過這位朝氣蓬勃的小姐?
這個工讀生的臉啊,明明很容易被記住的呀!
她頰邊垂落的秀髮如雲般蓬鬆柔軟,臉上的笑容自然不做作,明艷亮麗、親和力十足,總之是張很適合服務業的臉。
他一向自豪記憶力過人,如果他之前有見過她,絕對不會沒印象的。
「也不新了,沈蔚藍這工讀生已經來半年了。剛開始她只是利用假日來打工罷了,不過最近這三個月,也不知道她是缺錢,還是大四課比較空閒怎樣的,總之她問我能不能密集排班,居然連平日的打烊班都上,搶錢搶很兇,很有幹勁。」連嘉莉回話。
平日的打烊班都上?於培武微微挑眉。
ChezVous的營業時間到十二點半,就算動作再怎麼快,整理完店務約莫也已一點半,很少在學生願意上打烊班的。
那就難怪他沒見過沈蔚藍這工讀生了,他通常都是接近打烊時間才會巡到這間ChezVous本店,而最近三個月他恰好人在國外,與沈蔚藍開始接手打烊班的時間正好錯開。
「她看起來手腳挺俐落的。」有禮貌、動作迅速,雖然漏了吧檯內的大人物,不過這不重要,他一向不喜歡擺老闆架子。
而且,也許是方纔他回身蹲低拿東西時,恰好被吧檯遮掩了一部分身體,所以沈蔚藍才沒看見他的。
「是啊!真不愧是老闆,看人很準。」連嘉莉拍了拍這個對員工親切隨和的大老闆於培武的肩。「沈蔚藍現在的時薪是一百五,動作快,做事很認真,客人也很喜歡她。」
ChezVous的工讀生時薪是照能力調整的,剛進餐廳時大家的起跳價都是九十五元,之後就是不定時不定金額的調整,總之,是一分能力一分價。
才來半年,時薪就從九十五調整到一百五?果然很有衝勁。
「很有你當年的樣子。」於培武朝連嘉莉笑了笑。
連嘉莉揮了揮手,突然板起臉來,給了於培武好大一記白眼。
「不要再提什麼當年了,不然我又要想起傷心欲絕的往日情了。我要回去了,再見!老闆!」她拿起吧檯上的包包,驕傲地踏著高跟鞋離去。
最後那重重強調的「老闆」兩字,令於培武忍俊不禁地笑出來。
連嘉莉是他剛出來創業時的資深員工,他曾經以為他們可以發展出一段穩定長久的感情,而連嘉莉也這麼以為。最後,不到三個月便告吹的戀情,證明他們彼此還是比較適合當工作夥伴。
現在,連嘉莉下個月便要和穩定交往中的男友結婚,他由衷祝福,面對連嘉莉時不時的調侃,他只覺得有幾分無奈,更有幾分好笑,並沒有更多的情緒。
「好了,下班了!大家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也請大家多多幫忙!」於培武拍了拍手,向店內還沒離開的員工與廚師們說道。
ChezVous是他生命的全部。
現年三十歲的他曾經也是位從廚房學徒做起的小廚師,後來,亟欲一展鴻鵠之志的他會同了幾個有意願的廚師好友,獨自在臺北市的某條僻靜小巷裡開了第一家ChezVous,也就是現在這一間ChezVous本店。
開業的前六個月,餐廳一直處於賠錢的狀態,但是他旗下卻沒有任何一位廚師或是員工離職。
他的廚師與員工們只是更努力地研發新菜單,努力在網路上推廣知名度,就連他發不出薪水時,也沒有拋下過他。
最後,ChezVous以七道菜只要價五百元的法式料理造成了轟動,打響了名號。而他與這一批工作夥伴胼手胝足奮鬥至今,目前ChezVous在臺北市已經擁有五家分店,單店營業額更是從九十幾萬一路成長到五百多萬。
於培武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富可敵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公貴族,他是憑著自身努力、憑著元老級員工對他的不離不棄才能成功的埋頭苦幹型實業家。
他從來都沒有忘本。
他對他的員工視如己出,該給的福利、該給的假期一樣沒少,就算他底下有廚師為了某些不可抵抗的因素萌生想獨自開業的念頭,他也一向給予最大的支持。
ChezVous是他最重要的資產,當中與他一同奮鬥著的人們更是。
於培武目送著他的廚師們離開,熄滅了ChezVous本店在僻靜小巷中的溫暖招牌燈,拉下鐵門,將一天的忙碌擾攘,掩在臺北城的繁華夜色裡。
便當、御飯團、餐廳的湯……好豐盛!今晚的消夜和明天的早餐、午餐都有著落了。
沈蔚藍提著在便利商店工作的好友給她的過期餐食,拎著好不容易湊到零錢買的、裝在紙袋中的兩包衛生棉,一邊如此想著,一邊準備走出便利商店大門。
她叫蔚藍,但是她的天空,從半年前父母親突然過世的那一天便不再蔚藍了。
她的雙親因為一場車禍意外猝逝,而剛滿二十二歲,頓失所依的她哪裡懂得去辦什麼拋棄繼承,於是父母親生前沒有還完的鉅額債務便沉甸甸地壓上她肩頭。
她的經濟吃緊,幸好還有大伯願意收養她。
本來以為自己找到容身之地,卻沒想到與她同住在大伯家的堂哥令她感到十分的不自在,逼得已經沒有閒錢的她必須離開大伯家,暫時找一間小雅房棲身。
於是她只好多兼幾份差,支付多出來的房租水電開銷。
真討厭!不管怎麼省,每個月一定都得花上衛生棉這一筆!便利商店的衛生棉好貴,她下次一定要記得在量販店先買起來放。
叮咚!
便利商店的大門自動滑開,沈蔚藍毫無防備地前行,渾然未覺有道漆黑的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她後頭。
「藍藍。」轉進了一條較無人煙的小巷之後,一道沈蔚藍永遠不會忘記的淫穢男嗓在她後頭響起。
沈蔚藍驚愕回眸,對上了男人總是顯得污穢不堪的眼神,她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堂哥?」天知道她有多不想吐出這個稱呼。真是冤家路窄,她怎麼會在這裡遇見這個令她搬離大伯家的元兇呢?
「真巧,藍藍,好久不見。」她的堂哥沈仲傑朝她走近,笑得不懷好意。
沈蔚藍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緊張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藍藍,你不是要辦遷戶嗎?我一直待在家裡等你來拿戶口名簿,怎麼都沒見你來拿?我媽一直在念你呢!我們都很想你……」他守株待兔了好久,今天能在路上巧遇沈蔚藍,真是太幸運了。
「我、我最近比較忙。」就是因為知道沈仲傑在家裡,她才不想去拿。
她寄住在伯父家的那段日子,沈仲傑看她的眼神總是令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剛開始時,她對有幾件內衣褲不翼而飛這件事並不以為意,後來,令她感到詭異的,是她洗澡時總會聽見門外有不尋常的、老讓她神經質地以為有人在外頭偷窺的聲響……
而最後,最噁心、也終於令她毅然決然地決定搬出去的原因,是某天她下班回家,發現自己的床上留著別人躺過的痕跡,被子裡還有她消失了好幾天,上面沾滿了不明濃稠液體的內衣褲……
她嚇壞了,並且感到噁心得想吐。
為什麼她會知道那是沈仲傑?除了她的枕頭上有幾根沈仲傑染得金金黃黃紅紅的頭髮之外,還因為沈仲傑欺負她雙親猝逝,不得不寄人籬下,經常大膽地對她說些淫穢言詞。
她本來以為沈仲傑只是喜歡耍耍嘴皮子,口頭上吃吃她豆腐就算了,卻沒想到他這麼變態……她怎麼能再繼續與他同處在一個屋簷下?
「忙?一個剛升大四的女生要忙什麼?大四課業應該輕得不得了吧?」沈仲傑又朝沈蔚藍走近了幾步,刻意放低的語調有種說不出的曖昧與暗示。「該不會是在忙著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好還你那對短命的爸媽留下來的債務吧?藍藍,你長得這麼漂亮,是援交、還是包養?你喜歡讓男人從前面、側面、還是後面?」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沈蔚藍幾乎想舉起手掌摑他了!她真的很討厭沈仲傑,她好希望這輩子都可以不要再見到他!
「少裝清高了,藍藍!我是不是在胡說八道,你最清楚了,你爸在外面欠的是多少?三百萬?還是五百萬?不跟男人睡的話,憑你一個大學女生怎麼還得起?」沈仲傑欺近她,想碰觸她的手卻被她一把推開!
一股極大的寒意從頭頂直透到沈蔚藍的腳底。
沈仲傑跟了她多久?
他是從ChezVous跟出來的嗎?他已經知道她打工的地方了嗎?如果是的話,他會不會連她租的那間小雅房的位置都瞭如指掌?
她知道,只憑力氣的話,她是決計打不過他的,她得為自己找尋一個脫身的機會。
沈蔚藍望著沈仲傑的美眸沉定定的,雖然驚懼,卻看來極為冷靜。
就是這張倔強不認輸的臉,老逼得他心癢難耐!從這個漂亮得像個瓷娃娃般的堂妹住進他家開始,他就每晚夢見壓到她身上的滋味。
沈仲傑猛然伸出手來抓她!一陣拉扯之間,沈蔚藍手上的提袋跌落,物品落了一地。沈蔚藍想推開他,又想撿地上的東西,最後是狼狽地半跪在地上,被沈仲傑壓在牆邊,一把扯住過肩長髮。
沈仲傑拉著她的發,逼迫她仰起臉注視他。
「藍藍,你缺錢的話,我也可以陪你睡,我可以幫你還你老爸欠的三、五百萬,只要你每天、隨時、隨地,都讓我從前面、側面——」
沈仲傑拉著沈蔚藍長髮的那隻手猛然被一名高大男人攫住!他吃痛地放開沈蔚藍。
「不要對女人動粗,派出所就在前頭。」於培武眉頭皺得死緊。他從來沒想過有男人會對女人做出如此粗暴的動作、說出如此不堪的言語。
方纔,他離開了ChezVous,把車子停在加油站加油時,正巧碰上沈蔚藍從對面的便利商店走出來,他認得她那張極具親和力的臉。
他加好了油,拿了發票想從加油站離開,卻看見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沈蔚藍後頭。
因著一股天生的正義感與莫名的直覺,他驅車跟上來了。
然後,他坐在車內,因為聽不見他們的對話,猶豫了一陣,也觀察了一陣,最終還是覺得沈蔚藍與這名男人在小巷中對峙的景象實在太詭異,於是決定下車。
結果他一靠近,便趕上他們的拉扯,聽進男人惡劣下流的言語。
「老子的家務事,關你什麼——干!」遠方忽而有警車鳴笛聲靠近,惡人無膽的沈仲傑趁著於培武微愣的那一瞬間拔腿便跑。
於培武舉步想追,身後沈蔚藍踉蹌一跌的聲響卻令他放心不下,於是他回身檢查她的傷勢。
「你沒事吧?」於培武在沈蔚藍身旁蹲下問道。
一蹲低才發現地上居然有大把沈蔚藍方才被扯落的髮絲……硬生生地被扯落這麼多頭髮,該會有多痛?
於培武的眉頭皺得好緊,心疼地瞅了沈蔚藍一眼。
「沒事,我只是沒站穩。我很好,我沒事,謝謝你,真的很感激,還好有你在。」沈蔚藍朝於培武牽起笑容,然後低頭撿拾散亂的一地狼藉。
她臉上的笑容竟真誠明亮得令於培武感到一絲心疼。
她被登徒子襲擊,對方還用上了那麼大的手勁,而她看來纖細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她居然還笑著回答他說「沒事、很好」……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為了個第一天見面的女孩感到心疼。
「你認識那個男人?」於培武一邊幫忙她撿起地上的東西一邊問,眼角餘光微微注意到了微波餐盒上的到期日。
沈蔚藍偏眸望了望於培武,沒有回話。於培武對她而言也是個陌生人,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於培武很快便發現了她眼中的猶豫。
他站起身,從皮夾中掏出一張名片,在沈蔚藍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便在背後空白處寫下一串電話號碼,向她交代——
「這是派出所的電話,你最好把它記起來,存在手機裡設成速撥鍵,緊急時馬上就能打,對了!你有手機吧?」他總是習慣把每間分店附近的派出所電話都背起來,以方便遇到客人吃霸王餐或是鬧事時能夠立即撥打。
「……」沈蔚藍沒有回話。她手機好一陣子沒用了,這男人好熱心,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開口……
於培武見她沒說話,便擅自假定她有手機,又逕自接著說下去了。
「還有,如果那個男人對你居心叵測,你這麼晚下班,至少應該叫嘉莉還是誰陪你走一程比較保險。」
嘉莉?沈蔚藍一愣。
「嘉莉領班?」這個男人怎麼知道她工作場合裡有個前輩叫嘉莉?
「對啊,嘉莉,不然ChezVous裡還有哪個嘉莉?」於培武對她的疑惑感到不解。
沈蔚藍的眼中閃過更深的驚訝之後,又不禁浮現了幾分戒備,微微後退了兩步。
「你怎麼知道我在ChezVous上班?」他該不會又是另一個跟蹤狂或是色情狂什麼的吧?她今晚已經被嚇得夠多了!
於培武看著她一臉審慎戒備的神情,終於恍然大悟她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輕歎了口氣,口吻中隱約帶著笑意,言簡意賅地向女孩說明——
「沈蔚藍,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在ChezVous上班,那是因為我是你的老闆。」
老闆?老闆?這個路見不平的男人居然是她老闆?
當於培武將那張背面寫了派出所電話的名片轉正,指了上頭「於培武」三個大字給沈蔚藍看,並且在她眼前立刻撥打了連嘉莉的行動電話,要連嘉莉親口告訴她,她眼前以為的莫名男士真的是ChezVous老闆時,沈蔚藍只覺得好窘。
沈蔚藍在於培武以她堂哥或許會不甘心折返為由,堅持送她到她家門口後,她回身對他說道:「好了,謝謝你,老闆,你送我到這裡就行了。」
她附帶的九十度大鞠躬,令於培武又好氣又好笑。這鞠躬真不知道是因為她誤認他是色情狂向他道歉,或是因為他無意間救了她而向他道謝的?
「門窗要鎖好,那間便利商店不要再去了,自己小心一點,知道嗎?」於培武向她叮嚀。雖然剛剛沿路上他都一再地回頭確認沒有人跟蹤,但總是覺得放心不下。
那個男人對沈蔚藍清清楚楚且明明白白的惡意,連他都感到不寒而慄,真不知道沈蔚藍怎麼能如此平靜?
「知道了,謝謝你,老闆,你也早點休息,再見。」沈蔚藍拿出了公寓鐵門的鑰匙插入鑰匙孔,打開大門的動作卻遲遲沒有完成。
直到於培武疑惑地望向鑰匙孔,這才發現沈蔚藍的手抖得厲害。
真愛逞強,這女孩……
於培武輕歎了口氣,接過沈蔚藍手中的鑰匙,輕而易舉地將鐵門打開。這道輕易便能被撬開的老舊門鎖不安全得令他擰眉。
本來只想送她到住家樓下的於培武臨時改變主意。
「你住幾樓?我陪你上去,你一進門我就走,我只是想確認你的安全,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可以嗎?」他怕沈蔚藍推辭,也怕沈蔚藍防備,於是決定事先把話說清楚。
「呃?啊?喔,好。謝謝老闆,我住在二樓。」幸好她只是住二樓,老闆都這麼說了,她能推嗎?
她是真的很害怕沈仲傑又折回來,但是,跟初次見面,高高在上的老闆走在一起其實也挺令人緊張的。
雖然她很感謝於培武,但是她根本就不認識他,與他同行的整路,她都不知道該把眼往哪兒擺,或是該和他說些什麼話。
當然,她承認,這或許也有部分是因為於培武十分年輕、又十分英俊的緣故,但是她現在實在沒空思考她的老闆究竟英不英俊這個問題,更別提欣賞了。
她目前對於培武唯一感到激賞的,是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義感。
「謝謝你,老闆,我進去了,晚安。」沈蔚藍與於培武一道上了公寓二樓之後,沈蔚藍站在自家大門口前,第一千零一次向於培武道謝。
「好了,別謝了,早點休息,晚安。」於培武旋身正要下樓,一道從三樓奔下的迅疾腳步聲令他尚未鬆懈的神經又為之緊繃!
他幾乎是出自本能反應的,在第一時間衝向沈蔚藍的前頭,將她牢牢地護在身後。
沈蔚藍一愣,而從三樓奔下來的房東太太更是一臉看到神經病的與於培武直視,對著他高大身軀後頭掩著的嬌小人影喊道:「沉小姐,是不是你回來了?」
「是,是我,房東太太,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沈蔚藍從於培武身後探出頭,感覺到他因為來人是房東而鬆了一口氣,心裡頓時升起一股暖意。
她的老闆,原來是一個這麼纖細溫柔的男人……
「厚!還不就是你,才害我這麼晚還沒睡!」房東太太指責地戳了戳沈蔚藍肩膀。「我當初就是看你乖乖的,想說你一定不會欠房租,才答應不收押金就把房子租給你捏,而且還租得這麼便宜!結果你這個月五號要繳的房租,拖到今天二十五號了都還沒繳!」
「對不起啦,房東太太,我明天領了錢,晚上就把房租拿上去給你。」沈蔚藍連連鞠躬道歉。明天ChezVous不發薪水,但是她在學校兼職的行政工作薪餉會下來。
「厚!好啦,沉小姐,你明天一定要記得給我捏,下次房租要是晚繳記得要先跟我講啦!不然我按你電鈴都沒人應門,還以為你跑了,煩惱到睡都睡不著咧!」
「對不起、對不起……」沈蔚藍還是一直道歉。
於培武看著這一幕,除了覺得房東太太其實人還不錯之外,突然,又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他一時還說不上來。
「後啦!不用對不起了啦,阿是說,電鈴是壞了喔?」房東太太又跑過去按了按電鈴開關,側耳聽了聽,果然沒聽見鈴響。「電鈴好像都不會響捏!沉小姐,電鈴壞了你要告訴我啊,我才可以請人來修理啊,這是我們房東的工作啦!」
「呃……不、不用修理啦,房東太太,電鈴沒有壞。」沈蔚藍說得有點心虛。
「啊沒有壞怎麼不會響?」
「……我忘了繳電費。」沈蔚藍猶豫了會兒,最後支支吾吾地吐出這一句。
房東太太的眼睛突然危險地瞇了起來。欸,房租沒付,電費也沒繳,這很嚴重喔!
「沉小姐,我是看你乖乖的,也很喜歡你啦!但是你要是想白白住我的房子,這樣是不行的喔!天母這邊地價很貴你也知道,我一個月才租你——」
於培武忽而出聲打斷房東太太即將發表的長篇大論,他終於知道這整件事情哪裡不對勁了。
「房東太太,對不起,這些錢先給你,其他不夠的我們明天再補,現在很晚了,你先讓沉小姐進去休息吧!」於培武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千元鈔票塞進房東太太手裡。
沈蔚藍太過驚嚇,以至於她伸出手想阻止於培武拿錢給房東太太的動作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一臉驚愕地盯著她正義感過剩的老闆,啟唇想說些什麼。
於培武只是按了按沈蔚藍手臂,要她先別說話。
他不怕沈蔚藍跑掉,畢竟現在是月底,他掏出的錢能從她這個月未支付的薪水裡扣,但是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弄清楚。
房東太太沾了沾口水數了數鈔票。
「後啦後啦!明啊載一定要把剩下的房租付清,電費也要去繳一繳捏,不然我也是會趕人的,栽影后,哇賣來困啊!」房東太太說完,便逕自回身上樓了。
「老闆……」沈蔚藍的心情並不只是感激涕零而已,她是誠惶誠恐,不知道為什麼與她初次見面的於培武要這麼做。
於培武只是神色複雜的望著沈蔚藍。
他這麼做的理由只因為,方纔他的腦子很盡責地將他今晚聽見的所有事情串連在一起——
先是連嘉莉說她最近拚命打工、廚房師傅說她老是拿餐廳的剩湯,再來是那個對她不懷好意的男人說她欠了三、五百萬要她陪睡、她小心翼翼地撿著掉落地上的那堆過期微波食品,最後是積欠的房租、逾期的電費……
這個看起來很乖、很有禮貌、總是笑臉迎人的女孩究竟惹上了什麼樣的麻煩?
「你到底欠了多少錢?怎麼欠的?欠了什麼人?跟剛才那個攻擊你的男人有關係嗎?」於培武想也不想的劈頭便問。
他如此單刀直入的問句令沈蔚藍渾身一震。
她望進眼前那雙幽黑深邃的眼眸,愣愣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老闆,對不起,謝謝你,讓你擔心了。你剛剛幫我墊的錢,我明天領到薪水就還你。時間很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晚安。」她又朝於培武燦爛爛的笑,大幅度的鞠躬,不著痕跡地避開於培武方纔的問句。
於培武望著她的笑臉,只感覺到一陣比方才更猛烈的心疼。
他不知道她是因為對他有所防備,所以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還是因為太過習慣把所有的難處都往肚子裡吞,所以才不願意開口?
那一瞬間,沈蔚藍臉上掛著的笑容竟然令他很難過。
她沒有開口跟他說那個襲擊她的男人究竟是什麼人,也沒有開口向他預支薪水,她可以找到很多理由向他解釋這些事情不是她的錯,但是她沒有,她只是拚命地、努力地向他道歉也道謝,笑著說「我很好、我沒事」。
謝謝你,我很好,我沒事。
她的逞強與無助在於培武心裡無邊蔓延,卻也找不到更多理由追問與介入。
既然她不想提,那、就這樣吧!
「晚安。」於培武微微頷首,向沈蔚藍道別的口吻聽起來有幾分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無奈。
「晚安,再見。」沈蔚藍的身影消失在繳不起電費的薄薄門扉後頭。
不平靜的夜,在鐵門關上的那一秒,瞬間歸於沉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7:32:28
第二章
「蔚藍,等會兒別急著走,到VIP室來,我有事找你。」連嘉莉對著已經換下制服圍裙,正在打卡鐘旁邊排隊等打卡的沈蔚藍說道。
「喔,好。我馬上就來。」正好,她也想找嘉莉姊。今天於老闆沒來店裡,她想把欠於培武的五千元轉交給連嘉莉。
沈蔚藍打完卡,整理好包包時,連嘉莉已經在ChezVous提供給需要隱私的貴客用餐的獨立包廂內等她。
「坐。」連嘉莉指了指前方座位,要沈蔚藍坐下。
為了避免自己等一下忘記,沈蔚藍在落坐的同時便遞了一個標準信封給連嘉莉。
「嘉莉姊,這個麻煩你幫我轉交給於老闆好嗎?」
「這是什麼?」連嘉莉疑惑地掂了掂信封。
「呃、那個……於老闆昨天先幫我墊了一筆錢,他今天沒有來店裡,我想你遇到他的機會比較多,可以請你幫我轉交給他嗎?」
連嘉莉的眼神瞇了瞇,將信封袋推回去給沈蔚藍。
沈蔚藍一臉不解地望著她。
「房租的五千塊嗎為我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找你進來的。」
「啊?」沈蔚藍一楞,突然覺得有點難為情,原來於老闆跟嘉莉姊提過這件事啊,知道她積欠房租的人又多了一個,真是有股說不出的丟臉……
連嘉莉將沈蔚藍的困窘看進眼裡,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彷彿要她放心似地說道:「關於這筆錢,老闆已經吩咐我,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分次從接下來幾個月的薪水內扣。」
「啊?呃?不、不用啦!」沈蔚藍連忙搖手。
連嘉莉投了個懷疑的眼神給她。
沈蔚藍急著解釋道:「嘉莉姊,真的啦!我今天已經拿到學校發的薪水,可以還老闆,沒問題的。」這筆錢下來,她的手頭就有暫時、短時間、稍微寬裕一點點了。
「學校發的薪水?」什麼時候學校會發薪水給學生了?「是啊,學校發的薪水。我平時在學校教務處有兼一些打雜的行政工作。」「你兼兩份工作?」連嘉莉微微偏首。看來,於培武推測沈蔚藍的經濟狀況似乎遇到很大困難的可能性很高。「呃,對。」連嘉莉檸眉思村的神態令沈蔚藍陡然心驚。「嘉莉姊,我不會影響到nF。NSE的工作的。」拜託,她千萬不能因此被革職,她短時間內找不到時薪比(UF。NSE更高的工作了。「蔚藍,除了學校,你還有兼職別的工作嗎?」連嘉莉又問。
「呃,有……我有時候還會接一些外包的翻譯或打字稿件回家做,不過那只是偶爾,也不會影響到工作的,真的。」生性不會說謊的沈蔚藍又趕忙解釋。
「那你哪來的時間睡覺跟唸書?」連嘉莉問。她有注意到沈蔚藍最近的臉色越來越糟。
「我……」沈蔚藍低下頭,無法反駁,她近半年來的課業的確是一落千丈。
「蔚藍,於老闆今天跟我大略提了一下昨天發生在你身上的事,要我最近有空的話,下班之後就開車送你回家。」
沈蔚藍驚詫揚眸,簡直竄到不可思議。
如果,她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已經遭遇了一連串的壞事,那麼,在ChezVous工作就是唯一的好事。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當老闆的人可以如此平易近人及體貼。
「蔚藍,你要不要跟我談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你年紀輕,這麼沒頭沒腦的橫衝直撞,總比不上別人幫你一把。要不要跟嘉莉姊說說看,也許我能幫上忙,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連嘉莉的確是把沈蔚藍當個惹人疼的妹妹看待沒錯。
所以當今早,於培武向她說起沈蔚藍昨晚遭人攻擊,而且到便利商店拿過期便當,付不出房租也繳不出電費時,她是真的為這個女孩感到心疼。
連嘉莉一直以為沈蔚藍愛拿廚房的剩湯只是因為愛喝罷了,畢竟沈蔚藍都是這麼笑嘻嘻地說的,誰知道她背後原來過著這麼辛酸的日子?
「嘉莉姊,謝謝你,你人好好。但是,我真的沒問題啦!我很好,你不要為我擔心。」沈蔚藍笑著說道。
她並不是真的沒問題,更不是真的很好,只是關於她目前的困境,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說她父母親過世,說她突然背了一筆莫名且龐大的債務,說她每個月要還銀行好幾萬元,說她需要好大一筆錢?
說她住在伯父家,說她被堂哥猥褻,說她狼狽地找了間破舊雅房搬出來,說她太托大、把現實想像得太容易,以至於她山窮水盡幾乎付不起房租?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也或許,她的潛意識裡覺得,只要不親口說出這些不堪,她就可以不必承認這些事情是真的。
她被困在一個醒不來的噩夢裡。
連嘉莉望著沉默的沈蔚藍,輕聲歎了口氣。
果然像於培武說的一樣,沈蔚藍雖然總是笑臉迎人的,但是嘴巴很緊,性格也很硬,即使換她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來吧,蔚藍,我帶你去個地方。」連嘉莉站起身,眼神示意沈蔚藍跟上來。
沈蔚藍拿了隨身大包包,疑惑地跟在連嘉莉後頭。
「嘉莉姊,我們要去哪兒?」沈蔚藍坐上了連嘉莉開的車,被她載至某個離ChezVous不遠的豪華住宅區。
「跟我來就是了。」連嘉莉從包包內掏出了門禁卡,刷過有保全裝置的一樓大門,又解開電梯的感應鎖,按下樓層十六的按鍵。
沈蔚藍盯著那隱隱發著橘光的數字志,心中只感到一陣疑惑納悶。她不知道嘉莉姊帶她到這裡來做什麼?
