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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蜜菓子]花臉千金(水晶的約定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5:10:47     標題: [蜜菓子]花臉千金(水晶的約定之二)[全文完]

花臉千金【水晶的約定之二】 作者:蜜菓子

一個從小就有大片胎記在臉上的富家千金,沒機會認識愛;
一個多金帥氣的花花公子,其實不懂得愛。
當花臉千金跟花花公子不罵不相識時,
花花公子第一次知道:原來愛情不是送花送禮,是想送上自己──

她右臉有個打小跟到大的黑色胎記,別人看見總是急忙迴避,
只有他,隔著男廁的門板面試她、錄取她,給她機會說「相信我」,
也只有他,敢在吃宵夜、喝啤酒的時候坐她右手邊,
甚至讓她跟在身邊兩年,處理他的生活起居及女朋友們,
但她很清楚,「對誰都好的男人,就是對誰都無情……」

女朋友可以有很多個,但特助只能是她──這是他兩年後的結論,
對她好、替她教訓取笑她的人、陪她喝酒聊心事,
他都當作給員工的福利,甚至開玩笑──她嫁不掉,他娶她!
但當她真的有人可以嫁的時候,他卻不甘心了,
哭是他陪的、笑是他逗的,外面的大野狼想搶人?排隊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5:21:21

楔子

  女嬰的哭聲響徹雲霄,醫生小心翼翼的捧出渾身是血的小女嬰,微笑的說聲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護士趕忙接過清洗,醫生則回頭繼續為辛苦的產婦處理傷口及後續的縫合動作。

  躺在床上的賴馨方臉色蒼白,虛弱的緊緊握住丈夫的手,她露出滿足喜悅的笑顏,因為這是他們第一個愛的結晶,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辛苦妳了,達令!」甯祐楷吻上愛妻的前額,進了產房,才知道女人生孩子的痛苦。

  「我愛你。」賴馨方幸福的吻上丈夫緊握著的手,「我們的寶貝呢?我要看看!」

  護士們將孩子稍微清洗乾淨,瞧見乾淨的女嬰樣貌後,不禁呆愣,訝異的望著懷中的小女嬰,這……

  雖有遲疑,但還是將嬰孩交付到母親手裡。

  賴馨方趕忙接過,小女嬰還在哇哇大哭,身為母親的她卻怔然的擬視著寶貝孩子,瞪大了眼睛。

  「這是……這是什麼?!」她不敢置信的揚聲問著。

  一旁的甯祐楷也傻了,呆愣在原地,看著那不該出現的胎記。

  許多嬰孩都有胎記,生在哪兒都無所謂,最要不得的……是長在女孩子的臉上!

  他們的寶貝孩子右半邊臉頰有著一大片深黑色的胎記,幾乎佔去她臉部的二分之一。

  「呃……有時候只是出生時會有,大部份的胎記會在長大後消失的。」醫生只能做這樣的初步推斷。

  「真的嗎?」醫生的話點燃了母親的小小希望。

  「不……」

  甯祐楷震驚的低語,不可思議的望著女兒臉上的大片胎號,那不該是真的啊!在二十一世紀如此科學昌明的時代,怎麼會還存有所謂詛咒的玩意見呢?

  「老公?」賴馨方不明所以,但從丈夫的臉色看來,他彷彿認為這塊胎記不會消失。

  「這是我們家……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甯祐楷喃喃說著小時候父親說過的床邊故事。

  在無法考據的遙遠時代,甯家跟現在一樣,是當時的望族士紳,但是那時的當家驕傲自大、囂張跋扈,簡直可以說是魚肉鄉民,可由於財大勢大,連官府都得禮讓三分。

  當時甯家主事者看上了市井小民的美麗女兒,強取豪奪,硬是拆散了原本要結婚的佳侶,還使計誣陷男方下獄毒打致死、女方娘家身家安全受威脅,藉以逼迫佳人下嫁。

  女孩名叫蝶衣,年方十五歲,含淚委身下嫁為妾,以換得娘家人平安,只是才嫁人不到七個月,當家的就已喜新厭舊,任懷有身孕的她獨居別院,飽受欺凌。

  女孩懷孕八個月早產,因血崩導致命在旦夕,男人卻連現身也無,只交代產婆保下孩子,母親若亡,抬到後山隨地掩埋即可。

  後來母子都沒有保住,女孩死不瞑目,產婆心驚膽顫的說出蝶衣臨死前親口下了詛咒,因為是懷胎八個月,所以就詛咒甯家第八代子孫,將有張駭人的臉龐,無人膽敢接近,除非找到手臂擁有蝶形胎記的對象結婚,否則將永生帶著醜陋,至死方休。

  這詛咒變成了笑話與傳說,一代傳了一代,成了甯家每個孩子的床邊故事,卻沒有人在意。

  直到現在,第八代子孫誕生。

  「所以我可憐的孩子就成了詛咒的犧牲品?」賴馨方歇斯底里的尖叫著,「這不公平!你們祖先應該受到責罰的,為什麼是我的寶貝!」

  「親愛的,我不知道這是真的啊!」甯祐楷趕緊抱住愛妻安撫她,「不過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會找來全世界最好的整型醫生,無論如何一定會把寶貝的胎記給去掉!」

  馨方哭得泣不成聲,懷裡的女嬰卻已安靜的沉睡,純真的睡相宛若天使,只要沒有那片醜陋的胎記,未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甯氏夫妻痛哭之後立下決心,即使動用所有家產,也一定要去掉女兒臉上那片駭人的胎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5:24:13

第一章

  女人戴著毛呢帽,蓄著一頭長髮,低垂著頭,疾步的在路上走著,她感謝現在是冬季,即使用圍巾毛帽將自己遮去了大半張臉,也不會有人覺得突兀。

  她甚至還戴著口罩,在這流感盛行的時候,路人根本是司空見慣。

  手裡緊握著抄下來的地址,她張望著路上的門牌。好不容易收到了人力銀行的通知,說不定這一次能夠獲得一份工作,再不趕快工作,她就要坐吃山空了!

  這是她第三十五個面試機會,看在現金已經快不足的情況下,拜託老天幫幫忙!

  她進入高聳明亮的商業大樓,在樓下警衛處登記名字,用身份證件換取通行卡,才得以進入這戒備森嚴的大樓。

  其實這種模式她很習慣,因為爸爸的公司也是這樣,只有公司的員工才能夠以識別證進出一樓電梯前的匣口。跟警衛道謝後,她便匆忙的拿著識別證往匣口一刷,有點兒像捷運似的。

  進電梯後她的雙手就開始發寒,每次應徵前都會很緊張,生怕再一次人們忽略了她的能力,只在乎她臉上的……

  轉過身去,她面對著鏡子,輕輕的撥開長髮,即使有口罩遮掩,也掩不去右上半臉部的深黑胎記。

  她簡直就是個可怕的怪物,那胎記比刺青還礙眼,讓她跟戴著面具一樣的醜陋!

  若將臉部自鼻樑一分為二,從前額開始,她的胎記宛如蝴蝶的翅膀般,從中線以左一公分處,開始往右延伸滿佈,一張臉只剩下左邊小局部是正常人的白皙膚色。

  人們看到她這可怕的胎記,總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們家縱有家財萬貫,也無法去除這個胎記,她從小就動過無數次手術,醫生說那色素是深植於真皮層以下,無論如何都去不掉顏色,就算植過新皮,那黑色素卻像會傳染似的,不必七天就能把植上的皮染成相同的黑色。

  後來爸媽終於放棄了,她也受不了疼痛,寧可帶著這塊胎記繼續生活。因此即使身在所謂的富豪之家,她卻沒有唸貴族學校,也沒有參加過任何社交活動,爸媽把她的戶籍寄在阿姨家,讓她跟普通人一樣上小學、唸普通國中,考高中與大學。

  她在學校當然遭受過被指指點點的壓力,但是久了也就習慣成自然,同學也只有一開始的驚訝與畏懼,熟悉後大家也就把她當一般人看待。

  但是她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一樣,每個人都能在習慣這個胎記後,以平常心面對她。

  畢業當天,媽媽大膽的辦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試圖讓她回到上流社會的社交圈,由於小學時她曾經被嚴重的傷害過,才使爸媽下定決心將她轉離貴族學校,遠離上流社會,但媽媽忖度著她已經長大了,或許情況已經不同。

  媽媽只邀請一些與家族交好的富商子女,那不是她第一次跟其他名媛千金認識,但是印象僅止於小學,十幾年來都沒有再照過面。

  不過,她再度受到傷害。

  小學時傷害她的女孩們,隨著年紀增長,狠毒變本加厲,不僅止於嘲笑,是一種尖酸刻薄的諷刺,是一種明目張膽的蔑視;而其他小開根本是用看怪胎的眼神望著她,沒多久便逃之夭夭。

  那場宴會再度嚴重的傷害了她的心,也害得媽媽自責不已,於是不再讓她出門,另一方面則找私家偵探,積極尋找傳說中的胎記男人。

  聽說,只要嫁給那個男人,她臉上這可怕的記號就會消失。

  這一關,她被關了一年,然後終於破了她忍耐限度!

  她飛離了富麗堂皇的鳥籠,決定自立更生。

  叮!電梯在十樓時突然停了下來,嚇得甯靖立刻把頭髮放下來蓋好,僵著身子緊縮在角落裡。

  一個男人掛著淺笑走進電梯,手指在她按的樓層那兒頓了一頓,回首瞥了她一眼。

  卓晟軒從上到下打量她,十八樓是他的公司,這個陌生女孩一不像外送、二不像小妹,頭都垂到快碰上胸口了,頭髮又蓋住臉,他實在想不通這個人是來幹麼的?

  若能通過樓下警衛,那唯有一個可能──

  「來應徵的?」他的聲音很溫和。

  「嗯。」甯靖偷偷的瞥著他,但是那男人好高,她只能看到頸子。

  「妳知道妳來應徵什麼職位嗎?」今日是要找他的秘書特助。

  他有個萬夫莫敵的女秘書以及三個特助,但其中一個特助生產辭職,他得找個細心、工作能力強的人來補足缺額。

  眼前這個應徵的女人……光服裝就不及格。

  「特助。」她說話倒是口齒清晰,頗有力道。

  「妳知道我們公司不是普通公司,而且今天要應徵的特助是責任很重的董事長助理。」

  「我知道……」甯靖狐疑的偷瞄了他一眼,他是那公司的人嗎?「我已經夠緊張了,拜託別再嚇唬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聽說特助的直屬上司是一個非常恐怖的女人,做事無情俐落,不容許任何差錯、待人苛刻冷血,不知道換了幾十個助理,都在第一天哭著逃出公司……」卓晟軒用一種在講鬼故事的口吻嘆氣說著。

  他當然想嚇唬她,因為這身裝扮本來就不可能通過面試,基本專業度就不合格。

  甯靖愣愣的盯著地板瞧,她可沒聽說這件事,不行,都已經來到這裡了,說什麼她都不能退縮!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加油的。」她抿了抿唇,暗暗吸了口氣。

  哦?卓晟軒挑了眉,決心倒挺充份的,只可惜決心有時候不等於成功。

  電梯剛好抵達,卓晟軒紳士的按著開門鈕,請她先走,但這倒是讓甯靖稍有遲疑,因為那男人站在左前方,會不會看見她的臉……

  「怎麼?後悔了。」

  「怎麼可能!」甯靖太單純,一被激將就下意識挺直腰桿,筆直的走出電梯。

  她抬起頭,直起身子,卓晟軒瞧見她精緻的左臉頰,濃眉搭上水汪汪的大眼、娟秀的鼻樑……可惜大半的臉都被頭髮與口罩遮住,這倒勾起了他難得的好奇。

  甯靖也終於瞧清楚卓晟軒的模樣,隨興的一頭半長亂髮,一臉玩世不恭的模樣,嘴角挑著淺笑,是個長相相當不錯看的男人。

  她驚覺到自己看人看得太清楚,生怕自己也被瞧見,再度慌張的低下頭,匆匆步出。

  那個男生看起來一副痞子樣,應該只是個小職員吧?他自己也沒穿得多正式,POLO衫咧,還敢反過來說她。

  走出電梯沒幾步,她就瞧見應徵指示牌,順著路往左拐去。

  卓晟軒看著女孩的背影,覺得很有趣,沒看過有人能穿得這麼不正式來應徵!不但瑟縮著肩膀,還把帽子戴得很低,頭髮連紮也沒紮,她究竟想擺出什麼「專業形象」?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身邊不知道何時站了個人,也裝模作樣的學著他,往那角落看過去。

  「咳!」卓晟軒終於發現,白了身邊的女人一眼。

  「早安,老聞。」游薇端起笑顏,「很高興您今天比昨天早二十分鐘上班。」

  「我是老闆,晚一點點到沒關係吧?」卓晟軒邁開步伐,這個御用秘書真是夠嘍唆的了。

  「當然沒關係嘍,你是老闆啊,大家怎麼敢說話呢?」游薇笑吟吟的說著,「尤其當您忘記明明十點有個會議時……」

  卓晟軒一驚,啊,對!十點有個會議,昨天臨時訂的。

  「A通信業者!」他加快了腳步。

  「在裡面。」游薇飛快地把手上所有的資料往卓晟軒手上扔,「我說您車子出了點意外,費了點工夫才處理完畢,還搭警車盡速趕來。」

  「OK!」卓晟軒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彎在身後的左手豎起了大拇指。

  哼!游薇皮笑肉不笑的旋過身,她已經對那大拇指免疫啦,口頭讚美再多也比不上福利、加薪,或是趕快請一個特助來分擔天殺的工作量才實際。

  不過……她眨眨眼,老間剛剛卡在那兒做什麼?她是有瞥到一個女人的背影,該不會有哪個應徵者引起老闆的注意了吧?

  哇,這神了!老闆平常對誰都很好、對每個人都笑語盈盈,但其實對誰都沒感情,是何方神聖能夠讓他失神的望著背影久久?

  游薇果斷的立刻前往面試會場,憑她過目不忘的本事,她還記得那個女孩穿什麼大衣、圍什麼顏色的圍巾。

  面試會場外,準備了將近百張的椅子,甯靖一顆心緊張的跳著,果然不愧是知名企業,只是應徵個特助,竟然有這麼多人前來!她的前後左右都是人,大家手上都拿了一疊厚厚的資料夾,甯靖看兩手空空的自己,不免有點心慌。

  有說要帶什麼嗎?為什麼大家都準備這麼厚的資料?她偷偷瞄著隔壁,看到一堆什麼證照、證書,還有畢業證書……哇,德州大學?留美的嗎?真是超厲害!

  甯靖不知道自己也是囑目焦點,她極度不專業的裝扮,給了許多緊張的應徵人士打了一劑強心針,這種大企業面試難得出現天兵,總算又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兩百五十號到兩百六十號。」一個穿著俐落套裝的女人拿著手中的板子喊著,如果不一次面試十個人,只怕七天都面試不完。

  甯靖一驚,她是兩百五十二號,但是要她跟十個人一起面試,那不是根本沒有贏面了?

  「對不起。」她鼓起勇氣高舉了手,「我有意見。」

  套裝女人瞥了她一眼,很狐疑的皺起眉頭。

  甯靖立即感受到眾人的視線襲來,她趕緊起身往叫號人那兒走去,壓低了聲音說:「我想單獨面試。」

  「不可能。」女人斬釘截鐵的拒絕她,「這是公開公正的面試,我們不會有任何循私。」

  「我不是要循私,我只是希望有一點……」甯靖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說,「私人空間……」

  女人聽了,忍不住翻起白眼,「小姐,妳是來面試還是看心理醫生的?私人空間咧……」

  附近引起一陣竊笑聲,真搞不懂這種人是來亂的,還是認真的想找份工作?

  甯靖試著爭取無效,最後只得跟著其他九個人,一起進入了偌大的面試室中,那兒有十張鐵椅子等著她們,正對面則坐著五個面試官。

  甯靖坐了下來,她實在太突兀,讓每個面試官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甯……小姐。」課長很認真的找出她的履歷表。

  甯靖的履歷表上,有張欺騙世人的照片。

  她用修圖軟體將自己的證件照修得毫無瑕疵,擁有跟正常人一樣的膚色,因此那張照片看起來明媚動人,跟真人頗有差距。

  「可以請您把圍巾口罩都拿下來嗎?」課長覺得詭異,為什麼她要把自己遮成這樣?

  「呃……我……我重風冒。」甯靖只能想出這個爛藉口。

  這年頭一提出「重感冒」,就好像你有傳染病一樣,所有人都對你避之唯恐不及!

  「那至少頭髮請妳撥一下吧?」另一個面試官也狐疑的望著她。

  甯靖深吸了一口氣,逃是逃不掉的,不如直接面對算了!

  心一橫,她把帽子圍巾取下,口罩也摘了下來,頭髮向後一撩,尚未整理妥當,坐在她右手邊的應徵者下意識的跳了起來。

  「這什麼……」那應徵者以驚詫的眼神望著她,嚇得掩嘴。

  所有人都怔住了,室內瀰漫一種詭異的寧靜。

  甯靖將頭髮撩了向後,挺直腰桿的面對面試官。

  一票男人不由得緊擰眉心……怎麼會有這種臉?那並非頸似黑人的膚色,而是真正的黑色啊!

  就像有人在她的臉上塗上黑色油漆,一般的胎記或是疤痕都不可能有這種色澤,與其說是驚人,不如說還有點嚇人。

  「這是胎記。」她顫抖著聲音說道。

  「嗯……」面試官飛快地翻閱她的資料,看著履歷表上的照片,果然造假程度太誇張。「甯小姐,您可以先出去了。」

  「咦?我還沒有面試耶……」甯靖慌張的望向他們。

  「甯小姐……妳走吧,我們是不可能錄取妳的。」有人直截了當的說,不願浪費彼此的時間。

  「為什麼?我還沒有自我介紹……」

  「甯小姐,我就實說了吧,妳這張臉太嚇人,我們不可能讓妳這樣去應對客戶。」某部門經理殘忍的說著,「再加上妳的履歷乏善可陳,我想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又是因為這張臉!甯靖抓起圍巾帽子,飛也似的衝了出去。

  她才一往外衝,就差點撞上站在門外的人,緊接著門外的人因為衝撞與一時反應不過來,那張黑色的臉突如其來的映入眼簾,不由得令來人發出尖叫,尖叫很容易傳染,此起彼落,引起一大片的騷動。

  這也引起了外頭辦公室區域的注意,所有人紛紛往這裡探望,卻只見到一個橫衝直撞的女人。

  甯靖低頭,拿著手上的東西掩面,淚水模糊了視線,可是前方突然跑出一堆人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竟失了方向,找不到電梯。

  她倉皇失措,不停地避開人,卻不停的被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最後左彎右拐的好不容易瞧見了洗手間的標誌,直接衝了進去,躲進最後一間廁所。

  「看什麼!」俐落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廊道上,「還不回去工作。」

  游薇轉了個身,不客氣的瞪向莫名其妙跑出來逃難似的面試官們,「你們幾個喔……我等一下再跟你們算帳,面試繼續!」

  真是一群以貌取人的傢伙,就算履歷差又怎樣,有必要講得那麼明白嗎?通常都是最後宣佈錄取者就好,何必傷人?只不過是……游薇拿手遮住自己右半臉,這塊全是黑色的?嘖,倒是挺嚇人的!她打賭老闆應該沒看見那女孩的樣子,才會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剛剛那個女生呢?」她抓了就近的員工問。

  「那邊……」面對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游薇,任何人都不敢造次。

  指頭一路指向洗手間,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就是覺得那女孩可憐。

  結果才快到洗手間,卓晟軒從另一個方向筆直走過來。

  「喂!老闆,你進去不到二十分鐘……」又出來了!

  「上個洗手間。」卓晟軒搖了搖頭,「現在是我們的人在報告,我出來偷個閒、喝杯咖啡行吧?」

  「行,我等一會兒送進去。」游薇點了點頭,先一步往女廁裡走去。「這裡有緊急狀況需要先處理。」

  「緊急狀況?請請!」卓晟軒覺得好笑,人有三急,上廁所倒不至於稱作緊急狀況吧?

  「笑!你養得一群好職員,以貌取人的大男人,讓一個女生顏面盡失,躲進去哭了啦!」游薇白了老闆一眼,搖頭又嘆氣的進了女廁。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卓晟軒蹙起眉頭進入男廁,以貌取人?難道面試的那端有人用外表來錄取人嗎?

  這他倒是不反對,畢竟人是表象生物,正妹本來就比較容易受到注目,不過說到顏面盡失這句話呢,就代表事情有點嚴重了。

  「嗚……」

  廁所裡,突然傳來哭聲。

  卓晟軒愣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關掉水龍頭,那不但是哭聲,還是個女人的哭聲。

  「混蛋!」砰一聲,哭聲和重擊門板的聲音一同傳出。

  哇!卓晟軒走到廁所最後一間,門縫底下透出點影子,看來聲音就來自於那裡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次是腳用力踹門板的聲音,「我為什麼是這樣的怪胎!這又不是我自願的!」

  卓晟軒站定在那扇門前,他可憐的公司資產現在正面臨被拆卸的命運。

  「甚至連面試都沒有!爛公司、爛面試!」哭聲越來越大,聽得叫人有點心疼。「為什麼……就連一點點機會都不給我……」

  卓晟軒聽見門板另一端的悲泣,女人的拳從門上往下滑,他伸出於也貼在門板上,感受著那拖曳的力道與聲音。

  她蹲著,在裡頭泣不成聲,卓晟軒也在外頭蹲著,正好奇的咀嚼她剛說的話,連面試都沒有嗎?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養了一票這樣的人?

  廁所大門被推開,探出一個短髮女人的腦袋,游薇奇怪怎麼沒在女廁找到苦主,跑來男廁看看卻看見她老闆蹲在某間廁所前,對她比了一個噓,然後揮揮手趕她走。

  游薇愣了一下,苦主跑到男廁來了啊?她眨了眨眼,指指手錶,又往後指指,提醒老闆尚有會議在進行中,拜託別亂分心。

  卓晟軒趕緊跟她比了OK,催她閃人。

  所以游薇細心地把清掃中的牌子立在男廁門口,現在裡頭是禁止打擾狀態。難得苦主直接遇上老闆,就順便看看老闆對於那張臉會怎麼處置嘍。

  卓晟軒思付了一會兒,終於曲起指關節,在門上輕叩兩聲。

  嘍!甯靖嚇了一跳,抬起頭望著門板,外頭有人?她趕緊回敲了聲,這才發現敲門點的聲音怎麼跟她一般高?

  「如果我給妳機會,妳會怎麼做?」卓晟軒開門見山,就在門外進行面試。

  「咦……」甯靖跳了起來,男人的聲音!「這裡是女生廁所耶,先生!」

  「咳!基本上還是男生廁所耶,小姐。」卓晟軒憋著笑,竟然有女生可以忽略前面一整排閃亮的小便斗?

  不過話說回來,那聲音有點熟。

  「什麼?!」甯靖不可思議的喊著,她跑進男生廁所?天哪!一定是剛剛低著頭橫衝直撞,見到有廁所就鑽進甩門啦!

  「好啦,現在再次進行面試,妳要不要說說妳會些什麼?」卓晟軒沒忘記回歸正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甯靖有點自暴自棄的回著,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吧!她用力擤了擤鼻涕,然後把口罩戴好,開始全副武裝的準備離開。

  「我說不定是面試官之一喔!」

  「你是剛剛那些請我立刻滾蛋的人之一嗎?」甯靖緊咬著唇,梳整頭髮,蓋住大半的臉,再戴上帽子。「那我再多說都沒用了,你們不是說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浪費彼此的時間?這讓卓晟軒更莫名其妙了,誰講話這麼直白無禮?

  「嗯……我是這間公司的老闆。」他直截了當的表明身份,「我可以瞭解一下剛剛面試時發生什麼事嗎?」

  老闆?!甯靖一聽見這兩個字,立刻把門給拉開。

  結果兩個人瞬間大眼瞪小眼,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

  「是你?」甯靖不可思議的從上到下再打量他一次,「你這老闆都穿成這樣,他們竟然嫌我的穿著不專業!」

  「喂!好歹我是老闆吧?」他不過就是不習慣西裝筆挺的上班嘛!「妳是來面試的人耶,看看妳自己披頭散髮的裝扮,不僅不正式,也代表妳對這個公司的不尊重吧!」

  甯靖不語的往洗手間門口走去,這種裝扮也不是她願意的,要不是為了怕嚇壞路人,誰願意成天遮遮掩掩。

  「好!很抱歉,都是我不對!」甯靖從洗手台的鏡子裡,哽咽又忿忿不平的望著卓晟軒,「我很抱歉不懂應徵穿著、我很抱歉嚇到其他面試者,我早該知道我根本不適合找工作……是我自己沒有自知之明!」

  最後那句話,她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來,淚水不聽使喚的飆出,她是該認真的面對自己了,人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這張臉,將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卓晟軒蹙眉看著她,她整張臉又包了起來,那唯一露出的雙眼帶著讓人難受的悲傷。

  「我不是……」他試著想轉圜氣氛,但是那女孩卻旋身就往外頭走。

  「等一下!」卓晟軒急忙的追上,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她頸子上的圍巾。

  這一扯,甯靖的頸子被勒住了,她嚇得倒抽一口氣,靴底跟著打滑,整個人直接往後倒去!