「這裡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樓梯間有監視器,電梯與大門都得靠感應才能進得來,二十四小時都有警衛,每一間住戶的對講機也都有通話鈕,能夠直接與警衛連絡。」連嘉莉向沈蔚藍說道。
「噢。」以前住的地方?沈蔚藍突然想起連嘉莉快結婚了。「對了,嘉莉姊,那你結婚之後要住哪兒?」她問。
「住在這裡的二十三樓。」嘿,她住慣了,才不想搬離太遠。
沈蔚藍噗哪一聲笑出來。「嘉莉姊,你好念舊。」
「是啊,我念舊,也戀舊。」或許,也包含那個舊情人?連嘉莉把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揮掉,不想了,她都要嫁人了。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連嘉莉打開了兩道門鎖,領著沈蔚藍在玄關處換上拖鞋,走進她的舊住所內,大略地介紹一下格局。
「這裡是客廳、飯廳、主臥室、起居室、陽臺……坪數不大,只有二十坪在右,不過衛浴有兩套……」
沈蔚藍越聽越不對勁,遲疑的腳步在連嘉莉的後頭停下。
連嘉莉發現後頭沒有跟上來的腳步聲時,回眸,便對上沈蔚藍那雙彷彿在提防著什麼事情發生的眼。
連嘉莉在她眼前兩手一攤,笑著說道:「猜到啦?是,是要給你住的沒錯。」
沈蔚藍一直都是個聰明人。
「嘉莉姊,我不行……不能這樣……」怎麼可以為
「你的屋子沒電不是嗎為你昨晚怎麼過的?點蠟燭?還是手電筒?」
沈蔚藍低頭,沉默,不知道該對這麼多的熱心與關懷說些什麼。她好狼狽……
「這間房子其實也不是我的啦!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這間房子是於老闆的。」
沈蔚藍一楞。
「好啦!其實讓你知道了也不要緊,我以前曾經也有過一段很潦倒的日子,後來是於老闆看不下去,就把這問他原本用來租人的房子租給我。」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是那時候開始的。
沈蔚藍微頓,光鮮亮麗的嘉莉姊曾經很潦倒?真難想像……
「嘉莉姊,不管這是誰的房子,我都不行……」她不能白住,更租不起。
連嘉莉沒有理會她推托的言詞,只是逕自說下去。「說是租,其實當時的我根本付不起房租,於老闆也是半買半相送,就說以後從我的薪水扣,要我好好在ChezVous工作就是了。」
沈蔚藍又是一頓。於老聞這麼熱血,若是生在古代,勢必是位行俠仗義的俠客吧?
連嘉莉望著她呆呆的表情,笑了笑。
「總之呢,你這幾天把行李收一收,在這裡住下吧!反正這間房子本來就沒有租出去,你就當作來整理跟打掃房子,不用太介意房租的事。反正於老闆把房子給員工住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只要知道他就是一個吃過苦、所以看不慣別人吃苦的正義人士就好了。」
「……」雖然她真的很需要省下房租這筆錢,但是這麼厚臉皮的住進老闆提供的住所,哪有這麼容易?
連嘉莉摸了摸沈蔚藍的頭,淺歎了口氣,又想起於培武說她被男人襲擊的事情,心中不禁替她感到難受。
「蔚藍,我們人活著,總是有不得不向現實與金錢低頭的時候,把你的自尊心收起來,不要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大大方方地接受別人的幫助,好嗎為你要是覺得對於老闆有所虧欠,就努力讓自己做到值得他這樣付出的價值,懂嗎?」
沈蔚藍望著連嘉莉的眼,一時之間突然覺得很想哭。
老天爺果然沒有將她所有的窗戶全部關死……她的確需要一個暫時免費的棲身之處,而且,嘉莉姊和於老闆都已經為她做到這樣,她繼續再推辭,未免也顯得太不近人情。
她沉默了許久,才終於眼眶泛紅地開口說道:「嘉莉姊,房租一個月要多少錢為我會記起來,以後工作還於老闆,也會把房子整理跟打掃得很乾淨,謝謝,真的很謝謝你……」
「謝我幹麼?要謝,謝你的老闆吧!是他要我帶你來的,否則我才不知道你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呢!」連嘉莉笑著拍了拍沈蔚藍頭頂。「至於房租,蔚藍,下次於老闆有來店裡的時候,你再自己跟於老闆討論要怎麼還吧!那就這樣喔,我就當你答應了。我今天先載你回家,你這幾天把東西收一收,我再開車幫你搬。」
「好,謝謝嘉莉姊。」沈蔚藍連連點頭,給了連嘉莉一個好大的擁抱。
「傻孩子,時間好晚了,我們回去吧,這兒的鑰匙先給你。」連嘉莉拍了拍沈蔚藍的頭,將一串鑰匙遞進她手裡。
當晚,沈蔚藍在點著蠟燭的老舊小公寓內,就著燭光望著於培武的名片好久。
老闆為什麼不自己帶她去那間想租給她的房子,還要交代嘉莉姊帶她去呢?
他是因為看見了她被堂哥欺負,擔心她對孤男寡女共處有障礙、對他的警戒心太高,所以才要嘉莉姊來遊說她嗎?
他竟然把自己要租人的房子拿來給她住……雖然有嘉莉姊這個先例在前,但是這份體貼的心意還是令她十分心折。
她的老闆,真的是個好溫柔的人喔!
沈蔚藍帶著如此念頭,這半年來第一次,帶著微笑與暖意,沉沉地進入夢鄉。
叭!叭!
兩聲汽車喇叭鳴響在沉爵藍身後響起。
沈蔚藍停下腳步,於培武用來裝卸食材調味料的貨車便在她身旁停下,搖下車窗。他正準備載貨去ChezVous,沒想到還沒開到目的地,便在距離店內兩條巷子的地方遇見沈蔚藍。
她肩上扛著的那把鋁制梯子看起來快將她壓壞了,她要去哪兒?
「於老闆?」沈蔚藍的語調既驚又喜。自從那天嘉莉姊帶她去新住處,直到她搬完家,她竟然都沒有在ChezVous內遇過於培武。
她排的班明明已經夠多了,偏偏於培武總是挑她不在店裡的時間來,於是她很合理地懷疑於培武是因為不想要跟她提到房租的事,才刻意避開她的。
「你拿著鋁梯要去哪兒?」於培武擰著眉頭問。這梯子好像是店裡的,她扛著一把連大男人都覺得重的梯子走了兩條巷子?
「屋子裡有盞燈壞了,我借店裡的梯子回去換,等等就拿到店裡還,我已經跟陳經理報備過了。」沈蔚藍想了想,現在是白天,她擔心於培武以為她趁上班時間偷溜出來,又補上一句。「我今天上早班,已經下班了。還有,於老闆,謝謝你讓我有地方住,那個房租——」
「房租等一下再說,先把梯子放上來吧,我到ChezVous下完貨之後,再幫你載過去。」於培武確認了所在的單行道小巷後方沒有來車,便打開車門下車,在沈蔚藍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接過她手中的鋁梯。
連嘉莉有告訴他,沈蔚藍已經搬到他提供給她的住處,那裡離店面不遠,他也順路,至少可以幫她送梯子一程。
「呢?不用啦,老——」沈蔚藍眼睜睜地看著手中的鋁梯被挾持。
「你要一起上來嗎?」於培武放置好梯子,轉身問她。他擔心沈蔚藍對他的防備心太重,不願意與他一同坐車。
「呃?啊為我——」沈蔚藍還沒來得及回話,後方突然傳來催人的急促喇叭聲硬生生中斷她所有的思路,是剛轉進巷內、正等待於培武將車開走的轎車。
於培武迅速坐入駕駛座,也為沈蔚藍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先上車再說。」
「……喔,好。」叭!叭!後方幾聲更為不耐的喇叭鳴響令沈蔚藍匆忙跳上車。
「綁一下安全帶。」於培武一邊交代,一邊轉動方向盤將貨車駛離小巷。
為什麼跟於培武的動作比起來,她的腦子反應總是顯得太慢?下次,她的反應一定要更俐落懂事一點。
沈蔚藍暗暗下了決心,將安全帶繫好,偏眸望著於培武開車時專注英俊的側臉,突然感到有股莫名的不自在。她想起她盯著他的名片好幾晚,臉頰隱約發燙。
「先到店裡,我把貨下完,再幫你把梯子載過去。」
「……好。」沈蔚藍不知道在慌張什麼地垂下雙眸。
於培武偏眸望了望沈蔚藍怪異的神色,猜想她可能覺得和一個半生不熟的老闆同處在一個密閉空間內的情況太過尷尬,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要出言緩和一下氣氛好?還是為了避免越說越糟、乾脆保持沉默好?
幸好,兩條巷子一下就過了,ChezVous的招牌近在眼前。
「我先下去,你在車上等——」於培武話還沒說完,沈蔚藍卻先推開車門下車,捲起袖子一臉豪氣干雲地說道——
「老闆,謝謝你載我,謝謝你幫我搬梯子,謝謝你給我地方住,我幫你下貨,後面這些通通要搬嗎?」沈蔚藍一鼓作氣地說完,便跑到貨車後方準備要搬貨。
於培武看著她一副要出門打草谷的壯烈模樣,喉嚨不禁滾出成串笑聲。
這個接受別人好意時會不自覺感到心虛、拚命努力想回報對方的女孩真的很有趣。
對她好這件事令他很有成就感、很愉快,如果可以的話,他會忍不住地還想再多幫她一點。
「老闆,你送我到這裡就行了。」沈蔚藍在住家前面站定,回身向於培武說。
方纔,他們把貨物都搬進ChezVous之後,她雖然覺得有點尷尬,卻也不知道該怎麼推辭,就這樣讓於培武送她和那把萬惡的鋁梯回家了。
更何況,她得與於培武談談房租該怎麼分次攤還的問題,在店內聊這個,似乎不太恰當,或許別人會誤會她與老闆的關係?也或許她會害於培武為難為更恐怖的是,或許別人會因為關心而來詢問她的家庭狀況剎那是她最不想面對的。
「真的不用幫你搬進去嗎?」於培武微微挑眉。
其實他很想問沈蔚藍,壞掉的燈泡在哪兒,他可以進去幫她換。畢竟這屋子從前是他的,而他之所以粗心得沒在陽臺擺上一具梯子,便是因為他的身高足以能夠換下任何一盞屋內的燈泡。
但是沈蔚藍臉上那副戰戰兢兢、似乎很怕與他獨處的神情,令他一個字也沒有提。
瞧!她這下不是又拒絕他進屋了嗎?
「真的不用,我沒那麼脆弱,我自己都能扛著它走兩條巷子了。」沈蔚藍笑著向於培武說道:「老闆,你在這邊等我一下喔,我先把梯子拿進去,你等我喔!我要跟你說房租的事情,你要等我,不可以偷溜喔!」
沈蔚藍打開大門,扛起鋁梯,一溜煙便不見。
於培武望著她的背影又再度笑出來,她就打算在樓梯間和他談房租的事情,也不願意請他進屋喝杯水?
還是……她真的遇過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她面對與男人獨處這件事時忍不住膽戰心驚?念及此,於培武唇邊的笑意又陡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緊擰深鎖的眉頭。
一個才見過沒幾次的女孩竟然令他在短短幾秒鐘內又笑又煩惱,這可真是不容易……
匡當!屋內傳來一陣巨大碰撞聲響,於培武想也不想地便衝進去。
「有沒有怎麼樣?」他才進門,便看見沈蔚藍跌坐在地,而鋁梯橫在她身旁。
果然是太逞強,這女孩真是太托大了。
「沒有,我沒事。」
T培武確認過梯子沒壓到她,伸手想拉她攙扶她站起,沈蔚藍卻在第一時間把他的手甩開。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沈蔚藍覺得自己有必要為甩開於培武的這件事說明一下。
她知道自己很沒禮貌,她也不是刻意想拒絕於培武的幫助,只是自從上次在小巷內被沈仲傑嚇過之後,就有了這個後遺癥……她是反應過度了。
「沒關係,突然跑進屋子裡來是我太莽撞了,別介意。」說蔚藍眼中那份難掩的驚惶失措,令他不忍苛責。但既然已經踏進來了,他可以順手幫上她的忙。「你壞掉的燈泡是哪一盞,我幫你換好再走好嗎?還是你要我立刻離開?」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的眼,突然覺得,這時候如果再推辭,似乎就太過分了。
她站起身,指了指幾步遠的天花板。「是那一盞……謝謝老闆。」
於培武走到電燈下方,指了指頭頂,問:「這盞嗎?」
「對。」沈蔚藍點頭。
於培武隨手拉了張椅子站上去,輕而易舉地將壞掉的燈泡轉下來,當他正想開口問沈蔚藍新的燈泡在哪兒時,沈蔚藍已經接過他手中壞掉的燈泡,放了新的到他手裡。
「老闆,這給你,謝謝。有你在真好,根本就用不上梯子。」沈蔚藍向他微笑,真心誠意的說。
這女孩嘴巴甜,手腳又很俐落,難怪連嘉莉與廚房那些師傅們都疼她疼得不得了。於培武望著掌心那顆燈泡,再望望沈蔚藍,唇邊逸出淡淡笑容。
「好了。」於培武打開電燈開關,確認燈泡會亮之後,旋身將鋁梯拿到陽臺去放。「這把梯子就放在你這裡,不用再還回去店裡了,免得下次還要搬進搬出的。」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敵唇還想說些什麼時便被於培武打斷。
「一把梯子而己,別道謝了,倉庫梯子很多,鐵的、木頭的、鋁的通通都有,我隨便再補一把進去ChezVous就好了。」於培武微笑著說道。
想說的話馬上就被猜到,沈蔚藍突然不知道該說也一什麼才好。她走到飲水機旁,為於培武斟了杯水,放到餐桌上。
「老闆,這給你喝。」沈蔚藍為他拉開餐椅,神色露出一絲難為情。「對不起,我沒有茶包、也沒有咖啡,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你。」
反正於培武都已經進來了,現在再趕他出去樓梯間談房租的事情也怪怪的,不如就坐下好好聊聊錢該怎麼付吧,沈蔚藍這麼想。
「謝謝」之後,她改成說「對不起」為她現在願意留他下來,真是個大躍進的發展。
「不要緊,我喜歡喝水。」於培武在她拉開的椅子上落坐,眼神在入座的那一瞬間,被放在餐桌上、有用紅筆做記號的報紙求職欄吸引。
沈蔚藍慌慌張張地把那幾張報紙收走,心虛地放在背後。
於培武的幽深黑眸瞇了瞇,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沈蔚藍。
他方才有掌握到幾個關鍵字。不外乎就是些在家工作,月入數十萬這種一眼就知道當中有鬼的把戲。
猜到於培武已經看見了的沈蔚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放在背後的手指不安地摩掌著報紙,隱約發出沙沙聲響。
「那都是騙人的。」於培武拿起桌上水杯啜飲,慢條斯理且斬釘截鐵地下結論。他不覺得沈蔚藍是個笨到會相信這種廣告的人,她為什麼要在上面做標記?
「我、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什麼?只是真的很需要錢……所以抱著,也許可以姑且一試、去聽聽看是什麼樣的工作的心態。沈蔚藍垂眸。
「不要存著僥倖的心理,那些面試的地方或許就不太單純,你怎麼知道走進去會面對什麼?」於培武走到神情像做錯事小孩的沈蔚藍身前,微微俯身,對上她的眼。
沈蔚藍抿緊雙唇,視線與他的相凝。於培武說的她都知道,她只是……一時、一時鬼迷心竅罷了。
「蔚藍,你不是要與我談房租的事?不如我們順便一起討論一下,你到底欠了多少錢、怎麼欠的這些問題,也許我們可以一起想想辦法?嗯?」
於培武眼中的真摯令沈蔚藍不知道該如何移開雙眼,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於培武望著她為難的神色,輕歎了口氣。好吧,一樣一樣來好了。
「那天攻擊你的那個男人,還有出現過嗎?」於培武問。
沈蔚藍搖頭。
「他是誰?」
沈蔚藍一頓,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後,望著於培武彷彿有著全世界耐性的溫柔雙眸,忽而覺得心中有某道城牆在逐漸瓦解。
她是不是對於培武太過防備,防備得太過不近人情為他是她的老闆,他提供棲身之所給她,並且擔憂她的安危……
她嚥了嚥口水,強撐多時的甲胃被卸下,終於緩緩開口說道:「……他是我堂哥。」
「堂哥?!」於培武很努力地壓抑下心頭那份想揍人的衝動。
如果下次再讓他見著那男人,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扭他到警局,讓他吃一輩子牢飯出不來。這敗類居然連自己的堂妹都下得了手?
「你父母呢為他們知道你堂哥對你做了這些事嗎為你有沒有告訴他們?」
沈蔚藍搖了搖頭,又沉默了好半啊,然後艱辛地從乾澀的喉嚨中吐出一句:「他們過世了……」沈蔚藍垂眸,彷彿鼓起了好大的勇氣,迎視於培武的眼,補充說明道。「我是說我父母,他們過世了。」
於培武微微一愣。她還這麼年輕,父母親年紀應該也不大,這真是令人遺憾……
「我很抱歉。」於培武說。
沈蔚藍搖了搖頭,要他別介意。
「我的父母過世之後,我住在我伯父家……」話起了個頭,說下去似乎就容易了。沈蔚藍突然覺得,就這麼把事情告訴於培武也不算太壞。她這麼想並不是希望於培武能幫上她什麼忙,只是因為他關心她。
於培武再自然不過地捏了捏她看來僵硬的肩頭,按著她在他方纔的座位坐下,這次換他為她斟了杯水,在她對面的位子落坐。
「我的父母生前欠了一筆錢……」沈蔚藍握住水杯,最後一絲不自在的瞥扭在於培武坦蕩且關懷的眼神中蒸散。
她一時之間有種錯覺,覺得於培武的眼裡,有著可以滌清一切的最大耐性與最美的純淨。他怎麼能對一個人如此毫無保留的關心?令她不禁娓娓訴說起自己的故事,毫不隱藏。
而於培武只是手支著下巴,坐在她身前,靜靜地聽著她說故事。
沈蔚藍幾乎是屏氣凝神地等待著於培武的反應。
她已經說完了,他會說些什麼為他會不會覺得,她明明已經這麼缺錢了,所以不應該逞強從伯父家搬出來?又或是,他會不會……有一點、一點點瞧不起她?覺得她是朵溫室中的小花,才會在人生發生巨變時無力招架?沈蔚藍不禁如此胡思亂想。
「多少錢?」於培武沉吟了半晌,最後吐出這麼一句。
沈蔚藍一楞之後,眼眸半垂,吶吶地說出了一個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足以壓垮一個女大學生的數字。
「那學費呢?學費有沒有問題為你再一個學期就畢業了吧?」於培武隱約記得連嘉莉提過她大四。
「學費有助學貸款。」雖然她差點連一千多塊的學雜費都付不出來。
OK,好,下個學期的學費、房租再加上那筆她父母欠下的債務,比他預想中的少多了,還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
於培武的臉上忽而浮現一抹鬆了口氣的笑容,然後又擰眉像在思索著什麼,令沈蔚藍感到不解。
「老闆?」為什麼她覺得他臉上短暫出現的笑容別有深意?沈蔚藍疑惑地問。
「等等,讓我想一想。」於培武伸出一隻食指制止她說下去,伸手拿過餐桌角落的紙筆寫寫畫畫,琢磨思索了片刻,臉上的表情才終於豁然開朗,轉變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要拿出這筆錢並不難,他只是得想出個讓沈蔚藍願意接受,成功脫離困境的方法。他想,他這麼說的話,沈蔚藍一定會答應的。
於培武將他方才計算出來的那一長串凌亂數字整理成沈蔚藍也能看得懂的模樣,推到她眼前。
「來吧!蔚藍,你不是要與我談房租的事?」
「啊?」沈蔚藍一臉不解地望著那張紙點了點頭,再疑惑地望向於培武。她看不懂上面的數字代表了什麼意義。
「這是什麼?」她問。
「房租加上學費,還有你父母欠的那筆債,就這個數字,十年。」
沈蔚藍眼中堆滿問號。
於培武望著她,燦爛爛地向她突出一口白牙——
「蔚藍,我借這筆錢給你,期限就押十年,十年之內還清,你行不行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7:42:10
第三章
「這十年內,你不能從ChezVous離職,也不能讓我知道你還有兼職別份工作。我給你兩年的時間做到領班,這兩年的時間內你不需要還錢。
「至於兩年後,ChezVous領班的薪水至少有五萬起跳,再加上每季獎金,你每個月還四分之三的薪水給我,應該還能過得不錯。
「就這樣,培訓你的兩年,再加上你有能力還錢的八年,總共十年。這十年內,你都是ChezVous的人,你得想辦法還清欠我的錢,懂了嗎?」
當時,沈蔚藍甚至還問了於培武說,要是ChezVous倒了怎麼辦?
於培武只是輕敲了敲她額頭,說——
「那,除了債務一筆勾銷之外,我只能祈禱你比我有出息,能借我一筆東山再起的周轉金了。」
結果,他簡單的一句話,卻令沈蔚藍在他俊朗的笑容裡又抹淚又微笑。
那一瞬間,沈蔚藍看著於培武英俊的側臉,真的覺得自己遇見神。
本來,她的心裡還有所遲疑,想著,於培武怎麼就這樣放心借她這一大筆錢,絲毫不擔心她跑掉?後來轉念一想,她已經成年了,她簽的合約有效力,而且,她就在於培武的餐廳上班,人又住在於培武的房子裡,或許,於培武真的對她很放心?
於是,她沒有任何理由能夠拒絕於培武提出的這麼一個優握條件。這是她在載浮載沉的漂蕩人生之中,唯一僅能抓住的一線生機,是重重陰霾之後終於露出的璀璨。
考慮了幾天之後,她與於培武正式簽訂了一紙上面有詳細記載著該如何還錢、為期十年的借據。
現在,這紙十年合約已經走到第三個寒暑。
沈蔚藍大學畢業之後,僅僅花了一年的時間便迅速從正職人員爬升為領班,而已婚的連嘉莉也成為她所在的那間分店的店經理。
她現在已經二十五歲,開始漸漸地有能力償還於培武借她的大筆金錢。她在於培武及時伸出的援手之下,沒有踏錯腳步,平穩而安定地走在一條薪資優渥的常軌之上。
昔日那個年輕的、小女孩似的自己,令回想起往事的沈蔚藍,在循著電鈴聲打開住所大門的那一刻,唇邊笑容尚未淡去。
「在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晚間八點,於培武穿著淺藍色敞領襯衫、卡其色工作褲與休閒便鞋,一派優閒從容地站定在沈蔚藍住所的大門之外,將手中提袋交給她。
沈蔚藍很無奈地接過那提袋,連袋子裡裝的是什麼都沒看,便從鞋櫃裡拿出雙新買的男用拖鞋,彎身放在於培武腳邊,攏起眉心說道:「老闆,我已經說過好多次了,你真的不用連廚房剩下的食材都特地拿來給我……」
該怎麼說呢?從三年前,於培武明白了她的遭遇,與她制定了那個十年之約以後,他便照顧她照顧得順理成章且毫不手軟。
首先,他時不時便會到她的住所來巡一下,好確認她的行蹤沒有被她的登徒子堂哥發現;再來,自從他聽說這附近有住戶遭竊之後,他又放了兩套衣物在她這裡,要她晾衣時順手掛在陽臺,好讓偷兒以為這是間有男主人的屋子;然後,又是某天,於培武發現她把錢省下來付水電費捨不得吃飯,便不著痕跡地將水費電費管理費通通設定成自動轉帳,甚至還三天兩頭以這次廚房食材進貨太多、不趕緊吃完會壞掉等等琳瑯滿目的理由要她收下一堆食物;最後,有一次,沈蔚藍因為血糖過低在店內昏倒的事情傳到他耳裡,他又以擔心她不會烹煮他帶來的食材為由,常常來這廚房幫她料理好食物,確認她會乖乖吃完之後才肯走。
總之,於培武對她種種關心過剩、保護過度的行為舉止,常常會令沈蔚藍覺得,她若不是他豢養的情人,便是他的女兒,而不只是他的員工。
「今天的不是剩下的食材,是新口味的肋排。」於培武脫下便鞋,穿上沈蔚藍特地為他準備的拖鞋時說道。
他俯身看了看那雙新的、與他腳的尺寸大小相合的男用拖鞋,唇邊微微浮現滿意的笑容,信步踏入屋內。不知怎地,他越來越喜歡沈蔚藍的屋裡有專屬於他的東西,這件事莫名地令他有種無法言說的安心感。
「啊?」原本正想將那袋食物冰進冰箱裡的沈蔚藍動作猛然一頓。
「你今天排休,我猜你一定還沒吃,就帶過來了。」於培武接過她手中提袋,大步走向廚房,回身向她說道:「已經調味燜煮過,進烤箱烤熟就可以吃了。如果沒意外的話,過兩個月菜單上就會有了。很好吃,你一定會喜歡的。」
沈蔚藍看著於培武捲起袖子,仔細地在流理臺洗淨雙手,為她預熱烤箱,將肋排放入烤箱中烘烤的背影,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暖意。
她喜歡於培武,很喜歡很喜歡。
她喜歡他唇邊的淡淡笑紋、也喜歡他瞇起狹長黑眸時流露出的自信風采,她喜歡他對她的關心、喜歡他對員工們的親切,更喜歡他在公事上的嚴謹。
她尊敬他、喜歡他、依賴他,或許……她也盼望他?
有時,她看著於培武,心裡會有一股不該有的、單純女人對男人才會出現的想望,在他們兩人獨處時,在她內心隱隱騷動。
人類有多麼地貪婪,在這個男人毫無私心地幫了她這麼多的許多之後,她竟然還覬覦渴望起他的愛情?