  卓晟軒眼明手快的上前一步扶住她,長髮飄揚,這女人終於露出了大半部的廬山真面目。

  那深黑色的肌膚……

  甯靖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了,驚魂未定的她還緊閉著雙眼,確定自己沒跌個四腳朝天,才慢慢睜開眼睛。
  
  眼簾裡映著那張好看男人的臉龐,一時尚未反應過來。

  他怎麼瞬也不瞬的瞧著她呢?距離會不會太近了點,他們──啊!甯靖立刻伸手往臉上摸去,赫然發現遮掩的長髮全垂落到後方去了。

  天!她沒有先站起身來,卻是先遮住自己的臉。

  「拜託你不要叫!」她悶著聲低喊著,「讓我、讓我先站起來。」

  卓晟軒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甯靖一穩住重心,隨即背對著他,拚命往角落縮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她慌張的整理頭髮,一定要好好的遮住才行。

  「那是……什麼?」他好奇極了。

  「胎記。」甯靖心跳得好快,她真感謝這個男人沒有衝出去大叫。

  「整個右半部嗎?」事實上他剛剛有看見,幾乎佔了三分之二的臉。

  甯靖點了點頭,確定再次整裝完畢,眼尾偷偷的瞟了男人一眼,便點了頭急忙的想要離開。

  「妳會做些什麼?」卓晟軒雙手抱胸,忽然開口問,「說說妳的工作經驗。」

  甯靖錯愕,握住大門手把的動作停住,狐疑萬分的轉頭看著他。

  這男人到底在幹什麼?看見她的臉沒尖叫也沒有說她是怪胎,反倒像面試似的問她問題。

  她收回了手,心一橫,反正她這輩子沒被正式面試過,當經驗也好。

  「我沒有工作經驗,因為我長這樣,根本沒人願意用我。」她轉過頭來,正面迎向他,「但是我很積極、很認真,不管多難多新的東西,我都願意學,而且一定做到好!」

  「那妳知道這間天網科技公司是做什麼的嗎?」

  「科技……電子產業,以監視器材為主,最近也開始開發手機市場。」她可是做足了功課。

  「那妳對這方面的產業暸解多少?」

  「嗯……」這問倒甯靖了,她皺起眉,似乎在想個能說服人的理由,「我有玩手機,我家也有監視系統,我對這產業並不瞭解,可是我願意學!」

  卓晟軒失笑,今天就算她是個正常人,只怕這面試也過不了!

  她應徵的可是特助,直屬上司是人稱「李蓮英」的游薇,之前已經走了兩位留美的碩士,被操得不成人形,像這種毫無經驗的,怎麼能撐得下去呢?

  只怕游薇會反過來追殺他亂徵人,到時就換他吃不完兜著走了。

  「請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勝任這份工作的!」甯靖看出卓晟軒眼底的猶豫,緊張的上前大聲說著。

  卓晟軒詫異的望著她,露出一種啼笑皆非的神情,「相信妳?」

  「嗯!」她用力點頭。

  這世界上,風險最大的投資就是「相信人」。

  他逕自笑了起來,竟然有人要他相信她,這是史上頭一遭。

  移動腳步來到甯靖的面前,他冷不防的動手撩起她的頭髮,這讓她倒抽一口氣,嚇得擋下他的手,但他另一雙手卻更快地摘下她的帽子。

  「老闆有權看員工的全貌。」

  她瞪大眼,遲疑了幾秒鐘後,顫抖著雙手把頭髮撩至耳後,再把口罩給緩緩取下,讓他看見她完整的臉龐。

  只是她低垂著頭,根本不敢抬頭。

  「抬起頭,挺直腰。」他直接勾起她的下巴,真嚇人的胎記,竟將肌膚染成這樣的黑。

  甯靖聞言照做,緊張得全身都在發抖。

  「妳叫什麼名字?」

  「甯靖。」

  「好,甯靖。在外面我不管妳,在公司裡頭髮就得盤起來,不准遮頭蓋臉。」他輕哂,「明天開始來上班,找一個像男人的女人報到。」

  餘音末落,卓晟軒俐落的邁開步伐往外走去,游薇早在外頭恭候大駕,他一出來就把咖啡塞給他,推著他往會議室走去。

  而卓晟軒末了交代她的事情,讓游薇完全呆愣──老闆真的錄取了裡頭那個女孩?

  而男生廁所裡,甯靖還呆站著,抬起頭正視著鏡子,她這張臉……還是找到工作了!

  耶!她終於找到工作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5:27:14

第二章

  天網科技公司,上下員工共七十多人,最近正在練習  「平常心」的課題,而其他各部門主管也在學習如何跟下屬道歉。

  尤其是對那個有半邊臉呈現黑色的下屬。

  「早安。」從化妝室走出來的甯靖,已經把頭髮全數盤成一個髮髻,連劉海也不留,換了一件淺灰色的套裝,看起來頗具專業架式。

  游薇站在女廁外頭等她,今天總算穿了一件像樣的衣服來,剛剛進公司還是披頭散髮加上口罩圍巾掩飾,現在這樣看起來俐落多了。

  「跟我來。」她頭一撇,領著甯靖穿過OA辦公區,那兒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甯靖……的臉。

  深呼吸!甯靖這麼說服著自己,在學校一開始也是被注目禮襲擊,她可以習慣的,沒問題!

  她抬頭挺胸,盡可能無視於一雙雙刺人的眼神,尾隨在游薇身後。游薇是她的直屬上司,雖然她也是秘書,但大頭管小頭,這位  「李蓮英」是赫赫有名的專業秘書,名號響噹噹。

  不過她覺得有點慘,怎麼會被人起一個太監的外號呢?大概因為游薇人長得很高大,頭髮剪得超短,五官俊俏,一穿上黑色的套裝,看起來的確英姿煥發吧。

  到底是像女人的男人,還是像男人的女人……哎喲,不管哪一個,這外號都惡質得很。

  公司打通兩層樓,從十八樓裡的樓梯走上去,十九樓就全是主管辦公室,從樓梯扶手到樓上的圍牆,全數都做透明矮牆,利用視覺讓空間變得更大。

  卓晟軒這會兒就站在樓上俯瞰著,身後還跟著一票主管,他們全是上星期面試的主考官。

  「早安。」她簡直都快九十度彎腰了。

  「早。」卓晟軒輕快地回應,上下打量她一圈,「嗯,很不錯,這樣穿就很有秘書的架式。」

  「謝謝。」她露出甜美的笑顏,很天真。

  「我這邊有些人想對妳說話。」卓晟軒往旁一站,逕自靠上透明玻璃的圍牆。

  他身後一掛西裝筆挺的主管們不約而同的一字站開,必恭必敬的朝著甯靖一鞠躬──「甯小姐,對不起。」

  「咦?」甯靖嚇傻了,「什、什麼?你們在幹麼?不要這樣!」

  「他們上星期用言論跟表情傷害了妳,理所當然要道歉。」卓晟軒食指一勾,要她站到牆邊,「過來,我介紹妳給大家認識。」

  甯靖呆呆的走到他身邊,面對這樣正式的道歉,她一時無法反應……從以前到現在,她總是被嘲笑、被人尖叫的指著逃離。

  現在竟然有人會因此叫這些主管向她道歉?甯靖腦子有點混沌。

  「各位,這位是新來的特助,她叫甯靖,以後就跟在我跟游薇身邊做事。」卓晟軒輕揚的說著,樓下所有員工紛紛起立站好,「大家都看得到甯靖臉上有塊胎記,那只是胎記,我希望大家用平常心去看待。」

  甯靖一顆心怦怦跳著,這也是頭一次有人特地為她的胎記介紹。

  「大家好。」她中氣十足的朝樓下行禮。

  「甯小姐好。」所有人一致性的回禮。

  「好,開始工作!」卓晟軒自然的摟過她的肩頭,「妳呢,跟著我們走吧!」

  甯靖對於肩上的手有些介意,打從娘胎出生以來,她還沒有被男生這樣親暱的摟著。

  一干主管都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去工作,卓晟軒則從容的摟著她往他的辦公室去,游薇像是去準備茶點,一會兒才繞回來跟上。

  「手啊!」她只手撐著托盤,另一手往老闆的手上打去,「亂摟亂抱的幹什麼!」

  卓晟軒手一縮,游薇就把甯靖給拉到另一邊去,自己擋在他們中間。

  「甯靖,我是妳直屬上司,上次介紹過了。」游薇趕緊交代,「我們老闆是個情聖、花花公子,他說的甜言蜜語全是假的、他的愛情全是遊戲,聰明的人就千萬別當真!」

  「喔……」甯靖眨了眨眼,讚嘆般的喔了聲。

  「妳怎麼在新進員工面前洩我的底?」卓晟軒朗聲笑了起來,十九樓的盡頭,就是他的辦公室所在。

  辦公室外頭的一整片空地全是櫃子、茶幾跟沙發,那兒還有兩張桌子對立著,正是游薇跟甯靖的辦公桌。

  「我是怕送羊入虎口吶!」游薇嘖了聲,再轉向甯靖,「妳聽進去了沒?」

  「聽進去了。」甯靖輕聲笑著,「游姊不必這麼緊張,我這種樣子沒有男生會喜歡我的啦。」

  甯靖笑語盈盈,可是她的話卻讓另外兩個人都噤了聲。

  這種話說起來多傷人,卻是由當事者自己自嘲而出,卓晟軒擰了眉,他打從心底不喜歡聽這種言論。

  「叫我名字就好了,姊不姊的……」游薇假裝拍著雞皮疙瘩,「我也才大妳沒幾歲。」

  「是啊,太客套。」卓晟軒指著背對他的游薇說,「嫁不出去的應該是李蓮英吧?」

  游薇立即回首,施以殺氣騰騰的雙眼攻勢,卓晟軒帶著笑,以逃難之姿躲進辦公室裡。

  這種氣氛讓甯靖笑了起來,她突然覺得上班跟想像中不大一樣。

  「你們感情好好喔,一點都不像董事長跟秘書。」甯靖有些羨慕。

  「他人好啊,妳待久了就知道,他對誰都很好。」游薇把托盤交到她手上,「但是妳要切記,無論如何,他還是老闆,一句話就可以Fire妳。」

  嗯……甯靖點了點頭,意思是要有分寸,就算對她再好,他一樣握有生死大權。

  「我把咖啡拿進去嗎?」她看了看手裡的咖啡。

  「對,雜務是妳必須做的。」游薇再把一疊東西擱上托盤,「這個一起送進去,然後再出來告訴我妳會些什麼。」

  呃……甯靖微白了臉色,董事長沒有跟游薇說,她什麼都不會嗎?哎呀,真可怕,等一會出來她會不會被施以酷刑啊!

  甯靖皺著眉頭進門,把咖啡放到卓晟軒的辦公桌上,再將那一疊文件也擱著。

  「謝謝。」他微笑著,卓晟軒永遠都是這樣親切。

  「嗯。」她拿著空空的托盤要走出去前,又繞了回來,「董事長……」

  「叫我老闆。」他聽習慣了,游薇都這樣叫。

  「喔,老闆!」她咬了咬唇,「等一會兒游薇要問我會些什麼。」

  「嗯!」卓晟軒挑了挑眉,彷彿那不是什麼重要問題似的。

  他的神情太過泰然,反倒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眼前這個男人是錄取她的關鍵人物,他也早知道她什麼都不會,可還是用她了。

  因為,她要他相信她,一定會勝任這個職務。

  「沒什麼!」她揚起自信的笑顏,「我先出去了。」

  那一瞬間的自信光彩自甯靖身上綻放,看得他有點訝然,也有點驚豔。

  這個奇妙的女人,擁有見不得人的胎記、可怕的臉龐,還是第一個要他相信她的人。

  最特別的是,她可不是普通人吶!

  他看著門關上,再從桌子邊的文件抽出甯靖的履歷表,甯家可以說是政治世家,而且旁系全是商業鉅子,好幾個集團都是姻親或是分支所設立,富可敵國、家財萬貫。

  但這位富家千金是社交界的「奇葩」,從來沒有在上流圈子出現過,也跟這些名媛淑女沒有牽連,現在不但不在家享受奢華日子,反而只身跑出來找工作,怎能不令人驚奇?

  卓晟軒撫上履歷表上修過的無瑕照片,如果她沒有黑色的胎記,長得其實很動人。

  「老闆!」這次衝進來的是游薇,橫眉豎目的,「你……你知道她會些什麼嗎?」

  「什麼都不會。」哎呀,他好像忘記算到李蓮英這關了。

  「你知道?!你知道還錄取她?」游薇低吼著,「當初說好應徵來的人是要為我分憂解勞的!」

  「是啊!妳別急,妳就是個性這麼烈才會沒人要!」卓晟軒直接戳中游薇的要害,「妳好好教她,她很快就能上手的。」

  「是喔……」游薇瞇起眼,要不是他是付薪水的人,她會把他殺了。

  「是啊,她要我相信她。」卓晟軒輕描淡寫的聳了聳肩。

  咦?這句話聽進入游薇的耳裡,卻如青天霹靂!

  甯靖要老闆……相信她?而老闆也願意試著……天哪!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有再多抱怨一句,而是飛快地衝出去,瞪著站在她桌前,有些囁嚅的甯靖瞧。

  「妳叫老闆相信妳一定做得到嗎?」游薇想從本人口中得到答案。

  「嗯……是啊!」她很自然的回應著。

  「哇靠!這比馬雅人預測兩年後會世界滅亡還誇張!」游薇嘖嘖兩聲,走回自己位子上,「我跟妳說,我的工作量很龐大,妳唯一要做的就是幫我分憂解勞……」她丟給甯靖兩本行事曆,「新的那本是妳的,另一本是我的,我要妳把接下來的行程全部抄上去,再來跟我報告妳能幫我做哪些事!」

  「是!」甯靖堅定的回著,立刻抱著行事曆回位子上坐定。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拚死拚活她也要做到好!絕對不能給別人炒她魷魚的機會,她要當一個完美且稱職的特助!

  游薇趁空望著對面正努力抄寫的女孩,她開始覺得卓晟軒錄取甯靖,是個非常不得了的開端。

  誠如她對甯靖說的,卓晟軒人超好,對誰都一樣好,換言之也就是沒有人是特別的,沒有人值得他注意或珍惜,每一個人都可以今日笑談風生,明日斬人於無形。

  老闆進入這行沒多久,卻能在短時間做出這種局面,就是因為他冷情!太多商界大老都以為他親切有禮、待人和氣,便疏於防範,隔天被殺得片甲不留時,老闆還是一樣掛著溫和笑顏。

  鮮少明眼人能一眼看穿卓晟軒,輕忽之下,總是兵敗如山倒。

  在卓晟軒身邊三年,她很瞭解他,即使他們兩個看起來跟哥兒們一樣,但她也明白卓晟軒要Fire她時也不會心軟。

  這種人可以說是厲害,也可以說是悲哀,因為他的生命中沒有任何特別的人、事、物;他換女人跟吃飯一樣正常,賺這麼多錢也沒有什麼目的,成天想著新樂子何處尋,完全漫無目的。

  不過有錢人有本錢漫無目的,她這種領人薪水的可沒時間找樂子。

  只是這樣的老聞,竟然會選擇一個沒有工作經驗,還膽敢開口要求老闆相信她的女人?!卓晟軒這輩子,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就只相信他自己一個人了!

  現在他願意嘗試相信那個胎記女,她也樂見其成啦!

  甯靖寫到一半,微微訝異的看著行事曆的內容,哇……連拿乾洗衣服跟送女朋友「們」禮物都是秘書的工作啊?還有開會、印資料、準備報表……游薇是超人嗎?難怪會是首屈一指的高強秘書。

  甯靖發現自己真的很無能,她只能從雜務開始做起,舉凡跟專業無關的部份,她都先抄下來,幫游薇處理這部份的工作,其他的專業項目,她也要自己在短時間內迎頭趕上。

  高中同學一致鼓勵她離家出走,絕不可以為了這胎記封閉自己,她離家就是要證明自己即使有這可怕的胎記一樣可以自立,現在她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就一定要堅持下去。

  不過呢……在堅持下去之前,好像還有一關要過。

  她忍耐了一整個上午,都不敢跟游薇開口,瞧她忙得不可開交,生怕吵到她會被扔下一樓。

  所以,她最後選擇至少看起來比較和藹可親的卓晟軒。

  她趁著送下午茶點過去時,鼓起勇氣面對問題。

  「我怎麼會不想妳呢?」

  她一進門,就被這曖昧的話語給愣住,傻傻的呆站在門口,卓晟軒見狀還勾勾指頭要她放心過來。

  他正在講電話,一邊講電話,一邊看著最近的採購報表。

  「是啊,我上星期去香港開會時都在想妳。」卓晟軒的聲音很溫和,但是他的手卻在鍵盤上迅速鍵入數字,找尋他要的答案,「最近比較忙,見面可能要排一下時間,不然我看星期四怎麼樣?」

  星期四?甯靖立刻搖頭,那天晚上跟廠商有飯局。

  卓晟軒有點訝異的望著她,還拿過桌曆指了指星期四,在上頭寫個晚餐;甯靖蹙起眉心繼續搖頭,早中晚餐都不行,那天的行程滿了。

  「哎呀,我秘書說不行呢!那週末好了!」甯靖頭搖得比什麼都快,那天已經有別的約會了!「呵……又被瞪了,我再請秘書跟妳回電嘍,好!親一個。」

  甯靖覺得全身都起雞皮疙瘩,抖了抖身子。

  現在她好像有一點點暸解游薇說的,卓晟軒真的對誰都很好,但是所謂的好是什麼?在電話裡情話綿綿,可是心裡眼裡都沒有對方嗎?

  「這個數據有問題。」一掛上電話,卓晟軒就把手裡的卷宗夾扔給她,「拿出去叫游薇確認,這種價格我不會接受。」

  「喔!好!」甯靖趕緊接妥,才轉過身又旋回。她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老闆……」

  「嗯?」他抬頭,又是微笑示人。

  「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她把玩著卷宗,要她啟齒實在很困難。

  「在我這裡工作,有話宜說。」卓晟軒端起咖啡,聞香啜飲一口。

  是嗎?甯靖對他的話打了小折扣,但她還是要小心用詞,「我想跟您預支薪水。」

  杯子在他唇邊停下,僅僅兩秒鐘,深沉的心思略過卓晟軒雙眸,當他放下杯子時又是溫和笑臉。

  「妳打算預支多少?」

  「全、全部。」事實上她上個月水電費都是房東代繳的,再不還清是不行的,「對不起,我知道第一天上班就做這種要求很唐突,但是我……」

  「噓。」卓晟軒將食指頭擱到唇上,「我沒問妳原因就不必告訴我,等會兒跟游薇說,去會計室領薪。」

  就這樣?甯靖圓著一雙眼睛,呆呆的看著他。

  「怎麼了?」他好奇的再抬首,發現她還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沒……沒什麼。」甯靖做了個深呼吸,「我只是覺得,您真的是我的貴人。」

  卓晟軒失聲而笑,這太誇張了。

  「或許對您來說沒什麼,可是對像我這種人而言,您願意給我工作機會,還讓我預支薪水,在一個星期前,我會稱這個叫做奇蹟。」她萬分認真的凝視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她真的這麼覺得。

  卓晟軒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朝著甯靖走過去。

  她不也是嗎?一個身價上億的千金站在他面前,彎下腰要求他預支薪水,他也會認為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我希望,妳以後不要再叫自己是「這種人」。」他再度勾起她的下巴,「妳是哪種人?妳是個堅強的女孩,不是什麼這種人。」

  甯靖眨了眨眼,她……她是哪種人?她是個擁有嚇人臉龐的怪胎啊!

  卓晟軒不知道他這句話暖了她的心,甯靖抽抽鼻子,飛快地別過頭去,然後拿著卷宗緩緩的往門口後退。

  「我會加油的,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成為好特助。」臨出門前,她堅定的告訴他,「請您一定要相信!」

  卓晟軒優雅的手插入褲袋,眸中含著笑意,「我等著。」

  相信她?相信一個沒有什麼利害關係的陌生女人,這只是一筆小投資……最壞的情況他也不會有多大損失,就試著投資看看吧!

  相信這個擁有驚人胎記、家世背景,卻獨自一人流落在外為生活打拚的奇特千金吧!

  ***

  「常綠公司的主機板最優,天達科技則是擅長……」

  晚上十點,整間天網科技公司都已熄燈,只留下十九樓董事長辦公室外一盞燈還亮著。

  甯靖桌上擺滿了資料夾與紙張,她正在背所有合作過的廠商、他們優於何種機型、曾出過什麼樣的狀況,或是合作過幾次等等。

  不這樣拚命,她就沒有辦法立刻上手!

  到公司已經兩個月多了,大小雜事她打理得得心應手,甚至學會了開車,老闆還配了一部車給她,好讓她獨自打理雜務;而公事上她已經會做報表、管理一些檔案,也參與過大小會議,漸漸認識一些常合作的公司。

  但是還不夠!她離游薇還有好大段距離,一定要迎頭趕上不可!

  她並不是想跟第一秘書搶工作﹒而是希望當游薇休假時,她能夠獨撐大局;也希望早日實現對卓晟軒的承諾,他給了她難能可貴的機會,她必須以實際成果回報他。

  而且,她更要讓爸媽看看,她不必靠著甯家的家世才能活,她不想要一輩子關在那豪華的籠子裡!她要證明即使擁有這張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臉,她還是可以自立,她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

  有了車子之後,她行動方便許多,在車子裡不怕別人瞧見她黑色的臉頰,卓晟軒更貼心為她貼上深黑的隔熱紙,外人難以瞧見車內端倪。而同事們大部份都已習慣她的胎記,她也交了許多新朋友,女孩子們好奇的摸過她的臉頰,連男人們也忍不住的一瞧究竟。

  異樣的眼光少了,就跟以前一樣,在一個環境久了,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刺激。當然,還是有些人躲她跟躲傳染病一樣,看見她總是不自覺的皺眉,不過這傷不了她,甯靖也就算了。

  卓晟軒對下屬真的太好,生活上的便利性他都顧及,真的是無可挑剔的好老闆。

  但是……甯靖下意識往門裡望,這個男人的女友實在多得太誇張。

  同時喔,最少有五個女人要應付!送禮也算是雜務,現在全由她負責,她還得注意不能重複到,真是個精力旺盛的男人,一次五個都不嫌累。
  
  最悲哀的是,他對女伴們都很好,但是她看得出,他誰也不愛。

  除了自己之外,他根本沒有愛過人吧?

  她常常望著他,注意他的言談舉止,他真的對世界上每一人都好好,總是笑臉迎人,可是他的眼神沒有在笑。她發現沒有一個人、一件事在卓晟軒的世界中是特別的,換句話說,他的生命很平淡、很無趣!

  就是這樣,他才會一直找女人吧?甯靖每次想到這個都忍不住嘆口氣,真是浪費了這麼好的男人,長得既帥又溫柔,可是卻不懂得真心愛人的滋味。

  如果他能夠真正深愛上一個人……甯靖嘴角不自覺的泛起笑意,那他就天下無敵了。

  喀嚓……一道閃光亮起,甯靖嚇了一跳。

  「這笑容漂亮!」黑暗中走來一個頎長的男子,「讓我這業餘攝影師不禁手癢。」

  「……老闆?!」甯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突然跑來的人!

  現在全公司上下應該都沒人在了,更別說卓晟軒今晚跟「全新」的女朋友有約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她晚上飯店房間都訂好了耶!

  「妳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他揚著笑,走到桌前,趁機梭巡一遍桌上的東西,好搞清楚這丫頭在做什麼。

  客戶資料、會議紀錄、業務往來的報表……她在背跟公司合作過的廠商嗎?

  「這是我要問的吧?老闆現在不是應該在君悅飯店跟那個內衣模特兒打得火熱嗎?」

  「是沒錯……真是可惜了性感美女。」卓晟軒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裡,「我忘記拿東西了。」

  「那您打通電話給我,我送過去就好了啊!」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是啊,何必?

  他忘記帶特別訂製的生日禮物,那是星期天要送給陳董的,所以他打了電話給游薇,請她抽空幫他回公司拿,然後在週日之前送回他家。

  結果游薇可乾脆了,告訴他那是甯靖負責的範圍,而且她可能剛好還在公司,要他自己打電話給她。

  還在公司?都已經十點半了,她家住在淡水,這一趟路回去也不短啊!

  他開始回想起最近甯靖都比他晚走,若非一起聚餐,她幾乎是團隊中最晚離開的,有時候就連吃完飯也會說有事先走,該不會……都回到公司來吧?

  想著想著,他跟內衣模特兒說下次再見,直接回公司看看。

  不想否認他並非百分之百擔心甯靖,他的心意一分為二,一半是擔心她待得太晚,另外一半是想知道她究竟待在公司做什麼。

  相信,這件事看來對他來說還是太難。

  「好了,我們該走了。」他拿著盒子出來,甯靖還站在門口。

  「請慢走。」她微笑恭送老闆,完全沒有要收拾桌面的意思。

  「我說,「我們」該是了。」他加重了語氣。

  「我……們?」甯靖愕然的望著他,小手比了比自己又比了他,「我們兩個?」

  「這裡沒別人了,甯靖。」他有點哭笑不得。

  「可是……我今天的進度還沒完。」她望著桌上的資料,「我必須把這些東西記下來,還得背人名。」

  「喔,好。」卓晟軒倒也乾脆,逕自走到沙發邊,直接坐了下來,「妳背完再通知我一聲。」

  嗯?什麼意思?甯靖覺得老闆有些莫名其妙!

  瞧他輕鬆自若的癱在沙發上休息,怎麼還不走?難道他要等她背完嗎?

  「老闆。」她忍不住上前幾步,「您累的話可以先回去了。」

  「很累啊,可是我讓司機回去休息了。」卓晟軒還打了個呵欠,「只好等秘書載我一程。」

  「啊?是。」放司機回去了怎麼不早說。

  甯靖立刻飆回桌邊,飛快地收拾桌面,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整理好包包,然後站到卓晟軒身邊,恭敬的請老闆下樓,送他回去。

  卓晟軒悄悄揚起嘴角,用老闆來壓她還真有用,她是真的真的很……珍惜這份工作。

  到了地下停車場,卓晟軒卻忽然把禮盒交給她,然後趁機抽過她的車鑰匙。

  「欵?」禮盒很重,甯靖根本沒法子空出任何一只手來搶鑰匙。

  「我開車。」他走到她身邊,還為她開了車門,「上車吧,秘書特助。」

  「可是那是……」她皺著眉頭……她的車耶!

  「我配給妳的車。」他六個字就讓她閉嘴。

  甯靖乖乖上車,把禮盒放在膝上,等卓晟軒坐進駕駛座時,她已經放下一頭烏黑的長髮,以遮掩她駭人的右臉。

  坐在駕駛座上,他看見她娟秀的左臉。

  「隔熱紙不是貼最黑的了?」他凝視著她,其實喜歡她放下頭髮的模樣。

  「習慣了。」她自然的笑了笑,「就怕不小心嚇到人。」

  聽著甯靖說習慣了,卓晟軒心裡就有一種不是滋味的感受,她為什麼要習慣這種事?她明明沒有錯。

  不過是塊與生俱來的胎記,很多人都有,只是她不巧的長在臉上罷了。

  「晚餐吃了什麼?」他繫上安全帶,隨口問著。

  「晚餐……」甯靖頓了一頓,「吃……麵包。」

  「嗯。」卓晟軒睨了她一眼,「沒吃飯啊?」

  咦?甯靖立即面紅耳赤,心虛的別開眼,她不是說吃麵包了嗎?為什麼老闆會知道她根本沒吃?

  她有吃幾塊餅乾啦,那麼多東西要看,哪有多餘的時間吃飯。

  「去吃宵夜好了。」他這麼說著,發動了引擎。

  「咦?不必啦,我……」回家再煮泡麵就好啦,她可不想頂著這張臉到小吃攤去。

  「我要吃的,妳幹麼說不必。」他勾起一抹笑,「秘書要陪我。」

  儘管有些不羈,但是他的笑容還是讓甯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是。」她點了頭,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忽然怦怦怦,跳得好快好快。

  怪了,她是在緊張什麼?不就是吃個宵夜嗎?

  甯靖偷偷再瞥了卓晟軒一眼,糟!怎麼跳得更快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6:12:11

第三章

  將裝滿滷味的袋子打開,香氣猛地撲鼻,再將它們盛入盤中,每一樣看起來都令人食指大動。

  甯靖尋找著適當的杯子盛裝啤酒,總不好隨便拿個馬克杯給客人喝吧?

  偷偷的往外瞧,小餐桌邊有人正在忙碌著,她家真的有客人蒞臨耶……而且還是大老闆一枚。

  他說要吃宵夜,結果是他下車去買一些小吃,然後直接開回她家。

  甯靖覺得很窩心,因為他還是顧及了她的問題,她可沒大方到帶著這張臉去吃路邊攤。

  在外頭的卓晟軒趁機打量了這上班OL租的小套房,果然還是千金小姐出生,一個人住,卻租了一間十二坪的房子,兩廳一房一衛,難怪會入不敷出。

  不過住起來倒是挺舒適的,雖然地方不大,但是功能都很齊全,像這兒有張佈置得美輪美奐的餐桌,左前方的細窄空間就是廚房,餐廳廚房做了隔離,這點做得還不差。

  「拿不到嗎?」他來到廚房門口,見到甯靖正踮起腳尖,試著拿櫥櫃上頭的杯子。

  「呃,有點……」那是前任房客留下的,她根本沒用過,她尷尬的伸直手,卻怎麼也搆不到。

  卓晟軒輕笑著走過來,在她身後輕而易舉的一伸手,就拿下了那兩只玻璃啤酒杯。

  她有點緊張,因為廚房的空間超級狹長,卓晟軒幾乎差一吋就會貼上她。

  「謝謝……」她想從中攔截杯子,哪知抵著流理台的手卻咕嚕的一滑。「啊!」

  「喂……」

  連卓晟軒都措手不及,他右手持緊兩口杯子,左手飛快地攔腰抱住甯靖,結果她還是直接往後摔進他懷裡,兩個人連連踉蹌的撞上了後頭的冰箱。

  最慘的是卓晟軒,他的背撞上了冰箱的把手,根本痛得唉不出聲,懷中還有個連站都站不穩的女人,她的背貼著他的身子,卻還直直往下滑。

  這時他們就要慶幸廚房夠小,寬度容不得兩個人並排,只能容納兩個人並「貼」,而且甯靖的腳還剛好可以抵住流理台下方,兩個人才不會摔到地上。

  「對不起……」甯靖吃力的想找支撐點站起身,卻發現自己卡在牆與卓晟軒之間,動彈不得。

  「妳別動!」拜託,卓晟軒緊扣住她的腰,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正在上下磨蹭著他的身體啊?「我來就好,妳千萬不要再動了……」

  「喔,好。」她乖乖聽話,停止使勁掙扎的動作。

  卓晟軒由後把杯子交給她捧好,然後將騰出來的那只手往後頭的冰箱門把一探,輕鬆的撐起自己的身子,也把懷裡的女人一起拉了起來。

  甯靖一直起身子就趕緊扳住流理台,他的體溫不停地傳過來,她似乎都聽見他的心跳聲了。

  「痛死我了……」卓晟軒撫著背部哀叫著,站到廚房的門邊,望著也滿身是汗的甯靖。

  一對上他的眼,她立刻倉皇的別開,扭開水龍頭清洗杯子。

  廚房瀰漫著一股異樣的尷尬,卓晟軒很快地領會,識相的走出廚房,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意外,希望胎記小姐不要誤會太大。

  甯靖偷偷的撫上自己的臉頰,糟糕,為什麼燙燙的?她總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臉紅吧?

  她趕緊潑了幾把冷水,逼自己鎮靜下來,她從小到大接觸的男性的確不多,因為幾乎都唸女校,青少年時期對異性的憧憬也因為這張臉而化為烏有,與男生的應對她還是很生疏。

  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她才趕緊把倒好的滷味跟杯子拿出去。

  「剛剛真不好意思。」她略帶靦覥的道歉,「我笨手笨腳的。」

  「妳好像很常滑倒?」第一次見面時,她也在廁所裡滑了一跤。

  「呃,才沒有!」甯靖漲紅了臉,「我只是偶爾摔倒,只是剛好每一次都被你瞧見而已。」

  「哦……這麼巧啊!」卓晟軒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甯靖咬了咬唇,覺得自己說不過他,拉開椅子坐定位後,把筷子遞給了卓晟軒,再準備倒酒。

  「欸欸,這種事我來就好。」他立刻要她坐好,親自為她倒了杯啤酒。

  將金黃色的麥香啤酒遞給她後,卓晟軒舉杯向她。

  「咦?」她睜大眼,「要慶祝什麼?」

  「慶祝什麼都可以,喝酒嘛!」什麼都要有個理由那多無趣?他再把杯子迎向她。

  甯靖笑著跟他乾杯,用這麼大的啤酒杯喝酒倒是頭一次。

  事實上她只喝過一口啤酒,那是高中時偷喝的,爸媽從不喝啤酒,家裡的酒害裡也沒這種東西,她通常都是喝紅酒、白酒或冰酒的。

  看見這麼一大杯冒著白色泡沫的金黃啤酒,甯靖顯得很興奮,一次灌了一大口。

  「喂,喝慢一點,妳這樣會醉的!」卓晟軒趕忙制止她,她很渴嗎?

  「好香喔!」她綻開天真的笑靨,一臉滿足的模樣,「超好喝的!」

  好喝到她把眼睛閉起來,嘴邊沾了一圈白色的啤酒沫,洋溢著一股可愛氣息。

  卓晟軒溫和的雙眸擬視著她,她的眉宇之間掩不去故有的天真爛漫,她沒有富家千金的嬌縱氣息,也沒有像游薇那種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幹練,她就像個初出社會的高中生。

  什麼惡質低下或是自私的氣息都沒有沾染,明明像在溫室裡綻放的花朵,卻又沒有那麼脆弱禁不起風吹雨打。

  「謝謝你。」甯靖又喝了一口,才捨不得的把杯子放下。

  「謝我什麼?」他怎麼一直在被道謝。

  「謝謝你的宵夜跟體貼。」甯靖拿起筷子,笑容掩不去,「我在車上時真的一直在想如果去餐廳吃飯得要求包廂,如果是去路邊攤的話我該怎麼辦……」

  結果他真的有想到她,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特助。

  「小事。」卓晟軒輕描淡寫的帶過。

  「對我來說是大事。」她挑了挑眉,夾起一片炸得金黃酥脆的甜不辣。

  一口咬下,她露出幸福洋溢的神情。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卓晟軒瞪著她指定要買的炸甜不辣瞧著,怎麼她看起來比吃到魚子醬還要興奮的模樣?這只是甜不辣而已。

  「吃啊,這家炸甜不辣超級好吃,保證你吃了會覺得上天堂!」

  「我不吃甜不辣。」他搖了搖頭,挑了滷味品嚐。

  甯靖聞言,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瞠目結舌的瞪著他,「不會吧,哪有人不吃甜不辣的!」

  「幹麼那麼誇張?」

  「真的很好吃!」她忙不迭的夾了一塊,往他嘴邊送,「保證跟你吃過的不一樣。」

  「甜不辣又甜口感又爛爛的,我不喜歡。」他皺眉地直往後退。

  「那是你沒吃過真正好吃的。」她湊近了些,「你相信我,這真的很好吃!」

  又是一句相信。

  卓晟軒每每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這樣的人反而會這麼輕易的要別人相信她?對她而言,所謂的信任應該才是件遙不可及的事吧?

  望進她堅持的眼神,卓晟軒閉上眼睛,張開了嘴巴。

  感受著食物送進嘴裡,他硬忍著嚼了兩口……咦?他忽然亮起雙眼,還真的很好吃吶~不僅酥脆,而且口感非常的有嚼勁,跟他吃過的完全不同。

  「日本魚漿,限量酥炸!」甯靖瞧出他喜歡,開心的笑了起來。

  「真的很意外。」他越嚼越香,果然非常可口。

  「就說要相信我嘛!」她得意揚揚的笑了起來,小腦袋還左右搖擺咧。

  卓晟軒配了口啤酒,再吃了幾口甜不辣,越嚼,他的雙眼就越離不開甯靖;他現在坐在她的右手邊,只瞧見黑壓壓的臉龐,若是平常人只要瞧見這半邊臉,只怕都已逃之夭夭,怎麼會有人跟她談到什麼信任。

  「妳相信人嗎?」他突然冒出一個問題。

  「咦?」甯靖頓了幾秒,揚起笑容,「我相信很多事。」

  「為什麼?我以為依妳的成長歷程,應該受過很多委屈才對。」

  「喔,說的也是……」甯靖點了點頭,「你的委屈是指什麼?像被同學惡整?作弄,或是有人假裝跟妳做好朋友,卻當眾羞辱妳,還是被關在掃具間一整天……這些都算的話,那還真不少呢!」

  卓晟軒吃驚的望著她,雖然她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已經可以想像甯靖的童年過得不是很順利了。

  「不過也是有好人啊!我小學二年級後就轉到普通小學去了,在那裡過得反而比較快樂,當然也是有被欺負,可是我靠著自己的力量,還是捱過去了。」她臉上沒有浮現一絲不悅,反而散發著強烈的自信。

  「可以跟我說說小學生有什麼力量嗎?」他打趣的問著。

  甯靖微蹙起眉頭、噘起嘴,用一種半責備的方式瞪著他瞧,「小學生的力量堅不可摧啊,老闆!」

  「哇,堅不可摧……」她是想當變形金剛嗎?

  「無論如何都不低頭,無論如何絕對不服輸,他們整我我就忍,忍無可忍就反擊,我絕對不會向任何人示弱!」甯靖邊說邊灌著啤酒,真是舒暢!「久了他們也就覺得整我沒意思了,我也跟大家當朋友……就算有人再指著我喊怪胎,我也不那麼介意了。」

  她的臉頰因喝了啤酒而微紅,朝著他揚起一抹自信泰然的笑容。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瞬間的心情,有著黑白郎君臉龐的女人,卻讓他打從心底覺得美麗。

  甯靖散發著一般光輝,堅韌不退的光芒,就像她現在做的事一樣,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卯足了勁逼自己要勝任一樣。

  她跟游薇不同,游薇那是強悍,已經是東廠等級的,誰敢犯她?可是甯靖依然是柔軟的女人,她還有張必須遮掩的臉,對外看起來是別人很怕她的模樣,實際上她才擔心別人傷害她。

  可是她不怕受傷,即使被惡整過,還是選擇信任。擁有那張驚人的胎記,還可以這樣樂觀的過人生嗎?

  真驚人,正常人如他,卻兩樣都做不到。

  「那個什麼……假裝是妳好朋友,卻當眾羞辱妳的那個,後來有和好嗎?」他似乎在尋找一個點,說服自己甯靖並非那麼的樂觀。

  話語才落,甯靖蒼白的臉色就告訴了他答案。

  那是個地雷,他踩上去了。

  甯靖用力深呼吸,有點刻意的拚命夾菜吃,又跟著灌酒,他的問題勾起了她童年最不愉快的回憶,她回憶著,連手都跟著顫抖。

  突然,溫熱的大手裹住了她的柔荑。

  這讓甯靖顫了一下身子,瞪著自己的手瞧。

  「對不起。」卓晟軒誠懇的望進她的眼睛,「我不是故意要提起妳的傷心事。」

  她迅速的眨動雙眼,帶著一點恐懼、又一點緊張,還有大量的心痛。「不,我的確也該面對,都快二十年的事了,怎麼還這麼介意!」一定是因為畢業那年慶生會的關係,勾起不好的回憶。

  卓晟軒倒是訝異,快二十年?這麼久啊?

  「那是我小學一年級的事,我那時唸的是貴族學校……身邊的朋友全是名門望族的小孩,對方是另一個財團的獨生女,人長得好美好美,像是天生的公主。」她沒忘記過那張嬌豔的臉龐,跟她真是天壤之別,現在更是迷人。

  妳也是。卓晟軒差點衝口而出,但是他壓抑下這莫名其妙的衝動,說出這種話,只怕甯靖會誤以為是皮話。

  「她辦了一個童話生日派對,每一個人都扮成童話故事裡的角色,那時的我還太小,在不知道自己不適合辦什麼公主、仙女的時候,就扮成了灰姑娘。」說到這兒,甯靖露出一抹自嘲的神情,「或許我潛意識裡希望有一天,有人能跟神仙教母一樣,出現幫我把這醜惡的胎記去除,讓我化身成真正美麗的公主吧?」

  卓晟軒發現他非常不喜歡甯靖拿自己的胎記開玩笑,對於她的每一句自嘲都感到不舒服。

  「結果在派對上真的出現惡姊姊?」他故作輕鬆的應答著。

  「哪有這麼剛好的事。」甯靖失聲而笑,「我啊,最後被關在籠子裡,成為公主自異國買來的獨特寵物,高高興興的出門,卻落得一身狼狽回家!」

  唉,她還記得自己哭得多慘,在家裡幻想她跟其他人打成一片的爸媽,見到女兒哭著回來,簡直就要抓狂。

  卓晟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怎麼會有這麼惡質的……不!那些名媛千金們他又不是不認識,那種養尊處優的個性,嬌縱而不懂得體諒人心,加上年紀小,越天真的孩子越殘忍。

  「妳父母親沒有去找他們理論嗎?」他跟著忿忿不平。

  「沒有用的,大家會說孩子玩在一起,可能只是開玩笑,但是我媽心底知道,我是被侮辱了。」甯靖回想起來,也覺得爸媽真辛苦,「所以隔天我就轉學了,再也沒有跟那些人有交集。」

  「原來如此。」卓晟軒微微點著頭,「難怪我在有錢人家的私人Party中沒有看過妳。」

  「我?我怎麼……」話到這兒,梗在喉頭,甯靖露出一臉驚色,「什麼叫有錢人,我只是……」

  「我像那種笨到不知道妳是誰的人嗎?」卓晟軒露出一種叫她安心的笑臉,「放心,只是職場上的調查,妳不必那麼緊張,我也不是會到處去張揚的人。」

  甯靖臉色益加慘白,她怎麼沒料到卓晟軒會調查她……更別說她的姓氏特殊,跟企業財團關係密切的他不會不知道。

  她頹然的放下筷子,生怕隨時會身份曝光,然後……

  「甯小姐,妳現在腦子裡在亂想的都不會成真!」卓晟軒睨了她一眼,拿了啤酒就飲,「我不是碎嘴的人,妳的身份我也不感興趣。」

  甯靖眨了眨眼,還是很懷疑的望著他。

  「喂,妳的眼神非常不禮貌喔。」他無奈的湊近了她,怎麼露出一臉隨時會被傷害的表情呢?「好歹妳要相信我吧?」

  話出口,來不及收回了!

  卓晟軒說了這輩子第一句要別人信任他的承諾!

  在商場上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要別人對他深信不疑,也從不會許下與「信任」相關的諾言……

  「好。」甯靖卻在他面前綻開放鬆的笑顏,「我信!拜託不要開除我喔!」

  他尚未從自己製造的震驚中回神,只是喃喃的道:「不會……」

  唉,太好了!甯靖這麼想著,愉悅的捧起啤酒杯繼續大口大口的喝,想不到啤酒配上炸物真是完美搭配,可口美味極了。

  望著甯靖輕鬆愉悅的神情,她微瞇的雙眼裡帶著點迷濛,陶醉般的拚命猛灌啤酒,卓晟軒猜得出來她很少喝這種「飲料」,卻也壞心的不打算阻止她。

  因為他對甯靖這個人,有太多太多的好奇。

  「我可以問嗎?」他自然的聊起天來,用手比畫了右臉頰,「既然妳是甯家的獨生千金,小小的整容手術應該不是問題吧?」

  「呵……是啊,我爸媽也是這麼想。」甯靖噗哧一聲笑出來,「要是這麼容易,我幹麼把自己包起來呢?」

  她邊說,邊下意識摀上自己的右臉頰,偷偷瞥了卓晟軒一眼。

  然後她赫然發現,她竟然讓老闆坐在她的右手邊!

  「啊!」她一驚,整個人跳了起來。

  「什麼?」卓晟軒也跟著被嚇到,緊張兮兮的望著她。

  「對、對不起!」她飛快地遮掩住自己的右臉頰,「我忘記了,應該讓您坐左邊的……」

  在任何一個場合,她一向都是坐在最右邊,絕不讓任何人坐在她的右邊,望著這黑色的嚇人臉龐。

  卓晟軒當然知道,他只是刻意不作聲。

  坐在這裡的確只能瞧見一張黑色的臉,但那又怎樣?他不否認胎記的顏色讓肌膚不像肌膚,可是她還是會笑、會尷尬、會靦覥,一樣能散發出堅毅的光輝。

  看久了,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坐下。」他不以為意,用帶著命令的口吻說著,「不要為一點小事大驚小怪。」

  「可是……」甯靖抽了口氣,這樣他怎麼吃得下東西?

  「坐下,妳還沒跟我說完胎記的事。」卓晟軒從容自若的繼續吃宵夜,就跟面對個正常人一樣。

  甯靖是個正常人,無庸置疑。

  可是她自己不這麼想,她戰戰兢兢的坐回位子,一心一意想辦法遮掩自己的臉頰。

  「妳再顧那張臉,就換我不高興了。」卓晟軒把話挑明了說,「我都不在意,妳介意些什麼?」

  「我怕……」

  「我不是妳認為的那些人。」他不耐煩的說著,眉頭都蹙緊了。

  溫暖忽地流過甯靖的心頭,他不是她想像的哪種人?傷害她的人?還是逼她傷害自己的人?她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頭一次有人坐在她右手邊,卻彷彿看不見醜惡的胎記。

  「我動過五次手術、漂白、植皮,每一次都很痛苦,臀部的皮膚也因為移植被切得亂七八糟,但是……每一次手術後不到七天,胎記又會長出來。」她靜下心,繼續道出她的秘密,「到了第六次,我就不想再動刀了,因為我已經知道那是不可能治癒的了。」

  「真的嗎?有沒有求助更高明的醫生?」卓晟軒覺得這有點匪夷所思。

  甯靖搖了搖頭,表情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老闆,你相信詛咒嗎?」

  「嗄?」

  「傳說我的祖先做了很要不得的事,讓有人詛咒他的第八代子孫會有張可怕的臉,一輩子不會有人疼愛。」甯靖暗暗嘆了口氣,「我呢,就剛好是第八代的第一個子孫。」

  卓晟軒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現在她是在說床邊故事嗎?

  「我也不信什麼詛咒,但是連醫生都無法說明為什麼胎記會一再的吞噬掉新植上的皮膚?為什麼永遠無法漂白?」她聳了聳肩,「而且我剛好是第八代的長女,二十四年來,我還真的沒有男朋友。」

  「呃……」卓晟軒發現話題跳Tone跳得太快,「有沒有什麼破解法?詛咒都是這樣的啊,一定有英勇的武士,披荊斬棘的去拯救公主。」

  「哈哈哈哈哈,這個好笑!」甯靖大笑起來,「我這樣子怎麼會是公主,不過武士一定要很英勇,因為得要有娶我的膽子!」

  娶她?卓晟軒愕然的看著笑個不停的甯靖,他一點都不覺得這件事好笑!

  她結婚就是破除詛咒的方法?也是,因為真的很少有男人能接受那個樣貌,別說交往了,連追求都不可能。

  「那個勇士的手臂上必須有個跟我一樣的黑色蝶形胎記!」甯靖指了指手臂內側,「所以我得找一個手臂有胎記,還得願意娶我的人……哎呀。」她咕嚕咕嚕的灌下最後一口啤酒,「我這輩子是不指望破除這個鬼詛咒了。」

  卓晟軒半信半疑,到底是甯靖在跟他胡謅,還是喝多了在對他講故事呢?可是整型不成功應該是事實,否則甯家不可能讓胎記留在她臉上。

  「我啊,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我一樣是個好好的人。」她眼神有點迷濛了,「我可以工作、可以獨立,看……我還可以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

  「這我贊同。」他邊說,邊把她手上新開的啤酒拿走,「妳不該再喝了。」

  「為什麼?」她皺起濃眉,「那好好喝,我還要再喝!」

  「吃薯條啊,甜不辣快軟掉了!」哪有人酒喝得這麼快又這麼急的,卓晟軒把啤酒拿到桌子對面去。

  甯靖用一種忿忿不平的眼神看著那瓶冰涼的啤酒,她頭好暈喔,可是胸口有股怒火在燃燒。

  「我不要!我要喝啤酒!」她忽然一拍桌子站起,「為什麼連你都要管我做什麼!」

  什麼?卓晟軒愣住了,瞧著她彎身越過桌子,把啤酒給搶回來。

  「我想喝就是想喝,不需要人家管!我已經是大人了,我可以做的事很多,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她立刻倒滿一大杯,「你們休想一輩子把我關在家裡,讓我老死在那個金子打造的籠子裡!」

  她用力的把酒瓶往桌上一放,捧著大啤酒杯,大口的灌入喉中。

  卓晟軒沒再阻止,他想甯靖是喝茫了,空腹灌下一杯五百 C.C.的啤酒,除非她酒量超好,否則要清醒很難。

  雖然她嬌氣不重,但好歹出身富貴,紅酒平常會沾,多少訓練出點酒量,只是紅酒跟啤酒絕對不一樣,不過醉酒一樣挺可怕的,瞧她如此義憤填膺,只怕錯把他當做甯家人了吧?

  「我可以的!不要那樣看我!」她忽然停下灌酒,兩眼失焦的指著他……旁邊的空位,「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一定可以獨自生活的!」

  「可以可以。」他看在眼裡,她真是個咬著牙也不認輸的女孩。

  「這張臉我要帶一輩子,但我絕不依賴你們!」她義正辭嚴的嚷著,不知道在對誰演講。

  下一秒,她雙腳一軟,差點往桌面倒去。

  卓晟軒趕緊站起來抱住她,她全身變得很重,無力的癱軟在他懷裡,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我還不能下班……我要先把報表看懂!游薇,妳先走好了,我等一下就走喔!」現在不知道演到哪齣了。

  「好,我先走先走。」卓晟軒左顧右盼,看見了房間的位置,一把打橫抱起她。

  「對不起,嚇到你了喔,我天生就長這樣啊,我也不願意啊……」她雙手亂揮舞,嚴重影響卓晟軒的重心,「不過這也沒辦法,臉又不能代表一個人,對吧!」

  「對對對!」卓晟軒抱著她進入她的房間,乾淨整齊,不少蕾絲元素,是間充滿浪漫風格的小套房。

  他輕柔地將甯靖放上床,沒看過一杯半啤酒就陣亡的人。

  她雙手掩著臉,還在碎碎唸著,卓晟軒為她蓋上被子,慢慢地她趨於平靜,不再扭動身子。

  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腕,想將手放進被子裡,但是當她纖細的雙手離開臉龐時,卓晟軒卻意外地發現晶瑩剔透的淚水。

  或許她以為自己能面對這樣天生的刻印,但是世人的眼光卻不容許她泰然接受。

  甯靖的心底深處,還是有著不甘願吧?

  但就衝著這股不甘,她才能這麼的堅強、如此的執著,要背著先天的刻印活得比誰都燦爛!

  「赫。」甯靖忽然坐起身來,「我得打電話預約明天中午的餐宴!」

  「妳打過了。」卓晟軒帶著笑,將她往床上輕放,她也喃喃的繼續講電話,翻了個身後,聲音就沒了。

  他擬視著甯靖沉睡的臉龐,他真的覺得這張臉一點都不嚇人,反而越看越覺得比誰都耀眼。

  一直到確定甯靖呼吸平穩之後,他為她拭去了淚水,忘我的撫上她的臉頰。

  「妳真的很努力。」他眼底盈滿笑意,「相信妳這件事,初步看來是個不錯的投資!」

  他起身離去,將末吃完的食物整理好,放進冰箱中,並洗好杯盤碗筷,才離開甯靖家裡。

  睡夢中的她夢見自己躺在柔軟的白雲上頭,輕飄飄的,還有雙如太陽般的和煦雙手,似乎輕撫著她的臉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6:12:51

第四章

  車子一停妥,甯靖便迅速的下車,拿過掛在椅子後頭的西裝,急急忙忙的奔向電梯。

  刷卡進入,她趁空翻著手裡的行事曆,確認今天下午的行程。

  「小甯,等妳很久了。」才出電梯,業助早在門口卡位,「這是等會兒要用的報表跟資料!」

  「這是剛接到的電話留言。」另一個人直接把便利貼往她本子上黏。

  「好。」甯靖將東西給抱穩,「老闆呢?」

  「在辦公室等!」業助邊走邊回頭說著,「李蓮英在不耐煩嘍!」

  「你有本事在她面前說!」甯靖失聲而笑,這群嘴賤的人喔。

  她疾步走向十九樓,游薇已經整裝待發,一瞧見她簡直是衝過來的!