就算這份感情的立足點是之于于培武對她的恩情,她都不應該再盼望那些不該屬於她自己的。
她只是個身世坎坷、欠了於培武大筆金錢的孤女,在還清欠於培武的錢之前,她都沒有資格談感情,更沒有資格想要他的愛情。
更何況,她並沒有忘記,於培武只是基於天生熱愛助人的性格使然,才會毫不遲疑地對她伸出援手,就像當初他義無反顧地幫忙連嘉莉一樣,她不該這麼對他抱持非分之想。
沈蔚藍在餐桌上鋪好兩份餐紙與刀叉,然後又若有所思地將第二份刀叉收起……於培武說擔心她沒有吃飯,真的就只是擔心她沒有吃飯罷了,他從來不會多準備一份,留下來與她一道用餐。
於培武對她釋出的善意是這麼純粹,純粹到連一點發展兒女私情的空間也沒有……沈蔚藍悵然地收回膠著在於培武身後,總顯得太過多情繾綣的目光,走回臥室,拿了個牛皮紙袋出來,輕拍了拍於培武的肩膀。
「老闆,這給你。」沈蔚藍將手中物品遞給他。
「這什麼?」於培武回身,眸中仍是始終如一的溫煦笑意。
「給你的,打開看。」沈蔚藍回他一個微笑。
於培武納悶地望了望沈蔚藍,然後打開牛皮紙袋的封口,探頭往裡瞧,在旁邊閒置著的流理臺空間上,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
那是沈蔚藍的存折、印章、還有提款卡。
他危險地瞇了瞇眼,揚眸,望著沈蔚藍,等她提供解答,她為什麼要給他這些東西的解答。
雖然他與沈蔚藍之間除了是老闆與員工之外,更存在著債權人與債務人的關係,但是他對她的好並不是因為這層金錢關係,更不是因為擔心她跑掉之類等等奇怪的理由。
他並不希望沈蔚藍時時刻刻把這筆錢放在心上,更不希望她居然連存折、印章這麼私密的東西都交給他。
沈蔚藍不得不承認,當於培武刻意想端出一名身為知名連鎖餐廳老闆的架子時,他真的挺有老闆架勢的。尤其像現在,他這副瞇著眼看人的模樣,還真有幾分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嚴。
但是,她並不怕他,她比誰都知道他的心有多軟。
「我另外開了一個新的戶頭,以後每個月會把沒有用完的薪水存進這裡,我想,如果不先慢慢存起來,說不定我哪天被雷打到就花掉了,而且,老闆,你也會有偶爾需要調度資金的時候,總會用得上的。」沈蔚藍禮貌微笑,口吻溫婉得體。
「想還錢的話,直接拿現金給我,或是轉進我戶頭,不必把這些東西都拿給我。」於培武將她的存折印章收進紙袋裡,推回去給她。
沈蔚藍後退了兩步,雙手盤胸,不拿就是不拿,開口向於培武抱怨——
「老闆,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要不是每次說要還你錢,你都找借口開溜,我何必多開一個戶頭?」哪間分店的AI醬沒了要補貨、哪間分店的店經理找他、哪個媒體要來探訪,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總會在她想還錢時出現。
「……」於培武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推了一年,終於還是被沈蔚藍發現了?
他只是擔心,擔心她為了還錢省吃儉用,真的有急用時卻連半毛錢都拿不出來。他吃過苦,知道沒有錢的日子很難過,特別是像沈蔚藍這種痛也不喊疼的性子,總令他忍不住想多關照一點。
「收下吧!」沈蔚藍將那個牛皮紙袋按進他胸口。「培武哥,你對我好,我很感激,真的。」
「……」於培武神色複雜地望著沈蔚藍。每次,當她想阻止他繼續關懷她的時候,她總是親暱喚他「培武哥」。
這個小他七歲、已經從女孩長成小女人的沈蔚藍很懂得掌握撒嬌的精髓,知道該怎麼令他無法拒絕。
算了!他投降!
「至少把這個收回去。」於培武把金融卡拿出來,半強迫地遞進她掌心。「存折跟印章我收,金融卡你留著,需要急用的時候至少有錢可以領。」
「我……」沈蔚藍正想推辭,旁邊的烤箱便叮一聲地響了。
「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別在這兒礙手礙腳,出去坐著等吃的。」於培武戴上隔熱手套,拉開烤箱門把,擺了擺手趕她去飯廳。
沈蔚藍拿著那張提款卡,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約莫是全天下最想還錢的債務人,而於培武則是全天下最不想被還錢的債權人。於培武借錢借得很大方,她還錢倒是還得很卑微……
「我回去了,你吃完早點休息,別太晚睡了。」於培武將餐盤放在她面前的同時,揚眸對她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也是。老闆,早點休息,晚安。」果然,他每次都離開得如此匆忙,她連為他多準備一副杯盤的機會都沒有……
沈蔚藍起身想送於培武走到門口的動作被他一把按住。
「我自己來就行了,這我的房子,我還會不知道路嗎為你先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再見。」於培武笑道,回身走向玄關。
「培武哥?」沈蔚藍霍然起身,突來的大動作令餐椅椅腳在大理石磁磚上磨擦出銳利聲響。
「怎麼了?」於培武納悶地轉頭望她。
沈蔚藍與他四目相接了好一會兒,沉默了好半駒,才終於遲遲開口:「沒什麼,只是問問你,明天的員工聚餐會去嗎?」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叫住於培武做什麼?或許,她只是單純地捨不得他走?
「會。我會到,只是會晚一點。」於培武盯著她突然低垂的眼神,心中忽而感到一陣好笑。她特地叫住他,就只為了問他要不要出席明天的員工聚餐?
「我當然會到,那是我辦的聚餐,好不容易才安排到幾家店同時公休半日,老闆不到像話嗎?」於培武頓了頓。「而且,那間餐廳我選的,天知道我有多想去那兒吃野菜跟泡溫泉。你明天也得去知道嗎剎那間山上餐廳的野菜,沒吃到會後悔的。」
沈蔚藍聞言失笑,於培武的美食主義真是數十年如一日,難怪ChezVous的餐點總是那麼好吃。
「好,那麼明天見了,老闆。」
「明天見。」於培武闔上大門,若有所思的腳步微微一頓,將沈蔚藍交給他的存折拿出來,翻到有數字的最新一頁——
五十五萬。
才一年的時間,她就存了五十五萬?以一個月平均五萬元的薪水算起來,她每個月的生活費甚至花不到一萬元?額外發的季獎金更是全部存起了。
而存折裡,還夾了張她寫著存簿與提款卡密碼的紙片,那是她與他當年立下約定的日期……
教人怎麼不疼她呢為她是這麼地無慾無求、知足且懂得感恩……照這情況下去,她也許用不著八年便能將欠他的金錢全數還清?
於培武望著那道門後隱約傳來肋排香氣的門板,唇邊清清楚楚地浮現一抹無奈、卻寵溺的微笑。
有時,他望著沈蔚藍嫣紅的臉頰與燦亮的雙眸,也會有一股很想觸碰她的衝動;或是想撫開她額前掉落的秀髮、或是想輕撫她的臉頰,也或者是給她個溫暖的擁抱。
他不知道心中這份騷動的源頭是來自於對她的憐憫?同情?或是與日俱增的、對她越來越多的疼情為他搞不清楚,他只是照顧她,嚴守著老闆與員工、男與女的分際,期許自己對她的好別無所求,僅此而已。
於培武提起腳步,整頓游離出走的心神,在心思錯綜複雜的夜裡,踏著月色大步離去。
四月的初春氣候溫爽宜人,樹木枝椏發了新芽,滿城杜鵑花開。
中午的用餐時間與下午茶時段結束,ChezVous難得地掛上了本日公休的告示牌,一行員工,浩浩蕩蕩地開車上離ChezVous本店不遠的陽明山,在某間溫泉餐廳內進行一年兩度、所有分店員工集合的盛大聚餐。
席開十桌的獨立包廂,趁著餐廳還沒有上菜的時間,感情一向交好的同事之間,有拿著溫泉券去泡溫泉的、有已經泡完溫泉在包廂內等用餐的、有聊天的、有已經吃起小菜喝起小酒來的、也有拿著點歌本點歌,與拿著麥克風在小舞臺上嘻嘻哈哈唱歌的。
「唱歌!唱歌!」此起彼落的吵鬧喧華聲響令喝了點小酒的沈蔚藍好開心。
她明明還在跟著大家起哄,拱某間分店的情侶檔上臺合唱情歌,卻沒想到這對檯面上的情侶合唱完之後,這把愉快的火焰延燒到她身上,麥克風被遞到她手裡,她也被一群好同事們鼓噪著上臺合唱情歌。
好吧!唱情歌就唱情歌,她才不怕唱情歌,就算那位合唱的對象據說是對她很有意思的大廚也一樣。
沈蔚藍快快樂樂接過麥克風,往小舞臺上走去。
於培武走進十里外遠都能聽見吵鬧的包廂中時,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
沈蔚藍換下了工作制服,難得地穿著連身洋裝與高跟鞋,美麗的長卷髮微帶著剛泡過溫泉的濕意,柔軟地貼在頰邊,比平常更為紅艷的頰色令於培武猜測她喝了酒。而她拿著麥克風,被那位三個月前才到任、姓方的大廚牽著手,愉快且含情脈脈地對著她唱情歌。
於培武眼中閃過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不高興情緒。
「我錯過了什麼?」他坐到連嘉莉身旁問。這是高層幹部們的桌位,當然會有他的位子。
「喲!老闆,你今天穿西裝?」連嘉莉先是調侃了一年難得穿幾次西裝的於培武一下,才回答他的問題。「沒有錯過什麼,還沒上菜呢!」
於培武又瞇起眼,森森地望了舞臺上一眼。
「那這是怎麼回事?」他指了指舞臺,又指了指自己的手。
這段肢體動作翻成淺顯易懂的白話文就是——
唱歌就唱歌,為什麼那個男人牽沈蔚藍的手?
「什麼怎麼回事?就求偶啊!」連嘉莉哈哈笑,又推了推因她的胡說八道緊皺著眉心的於培武手肘一下。
求偶?於培武看起來更不愉快了。
連嘉莉抓起桌上一把瓜子瞌了起來,很無奈地拍了拍於培武的肩頭。
「別擔心啦,蔚藍人緣好,很會應付這種狀況的。她都幾歲了,別為她煩惱了,你真以為你是她監護人啊?受不了……」連嘉莉拿了張放在旁邊的溫泉券遞到於培武眼前,推了推他。「好啦!別三十二歲就把自己搞得跟個更年期的老頭一樣,趁著菜還沒上,快去泡溫泉,順便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吧!你有帶衣服來吧?不是最討厭穿西裝的嗎?」
於培武看了看那張溫泉券,又望了望那令他不舒服的小舞臺,拉鬆了此時令他呼吸不到新鮮空氣的領帶,推開椅子起身,信步朝溫泉區走去。
越不想看見的便越會撞見,這大概是某條不知名的定律。
當於培武換下西裝、泡完溫泉從獨立的溫泉間走出來,正準備回到包廂內用餐時,便在某條回包廂的僻靜廊道上,聽見沈蔚藍的嗓音,悠悠柔柔地從旁邊閒置、無人使用的包廂內傳來——
「謝謝你,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於培武前行的腳步微微一頓。這是沈蔚藍的聲音沒錯,她在沒人的包廂內做什麼?又與誰在說話?是方才與她合唱情歌的那位廚師嗎?
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於培武走近,往未完全掩上的門扉內瞧,果然看見沈蔚藍與那位方姓大廚在包廂內,不知正討論著什麼。
於培武聽不清楚背對他的方姓大廚說了什麼,只看得見沈蔚藍的神色雖然有些為難,但還不算太過凝重。
「嗯,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賺錢而己,感情的事以後再說吧……當然啊,當然還是朋友啊,大家都是好同事、好朋友嘛!」沈蔚藍輕快地說,話語中有淡淡笑意。
這樣子的談話內容,約莫就是男的向女的告白,被女的委婉拒絕了吧?
於培武不知道自己心頭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是什麼?但是,偷聽別人談話的行徑實在太違背他平時處事的原則,他心中有些許罪惡感,舉步便想離去,才走了幾步,那位方姓廚師的腳步聲便跟上他的。
「老闆,你來了啊!」方姓廚師與於培武寒暄了幾旬,便以要泡溫泉為由先行離去。
大廚走了,那沈蔚藍呢?於增武回頭張望。她怎麼還沒跟上來為她還在那間包廂內嗎為他回身往後走,果然看見沈蔚藍在那間空無一人且昏暗的包廂內,傻傻地呆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蔚藍?」他走到她面前喚她。
「老闆?」看見於培武的身影忽然出現,沈蔚藍的語調又驚又喜。她方才在臺上唱歌時有看見於培武穿著一身筆挺西裝出現,不過,才一會兒,他人就不見了。
他穿西裝真的很好看、很好看的,讓她唱錯了幾句歌詞、還跟不上拍子……
「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於培武問。他當然知道她到剛才為止都不是「一個人」,但他並不想說破這件事。
「我高跟鞋沒穿過幾次,腳好痛,坐著休息一下。」沈蔚藍笑得有些難為情,她的確是因為不習慣高跟鞋腳痛,但是她何必找間沒人的包廂坐?
她只是因為方才與大廚談完,又再度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如此沒有資格談感情的人,忽然心生一股惆悵,於是想多坐一會兒罷了。
連她都覺得自己的謊言十分拙劣,幸好,於培武似乎沒有覺得她說的話很怪的樣子。
「我去跟店家要熱毛巾,熱敷一下好了。」於培武盯著她似乎很不舒服的雙腿,轉身便要離去。
「不用了,老闆。我坐一會兒,揉一揉就好了。」沈蔚藍抓住於培武的臂膀,阻止他。「你先回包廂吃飯吧,應該上菜了。」
「我陪你。」於培武拉了張椅於在她身旁坐下。
呃?於培武這麼一坐,她是不是也得坐下,好好地揉一揉雙腿,才能與她方才隨口說的謊言前後呼應?
沈蔚藍只好無奈地坐下,脫下高跟鞋,煞有介事地按摩起腳跟及小腿肚。這麼一按才發現,腳真的很痛哪!高跟鞋真不是人穿的……
於培武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張踏腳凳,彎身放在緊揮著眉頭的沈蔚藍腳前,眼神示意她將腳放上去,沈蔚藍乖乖地照做了。
「穿不習慣,下次就別穿了。」於培武蹲在她身前,抬頭向她叮囑。
「……嗯。」沈蔚藍突然厲到臉頰一陣臊熱。雖然她的裙子不會走光,但是……喜歡的男人就這麼蹲在她眼前,就蹲在她光裸的小腿肚前面,莫名地令她感到一陣難為情。
「這是嘉莉的鞋子?」那雙被她脫下的高跟鞋有股說不出的眼熟,於培武想了好久,才終於想起,他似乎看連嘉莉穿過幾回。
「嗯,嘉莉姊說她懷孕,腳腫了穿不到,就給我了,我有跟她說不用,但是……」
不用想也知道,連嘉莉一定是用塞的,就像他塞給她那些食物一樣。
「衣服也是?」於培武望著她身上那件令她顯得太過冶艷的洋裝問。
沈蔚藍穿連嘉莉的衣服,也不是不好看,低胸、艷紅色的連身洋裝,將她的姣好身形與雪白膚色襯托得更加秀色可餐。或許,他只是不喜歡她在別的男人面前,如此彰顯她的美麗。
「……嗯。」沈蔚藍有些羞棘的回應,手上按摩的動作停下。她這樣,好像,很寒酸、又很貪小便宜喔?捨不得買新衣服,寧願撿別人的舊鞋跟舊衣……
於培武望著她微郝的神色,視線下移到她因彎身按摩雙腿而更顯得高聳的雙峰,若隱若現的豐溝乳溝令他尷尬地又將視線下拉,結果卻對上她修長光裸的小腿肚,逼得他只好匆忙起身,觸電似地別開臉。
一直都知道她是個標緻、且芳華正盛的女人,但卻從來沒有如同此刻般,令他喉嚨發緊、心跳加速。他是太卑劣了,此時此刻,望著恬靜純美的她,他竟然在想這些上不了檯面的事情……
「你真不該和無聊的男人單獨處在一個密閉空間裡的。」沉默了好半晌,於培武終於吐出這一句。
「啊?」沈蔚藍微怔,困惑的眸光迎視他的雙眼。
無聊的男人?於培武是指他自己,還是指方纔的方大廚為他看見她與方大廚單獨待在包廂內嗎為他有聽見他們說些什麼嗎?
著魔似地,於培武望進她雙眼,又不情不願地補上了一句。「……也不該讓無聊的男人牽你的手。」
這下沉蔚藍真正確定於培武口中說的是什麼了。
「只是唱歌,只有一下下,我有找機會放開。」她穿好高跟鞋,走到於培武身前,口氣鄭重,慢條斯理地望進他眸心,綻放甜美笑靨。
「他在這裡跟你說什麼?」直到開口問了之後,於培武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在意,於是另一個明明猜得到答案的問句又從口中道出。
「沒有說什麼,沒什麼重要的。」沈蔚藍搖搖頭,唇邊不自覺浮起甜膩微笑。
她真的很傻吧?只要於培武這樣關心她,她心中便隱約有股幸福感,能不能與他談戀愛,好像也沒什麼要緊的。
「回去吧,我餓了。」見她不想多談,於培武旋身便往包廂門口走,突然也覺得問這個問題的自己很蠢。
你真以為你是她監護人啊?受不了……
連嘉莉說的話猛然跳進他腦子裡,再度提醒了他,自己有多無聊。
於培武沒發現自己離開包廂的腳步太快太倉皇,像急著想逃開什麼似地,令沈蔚藍差點跟不上。
「培武哥。」沈蔚藍穿著高跟鞋、難以疾行的腳步忽而在於培武身後停下,氣喘呼呼地喚他。
「嗯?」於培武轉身回望她,眼中有股說不出的氣悶與煩躁。
「你不是無聊的男人喔。」沈蔚藍眼神沉定定地望著他,淺淺微笑。
莫名地有一股衝動令她覺得,她有必要聲明這件事。是方才喝的那兩杯白酒作祟的緣故,還是於培武話中莫名的酸意使然,才會令她勇氣大增,急著想向他說明什麼?
「那我是什麼?」於培武雙手盤胸,迅速地挑高了一道眉。
人家說,雙手盤胸是想抗拒些什麼、武裝與防衛自己的肢體動作表現,他此刻真的相信,他的確是想阻擋著某種情感從他心中流洩而出。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對沈蔚藍別無所求,直到沈蔚藍又再度開口,完全摧毀他的理智之前,他仍然都是這麼清楚記得的。
「你是我的恩人,是我最重要的人,培武哥,我很喜歡你,如果是你的話、如果是你……」如果……什麼為她想說什麼?如果是他,便可以牽她的手?還是可以與她獨處一室?沈蔚藍猛然收口,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太露骨了,她竟然在向一個她不該妄想的、高不可攀的男告白……
「對不起,我剛剛喝了點酒,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對不起,老闆,希望不會造成你的困擾……」
聽著沈蔚藍急忙改正的稱呼,望著她慌張道歉的神色,那股長久以來一直存在於培武心中、想觸碰她的衝動忽然強烈到難以克制。
於是在於培武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已經伸手攬過她後頸,重重地在她的雙唇上烙下親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7:43:29
第四章
明明就只是一個簡單的吻,情況卻發展得難以控制。
於培武猜測他在觸碰到沈蔚藍雙唇上的柔軟時便已經失去理智,他將沈蔚藍拉進那間無人的包廂,踢上門板,便將她抵在牆上熱烈親吻。
她身上有著與他相同的淡淡溫泉硫磺味,幾根拊在他頸畔的髮絲撓得他好癢,於培武伸手撥開那幾綹發,大掌轉而輕觸她臉頰,指尖感受到的絲鍛般柔滑觸屬不禁令他更情難自已地加深這個吻。
他想要她很久了嗎?不然怎麼會如此迫不及待?
他的舌尖霸道強勢地侵入她齒關,捲裹探索她的舌,毫不遲疑且毫不憐惜。
沈蔚藍將雙手環上他頸項,如果,於培武的吻當中,有一絲一毫的勉強與猶豫的話,她便會退縮,但是,幸好於培武並沒有,於是她便能以一個比他更為激烈的姿態回應他。
她的雙唇毫不保留地為他綻放,迎進他每一寸熱烈糾纏。濕熱、溫暖、好聞的男人味道竄入她鼻間,方寸之間全都盈滿他陽剛熾熱的氣息。
她沒有拒絕於培武在她腰際游移的大掌,緊貼著他掌心的嬌軟馨香女體默許且歡迎他的碰觸愛撫,甚至是佔領。
她早就是他的,只要他願意的話,她的心、她的身體、她的新生活、她的一切,早就是他的;從他當年拉了她一把之時,她早就屬於他。
沈蔚藍熱切積極得令他無法招架,於培武幾乎要融化在她的吻裡。她熱情生澀、芬芳甜美且無比誘人,纏裹著他的舌無姑且努力地吸吭吞嘸他,令他忘了自己之前曾想抗拒些什麼。
他吻向沈蔚藍的耳垂,沿著她的漂亮頸線一路舔吮啃咬,她就在他耳邊發出一連串難耐卻聽來極為挑逗的細碎呻吟,令他不自禁將手撫上她胸前的滑膩柔軟。
他將大掌探進那件著實太低的領口,輕而易舉便覆住她一邊包覆在蕾絲布料下的柔嫩豐盈。他揉捏愛撫她,以指腹滾動著她頂端的敏獻,令她發出重重喘息與更撩人的歎息。
於培武克制下想褪去她整件洋裝的衝動,卻無法阻止自己將手探進她裙底,撫上她光裸未著絲襪的大腿,掌心觸摸到的那片光滑柔膩,瞬間令他緊繃的慾望熱烈生疼,他將手移向她兩腿之間,在她以輕薄布料遮掩的入口外,撩撥似地撫觸那片柔軟,輕輕地以指腹畫圓。
「……可以嗎?蔚藍?」於培武伏在她頸側,用最後一絲理智,在濁重的喘息聲中,以粗啞低沉的嗓音開口。
「我……」沈蔚藍緊張地吞嚥了口口水,她當然知道於培武在問她什麼事情,而她答應了之後,又將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沈蔚藍話中的停頓令於培武抬眸迎視她雙眼,他想,若是她的眼神之中有任何一絲勉強與惶然,他便能令不該起的慾望平息。他不該在這裡親吻她、也不該還想繼續……
於培武還妄想著沈蔚藍能說出些什麼話語令他清醒,沒想到她卻咬著下唇,微搬垂眸,吶吶向他傾吐道:「培武哥……我、我原本就是你的……」
這女人真是十分懂得如何瞬間引燃剛平緩下來的慾火!
於培武幾乎不知道他是如何將沈蔚藍帶往他的車上的。
他發動了車子、開了冷氣,將她抱進他寬敞七人座轎車的後座,然後慶幸他方才停車的位置尚稱隱密,接著他便完全無法思考。
他像個毛毛躁躁、正對性無比好奇的青少年,注意力只能集中在身下的曼妙女體上,無暇理會其他。
他隨手抓過個抱枕放在沈蔚藍頸後,幾乎扯壞她洋裝的領口,將她的蕾絲內衣往上推,貪婪地舔吻著因而暴露出的渾圓雙乳,著迷似地看著她的乳尖被他吻得一片濕亮。
沈蔚藍下意識地顫抖,縮著身子,腰臀不安分地扭動。
於培武將她的裙擺推至腰腹,捉住她足踝,沿著線條比例完美的小腿往上撫觸,嘴唇戀戀地吻過她眼睫眉梢,濃濃地與她一陣纏吻過後,大掌將她的底褲褪至足踝,就這麼勾掛著,然後掌心停在她大腿內側的柔膩肌膚之上,流連不去。
「蔚藍——」他喚她,語調悠沉柔慢,濃濃嗓音像致命勾引。「你怕嗎?」指腹悄悄上移,愛撫過她腿間的裂谷,拖住她美妙敏感的脆弱蕊蒂,輕捻慢捻,令她美麗雪白的胸脯急遽起伏。
沈蔚藍睜眸,望著於培武的眼盈滿朦朧霧氣,眉頭微樺的嬌弱姿態,像在壓抑著體內氾濫的情潮與騷動,美得令於培武下腹灼熱緊繃。
她抿緊雙唇,向他微笑,而後搖頭,些微挪動了下身子,令她的腿心更迎合他指腹的逗弄。
沈蔚藍只來得及聽見空氣中一個細微的、挑開褲扣的金屬碰撞聲,於培武便已經解下褲頭,俐落地脫去外褲及內褲,舌尖又侵入她嘴裡輾轉吸忱。
他將她的雙腿分開,手指探入她柔濕的谷地,以一個特定的頻率徐緩抽送,令她發出誘人呻吟,為他流淌汁液。
沈蔚藍無助地攀緊於培武雙肩,每一句嬌羞吟哦都被吞沒在他熾熱的吻裡。她的腰臀迎合著他指節的律動上下擺動,本能地索取更多,卻完全不知道她的舉動能令她身上的男人崩潰瘋狂。
於是下一秒,她曲線完美的雙腿被掛至於培武雙肩上,一個灼熱碩大的男性慾望瞬間突破填滿她,令她幾乎尖叫出聲。
「蔚藍——」於培武輕柔安撫似地撫摸著他們的相連之處,心疼地看著她的眼角迸出淚水,額際早因壓抑的慾望沁出汗水。「乖,忍著點兒。放鬆,讓我進去……」
沈蔚藍美眸微睜,視線迷惘地望著他,先是搖頭,又點頭,像是聽懂了,又好像沒有。
於培武吻去她眼角淚水,緩慢揉捏起她大腿內側的細緻肌膚,輕徐抽退,又直探到底。
一陣近乎自虐似的快感在劇烈疼痛之中向她襲來……沈蔚藍聽覺到自己將於培武緊緊攀纏吸附,在體內猛然絞緊!她扭動腰臀,雙腿間的女性至美之處為他全然大敞。
她真的渴望他!渴望到她與他緊緊糾纏在一起還不夠,還得吞納淹沒他,令他瘋狂迷亂,一輩子永難忘懷。就像她這輩子都難以忘記他一般。
於培武只覺得他快被沈蔚藍的緊窒與熱情逼瘋!
她明明如此稚嫩,卻迎合他迎合得如此放蕩,她像急著想給予他什麼,迫不及待地想交出全部,或者是更多!
他怎堪得起這樣的撩撥?
他眼神狂亂,將她的雙膝推至她豐滿的乳房之前,以一個更為激烈狂野的節奏攻佔她。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濕潤領地內衝刺進出,猛烈深鑿,拚命掘探!每一次都是比方才更為結實的抽挺,令她猛烈喘息,眼眶含淚。
「培武哥……」沈蔚藍在強烈的歡愛之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只能夾雜著哭泣,忘情叫喊。
於培武俯低身子,看著他的汗水滴落在她飽滿柔嫩的雙乳之上,大掌盈握住她因他的律動而彈跳顛晃不已的乳房,以嘴覆住她怯嫩的乳頭,輕嚙啃咬,交纏的下半身又更為急邊猛烈的抽送。
「乖,我在這裡。」於培武吻住她叫喚他的雙唇,將她的雙腿環至腰際,大掌揉捏她飽滿雙峰,貼著她汗水淋漓的身體,暢快律動。
他們兩人同時到達那個接近天堂的頂點!
於培武的身體一陣戰慄,背脊僵直,趴伏在眼神半暈迷的沈蔚藍身上粗喘,而他們兩人相連之處濕粘一片,車內蕩漾著春意盎然的動情淫靡氣息。
於培武撐起上身,拿過車上的衛生紙,緩緩地離開沈蔚藍體內,清理他,也清理她。
他看著沈蔚藍乖順地為他張開雙腿,讓他為她擦拭他在她腿間留下的痕跡時,真真正正地覺得自己剛才瘋了。
他眼神沉定定地盯住沈蔚藍的雙眼,心中五味雜陳。
她說他是他的恩人,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喜歡他,那麼,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與他做愛?為了報答?為了她喜歡他?或者是,她的喜歡根本就建立在她的想報答之上?