  「洗衣店的問題!」她趕緊先開口,「他們差點把老闆的這套西裝用丟,足足找了半個小時。」

  「嘖,立刻換一家!」游薇皺了眉,卻先接過她手上的資料,「為什麼業助把資料扔給妳,他不會拿上來嗎?」

  「這裡有氣功擋著他,他怕上來會碎屍萬段!」甯靖挑了挑眉,煞有其事的說著。

  「好樣的,知道自己遲交才不敢上來吧!」游薇抱著資料殺回位子上,「快把衣服拿給老闆,我們五分鐘後出發。」

  甯靖領命,即刻往卓晟軒的辦公室衝。

  半個小時後有個下午茶點會議,設在一個隱密性極高的俱樂部裡,對方是對岸的集團大老,經過多人仲介,卓晟軒終於與他搭上線,準備在大陸開拓電信業的版圖。

  手機、網路乃至於辦公大樓甚或百貨公司所有的監視器材,只要拿下一個省份,就是驚人的營業額了!

  甯靖事先做過詳盡的調查,對方是個非常傳統的人,談生意一定要相當正式,要求專業得體的西裝不在話下,最特別的是他認為淺灰色直紋西裝才是正統。

  由於會議是臨時敲定的,甯靖趕緊挖出這套西裝送洗燙平,時間緊迫到剛剛才拿回來。

  「五分鐘後出發。」她俐落的拿下塑膠袋,拿起整件西裝。

  卓晟軒自然的張開雙手,任她為他著裝。

  「無論如何要讓對方先用餐,他不喜歡任何不吉祥的象徵物或是黑色的物品,千萬都不要帶著。」甯靖邊為他拉整西裝,一邊交代,「還有你的手機等會兒拿出來,我幫你換個手機吊飾。」

  「連吊飾都……」

  「你要不要談成這筆生意啊?」她來到他面前,皺著眉白了他一眼,「領帶呢?」

  他兩手一攤,辦公室裡的衣服可不是他管的啊,現在連家裡的衣物也快不是他管的了!

  自從甯靖接手一切生活雜務後,她簡直就包辦了他家跟辦公室所有的事情。

  衣食住行全部都在她「監控」之下,公事方面也已得心應手,她現在跟游薇簡直是二分天下,各司其職,卻都做得完美俐落。

  只見甯靖飛快地到櫃子的最下層打開最後一個抽屜,上頭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領帶,她挑了一條紅棕相間的,再趕回卓晟軒面前。

  「我把晚上的行程全部空下來了,以防要陪貴客去用餐或是觀光。」她細心的為他繫上領帶,「不過明天一早要飛香港,可不要喝酒睡過頭喔!」

  「我睡過頭會被妳用殘忍的方式叫起來。」卓晟軒一臉可憐兮兮的搖頭。

  那是一年半前一個激情的夜晚,他帶了一個火辣的美女回家翻雲覆雨,的確喝得也太多了些,隔天一早八點鐘的專機飛往澳門,結果他完全睡死,手機電話都沒有接。

  甯靖驚覺不對,立刻前往他家,先把跟八爪章魚一樣趴在他身上睡的美女叫醒送客,再回到房裡叫醒他……但是叫不醒,他睡得跟頭豬似的。

  眼看著時間緊急,甯靖只好從冷凍庫拿了一整盒冰塊,往他的衣服裡倒。

  他是醒了,驚恐萬分、歇斯底里的邊狂叫邊從床上跳起來,事後唸了快一個月,嚷著要去看心理醫生。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甯靖使勁一拉領帶,卓晟軒立刻倒抽一口氣。

  「妳想謀殺老闆嗎?」他一臉無辜。

  「不小心的。」她勾起刻意的笑容,放鬆了領帶。

  卓晟軒望著為他整理衣著的女人,真難想像她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會的甯靖。

  兩年的時光,她已經是正式秘書,再也不是什麼特助,游薇也對她讚不絕口,直說真的幫她分擔掉許多的工作量……前提是天網科技公司的版圖沒有再一直擴張。

  甯靖用行動與決心證明了自己,她在公司裡可以自由的談笑,可以自在的以真面目示人,他知道她有多愛這份工作,有多喜歡這專屬於她的自由園地。

  「不跟我去?」這麼重要的會議,明明甯靖付出了許多。

  「別說我這張臉會嚇死一票人,光是黑色就可以讓生意泡湯了!」甯靖輕柔的為他扣好釦子,「好了,你快出發,再一分鐘李蓮英就要……」

  「老闆!」餘音未落,游薇在外頭猛敲玻璃門。

  「好了~」他無奈的笑著。

  甯靖替他打開門,一群人已經在外頭候著老闆。

  「電話保持暢通,萬一晚上不必陪客人,出來慶功!」卓晟軒邊往樓下走,一邊跟甯靖交代。

  「都還沒簽約咧,慶功!」游薇扯扯嘴角,回頭潑冷水。

  「不管有沒有簽成,都要慶功。」卓晟軒可不以為然,「你們這陣子都太辛苦了!」

  「會成的。」甯靖自信滿滿的送他們到電梯邊,「都努力這麼久了,一定要成功!」

  她按住電梯,讓卓晟軒率先進入,游薇對她比了一個大拇指,其他特助們也一臉緊張的魚貫而入。

  「妳說會成,那就會成!」卓晟軒凝視著甯靖,她一向都是這樣正面,他也被感染到了。

  電梯門緩緩關上,甯靖到最後都還望著卓晟軒,掛著淺淺的笑容。

  其實除了真的很熟以及業務往來密切的客戶外,很少人看過他的第二個秘書,甯靖也都婉拒出席餐宴,因為她知道這張臉會使應酬餐會氣氛不佳,也影響客戶食慾。

  秘書有游薇出面就可以了,她聰穎俐落,雖稱不上美女,但也能算是小帥哥一枚,至少賞心悅目。

  而且卓晟軒對親近的下屬算很好了,尤其每一次若是開慶功宴,絕對都會顧及她,找個隱密處狂歡,甚至還會送她許多貴重物品。

  對甯靖而言,那像是一種補償,似乎在說合作案的成功明明她有功,卻不能現身,讓他覺得相當的惋惜。

  可是他不知道,她並不奢求出席什麼,也不會希望現身,她要的只是繼續待在公司工作……待在他身邊工作。

  這個可以讓她以真面目示人的園地,有個待她好得超過上司對下屬的老闆,有個會無視於她的胎記而對她溫柔的男人。

  在他身邊兩年,俊朗的他總是不乏美女環繞,而她專門為他處理感情糾紛,她知道他沒有對任何一個人真心,都只是在享受一夜之歡,或是熱戀中的美好感受而已。

  最久的戀情沒有超過三個月,因為熱戀期過了,他就嫌沒意思了。

  這時她就會很慶幸他這樣的個性,他可以送上高級珠寶給美人們,卻不許諾真心,這就代表,他至少不會跟哪個女人永遠廝守。這

  樣她會比較舒坦些。

  她愛著這個男人,卻永遠不能說。

  她是個不能奢求愛情的女人,只要帶著這張臉,就不能有非份之想!

  只要他對她好就行了,就算是朋友、就算是上司對待下屬、就算他其實對誰都這麼好,那都無所謂。

  重要的是她的感覺,陪在卓晟軒身邊,為他打理生活瑣事,他願意對她笑、他願意顧及她,這些就已經足夠。

  一回身,見到公司同事早已自動呈現放鬆狀態。

  「幹什麼?工作啊!」甯靖大喝一聲,「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閒晃!」

  「厚,小甯,妳這樣下去遲早會變成李蓮英第二啦!」同事們連聲哀號。

  「才不會咧!」甯靖眉一挑,「我要當滅絕師太!」

  「嗄?」男同事們露出一臉驚恐的樣子,老闆是去哪裡找到這樣的秘書?一個比一個還恐怖。

  甯靖宜直走向女廁,因為她注意到新來的兩個女生,不在位子上的時間非常多!

  他們絕對不是沒有人性的公司,上廁所是天經地義,但若一天到晚都窩在廁所裡的話,她願意提供公司醫療福利讓她們去看醫生。

  才靠近女廁門口,有個正巧走出來的女同事被她嚇了一跳,甯靖趕緊比了一個噓,低聲問新來的妹妹是不是又在裡頭。

  女同事撇了撇嘴,拿手當粉撲,在臉上撲呀撲的,擺出一臉不屑的模樣。

  這兩個女人每天穿得火辣到公司來也就算了,賞心悅目嘛,但是工作扔著不做,都躲在廁所討論流行美妝、聊明星八卦,再不然就是討論要怎麼樣讓老闆注意到她們,實在是……

  甯靖點頭表示知道,拍拍她說辛苦了,然後往女廁門口一站。

  「快中午了耶!妳中午想吃什麼?」

  「不知道,每天吃附近的都吃膩了!欸,我看老闆有時候都叫那個鬼女去買好高級的便當,看起來好好吃!」

  鬼女?哇,甯靖倒是挺讚賞的,這是新綽號嗎?

  「李蓮英、鬼女還有那兩個特助每天都可以跟老闆一起吃飯,聽說他們晚上還常一起去喝酒吃大餐,怎麼那麼好!」

  「李蓮英就算啦,至少還長得像人,妳不覺得鬼女很可怕嗎?有一次她走下來,我只看見她的右臉,嚇死人了……如果半夜看見一定以為見鬼了!」

  「別說了,要不然我們幹麼都要出去吃?買回來吃多舒服,就是怕吃不下又倒胃口好嗎?」

  「欸,差十分鐘,該出去了,不然等一下那個巨蟹女又要嘰嘰歪歪。」她們指的是她們的組長。

  「再等一下,我補一下睫毛膏。」

  唉,甯靖聽著裡頭收拾瓶罐的聲音,這已經是這半年來找進來的第三批新人了,這群年輕人怎麼回事?跟她也才差不到五歲,為什麼每一個都好高騖遠,正事不好好做,偷懶打屁卻樣樣都會呢?

  猛然推開門,正在畫睫毛膏的女生很不給面子的直接尖叫。

  「這麼有空啊?在這裡補妝?」她微微一笑。

  「沒有啊,剛上完廁所,順便補一下。」鬈髮正妹趕緊把睫毛膏給收起來。

  「是嗎?我十分鐘前回來時就沒看見妳們在位子上了。」甯靖直截了當的說:「工作太少嗎?怎麼妳們這麼清閒?」

  聽出甯靖的來意是找碴,兩個年輕正妹也不怎麼想和顏悅色了。她們同時扯了嘴角,擺出一副不屑的模樣。

  「我們行啦,反正工作做得完,又沒拜託妳做,妳管太多了吧?」圓臉正妹正眼都沒瞧甯靖,好像怕對上雙眼會嚇死似的。「只不過是個秘書,哼。」

  「還是個怪胎咧!」鬈髮正妹很認真的望著甯靖,「我覺得妳很自私耶,甯秘書,妳這張臉幹麼還出來工作啊,都不怕嚇到人,或是讓人家看了不舒服嗎?」

  「對啊,我看了都覺得很噁心耶!」圓臉妹還打了個哆嗦,「我要是妳,一定躲在家裡,怕出來危害大家的眼睛。」

  「是嗎?讓妳們不舒服的話我也沒辦法,但是我需要吃飯、要繳房租,跟妳們兩位閒人不太一樣。」甯靖絲毫不以為忤,「我看得出來妳們拿工作在當消遣,我們不需要這樣的人,東西收收,妳們即刻就可以走了。」

  兩個辣妹一怔,萬萬沒有想到秘書可以開除她們。

  「喂!鬼女,妳說什麼啊!妳哪有資格開除我們!」

  「醜八怪,妳是見不得比妳漂亮的女生吧?」

  甯靖覺得有點無力,她要是見不得其他美麗的女生,那刺瞎自己的雙眼還比開除她們來得乾脆。

  不過話說回來,她好像真的沒有權利開除她們厚?原則上卓晟軒是不會懷疑她的決定,但她跟游薇位階不同,還是應該按照流程來。

  「好啊,那等老闆回來我再呈報。」她根本沒有理會她們的冷嘲熱諷,「但是在這之前,今天工作沒做完不准下班。」

  「妳管不著!」鬈髮正妹睥睨著她,「妳不要以為妳在老闆面前吃得多開,人家連談重要生意都不敢帶妳出去咧,怪胎!」

  甯靖搖頭嘆氣,下次她應該要自薦參加面試才對。

  她還親自為兩位正妹拉開門,拜託她們趕快出去,免得別人以為她們在裡頭上演峨嵋派大戰蜘蛛精咧。
  
  兩個正妹高昂起下巴,直直往外走去,但是卻在門口卡住了。

  又幹什麼?在想新名詞幫她取綽號嗎?

  「董、董事長……」囁嚅的聲音隱約傳來。

  什麼?甯靖蹙著眉旋身往外瞧,還真的在外頭見到卓晟軒的身影。

  「老闆?」她忙不迭的略過正妹頭頂,「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來不及了嗎?」

  卓晟軒沒有看她。

  他正瞪著兩個年輕正妹,那雙冰冷的眸子叫人膽寒,眼底卻又竄燒著火燄。

  剛剛一字一句,他在外頭全部聽得一清二楚。

  甯靖為他換下手機吊飾後,他擱在桌上忘記帶,所以再踅回來拿,只是才出電梯就看見廁所區域圍了一大票人,似乎那兒正在上映最新的電影似的。

  他湊過去,員工立成鳥獸散,接著他聽見女廁裡傳來甯靖的聲音。

  「蘇菲。」卓晟軒喊著正妹主管的名字。

  「是……」蘇菲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

  「妳連兩個下屬都管不了,妳覺得妳還能做什麼?」他看都沒看蘇菲一眼,「降職,調到比利的下面去!」

  蘇菲花容失色,她竟然被降職到她的後進下面?

  「妳們兩個東西收收就可以走了。」卓晟軒忽然揚起一抹笑,「不過我會盡全力的動用我所有人脈,制止妳們找到工作。」

  「老闆!」甯靖驚呼出聲,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在安排什麼人事啊!

  「我手機放在桌上,去幫我拿來。」卓晟軒瞥了她一眼,「皮包帶著,我們一起去。」

  甯靖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立刻被他凝重的眼神止住。

  她知道氣氛不對,老闆正在盛怒之中,現在他說什麼最好都聽話,不然下一個走的說不定就是她。

  甯靖深吸了一口氣,匆匆瞥了臉色蒼白的兩個小女生一眼,唉,就算她們運氣太背吧。

  等到她東西備妥走下來時,辦公室裡的氣氛依然很糟,簡直降到冰點,那兩個女生坐在位子上邊哭邊收拾東西,她永遠搞不懂為什麼這種人都有辦法擠得出淚水?

  最該哭的人是她吧?怪胎加鬼女,她們只差沒有說她應該自我了斷呢。

  「走吧!」卓晟軒站在電梯前,對她伸出手。

  「去哪?」她不明所以的問,眼下不是有個超級重要的會議嗎?

  她疑惑的走近,手突然被緊緊握住,他的力道之大,讓她嚇了一跳!

  她根本是被拽進電梯裡的,甯靖緊張的深呼吸,卓晟軒按著關門鈕,仍舊緊握著她的手不發一語。

  手好痛!她擰著眉悄悄的望著自己被裹住的小手,老闆怎麼那麼生氣?難道樓下發生什麼事情嗎?

  電梯直抵地下停車場,電梯門才開,游薇就氣急敗壞的張大嘴巴要說些什麼,甯靖立刻揮動右手食指,氣氛不對,大家安份點!

  游薇果然敏銳,立刻收了音,狐疑的望著筆直住他們這兒來的老闆,果然是盛怒難犯的狀態。

  「游薇你們自己開一台,甯靖跟我坐。」他拉開車門,司機立刻坐進駕駛座裡。

  「是。」游薇連一個疑問都不敢提,只是拚命的看向甯靖,希望獲得一點訊息。

  可是甯靖連一點訊息都來不及給,就被卓晟軒往車子裡扔。

  看著老闆的車子迅速發動,游薇趕緊令特助開車,以免等會兒被甩在後面,現在是紅色警戒,雖然老闆平常跟大家稱兄道弟,但這時候稍稍不小心就準備回家吃自己!

  「搞什麼?老間要帶甯靖去嗎?」特助們一個比一個緊張,「而且我們已經遲了!」

  「你們自己去問老闆!」游薇篤定樓上一定發生了事情,「我打電話回去問,閉嘴別吵。」

  另一台銀色座車裡,甯靖跟卓晟軒坐在寬敞的後座,老實說……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手機。」她將換好手機吊飾的手機遞給他,她把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換下,換上一個八卦。

  「那兩個女生之前就那樣說過妳嗎?」他沒接過,反而是轉過頭來問她。

  「呃……沒有公開說過。」她只能這樣回答,這真的是第一次對衝!

  「之前有人這樣說過妳嗎?」他簡直是在拷問。

  「有。」說謊是不明智的,要是老闆想求證,在樓下問一遭就行了。「但是那沒什麼,我……」

  「什麼叫沒什麼!那是很嚴重的事!」卓晟軒忽然暴怒的說,「在我的眼皮底下、說我的秘書是鬼女?怪胎!」

  甯靖被他的怒氣嚇到了,圓睜著雙眼,一顆心差點沒被嚇飛。

  「那個……我沒往心裡去的。」她試著安撫他的情緒,「你不必為這種事動怒,這些話我聽習慣了,我……」

  「我不許妳再說習慣!」卓晟軒倏地握住她抬起的柔荑,「這種事根本不該習慣!」

  可是……這是事實啊!她不會因為在公司裡的安逸就忘記世人對她的眼光。

  「我都沒說過妳,她們那兩個人竟然敢造次?」他怒不可遏的勾起她的下巴,「妳哪裡是怪胎?明明這麼漂亮,竟然叫妳鬼女?」

  「哇……」這下換甯靖嚇到了,「老闆,稱讚要適可而止,你太誇張了,我會當成反諷喔!」

  她跟漂亮是哪裡扯得上邊?

  「誰在反諷妳?妳本來就是個非常漂亮又值得欣賞的女人。」卓晟軒冷哼了聲,這種女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呢!

  「哈哈哈!」甯靖自嘲,試圖把手給抽回來,「老闆,請不要忽視這一大塊黑色的東西。」

  「那有什麼?我覺得挺像蝴蝶翅膀的,也不錯看!」卓晟軒深吸了一口氣,怒意還是難平。

  蝴蝶翅膀?甯靖嘖嘖稱奇,今天他是怎麼了?為什麼開口閉口都是讚美,雖然有夠離譜,可是她還是聽了心花怒放。

  卓晟軒心浮氣躁的望著窗外,他說不上來胸中的那股悶氣是什麼,但是當他聽見那兩個女生如此羞辱甯靖時,他差一點點就失控衝進女廁了!

  沒有人可以這樣說她!她其實擁有一張嬌豔的臉龐,靈活的雙眸,膽識過人又不屈不撓的個性,胎記只是一個小錯誤,怎麼能如此批判她?

  最讓他生氣的還不只於此,而是她們說的對,許多重要場合他竟然都不曾帶她出席!

  他發現,他氣的是他自己。

  「頭髮重綰一次,有點亂了。」他回眸,動手撫過她的頭髮。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注意到火氣降了幾度,甯靖趕緊抓住時機問。

  「去俱樂部談生意啊。」這不是她排好的行程?

  「嗄?」甯靖錯愕極了,「那我來這裡做什麼?老闆,我還有跟山一樣高的事情要處理完畢,十八通電話還沒回,而且……」

  電光石火間,大掌摀住了她的嘴。

  甯靖噤了聲,溫熱的手掌貼著她……不是,是她的唇竟然貼著卓晟軒的手!

  「我要帶妳進去。」他認真的望著她,「不許再多說一個字,綰頭髮。」

  這不是個好主意吧?她驚慌的望著他,這根本是刻意想把一筆天大的生意搞砸吧!太亂來了。

  「從今以後,妳跟游薇都要陪同我出席。」他終於鬆開了手,下達命令。

  甯靖眨了眨眼,緩緩的把髮夾鬆開,慢條斯理的綰起頭髮。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做這個決定,但是這並不是個好決定,許多場合都不是她適合出席的。

  可是,她好高興!甯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對於卓晟軒今日的怒意、他願意帶她前往正式場合的決定,對這種種的一切,她覺得感動到快要哭了。

  就是這樣,她傻得只要他待她一點點好,就心甘情願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6:13:10

第五章

  「沒人了嗎?」

  「沒人了!」

  「真的沒人了嗎?」

  「厚!」游薇疾步衝進更衣室裡,再把裡頭躲藏的人兒給拖出來,「就跟妳說我們包下來了,妳聽不懂喔!」

  甯靖被粗魯的往前拖去,游薇推開厚重的玻璃門,水流聲立刻傳來。

  寬敞的泳池加SPA池區,還有三溫暖跟健身房,基本上這間五星級飯店所有的休閒娛樂設施,都已經被卓晟軒包下來了!

  他們愛玩多久就玩多久,絕對不會有閒雜人等接近,就連清潔婦與服務生一概不許接近,有要事只能靠牆上的電話通知。

  「怎麼沒穿比基尼?」水裡的男人起身,有點失望的說。

  「我不敢……游薇身材比較好。」甯靖囁嚅的指指游薇。

  「妳哪只眼睛覺得好?」游薇扁了扁嘴,她才不可能穿比基尼,因為胸前根本是一片平坦。

  甯靖作夢都沒想到,她人現在竟然在香港的酒店裡,她原本不期望此生有機會坐飛機出國的,到國外觀光對她而言,簡直可以列為不可能的任務。

  家裡是有專機,但是爸媽根本不讓她出國,因為怕她到了國外,若又發生她遭人欺負,他們遠水救不了近火。

  這次在卓晟軒的要求下辦了護照,並搭他的專機出國,但是一路都只有熟悉的人們,就連在香港海關都像是熟人招呼似的,對方還一副早就聽說過她的樣子,順利的通關。

  游薇帶著她挑張躺椅坐下,先稍事休息,等會兒再來游他個十圈八圈。

  「怎麼樣?很驚人吧?」游薇突然開了口。

  「咦?什麼驚人?」甯靖目光落在泳池裡的男人,快速俐落的泳姿上頭,一時恍神。

  「這樣的排場啊!」游薇湊近了她,「包機、包場、包車,滴水不漏,除非妳願意,否則誰也休想看到妳的樣子!」

  甯靖怔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莫名其妙發燙。

  「我們的老闆啊,人是很好,對我們也都很好,但想不到會出現一個特別好!」游薇搖頭嘆氣的,說得好像很不祥似的。

  「妳別亂說,都是我害得老闆得多花錢。」甯靖咬了咬唇,「其實我可以在房間裡休息就好了啊,泡在浴缸裡也可以嘛!」

  游薇睨了她一眼,這丫頭到底懂不懂她在說什麼啊?

  她認識卓晟軒多久了?這絕對不是一般的「上司對下屬」,今天換成是她喔,卓晟軒就會叫她自己「落」東廠錦衣衛來圍場,哪鳥她什麼胎不胎記的。

  那天他動怒就是為了甯靖,兩個沒什麼用的年輕美眉,卻間接的激出老闆潛藏已久的情感吶~~

  「來來來!香檳來嘍!」門外推進一台豪華餐車,沒有人需要閃躲,因為是司機老張,「快點快點,先來慶祝一下。」

  甯靖連忙起身上前幫忙,她穿著一件洋裝式的泳衣,顯得很可愛,但卻浪費了她的好身材!她有將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纖細的身材,前凸後翹,最適合穿比基尼泳衣了。

  「等等,我來!」泳池裡的男人一躍而起,全身掛著水珠的接過一整瓶香檳。

  他買的是頂級的香檳酒,但此刻搖得相當用力,只怕有一半都浪費在地上了。

  「慶祝我們打進大陸!」卓晟軒興奮的喊著,所有特助們也齊聲歡呼!

  剝的一聲,軟木塞噴發,香檳酒立刻噴得到處都是,卓晟軒不客氣的往每個人身上灑,他們簡直跟瘋了一樣,在裡頭大玩香檳雨的遊戲。

  好不容易,當每個人全身上下都澆滿了價值數萬的香檳後,大家手裡正式拿著香檳杯,擊杯慶祝。

  「這一杯,我要敬我的特助群們。」卓晟軒將杯子對向三個被操到不成人形的男生面前,「感謝你們的辛苦奔波,我們才有今天。」

  大家一飲而盡,甯靖又開始把香檳當開水喝了。

  「這一杯呢,要敬我的兩位秘書……欸,不行,這兩個以一抵百,我得一個一個來才有敬意。」卓晟軒刻意的對著游薇一鞠躬,「感謝大人鼎力相助,真的沒有妳這筆生意就談不成。」

  「我該說平身嗎?」游薇挑著泠冷的笑意。

  「說真的。」卓晟軒擊向她的杯子,「祝妳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游薇勾起一抹笑,很認真的說了聲謝謝,後頭的特助還在起鬨著,「宦官怎麼能成家……」

  卓晟軒再倒滿一杯,「這杯呢,就敬我們的甯靖。」

  她露出靦覥的笑容,搖了搖頭,「別說了,我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來,竟然硬拖著我去跟一個滿是禁忌的人談生意!」

  「問題是很成功啊!」他笑著,看甯靖的眼神已然不一樣。

  他那天是一時怒極攻心,失了理智,聽見兩個新人對著甯靖嘲諷他從不帶她出席簽約場合,所以二話不說就帶著她離開了。

  他管那上海人有多少禁忌,左邊一個李蓮英,右邊一個胎記女,鄭重的介紹她們是秘書,那上海人也沒吭半句,對方只是一直盯著甯靖瞧,瞧到連她都受不了了,主動問對方是否對這塊胎記介意。

  上海人只是輕哦了聲,說原來那是胎記。

  一切無恙,他們順利簽了約,打進大陸,一筆龐大的訂單即將湧進!

  「敬甯靖!」游薇也舉了杯,「敬她的靈巧與堅持,老實說,當年我可沒期望妳會超過試用期喔!」

  「拜託!我們還賭她一個星期就死在李蓮英刀下!」特助群嘴巴一個比一個賤。

  游薇立刻前去跟特助們抬槓,甯靖笑得燦爛,她好喜歡好喜歡這樣的氣氛。

  「游薇說得很對,當年沒人看好妳。」卓晟軒走到她身邊,叩上她的杯子,水晶杯發出清脆的迴音,「但是我可不一樣,我相信妳會撐過來的。」

  甯靖甜甜的點了頭,一口飲下香檳酒。

  卓晟軒不會知道,是因為有他,她才能這樣咬緊牙關撐過來的!除了自己的好勝心之外,剩下的就是他的笑容,就算每個人都能得到一樣的笑容,但至少會有幾秒鐘,那雙眼睛是望著自己的。

  「別再喝了。」他抽去她的杯子,「妳一喝酒就會發酒瘋。」

  「我已經練得很好了!」甯靖嚷嚷起來,「你不要老是提那天的啤酒事件!」

  「太難忘了!一杯半的啤酒……」卓晟軒眼看著又要話當年。

  「就說別說了!」她推了推他,手卻反被緊扣。

  一瞬間的氛圍變得很奇怪,甯靖怔怔地看著他,她現在一點見都不怕臉紅,因為酒精已經令她雙頰酡紅了。

  卓晟軒望著她,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看著甯靖,總覺得她越來越顯眼。

  她變得非常惹人注目,並不是指胎記的緣故,而是一舉手一投足,無論在什麼場合,總是一回首就能輕易找到她。

  「先坐一下,妳喝太猛不能下去游泳。」他溫柔的出聲,將她往一邊的躺椅帶。

  而其他閒雜人等,早就通通跑到SPA水療區去,就怕不小心當了電燈泡。

  甯靖有點不自在,雖然不是第一次跟卓晟軒單獨相處,但是她心裡暗暗懷抱著喜歡他的心情,讓自己變得手足無措。

  「明天的行程是什麼?」他悠然的說著。

  「喔,明天上午要跟金董事長開會,然後倒是沒什麼特殊行程……」原本應該只是過來開完會就走的,但是因為與上海的合約順利簽定,所以卓晟軒才帶大家來場三天兩夜的旅行。

  「妳想去哪裡玩?」

  「嗄?我?」甯靖有些受寵若驚,「我沒有啊,我想就在這裡做做SPA,然後去按摩休息一下,好不容易有機會放鬆,我不想到處走啦!」

  她說得很心虛,但是不這樣說服自己是不行的!就算在國內,她也沒膽子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現在是夏天,她也不能圍巾口罩的遮遮掩掩,這樣的她能去哪兒?

  其實轉個念頭,待在飯店好好休息也很輕鬆啊!

  「太平山夜景?碼頭煙火?」卓晟軒不動聲色的開始描述著香港的夜色,「煙火連續施放將近半個小時,燦爛的花火搭配著後頭的霓虹燈,還有氣勢萬千的音樂……妳不知道街上有多熱鬧,很多特別的小吃非吃不可……」

  哎!甯靖蹙了蹙眉,她真想把耳朵摀住,老闆說那麼多做什麼?這豈不是在誘惑她嗎?問題是她頂著這張臉怎麼玩?看著別人指指點點,或是對著她尖叫,一點兒玩興都不會有了!

  「你是故意的吧?」她嘟起了嘴,「明知道我不能也不該出去,還硬說那些誘惑我!」

  「想去嗎?」卓晟軒湊近了她,不懷好意的笑著,「想去了吧?」

  「我不能!」她認真以對,「老闆,你不可能把香港碼頭或是太平山包下來吧?」

  卓晟軒凝視著她,下意識的撫過她那黑色的右臉龐。

  這親暱的舉動讓甯靖倒抽一口氣,可是卓晟軒卻完全不以為意,彷彿那是再自然也不過的動作。

  「妳等著瞧吧!」他笑得自信滿滿,「說不定我能把整個香港都包下來讓妳玩。」

  甯靖的心,就快要跳出來了。

  卜通卜通,聲音大到恐怕連卓晟軒都聽得見。為了一個人心動如此,她已經拚命克制了,為什麼他還是要對她這麼的好?

  她想說服自己,卓晟軒是個一視同仁的人,今天他會這樣對她,換做是游薇,他也一樣會如此設想週到。

  可是,連她都感受得到,她似乎跟其他人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是人的關係?還是這醜陋胎記的關係呢?

  「老闆……」她幽幽開口,「請不要給我過多的期待。」

  卓晟軒狐疑的瞅著他。

  「或許我是個堅強的女人,但不代表我禁得起一再的失落或受傷。」她昂首,用一種堪稱楚楚可憐的姿態望著他,「過多的期待,我只會更難受而已。」

  卓晟軒很難集中精神,因為他突然覺得甯靖如此的我見猶憐,讓他興起了想擁住她……甚至吻上那只紅唇的衝動。

  他緊握飽拳,不懂得這穿透四肢百骸的感覺是什麼。

  「我絕不會讓妳失落。」他的聲音從緊縮的喉間逸出,甯靖不懂,她值得所有特殊的事物。

  甯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她的血液彷彿變得很熱,而且她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好近好近。

  近到好像差一點點,卓晟軒就可以吻上……或是她只要再抬高點,就能夠擄獲那動人的唇了。

  不行!甯靖忽然閉上雙眼,她不可以跨過那條界線!

  猛然向後退了一大格,她踉踉蹌蹌的站起身,「我、我去找游薇玩了!」

  她神色慌張的根本不敢直視他,轉過身加快腳步往水療區去!

  天!甯靖,妳在想什麼!怎麼能對卓晟軒有非份之想呢!

  想想妳自己這一輩子都離不開的詛咒,就算妳再愛一個人,世界上也不會有人愛妳的!

  只有那個手臂上有著蝶形胎記的男人,才能救她離開這惡毒的詛咒。

  她不奢望,她早打定主意就這麼度過一生,但是前提是不能夠擁有任何愛情,因為世界上不會有人愛她。

  若她執意去愛,恐怕只會體無完膚。

  ***

  甯靖窩在飯店裡睡到自然醒,因為前一晚玩得太瘋,酒又喝一堆,加上今天早上的會議她不必參加,所以便放肆大膽的睡。

  等她睡起來時,房間已經空無一人,游薇早陪著老闆去跟香港的金董事開會了,她拖著疲憊的身子,拉開厚重的窗簾。

  頂樓的總統套房有三間房間,她跟游薇還有卓晟軒住同一間,一人一間大房間,睡得非常舒適,其他特助們被安排到隔壁房,但中間只隔一道門就可以過來。

  她穿著睡衣走出去,十點多了,果然大家都出去了,她應該可以再倒頭睡一輪吧?

  抓抓頭要窩回房間,卻發現客廳桌上放了張紙條──十一點半,準時出發。

  出發?出發去哪兒?甯靖腦中開始查詢無形的行事曆,下午明明就沒有行程,要去哪裡呢?

  不會吧……她有點遲疑,卓晟軒昨晚該不會是認真的,他真的要帶她出門?

  思及此,甯靖反而有點慌亂,她不想要出去讓人觀看,也不想連在異國都被嘲弄……可是,她撫上心口,這為了卓晟軒而跳動的心,卻雀躍著想要跟他出去。

  她也不想在大家同樂時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她也想要跟大家一塊兒玩……甚至站在卓晟軒身邊,享受著逛街的樂趣。

  甯靖旋過腳跟,她還是開始迅速梳洗,換上一件簡單的T恤與牛仔褲,然後絞盡腦汁的思考該怎麼把臉給遮起來。

  「甯靖!起床了沒?」房門開了,游薇的聲音率先傳來,接著走進房。「不錯嘛,都換好了。」

  甯靖苦惱般的坐在梳妝台前,意外地發現進來的只有游薇一個人。

  「老闆呢?」

  「幹麼?想他啦?」游薇咯咯笑著,不懷好意的湊近她。

  「胡說什麼!」她假裝鎮靜,耳根子卻透出緋紅。

  「是是是,我胡說,問問自己的心吧,聲音大到我都聽見嘍!」游薇高昂著聲調說著,眼神打量著她身上的衣服,她覺得甯靖穿得太輕便了。

  她看著甯靖打開的行李箱,拿出幾件衣服。

  「真的嗎?」她蒼白著臉色,趕緊撫上心口,「妳聽見了?!」

  游薇回首看著她,忍不住噗哧一聲,接著是非常沒有禮貌的放肆狂笑!她笑到都倒在甯靖的床上了,笑到讓甯靖後悔自己怎麼白癡到問這種問題!

  「哈哈哈,妳好可愛喔!」游薇笑到在她床上打滾,「竟然真的相信……哈哈哈,不過這就代表妳的心真的怦怦~怦怦~」

  「閉嘴啦!」她根本百詞莫辯,現在只怕卓晟軒突然跑進來。

  「哎呀,有什麼關係,老闆人長得帥個性又好,是女人都會喜歡他啊!」游薇托著腮,眉一挑,「更別說人家對妳特好。」

  「特什麼好!」她拉了拉被她壓住的衣服,「妳把我衣服都躺皺了啦。」

  「我說真的,你們是兩情相悅,老闆是喜歡妳的!」游薇跳了起來,手裡拿了兩件衣服給她,「換上,穿牛仔褲怎麼賞心悅目?好歹要穿給老闆看嘛!」

  甯靖不太高興的給了記白眼,拉下衣服,「妳不要亂起鬨,老闆怎麼會喜歡我!」

  「為什麼不?妳本來就是個好女孩啊。」游薇圓了眼,「我要是男的,我就會喜歡妳!」

  「哈、哈、哈!李蓮英,妳最沒資格講這種話了。」甯靖看了看手裡的衣服,是短裙,「我很有自知之明,臉上有塊胎記,誰也不會愛我。」

  「錯!妳腦子只會往右拐嗎?」游薇戳了戳她的頭,「喜歡妳的男人,一定不是喜歡妳的外貌。」

  甯靖怔愣了一下,搞什麼嘛!這不是老闆調侃游薇的話嗎?他曾說,欣賞她的男人保證不是只喜歡她的身材!游薇幹麼把話扔回她身上啦!

  「別拖了,老聞等一下就上來了,換件可愛的衣服給他看!」游薇急忙跑去門邊,「雖然老闆喜歡的是妳的內在,但是男人還是視覺動物,換啦!」

  「游薇。」甯靖一顆心被她攪得亂七八糟,「妳不要說不負責任的話,我會有期待的!」

  游薇回眸,「妳就是太缺乏期待了。」說完,出房門前把門給帶上。

  她把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甯靖聽見了外頭的開門聲,還有卓晟軒跟特助們的說話聲。

  缺乏期待?她這種人怎麼敢期待呢?甯靖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再看看手裡的裙子,游薇的話該死的還是進入她的腦中,她要穿得賞心悅目,讓卓晟軒眼睛一亮嗎?

  可是,穿再可愛的衣服,也只能讓人注意到她頸子以下不是嗎?

  捏緊衣服,甯靖覺得自己好矛盾,但她還是飛快地脫去T恤,換上了細肩小可愛搭上小短裙。

  「甯靖呢?醒了吧?」卓晟軒把西裝往沙發上扔,跟著脫襯衫,特助們也回房換衣服了。

  「醒了,在換衣服。」游薇已回房換上輕便的衣服。

  「我買的東西到現在還沒到,妳打電話去催催!」卓晟軒有點心急,剛剛回來時樓下大廳說東西沒到,他有點不高興。

  「我下去盯好了。」游薇逕自走了出去。

  卓晟軒搖搖頭,都要出去玩了,游薇還是穿了一身運動服,帥勁十足,搞不好等一下會被女生搭訕咧。

  往後方緊閉的門望去,不知道甯靖會不會穿些好看的衣服呢?可別學游薇,越來越男孩子樣。

  他蹲在行李箱邊翻找著他的休閒服,明明記得有放進去的……

  「找什麼?」甯靖的聲音由後頭傳來。

  「我那件天藍色的休閒服!天藍與黃色相間的,褲子是……」

  「藍色跟白色的,我吊起來了。」甯靖帶著笑,往他的房間走去,「我怎麼可能把衣服塞在行李箱中?」

  卓晟軒抬首,來不及捕捉到甯靖的背影,他起身往房裡去。

  只是當他看見甯靖時,不由得停止了呼吸。

  他頭一次看見她穿得這麼……迷人!蕾絲肩帶的白色小可愛,搭上黑底粉色圓點的小蓬裙,裙長至大腿中段,露出她整截修長的美腿。

  這景象讓卓晟軒有些目不轉睛,他之前跟許多名模交往過,她們的身材個個比甯靖火辣,可是卻沒有人會讓他覺得……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在這裡。」甯靖拿了衣服走過來,卓晟軒又裸著上身了,他有著健壯的身材,精碩結實。

  卓晟軒依然在打量她,從上到下,甚至還開始移動步伐,繞著她轉。

  「老闆!」她尷尬的紅了臉,「你這樣很誇張喔!」

  「誰叫妳讓我眼睛一亮?」卓晟軒動手把她紮起來的馬尾放下,「這樣就更完美了!」

  「欸……」她措手不及,長髮披瀉而下。

  卓晟軒很愛看她長髮飄逸的模樣,只是礙於工作關係,她必須梳個髮髻,否則他希望她天天都放下長髮上班。

  「妳穿這樣真的非常非常好看!」卓晟軒接過她手上的衣服,「我要慎重考慮以後要妳天天穿這樣上班!」

  「喂,太誇張了喔!」甯靖不自在的拉拉裙子,「游薇硬要我換的,我覺得裙子有點短,好像很怪。」

  「不怪不怪。」游薇應該要加薪!「這樣剛剛好!」

  甯靖臉更紅了,卓晟軒好像真的很喜歡她這樣的打扮,她心花怒放,笑容鑲在臉上,拿不下來。

  「你快換衣服,我幫你整理一個外出的運動包。」甯靖回身,她每次盯著那胸肌一久,就有想要被擁抱著的渴望。

  不好不好,色心大起,阿彌陀佛。

  她走到客廳處,開始幫卓晟軒整理簡單的行囊,出去逛街就帶瓶水跟皮夾就好,卓晟軒保有一半的錢跟信用卡,剩下的零錢由她全數包辦……說穿了,付帳小秘書去,她是帳房。

  拿了罐空瓶,甯靖稍稍熱了下開水,等會兒倒溫水進去。

  換上休閒服的卓晟軒整個人味道都不一樣,不說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公司的大老闆,以為他只是個普通觀光客而已……好看點的觀光客。

  「很好看。」甯靖凝視著正在理著領子的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卓晟軒有些呆愣,他喜歡甯靖望著他的眼神,喜歡由她口中說出的讚美,喜歡她現在這抹笑容。

  很怪的感覺自心底湧現,他為什麼一直一直有想要親近甯靖的想法?

  「包包幫你整理好了,等會兒把水裝進去就行了。」甯靖指了指沙發上的運動包,「我帶了一萬港幣走,你手邊剩三千港幣。」

  卓晟軒依言檢查皮夾,二度確認,他與秘書之間向來如此。

  「妳真的很細心,要是沒有妳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知道我的辛苦了吧?當初應徵特助時,可沒說要當一個幫老闆做牛做馬,只差沒撿綠豆的灰姑娘咧!」熱水壺滾了,甯靖一邊倒著水,一邊開玩笑的說。

  「那妳就是超能幹的灰姑娘,可是我可沒讓妳坐在火炕邊等神仙教母來施展魔法,還帶妳到香港玩喔!」

  「是是。」甯靖鎖上水瓶,將水壺交給他,「只是我啊,是個永遠都等不到王子的灰姑娘。」

  卓晟軒聞言,又瞧見在她臉上一閃而逝的失落。

  她認定不會有人愛她、也不會有人娶她,最慘的是甯家人認為能娶她的,只有某個手上也有蝶形胎記的男子。
  
  愛情與破除詛咒對她來說,都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誰說一定要王子的?」卓晟軒握著水瓶,並未鬆手,凝視著她,「如果沒人要娶妳,我就帶著玻璃鞋把妳這個灰姑娘娶回家!」

  咦?甯靖瞪大了眼睛,心臟幾乎要為此停止!

  水瓶裡的溫水傳導著熱度,讓血液跟著沸騰,甯靖立刻告誡自己不能把玩笑當真,這只是一種說法罷了。

  「那我可能得祈禱王子趕快出現吧?要不然我就糟了!」

  「喂!有這麼誇張嗎?」卓晟軒沒好氣的抗議。

  原本氣氛有幾秒鐘的尷尬,不過游薇跟特助們此時正好回來,其中一個特助捧著一大箱東西。

  「被特別保管起來了,櫃台交接時沒說。」游薇要特助把箱子放在桌上。

  「這什麼?」甯靖好奇的看著那只大箱子。

  卓晟軒倒是喜出望外的撕去箱子上的膠帶,在眾人面前打開它。

  那裡頭是一個個不同樣貌的精致面其﹒每一個都只有半邊臉,有男有女,每一個面具上頭都繪製了精細的亮粉與色彩。

  甯靖望著那些面具,腦袋一片空白。

  「哇!歌劇魅影嗎?好炫!」

  「沒錯,這是我們要去逛街的行頭。」卓晟軒一一翻找著,終於拿出一個別致的右半部面具,「這是妳的。」

  他將面具遞給甯靖,她卻只是愣愣的盯著它,豆大的淚珠立刻滾了下來。

  「甯靖!」卓晟軒趕緊繞到她身邊去,怎麼哭了?

  這在游薇的預料當中,當箱子打開見到面具時,她就知道沒人能抵擋老闆這種體貼入微的行徑。

  她吆喝特助先挑選各自的面具,有左有右,不過男女女的數量倒是剛剛好。

  「別哭,不喜歡這個樣式嗎?」卓晟軒看向游薇,「喂,把妳手上那個交出來……」

  甯靖連忙壓下他的手,拚命的搖頭,淚珠跟著飛散。

  卓晟軒竟然為了她,訂製了這樣的面其,還要大家配合她……戴著華麗面具出去逛街嗎?

  「我只是……太感動了!」她哽咽著,淚流不止。

  「這是很招搖的行頭啊,我們一票人都戴著面具逛街,一定會受到囑目的。」卓晟軒溫柔的低聲說著:「既然要受到囑目,我們就換個方式,對吧?」

  甯靖緊抿著唇,忍不住淚水的點了點頭,游薇悄悄的把面紙遞給卓晟軒,要老闆親自為她拭淚。

  卓晟軒直覺的拿過,為甯靖輕柔的擦掉淚水。

  「所以我們可以走了嗎?」他微笑,親自為甯靖戴上了那華麗的面具。

  一票人嬉鬧著,華麗的隊伍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甯靖依然紅著臉,但她甜美的微笑著,因為卓晟軒就在她身邊,刻意陪著她。

  此時此刻,她深深體悟到自己愛情方面極端差勁的控制力……她深陷下去了!除了卓晟軒外,她恐怕再難愛上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6:13:54

第六章

  甯靖頭一次自由自在的在大街上逛,卓晟軒帶著大家去吃鏞記、再去吃義順燉奶,還吃了許多小吃,肚子都快要撐破了。

  他們一行人走在路上的確異常顯眼,拍了許多照片,甯靖還做出許多裝嫵媚、裝鬼臉的模樣拍照,她幾乎沒有如此放開過。

  悄悄望著卓晟軒,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真的只是上司對秘書的照顧嗎?

  游薇的話總會三不五時在她腦海中響起,她真的覺得很討厭,因為這讓她存有不該有的期待。

  幻彩詠香江的煙火準時八點施放,七點多他們就在附近閒晃了,只是他們來得還是不夠早,碼頭邊早已人山人海,甯靖試著要往內擠,結果根本是被別人擠著走。

  「過來一點。卓晟軒摟著她的肩頭,往自己身邊攬,「小心步伐。」

  「我們要擠到前面去嗎?」甯靖望著眼前萬頭攢動,覺得非常可怕。

  「當然,要看就得到最前面去。」要是這裡可以包下來看煙火,卓晟軒搞不好也會這麼做。

  甯靖回頭探視,發現游薇他們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人潮洶湧,大家根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才蹙著眉頭,就有人緊拉起她的手,往前頭帶去。

  卓晟軒仗著人高馬大,見縫就鑽,甯靖被他緊拉著手踉蹌而行,最後他甚至直接摟緊了她,生怕她被沖散似的。

  好不容易擠到第二排,視野果然不同,兩岸的霓虹燈映著江面,光是這樣就覺得好壯觀。

  卓晟軒貼在她身後,像是把她給緊緊護在懷中,拿著相機開始拍攝江面風光。

  八點整,音樂聲響起,一團團燦爛的煙火開始不停地在空中炸開,各式各樣的花火伴隨著音樂節拍,讓人目不暇給!

  「哇……」甯靖也不由得讚嘆起來,以前她生日時爸媽也曾叫人來放過煙火,但是跟這種真正壯闊的場面相較根本相差十萬八千里。

  而且現在是跟著一群人一起觀賞,聽著眾人的驚嘆聲,甯靖仰望著高空的剎那之美,陶醉的沉浸在這美好的氣氛當中。

  煙火持續施放二十分到半個小時,中途有人先離開,她的前方出現一個空位,卓晟軒立刻把她挪前卡位,身邊有個婦人粗魯的想推開她,卻被大手給擋住。

  「幹什麼?」卓晟軒用著標準的粵語,語調挺嚇人的。

  婦人碎碎唸著甯靖聽不懂的話,她有些倉皇,但是大手卻很快地回到她肩上,穩當且溫柔的護著她。

  這種保護,讓她好想哭。

  喜歡是一種侵蝕性的情感,它們會侵蝕掉理智與精神,會讓自己成為一個不停渴望的女人;希望更多的愛、期待更多的呵護,然後會想要被專一的對待、期待自己成為他眼裡的唯一。

  單戀是很苦的,可是她卻不後悔曾擁有過這樣的心情。

  「每次來都覺得煙火實在很漂亮。」身後的男人低沉的說著,聲音隆隆的自他的胸膛傳來。

  「是啊,剎那的美麗!」

  煙火施放結束,人潮逐漸散去。

  甯靖還待在原地,遲遲不想離去,卓晟軒將剛剛的錄影畫面遞給她瞧,他可是全程攝影,只可惜民眾也很吵,所以沒有辦法達到一種美感!唯一法子是回去後把聲音消除,搭上其他音樂,就比較震撼了。

  「超級漂亮。」甯靖把相機還給卓晟軒,「每朵花火雖然只有幾秒鐘,但是每個人都會記得它的美麗。」

  「這就是煙火迷人的地方吧!」

  「真希望我也能當煙火。」甯靖忽然遙望著遠方,「短暫但是美麗,這樣該有多好……」

  短暫且美麗,這是什麼意思?卓晟軒看向她,她又浮現一抹淡淡的哀愁,他知道她又在想胎記的事情。

  「妳已經很美了。」他把她從思緒中喚醒,「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甯靖勾起笑顏,指了指面具,「我發現我戴面具很正耶,以後可不可以戴面具上班?」

  「不可以。」卓晟軒睨了她一眼,又在自嘲。

  他往前數步後伸出手,甯靖不假思索的牽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模式,只要他伸出手,她就得主動牽握;她當然喜歡被牽著的感覺,就算是因為人潮太多的緣故,她還是自己可以盈造出一種情人的錯覺。

  「游薇他們呢?」甯靖左顧右盼,這裡滿滿都是人,該怎麼找起?

  「不管他們了,這麼大不會走丟。」卓晟軒倒是泰然,「他們一定去找好地方大瘋特瘋了。」

  「就這樣不管他們?」甯靖好生錯愕,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是……

  「反正晚點在蘭桂坊集合,看不見他們就是不知道喝到哪邊去了。」卓晟軒帶著甯靖往外頭走去,「我有點嘴饞,我們買點小吃找地方坐怎麼樣?」

  「OK呀!」她點了點頭,跟著卓晟軒到處跑。

  這樣真的很像男女朋友。甯靖悄悄的在心裡想,她不敢逾矩也不敢造次,就當個乖巧的女孩,凡事順著他的意思,度過這如夢似幻的夜晚。

  兩個人買了小吃跟啤酒坐在路邊嗑著,你一句我一句的閒聊,雖然都不著邊際,但是心情卻很輕鬆。

  手機忽然響起,甯靖拿出來查看。

  「怎麼?是游薇嗎?」卓晟軒看了時間,的確該去蘭桂坊了,只是有些捨不得……

  他想要一直跟甯靖單獨相處。

  「不是。」甯靖的神情有點凝重,仔細看著簡訊,竟然是媽媽傳來的。

  上頭寫著有急事要她回家一趟,甯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回傳簡訊。

  爸媽當然知道她現在的工作地點,但是她希望他們不要來找她,只說會固定聯絡。

  找到工作時爸媽還很不可思議,直說她會被騙;通過試用期時他們覺得公司有問題,還託人調查過,後來滿一週年,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只希望她能快樂。

  他們當然知道她這幾天到香港出差,是什麼事這麼急著要她回家?