那麼他呢為他自己呢為他又是為了什麼與她做愛?為了他對她的憐憫與同情?
為了他喜歡她?又或者是,他對她的喜歡根本就建立在他的憐憫、同情與捨不得之上?
沈蔚藍忽而傾身向前,在他唇上印下一個毫無雜念、單純嘴碰嘴的淡淡親吻,朝他笑得綿軟淺甜,像當年的女孩。
於培武心中忽然漾起一陣柔軟,寵溺地揉了揉她發心,還沒對她說些什麼,方才一陣混亂之中落在地墊上的手機倒是先響了。
他拾起一看,那泛著藍白光芒螢幕上的人名同時映入他與沈蔚藍的眼底——是連嘉莉。
於培武望著那人名,遲疑了兩秒,才按下通話鍵。
「喂,嗯,好,我知道了,我等等就回去了……蔚藍?」於培武忽而偏頭,停頓,沈蔚藍驚撓的目光投向他。
也對,她離開包廂太久了,嘉莉姊會問於培武有沒有看見她也是應該的,但是……好尷尬……於培武會怎麼回答呢為她突然覺得好緊張。
於培武若有所思地睞了她一眼,視線落向她身上那件被他扯破了領口的洋裝,沉默了會兒,才又接著開口說道:「蔚藍……嗯……我在走道上遇見她,她身體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家,等等再回去聚餐,你們先吃吧,就這樣,Bye。」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掛上電話,整理好衣著的模樣,說不上來此時心中的感受究竟是什麼?於培武當然不可能跟連嘉莉說他與他的領班躲在車上做愛,而她現在的樣子也的確不適合回到包廂跟大家一起聚餐沒錯,她為什麼要因此隱約感到失落?
她應該要覺得她的老闆很聰明、反應很快,及時化解了一場尷尬才對吧?
「我送你回去,換件衣服再過來吧。」明明這裡離沈蔚藍的住處不遠,於培武卻不知道他此時的心虛是因為他方才說的謊,還是因為他方纔的失控?
「我不餓。」沈蔚藍朝他微笑,笑得坦然甜美,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的包包還放在包廂裡,晚一點,聚餐結束之後,再請嘉莉姊幫我拿好嗎?或是明天直接帶到店裡也可以為」
她希望,她可以永遠都不要是於培武的負擔。她只是想令他快樂,如此而己。
於培武眼神幽深地望著她,黑眸倏地轉沉。他不喜歡沈蔚藍這麼溫馴甜美、逆來順受的楚楚可憐姿態,好像一副可以任意隨他輕賤的樣子。
一直以來,他知道她都因為欠了他一筆錢,難免有著些微自卑感,但這份自卑感千不該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刻,那會令他覺得,他好像是個以此為由,逼迫她百依百順、甚至與他上床的恩客。
「嘿,蔚藍,別露出這種表情,我這麼跟嘉莉說,沒有別的意思。我想,我們得好好談一談剛才——」於培武的電話又響了,他低頭一看,是陳經理。
於培武聽見自己歎了一口氣,正想伸手按下通話鍵時,沈蔚藍輕拉住他的手,盈望著他的眼,笑得溫柔。
「培武哥,大家都在等你,你別讓大家等太久了,不如你先送我回去吧!你想跟我談什麼,等聚餐結束,你為我拿包包來時再談,好嗎?」
沈蔚藍總是這麼貼心,但是……這樣真的好嗎?於培武丟給她一個不信任的眼神,惹來沈蔚藍一陣好笑。
「我的包包是淺藍色的,就放在座位上,你找不到的話可以問嘉莉姊,我等——」你。沈蔚藍未竟的話語被於培武一吻封堵。
這個懂事、溫柔,總是害怕為別人帶來困擾與麻煩的女人啊,就連他莫名其妙地與她上了床之後,她仍然沒有選擇先質問他的心意,反而還處處替他擔心。
他想,他應該真的是很喜歡她吧?否則她怎麼會挑惹得他如此衝動難耐?等聚餐結束、應酬結束,他得告訴沈蔚藍,他也很喜歡她才行;他與她做愛,不是只因單純的獸性大發、精蟲沖腦,他對她有感情。
只是……他雖然不反對員工們談戀愛,但是老闆與領班高調地墜入情網似乎不太妙?總之,他得好好地想一想,等員工聚餐結束,他會與這個一直以來都令他心憐又心疼的小女人好好談一談。
「蔚藍,等我。」一個既深且長的吻結束,於培武輕撫了撫沈蔚藍的臉頰,對她這麼說道。
結果,於培武並沒有出現。
當晚,沈蔚藍的包包是住在同一棟大樓的連嘉莉拿來的。連嘉莉為她打包了食物,笑著對她說,於培武被整間笑鬧不止的員工們灌醉了,
大家玩得好瘋,問她身體有沒有好一點,明天能不能上班?
「可以啊!我當然可以上班。嘉莉姊,謝謝你。我沒什麼,你別擔心。我只是剛才頭有點昏,瞇了一下,現在已經好多了。」沈蔚藍這麼簡單地回答,然後與因為懷孕而哈欠連連的連嘉莉道謝及道別。
其實,她也不是挺意外於培武會被灌醉的。
老闆很平易近人,員工聚餐被起哄灌醉,沒有出現在她家門口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她心裡難免有些失落罷了。
明明很想雲淡風輕,卻很難做到。方才在車上時,於培武欲言又止的為難神色令她覺得好難受。不知道,於培武原本想與她說些什麼呢?早知道自己會如此牽掛,她剛剛應該在車上聽他說完話才走的。
他也跟她一樣被嚇了一跳嗎?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還是被他的失控嚇了一跳?是不是今晚發生的事情,他們兩人都一樣感到驚愕與難以預料?
於培武心裡是怎麼想的呢為他也如同她喜歡他一樣喜歡她嗎?還是,他會跟她說,他只是一時衝動,希望她當作今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明明希望自己體貼懂事不要胡思亂想,偏偏腦子裡浮現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念頭,教她想睡也睡不著。
啊!好煩喔!就算是一時縱情又怎樣為她現在得到的,已經遠遠超乎她的預期太多。她已經很幸福了,像現在這樣,纏裹在被子裡,都還覺得自己被於培武的親吻擁抱與強悍氣息牢牢包覆,她應該要知足。
沈蔚藍將臉埋進枕頭裡,強迫自己睡覺。
夜,深沉。
第五天。
今天,已經是從員工聚餐之後,她完全沒有見到於培武的第五天了。
她待的地方是ChezVous本店,而她上的是正職全天班,於培武連續幾日都沒踏入店內,這實在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
雖然沈蔚藍很不想朝於培武在躲她的這個方向想,但她的確這麼想過……
也許,就因為她已經如此以為,所以當她獨自一人在打烊的店內準備明天訂位的餐桌時,完全沒預料到於培武會突然拉開了鐵門,像是早就知道她還沒離開店內似的,一進門便從她身後喚她——
「蔚藍,你在發什麼呆?」
正在佈置餐桌的沈蔚藍手中刀叉掉落,倉惶回眸,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於培武。
「老闆?」沈蔚藍困惑凝望著於培武的眼神楞楞的,有股說不出的嬌憨。「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傻傻地問。
「不然你還會在哪裡?」於培武彎身將她掉落的餐具丟進待洗區裡,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出聲來。
沈蔚藍的生活很單純,店裡、家裡,就這兩個地方而己,不然她以為自己還能在哪裡?
不過……真該辦支手機給她的,這樣他剛才就不用還特地跑到她家去按門鈴,而且,打烊後的ChezVous又不接聽店內電話,即使他明明知道沈蔚藍就在店裡,他也無法及時聯絡到她。
「不是……我以為……」以為什麼?沈蔚藍聳肩,搖了搖頭,又將原本想說的話嚥下去。
她想跟於培武說什麼?說她原本以為他打算永遠不見她,想當作那晚的事情完全沒發生過嗎為她怎麼可能對他還麼說呢?而且,她好討厭這麼鑽牛角尖的自己。
「以為什麼?」於培武疑惑地望著她,見她搖頭,接過她手中的餐具籃繼續佈置,又問道:「這是最後一桌了嗎?已經都擺好了嗎?」他想等她把手邊的事情做完,再與她好好地談一談。
「還沒,剩下那間VIP。」有七個人的訂位,還有最後七副餐具要擺。
沈蔚藍將於培武手中的餐具籃搶回來,神色慌張地大步往VIP室走去。「老闆,這些事不用麻煩你,我來就好,真的。」老闆幫領班擺餐具?這像什麼樣子?
「嘿,蔚藍。」於培武跟在她後頭走進VIP室,大跨步旋身擋在她身前。
沈蔚藍抱著那籃餐具,揚眸,困惑的眼神迎向他。
「你叫我『老闆』要叫到什麼時候?」於培武望著她,笑容俊朗。
「啊?」沈蔚藍徹徹底底地呆住了。
「你以為我隨隨便便就和女員工上床?」於培武危險地揚高了一道眉,眸心深處有惡作劇的笑意凝聚。
沈蔚藍側頭凝望他,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或許,她與於培武之間的立足點太不平等,於是她總覺得自己矮了於培武一截,不該問他、不能問他、也不能要求太多。
她不是不在意,但是她心裡隱約覺得,就算於培武是個隨便就與女員工上床的人又怎樣?不論是她欠他的金錢,或是她與他職務上的不對等,都令她感到太卑微,卑微到她只能說服自己不能計較。
她青一陣白一陣、倏地轉過太多心思的神色,令本還想開玩笑的於培武猛然感覺到一陣心疼。
於培武拿過她手中的餐其籃隨手一擱,牽著她的手在旁邊座位上落坐。
「好,我們一樣一樣來好了。」於培武托起她下巴,強迫她抬眸迎視他的眼。「首先,蔚藍,那天聚餐我喝醉了,很抱歉我失約了。我要你等我,人卻沒有到。」
沒預料到於培武會如此慎重其事地跟她道歉,沈蔚藍錯愕著。
「沒關係。」她搖頭,回答得有些不可置信。
「再來,我想過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到店裡找你,但是,先別提你可能會忙到無法接電話,在其他員工面前跟你講太久的電話似乎也不太方便……然後,這兩天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等我回神過來已經很晚了,我很擔心那麼晚跑去你家,你已經睡了,所以……」
「家裡怎麼了?一切都好嗎?要不要緊?現在已經沒事了嗎?」沈蔚藍問得懇切。
她沒有家人了,所以她每每聽見別人家裡有狀況,總是會十分焦急,唯恐別人像她一樣孤苦伶仃,她正要再問,放在膝上的雙手卻被於培武一把捉住,湊在唇邊吻了一口。
這個傻姑娘啊!她為什麼總是擔心他的事,比擔心她自己的事更強烈激動呢?
他就是因著她這份貼心與傻勁,才會在不知不覺之間被她佔滿心房嗎?
「家裡的事情,我的確遇到一些困難。不過,我剛說了,一樣一樣來,這件事等等再說,先談我們之間的事吧。」於培武伸出一隻食指阻止沈蔚藍又想發問的唇。
沈蔚藍盯著於培武自信堅決的眉目,縱使有再多疑問,也被逼著吞回喉嚨裡,耐著性子靜靜地聽他說。
結果,於培武才說了一句話,就差點逼出她的眼淚來——
「對不起,我對你做了那種事,卻什麼都沒有說,還連著好幾天讓你見不到人,這幾天,你的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於培武心疼地撫過她法然欲泣的臉頰,將她摟進懷裡。
沈蔚藍在他懷裡搖頭,強迫自己不要落下淚來。
於培武怎麼能夠這麼好呢為他這麼體貼,還擔心著她患得患失的心情,這樣,就夠了,真的。
於培武摟著沈蔚藍,輕撫著她的背脊,像在誘哄個小女孩似地輕拍。
沈蔚藍沉默了好半啊,終於才在他懷中,以一個悶悶的、聽起來像是哽咽哭音的聲音說道:「我已經忘記你對我做過什麼事了。」
「忘記了?」於培武在她的頭頂笑出聲音來,將她拉離懷抱,望著她的眼,伸手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很好,怎麼有這麼好的事?所以我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可以不認帳?所以,我也許還可以多做幾次?因為你這麼便利?」
沈蔚藍居然還真的點頭了,於培武瞬間有股想捏死她的衝動!
「嘿,蔚藍,看著我。」於培武又抬高她低垂的下巴,望進她的眼,口吻堅決沉定地說道:「蔚藍,我不想唱高調,但我的確不是那種性跟愛可以豪邁分開的種馬下半身男主角,所以,你最好也不要以為自己是那種逆來順受、有求必應的便利商店女主角,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要跟你說,我那天只是一時酒後亂性、精蟲沖腦啥的才跟你上床,我那天跟你上床時,根本就還沒喝酒。」
沈蔚藍楞楞地望著他,於培武不禁又出手捏了她臉頰一下。
「蔚藍,我很喜歡你,我來找你,是要跟你說,我要跟你交往,你聽見了嗎?」他早就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了,但是,這倒是他第一次主動向女人表白。
以往,他交往過的女人,都是像連嘉莉那般主動積極,與他逐漸從哥兒們變成情人的。
這幾天,他的確很忙,但也有好好釐清自己的思緒,他是喜歡沈蔚藍沒錯,但是,沈蔚藍和他以往遇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一般的女人,要是在一個完全不知道男人心意的狀態下與對方上床了,應該會窮追猛打問出個所以然吧?萬一對方只是玩票性質的遊戲一場,至少也要問出個答案,好痛快地給他一巴掌吧?
但是沈蔚藍卻完全不動聲色。
她雖然沒有手機,但他有啊!她怎麼就不給他通電話,像別的女人一樣探探他的心意?結果,他一邊忙著,一邊等著,等到他也莫名地焦慮了,覺得他似乎得早點解決這件事才行,於是他今天便來了。
於培武不知怎地,靜睇著遲遲沒有回話的沈蔚藍,忽而也屬到緊張了起來。
「我說我要跟你交往,交往、男女朋友那種交往!蔚藍,你聽見了沒有?」於培武又問了一次,口吻兇巴巴的,像是要掩飾自己對表白這件事的不熟絡與緊張似的。
「……聽見了。」他竟然這麼兇?沈蔚藍覺得好甜蜜、又好好笑。
「那你覺得怎麼樣?」於培武這句話的語調聽來更兇狠了。
「……」什麼怎麼樣為他現在是想打架嗎?沈蔚藍徹徹底底地笑出來,笑得很可愛,像朵太陽花,就像她當初吸引於培武時的一樣,朝氣蓬勃、活力十足。
「好,你沒意見,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很晚了,我們一起把工作做完吧,等等我送你回家。」於培武抹了抹鼻子,卻抹不去臉上那抹暗紅頰色。
他站起身,正要走到餐桌前擺刀叉,忽然又回身過來交代道:「還有……那個,蔚藍,我是不年輕了、而且大你好幾歲我知道,但是,你以後叫我時可以省略後面那個『哥』字沒有關係。」情侶間這樣叫很瞥扭吧為他聽不順耳。
於培武孩子氣似的抱怨令沈蔚藍輕笑出聲,她忍不住踮起腳尖,傾身向前,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知道了,培武。」她環住他的頸,在他耳邊輕聲低喃的音調好誘人。
鼻間竄入的甜美氣息實在太好聞,於培武伸手攬過沈蔚藍纖腰,將舌尖探入她檀口,迫不及待地加深了這個吻。
只要幾秒鐘,沈蔚藍的身體便變得與他同樣滾燙熱情。
於培武一把扯掉圓桌上的桌巾,慶幸這張桌子上什麼易碎的餐具杯盤都還沒擺。他將沈蔚藍放到桌上,在她耳邊呢喃著說道:「蔚藍,你讓我覺得我像個腦袋裝滿了黃色廢料、成天只想著做愛的色癡……」
「那也不要緊……色癡就色癡吧,我們一起當色癡……」沈蔚藍笑著,回應起他的吻,讓自己的身體緊貼纏繞著那具強烈渴望她的男性身軀。
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她這輩子只會與他這麼徹夜做愛。
她希望,他這輩子也只能這麼跟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8:07:17
第五章
時間往前走了一個月,日子過得甜蜜得不像話。
雖然於培武與沈蔚藍在ChezVous依然維持著老闆與員工的關係,但是於培武出現在沈蔚藍住處的時間變多,待的時間也變長了。
平日,他們經常在消夜時間一道用餐,而沈蔚藍放假的時候,於培武白天也會盡量挪出空閒時間帶她四處走走。
其實,於培武並沒有想特意隱瞞與沈蔚藍的戀愛關係,不過,特別向員工交代這件事好像也怪怪的,所以,目前,他們的戀情仍然是保持著地下化的狀態。
「培武?」這是沈蔚藍今天第一百零一次叫喚走神的於培武了。
她今天休假,稍早時於培武帶她去淡水漁人碼頭走了一回,而於培武從那時就開始、心不在焉,直到現在回到了她的住所,於培武神思不屬的狀態更是有增無減。
「嗯?」於培武望著窗外、沒有焦距的眸光從遠處拉回,落向她身上。
「你在想什麼?」沈蔚藍將剛切好的蘋果放在於培武面前的桌上,叉了一塊放進他嘴裡,在他身旁坐下。
「沒什麼。」於培武吞下她喂來的水果,揉了揉她發心,將她攬向肩頭。
沈蔚藍溫順地靠在他頸側,半晌,又抬起頭來凝視於培武深鎖的眉心,問道:
「你看起來好煩惱的樣子,怎麼了?是展店的事情令你心煩嗎?」
前陣子有聽說ChezVous要拓點,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暫停了,她猜是這件事的緣故。
「就是沒辦法騙過你,讓你不要為我擔心嗎?」於培武輕笑出聲,捏捏她的頰,也叉了塊蘋果餵她。
沈蔚藍將那片蘋果嚥下,問:「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展店的事沒什麼好煩惱的,總之都要暫緩了,我煩惱的是這件事暫緩的原因。」於培武頓了頓,望著沈蔚藍疑惑關切的眼神,猶豫了會兒要不要告訴她之後,又接著開口道:「是商標的事情。」算了!身為ChezVous的員工,她早晚要知道的。
「商標怎麼了?」
於培武花了幾秒鐘思索該怎麼把這件事說得簡單易懂。
「商標……嗯……簡而言之,ChezVous當初開業,因為我的資金不足,於是找了我大哥一起投資,我們家有兩個兄弟,我排行第二,也是老麼,ChezVous的商標,當初是登記在我大哥名下。」
「嗯。」沈蔚藍又餵了他一口蘋果。
「後來,我大哥想投資別的事業,本想把商標權賣斷給我,但是因為我母親覺得親兄弟不該這麼計較,應該要以和為貴,家和萬事興,所以,我就私底下付了大哥一筆錢,讓他去發展他的事業,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嗯,然後呢?」所以,現在有事了?沈蔚藍微微擰眉。
於培武捏了捏她緊皺的眉,看著她如此擔憂的神色,笑得有點勉強,又接續著說道:「然後,最近我大哥約莫是自己的事業經營不善,遇到危機吧,前幾天他瞞著我媽來找我,說我當時付給他的錢只是授權金,商標權並沒有賣斷,要求我付他一筆十分可觀的巨款,否則,我便得換下ChezVous所有的招牌,重新更名。」
「啊?怎麼可以這樣?」餐廳改名,一定會流失許多客人的啊!沈蔚藍美目圓膛,不可置信。
「他當然可以這樣,律師信都已經寄到了。」於培武苦笑。「他算準我媽不希望我們兄弟打官司,一定會希望我們兄弟私下和解,所以,他給了我兩個選擇——分三間店給他、或是付他一筆我付不起的天價。」
「好過分喔。」ChezVous總共也才五間店,於培武的大哥就要求分三家,真是吃人夠夠耶!於培武怎麼會有這種兄弟?
但是,沈蔚藍轉念又想,兄弟鬩牆的事情時有耳聞,而於培武這人又正直熱心,對員工都已經是諸多幫忙,隨和可親得緊,被親兄弟佔便宜,好像也不是一件太難想像的事情。
「好了,總之你別擔心這件事了,我會想辦法搞定的。」於培武將神情煩惱的沈蔚藍摟進懷裡。
「那,我還給你的錢派得上用場嗎?」沈蔚藍忽而仰起臉問他。
於培武笑出聲音來,搖頭。
「為什麼笑?是太少嗎?」沈蔚藍端坐起身子,槌於培武。這一笑很有瞧不起人的意味喔。五十五萬,很少嗎為她存得很辛苦耶。
「不少,就一個餐廳領班來說,你存錢的速度簡直快得驚人了。」於培武揉亂了她的發,淺歎了口氣,這五十五萬對他大哥來說當然是不夠的,但是,講到沈蔚藍戶頭裡的錢,他的思緒卻不禁遊走到另一件事,開口問道——
「蔚藍,你為什麼一個月連四天假都休不到為我記得我明明給員工一個月六天假。」還有年假呢!沈蔚藍的假究竟都跑哪裡去了?
他身為老闆,自然沒有下管到員工休假這等小事,以往他也沒多留心,但是,自從與沈蔚藍交往之後,他就發現沈蔚藍的休假日著實少得離譜,這件事應該跟她存錢存得很快有關係吧?
沈蔚藍一楞,有點兒不知道話題怎麼會突然跳轉到這裡。
啊!跟老闆談戀愛果然是大不智,這種員工私底下達成共識就好的事情,跟老闆怎麼交代好像都怪怪的,打馬虎眼過去不知道成不成為
「我還是有休假啊,像今天就是。」她竟然回答得有點氣弱。
於培武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想跟他裝傻,她的道行還太淺了。
「我不是問你有沒有休假,我是問你為什麼沒有休到該有的天數?」
好吧!全天下的老闆都是英明的……
「那個,我有時候,會幫分店的同事代班……」沈蔚藍只好老老實實地招了。
「代班?」於培武瞇起眼。
「就是,如果別間店的同事臨時有事,我剛好休假,就去幫他上班……」對嘛!就是代班,其實也沒什麼,她何必心虛?沈蔚藍哈哈笑。
好,代班就代班。
「蔚藍,你這個月休幾天?三天?上個月呢?是兩天還是一天?怎麼?剛好你放假的時候,全分店的領班都臨時有事?」
「呃?」沈蔚藍一頓。
「好吧,既然領班們都這麼忙,那我現在就打個電話好好去關心一下那些你代班的分店領班臨時都是有些什麼事情,需不需要我再撥點假,更改一下公司——」
於培武說著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啊!你別去找他們啦,好啦好啦,我說啦!」說蔚藍急急忙忙拉住他手臂,壓低的音量心虛到不行。「其實,是我說我缺錢,所以,如果有人想多休點假,我就……」
「變成救火隊?」
「呃……嗯。」
「那錢呢?代班的錢怎麼算?」於培武皺眉思考了會兒,手指忽然輕敲了兩下桌面。
呃啊!老闆太精明果然不是一件好事,沈蔚藍好想抱頭尖叫喔!
「就、就月薪除以天數……」
於培武陰側側地瞇起眼,擺明了不相信,要是這麼中規中矩的照薪資算,怎麼可能反應這麼熱烈?誰不想賺錢?
於培武站起身來,一副又要走過去拿外套掏手機打電話的樣子,又被沈蔚藍一把倉倉皇皇地拖住。
「好啦好啦!是一半啦……」沈蔚藍的腦袋咕咚一聲垂下來。
一半?月薪除以天數的一半?休假時間跑去上一整天班,還只拿一半薪水?於培武簡直想指死沈蔚藍了。
難怪大家都想找她代班,難怪這件事他被瞞得滴水不漏,他是有在別間分店看過沈蔚藍上班,但是分店之間會互相支援也是常態。再說,他當年就是擔心沈蔚藍會急著想還他錢到處兼差搞壞身體,還跟她鄭重申明不能兼職別的工作,沒想到,他千算萬算,都沒想到沈蔚藍居然還有這一招。
「你還真是刻苦耐勞,便宜又好用,嗯?」
「呃……還好啦。」沈蔚藍嚥了嚥口水,想也知道這句話不是稱讚。
「所以,你平常才把咖啡當水喝,喝到胃痛了又拚命吃胃藥,不管我怎麼餵你吃消夜你都不會胖,因為你的身體已經搞壞了?」
「呃……」沈蔚藍現在知道,當老闆除了要英明跟精明之外,還得心細如髮,觀察力入微。
於培武望著她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忽然深深地歎了口氣。
「蔚藍,你辭職好不好?」他問。
「啊?為什麼?」沈蔚藍一頓,問。她現在是因為搶錢搶太兇被老闆開除了嗎?
「這還用問為什麼嗎?」於培武又歎了口氣,揉亂了她頭髮。「蔚藍,我不想看見你這樣子。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欠我的錢不用急著還,你就是聽不進去嗎?」
他眉間藏不住的擔憂神色令沈蔚藍心頭一緊。
沈蔚藍握住他大掌,撒嬌道:「好嘛!我答應你,我不會再這樣子了,不代班、不喝那麼多咖啡、也不亂吃胃藥,好不好?」
於培武沒有回話,緊擰著眉,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沈蔚藍試圖說些話讓凝重的氣氛緩和些,她側身跨坐到於培武大腿上,雙腿圈住他勁瘦的腰,開玩笑道:「欠你的錢我不急著還就是了,但是,於老闆,你也不能讓我辭職吧為我沒工作的話,欠你的錢怎麼辦為你要我怎麼還?用身體還嗎?」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於培武伸手刮了刮沈蔚藍臉頰,沉聲說道:「蔚藍,你可不可以暫時忘記你欠我錢這件事。我幫你不是為了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你沒有欠我什麼,也不用還我什麼,那張借據,我們一筆勾銷好不好?」
好嘛!不開玩笑就不開玩笑。
沈蔚藍臉上的笑意斂去,指尖輕觸於培武俊秀的眼眉。
「你這個傻瓜……怎麼能要我別還你錢呢為你現在正在一個需要用錢的關口不是嗎?」
「就算我只剩下兩間店,我也養得起你。蔚藍,聽話辭職,在家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嗯?」
沈蔚藍搖頭,不語,她實在不認為把工作辭掉,讓於培武養她是個好主意。
於培武只好換個方向,退而求其次。「不然,先放個長假休息一陣子?」至少,先讓她把長年操勞的身體養好,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沈蔚藍還是搖頭。「我已經答應你會照常休假,會多休息了,我不要放長假,真的,我不用休假,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我保證。」
很倔強呢!這女孩。於培武只得又換個角度說服她。
「蔚藍,你休長假,就當作是為了我的私慾好不好?」
「為什麼?」不懂。她休不休長假跟於培武的私慾有什麼關係?
「你的工時長,下班時間晚,休假時我又未必有空,而我白天得好幾間店跑來跑去的,晚上還得回家過夜,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太短也太少嗎為我不喜歡這樣子。」
「唔……」這倒是。好幾次於培武白天偷到空閒可以來找她,但是她在上班,店裡又忙,他們兩人也偷不到時間相處,而晚上她下班時,於培武又因為不放心留母親晚上獨自一人在家,所以得匆匆忙忙趕回家過夜。
於培武好孝順的。他說,他的父親前幾年過世了,兄長好像也沒跟他們一起住的樣子,他實在不放心留母親一個人在家。
他們兩人才剛開始交往不久,她也不好現在就與於培武同居,搬進於培武和母親同住的家裡吧?而且,於培武的母親好像滿傳統的,可能也沒辦法接受婚前同居這件事……沈蔚藍竟然開始很認真地思考兩人得多些時間相處這件事。
於培武望著沈蔚藍深思的模樣,忽而感到有幾分無奈與好笑。
他要沈蔚藍為了她的身體健康休假,她不願意,但他說為了想多些相處時間要求她放長假,她居然很認真的在考慮?
她是把他的需求看得有多高,又把她自己的健康看得有多低啊?
算了!以後再來慢慢導正她偏差的觀念,首要之務是得說服她休息才行,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許軟化,於是於培武又乘勝追擊道——
「蔚藍,我說要你休長假,是認真的。你就當作我是熱戀期間瞥扭,每天都希望隨時隨地與情人膩在一起的青少年吧!我不喜歡有同事暗戀你,也不喜歡客人欣賞你,更希望我隨時回到這間屋子,一打開門就能看得見你,這樣子的理由,可以嗎?只是因為我想見你,想多些時間跟你在一起,這樣,你也不願意答應?」
沈蔚藍怔怔地望著他半晌,思考了許久,終於才開口問道:「培武,我休長假,你會比較快樂嗎?」
「如果不會的話,我何必如此要求?」於培武說道。
「那麼,你想要我休多久?」沈蔚藍問。
即使她很想趕快把欠於培武的錢還清,但是,她也不想因此令於培武擔心。如果,她休息一陣子能令於培武感到安心與快樂,那倒也無妨。
她瞬間放軟的妥協態度令於培武楞了一楞,唇邊漾出苦笑。
「蔚藍,我的快樂,比你自己更重要嗎?」有時,他真的覺得沈蔚藍很傻。他喜歡她的世界以他為天,卻也心疼她的世界只以他為天。
沈蔚藍毫不遲疑,傾身吻了於培武臉頰一口,將他額前垂落的髮絲撥開,眼神沉定定地望著他,微笑道:「嗯,培武,我喜歡你快樂。」
「那好,就先休息三個月吧。」於培武輕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擁入懷裡。
「嗯。」沈蔚藍乖順地在他懷中點頭。
於培武輕撫著她軟滑的秀髮,忽然覺得她此時的順服令他胸口沉重。
他用他的需求來要求沈蔚藍,竟然是一個絕對能夠動搖與說服她的方向,她如此萬般皆為他的心思,真的是愛情嗎?還是基於一個她還也還不起的恩情?
他們之間的羈絆糾葛太多,友情、愛情、同情、恩情,令他常常覺得自己看不清楚愛情真正的樣貌……
款,算了!愛情也好,恩情也罷,現在,他只希望沈蔚藍多休息、養好身體,只想照顧她,想多些時間跟她在一起,如此而己。
「蔚藍,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要休長假?怎麼了?是不是生了什麼病?可以跟嘉莉姊說了嗎?」沈蔚藍請好長假,完成交接,最後一天上班時,因懷孕肚子日漸隆起的連嘉莉送她到ChezVous門口之際,這麼問道。
「我真的沒事啦,嘉莉姊。只是這陣子突然覺得好累,好像怎麼睡都睡不飽似的,才想好好休息,放假一陣子的。」沈蔚藍笑道。她已經說過好多次了,連嘉莉不相信就是不相信,她甚至還猜測她得了什麼癌癥之類的,只是因為怕同事們擔心,只好隨便推托說身體不舒服想休息,請長假。
「好吧……如果遇到什麼困難,不要一個人放在心裡,要跟嘉莉姊說喔。」
「我會的。」沈蔚藍向連嘉莉深深鞠躬,她真的很喜歡這位照顧她的前輩。
「對了,蔚藍,你還會繼續住在那棟大樓嗎?」
「嗯,會啊。」她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那,我最近整理出了很多不穿的舊衣服,晚點帶過去給你。」
「好,謝謝嘉莉姊。」
連嘉莉猶豫了會兒,終於又開口問道:「蔚藍,你請長假的話,這幾個月經濟狀況沒問題吧?」
「嗯,暫時是沒有的。」沈蔚藍回答完,便馬上垂眸,神色顯得有些心虛。於培武要她別擔心錢的事情,他說,他會養她……
連嘉莉望著沈蔚藍的眸光忽而閃過幾分疑惑的情緒,她總是覺得沈蔚藍請長假這件事內情不單純。
沈蔚藍一向賺錢賺得很積極,平常連一個月六天的休假都不願意休完,怎麼可能突然轉性要休假,而且一休就是三個月?
她可以體諒沈蔚藍想盡速將當年欠於培武的好幾百萬還清的心情,所以對沈蔚藍到處幫同事代班這件事她總是睜隻眼閉只眼,現在,沈蔚藍突然說要休假……她左思右想,都覺得這整件事不對勁。
如果,沈蔚藍中了樂透頭獎,已經把欠於培武的金錢還清,那她怎麼會還住在於培武的房子裡,還要收下她的舊衣物剎那,又假設沈蔚藍的經濟狀況沒有好轉,沈蔚藍又怎麼會捨得白白放著三個月的薪水不賺?
除了沈蔚藍得了什麼羞於啟齒的不治之癥,需要定期回醫院觀察治療,連嘉莉實在找不出什麼其他的可能性了。
啊!她想到了,沈蔚藍的生活裡還有一顆不定時炸彈!
心直口快的連嘉莉神色慌張地問道:「蔚藍,你請長假跟你那個不肖堂哥有沒有關係?」她該不會又陷入什麼麻煩了吧?
「沒有,跟他沒有關係,真的!」沈蔚藍連忙搖手否認。
她已經忘了是去年還是前年,她輾轉從伯父口中得知沈仲傑因為傷害罪入獄服刑,這個人已經從她的生活裡消失很久了,對她並不造成威脅,她很安全。
她很感念也感激連嘉莉對她的關心,但她卻不知道要怎麼跟連嘉莉交代她請長假的原因。說她和於培武在交往?說於培武心疼她累,希望她多些時間陪他,所以要她好好休個長假為她又不會說謊,怎麼說,都很瞥扭啊……
她為難的神色令連嘉莉深深歎了口氣。
「好吧好吧,跟他沒關係就好。記得,有什麼困難要跟嘉莉姊說,來店裡也好,上樓按我門鈴也行,你一個女孩子,要懂得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嘉莉姊……」沈蔚藍獎然覺得十分感動,傾身,給了連嘉莉一個好大的擁抱。「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跟小寶寶喔。」
「好,我會。」連嘉莉回擁她,回以一個溫暖笑臉。
她想,她真的好幸福喔!能在ChezVous工作,真的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告別了連嘉莉,沈蔚藍才回到住所打開大門,高跟鞋都還沒脫下,便在玄關處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熟悉好聞的男性氣息瞬間沁入她心脾,她毫不遲疑地回身,以手環住於培武頸項。他們變成情人以後,她就默許於培武能夠隨意進出她的屋子。
「我以為你晚上才會回來……」沈蔚藍一邊回應著他的親吻,一邊含糊道。於培武前天下南部,明明跟她說今晚才會抵達臺北的……她好想他。
「以為我晚上才會回來,那麼你穿這麼漂亮去哪兒?」於培武拉開沈蔚藍,眼光由上而下仔細地審視她,牽著她的手,令她在他眼前轉了一圈。
他從她進門的那一刻就感覺到她美得太過驚人,她今天穿了襯衫、窄裙,甚至還穿了高跟鞋。他從來就不喜歡她穿高跟鞋,高跟鞋總令她修長光滑的小腿顯得太過完美誘人。
「我想,這幾個月都待在家裡,沒什麼機會能穿到,嘉莉姊給我的衣服好漂亮,不穿很可惜。」沈蔚藍打開鞋櫃,抬腿想脫下高跟鞋的動作卻被於培武制止。
「在家裡怎麼沒機會穿了?穿給我看,只能給我看。」於培武將她帶往鞋櫃旁的全身立鏡前,站在她身後環抱她。「蔚藍,你好漂亮。」
於培武放在她腰側的手撫過她豐滿的胸,經過勻稱的纖腰,在飽滿美臀上流連不去,戀戀地愛撫過她身上每一寸曲線。
他的低沉嗓音,大掌上溫熱的撫觸,與鏡中反射出的、深濃眼神,中不可錯認的情慾令沈蔚藍胸口發熱,頰色瞬間染紅。
「培武……現在是白天……這裡是玄關……」她還沒能繼續說些什麼,於培武便轉過她的臉,將唇舌探入她的,給了她好深一記長吻。
才兩天不見,怎麼他就已經這麼想她了?想要她的慾望,居然強烈到令人難以招架,是因為她太美,還是因為他太色情?
於培武解開她的襯衫鈕鉤,將她的襯衫與他身上的一併扯落丟在一旁,灼熱的男人眸光赤裸裸地欣賞著鏡中她僅著蕾絲內衣下的豐滿。
「培武,我、我們……回去房間……」沈蔚藍緊緊握住於培武想脫下她內衣的雙手,連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都說得支離破碎。
他們是很常做愛,但是,就這樣在鏡子前面,她的高跟鞋甚至還沒脫下……
這、這實在太超出她的尺度了……
沈蔚藍深吸了一口氣,胸前忽然竄到一陣冰涼,那件薄薄的蕾絲內衣已經被除去,取而代之覆蓋其上的,是於培武微覆著硬繭的溫熱大掌。
「乖,聽話,就在這裡。」於培武吭吻住她耳垂,又停下,滿意地看著鏡中她嬌嫩的雙乳,在他掌中被他揉捏得嫣紅浪蕩。
「培武……」沈蔚藍根本不敢看鏡中自己的放蕩姿態,小雞般的力氣抓著他的手,還想低喃回房間的請求。
「蔚藍,你喜歡我快樂,嗯?」於培武調笑似地在她耳邊低語,惹得她一陣面紅耳赤。簡單的一句話,便封堵了她所有的抗議。
可惡……她是這麼說過沒錯,這男人好無賴……沈蔚藍輕喘,任著於培武將她的窄裙拉煉拉下,脫落之時也順便褪去她輕如蟬翼的內褲。
她身後那個縱情的男人很快便變得與她同等赤裸。
於培武吻她、撫揉她,啃咬也輕舔她,她難為情的羞郝姿態令他勃發的慾望再也忍受不住。他捧起她的臀,令她往前趴伏,撐住鏡面,赭紅色硬挺的男性器官瞬間沒入她體內。
想要她的慾望來得太急切,他本來擔心她還不夠濕潤,無法承受他的抽挺,沒想到他才簡單律動了幾下,她腿間湧出的情潮便蔓延淌落至大腿,一切緊窒美妙如臨天堂。
她是為他而生,總是密密嵌合他顯得太過急躁的慾望。
「培武——」沈蔚藍抵擋不住男人在她身後猛烈的攻勢,發顫的雙手撐不住身子,艷紅色的挺立乳尖前傾顫晃,磨擦著冰冷的鏡面,刺激得她更加敏感,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於培武一雙手繞到她身前,手指探入她腿間,揉檸她嬌弱的嫩瓣,在他們的相連之處,指尖纏裹著她的豐沛汁液滑動。
「蔚藍,好乖……你總是為我準備好,是嗎?」於培武撥開她因汗水粘背的長髮,綿綿密密,細細地吻過她光滑的雪白美背,捧高她嬌嫩的臀瓣,更猛烈地深沉撞入,直搗深處。
在她身上恣意衝撞的昂揚男體、腿間濕粘的熱意、急遲粗喘的呻吟聲、肉體碰撞的聲音……
說蔚藍望著鏡中他們緊緊交纏、劇烈晃動的體態,只能被動地被他全面佔領,羞恥地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低吟著承受於培武全部的撞擊,讓他以一個鋪天蓋地的毀滅姿態劈開也進駐她生命。她喜歡於培武快樂,他的快樂也令她快樂。
「培武——培武——」沈蔚藍急切喚他的唇被密密封實。
於培武猛然緊扣她纖腰,幾個劇烈的衝刺抽挺,滿足地在她體內釋放熱源。
鏡面上佈滿她因喘息呵出的霧氣,沈蔚藍嵐覺到自己仍因著高潮全身發顫。
於培武轉過她身子,吻過她情慾氳氤的眼,在她耳邊低笑,將她抱入浴室,與他共浴。
他知道沈蔚藍從今天就開始放長假,他已經準備好晚上要帶她出門吃飯,好好地慶祝她難得的假期。心中甚至還盤算好,明天要抽空帶沈蔚藍去看那間很有名的中醫,好好地為她診脈,仔細地幫她調養身體。
然後,他呢,他會每天盯著她有沒有早睡早起,飲食正常。這三個月,他一定要把沈蔚藍養胖一點!
他的蔚藍,總是讓他好心疼、好想好好照顧她的蔚藍。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為他的全盤心思總是牢牢被她佔據,難分難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8:07:46
第六章
「怎麼是你來開門?蔚藍呢?」連嘉莉一臉驚愕地看著拉開大門的於培武,踮起腳尖往於培武身後張望。
「她睡了。」於培武將大門完全打開,側身讓大腹便便的連嘉莉進屋,順手把她放在地上的兩大落衣物提進來。「這是要給蔚藍的?」
「嗯。」連嘉莉點了點頭,自動自發地脫鞋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抬頭望了望牆上掛鐘,壓低音量對於培武說道:「蔚藍怎麼晚上七點在睡為你老實告訴我吧,她到底生了什麼病?」
稍早時,沈蔚藍跟他說連嘉莉一直懷疑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癥時,他還覺得很好笑,但是他現在笑不出來了,他要怎麼說?說沈蔚藍只是因為方才與他做愛太累而睡了?
「……不是什麼大病。」於培武回身將鐵門關上,倒了杯水給連嘉莉,坐在她旁邊那張單人沙發上。
「不是什麼大病?不是什麼大病要請那麼久的假?還要讓你留下來照顧她?」
連嘉莉喝了口水,眼中的懷疑更深了。
她當然知道於培武跟她一樣,時不時會為沈蔚藍送東西來,但是,沒道理沈蔚藍睡了,於培武人還留在她的屋子裡吧?
「你別擔心了,蔚藍只是些小病小痛,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於培武回眸望了眼廊道盡頭,確認他與連嘉莉交談的音量不會吵醒沈蔚藍。
「好好照顧她?唔,你還真是以她的監護人自居,始終如一……」連嘉莉忽而留意到了什麼,話音一頓,走到於培武身前,抓起他頰邊髮絲,低下頭嗅聞……
尚未完全乾透的頭髮?剛沐浴過的香氣?
連嘉莉的眼神瞇了瞇,一向聰明的腦子逐漸將所有她找不出答案的問題串連成一條線——|
沈蔚藍最近脖子上時不時出現的吻痕、於培武跑來找她確認沈蔚藍這幾個月的班表、沈蔚藍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休假、剛沐浴過的於培武、晚上七點在睡覺的沈蔚藍……
「款?喂!你該不會跟蔚藍睡過了吧?」
「……」於培武沒有回話。
連嘉莉哪裡會不瞭解她的舊情人兼老闆不說話時便等同了默認。
「喂!蔚藍的假也是你叫她請的對不對?怎麼為她拚命代班搶錢的事情被你發現了為你心疼女朋友上班上得太辛苦?」
「她的確是太累了。」於培武本來就沒打算要刻意隱瞞他與沈蔚藍的關係,既然連嘉莉點破了,他也不需要否認。
「唉喲,蔚藍會急著想把錢還你也是情有可原啦!」
「我知道。」所以他才假裝沒看見這些檯面下的事。
「喂!」
「嗯?」
「你讓蔚藍請假休息一陣子是不錯,不過,可別哪天神經接錯線要她辭職喔!」
於培武一愣。
「為什麼?」他的確是想慢慢說服沈蔚藍辭職沒錯,他真的養得起沈蔚藍,她不用再那麼辛苦。
「說你笨嘛,你又不笨,為什麼每次碰上感情的事情你都聰明不起來?」連嘉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視於培武不以為然的目光,接續說道:「你現在跟蔚藍在交往,剛開始當然甜蜜蜜的一切都很好,但是如果哪天,你一時鬼迷心竅讓蔚藍辭職了,把她搞得全世界只剩下你,手邊一點存款也沒有,到時三、五年過去,你們之間的戀情要是沒有修成正果,她一點經濟基礎也沒有,你要她怎麼走出去自立?」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很好,還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咧!連嘉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熱戀期的男人最不講道理了。
「那她欠你的錢怎麼辦為你要她怎麼還?用身體還?」
又是用身體還,真是莫名其妙,這些女人真是言情小說看太多了!
「不用還。」就一筆勾銷。不管是三百萬還是五百萬,只要是沈蔚藍欠的,他便不在乎。
「蔚藍不會答應的,她太有責任瘋了,她會因此有罪惡厲的。」
「情侶之間錢何必算得這麼清楚?」
「夫妻之間都要明算帳了,更何況你們還只是『情侶」!」連嘉莉重重地強調了「情侶」這兩個字。「再說,有人一向連同情與愛情部分不清楚……」
「你說誰連同情跟愛情都分不清楚?」於培武有些不高興了。
「你。如果你分得清楚的話,我們又怎麼會分手?再說,就算你分得清楚好了,那蔚藍對你呢為她像破殼雛鳥,第一眼看見的都是娘,你又知道她對你是恩情還是愛——」
「你說一夠了沒有?!」即便心中原本就有如此懷疑,但是被旁人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又是另一種不堪,於培武雙手盤胸,眼中不高興的情緒更濃。他的音量倏地拔高,回頭望了一眼長廊又迅速壓低。「我與蔚藍,跟我與你是不一樣的。」
雖然當年他注意到連嘉莉的原因也是因為連嘉莉十分貧窮困頓,但是,他對沈蔚藍還有很多更深沉的情緒,沈蔚藍總是緊緊牽動著他每分每毫的心疼,他比誰都希望她能平安幸福。
他說不上來那份感覺是什麼,但是,他就是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為你們之間的愛情一樣是以同情為起點,有一天,你對蔚藍的同情心用完了,愛情就沒了,就像我跟你當時一樣!」連嘉莉嘴邊的話衝口而出之後,馬上便感到不恰當了,這實在是太像指責的口吻,於是她輕咳了一聲,又轉回原本的話題。
「總之,不論是情人、親人、手足、夫妻,只要牽扯到金錢,絕對都沒有好下場的。你想個辦法趕快讓蔚藍把欠你的錢還一還,只有你們站在同一個立足點上,才有辦法好好地談感情,或者是論及婚嫁什麼的。」
於培武沒有說話,深還眼神像在思考著什麼,直勾勾地望著連嘉莉。
連嘉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霍然起身道:「好了,我要上樓了,再見!幫我問候蔚藍。」
「慢走。」於培武送連嘉莉出了大門,回身,便看見沈蔚藍一臉嬌懶倦困,睡眼惺忪地站在主臥室門口揉眼睛。
「培武,我好像聽見嘉莉姊的聲音……」
「嗯,她拿了幾袋衣服來給你,剛走。」於培武揮去雜亂的心思,望著沈蔚藍的眸色中有藏也藏不住的溫柔。
「蔚藍,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還是要起床吃點東西?這附近有間餐廳不錯,如果你精神還可以,我們就去那兒吃晚飯?噢,對了!還有,我幫你預約了明天的中醫,我早上會開車來接你。」
去他的同情還是愛情!去他的恩情還是愛情!管他是什麼東西,他只是想照顧沈蔚藍而已。
砰!
應聲關上的大門,隱含著太多不安與不滿的情緒。
沈蔚藍沒有告訴於培武,其實那天他與連嘉莉在客廳的對談,讓淺眠的她走出房門,本想打開冰箱端水果出去給他們的腳步頓住,又折回房間,呆坐在房門口聽見了一大半。
她怕於培武介意她不經意得知了他的從前,於是只好假裝沒有聽見。
其實,誰從前沒有交過男女朋友?像於培武條件那麼好的男人,沒有交過幾個女朋友才是件詭異至極的事……
她並不覺得於培武以前和連嘉莉曾經交往過這件事有什麼好令她不舒坦的,但是,雖然理智上這麼想,但情感上還是會有點不舒服,尤其是她放長假,突然閒下來的現在。
總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她住在連嘉莉曾經住過的屋子裡,擔任連嘉莉曾經做過的領班職務,穿連嘉莉曾經穿過的衣服,甚至與同一個男人交往?
她知道於培武對她很好,她並不介意他們之間的愛情成分是什麼,但是,倘若愛情之中真能混雜同情,於培武與連嘉莉又是為了什麼沒有走到最後?真是同情心消耗殆盡了,愛情也隨之消失了嗎?
沈蔚藍把桌上幾瓶中藥的瓶蓋旋開,乖乖地照著服用方法吞了幾匙,然後手支著下巴發呆。
她真討厭這種胡思亂想、整天無所事事的生活。
假期剛開始幾天,她還可以找些有趣的事情,比如烹飪、手作,等等她從前感嵐興趣,卻一直沒時間學習的東西來玩玩。但是,隨著假期漸漸走到第四周,她眼看著一個月就要過去,存款簿上的數字越來越少,心裡卻越來越不踏實。
於培武早就把存簿跟印章還給她,說裡面的錢她都可以用,快用完時他會再補,甚至還要她去買些衣服鞋子、或是任何她想買的東西……
她簡直像個被於培武包養的女人,每天什麼事情都不用做,只要負責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乖乖地待在家裡,隨時等候他寵幸。
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沈蔚藍走到門前,在貓眼前探看——是住在對門的太太。
晚飯時間快到了,對門的太太有時會來跟她借點鹽糖醬油之類的東西。
沈蔚藍拉開大門,輕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就快要被不工作的生活悶壞了。
「培武,我去接點簡單的工作回家做好不好?」反覆思量了幾日,某個於培武與沈蔚藍一道用完晚飯的晚間時刻,沈蔚藍這麼問於培武道。
正將桌上餐盤收拾到廚房的於培武動作一頓,將髒污碗盤放到流理臺裡,又走回沈蔚藍身旁坐下。
「怎麼了為我給你的錢不夠用嗎?最近有什麼額外的支出嗎?」於培武倒了杯水給她,將她該吃的中藥推到她面前。
「沒有,怎麼可能不夠用?」好幾十萬耶!她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花完?沈蔚藍一邊咕噥,一邊將苦死人不償命的藥粉吞下,旋上瓶蓋,盯著於培武說道:「我只是覺得很悶,剛好之前讓我接譯稿的那個老闆又打電話來,說有幾份比較急的稿子要趕,問我有沒有辦法幫忙……」
其實,她本想先斬後奏的,可是又覺得,好像應該先跟於培武說一聲比較好……
「日子過得很悶嗎?抱歉,我最近比較忙,的確是疏忽了你。」於培武思索了會兒,歎了口氣,揉了揉沈蔚藍發心。
這幾個星期,他除了像往常一樣在幾間分店中奔波忙碌之外,還得分神忙著與他大哥周旋ChezVous商標的事,更得小心翼翼唯恐這件事被母親發現,讓總是想分一杯羹的大哥氣壞身體。
說起來有點慚愧,他要沈蔚藍放假,陪伴她的時間卻真的不多……
「不是啦!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我知道你忙,怎麼會怪你呢為我只是閒不下來,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罷了。」沈蔚藍連忙否認,於培武總是這樣,總是把所有與她有關的事情往肩上攬。
他還說她總是為他想呢,他對她如此疼寵體貼的心意也令她很心疼的啊!
沈蔚藍急著澄清的慌張姿態,令於培武覺得好可愛。
他低笑了聲,拉過她的手,令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才幾個星期不主作,你就閒不下來,要是哪天懷孕了要留在家裡待產,看你怎麼辦?」
於培武仰頭舔了一下她的唇,在鎖骨中央那個性感的凹陷處咬了一口。
他們只要有見面便會做愛,很激烈也很野的做愛,他並不是每次都來得及避孕……
沈蔚藍在床第之間總是積極主動且乖巧順從,迎合服侍他像個盡責的女奴,為他擺弄出各種性感浪蕩的姿勢,隨時歡迎他進入。
他會每次都記得戴套子才有鬼!
「培武……我不會懷孕的……」沈蔚藍以手環住於培武頸項,雙膝分開一個美妙的寬度,方便他的大掌探入。
「怎麼不會為我都懷疑我有一天會灌滿你……」於培武輕笑,指腹隔著底褲揉弄她蕊瓣。
沈蔚藍輕聲嬌喘。「我一直在吃避孕藥,培武……」
避孕藥?於培武愛撫她的動作一僵,望著她的深還黑眸充滿困惑。
「蔚藍,我有在不經意之間,表現出任何不想娶你,或是不想要有小孩的態度嗎?」
「沒有。」沈蔚藍搖頭。「我只是覺得,在我把欠你的錢還清之前,我們不太適合有孩子……」
於培武迅速挑高的眉毛充分地表達了他對這句話的不以為然。
沈蔚藍文接著說下去了。「ChezVous需要用錢,我也不能老是花你的錢,先別說以後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奮鬥幫你賺錢了,至少我欠你的我得先還清,不要拖累你——」
「蔚藍,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拖累我。」
「但是我覺得有啊,我每天都數著我究竟還欠你多少錢,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上你的忙,我真的很不希望在你事業遇到困難的時候,還增加你的困擾,如果我可以多賺一點錢……」
錢!錢!又是錢!於培武突然覺得好疲憊。
他大哥鎮日兜著他轉,是為了錢!沈蔚藍拚命兜著工作轉,也是為了錢!
他承認金錢某些時候很好用,但是,他今天真的聽夠也煩透了!
「多賺一點,把錢還我了之後呢?把錢還我了之後,你就打算撇下我,跟我一拍兩散了嗎?」於培武突然想起連嘉莉曾經說過的話。
連嘉莉說,他對她的同情心用完了,他們之間的愛情就沒了。那麼,沈蔚藍對他又是如何呢?
恩情用完了、還完了,愛情一樣也盡了嗎?
「培武,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造成你的負擔。
她是如此害怕成為於培武的包袱,殊不知於培武卻是如此害怕她的不依附。
「好了,別說了。」於培武緊揉著發痛的眉心,太陽穴陣陣抽痛,只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你要拿稿子回來翻譯,或是想做些什麼別的都可以,只要好好照顧身體就行,知道嗎?」
「我知道,培武,但是,我不是因為——」沈蔚藍急著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心煩意亂的於培武硬生生打斷。
「我累了,蔚藍,要談什麼我們明天再談吧!時間晚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培武……」
「聽話,乖。」
他眉間的憂鬱與睏倦神態,令原本還想解釋什麼的沈蔚藍住口了,她只好拿起他掛在牆邊的外套,心事重重地送他走到門口。
「早點睡。」於培武回過身來交代。
「嗯……你路上小心,我們明天見。」
於培武即將掩上大門的那一秒,沈蔚藍又突然探身出去,在他唇上印下輕吻,盡可能地將想說的話一鼓作氣地說完。
「培武,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你知道嗎?」
「知道了。」於培武苦笑,回吻了她一記之後,輕聲闔上大門。
為什麼,春天的夜晚沁涼如水,他還是感到如此心浮氣躁?