  「怎麼了嗎?」卓晟軒看得出來她有些憂心。

  「啊?沒事沒事。」甯靖連忙搖頭,「家裡傳來的,沒什麼大事。」

  「眉頭都皺在一起了。」卓晟軒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紋路,「妳呀,越來越愛皺眉。」

  「那是因為工作量越來越大。」甯靖朝他伸出手,「加薪啊,老闆!」

  「加啊,有什麼問題!」卓晟軒把手裡的一串魚丸遞給她,「喏,馬上加!」

  「有夠沒誠意的啦!」甯靖笑開了顏,卓晟軒有時候真的很愛鬧。

  不過跟著這種老闆其實很不錯,沒有架子也不擺官威,都跟大家打成一片,只要小心不犯錯,秘書、特助倒不至於被開除。

  「我說真的,明年會幫妳調薪水的。」卓晟軒忽然變得有點正經。

  「我也說真的,我今年才調過耶!」甯靖揚起笑容,「我不是那種貪得無厭的秘書,而且你給我薪水以外的東西夠多了,暫時不必再調我薪水。」

  「怎麼有不要加薪的員工啊?」卓晟軒站了起身,再度朝著她伸出手。

  「我有良心啊!」她搭上他的手,被穩當的拉起來,「你已經送我一堆東西了,再拿我會良心不安!」

  「我哪有給妳什麼?給妳的也都有給游薇,那算員工福利,不是獎勵。」

  給了她什麼?夠多了,光是臉上這副面具,就已經抵得過百萬千萬的現金了!

  卓晟軒給過她許多連游薇都沒有的,無形的、有形的,多得數不清,他不會在意,因為那只是他慷慨的個性之一。

  事實上頸子上這條鍊子是他在她生日時送的,甯靖把它當寶貝似的戴著,從未拿下。

  「欸,有許願池耶!」甯靖忽然拉住他,眼下有個小小的池子。

  「這只是造景吧?」卓晟軒往底下一看,哇,硬幣紙鈔應有盡有,「怎麼有池子大家就要許願啊?」

  「我要許!」甯靖趕緊拿出銅板,背對了許願池。

  「拿這麼小的面額,仙女可能會拒收喔!」卓晟軒好笑的望著她,他當然不相信這種許願池。

  「心誠則靈沒聽過喔!」甯靖不客氣的揮揮手,「借過啦,我要清場,不要防礙我丟硬幣。」

  她雙手合十,認真的闔眼許願,該許什麼好呢?

  讓胎記消失?這個不可能,整型手術都救不了她了;希望能跟卓晟軒在一起?那她倒不如不要許好了,要踏實點!

  決定了!甯靖默唸完畢,將硬幣往後一扔!

  她倏地轉過身去,親眼看見硬幣落入池子裡濺起的水花,欣喜若狂的跳了起來。「你有沒有看到,丟進去了丟進去了!」

  「看見了看見了!」這樣就興奮喔?「妳許什麼願啊?太艱難的不會成真喔。」

  「我很務實的,我當然許那種有可能會實現的啊!」她趴在池子邊看著池底閃閃發光的硬幣,滿心喜悅。

  「跟我許說不定比較快。」他很認真的說,事實上他發覺自己很介意她許了什麼願望。

  「你做不到啦!」甯靖失聲而笑,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由卓晟軒完成她的心願。

  「咦?這麼斬釘截鐵很小看我喔?」卓晟軒滿腹不悅,「說,有什麼我辦不到的!」

  唉!甯靖重重的嘆了口氣,直起身子走到他面前,拉過他的左手把袖子拉開,再找過右手做重複的動作,纖指在上頭指了指。

  「看見沒有,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什麼意思?」卓晟軒皺了眉,她該不會許的是……

  「我希望手上有胎記的王子趕快出現,希望他能愛我,希望他可以讓我的胎記消失,讓灰姑娘真的變成……」

  甯靖記得她還在說話的,可是下一刻,柔軟的唇卻覆上了她……

  卓晟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只記得自己對甯靖許的願望心生不滿,他不喜歡聽見她談論某個不存在卻可能擁有她的男人,不喜歡她說希望別人能愛她……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臉龐,吻上那吸引他已久的紅唇。

  那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柔軟,還有一股甜甜的香氣。

  甯靖瞪大了雙眼,一時之間忘記應該要呼吸……她望著緩緩離開唇瓣的卓晟軒,完全無法反應。

  他凝視著她,有點想要再一親芳澤。

  「老闆……」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你剛喝得太多了……」

  餘音未落,卓晟軒再度攫取她的唇,這一次,不再是輕柔的四唇相接而已。

  他將她摟進懷裡,狂熱的攻城掠地,他的舌撬開柔軟的唇,甯靖根本只能倚在他的臂彎之中,任情感沖昏理智。

  如果這是吻,噢,真是美好得令人無法言喻。

  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紮實的抱著,被人熱情的吻著,甯靖內心澎湃而激動,她貪戀著片刻的美好,與酒精及氣氛交織而成的錯誤。

  這終究是一場美麗的錯誤,甯靖並沒有忘記,她戴著面具。

  ***

  車子在山路上轉著,終於接近了富麗堂皇的別墅,今天甯靖請了假,好回家一趟。

  回家只是藉口,事實上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卓晟軒。

  在香港那個吻,讓一切都起了變化,氣氛擰了、關係變了,她沒有辦法自在的面對他,他也不像以前待她那麼自然。

  那個吻之後,他們站在水池邊互相凝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沒有人敢先開口,就怕說錯了話。

  結果是游薇打電話問他們人在哪兒,大家都已經到蘭桂坊了,卻不見主角人影;所以他們一同往蘭桂坊去,對於那個吻只字不提。

  她不敢提,因為她知道那是酒精作祟,是一時的意亂情迷,還有她戴著面具,遮掩掉自己嚇人的那一面,卓晟軒才能被氣氛推使著吻上她。

  她告訴自己不能認真,氣氛使然會造成很多意外,而那真的只是樁意外。

  卓晟軒也沒提,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她明白彼此不說是最好的方式。

  在蘭桂坊兩人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的狂歡,有好幾個辣妹主動邀卓晟軒喝酒,他在簇擁之下還是去了,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與辣妹調情的模樣,她更確定一切都是意外。

  她的心急速墜落,明知道答案,可是她還是難受得差點哭出來。

  她用酒精迫使眼淚收住,喝了個爛醉如泥,聽游薇說最後還是卓晟軒背著她回旅館的。

  隔天她宿醉得嚴重,就窩在飯店裡休息,游薇跟特助們出去逛街,聽說卓晟軒也留下來,但是他並沒有來探視她。第三天回台的路程中,他們維持著相敬如賓,彼此間有種刻意的生疏,連游薇都看得出來,直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都沒有,那個美麗的錯誤她要放在心底,誰也不說。

  然後她決定請三天特休,加上週休二日可以休到這星期結束,藉口回家一趟,暫時不要跟卓晟軒見面,讓時間沖淡尷尬。

  她有自信,等調整好心態,下星期一就能若無其事的面對他。

  「小姐啊……」才進門,衝過來的是年事已高的老嬤嬤,「哎呀,讓嬤嬤看看,妳越變越漂亮了!」

  甯靖擁抱了老嬤嬤,她打小是嬤嬤帶大的,在嬤嬤眼裡,她就算滿臉生瘡也是天下第一等美人。

  她的父母聞聲也急急迎了過去,不可思議的望著多年不見的甯靖,簡直驚為天人!

  「天哪!小甯!」賴馨方喊著,「這是我的小甯嗎?妳變得……真的好漂亮!」

  「媽,妳用了最糟糕的形容詞!」甯靖嘴上這麼說,還是高興的跟母親相擁!

  一旁啜泣聲來自於甯祐楷,望著他的寶貝女兒,瞧這光輝、那自信的面容,她真的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女人了!再也不需要他們的保護,再也不必關在舒適安全的堡壘裡了!

  「爸,怎麼還是這麼愛哭呢?」甯靖趕緊走上前對爸爸秀秀,「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耶!」

  「爸是太開心,太開心了……我都快認不得妳了!瞧瞧我的寶貝!妳怎麼會變得這麼亮眼!」甯祐楷邊哭邊說著,使勁的抱緊孩子。

  甯靖咯咯笑了起來,家人永遠都會用最好聽的詞來讀美她。

  接著她被帶到餐廳去,老嬤嬤知道她今天要回來,準備了許多美食,睽違兩年,一家人終於能夠一起用餐。

  這兩年來甯靖根本沒回家,在大家徹底支持她自立前,她才不輕易回,免得一到家就被「軟禁」起來,那可就糟了。

  「這麼急著找我回來有什麼事嗎?」她觀察了家裡的人,大家可都健健康康的喔!

  此時,夫妻倆不約而同的放下刀叉,雙眸淚光閃閃的互相交換眼神,用一種既激動又感動的神情望著她。

  幹、幹麼?甯靖有點不安,通常游薇用這種眼神望著她,就等於假日要上班了。

  「我們找到了!」賴馨方感激涕零的宣佈了。

  「嗄?」甯靖根本有聽沒有懂。

  「我們找到破除詛咒的方法了!」甯祐楷跟著激動說道。

  甯靖愕然的望著爸媽,以為自己聽錯了,「詛咒?」

  「是啊!這是天意啊,讓我們遇上注定的男人!」賴馨方不停抹著淚水,「手臂上有著蝶形的胎記,就是傳說中裡的男人!」

  什麼?!甯靖終於聽懂了,她無法克制的站了起來,椅子跟著往後倒上地毯。

  他們找到手臂上有胎記的男人了?!

  「妳說有多巧,他的車剛好在外面拋錯,那天下著大雨,所以他跑進來請我們幫忙。」甯祐楷趕緊接著說明,「結果我們讓他進來躲雨時,發現他手上有胎記!」

  「就是他啊!一定就是他!」賴馨方握緊女兒的雙臂,拚命的搖著她,「可以破除妳詛咒的男人出現了!」

  「等、等等……」她覺得腦子好亂,「你們都等一下!」

  她吼了出聲,總算讓嗡嗡叫的餐廳暫時安靜下來。

  甯靖輕輕推開激動的母親向後退了兩步,先扶起倒下的椅子,再逼自己冷靜沉著的思考一番。

  「然後呢?」爸媽一定已經安排後頭的事了。

  「然後?只要你們結了婚,詛咒就破除了啊!」傻孩子,在說什麼呢?

  「結婚是這麼容易的事嗎?那至少也要兩情相悅,我喜歡他……重點是他得喜歡我!」甯靖心緒紛亂,她原本已經不抱希望了啊!

  「哎呀,破除詛咒沒有提到真心相愛這四個字啊!只說結婚而已!」賴馨方比出了兩根食指,「妳跟他,兩個人只要結婚就好了!」

  「我不相信有這麼簡單。」甯靖深吸了一口氣,「對方是誰?他看過我了嗎?」

  「立刻看!馬上看!」甯祐楷突然語出驚人,「去請尤先生下樓。」

  什麼?!甯靖訝異的看著傭人領命而去,那個「注定」中的男人就在她家?事情發展得會不會太快,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媽!這太誇張了,至少讓我先思考一下。」她氣急敗壞的拉住母親。

  「思考?我們都思考二十幾年了!」賴馨方捧住她的驗,「小甯,妳難道不想把這可怕的胎記消掉嗎?」

  「我……」想,她想!

  她想了多少年了,還想著如果她沒有這塊胎記,說不定卓晟軒就會願意在吻她之後說他喜歡她了!

  遠處,傳來咚咚的下樓足音。

  甯靖倒抽一口氣,爸媽絕對沒有跟對方說過她長什麼樣子,一定沒有!說不定那個男人只是被爸媽邀來做客而已,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一個無辜的……

  男人從餐廳的轉角處走來,那是一個五官俊朗,風度翩翩且氣質良好,看起來與她年齡相仿的男子。

  尤冠穎明顯表現出訝異神色,就站在迴廊下盯著她。

  甯靖屏氣凝神,轉過身去,正式面對著他,並不畏縮更不打算遮掩,反倒勾起一抹淡雅的笑容,像是面對一個廠商一般。

  「您好,我是甯靖。」她優雅的走上前,主動伸出右手。

  尤冠穎毫不避諱的望著她黑色的右半邊臉,卻跟著揚起爽朗的笑容,也伸出了手。

  「嗨,我是尤冠穎。」他忽然將她的手反握,執起在手背上輕吻,「看來我終於遇上了被詛咒的公主了。」

  咦?甯靖呆怔著,這男人知道她嗎?

  「冠穎已經看過妳的照片了,他一開始就不覺得害怕,而且直說這詛咒對妳不公平!」賴馨方眉開眼笑的走了過來,「我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他說了一遍。」

  甯靖無法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俊朗的男人,他真的對她的胎記毫不介意嗎?如此的泰然與從容,真的讓她覺得很溫暖。

  「我爸媽說的你不要太當真,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詛咒、傳說這種事都是無稽之談!」甯靖打算繼續試探,「他們如果有跟你提到結婚這種荒唐的事情呢……」

  「我答應了。」尤冠穎流暢的接口,「如果這樣能拯救一個美麗的女人,我很樂意。」

  什麼?她腦袋一片空白,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啊!他因為車子拋錨跑進一戶人家求救,對方突然巴著他說他是破除詛咒的王子,只要娶他們家女兒,女孩子就能恢復美貌……

  天哪!這種事情誰會信!而他偏偏答應了?

  「其實我原本在猶豫的,但是看到妳之後我就更加確認我的決心。」尤冠穎站到她面前,紳士般的衝著她微笑,「妳比照片上還要耀眼,是個極度吸引人的女人!」

  「你眼睛瞎了嗎?」甯靖後退一步,她厭惡虛假的謊話,「這麼大片胎記看不見?」

  「我不打算看見。」尤冠穎對她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有沒有那片胎記,都不會影響妳個人的性格對吧,甯靖小姐?」

  甯靖粉拳緊握,這個男人……對她的胎記視若無睹?而且在他眼裡看見的……是她的個性嗎?

  「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試著暸解彼此。」他溫柔地微笑著,「我願意娶妳,也希望妳能敞開心胸接受我。」

  甯靖想起香港的許願池。

  她祈禱能找到命中注定的王子,希望那個手臂上有胎記的男人能出現,能試著愛她,能夠與她共結連理,可以還她正常的人生。

  當卓晟軒吻上她時,她曾暗暗當做那是許願池給她的紅利,因為她許的願並不會成真。

  但是,那個男人現在站在她面前了。

  高大俊朗,比卓晟軒還年輕的身材體魄,不比他差的容貌,還有這氣質風度,感覺與她是門當戶對的出身。

  最重要的是,他願意娶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6:14:21

第七章

  今天的甯靖很奇怪。

  不只是特助、游薇,連樓下那群員工都這麼覺得。

  因為她根本魂不守舍,一出電梯就絆到,走上樓梯還打滑,在茶水間時又弄破一個杯子,然後不停的出錯;現在坐在位子上,聽不見電話聲也聽不到游薇在叫她,只是呆呆的望著桌面。

  然後每隔一分鐘,就會嘆口氣。

  如果這算是異象,那異象從上星期香港的度假就開始了!游薇刻意拉著特助們遠離他們,好讓這兩個明明有什麼的人能擦出一點火花,結果火花沒擦到,反而擦出一堆尷尬。

  生疏、尊重,天曉得連那種輕鬆式的玩笑都沒了。

  接著甯靖還直接請特休到上週結束,今天才星期一,就一臉愁雲慘霧的模樣,完全符合所謂的黑色星期一。

  「好吧!」她重重嘆了口氣,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猛然站起身。

  游薇坐在她對面看著,只見甯靖絞著雙手,咬緊牙關,接著就昂然的朝著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今天的卓晟軒也很奇怪,心裡頭有股怪異的感覺蠢蠢欲動,讓他覺得有些煩躁、有些不安,還有疑惑。

  平時他是一分鐘都不浪費,現在卻完全無法專心,投資、公事,甚至是手邊的大案子,他連分析局勢都靜不下心。

  然後每間隔一分鐘,就會嘆口氣。

  他知道關鍵卡在甯靖身上,那個明明……就應該只是秘書的女人。

  為什麼會吻上她?他到現在還忘不了在水池邊發生的一切,他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著她許願,用那種既期待又帶著欣喜的態度談論者另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就覺得……

  為什麼不是他?那股悶氣他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根本無法釋懷。

  好像唯有吻上她,才能夠讓他舒坦些似的……所以他如此莽撞,喪失了紳士風範,甚至也沒問過甯靖……哎,總之他極端無禮的吻了她!

  最糟的是誰也沒有多做解釋,甯靖不需要講些什麼,啊他咧?他總該講些話來……道歉也不對,說一時衝動是藉口,但是他想不透這其中的理由!

  天哪!女友無數的他,竟然會如此辭窮!

  「老闆。」

  卓晟軒一驚,怎麼才想著,她就進來了。

  甯靖直直走到他面前,神色緊繃,依然無法直視著卓晟軒,所以她選擇望著他桌上的筆筒瞧。

  「嗯?」他僵硬的開口,曾幾何時,他看著甯靖竟會覺得口乾舌燥。

  她手上什麼東西都沒帶、不見公文、沒有卷宗,甚至連不離身的行事曆本都沒拿……所以不是公事,她是要談香港發生的事嗎?

  這種事,怎麼能由她開口?卓晟軒蹙起眉頭,可是他尚未釐清自己的感覺啊!

  「我……」他出了聲,卻來不及說完。

  「我要辭職。」甯靖穩穩當當的,卻說了四個駭人的字眼。

  「喔,妳……」卓晟軒旋即一怔,「妳說什麼?」

  「我要辭職。」她溫聲的再重說一次,「我知道很突然,可是我必須盡快離職,請您趕緊找新的秘書。」

  「為什麼?」卓晟軒極度驚訝,趕忙離開位子,直直走向甯靖,「是因為……在香港的事嗎?」

  見到他走向前,甯靖下意識的向後退,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就是想避開他。

  「不是!請您不要想太多。」甯靖說這些話時,卻是低著頭,「那時我們喝了點酒,氣氛使然……並不代表什麼。」

  不代表什麼?卓晟軒攏了攏眉,這真是個好解釋。

  但心中這種高升的不悅所為何來?

  「那是為什麼?」他的口吻掩不去情緒,帶了極度的不耐煩。

  甯靖喉頭一緊,心跳幾乎瞬間為此停凝,「我要結婚了。」

  卓晟軒望著她?那麼一秒鐘……不,是好幾秒,他以為他聽錯了,或那只是一句玩笑話。

  甯靖剛剛說,她要結婚了?

  在這一秒之前,別說提到結婚了,光是提到戀愛,甯靖就會用一種不置可否的神情聳肩,告訴大家她這輩子連戀愛都不可能,說什麼結婚。

  可是現在她站在他面前,突然說了這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妳要……結婚了?」他覺得這幾個字不可思議到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嗯。」甯靖迅速瞥了他一眼,「那個男人……出現了。」

  「那個男人?」卓晟軒緊蹙的眉瞬間開展,「啊!手臂上有蝶形胎記的……那個人出現了?」

  甯靖點了點頭,其實心裡正澎湃洶湧。

  對於尤冠穎,她一點感覺也沒有!他長得不錯、看上去舒服,對她目前為止稱不上好與壞,畢竟他們只是初識階段,但是他卻願意娶她,不管未來如何,他可以接受這樣的婚姻。

  她當然知道爸媽給的嫁妝有多優渥,優渥到任何男人都願意以結婚為前提娶她,而且爸媽還立下條件,在胎記消失前不能離婚,而如果婚後一年胎記仍未消失,對方若要離婚,只能拿走嫁妝的一半。

  這比商業婚姻還要糟,因為甯家沒有什麼獲利,大家只能祈求傳說為真,她的胎記會因此而消失。

  無論如何,尤冠穎點了頭,他是注定的男人,她是等待拯救的女人,她更不想帶著胎記過一生,即使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想試!

  她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拒絕的理由,或許……卓晟軒可以給她一個。

  「他剛好手臂上有個胎記?」卓晟軒仍舊無法置信。

  「嗯,他的車子剛好在我家附近拋錨,跑來求救,爸媽瞧見他手上正巧有蝶形胎記……他們跟他說了詛咒的事,而對方願意娶我。」甯靖緊咬著唇,刻意揚起笑容,「看,我在許願池許的願瞬間就成真了!」

  許願池……提起那池子,卓晟軒下意識又瞥向她開闔的紅唇。

  「是嗎?這麼巧。」他胸前壓下一塊大石,悶得他不自在,「對方這麼良善,願意娶不熟悉的妳?」

  「我出嫁的嫁妝為數可觀,很少有男人不接受。」甯靖用力做了個深呼吸,「我跟你說,他長得很帥,跟我同年,而且第一次看見我時還沒有嚇到喔!跟我理想中的男人不謀而合。」

  「我當初看見妳時也沒有被嚇到。」卓晟軒氣悶的回上一句。

  是啊,她記得。

  她怎麼會不記得呢?那是從地獄被拉到天堂的過程,她糊裡糊塗的跑到男廁去哭泣、抱怨,結果在廁所裡面試,原本遮掩妥當的圍巾被人粗暴的拉扯,不但被看到真面目,還狼狽的倒在對方懷中。

  那時他的眼神帶著訝異,但是沒有厭惡、沒有噁心,只是一種驚奇。
  
  接著他開口要她去上班,那是她最高興的一天……不,現在是第二高興的那天。

  在香港的吻,才是她最高興的一天。

  「可惜你手臂上沒胎記,就算帶著十卡車的玻璃鞋來,我也不會嫁給你啊!」甯靖雖然心痛如絞,卻只能強顏歡笑。
  
  她記得他說過的那個玩笑,卓晟軒望著她,他上星期才說沒人要娶她,他就帶著玻璃鞋把她娶回家……七天不到,她要嫁人了。

  「所以妳的婚姻是建立在……手上有無胎記,而不是愛情?」卓晟軒語重心長的擠出一抹笑,「我不是在教妳什麼,只是或許應該先交往一下,或是……」

  「沒有人想帶著這個胎記過一生!」甯靖痛苦地衝口而出,「我沒有選擇幸福的權利啊,今天就算對方五、六十歲,只要他願意娶,我都會嫁!」

  如果沒有這個胎記,說不定你就會真的喜歡我!

  甯靖的內心在吶喊著,哭出了血淚!

  她清楚的知道在香港那個吻,如果她的右臉沒有戴著美豔的面具,誰都吻不下去!再多的酒精、再多的啤酒、再浪漫的氣氛,都無法抵擋現實的醜惡!

  她,其實比誰都恨死這個胎記了!

  「是……是啊。」卓晟軒頓了一下,他覺得時間彷彿慢了下來。

  消瘦高挑的甯靖站在他面前,他想到的是在香港時她穿的小可愛和蓬裙,看起來多麼活潑、多麼俏皮!

  她這幾天請假,他反覆看著照片,戴著面真的她活躍而迷人,那眼神散發著光彩,那笑容燦爛每每讓他看得出神。

  「對不起……我剛剛太大聲了些。」甯靖側過身子,雙手交握環著雙臂,「我只是……可能連我也一時沒辦法適應這樣的事情。」

  「沒關係,我也有錯,我應該要瞭解你的心情。」卓晟軒口是心非說著。

  「我知道,老闆是關心我嘛!」甯靖揚起笑容,「你放心好了,那個男人目前為止分數很高啊,說不定我會愛上他,搞不好我胎記消失之後會變成大美人,他也會愛上我呢!」

  「妳本來就是個美人。」卓晟軒凝著她,「我不是在嘲諷妳,但是在我眼裡,妳比我那些交往過的女人都還要美麗。」

  甯靖說不出話來了,她再差一點點就會哭出來,再差一點就可能失控的撲向他懷裡,大聲告白。

  但是她不行。

  因為她不是灰姑娘,他也不是王子。

  「如果……」她抿了抿唇,「如果真的忙不過來的話,或許我可以繼續上班……」

  留下她,開口留下她!

  甯靖在心裡吶喊著,只要他開口,她就回去告訴爸媽,婚事暫緩,或許給她一點時間,等她可以接受尤冠穎、或是等她忘掉卓晟軒、愛上他之後再結婚。

  或是……帶著胎記一輩子都無所謂,只要一直在卓晟軒身邊!

  「不必了!我會盡快徵選新人。」卓晟軒轉過身去,俐落冷然的走回位子,「妳好不容易找到終生幸福,我怎麼可能再讓妳繼續上班?而且,妳的家境也不需要妳出來工作的。」

  甯靖看著坐回位子的卓晟軒,她覺得心好像被人撕裂了。

  她為什麼要抱持愚蠢的期待?自己明明說那個吻跟那種感覺只是一時的錯誤,但是她還是希望卓晟軒能跟她有一樣的感覺,希望……他會捨不得她。

  「嗯,說的也是。」她緊窒的喉嚨與鼻子的酸楚告訴她應該要盡速離開這裡。「我先出去了。」

  「嗯。」卓晟軒頭也不抬,眼神落上了案前的文件。

  甯靖轉過身去,雙腳虛軟的差點走不動,可是她不能這麼怯懦,沒有資格表現出哀傷,因為她不是卓晟軒的誰!

  只是個可以替代的秘書而已!

  「恭喜……」還沒走到門口,游薇就從門口衝了進來,大大的抱了個滿懷,「我以為我聽錯了~妳真的要結婚了喔!」

  甯靖的心情尚未回復,立刻被游薇攪得亂七八糟。

  偷聽還光明正大,她錯愕的被人緊緊抱住,耳邊傳來幾個人的聲音。

  「游薇游薇……噓!」她趕緊拍拍游薇,「我不想給太多人知道,拜託……」

  「知道啦!所以只有我們衝進來啊!」游薇挑了挑眉,特助們的拉炮可是她硬擋下來的耶。「恭喜啦!」

  「謝謝。」她笑得很難看,像快哭出來似的。

  「恭喜恭喜!」特助們也擁抱了她,「果然只有李蓮英嫁不出去,哈哈!」

  「欠揍。」游薇踹了特助一腳,回首看向卓晟軒……哇靠,眼神怎麼這麼兇啊,好像要殺人似的,「喂,老闆。」

  「嗯?」卓晟軒瞪著甯靖,眼裡燃燒著怒火。

  「你沒跟小甯說聲恭喜啊?」她當然是故意的,老闆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辦公室快燒起來了。

  甯靖緊張的絞著衣角,怯怯的回首,遙望著另一端的卓晟軒。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不要說!