胸口悶悶的。
於培武離開之後,沈蔚藍洗好了碗盤,悵然的坐在餐桌前發呆。
真是她與於培武的立足點太不平等,才會令她感覺,他們之間的愛情基石十分不穩固嗎?
她急著想還錢,他急著要她別還錢,她與於培武之間好像找不到一個平衡點。
他們兩人是如此的相似,卻又是如此的不同。
於培武創業之初遭逢困境,有一群好員工與他胼手胝足走過,他珍惜員工們之間的患難情感,感受到這世界上有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於是養成了他平易親人、溫柔暖亮的性格。
而她呢,她一夕之間遭逢親人辭世,背負巨額債務的劇變,好不容易到伯父家安頓了,卻又見識到沈仲傑下流污穢的嘴臉……
她孤單無依、舉目無援,乃至於後來於培武對她伸出援手,她對金錢仍是有著一份不可磨滅的不安全感,只因為她深深地記得貧窮曾經令她落入多麼不堪的處境。
她怎麼能輕易忘記?怎麼能輕易讓於培武將他們之間的借據一筆勾銷為他幫了她這麼大的忙,是他把她從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沼中拉出……
她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於培武被他的大哥欺負,卻只是每天待在家裡調養身體,什麼事情都不為他做。
她明明是為了他呀!為什麼於培武方才臉上的神情那麼令她難受?
為什麼他會說她把錢還完之後,便會與他一拍兩散呢?
於培武也跟她一樣,對這份得來不易的情感小心翼翼,於是充滿了不確定與不安全感嗎?
叮咚!
門鈴聲又響了。
培武為他有東西忘了拿嗎?還是他也跟她一樣難受,又折回來看她?
沈蔚藍急急忙忙拉開大門的腳步充滿了太多期待與盼望,早就忘了於培武有備用鑰匙,根本不需要按門齡。
「藍藍,好久不見!」
沈蔚藍在第一時間想把大門縫隙掩上的動作,遠遠比不上門外男人利用身材優勢衝進來的速度——
沈仲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8:09:38
第七章
「你來這裡做什麼為你出去!快點出去!」沈蔚藍死命地擋著沈仲傑。他不是在服刑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他會知道她住在這裡?
「出去?藍藍,我都還沒進去呢!」沈仲傑朝她淫邪一笑,知道沈蔚藍沒有笨到聽不懂他的雙關語。他輕而易舉地便擠進門框,一腳將大門踢上!
「你……」沈蔚藍後退了幾步,眼神驚懼。
沈仲傑身上散發極為濃重的酒氣,或許,他還瞌了藥或是什麼東西為他比之前更為粗鄙淫穢的眼神令她好害怕。
沈蔚藍迅速地衡量了一下情勢,市內電話離她太遠,而可以直接聯絡大樓警衛的對講機在沈仲傑後頭,她想也不想便回身探手拿於培武不久前辦給她的行動電話。
沈仲傑快步欺近,將她已經構著的電話一把丟到遠處,將她困在牆角,大掌摀住她的嘴。
「藍藍,我真是應該感謝你,要不是因為我心心唸唸著還沒嘗過你,也耐不住性子在監獄裡表現良好,三年傷害罪不到兩年就假釋了……」
沈仲傑噴在沈蔚藍臉上的鼻息,噁心到令她想吐。
「藍藍,你都不知道我跟了你多久……常常在這兒出入的那個人是你老闆吧?嘖!藍藍,你陪老闆睡,你好浪……」
這男人的力氣怎麼好像比當年更大了?
沈蔚藍試了幾次,都無法順利地掙開他的箝制,於是猛然用額頭撞擊他下巴,在沈仲傑吃痛放手時狠狠踢向他鼠蹊部,快步衝向門口。
她自認已經夠快了,卻沒想到她的長髮在一瞬間被扯住!她被往後拖行直到踉蹌倒地,緊接著而來的是連續幾記熱辣辣的耳光。
「干!你這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陣龐大的暈眩感從沈蔚藍的臉頰上蔓延開來,她聽見沈仲傑扯破她衣服的衣物撕裂聲,這個噁心下流的男人壓在她身上,在她脖子與胸前胡亂舔吻,她甚至感覺到他褲子底下的勃發試圖想擠進她腿間。
奮力掙扎的沈蔚藍眼角餘光忽而瞥見一個她目前能夠伸長手構到的物品——掃地機器人!那是前陣子於培武心疼她打掃屋子辛苦,特地為她買來的圓盤狀清掃機器。
她想也不想地便將它拿起來往沈仲傑的後腦勻死命亂砸!
她算不清楚自己究竟打了沈仲傑幾下,只知道自己用光了全身的力氣,直到沈仲傑已經癱軟趴伏在地,她才像所有能量被抽乾了一樣,推開沈仲傑的身體,神情呆茫地坐在原地……
他死掉了嗎?沈蔚藍突然感到莫名心慌,想探手摸沈仲傑的鼻息,卻又害怕他會突然彈跳而起……
「蔚藍。」一隻大掌猛然搭上沈蔚藍肩頭。
「走開!不要過來!不要碰我!」沈蔚藍回身,轉瞬之間便落入一堵堅實的胸膛裡。
令她安心的氣息盈滿她鼻間,手腳本來還在胡亂揮舞的她楞了兩秒才終於真正回神過來。
「……培武?培武?!」
「乖,沒事了!我來了,我在這裡。沒事了……」於培武親吻她發心,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發顫的背脊,在她耳邊輕聲誘哄安撫。
這滿室的混亂、暈厥在地的男人,與沈蔚藍滿身的狼狽,他不用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辦?怎麼辦為我打死他了……」沈蔚藍沒有哭,只是在他懷裡不停瑟縮顫抖著,喃喃低語。
有一瞬間,於培武覺得自己就快要沸騰了,假若地上這男人沒死,他也想現在衝進去廚房拿把菜刀出來將他砍死!
方纔,他離開了沈蔚藍住處之後,走沒幾步路,急湧而上的內疚感不禁又令他折返回來。
沈蔚藍只是想幫他的忙,不想越欠他越多罷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對她發脾氣做什麼為他是因為大哥的事情感到心煩沒錯,但也絕對不該遷怒到沈蔚藍身上。
他想,或許,潛意識裡,他要沈蔚藍在家調養身體,甚至還希望她辭職,除了因為心疼她這個原因之外,還為了他根本就不希望她將欠他的錢還清。
他與沈蔚藍之間,他是提供金錢的金主,她是接受金援的孤女;他是連鎖餐廳的老闆,她是在他手下做事的領班,旁人看起來,或許會覺得他的條件遠遠高於沈蔚藍,佔盡了優勢與上風,但是對於培武而言,實際情況正好完全相反。
他總是覺得,沈蔚藍還很年輕,未來的道路還很寬廣,他很害怕她還完了欠他的錢之後,有一天終於飛出去了,才發現這世界原來這麼大,風景原來這麼美好,她便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他,反正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羈絆。
他對愛情的笨拙,與心中對沈蔚藍的太過在意,令他患得患失,十分害怕被她無情地撇下。
他想,他這樣子駝鳥、不足以為心愛之人撐住一片天的心態,當沈蔚藍的情人都已經遠遠地不夠格,要是哪天想當她的丈夫,更是遠遠地不到位吧?
唉!於培武輕歎了口氣。他三十來歲才在學談戀愛,這真是夠了……
他現在知道他當年為什麼會與連嘉莉分手了,不是因為他不愛,只是因為他當時全副心思還都放在事業上,自然對連嘉莉少了點關注與耐性。
出來混的總是要還,上帝令他遇見沈蔚藍,心思如此百轉千回,一定是要他學會真愛的,或是,換個說法,要說是他的現世報也成為
於培武輕輕地放開沈蔚藍,走上前去蹲下確認沈仲傑的傷勢,伸手探了探他鼻息,按對講機聯絡管理員,並且拿出手機打電話報警。
他將沈蔚藍摟進懷裡,萬般溫柔地輕吻她發心。
「沒事了,他沒有死掉,頭部也沒有流血,應該只是昏倒了而已。別擔心,我在這裡,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沈仲傑沒死,今晚還沒完呢!他們還得到警局做筆錄,還得去醫院驗傷,或許還得讓警方進屋子裡來搜證?煩透了,淨是這些狗屁倒灶、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於培武決定了,他今晚不會再讓沈蔚藍獨自一人回到這間她差點被壞人欺負的屋子裡來,他要帶她回家!回他的家!
如果沈蔚藍願意的話,那裡也將會是她的家。
做完筆錄,驗完傷,讓警方到住所來搜證完,於培武與沈蔚藍從警局出來時,已經是凌晨時分。
沈仲傑沒事,他這次是假釋期間再犯,除了傷害罪之外或許還多了條強暴未遂的罪行,短時間之內想要再輕易出來可不是那麼容易。
沈蔚藍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出奇的安靜,就連於培武要帶她去哪兒都沒有問,只是任著於培武打開車門要她上車下車,沉默地看著於培武從她的屋子裡拿了幾件她的換洗衣服與鞋子,幫她收了個簡單的行李下來,再發動引擎轉動方向盤帶她回家。
她像個被抽掉靈魂的洋娃娃,於培武望著她的失神不由得有點擔心,但是又想著她或許嚇壞了,此時多說些什麼好像也怪怪的。
於是於培武打電話給母親,告訴母親沈蔚藍被襲擊的事情,說他要帶被嚇壞的女朋友回家,讓她在家裡住幾天,要母親先安心睡,今晚什麼都別問沈蔚藍。
早在於培武口,中聽過好幾次沈蔚藍名字的於母自然很爽快地答應了。
於培武拉開自家大門,打開玄關處的電燈,領著沈蔚藍上樓,回頭對她說道:
「這裡是樓中樓,我媽住在這層,我的房間在樓上,客房也是。你今晚先睡我房間,我房間是主臥室,有衛浴,你比較方便。另外還想找什麼、缺什麼東西的話,直接來敲隔壁客房門,不用擔心吵到我或是我媽,嗯?」
「嗯。」沈蔚藍微微點了點頭,跟著於培武走入他房間。
淺綠色的窗簾,天藍色的床單,很明亮溫暖的房間設計,充滿了於培武身上的色彩與男人氣息,有他強烈存在感的空間令她安心。
於培武將她的行李放在床邊,問道:「餓嗎?」
沈蔚藍沒有回話。
唉,不吃點東西也是不行……於培武沒等她開口就先接續著說道:「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他將電視遙控器遞給她。「你要看電視,還是要用電腦,就自己來,嗯?」
沈蔚藍搖了搖頭,溫馴安靜地將電視遙控器推回去給於培武,唇邊牽起一個今晚首度出現的模糊笑容。
「我去洗澡。」她說,以一個微弱的音量。
「好。」於培武吻了她臉頰一口,走出房間為她張羅吃食。
沈蔚藍實在是洗得太久了。
於培武望著那盤已經冷掉的義大利面,終於決定站起身去敲浴室房門。
明明就還有水聲,也沒聽見任何跌倒或碰撞的聲響,沈蔚藍究竟在做什麼?
沒有回應?於培武又敲了第二次、第三次……直接轉動門把,沒鎖?
他一打開浴室門,站在蓮蓬頭底下不住沖水的沈蔚藍抬眸與他對望,朦朧視線失焦,身上到處是她用沐浴刷狠狠蹂躪出的紅痕。
於培武望著她泫然欲泣的臉與拚命拿著刷子往身上搓揉的那股狠勁,突然之間明白了她想洗去什麼。
「蔚藍……」於培武朝她走近,只感到一陣排山倒海的心疼。
他將她手上的沐浴刷拿過來丟進洗臉槽裡,關掉蓮蓬頭,將全身濕漉漉的她用浴巾包裡,擁入懷裡。
「我洗不掉……」沈仲傑留在她身上的吻痕跟咬痕,有好多個……「我好笨,我以為是你,就開門了,都是我……培武,我洗不掉……怎麼辦為我好髒……」她還記得沈仲傑抵在她腿心的感覺,她好髒……
「蔚藍,這不是你的錯,你很好,你沒有做錯事,這跟你沒有關係。不要胡思亂想,聽話,乖。」於培武緊擁著她的力道像想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一樣。
這是大多數女性會有的心理反應,他曾在報導上看過。卻沒想過,有一天親眼見著如此自責發生在自己摯愛之人身上,是這麼揪心痛楚與難過。早知如此,他剛剛真該殺了沈仲傑的……
「聽話,乖。出來吃東西,嗯?」他竟然只能說出這麼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沈蔚藍盯著他,美眸含淚,突然將臉埋進於培武懷裡大哭特哭。
父母過世時沒有流下的淚水、知道背了巨額債務時沒有流下的淚水、住進伯父家時每天膽戰心驚沒有流下的淚水、無助地望著報紙求職版,曾想著乾脆去酒店上班時沒有流下的淚水、被沈仲傑猥褻攻擊時沒有流下的淚水、方才在警局做筆錄,在醫院驗傷時沒流下的淚水,此時通通傾洩而出,再無保留。
「培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為我只有一個人……每次我很難過痛苦的時候,都是你、都只有你來救我……」
於培武緊緊地摟著她,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每次我很絕望的時候,身邊都只有你,我對你有好多好多的感謝與依賴,是恩情、依附,還是愛情,我搞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沒辦法將這些感情劃開,這些通通都是你,我分不開……」
「我知道了,是什麼都不要緊,我知道了。」於培武輕撫著她背脊。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為他對沈蔚藍的情感中也混雜了太多截然不同的心思。
有同情、有不捨、有愛情、有慾望……
愛情原來絕不純粹,他直到現在才知道。
「培武,你怎麼會以為我把錢還你之後就會走了呢為我怎麼能跟你一拍兩散呢為我只有你,我也只要你,你知道嗎為你懂嗎為我的全世界只有你,如果連你都不要我的話,我就什麼都沒了……我好努力、好拚命想趕上你的腳步,不敢拖累你,好怕被你丟下……」沈蔚藍在於培武懷裡一直哭一直哭,噴咽訴說的口吻不是抱怨,聽來卻如此委屈,逼得於培武竄到一陣強大的自責與內疚。
連嘉莉說沈蔚藍是破殼雛鳥,全世界只有他。他曾經對這句話耿耿於懷,現在回想起來,那又如何?戀人的眼中本來就只有彼此,不論沈蔚藍對他的愛情鞏固於什麼樣的基礎之上,她仍執著與他相守,這樣就夠了。
「對不起,蔚藍,對不起,我今天來晚了……」於培武捧住她佈滿淚水的嬌顏,不住親吻。
「我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我好害怕……」沈蔚藍在於培武懷中拚命流淚,胡亂急著說明些什麼的語句越發朦朧模糊、語無倫次且沒有頭緒。
她說了好多好多話,說到於培武將她抱離浴室,為她穿上衣服吹乾頭髮,她困頓倦極地趴在他肩頭,嘴裡仍語意不詳的喃喃低語。
沈蔚藍感覺到自己被極為輕柔的放至床上,合上哭紅沉重的朦朧雙眼時,模模糊糊地聽見於培武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睡吧……蔚藍,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是我對這段感情充滿了太多不安與懷疑,我對自己沒有自信……對不起,我會改……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離開你、也不會丟下你,不管我們之間的聯繫是什麼,我都會保護你,永遠跟你在一起。蔚藍,你不許離開我,我也不會丟下你,好不好為我們永遠在一起,我愛你……」
即使是在睡夢中,於培武輕聲誘哄與反覆低喃的溫柔,仍然甜蜜到令沈蔚藍心疼落淚。
是她的錯覺嗎為她總覺得,她人生中每一個不平靜的夜,似乎都有他相伴……
由於昨晚太過驚嚇,所以沈蔚藍直到現在——在房內清楚地聽見於培武與於母在門外交談聲音的現在,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在於培武家過夜的瞥扭。
「阿武,我說你喔,你要帶被欺負的小姐回家是沒關係啦!但是,你要是沒有打算要娶人家的話,還是不要跟人家睡同一間房間比較好啦!事情要是傳出去,人家女孩子很難做人的……」
早已梳洗完畢、本想開門走出房間的沈蔚藍嬌顏郝紅,握住門把的手略微一頓。
是了,她記得她作惡夢驚醒了好幾回,都是在於培武懷裡睜開眼,又再度沉沉睡去的。
好窘……她昨晚跟於培武睡在一起,而且還被他媽媽發現了。
於培武的媽媽,果然是個很傳統的人呀!不過……於媽媽為她著想的心意也很令人感動就是了。
一定就是因為有個這麼溫柔暖亮性格的母親,才能教出像於培武這樣正義熱心又體貼的好孩子吧?
沈蔚藍望了一眼牆上掛鐘,時間快接近中午了,她還是趕快走出房間跟於媽媽打聲招呼比較好,現在起床已經太晚了,希望她不會給於媽媽留下壞印象……
沈蔚藍深呼吸了口氣,才轉動了門把半圈,接下來聽見的話又令她的手瞬間龜縮回去——
「我是有要娶她啊。」於培武想也不想地便回話,口吻中有淺淡笑意。
要不是知道母親的心臟可能承受不了的話,他還想跟母親說,他早在把沈蔚藍帶回家之前,就把什麼該做不該做的通通都對她做過了。
「那就快點把人家娶回家啊!你要是早點把蔚藍娶回來的話,她昨天也不會……咳咳!」於母猛然收口。
雖然她從兒子口中知道沈蔚藍昨晚沒有被壞人得逞,但是這種傷及女孩子名譽的事情最好還是連提也不要提,通通忘記比較好。
「好啦好啦,你快去叫蔚藍起床,叫她下樓來吃飯,吃完飯再去睡比較好睡啦!」於母推了推於培武之後,逕自回身下樓。
於培武微笑著把門打開的那瞬間,便無預警地與門板後頭驚愕的沈蔚藍四目相對。
「呃……早……午、午安。」沈蔚藍嚥了嚥口水,不知為何心跳快得不像話,是因為聽見於培武說要娶她嗎?
她紅透的頰色與不自然的態度讓於培武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方才與母親的對話,她一定通通都聽見了。
很可愛,她有必要因為他說想娶她而這麼受寵若驚嗎?
於培武走到她身前,親暱地揉了揉她頭頂,極為寵愛地說道:「醒了?這麼早為我本來還想再讓你多睡一會兒的呢!」
他說完話,視線不自禁下移到她的肩頸胸口,再若無其事地轉回,假裝沒看見她在大熱天裡挑了件高領上衣穿。
他知道她想遮掩什麼,那是沈仲傑那個渾蛋留在她身上的痕跡,於是捨不得、更不願提起。
「不早了,已經中午了。」沈蔚藍注意到於培武的視線,不甚自在地拉了拉衣服領口,停頓了會兒,像想轉移話題似地疑惑揚眸問道:「培武,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於培武明明每天都會進餐廳的,就連食材的進貨訂貨,哪間分店少了什麼缺了什麼,他也通常是親自做親自送,不假手他人的……
沈蔚藍的眸色一暗,他是為了她耽擱嗎?結果,她終究還是拖累他了……
「我今天請假了。」
「呃?」沈蔚藍抬眸,一臉驚愕。
「幹麼?老闆不能請假啊?」沈蔚藍的吃驚模樣令於培武朗笑出聲,口吻促狹。「我當老闆當得累死了,全年無休、勞心勞力,偶爾讓我請一天假不成嗎?怎麼為你不同意?」他眼角的淡淡笑紋令他看起來十分成熟迷人。
「不不不,我怎麼敢不同意為你是老闆,你說了算。」沈蔚藍輕笑出聲,感染了幾分於培武話中的輕鬆笑意。
方纔的陰霾一掃而空,她真的好感激上帝,令她遇見一個如此體貼溫暖的男人……
「我是老闆,我說了算,是你自己說的喔。」於培武捏了捏她的鼻子,牽起她的手就往門外走。「走吧,我們下樓跟我媽一道吃飯,我媽人很好相處,你不用擔心——」
「培、培武,等等啦!」沈蔚藍慌慌張張地拉住他。
「怎麼了?」於培武困惑地停下腳步。
沈蔚藍垂眸,支支吾吾地說道:「於媽媽她……呃為她知道昨天的事情對不對?」應該是吧為她從他們的對話當中聽起來,應該是這樣沒錯。「那、於媽媽有說什麼嗎為我的家庭狀況,她知道嗎為她會不會覺得,像我這種出身的——」
於培武的眉心迅速聚攏,雙手搭在沈蔚藍肩膀上,俯身,眼神直勾勾地對上她的。
「像你什麼出身為你的出身哪裡不好了?」
「我……」
「蔚藍,父母過世不是你的錯,我的父親也很早就走了。更何況,你的父母過世之後,你年紀這麼輕,就一肩扛起他們留下來的債務,你怎麼會覺得你不夠好呢?」
於培武將她摟進懷裡,又繼續說道:「至於昨晚的事,你有個不肖的親戚,那也不是你的錯,你很好,一切都很好,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你這麼好,我也不會對我們的感情那麼沒自信,那麼怕你把錢還我之後就不要我了,你說是不是?」
「培武……」這些都是理論,但是實際上,她知道這世界沒有這麼好的……
「蔚藍,你昨晚被咬了幾口,我不介意、我媽不介意,你也不要介意。我知道這可能有點難,但你不要讓這件事往心裡去,我要你記住,不管,有沒有別的男人在你非自願的狀態下對你做了些什麼事,我都要你,知道嗎?」
好煩喔!她又想哭了,沈蔚藍拚命咬住下唇,努力把眼淚逼回去。
她好討厭、也很少哭的,是從昨天狠狠哭過一場之後,眼淚開關就忘記關起來了嗎?
「好啦!別胡思亂想了,等一下嘴唇咬破了,吃飯夠你痛的。」於培武笑著伸手捏了捏沈蔚藍的嘴唇,滿意地看著她被他輕而易舉地逗笑。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一輩子都能哄她開心,令她笑。
她的笑顏是他一輩子都想追逐的燦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8:10:38
第八章
於培武沒有騙沈蔚藍,他的母親的確很好相處,整頓飯下來,三人說說笑笑的,用餐氣氛十分和諧愉快。
「於媽媽,碗我來洗就好了。」沈蔚藍把桌上碗盤收到廚房流理臺內,挽起袖子對於母說道。
「洗什麼洗?通通放進來給洗碗機洗就好了。」於母笑著打開流理臺下方洗碗機的櫃門。
沈蔚藍定睛一望,呆楞了幾秒之後,笑著把髒碗盤從流理臺內拿出來。
竟然連洗碗機都有……那難怪於培武會買掃地機器人給她了,原來他因為孝順母親的緣故,對這類機器型的家事幫手這麼有研究。
如果於培武沒有買給她的話,她根本連掃地機器人是什麼東西都沒見過沒聽過呢!
「蔚藍。」於母眼神擔憂地回眸望了一眼正在客廳講電話的於培武,轉頭出聲喚她。
「啊為什麼事?」正蹲低身體把髒碗盤放到洗碗機內,專心研究著洗碗機上按鈕的沈蔚藍疑惑抬眸。
於母在沈蔚藍身邊蹲下來,神秘兮兮地壓低了音量,食指比了比後頭那個正面色凝重講電話的兒子,問道:「蔚藍,你知道阿武最近在忙什麼嗎?」
「呃?」沈蔚藍猛然想起於培武曾經說過,他大哥要與他爭奪ChezVous商標的事情,他一直瞞著母親,頓時心驚膽顫了一下。
於母以為沈蔚藍一時之間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就是阿武啊,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接電話都跑到客廳去講,臉色也都很難看,我問他,他都說沒事,可是喔,小孩是我生的我最清楚,他這個表情怎麼會是沒事呢為你也在阿武的餐廳上班,知不知道他最近怎麼了?是不是餐廳有發生什麼事情?」
「呃?」死定了!沈蔚藍很想昏倒,說謊這件事她學了二十五個年頭都還沒有學會啊,再給她幾年練一下好不好?
「餐廳人手不夠是不是?還是資金周轉不過來?之前不是有聽阿武說要另外再開一家店,阿怎麼後來沒有開?」看沈蔚藍這個表情,她很像是知道喔。於母馬上丟了一連串的問題給她。
「呃?餐廳……餐廳……沒有開是因為……」於培武,你快點講完電話啊!你自己來搞定你媽媽。
「因為怎樣?」於母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沒有、也沒有怎麼樣……於媽媽,你還是自己問培武好了,這個洗碗機的開關在哪裡為我找不到。」轉移話題。
於母伸手把洗碗機的開關按鈕按下去。
「蔚藍,你知道阿武有個哥哥嗎?」於母總覺得沈蔚藍這麼慌慌張張的神色一定有問題,話鋒一轉,主題又瞬間導正。
「呃?知、知道啊……」沈蔚藍拚命用眼神,向遠在客廳那端的男人求救,偏偏於培武太專心在電話中的內容,絲毫沒發現沈蔚藍在廚房這端的困窘。
「那你老實說,培武最近這麼忙,跟他大哥有沒有關係?」不得不承認,母親的直覺,大多時候是很敏銳的。
「呃為我、我……」說有也不是,說沒有也不是,說不知道,又有違良心,沈蔚藍真想直接昏倒給於媽媽看。
於母直接一把牽起沈蔚藍的手。
「來,你偷偷告訴於媽媽沒有關係,我不會跟阿武說你有告訴我,是不是他那個大哥……」
「媽、蔚藍,你們在聊什麼為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剛走近的於培武笑著問道。
才一頓飯的光景,他的母親與沈蔚藍兩人就已經變成同一陣線了?居然還有秘密不能告訴他呢!不過,這感覺還不算太壞。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拚命想向他使眼色,卻又不知道該怎麼使?於培武應該不會以為她向於媽媽亂嚼些什麼舌根吧?