  「恭喜。」卓晟軒說了,兩個字都生硬非常。

  甯靖費盡了力氣,才能逼自己揚起嘴角,逼自己說出顫抖的兩個字,「謝謝。」

  是她自己選擇走上懸崖,騎虎難下。

  卓晟軒手裡握著的筆,幾乎要折成兩段。

  「游薇,貸款的事銀行有沒有消息?」他生硬的逼自己分神。

  「咦?還沒……」遊薇止了步,回首跟卓晟軒報告著,「我下週會再打電話……」

  甯靖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她大可以拒絕結婚,再一次跟家裡革命,婉拒尤冠穎的同情,不要結婚,也不要告訴卓晟軒這件事情,繼續待在他身邊當秘書。

  但是她想掙扎天生的枷鎖,她想擺脫不公平的詛咒,但卻又貪婪的希望卓晟軒能夠有所表示……不只因為那個吻,還有無數個夜晚、無數次的體貼,她真的以為自己在他心裡或許有些不同。

  因為,他說過會娶她。

  即使是玩笑話,還是刻進她心底了……如果她一輩子不讓卓晟軒知道尤冠穎的出現,他真的就會娶她嗎?

  笑話,那只是開玩笑的,她怎麼能當真。

  她只是想試探卓晟軒的心,想窺探她在他心裡的地位有多重?安插在什麼位子,給自己一個希望。

  事實證明,她應該走向祖先安好的路,或許詛咒能破解,或許……她會愛上尤冠穎,然後忘記卓晟軒。

  ***

  「甯靖!」玻璃門一拉,走出來的男人有點急,「我家啤酒沒了,記得幫我補……」

  卓晟軒突然哽住話語,望著右前方空空如也的座位,他怎麼忘了,甯靖已經離職了。

  「補一箱還是一打?」左後方傳來涼涼的聲響,游薇正托著腮,用一種饒富興昧的眼神瞧他。

  卓晟軒回眸,完全沒有好臉色,「一打。」

  「好,沒問題。」游薇在行事曆上寫下註記,「我說老闆啊,新的秘書再不來,我就快要橫屍辦公室了!」

  「不是在面試了?」

  「是啊,幾輪了?沒一個你滿意的!」游薇勾起嘴角,「唉,還是甯靖好,俐落靈巧又優秀,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喔!」

  卓晟軒瞪著游薇,她的語調太故意,字字高揚,聽得他不甚順耳。

  「妳現在又是在演哪齣?」

  「沒啊!只是提醒你,辦公室櫃子裡有幾瓶酒,悶的話可以開來喝。」游薇挑高了眉,「秘書我會送你回家的。」

  「誰說我悶?」他擰起眉心。

  「你不必說啊,全~世~界都看得出來!」游薇不以為然的聳聳肩,「明明就捨不得甯靖,卻不肯開口叫她留下來。」

  「她好不容易可以結婚了,我拿什麼立場叫她留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跟游薇說話,越說越火。

  「老闆,你還真問對問題了耶!」游薇不怕死的還擊掌粲笑,「拿什麼立場呢?」

  他瞇眼,這李蓮英又在使什麼詭計!他能拿什麼立場?除了用老闆的身份外,還有什麼……

  「虧你這麼會把妹,結果遇到該認真的時使卻轉不出來!」游薇長嘆了一聲,「好啦,抬槓結束,我事情做不完了。」

  該認真的時候?卓晟軒睜圓雙眼瞪著游薇瞧,她說他對誰認真了?!

  卓晟軒踅回辦公室,心浮氣躁,把自個兒往沙發上摔,自從甯靖離職之後,他覺得什麼都不對勁了!

  他找不到他的領帶、找不到他的西裝,還有該適時出現的東西都沒有出現!

  游薇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她的確可以為他找到所需的物品,但在過去……在他開口之前甯靖就備妥了!

  昨天打開冰箱,發現啤酒空了,他才發現到自己有多依賴甯靖,連冰箱裡的食物都是她在控管的!他還看到冷凍庫放的冷凍雞塊,她上次說好要在他家做宵夜的……

  越想他就越思考她那堅毅又帶著柔軟的嗓音。

  腦子亂烘烘的,睜眼又看見攤在茶幾上的報紙,當初說什麼不要聲張,結果甯靖跟尤冠穎的新聞還不是佔了好大的版面。

  這張拍攝的是甯靖的左半側臉,那個叫尤冠穎的男子靦覥的笑著,手摟著甯靖的肩,看起來真的就像一對佳偶。

  或許甯靖的家世背景畢竟太龐大,這樁婚事想低調也低調不來,沒有幾天就傳得如火如荼;那位「注定」的男人家世也不差,算得上是小開一枚,人果然長得也不錯,看起來非常溫文儒雅。

  記者當然不會放過這對新人的大小事,頓時甯靖臉上的胎記、所謂的甯氏詛咒甚囂塵上,聽說甯家動用了所有關係也壓不下來,所幸甯靖不愛拍照,就算翻畢業紀念冊也找不到她的大頭照,所以報紙上最後是刊出小學一年級,她參加某位同學的生日宴會的照片。

  卓晟軒看著小時候的她,穿著公主式的白色紗裙,頭戴皇冠、背上還背了翅膀,那時的她天真的對著鏡頭露出燦爛笑靨,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被關進籠子裡欺負的事吧?

  新聞每天按照進度的在報導甯靖的生活,看戒指、挑喜餅,或是跟尤冠穎出席公共場合。

  她沒有被記者拍下全貌,因為她只要出門,始終戴著他送給她的那副面具。

  卓晟軒看見她戴著那副面具,百感交集。

  那是他特地為她訂做的、為了她才想出這好方法的,為了讓她可以自由自在的走在大街上而不受人惡意指點批評──而不是要讓她跟末婚夫曝光在媒體面前的!

  拿起報紙仔細端詳,他的手指不經意的在她的側臉上游移,這是他熟悉的側臉,甯靖的側臉相當立體,不笑時有一種堅韌的冷靜,笑時卻能給人平靜。

  她頸子上戴著的那條項鍊,是今年她生日時送他的,很簡單的鍊子,但是她生日當晚戴上後就沒有拿下來了。

  雖然甯靖從不奢求什麼,但是他為了買那條鍊子卻費盡心思──不能太華麗,因為他希望她能平時戴著;不能太寒酸,因為她出生名門,什麼樣的珍寶沒見過?

  所以他讓珠寶公司拿了無數件樣品給他挑,最後還親自走訪數間知名珠寶店,才找到完美的禮物。

  為了她……他做了很多事。

  卓晟軒再次專注的看著報紙,食指撫上照片裡微啟的芳唇,這紅唇他也品嚐過,那是狂熱的索取,在那一刻,他就是想要她。

  如果只是酒精作祟,那為什麼想要甯靖的念頭卻一天一天加深?

  他對甯靖……真的不僅止於上司與下屬嗎?

  他們兩人之間,不只是她為他做牛做馬,他也處處考量到她,那是不是僅止於上司對下屬的體貼,他該比誰都清楚!

  他不希望甯靖受到傷害、一絲一毫都不允許,所以兩年來總是為她設想周全,從未讓她因介意的胎記受到一點點的批評。

  唯一的疏忽是那次公司剛徵進來的新人,他記得當她們稱呼甯靖為鬼女時,他有衝進去想揮打她們的衝動!

  如果她只是個秘書,他怎麼可能會亂了情緒?

  如果只是情如好友的秘書,他又怎麼會吻上她?

  「該死!」卓晟軒厭惡的啐了聲,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回身到辦公室取了鑰匙,疾步的朝外走去。

  誠如游薇說的,他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發現到自己對甯靖可能的情感?!

  「老闆?去哪?」游薇一見到他筆直往外走去,扔下電話就跳了起來。

  「下班。」他不想待在曾有甯靖身影的地方。

  「才兩點多下什麼班啊!」游薇忙不送的追上去,「你晚上還有行程,不可以說跑就跑!」

  「取消!」

  「你確定?」游薇異常自信的哼了聲,「不後悔喔?」

  下了兩階樓梯的卓晟軒止步,抬首瞇眼望著倚在玻璃欄牆上,一臉怡然自得的游薇,她的神情詭異非常。

  「怎樣?」他不記得今天有什麼大事。

  「甯家辦的宴會,名義是見面歡迎會,實際上是一場正式介紹甯靖跟尤冠穎進入上流社會的派對。」游薇點點頭,「取消是吧?好~那我……」

  簡直像是瞬間移動,卓晟軒冷不防的已經衝回游薇身邊。

  「她邀請我?」

  「怎麼可能?」游薇自負的揚起笑容,「甯家是委託公關處理,我就從中介入一下,你原本在名媛淑女間就吃得開了,更別說你是甯靖的前老闆,公關二話不說就給你邀請函了。」

  卓晟軒心情複雜的不知如何開口,他的確非常想見甯靖一面,但是又不知道見面能說什麼……到底是該感謝游薇還是該說她雞婆!

  「謝謝就免了,加薪或請秘書比較實際!」游薇用手戳了戳他,「加把勁,把泡馬子的本事全拿出來!」

  她旋身,他咬著牙跟在後頭走。

  「我不知道我對甯靖是不是……」

  「今天去了就知道了啊,我也是刻意讓你去確定自己的心情。」游薇走回座位後方,拉開她專屬的衣櫃,竟從裡頭拿出一套燕尾服,「喏,六點半入場,地點是甯家大宅。」

  卓晟軒訝異的望著游薇遞上的燕尾服、邀請函,還有……面具?

  「化妝舞會,規定每一個人都要戴面具。」游薇把所有東西全往卓晟軒身上塞,「要是甯靖戴了全臉面具,我看你怎麼認!」

  卓晟軒望著手裡的東西,內心激動難當。

  「我認得出的,無論如何,我都能在人群中認出她來。」

  游薇一笑,拍拍他的肩,很多事情現在說不準,等今夜過後才能見分曉。

  畢竟,今晚老闆可是得看著另一個男人摟著甯靖的肩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6:14:45

第八章

  整整二十五年都沒有辦過任何派對宴會的甯家,終於再次重返社交界了!

  這次為了那生來就有可怕胎記的獨生女及未婚夫辦的歡迎會,廣邀所有政商名流到場,巴不得讓小倆口一次認識所有人似的。

  雖然甯靖對舉辦歡迎會是反對到底,卻拗不過生性愛熱鬧的爸媽!眼看他們當年為她犧牲了所有派對、社交圈,她也不能再讓他們繼續委曲求全。

  下下之策,就是辦這個化妝舞會,而這個點子是尤冠穎提出來的,她很感謝他的體貼。

  「小甯啊!」賴馨方早就妝扮完畢,歡喜的走了進來,「妳好了嗎?賓客差不多都到了喔!」

  甯靖坐在梳妝台前,望著盛裝打扮的自己,大鬈髮的假髮,深紫色的平口長禮服,頭上一堆羽毛寶石裝飾,手上也戴了大寶石手環,全身好像飾品店的假人模特兒。

  「媽,我手腕好重,能不能拿一邊下來?」

  「哎喲,這掛著多好看?妳這樣才美吶!」賴馨方望見桌上的鑽石項鍊,「快點把項鍊戴上,我們好出去了。」說著,便伸手想解開她頸子上的金色細鍊。

  「不要碰!」甯靖飛快地站起身,緊緊的護住頸子上的墜子,「我不想戴那條又重又大的東西!」

  「小甯?」賴馨方不明所以,女兒反應怎麼這麼大?

  「媽,我覺得這樣剛剛好,我不想再配戴那些無意義的裝飾物。」甯靖轉過身去,這是卓晟軒送她的生日禮物,她不想拿下。

  房門被輕叩兩聲,接著走進一個溫文的男人。

  「怎麼了嗎?」尤冠穎聽見類似爭吵的聲音。

  「沒有啦,我想讓小甯快點把項鍊戴上,她突然就……」賴馨方不解,怎麼女兒好像把頸子上那條不起眼的鍊子當寶似的。

  「沒關係,她不願意就不要勉強她。」尤冠穎微笑緩緩的說,「這樣搭配也不錯看啊!」

  「可是……」賴馨方介意的當然是今天來的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女見只戴了一條寒酸的項鍊,實在很不好看。

  「我來好了。」尤冠穎微微一笑,請賴馨方先出去。

  甯靖從鏡裡瞥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的確不會給她那麼大的壓力……比爸媽他們好太多了。

  門一關上,她就坐上椅子,鬆了一口氣。

  「妳情緒好像很緊繃?」尤冠穎蹲到她身邊,溫柔的開口,「不想面對大家的話,我可以說妳身體不舒服或是……」

  「沒關係,我終究得習慣。」甯靖看向他,淺淺笑著,這真的是個從天而降的好男人,對她無微不至、毫無怨言。

  尤冠穎望向她頸子上那條鍊子,這些日子來她都戴在身上,從未離身。

  「這條鍊子很別緻,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的?」

  「嗯。」甯靖低頭看了看花形的墜飾,「是老闆送的啦,只是好搭,我也沒拿下來過。」

  「喔,原來。」尤冠穎仔細的觀察著甯靖的表情,「它對妳很重要嗎?」

  「咦?什麼……」甯靖心虛的別過了頭,「就只是老闆而已!你不知道在他們手下工作很辛苦的,不但公事一堆,連私事也要一起處理,簡直是做牛做馬……」

  「甯靖。」尤冠穎微瞇起眼打量著她,「我是說,這條鍊子對妳很重要嗎?」

  他不是指送禮物的「人」。

  不過從甯靖的眼神看得出來,那個人對她而言,非常重要。

  甯靖一驚,瞬間緋紅了雙頰,她是怎麼搞的?聽不清楚就急著否認,而且拚命撇清的感覺很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知道我們認識不久,但是我可是抱著跟妳結婚的心理準備,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我很認真的想把妳當成妻子對待。」尤冠穎忽然握住了她的雙手,「相處之後,我發現妳比時下的女孩子都來得迷人,聰明、有智慧,又獨立自主,我是真的很欣賞妳……」

  「冠穎……」她難為情的望著他,是啊,這個人待她真的不像是為了嫁妝才娶她,而是很認真的在瞭解她的喜好。

  「所以,如果有別的男人存在,我還是會介意。」尤冠穎扶著她光裸的肩,緩緩的站起身,「為了我,拿下這條項鍊好嗎?」

  拿下它?甯靖緊皺著眉頭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還有站在她身後的男人,他溫柔的微笑著,戴著白手套的手正緩緩的解開項鍊的鍊釦。

  她不該猶豫的,原本就應該徹底的忘記卓晟軒,因為他們之間根本什麼也沒有,僅存的只有她的苦澀單戀!

  尤冠穎為她取下鍊子,再為她戴上華麗的鑽石項鍊,甯靖雙眼盯著桌上的鍊子,有種想把它掛回去的衝動。

  不能再執迷不悟了!甯靖深吸了一口氣,必須跟過去告別,因為她跟卓晟軒之間,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她戴上面具,這次才是特別訂製的面具,面具的形狀準確的遮去有胎記的那右半邊,是個漂亮的蝶形面具,上頭佐以精細的彩繪與其鑽貼飾,光這個面具就要價三十萬元。

  他們在樂隊伴奏聲中出場,從樓梯上走下時,看見的是一樓人山人海的賓客,人人都穿著正式,也的確都戴著面具,這樣誰也不會尷尬。

  其實她很緊張,但是尤冠穎緊緊牽握著她的手,的確讓她安心不少。

  在簡短的介紹後,他們必須輪流開始去簡單的自我介紹,至少對每個賓客都得寒暄。並盡己所能的認識每一號人物,尤冠穎似乎認識不少人,但對於遠離上流圈子太久的甯靖而言,便顯得吃力許多。

  咦?甯靖忽然向右撇去,為什麼她覺得有人在看她?

  梭巡了一遍,她才說服自己那是錯覺。

  「怎麼了?還習慣嗎?」尤冠穎溫聲的詢問著。

  「嗯,還好,但我需要休息。」甯靖帶著懇求般的拉了拉他,「你幫我應付好嗎?我想找個地方喘口氣,吃點東西。」

  「好,妳等我。」尤冠穎是個有求必應的人,立刻去為甯靖取餐。

  而卓晟軒就在她身後五步之遙,一整晚都只看著她一個人。

  他沒看過她穿晚禮服的樣子,一樣明媚動人,臉上的面具更加奢華了,而且完全遮去胎記的形狀,比他那副更加適合她。

  他好幾次想走上前,但是一見到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就壓下這股衝動。

  那個男人始終牽著她的手,兩人十指交扣,偶爾摟抱著她、大手親暱的在她光滑的肩上游移。

  他望著,胸口竄起一團火似的,焚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那個肩頭只有他能摟、那雙手只有他能握,那個姓尤的男人憑什麼因為手臂上有塊了不起的胎記,就可以鞋也不脫的一腳踏進他跟甯靖的世界裡?

  光明正大的站在甯靖身邊,用那以為爽朗的笑容說話,自以為是的把她摟在懷裡,彷彿在昭告天下那是他的女人!

  憑什麼?他才認識甯靖多久?一星期?兩星期?天曉得至今也才十七天而已,他會真心喜歡甯靖嗎?能暸解她的優點是什麼嗎?知道她什麼時候在生氣、什麼時候是開玩笑,什麼時候是警告嗎?

  拜託!十分鐘前他就看得出來她不耐煩了,她厭惡整個場合,她巴不得立刻逃離,只有那傢伙來還在談笑風生!

  卓晟軒看著尤冠穎走回甯靖身邊,為她盛裝了一些食物,看了又讓他倒胃口,那些根本都不是她愛吃的東西!

  他轉身走到食物區,為甯靖夾了幾道菜餚,或許再帶上一瓶汽泡水也不錯,她愛喝沛綠雅,拿酒給她可不是個明智之舉。

  想起甯靖每次喝酒的樣子,他便不自覺的泛出微笑。

  正要轉身去找甯靖時,卓晟軒卻見到英勇的王子行跡可疑,四處張望,彷彿在防著什麼然後有些鬼鬼祟祟的往二樓走去。

  卓晟軒沒有遲疑地尾隨上樓,對於有疑慮的事物他習慣立刻搞清楚。

  甯家相當的寬敞,卓晟軒即使知道尤冠穎往哪兒走,卻也不能確定他進了哪間房間,直到他聽見某處傳出了隱約的嘻笑聲。

  「你好賤喔!怎麼能在未婚妻家裡做這種事?」嗲甜的女人聲音傳來,讓卓晟軒止了步。

  「拜託,我怎麼會喜歡那種女人?」尤冠穎低語著,「我心裡一直想著妳呢,寶貝!」

  「少來!你多久沒跟我聯絡了。」

  「有什麼辦法?結婚很麻煩耶,而且我還要跟那個胎記女增加相處時間,要體貼、要紳士!」對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唉,想不到賺點錢也是很辛苦的。」

  「還敢說!好處都讓你佔盡了吧?」女人嬌嗔著,「又有女人又可以得到龐大的財產,這有什麼辛苦的?」

  「喂!妳不懂!我看到那張臉也是會怕的好嗎?每次都要逼自己視而不見,那有多痛苦!還要當氣質高雅的男人,累死我了!」接下來是數秒的靜默,「妳看,還去刺了這個東西。」

  「哇!這樣說來,所謂的傳說是真的嗎?」

  「都什麼世紀了,怎麼會有詛咒這種東西?根本是這家人迷信,甯靖那張臉這輩子就是那樣了,嫁給誰有什麼分別?」尤冠穎嗤之以鼻的說著,「不過既然他們覺得非有胎記的男人不嫁,那我幹麼不爭取這個機會?找個人幫我用暫時性的刺青,定時補色到結完婚就搞定了。」

  「嘻……你真壞~我才說怎麼新聞報導的尤冠穎都不像我認識的痞子!」

  「賺錢是很辛苦的,寶貝。」

  接下來沒了聲音,卓晟軒猜想或許他們正在擁吻。

  這就是注定中的王子?一切都是虛假的,而甯靖卻要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不但不可能破除詛咒,還可能在婚後遭遇到可怕的對待……與其這樣,那還不如嫁給他!

  咦,卓晟軒忽地一怔,他剛剛在想什麼!

  他輕俏的移動步伐,腦子裡盤旋著剛剛一閃而過的念頭,他竟然寧願甯靖嫁給他,而不是嫁給那個衣冠禽獸……下了樓,拿過汽泡水,筆直的前往甯靖可能會去的地方。

  玩樂多年,他的心從來沒有歸屬感。

  也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興起想停泊的念頭……但是甯靖卻在無形中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份,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就舉足輕重,只是跟空氣一樣,盲目的他看不見,失去了才知道可貴。

  她是他唯一全然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讓他想保護的女人。

  他想娶甯靖,由衷的這麼希望。

  ***

  甯靖拿了東西,便躲到外頭的庭院去,再不喘口氣,她可能會受不了。

  連喝了幾杯酒,拿了盤子裡的麵包隨意啃咬幾口,她好想吃生鮭魚卷、馬鈴薯沙拉,還有炭烤牛小排喔,這些尤冠穎一樣都沒拿到。

  未來,她得常常身在這種可怕的場合裡嗎?

  「嗨!」甜美的聲音傳來,甯靖抬首,發現是兩個身材窈窕的女孩,「甯靖~好久不見!」

  「嗯,您好。」連溜出來都有人跟?

  「我都快認不出妳來了,妳化妝後更好看耶!」戴著黑色滾金邊面具的女人冷不防的拿下面具,「妳還記得我嗎?」

  甯靖愕然的看著面具下的真面目,嬌美的容顏,吹彈可破的肌膚,像是真正的公主一樣的美貌。

  「還有我還有我!」另一個戴著珍珠光面具的女孩也一同摘下,她畫著超濃煙燻妝,戴著誇大孔雀羽毛。

  她怎麼會不認得呢?

  長得像童話故事書裡走出來的公主,那場她終生難忘的生日宴會加上畢業慶祝會,眼前的美人兒就是生日宴會的主角,鍾霏。

  而身邊是她的鄰居兼玩伴李筱瞳,也是千金小姐,當年把她推進籠子裡關起來,還把鞭子交給鍾霏的人!這兩位在當年的畢業慶祝會上可是極盡諷刺之能事……媽怎麼還請她們來啊!

  「幾年不見了~昨天我才跟筱瞳提起,妳記得嗎?小時候妳曾經參加過我的生日派對!」鍾霏一屁股坐到甯靖右手邊,「結果隔沒幾天妳就轉學了。」

  「我就跟小霏說,一定是我們的錯,玩笑開得太大了。」李筱瞳則坐到她左手邊。

  不安的感覺頓時湧起,甯靖覺得她應該立刻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對不起厚,妳記得嗎?那時候年紀小,結果我們把妳關在籠子裡玩!」鍾霏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起來好無辜,「我是開玩笑的,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再見到妳,一定要跟妳道歉。」

  甯靖擠出一絲笑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不記得了……我印象比較深的是畢業慶祝會,妳要一起道歉嗎?」

  「噢,妳好會記仇喔!那好啊,我一起道歉,妳要原諒我喔!」鍾霏主動執起她的手,假裝親暱。

  「嗯。」她想抽回手,卻發現被握得很緊很緊。「我的手……」

  「甯靖,妳的臉還跟以前一樣嗎?」鍾霏忽然很好奇的打量著她的面具,「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不……」甯靖使勁抽回手,左手拿著盤子就準備起身。

  說時遲那時快,左手邊的李筱瞳竟一把將她的面具扯了下來!

  甯靖連遮掩都來不及,胎記就這麼赤裸裸的呈現在貌美如花的鍾霏面前!

  她瞪圓了美眸,還吃驚的掩住嘴巴,「天哪……怎麼……妳以前還沒有這麼可怕啊!」鍾霏露出嫌惡的表情,「尤冠穎怎麼可能忍受這張臉?太噁心了吧?」

  「我就說,一定是因為她爸媽開出了優渥的條件對吧!娶她就可以分到一堆家產,要不然那種美男子怎麼會莫名其妙的願意娶她?!」李筱瞳奔到鍾霏身邊,兩個人嚇得與甯靖保持一大段距離。

  甯靖緊緊握著拳,決定不藏不躲,迎視著她們。

  「這都不關妳們的事。」她伸長了手,「把面具還給我。」

  李筱瞳戰戰兢兢的把面具遞上前,卻從中被鍾霏給抽走,「我就想說辦什麼化妝舞會,原來是遮醜!妳想一輩子戴著面具示人嗎?有沒有勇氣就這樣走進去看看啊!」

  「少幼稚了,把面具拿來。」甯靖不動聲色,這兩個女生從小到大,差勁的個性完全沒有變。

  「我想到尤冠穎為了妳這種怪胎不接我電話,我就一肚子火!妳長這樣不但有臉活下來,還能嫁帥哥老公,這什麼世界啊!」鍾霏氣憤的把面具往地上一扔,「我就要讓大家都看清楚妳長什麼模樣!」

  她拉起裙子,氣急敗壞的抬高了腳,想要把面具給踩爛。

  甯靖沒有去搶、也沒有去救,因為她覺得衝過去她就失格了!