「呃為我、我……」沈蔚藍相信,如果這是一本小說的話,她從剛剛到現在說的對白絕對都可以用複製貼上就好。
「哎喲!阿武,還不就是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搞得我也神經兮兮的,你不跟我講明白,我當然只好問蔚藍啊!我剛剛是在問蔚藍,最近你的餐廳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跟你大哥有沒有關係啦!」
沈蔚藍臉上那副大難臨頭的表情令於培武很想笑。
這明明就是他的家務事,她卻表現得比他還慌張著急,好像今天被母親抓到小尾巴的是她一樣。
既然都已經瞞不住了,乾脆趁著這個機會讓母親知道也好。雖然他能理解母親不想要家醜外揚、與親人對簿公堂的立場,但是,他真的已經不想再繼續容忍他大哥了。
「蔚藍,你先上樓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跟我媽談一談。」於培武對沈蔚藍說道。
沈蔚藍投給他一記擔憂的眼神。
「聽話,乖。」於培武握了握她的手,要她安心。
「噢……好。那、於媽媽,我先上樓嘍!」於培武口中的「聽話」兩字之於她,簡直就像緊箍咒之於孫悟空一樣。
「好好好,快去快去,吃飽了去睡一下也好,蔚藍,要吃晚飯時我再上去叫你嘿!」於母擺了擺手,趕沈蔚藍上樓。
看沈蔚藍這孩子黑眼圈都出來了,昨晚發生那麼恐怖的事情,她一定沒睡好,趁現在補一下眠也不錯。
吃晚飯時再叫她?於母的話令沈蔚藍不禁失笑。
於培武要她別工作,待在家調養身體,於媽媽要她吃飽睡、睡飽吃,這對母子的熱情與體貼,還真是同一個樣板刻出來的。
沈蔚藍回到了於培武房間,昨晚沒有心情審視觀察的房間擺設,此時突然無比清晰地映入她眼簾。
書架上琳瑯滿目的料理類與經營管理類書籍、電腦桌上幾間分店半年來的營收報表、貼在液晶螢幕上的幾張便利貼,以剛挺俊逸的男性字跡記錄著的幾件代辦事項……
沈蔚藍面露微笑,拉開椅子,在略顯得凌亂的電腦桌前坐下,拿下了某張便利貼,指尖溫柔地撫過上面字跡。
看來她的老闆總是學不會,也不習慣使用智慧型手機……
他的字,好好看喔!為什麼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與每一件本以為微小得不足一提的事情,都會令她如此喜愛呢?沈蔚藍手支著頭,深覺自己愛這個男人實在是愛得太多,淺歎了口氣,又把便利貼粘回去電腦螢幕前。
才正想起身,她眼角餘光瞥見的某樣物事又令她坐下,把被幾張營收報表壓住了一角、上面寫著她名字的白底藍皮記事本抽出來。
她看過於培武拿這記事本好幾次,這本子很小,恰好可以放進西裝外套或是運動外套的胸前暗袋裡,他總是隨身攜帶。
……為什麼上面有她的名字?
不行!沈蔚藍搖了搖頭,擅自拿別人的東西來看是不對的!
她正想把記事本放回去,一慌張,手中記事本一落,夾在當中的物事便掉出來……定睛一望,是當年她與於培武立的借據。
她蹲在地上,把借據撿起來夾入記事本,就算再怎麼小心翼翼,仍然是看見了記事本內頁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詳細記錄著於培武哪一天帶了什麼食物給她。
什麼時候她的冰箱可能空了為什麼時候該去為她煮些新的東西為她吃提拉米蘇時會皺眉、喝海鮮湯時會微笑、聽見今天吃沙朗牛排時,表情會比聽見吃腓力牛排時開心,而新口味的肋排還在觀察之中……
再繼續往下翻,就是她這幾個月來的班表,甚至還有她生理期的注記,難怪於培武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叫她喝紅豆湯……
眼眶突然覺得酸酸的,這個男人愛她其實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用心、還要多。
沈蔚藍將記事本放回去,坐在床沿,心神不寧地抱著有於培武味道的枕頭發呆。
她對於培武百依百順,任他予取予求,且在他的餐廳裡勞心勞力,她總是以為自己愛於培武愛得很多,但是她什麼時候有像於培武關心她的需要這般無微不至呢?
她只想著要聽他的話、要趕快把欠他的錢還清,卻從沒想過有天能當於培武檯面上的情人、能夠擁有他的孩子,更從沒想過有一天於培武會帶她回家、會向他的母親說,他想娶她……
她曾對於培武說過喜歡他,說過他是她的恩人,是她最重要的人,說她依賴他、離不開他,但是她曾經對他說過,她好愛他嗎?
她想,她逐漸明白於培武為什麼會以為她把欠他的錢還清,便會一走了之的原因了。
那是因為,她潛意識裡把自己在這段愛情中的地位定義得十分卑微,總是覺得自己高攀不起於培武,所以她對他百般聽話順從依賴,卻從來沒有把情人或是丈夫這個位置保留給他。
她總是覺得,於培武值得更好的女人,所以,或許,她真的抱著一種隨時都能離開他的打算,隨時準備把他讓給另一個女人……
她好壞,她怎麼可以這樣為她這樣的行為只是把於培武推入一個更糟糕的處境裡,令如此包容她的於培武在這段愛情中顯得比她更卑微。
於培武感覺不到她愛他,只感覺到她對他有股還也還不清的恩情,否則她為什麼要偷偷地吃避孕藥,把自己搞得像個見不得光的情婦,連心愛男人的孩子都要不起?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於培武?昨晚於培武還一直向她道歉,其實,該向對方道歉的人,應該是她呀!
沈蔚藍突然覺得難受極了!難受到她覺得她沒辦法只是坐著,一定得找些事情來做才好。
於是於培武上樓來的時候,原就不髒的地板上乾淨得連一根頭髮都找不到,每扇紗窗跟窗戶都被拆下來洗過,就連電風扇的扇葉跟冷氣的濾網都已經洗好擺在窗臺上晾乾,而沈蔚藍人正蹲在浴室裡刷馬桶。
於培武瞪著眼前這幅荒謬的景象,合理地懷疑沈蔚藍就算哪天跑去清掃公司工作,應該也能夠迅速爬升到一個十分理想的位置吧?
於培武蹲在渾然未覺他到來的沈蔚藍身旁,笑著說遭:「你就是不能好好休息,是嗎?很好,這周清掃公司來時,可找不到事情做了。」
沈蔚藍手中的刷子差點滑掉!
她以手背抹了揀額角的汗,再用手肘推了推於培武,急急忙忙地說道:「培武,你先出去,這裡都是清潔劑的味道,不好聞,我再一下下就好了。」
「清潔劑的味道哪裡不好聞了為我從前還不是天天泡在廚房裡洗碗。」於培武對她的說法不以為然,直接動手跟她搶刷子。
「不一樣,你從前是廚師,現在是老——」沈蔚藍猛然一頓。對,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問題,她又來了!她已經可以預期看見於培武臉上受傷的表情了。
於培武果然挑高了一道眉,眼神幽深難名地望著她。
奇怪!以前怎麼從來沒發現於培武這樣的表情如此令人心疼呢?
沈蔚藍胸口一室,驀然改口說道:「培武,我是說,事情我已經做到一半,你就讓我好好做完就是了,你先出去等我,我把浴室地板沖一衝就好了,好不好?」
於培武靜睞了她一眼,淺歎了口氣,悵然起身的動作隱含了太多藏不住的失落。他與沈蔚藍從來不對等,她總是把她自己放在一個極低的位置,也順便將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的眼神令沈蔚藍好難受。
「培武。」沈蔚藍突然出聲喚他。
「嗯?」於培武揚眸。
「我、我流了好多汗,想先洗個澡,等我洗完澡,我想喝你煮的那種水果茶,你可以先出去幫我煮嗎……」這樣可以嗎?給他點事情做,他會不會就不胡思亂想了?
於培武望著沈蔚藍,暗深眼眸忽然一亮,唇邊蕩漾出的笑意也比平時更溫柔,傾身吻了她額際一口。
「我幫你煮,你慢慢洗。」她喜歡喝的水果茶要加兩顆酸梅及一整顆檸檬,他知道。於培武看來心滿意足地離開浴室。
沈蔚藍又好笑又好氣地望著那道飛揚挺拔的背影。
為什麼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個她一直當作是天的男人,奴性其實比她更堅強呢?
「好喝嗎?」
「你告訴於媽媽了嗎?」沈蔚藍啜飲了剛煮好、熱呼呼的水果茶一口之後,與於培武兩人同時開口。
於培武極為寵愛地揉了揉她發心,她永遠都比他更關心他的事……
「好喝嗎?」於培武又問了一次,決定等一下再跟她談他母親與大哥的事。
「好喝呀!我好喜歡,你也喝喝看。」沈蔚藍端著茶杯坐到他身旁,將杯沿抵在他唇畔,撒嬌似地餵他喝了一口。
「不會太酸嗎?」於培武微笑。
「不會,剛剛好。」沈蔚藍忽而一頓,望著於培武的眼似乎明白了什麼。「培武,你不喜歡喝這麼酸?」她把茶杯擺到旁邊的矮幾上,問。
「是不喜歡。」於培武吻去她沾在唇上的茶液。「但是我喜歡你身上的。」
他不愛喝,卻總是為她煮……沈蔚藍心中獎然泛起一陣感動,將臉埋入他胸膛,在他懷抱裡低語:「你不喜歡喝,我會記起來,以後我幫你煮時就不會出錯,培武,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好。」
「你對我總是有說不完的謝謝。」這句抱怨聽起來十分寵溺,卻又有幾分無奈。
沈蔚藍仰頭看他,問:「以後都用『我愛你』代替可以嗎?」
於培武一愣。
沈蔚藍向他微笑,語音悠悠柔柔地說下去——
「培武,我是不是老忘了告訴你我愛你?培武,我好愛你,不是只有謝謝,是我好愛你。」她撥開他額前的頭髮,指尖撫過他英挺的眉眼,停在他的唇瓣上,與他灼熱的目光對望了幾秒,又雙頰嫣紅地躲進他懷裡。
「培武,我好愛你,就算你沒有借過我好大一筆錢,就算你不是我的老闆……我想,早在我在便利商店巷子裡過見你的那晚,我就已經被你吸引,你是一個這麼棒的人,我怎麼能夠不愛上你?對不起,我從來沒有好好地告訴你,也從來沒有好好想過未來的事……我只想著要趕快把錢還你,跟你站在同一個立足點上,總是忽略你的心情……」明明兩人之間什麼事情都做過了,為什麼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害羞?
於培武現在知道為什麼三字妖言稱做三字妖言了。
沈蔚藍的告白竟然令他全身發燙,只想狠狠地將她揉進身體裡。他緊抱她,再次感覺到自己想照顧這女孩的念頭是如此強烈執著且一生一世。
「蔚藍,搬來跟我住好不好?」於培武戀戀地撫過她長髮,愛憐地注視著她仰望他的燦亮星眸,知道她會問,於是又補充道:「我跟我媽說過了,她同意。最重要的是,我會擔心你的安全,也不想下班之後總是兩地跑了,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沈蔚藍乖順地點頭答應之後,又向他微笑著繼續說道:「培武,我答應你,不是只因為我聽你的話,心疼你兩地跑而已喔,是因為我也想跟你住在一起。」
於培武又是一頓,他的女孩轉性了為他突然有種感覺,覺得他離她的丈夫這個位置越來越近了。
「嫁給我?」於培武牽起她的手,再認真不過地問道。不懂得乘勝追擊的話,他現在也沒辦法當一間連鎖餐廳的老闆。
沈蔚藍忍不住站著於培武臉上的雀躍表情笑出聲音來。
「不是現在。」她搖頭。「你還沒跟我說於媽媽怎麼了為你告訴於媽媽,於大哥要與你爭ChezVous商標的事情了嗎剎那於媽媽怎麼說?」
不是現在?八成又是要等她還完錢以後了?於培武眼眸一瞇。
算了!跟以前從沒被她考慮進未來裡比起來,現在這樣也算前進了一大步……
既然他當初那紙借據都敢跟她簽十年,就代表他有的是時間與她耗。
「我媽說,她要想一想,再告訴我她的決定。」於培武吻了她手背一口,拿起旁邊的茶杯餵她喝了口水果茶,再不喝就涼了。
「於媽媽很難過吧?」當然,一定會很難過的。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錢反目。
「難免的,她一向疼我大哥,幾年前我大哥就因為商標鬧過一回了,她一時心軟勸和,卻沒想到我大哥沒學到教訓,現在竟然又變本加厲來一次。」於培武突然覺得很感慨。
沈蔚藍只是握緊了於培武的手。
「其實,我並不覺得我哥是真的想要商標或是我的餐廳,他只是想要一筆能夠挽救他公司的錢……」於培武緊緊地回握住沈蔚藍的手。「我只是不懂,他要是好好來跟我商量,我也未必不會借他錢,為什麼他不願意好好來跟我談,反而要做這些傷人的事?是面子問題?還是狗急跳牆?就算我把ChezVous商標給他,把分店給他,給他一大筆錢挽救他的事業又怎樣為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還回得來嗎為他這幾年對我媽不聞不問的親情還彌補得回來嗎?」
沈蔚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沉定定地望著他,想藉著掌心的溫度傳遞給他力量。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很氣不過,很想好好地跟我大哥周旋,看看是他岌岌可危的公司撐得住,還是我的餐廳撐得久,要不是知道我媽會很傷心,我也不用這麼忌憚他……」
於培武突然自嘲地笑了,伸手刮了刮她臉頰,說道:「蔚藍,你看,這世界上還是會有只能用錢才能解決的事情;沒有錢,有些人就是打發不走,有些感情,就是換不回來……蔚藍,你都不怕也不曾懷疑過嗎?也許我對你好,借了你一大筆錢,只是為了想與你上床,想讓你對我百依百順,讓我予取予求?」
「神經……你要女人勾勾手指頭就有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要我?」沈蔚藍將她頰邊那只自暴自棄的手抓下來,放在嘴裡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孩子氣的舉動令於培武失笑。
「我現在勾勾手,你要來嗎?」於培武真的朝她勾了勾手指頭,漂亮黑眸中閃動的一曖昧氣息幾乎令沈蔚藍腿軟。
「我、今天……我身上……你不會想……的……」沈蔚藍不自覺地抓緊了胸前的領口,緊張地吞嚥著口水,一句話零落破碎得說也說不完全。
她身上,還留著沈仲傑的齒痕與咬痕……她知道於培武昨晚早就看見了,但是,他不會想要這樣子的她的,至少等痕跡淡了,她面對他也比較自在……
「脫下來,讓我看。」於培武將她放在胸前的手拿開,拉了拉她胸前衣料,低沉魅惑的嗓音說得明明白白,不是暗示。
這一定是某種制約反應,她的耳朵早就習慣了接收於培武的每一句甜蜜指令。
於是在沈蔚藍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她的雙手便已經早她一步動作,除去她身上那件與這季節十分不協調的高領線衫。
於培武望著她僅著蕾絲內衣的半裸美體,將她放倒在沙發上,傾身,以嘴覆住那些她原本不想給他看的印記,溫柔地舔過、吮過,留下他的齒痕,霸道似地宣告他吻過的痕跡。
她是他的,只有他能吻,也只能是他的。
「只有我留下來的。」於培武打開她內衣的背扣,丟在一旁,大掌扣住她一隻渾圓軟乳,既粗魯又愛憐地在掌心揉捏,令沈蔚藍嬌吟出聲。
於培武吻住她紅艷的嘴,將舌探進她嘴裡。「蔚藍,你身上,只有我留下的……你好香、好軟……我怎麼會不想要呢為我無時無刻不想要你……」
明明就是同樣的一件事,由不同的男人來做,卻會造成身體上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於培武愛撫過她足踝小腿的那一刻,沈蔚藍使自動自發地抬起雙腿環住他的腰際。
她的身體是這麼地歡迎他,急著想要熱切地糾握他、迎進他、吸附吞納他……
跟於培武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覺得自己浪蕩墮落得像個情婦……
「培武,我好喜歡你。」於培武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她檸著眉頭、咬著下唇、拱著身體,給了他一朵最燦爛絕艷的微笑。「我喜歡你,喜歡跟你做愛,喜歡你要我,也喜歡你愛我,培武,我好愛你……」
「噓。」於培武吻過她今天已經說得太多太坦白的嘴,在她耳畔低語,開始了另一陣猛烈強硬的律動。
他聽見了,也明白了,雖然她還沒答應要嫁給他,但她今天的反常令他再深刻不過地聽受到了。
她愛他,他也是,所以,他佔滿她、填滿她,與她共赴天堂。
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8:11:00
第九章
本來,沈蔚藍承認,她或許還是抱著一種,假若於媽媽有一點點不喜歡她,或是有一分一毫覺得她不適合於培武,高攀不上他們家的念頭,她便可以瀟灑地轉身離開,再度讓自己躲回那個卑微的殼裡,不去想也不去管她與於培武之間的未來,只要單純地想著什麼時候能賺夠錢還於培武就好。
或許,她一直以來貪圖的就是這種變相的輕鬆與墮落?
所以,當她搬進了於培武家,發現她與一直因為沒有生女兒而感到遺憾的於媽媽居然是這麼一拍即合時,心中的感受只有五味雜陳。
她的母親早逝,就算她與於媽媽之間有什麼意見相左,她也多半能妥協禮讓,而於媽媽似乎覺得她是個完美的女兒與媳婦樣版,對她更是疼愛有加。
她與於媽媽兩人住樓上樓下,既親近又有些適當的距離,總之,相處的氣氛和諧融洽得不得了,融洽到沈蔚藍覺得,她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爬進她充滿了不安與自卑的殼裡。
所以,唉……
她眼角餘光瞥了眼桌上那份於培武已經將她原本住所租出去的租賣合約,吁了口不知道是幸福還是無奈的長氣,將遊走的思緒拉回,靜靜地聽著眼前的於培武向她報告他大哥的事情。
她的殼,已經租出去給別人啊,眼下就算她想躲,也已經無處可退了……
「總之呢,我媽眼睛腫了好幾天,你也有看見,她私底下好像有去找我大哥談,問他到底是遇到什麼困難,需要多少錢,大家好好談,不要為了錢傷感情。」
「然後呢?」
「然後,我哥態度還是很強硬,我媽就覺得對我很內疚,早知道當年她就不該因為心軟,讓我哥還拿著商標權,而且我已經付了我哥一筆錢,沒想到他現在居然這樣子……」看母親那麼難過,於培武心裡也很不好受。
「唔,那現在怎麼辦?」於培武不可能把ChezVous旗下分店分出去,他大哥又不懂得餐廳經營管理,給他也是眼睜睜看分店倒閉……難道真要換招牌?
「不怎麼辦,就換招牌吧!」於培武微笑道,臉上表情胸有成竹,彷彿這是他思忖許久之後所能作出的最好決定。
沈蔚藍楞了楞,不可置信地問:「真的?」「真的。我已經跟店經理們開過會了,最遲下個月就會對外放出消息。」「這樣好嗎?」沈蔚藍擔憂地間。於培武捏了捏她看起來太過煩惱的臉龐。「我不喜歡讓別人拿什麼東西來威脅我,也不喜歡為了我並不願意也不喜愛的事情付出任何一毛錢,更不想看見我媽為了這件事自責或內疚,我想,雖然剛開始一定會有影響,但現在媒體網路那麼發達,我們即使換了店名與招牌,生意應該也不會太差。」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怔怔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一直以為於培武心軟,卻沒想到他強硬起來時,居然是如此強勢。
於培武寧願後退幾步,也不願意姑息養奸,不願意屈就於他大哥開出來的無理條件,寧可重新再造一個新王國。
她覺得,於培武真的是個好棒的人,他說,他不願意為他不喜愛的事情付出任何一毛錢,所以,他當初願意幫助她,是幾經思量、審慎考慮過她值不值得,而不只是同情心氾濫?
「我下個月要回去上班。」沈蔚藍突然道。
「我知道,你說過一百次了。」於培武好笑地低頭吻了她臉頰。
沈蔚藍不用說,他也知道,她想回去跟他一起奮鬥,在剛換招牌之初,還不知道餐廳裡會發生什麼變化時,與他一同站在第一線努力。
她不願意好好地待在家裡,不甘於只被他保護,她也想為他遮風擋雨,他怎麼會不明白?
「怎麼不問我新店名叫什麼?」於培武忽然好笑地瞅著她問。
「已經想好了嗎?」不可思議,她靜靜待在家裡的這段時光,外面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啊?
「當然,開了好幾次會,集思廣益,幹部們投票通過的。」
「叫什麼名字?」
「CielBleu。」
「什麼意思?」沈蔚藍問。「ChezVous」直譯成中文是「你家」的意思,那「CielBleu」呢?
「BlueSky。」於培武揉了揉她發心,好笑地吻了吻她呆楞的臉,起身轉進浴室裡洗澡。
CielBleu?CielBleu……藍天……蔚藍?
呃?為什麼於培武剛剛唇際揚起的那抹微笑令她兩頰隱約發燙,好像他很滿意這個聽來跟她的名字只有一點點、微小得不足一提的關連的店名一樣。
討厭!沈蔚藍倒在床上,把臉深深地埋進枕頭裡。
CielBleu就CielBleu,這有什麼好臉紅的……可惡……
幾個月後,ChezVous法式餐廳正式更名為CielBleu。
於培武的大哥真的拿「ChezVous」這店名重新開了一間新餐廳,經營了幾個月之後,最終以慘淡倒閉收場,徒增狼狽,只是在龐大的債務上又添加一筆。
而沈仲傑……他當然是又回去蹲苦窯了,沈蔚藍被傳喚出庭了幾次,每次都有於培武陪在她身邊,她並不害怕。
她依然與於培武及於媽媽住在一起,生活回復常軌,而回到工作崗位上的時光,她忙碌得很快樂。
她依然是在CielBleu總店工作,依然是那個像省得要命,滿腦子只有賺錢的餐廳領班,而於培武也依然還是那個剛正不阿、熱心助人,在好幾間分店內跑來跑去的好老闆。
縱然他們兩人明明住在一起,卻鮮少能在餐廳內碰頭,即使有,也通常忙碌得無法去管對方正在做什麼。
他們的戀情低調隱晦,只有即將準備去生小孩的運嘉莉知道。
「蔚藍,有空去念一下你老闆,叫他不要在店裡有孕婦的時候,一直把員工聚餐辦在跟溫泉有關的地方好不好?」上次是溫泉餐廳,這次是溫泉飯店?
到底是夠了沒有呀?孕婦不能泡溫泉,最多也只能泡腳,他們英明神武的於老闆難道不知道嗎?每次都要她眼睜睜看著別人舒服泡溫泉,很難過款!連嘉莉忍不住叨念。
「聽見了,嘉莉姊。」沈蔚藍看著碎碎念的連嘉莉,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聽見了?聽見了就趕快去告訴你的男人,叫他洗溫泉洗快一點,等一下就要上菜了。」連嘉莉推了推沈蔚藍,要她離開員工們喝酒、劃拳,鬧得不亦樂乎的嘈雜包廂,又挾了一口小菜送進嘴裡。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沈蔚藍笑著走出去。其實,雖然連嘉莉嘴上不說,她也知道連嘉莉是在為她與於培武製造獨處時光……
這幾個月來,於培武忙著穩定與開發客源,除了每天例行的工作之外,還得時不時接受一些美食雜誌的探訪,增加餐廳的曝光率,回到家,洗完澡之後,通常都是累得一沾枕就睡,他們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好好說上幾句話了。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喔,一轉眼又是半牛一次的員工聚餐了。
猶記得餐廳剛更名的時候,CielBleu的生意的確有受到影響,店裡也常常出現詢問他們與ChezVous是不是同一家的客人。
現在,才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光景,CielBleu的生意已經比從前的ChezVous更好,於培武又開始汲汲營營籌備另開一家分店的事,而她,上個月才拿了一筆十分豐厚的季獎金,沈蔚藍想,照CielBleu現在風光的景況,她應該很快又能存到另一個五十五萬了。
「蔚藍。」沈蔚藍還沒走到溫泉區外,手腕便被一雙大掌捉住。
一看見來人,她的唇邊揚起一抹笑。
「你洗好了?嘉莉姊要我來找你。」她盯著於培武總是溫煦燦亮的雙眼,溫柔地道。
「找我做什麼?」於培武問。
「說是快上菜了。」沈蔚藍撥開他額前微濕的黑髮,心中陡然一軟。
是因為現在愛這個男人愛得比從前多的緣故嗎?為什麼每次見面,她總是覺得於培武比前一天見到的更令她心跳加速。
於培武微微挑眉,誰管連嘉莉跟上菜不上菜了為他晚點進包廂並不要緊,反正他的員工們即使沒有他,也總是玩得很愉快。
「來。」於培武牽起沈蔚藍的手,信步往旁邊的電梯走去。
「去哪兒?」沈蔚藍疑惑地問。
「別問,等等就知道了。」於培武帶她走進電梯,黑眸深處有溫柔笑意凝聚。
沈蔚藍溫順地走在他身旁,肩膀挨著他的,手裡握著他掌心傳來的熱度,心中充滿一陣無法言說的幸福感。
最近,她想了很多,也想得很遠,她有好多話想告訴於培武,也許,CielBleu已經上軌道的現在,已經是時候了?
於培武神神秘秘地帶沈蔚藍走出電梯,穿過長廊,在某間飯店房間前站定,拿著房卡將大門刷開,眼角眉梢堆迭笑意。
「我們今晚住這裡。」於培武領著她走入玄關。
「啊?」沈蔚藍望著映入眼簾的一室美輪美奐怔住。
好豪華的房間、好漂亮的擺設、好大的落地窗,彷彿可以看見整個臺北城的夜景……回神過來之後,她一臉疑惑地望著於培武。
「最近忙翻天,總是冷落你,對不起,很久沒有好好陪你了。我們今天別回家,在這放鬆住一晚,嗯?」
「好。」沈蔚藍乖順地應允,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住哪裡當然都可以。
於培武親暱地揉了揉她發心,意外地發現她的發比幾個月前長了許多。
真是的,他到底在幹什麼呀?忙歸忙,但是他與說蔚藍在同一個餐廳體系底下工作,還住在一起呢!他竟然已經這麼久沒有好好看看她了。
然後沈蔚藍居然也不會抱怨?真是夠乖的了,他喜歡她聽話,卻又矛盾地感到幾分氣惱。
她該不會又自卑感大爆發,把自己當成有求必應的便利商店了吧?
什麼時候她才學會跟他平起平坐,站在同一個立足點之上呢?最終還是要等她還完錢嗎?
唉,於培武淺歎了口氣,回身將房門關上,直接在玄關處將這個令他煩惱不已的女孩摟進懷裡。
沈蔚藍將頭枕在他胸膛,安穩地被他抱著,靜靜地嗅聞著他身上好聞的男人氣息。
過了好半晌,於培武才後知後覺地拉開她,將她從頭到腳好好地打量了一遍,疑惑地問道:「你買了新衣服?」方纔他輕撫她背脊的手下滑到腰際,碰見阻礙物時,才想起從沒見她穿過身後需要綁帶的洋裝。
「嗯。」沈蔚藍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她好幾年沒買過新衣服了。
「鞋子也是?」於培武的目光緩緩下移到她腳上那雙性感得過分的細跟綁帶高跟鞋,微微皺眉。
「你買高跟鞋?不是穿不慣?」上次員工聚餐時,她不是還在喊腳痛?
仔細想想,他後來也見她穿過一次,真是越來越搞不懂女人了,美麗永遠都是放在舒適前頭的嗎?
「我只是……以為,你喜歡……」沈蔚藍垂眸,臉頰迅速飛過兩抹艷紅。
她只穿過兩次高跟鞋,但那兩次,於培武都要她要得很野……她合理地懷疑他正義感過剩的老闆其實是個色情的高跟鞋控……但是她願意裝扮成任何他喜歡的樣子。
於培武楞了會兒,看著她艷紅的頰色,仔細推敲出她以為他喜歡看她穿高跟鞋的理由,不禁大笑出聲。
「好吧!我想我的確是滿喜歡的。」他踢掉自己的鞋子,走進房內,將沈蔚藍連人帶鞋抱到床上,令她坐在床沿,然後蹲在他迷戀不己的小腿肚前,俯身親吻。
「培武——」沈蔚藍在於培武舌尖滑過她足踝肌膚時的那一刻出聲喚他。
他過分灼熱的目光,與隱含著太多邀請的親吻,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其實,他們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做愛了,就連她的身體都因為對他有著太多的渴望而感到躁動不安。
她的老闆一直是個英俊的男人,而她知道他總是穿著敞領襯衫之下的那具身體有多強悍迷人。他的胸膛精瘦結實,有著時常勞動的男人才會具備的肌肉線條,而他的雙腿強健有力,會猛烈持續地在她腿間不住需索,直到她再也無法承受時,他才萬般愛憐地喊停。
她的情慾之地早就被他深深開發,並且被他調教得放蕩順從,在他每一次靠近時便懂得為他汨流汁液。
但是,她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與他談的……
「培武——」沈蔚藍輕推了推他肩頭,又喚了一聲。
「嗯?」於培武敷衍地淺應了聲,唇舌尖的逗弄絲毫未停,眷戀纏人的親吻,由足踝開始,緩慢地沿上遊走至她光滑白皙的大腿,將她的裙擺推至腰際,褪去那件礙事的底褲。
「蔚藍,把腿張開。」於培武唇邊噙著笑,抬眸仰視那張感到羞郝困窘的美顏,低沉語音曖昧撩人。
「培武,大家都在樓下等你……」這已經不是沈蔚藍原本想和於培武說的事了,但她發傻的腦子現在已經想不起來她原本想對他說些什麼。
「讓他們等。」於培武的大掌探入她緊閉的雙膝,揉捏她大腿內側的肌膚,又說了一次。「蔚藍,聽話,乖,把腿張開。」
他其實可以自己把她毫無抵抗能力的雙腿分開,但他喜歡她每一個既生澀羞郝,卻又主動熱情的反應。
於是,當沈蔚藍聽話地將併攏雙腿打開的那一刻,他的雙唇便毫不憐惜地吻進她腿間柔濕谷地。
於培武將她修長的雙腿掛在他肩上,令她私處大敞,放肆地吸晚舔弄她腿間不斷沁流汁液的嫩瓣,吞嘸她為他流淌而出的腥甜。
沈蔚藍只能難為情地嗚咽呻吟……她有些不知道該拿這個蹲在她身下的男人怎麼辦?沒有力氣推開他,也不是很想推開他,她的身體好喜歡,卻又隱約覺得這個舉動實在太色情……
「培武——」她無助地喚他,但她身下的男人卻連一點停手的意願也沒有,她甚至還聽覺到他悄悄地探入了手指,與他的舌尖一同在她當中抽撤流連。
她只能將自己丟進幾乎達到頂點的感官享受裡,然後就在快要達到高潮時,錯愕地感覺到於培武硬生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沈蔚藍緊咬住下唇,腿間那股強烈卻又不被滿足的空虛感難受到幾乎令她哭出聲來。
於培武慢條斯理地起身,假裝沒看見她臉上的挫敗,伸出大掌,褪去她剩餘的衣物,令她完全赤裸之後,再在她眼前一件一件除去自己的,躺坐到床上,背靠著牆,遞給他看來楚楚可憐的女孩一個四方形包裝。
「想要嗎?蔚藍……自己上來,嗯?」
說蔚藍望著那個從容英俊、兩腿之間赭紅慾望高高揚起的男人,再望望手裡那個他遞來的保險套,突然之間,想起來她想對於培武說些什麼了。
她爬到於培武眼前,完全不知道她此時顛晃不已的乳房在於培武眼中有多豐滿誘人,她天真地吻過他唇,將那枚保險套放到床旁矮幾上。
「以後,都不要用這個……」她跨坐在於培武大腿上,柔軟的胸部輕抵他胸膛,與他正面相對,柔荑牢牢捧住他男性,令他渾身發燙。
「為什麼?」於培武黑眸危險地一瞇。
他聽人家說,避孕藥對身體不好,所以,當她說,她還不想有孩子時,他就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無論再怎麼忘情,也得做好安全措施保護她的身體。
「我想過了,有小孩,其實也挺好的……」
於培武大掌揉上她飽滿的胸,指腹掐住她頂端艷蕾,聽不出是好笑還是不滿地低問道:「你這麼時麾?不嫁我,寧願先有小孩?」
「沒有時麾……」沈蔚藍微頓,嚥了嚥口水,沉定定地望進他眼。「我要嫁給你。」
於培武愛撫她的動作一僵,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想清楚了,我欠你的錢,我不要還你了。」沈蔚藍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掌中的灼熱硬挺,搔惹得於培武一陣顫慄難耐。
這女孩,是故意報復他嗎為他現在應該要好好地聽她得來不易的決定好,還是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進入她好?
「轉性了?」於培武懲罰似地輕咬了咬她唇,手指探入她腿間裂谷,擰揉她稚嫩蕊蒂,強迫自己延緩慾望,熟練輕巧地以指腹玩弄。
沈蔚藍吞回一聲嬌吟,試圖開口導回正題。「我還是要工作,然後,剩下來的那些錢,沒有還完的那些錢,就當作是你給我的家用……」
「嗯哼?」於培武花了幾秒鐘才聽懂,而後低笑出聲。
家用?真虧她想得出來?所以,她打算當他的妻子,然後自給自足不讓他養,不讓他花任何一毛錢養家,反正家用早就預支過了,她依然會好努力工作,好努力賺錢養她自己,甚至養他們的小孩?
說到底,她的便利商店奴性依舊沒改嘛,但是她又已經願意讓他走到丈夫那個位置,這樣到底算不算有進步為他還真是看不明白。
「培武,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沈蔚藍撒嬌似地在他耳邊抱怨。
於培武回答得好敷衍。他真的有聽懂嗎為她想了很久,才終於決定的。他們之間不能再這樣一個想還錢,一個不想對方還錢下去了。
她不想再愛得卑微,也令他愛得更卑微。
於培武突然重重地吻了她唇一口,扶起她嬌嫩臀瓣,令她措手不及地坐進他的勃發慾望,挺入深處。
「我有在聽。」於培武撫開她胸前黑髮,沉入她濕熱緊窒的兩道,卻不再動作,只是緊緊地擁著她,與她額抵著額,胸膛貼胸膛,心跳貼心跳,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緊緊密合。
「家用嗎為我一個月給你三萬的話,你得嫁給我多久?」他好笑地問。
「接近十年吧?」沈蔚藍認真地想了想,努力忽略那份充盈在他體內,不自禁地令她想要索求更多的熾熱男體。
她竟然真的算得出確實金額與年數?沈蔚藍擰眉思索的認真神態,惹來於培武深深的一陣無奈與不滿。
令他心疼又煩惱的女孩啊……
「要重新改寫一張借據嗎?」他不安分的大手又揉捏起她的柔麗酥胸,煞有其事地問。
「可以啊。」沈蔚藍點頭,答允得天真。
「……」於培武扶住她腰際,突然猛烈律動起的狂野節奏不知道是欣喜她終於願意嫁他的獎勵,還是不滿她還是一直想著欠他的錢的懲罰。
他重重地穩住她臀瓣,每一次沖挺都深沉有力,令她的身體柔若無骨地在他眼前放蕩顫晃。
於培武欣賞著她為他綻放的艷情風景,大掌盈握住她一隻嬌軟雪乳,迷戀瘋狂地抽挺進入她,汲取深鑿她的同時,也毫不保留地奉獻自己。
他放躺她,沒有撤離便直接換個姿勢要她。
娶嗎?怎麼不娶呢為他早就太喜愛她,無法也不願放手。既然她都已經鬆口答應嫁他了,他們的金錢與感情關係就一輩子這樣糾糾纏纏,算也算不清好了。
債務、家用,以後可能還有育嬰費等等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支出,管它是什麼呢?樣樣都用錢算的話,窮其一生都算不清楚。
正好,如他所願。
他本來很怕沈蔚藍錢還完就跑了,這下,別說是十年了,接下來的二十年、三十年,沈蔚藍會知道,她既然作了嫁給他這個決定,這輩子都別想後悔了。
她想當個分毫不欠他的小八股,卻沒想到,他們之間從相遇之初,不論是無形的情感,或是有形的金錢,早就緊緊交纏糾葛在一塊兒,分不清也劃不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4 18:11:58
第十章
連嘉莉真是不敢相信,當於培武與沈蔚藍直到十二道菜上了一半,兩人才慢吞吞地一起走入用餐包廂時,居然整間包廂的員工們都沒有人懷疑他們是一對。
瞧沈蔚藍那雙眸明媚水潤、兩頰嫣紅的嬌羞模樣,與於培武已經出現些許折痕的襯衫,這兩人分明是做過什麼事才來的,為什麼都沒有人覺得他們很可疑啊?
一定是因為沈蔚藍平時一副只想賺錢、與戀愛絕繞的形象太根深抵固,而於培武那副親切隨和、滿腦子卻只有拓點跟新菜單的老闆形象又太深植人心,大家才會完全連聯想都沒把這兩人聯想在一起。
觀察力真差,CielBleu前景真是堪慮……連嘉莉好笑地想。
「吃飯還要唱歌啊?看來CielBleu以後聚餐是沒辦法舉辦在不能唱歌的場所了。」於培武拉開了連嘉莉身旁的位子,望著包廂小舞臺上時不時有人跑上去,拿麥克風唱歌唱得不亦樂乎的景象,感到好笑及荒謬地入席。
菜還在上呢!他們就已經玩成這樣了……他的員工們鬧翻天,他遠遠地就聽見包廂內傳出來的喧囂歡樂氣息。每次員工聚餐都是這樣,不過今天氣氛好像特別開心?
於培武望著沈蔚藍走到屬於領班們的那一桌坐下之後,才放心地低頭拿碗筷準備吃飯,而與他同桌的一干店經理們因為他方才說的話同時笑出聲來,紛紛為於培武挾菜。
連嘉莉沒好氣地白了於培武一眼。
「還不都是你,說要為CielBleu慶功,還辦了抽獎,今天根本就是尾牙!High翻天了好不好?」明明就是白天,已經有人喝茫了。
「怎麼?餐廳生意好,慶功不行啊?老闆抽獎虧待你們了?」於培武打趣道。
他的好員工們又幫他打了一場漂亮的仗,不拿點盈餘出來回饋戰友們怎麼行為
「沒有,你怎麼會虧待我們呢為你快點吃飯,我還等著抽獎呢!我女兒下個月就要生了,尿布錢就靠這一筆了。」電漿電視!摩托車!現金!禮券!
哈哈哈!於培武大笑出聲。
才吃沒幾口飯,於培武眼角餘光卻又看見沈蔚藍被半年前向她告白的那位方姓大廚興沖沖地拉往舞臺去。
他突然有些後悔沒有及早昭告天下自己與沈蔚藍的情人關係了。
最開始,他與沈蔚藍交往之初,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老闆與領班談戀愛似乎不太妙,沒什麼特別需要公開說明的必要。後來,真正令他感到不快的,卻是沈蔚藍在這方面的完全低調。
她與他住在一起,卻堅持不與他一道上下班。她說路程近,她自己走就好,不想要他還得特地接送她,為了她耽誤或改變行程。
這是實話,是她對常常需要到處跑的他的體貼,他知道。
但是於培武也常常看著她毫無怨言及甘之如飴的神色想,會不會其實,沈蔚藍根本就樂於保持這段戀情地下化的狀態,好方便他隨時以任何理由拋棄她?
她很努力回報他的愛,卻還是不自覺愛得委屈。
瞧!她終於打開心防說願意嫁給他,但是,卻還是為這段婚姻押上了一段日期,一個他能夠拋下她,她也終於能夠還他自由的日期?
她不願意牽絆他,似乎也不敢相信她擁有他這麼多、這麼多的愛。
他到底要怎樣令這個女孩愛他愛得更多一點?也令她愛得更有自信一點?
於培武看著沈蔚藍鬧不過起哄的眾人,走到舞臺上拿起麥克風的身影,心中突然感到莫名酸澀難受。
說到底,她就算答應嫁他,他也永遠都會是個差了一點點、始終走也走不到真正位置的丈夫,無法擁有她一生一世?
連嘉莉注意到於培武難看的神色,忽而從包包裡拿出一樣物事,遞進於培武的掌心。
「給你。」
「什麼?」於培武放下筷子,疑惑揚眸。
「蔚藍掉的,我忘了還給她。」好吧!她承認她原本有些惡作劇的念頭,想把這樣東西藏起來,捉弄沈蔚藍,令她慌張失色。
但是,於培武現在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五味雜陳、太難看了!看一個自己深愛過的男人被一個毫無心眼且百依百順的女人搞得暈頭轉向,其實還挺可憐的。
這對笨蛋情侶檔,究竟要這樣你追我跑到什麼時候啊?
「你太君子了。」連嘉莉突然對著於培武,下了一句沒頭沒腦的結論。
「什麼?」於培武看了看連嘉莉遞來的記事本,又看看連嘉莉,間問。
「你自己看。」連嘉莉指了指他手中的小本子。
於培武打開那本怎麼看都有點眼熟的記事本內頁,翻開第一頁時,才想起這本小冊子跟他用來記錄沈蔚藍瑣事的那本小本子是同一個款式,只是封皮不同顏色罷了。
翻開看,每一頁端正清麗的字跡都記錄著他明明白白的習慣與喜好。
他的領圍、慣穿的襯衫品牌、愛吃的食物、喜歡的機械表、鬧鐘習慣調快五分鐘……
愛他嗎為她怎麼可能不愛他為她不再只是關注他給予她的恩情,付出的是與他逐漸相等的愛……
於培武突然覺得自己好蠢!
沈蔚藍說過她愛他,但是他對她的愛情沒把握,正如同她對他們之間未來沒把握一樣。
她沒自信能夠配得上他,但他只要令她賴也賴不掉就好了呀,她自卑地跨不過來,他為什麼不自己走過去為他不只是太君子,面對感情也太不長腦子。
自卑感抬高攀不上?等她為他生了三個小孩,成天被小孩粘得不像話,鎮日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煩死時,再來跟他談吧!他要讓她知道,他這輩子沒有打算離開她,她也別想用任何理由推開他。他要扶正他與她之間的關係,穩穩地坐上她丈夫的位置,就是現在!
即使他在沈蔚藍心中一直是個不被允許到位的情人或丈夫,他都已經打定主意要這麼做。
於培武將沈蔚藍的記事本收進胸前暗袋裡,與他的那本一同貼在胸口,信步往歡樂的正唱起情歌來的小舞臺上走去,將沈蔚藍的手從那位不長眼的方姓大廚手上抓回來。
「我老婆不跟別人唱情歌。」於培武說。
一時之間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的沈蔚藍一楞,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方姓大廚也一頓,整間包廂的歡樂氣氛登時一凝!
「這麼驚訝做什麼為你剛才不是答應要嫁我了嗎?」於培武親暱地摸了摸沈蔚藍臉頰,在怔楞的她額上印下一吻。
沈蔚藍突然覺得自己掉進異世界!
現在是員工聚餐,他們所有共同的朋友與同事都在這裡,於培武沒搞錯吧?
他要不要這麼高調為她以後在CielBleu還要不要做人為她以為,她只要默默的,當一個低調的妻子就夠了,一個讓於培武沒有任何負擔,不需要負太多責任的妻子,一個即使他跟她分手離婚了,也不用承受任何輿論壓力的妻子。
「我跟我老婆的喜宴就在CielBleu補辦,喜宴菜色給你想,明天晚上提菜單給我。」於培武對那個膽敢牽了沈蔚藍手兩次的方姓大廚說。累死他!
「好了,改天再請大家喝喜酒,走了,蔚藍。」於培武拉著沈蔚藍的手,在整間被嚇傻、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眾人前走下舞臺。
「去哪兒?」沈蔚藍呆呆地問。
「去戶政事務所登記結婚。」戶政事務所還沒下班。
「呃?」沈蔚藍在異世界裡遲遲回不了神。
她是有說要嫁他,但是……要不要這麼趕時間啊?
周圍突然響起一陣抽氣聲、驚呼聲,然後是鼓噪歡呼聲!
「登記!登記!」
「結婚!結婚!」
「喇舌!喇舌!」
真是的,這群與他共患難的神經病!於培武朗笑出聲,將沈蔚藍手上那張可以抽獎的號碼牌拋給連嘉莉。
「給你抽!以後別說我沒關照你女兒的尿布錢。」於培武在眾人的驚愕聲中,快快樂樂地帶著沈蔚藍離開包廂。
「培、培武,等等啦!」終於從異世界裡回神過來的沈蔚藍吶吶開口。
「什麼事?」於培武停下腳步,揚眸看她。
沈蔚藍要是這時候再敢跟他說什麼還錢不還錢、家用不家用、十年就願意跟他離婚,她就死定了!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與她對上的兇巴巴視線,與他當初提要和她交往時的兇狠眼神如出一轍,心中急湧而上的綿密情感是如此溫暖並且柔軟。
她早就忘了她原本想對他說些什麼,總之,不管是什麼,那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愛你。」千言萬語,最終只剩下這一句。
於培武長臂一伸,牢牢地將她擁入懷裡。
「不管你錢要怎麼還,總之,你這輩子都跑不掉了。」他如此蠻橫地回應。
這個平時好說話得要命,一緊張卻會兇巴巴的男人,沈蔚藍在他懷中揚起微笑。
她緊貼著這具即將依靠一輩子的胸懷,耳邊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從父母離世之後,第一次感覺到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金錢、債務、恩情、同情、愛情……只要是眼前這個男人,什麼身份、什麼成分,又有什麼要緊為她要如同他為她所做的,盡全力與他相守。
沈蔚藍仰頭,心滿意足地看著於培武,唇邊揚起的笑顏燦爛如花。
半年後,結婚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過年,沈蔚藍終於搞懂了,於培武當初說的那句「不管你錢要怎麼還,總之,你這輩子都跑不掉了」是什麼意思。
她現在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剪不斷理還亂,因為,於培武說,為了方便她還錢,所以,他開始讓她管錢,管他和她的錢。
於培武的存折、她自己的收入、餐廳每間分店的營收、給於媽媽的零用錢、保險費、水電費、收來的房租……
當初她欠於培武的錢要當作於培武給她的家用,所以她的薪水一部分是用來補家用,然後還要算給於媽媽的錢跟樓上樓下的水電費,買垃圾袋跟醬油的錢,存款還會有利息進帳……就算,她對數字再怎麼敏感,她都有種越算越亂的感覺。
糟糕!又打結了!
沈蔚藍頹然地倒在書桌上,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怎麼她以前不讀會計呢?
於培武好笑地站在他被數字搞得一團亂的妻子身後,足足欣賞了她傷透腦筋的背影良久,才出聲喚她。
「蔚藍。」
沈蔚藍趴在桌上的腦袋瞬間抬起來,起身投入那個為她張開雙臂的懷抱裡。
「媽還好嗎?」沈蔚藍抬眸問於培武。
雖然於媽媽沒有說,但她就是知道於媽媽今天的落落寡歡是因為於大哥今年又沒有打算回來吃年夜飯的緣故,於媽媽打了好幾通電話給於大哥,手機都沒有回應。
仔細想想,她已經嫁給於培武半年了,竟然連於大哥一面都沒見過,她與於培武辦在CielBleu的喜宴,於大哥也沒出現。
她好同情她婆婆喔,於大哥再怎麼可惡,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什麼錢啊債啊,哪有血濃於水的親情重要為她若有所思地撫了撫依然平坦的小腹。
「媽說要午睡,我就上樓來了。你別擔心,她很好,有你這麼好的媳婦怎麼不好?」於培武吻了她發心一下。
還是女生貼心,他常常都覺得沈蔚藍比他更注意母親細微的情緒。像今天,一早沈蔚藍就跟他說,晚上要吃年夜飯,媽媽找不到大哥,心情一定很差,要他盡量抽空陪母親。
沈蔚藍也真的沒說錯,方才母親趕他上樓時,眼角依稀有淚光,但是,他幫不上忙,沈蔚藍也一樣愛莫能助。
他的大哥,真的令他很煩惱……
沈蔚藍望著於培武憂慮的神色,突然開口問道:「培武,你借給大哥的錢……」
「怎麼了?」前陣子,他主動去找他大哥,與大哥一陣談話過後,不計前嫌地借了他大哥一筆錢。
他問過沈蔚藍的意思,沈蔚藍雖然面有難色,但也沒有持反對意見,於是他就借了,很慷慨地,像當年借沈蔚藍一樣,抱著一種這筆錢或許回不來的心態,就是給出去了。
「其實,你借大哥錢的時候,就想過這筆錢大哥可能還不出來對不對?」
「嗯。」
「其實,你當初借我錢的時候也想過,我欠你的錢可能沒辦法還對不對?」
「嗯。」於培武想了想,猶豫了會兒才點頭。要這麼說,也是可以。
「……」沈蔚藍突然覺得有些氣悶,歎了口氣,把臉埋進於培武胸膛裡,不知道在對自己當年的沒用生氣,還是在對於培武的善良生氣。
於培武愛憐地輕撫過妻子的長髮,笑著問道:「你歎氣是因為不喜歡我借大哥錢?還是不喜歡我抱持著的心態?」
「都不是,我只是覺得帳好難算。」於培武要借誰錢、要捐多少錢,甚至是要在路上撒錢,她都不介意。
她只是有點感慨,於培武真的是個心好軟的人,如果,當初她不是那麼孤苦無依,恐怕也不會得到他如此多的關注與喜愛。
「你現在才知道帳難算啊?從前還一天到晚淨想著跟我算?」於培武失笑。
沈蔚藍忿忿地咬了他胸膛一口。「你這麼愛佈施,為什麼CielBleu會賺錢?」
「CielBleu當然會賺錢,除了你跟我大哥,你還看過我借誰錢不用還?」於培武抓起沈蔚藍的手,回咬了方纔那只咬他的小貓一口。「我想,也許我當時借你錢的時候,就已經把你劃進家人這個圈圈裡,打定主意不會讓你跑走……蔚藍,我想我愛你,比我所知道的還要早。」
很討厭……這男人總是輕而易舉地說出一些令她感動到想哭的話。
沈蔚藍賭氣似地開口說道:「……還有嘉莉姊。」
咦?嘉莉姊有嗎?連嘉莉只有提過於培武租她房子,房租從薪水扣這部分,有借錢不用還這一樁嗎?沈蔚藍說完之後,自己也迷惑了。
「嘉莉?嘉莉哪有?」於培武很認真地思索了會兒。「嘉莉當時有經濟困難,我的確有租過她房子,但她的房租老早就從薪水裡扣完了,而她拖欠的幾期需要我先暫墊的銀行貸款,也老早就還我了。」
「你有跟她簽借據嗎?」
「沒有啊。」
「那你也有拿廚房用不完的食材去給她,幫她煮完飯再走嗎?」
「沒有啊。」
「那你也有放衣服在她那裡,說要讓小偷以為這屋子裡有男人住嗎?」
「沒——」等等!於培武越聽越不對勁,為什麼他覺得這越來越像個吃醋的口吻?
「……但是嘉莉姊也喜歡穿高跟鞋。」哼!
於培武忽而放聲大笑了起來。沈蔚藍居然早就知道他與連嘉莉曾經交往過了?
她竟然可以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裡這麼久,連一句口風都不透。
現在,她嫁給他之後,知道帳難算、錢難理,感情更難兩清,他的妻子終於懂得對他吃醋了?
「嘿,會吃醋了?不是便利商店了?不是嫁給我,把欠我的當家用還完之後就要走?」於培武的話音之中難掩雀躍。
「不是便利商店了。」沈蔚藍點了點頭,想起她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得告訴於培武。「培武,我跟你說,從今天開始,就算你以後趕我,我也不要離開你,我——」
叮咚!
樓下突然傳來一聲鈴響。
「我先下樓開門喔,等等吵到媽午睡就不好了。」沈蔚藍飛奔下樓,惹得明明手長腳長,卻總跑不過她體貼家人心意的於培武一陣好笑。
他想起他初識她不久時,她在ChezVous時急著想幫他卸貨的模樣,心中翻湧而上綿密情意。
「小心一點兒。」於培武跟在她身後下樓,叮嚀,然後望著沈蔚藍將大門打開,門後出現了一張他沒想過會出現的臉龐。
沈蔚藍盯著那與於培武和於媽媽相似的眉目,回眸投給於培武一道驚異與不可置信的視線。
於培武扯唇對沈蔚藍笑了笑,他相信,會在閤家團圓的除夕這一天,出現在家門口的大哥,絕對不是來借錢或是找麻煩,而是來主動釋出善意的。
「哥。」於培武走近,攬過沈蔚藍的肩,笑著為他介紹。「這是我太太,她叫蔚藍。」
「大哥。」沈蔚藍跟著於培武叫人。太好了,於大哥來了,於媽媽一定很高興。
於大哥的臉上飄過一抹不自然。但是,遭逢了事業失敗、與家人反目這些不順利的種種,曾以為能夠相信的事業夥伴拋下他、情人離開他……他什麼都失去了,最終竟然還是他的弟弟對他伸出援手,被他狠狠欺負過的弟弟……
他想回家了,真的。外頭的風雨再大,家裡始終是溫暖的。
「我去廚房準備年夜飯喔。」沈蔚藍興沖沖地說。於培武早就幫她把食材都處理過、該鹵該做的也都弄好了,她只要擺幾盤冷盤、炒幾樣菜就好。
婆婆一定好開心,於培武看起來也很開心,只要他們兩個人開心,她與肚子裡的寶寶也會很開心。
沈蔚藍回身,剛好與迎面走來的於媽媽對上視線。
「蔚藍,是誰啊?」於媽媽開口問道。視線在觸及沈蔚藍身後的那個男人時,眼眶瞬間泛淚,神情激動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媽,大哥要回來吃飯,我跟蔚藍去廚房忙,你們先聊。」於培武說完,牽起沈蔚藍的手往廚房走。
「媽……」於大哥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於媽媽終於落下淚來。
沈蔚藍回眸,望著玄關處母子相擁的溫情畫面,忽而踮腳,附在於培武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
於培武先是驚愕地盯住她,然後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
他現在知道沈蔚藍為什麼說,即使他趕她,她也不要離開他了。
她的小孩不會十年過後就沒有爸爸,他也不會十年後就沒有老婆……
什麼錢呢?還談什麼誰欠誰錢、誰欠誰債?感情債、親情債,他與沈蔚藍之間,兩兩相欠,也兩不相欠……
她還是會很努力賺錢還錢,很努力不造成他經濟上的負擔,但是,她的心態已經變了,她知道他們之間除了金錢之外還有更重要的連繫。
債務能還完,血濃於水的親情卻不會斷,她再不打算離開,也不打算令他離開。
於培武緊擁住沈蔚藍,意外地發現那只與他交握的手,回應他的力道是如此確信不移。
愛情到位,丈夫到位,天空澄澈廣闊。
一片蔚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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