  鍾霏一腳重重的蹬下,沒有蹬上面具,卻踩上了一只手。

  「唔!」不知哪兒衝過來的男人,及時護住了面具,只是手背讓那高跟鞋給狠狠踩了上去。

  鍾霏踩上了不平的手,也失去重心,嚇得連連踉蹌,差點跌倒。

  「妳們在做什麼?」男子不客氣的抓起面具,步步逼向了鍾霏,「抓緊時機就要羞辱人?」

  「沒、沒有啊,是她自己不小心掉的!」她連忙戴回面具,生怕被人瞧見她是誰,「你這人不要亂造謠喔!」

  「妳們……」

  「沒關係的。」甯靖連忙開口,她不希望紛爭擴大。

  兩個女人立刻匆忙的回到宴會裡,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

  甯靖深吸一口氣,視線落在穿著燕尾服的男子身上,心頭震撼的怦怦狂跳,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面具先給我吧。」她走向他,「我不記得有發邀請函給你。」

  卓晟軒一怔,「妳認得出我啊?」他可是把上半臉都遮著了。

  「別開玩笑了,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她戴上面具,光身形她就不會認錯。

  所以她方才在人群裡看見的熟悉身影,果然就是他。

  「唔,我拿點吃的給妳。」卓晟軒將另一只手上的盤子遞過,裡頭是生鮭魚捲、馬鈴薯沙拉、還有炭烤牛小排。

  甯靖望著盤裡的食物,感動得說不出話,眼眶竟然有點濕。

  卓晟軒深知她的喜好,她愛吃什麼、不吃什麼都知之甚詳……甚至知道她躲在這兒。

  「別管食物了。」甯靖把接過的盤子往椅子上放,急忙的拉過他的右手,「你的手有沒有怎麼樣?」

  翻過來一看,卓晟軒的右手背瘀青了一大塊,紅腫立現。

  「小事,只是被踩了一下而已。」卓晟軒不急著抽回手,他喜歡跟甯靖接觸。

  「幹麼那麼衝動?護著一個面具!」她半責備又帶心疼,真希望現在就上樓去,為他拿傷藥擦擦。

  卓晟軒看著她憂心忡忡的神色,突然有種幸福的錯覺,「我是護著妳。」

  甯靖停下了動作,雙眼睇凝著發腫的大手,為那有些曖昧不明的話語分了心。

  「謝謝。」她泛起微笑,知道那只是一種說法,不代表什麼。「你看過冠穎了嗎?」

  「看過了。」提起尤冠穎,卓晟軒難免一肚子的不舒坦,想著方才聽到的,決定等查證後再跟甯靖揭穿他的偽面具。

  「他人不錯吧?對我也很好……」她轉過身,走到椅子坐下,「我覺得這是可行的,我嫁給他,胎記或許會消失、或許不會,但至少他是好人……」

  「我們可以暫時不要談他嗎?」他不是好人!卓晟軒沒好氣的打斷她的話,走過來挨著甯靖坐下,「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要談別人。」

  甯靖拿起一塊鮭魚捲,她心跳得好快,光是看見卓晟軒來到她面前,就讓她的情緒快要失控,現在他不但挨緊她身畔,又說了會讓她誤會的話。

  「談我們……什麼?」她吃了一口鮭魚捲,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今天下午我打開辦公室的門,竟然對著妳空下來的位子說,啤酒沒了。」卓晟軒看著遠方幽幽開口,「昨天我還對著游薇叫妳的名字,問我那只MIKIMOTO的筆在哪裡。」

  甯靖認真嚼著美食,她為什麼食之無味?

  「妳離開之後,我的生活就全亂了,整整三個星期,我沒有辦法選出一個新人頂替妳。」卓晟軒突然握住她的左手,甯靖的心臟幾乎在瞬間停止,「我不知道我竟然這麼依賴妳!」

  「是、是啊!」不要抖!甯靖,妳的聲音在顫抖,「你才知道……我就說我是做牛做馬的灰姑娘,只差……」

  「我也說過如果沒人娶妳,我會捧著玻璃鞋去娶妳。」卓晟軒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甯靖覺得左臉頰彷彿快被燒穿一個洞。

  她的手被人溫柔的摩挲著,卓晟軒說著曖昧的詞句,她不明白也不懂,在現在這個時候,他為什麼再次提起那玩笑話?

  「尤冠穎會娶我。」她顫巍巍的抬頭迎視他,卻瞧見他眼裡翻騰的火燄。

  為什麼……為什麼卓晟軒要這樣看著她?那眼裡好像盈滿了激烈的情感,他望著她像是……像是他想要她!

  「我不喜歡他摟著妳,也不喜歡他牽著妳的手,更討厭他站在妳身邊!」卓晟軒毫不隱瞞的說出心裡的感受,「我也看的出妳並不習慣,妳下意識都會先閃躲!」

  甯靖圓睜雙眼,這樣細微的動作他也發現了?

  是,每次尤冠穎摟上她的肩時,她會自然反射性的往前閃避;尤冠穎要握住她的手時,她也會先抽動,她就是不習慣陌生男人碰她……雖然他是她的未婚夫,但是他們真的沒那麼熟。

  「我一直在想香港那個吻。」

  卓晟軒緩緩的道出了這句話,害得甯靖差點滑掉手中的盤子!

  「為什麼又提這個,我以為我們都清楚那是……」

  「那不是酒精的緣故。」卓晟軒認真的凝視他眼前的女人,「我今天沒有喝酒,但是我現在還是想吻妳。」

  甯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她竟然滿心期待般的輕闔雙眼,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不管會不會有人剛好從窒悶的派對中走出來,她主動迎向了卓晟軒。

  幾乎不需要任何言語,他們再一次緊緊相吻,獲得溫暖唇瓣的慰藉,甯靖覺得她整個人飄飄然的。

  再次睜眼,她微舔過雙唇,再也掩不住內心的衝動。

  撫上卓晟軒的臉龐,這個她愛戀了兩年的男人……

  卓晟軒再次狠狠的攫取她的唇,接著便肆無忌憚的以舌交纏,渴求著甜美與情感的宣洩!

  他箝住她纖細的腰,另一只手揭開了她遮掩礙事的面具。

  甯靖有一瞬間的驚愕,但旋即被加重的熱吻吻去了理智。

  月亮為憑,夜星為證,幸好這一切只有月娘跟星辰瞧見。

  「不行!」甯靖忽然推開卓晟軒,整個人踉蹌的起了身,「我不行這樣!」

  「甯靖!」卓晟軒跟著站起來。

  「不要過來!你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甯靖失聲高喊著,「我已經要結婚了!你不能突然間闖進我的生命裡,跟我說你、你可能……」

  「是尤冠穎闖進我跟妳的生命中,他才是第三者!」卓晟軒不顧一切的低吼著,「我喜歡妳,甯靖,我之前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但是我現在百分之百確定,我喜歡妳!」

  不……甯靖緊閉起雙眼,摀起雙耳,隨即旋身往宴會裡奔了進去。

  說這些太遲太遲了!因為他不是那個能破除詛咒的男人,她跟尤冠穎的婚事都已經公告天下,婚期都已經訂了,他為什麼現在跑來跟她說這些?

  他喜歡她?他為什麼突然間會喜歡上她!是因為依賴成性?還是不希望失去她這麼一個幫手?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想出來的答案都太過悲觀!

  她的生命已經夠波瀾萬丈了,她不想也不能再接受任何突如其來的枝節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6:15:18

第九章

  她推開他?甯靖竟然敢推開他!

  卓晟軒至今仍然不敢相信,甯靖在激吻之後,竟然選擇推開他!

  他一個人坐在自家的餐桌邊,連著失眠數夜,瞪著手機就希望甯靖能傳封簡訊或是打通電話來,至少換她解釋一下那個吻是怎麼回事!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洶湧情感,其實在更早之前他就有感受,只是選擇不去看。

  她的細心與貼心不言可喻,總是主動的為他設想許多,兩年來的相處是真,每一次他主動為她做事時,她都會微微的赧紅雙頰……他當那是甯靖私底下易羞的個性,不想把它當成是一種曖昧。

  但是他自己卻盡做一些曖昧行為!無緣無故的對她好,去任何地方吃頓都會要求嚴密的隱私空間,三不五時都會買些小東西讓她開心,甚至注意到她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對甯靖的好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第一次見面?還是第一次宵夜?這早已無從考究,他對她的情感是日漸累積,並且已經跨過了理智那條線。

  「發呆啊?」游薇的聲音冷不防的出現,「真悠閒啊,老、闆!」

  「妳怎麼進來的?」卓晟軒詫異的站起身,他被嚇了一大跳!

  「嗄?我是你秘書耶,甯靖來之前都不是我在出入?」游薇咂了咂舌,「你病得不輕喔,老闆!都厚此薄彼了!」

  「我……什麼叫厚此薄彼!」對啊,在這之前,為他打理日常起居的都是游薇。

  只是她做的沒那麼細,衣服、食物、甚至連他習慣吃的點心零食,甯靖都會一一備妥;她還會細心的在冰箱上留下隔日重要事項,要他吃早餐時能夠注意。

  偶爾,她載他回來,他們會一起吃點宵夜……

  這間屋子裡,也處處是甯靖的身影。

  「你快報廢了啦,腦子裡都是甯靖甯靖甯靖甯靖!」游薇把手中東西一放,大刺刺的一屁股坐了下來,「你兩天沒上班了耶!」

  「我是老闆,兩天沒上班又沒關係。」

  「是啊,那你做了什麼事沒有?」她托著腮盯著他瞧,看他連鬍碴都冒出來了,八成就只是坐在這兒發呆。

  卓晟軒給了她一記白眼,李蓮英又在拷問犯人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去把一切真相揭開?甯靖會不會受傷?她這麼期待可以破除詛咒,但是尤冠穎明明就是假的,他根本……」

  「停……你說得太跳了,老闆,我聽不懂。」游薇竟然搬過行事曆,「你剛說尤冠穎是假的?什麼意思?」

  「他手上的胎記是假的,暫時性刺育,不知道從哪見知道破除詛咒必須要是手臂上有胎記的男人,我看連車子拋錨都是故意的!」卓晟軒提起這點就咬牙切齒,「就算詛咒的事是真的,甯靖嫁給他也是白搭!」

  「那你還坐在這裡幹麼?」游薇不可思議的喊了出來,「你想看甯靖嫁給他嗎?」

  「我不想,但我不能衝動!」卓晟軒說:「甯靖不喜歡過度曝光,所以我必須低調的處理所有事。」他已請人去調查尤冠穎的背景跟資料。

  噢……游薇圓睜雙眼,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嗯,沒錯。」

  卓晟軒又沉吟了數秒,「妳知道甯靖他們今天的行程嗎?我想去見她。」

  游薇突然揚起自負的笑容,把剛剛放在桌上的一疊資料抄起,重新走回卓晟軒身邊,將資料一一放下。

  「白色這本是尤冠穎的調查報告,藍色是甯靖這幾天的行程,紅色是我幫你安排的餐廳。」不等卓晟軒開口,游薇隨即再遞上一張紙,「這張是加薪申請書,我去年沒加薪,今年看你誠意嚕,老闆!」

  卓晟軒說不出話來,他完全沒料到游薇已經動作快到把這些事情辦妥了!

  「妳……怎麼會……」

  「當秘書的自然是老闆的強力後盾啊,你要打仗,總是得知己知彼,所以我早就託人調查尤冠穎了!正如你說的,那傢伙根本不是個好東西。」游薇閒步的往外走去,「甯靖現在要去試婚紗,動作快一點你還可以去婚紗店堵她喔!」

  「游薇!」卓晟軒站起身,感激盡在不言中,「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妳真的……是個善解人意的好秘書!」

  「拜託你別拿玻璃鞋來娶我,我是李蓮英,對那種鞋子沒興趣!」她接口。

  卓晟軒一怔,等等!為什麼游薇會知道他對甯靖說的那些話?他不自覺的漲紅了臉,尷尬的不知道眼神該往哪兒放。

  「偷聽的,那天我們在門外聽了很久~」游薇自己招認,「沒人娶她就拿玻璃鞋去……喲~怪肉麻的!那個你自己去就好了。」

  「那時我只是一時興起……」

  「最好是。」游薇再度打槍,「心裡怎麼想的,嘴上怎麼說,現在真有個人要娶甯靖了,你魂不守舍又怒不可遏,巴不得訂雙玻璃鞋去給她對吧?」

  卓晟軒好氣又好笑,怎麼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眼似的?他搔了搔頭,趕緊揮揮手,拜託這位鷹眼李蓮英快點閃人,要不然他實在很窘!

  「欸……妳什麼時候發現我對甯靖的感情的?」卓晟軒忽然臨時又拋出一個問題,害得游薇又煞了車。

  「你們見面第一天啊!你這個外貌協會竟然對一個臉上全遮光的女生感興趣,我就知道她很特別。」游薇說得理所當然,「再確認是你錄取她的時候。她一開始在你心裡的地位就很特別了。」

  是嗎?閉上眼,他還可以回想初次見到甯靖那胎記的情景。

  她要他「相信」。

  「你對她好到大家都知道,什麼都有特殊禮遇,只是你說服自己那是老闆對秘書的體貼而已。」游薇聳了聳肩,「她還沒嫁,為時未晚!我沒你那麼閒,我要回去上班了。」

  「謝謝!」卓晟軒由衷著道謝,游薇沒應聲,怕已經出了門。

  卓晟軒立刻拿過資料,拎了外套就往車庫去,游薇說得沒錯,他既然已經確認了對甯靖的感情,就必須加緊腳步,把她給搶回來。

  她也是喜歡他的對吧?那怎麼還能懷抱著這種心情嫁給別人呢?

  就算、就算為了破除詛咒,這未免也太委屈了!一點都不像是他所認識的甯靖!

  ***

  「這件也不錯。」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說了第十句重複的話。

  甯靖站在多面鏡前,瞧著身上的婚紗,她試到快抓狂了,每一件尤冠穎都覺得不錯,不錯不錯,這種話一點精準度都沒有,如果是卓晟軒就會很明確的說好或不好,哪有這麼虛應。

  穿這麼多,搞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件好哪件不好了。

  「我想休息一下。」甯靖撩起婚紗,往尤冠穎身邊坐下,「你有覺得哪件特別好嗎?」

  「我覺得穿在妳身上都很好看!」尤冠穎溫和的笑顏展開,甯靖卻覺得不自在。

  因為尤冠穎這個人……太過紳士了。

  他謙恭有禮、溫柔體貼、不說重話、沒有負面的情緒,對著她這張臉都能說美,到了一種她覺得虛假的地步。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這張臉得看久了才會習慣,她也只適合穿某些樣式的衣服,並不是那種美麗的女人,真的穿什麼都美。

  「我挑不定,但是我今天不想挑了。」甯靖做了決定,「冠穎,你先回去好了,我有事要辦,今天不必陪著我了。」

  「嗯?妳要去哪裡?」尤冠穎狐疑地問。

  「跟以前的同事有約,而且我也想透透氣。」甯靖再度起身,服務小姐招呼著她換下衣服,「你可以先走了。」

  「我可以陪妳啊!」怪了,為什麼突然間要支開他?尤冠穎滿腹疑問。

  甯靖抓緊裙子,旋過身,直直走到他面前,「我就是不想看見你!我沒有惡意,只是暫時想要一個人獨處!懂了嗎?」

  「……」尤冠穎呆在原地,「懂、懂了。」

  他沒有看過甯靖的這一面,她有這麼兇嗎?這好像跟他預想中的不同?
  
  甯靖雖然少在社交圈中出現,但是還是有不少人擁有遙遠的記憶,畢竟臉上有深黑胎記的人不多,所以他多少聽說甯家有個奇異的孩子,有人說她是怪胎、有人說她很可憐,也有一種說法是可笑的詛咒。

  他交友廣闊,也認識一切徵信社的朋友,前不久有朋友主動打電話問他認識甯靖嗎?因為甯家花了大錢在尋找逃家的女兒,卻沒有報警;這件事讓他覺得匪夷所思,這麼顯赫的家世,處理女兒逃家卻好像在隱藏什麼似的?

  這件事引起他對傳聞中的「甯家大小姐」的興趣,所以他找了另一個徵信社朋友,調查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甯靖,也想知道甯家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如此偷偷摸摸。

  然後他得到非常有意思的答案!甯靖遠離社交圈、遠離上流社會、戶籍甚至寄到不知道遠方親戚家,讓她就讀平常人的學校,像是一種異樣的保護!

  最神奇的是,打從她出生開始,甯氏夫妻就委託許多家徵信社,找尋一個手上有胎記的男人!

  詛咒啊,這種科技昌明的時代,竟相信這種荒謬的傳說?甯家專屬的詛咒?簡直是可笑至極!

  但是,這個詛咒給了他一個完美的機會,甯家的家產單位以億計算,不拿的人一定是個白癡。

  他按照計畫行事,順利的走到這個境地,只是調查報告說甯靖打小個性柔軟,對自己駭人的臉耿耿於懷,簡直像個悲情童話的女主角,所以他覺得良機不可失,才趕緊在手上做了個假刺青,趁機接近甯家。

  他打算娶了甯靖之後,設法把龐大的家產弄到手,反正她這麼恬靜,應該很好掌控……問題是甯靖的個性跟他調查的有很大的出入啊!

  她其實頗有主見、做事俐落有條理,而且不願意的事也不委曲求全,最近甯家一天到晚都在上演鬧劇,喜愛排場的甯氏夫妻加上低調儉樸的甯靖,他夾在中間也很累人。

  剛剛她又展現出一種氣勢與魄力,要是她不好掌控的話,他的如意算盤豈不要重打了?

  尤冠穎心浮氣躁的離開婚紗店,他得仔細想想B計畫。

  尤冠穎的車子一駛離,車晟軒後腳就進了婚紗店。

  「先生!對不起!」小姐立刻迎上前來,「我們的店目前沒有營業,所以請您……」

  「我找人。」卓晟軒逕自往裡頭走去,「甯靖人呢?」

  「甯小姐的朋友啊……她在二樓看禮服目錄,請等一下,我先上去……先生!」

  卓晟軒根本沒在聽她說話,三步併作兩步就往二樓走去,才抵達二樓就看見幾個女人恭敬的從某個房間退出,既然是包場,那裡面就是甯靖了。

  「咦?先生,對不起!我們現在不是營業時間……」樓上的小姐又要放錄音帶了。

  「我找人。」卓晟軒冷不防把門一推開,坐在裡頭的甯靖嚇了一跳,「我找她,我們認識。」

  卓晟軒?甯靖一顆心開始急速跳動,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沒、沒關係,我朋友。」甯靖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不該讓他進來的。

  卓晟軒關上門時,甯蜻下意識的也站了起身,刻意與他拉開距離。

  「老闆……你怎麼跑來了!」而且為什麼知道她在這裡!

  「妳已經不是我的員工了,不必一直叫我老闆。」卓晟軒沒有逼近她,反而是站在門口,給她足夠的空間。「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叫他名字?叫他……晟軒嗎?甯靖蹙起眉頭,後悔讓他進來。

  「有事找我嗎?可以用手機,不需要親自……」

  「甯靖,不要嫁!」開門見山是卓晟軒的習慣,在商場上他一向如此,「我不希望妳嫁給別人。」

  甯靖倒抽了一口氣,不可思議的望著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思考過了,也回想過這兩年的一切,我發現我愛妳。」此時,他開始走近她。

  甯靖訝異的摀住嘴巴,眼睛瞪得比銅鈴大,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

  「我知道這樣很唐突,莫名其妙跑來跟妳說這些話……但是在香港或是更早以前,妳就應該知道我對妳跟別人不同了。」他技巧性的再逼近一步。

  「不……不可能!」甯靖頹然的栽進沙發裡,「你一定是錯覺,那天晚上的吻也不該發生!你只是因為新秘書還沒來,覺得生活不便而已,你不能把感情當愛情,這是不對的。」

  「跟了我兩年,妳會不知道我的判斷力嗎?」卓晟軒已經來到她面前,甯靖措手不及,瞬間就被抱了個滿懷,「我真的……真的愛著妳。」

  甯靖就這樣偎在他的懷裡,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結婚在即,她竟然會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裡……而且是她渴望已久的胸膛!

  甯靖遲疑的回擁了卓晟軒,一直以來,她心中就只有一個人,只是從未想到他竟然會說出  「愛著她」這種話。

  「你在走錯誤的路,這一切只是暫時性的。」她埋進他胸前,眼淚忍不住湧上,「晚上你去俱樂部喝酒,就可以遇見比我還美的人。」

  「妳在說什麼?」他微微推開一些距離,望著梨花帶淚的她,「我對妳的感受並沒有不同,只是我一直沒有發現……」他深情款款的撫上她黑色的臉龐,「原來我早就愛上妳!」

  第一個視胎記於無形的男人,第一個肯定她的男人,第一個願意給她生存機會的男人,第一個讓她深深愛戀著的男人。

  可是,他卻不是那個注定的男人。

  「我要結婚了,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只是困擾我!」甯靖痛苦的緊閉起雙眼,「冠穎是命定的男人,你不是……」

  「我不在乎妳的詛咒,我也不在意妳的臉!」卓晟軒吻上她的右臉,「妳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如果沒有人要娶妳的話,我一定會娶妳。」

  豆大的淚珠淌下,「那只是玩笑話,你沒想過我有可能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嗎?」

  「有啊,妳不是一天到晚這麼說嗎?說妳嫁不掉?」卓晟軒柔柔的再吻上她的眼,「所以那不是玩笑話,而是我們之間早有的約定。」

  咦?甯靖倒抽了一口氣,約定?

  因為卓晟軒認定她嫁不掉,一輩子都沒人娶,所以他……他要娶她?!

  這怎麼可能!她開始搖頭,拚了命的搖頭,她確定當初他只是開玩笑而己,沒有人會當真,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別搖了!我是認真的,我當初心裡認為妳一定是我的。」卓晟軒趕忙定住她搖個不停的頭,「所以妳怎麼能夠選擇嫁給妳不愛的男人而不選擇我。」

  「因為你不是那個人啊!」甯靖失聲喊了出來,「我只是被迫習慣這張臉,不代表我不在乎它!但是有機會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夠變得更正常人一樣!而且就算我不在乎,未來我的孩子也會在乎,他們有個被指指點點的母親!」

  「孩子?」卓晟軒緊握住她的手腕,「妳還要跟那傢伙生小孩?」

  甯靖聞言,頓時面紅耳赤,「我只是假設……打個比方……」

  「要生也是跟我生!」他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龐,深情的望進她眼底,「如果我們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甯靖痛苦地滑下淚水,她真的沒有想過卓晟軒會喜歡她,這根本就像是一場夢!

  「而且,按給尤冠穎也不能消除詛咒。」卓晟軒貼在她耳邊,喃喃說著,「他手上的刺青是假的。」

  什麼?!甯靖瞪大了眼睛,假的?

  她仰首,不可思議的望著卓晟軒,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些事?他調查冠穎嗎?問題是調查這件事,爸媽也有做啊!

  「妳這樣看我很像在勾引我。」卓晟軒忽然一笑,低頭含住了她詫異微啟的唇瓣。

  甯靖被突如其來的吻嚇一跳,她的心緒還停留在尤冠穎的做假之中,熱切的吻卻已然襲至。

  這讓她有點抗拒,她被這些男人搞糊塗了,究竟是在搞什麼,為什麼她單戀已久的男人突然找她告白,而該是注定的男人卻是假貨?

  「等、等等!」她開始抗拒卓晟軒的吻,「你……放開我!」

  電光石火間,她二度推開了他!

  卓晟軒相當錯愕,甯靖又推開他?

  「你們是怎麼回事?你突然跑來說你愛我、又說冠穎是假的,證據呢?你這樣做是讓我的希望破滅啊!」

  「等妳嫁給她後,就會變成絕望了!」卓晟軒急忙的拉住她,「妳得相信我,甯靖!他真的是騙子!」

  門突然重重的被推開,門口冷不防站了許多不速之客。

  「你才是騙子吧,卓晟軒先生?」尤冠穎氣急敗壞的由外走了進來,「你利用小甯對你的愛慕,妄想要利用她得到甯家的錢對吧!」

  錢?甯靖看著一室混亂,在尤冠穎身後的,竟然是爸媽。

  「我聽說銀行駁回了你們的核貸,公司現在正缺筆週轉的資金對吧?你海外投資得太快,錢根本不夠用,才把腦筋動到甯靖身上,只要娶了她,錢的問題就解決了!」尤冠穎來到甯靖身邊,幸好他在半路上遇見了甯氏夫妻,又折了回來,煮熟的鴨子差一點點就飛了!

  甯靖雙眸帶著恐慌的望向卓晟軒,申請的貸款失敗了?!

  「你在說你自己嗎?尤先生。」卓晟軒倒是從容自若,「你的胎記用科學的方式就能夠證明是真是假,或許我也可以問問你那些女朋友們,你跟她們在一起時有沒有胎記!」

  「夠了!」賴馨方怒不可遏的尖叫出聲,「卓先生,你要是真的為甯靖好,就不要破壞她的幸福!」

  「幸福?」卓晟軒望向甯靖,「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也能叫做幸福嗎?」

  「我愛她……我會愛她的。」尤冠穎搭上她的肩,但說話卻明顯的心虛,說得有氣無力,「我的胎記是真的,我就是能破除詛咒,讓甯靖恢復正常的那個人。」

  「說謊也不打草稿!」卓晟軒揮眉,看著尤冠穎摟著甯靖,他滿肚子都是火的衝上前去。

  只是才走兩步,身後兩個壯漢一左一右架住了他,來人是甯靖家的保鑣,動作迅速的架起他,往外拖出去。

  「等等!」尤冠穎忽然開口,從口袋裡拿出一團東西在掌心裡,「這也是你的吧?請你拿回去,小甯不需要!」

  尤冠穎用力一拋,金色的鍊子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扔上卓晟軒的臉龐,彈了出去。

  她的項鍊!甯靖瞧清楚了,她下意識的邁開步伐往前衝去,可身後的尤冠穎更快地將她緊緊摟住。

  「小甯,不要去!那種人跟東西不值得妳留戀!」尤冠穎扣住她的腰際,力道大得她無法動彈,「我知道妳心裡還喜歡他,但是不該讓那種騙子傷害妳……我會保護妳,從今以後我會保護妳的!」

  甯靖望著落地的鍊子,耳邊還傳來硬被拉出去的卓晟軒的呼喚聲。

  「我是妳未婚夫,妳得信我,好嗎?」尤冠穎輕柔的在她耳邊呢喃。

  相信人,是風險最大的投資,妳知道嗎?

  卓晟軒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甯靖眼裡盈滿淚水,她突然覺得誰都不值得再相信了。

  「我的寶貝啊!」賴馨方連忙過來抱住她,「媽就知道對妳好的人有問題,不然他怎麼可能讓妳去上班?一般人看到妳的臉,不是連面試都取消嗎,果然是居心叵測啊!」

  是嗎?卓晟軒說過,他不在意這個胎記,他喜歡她不屈於詛咒的堅強。

  「乖!我們都調查過了,冠穎沒問題的,他出生就有胎記,照片可以為證。」

  甯祐楷拍了拍她,「喜帖都發出去了,妳就等著詛咒破除,過著幸福快樂的人生吧!」

  尤冠穎微笑著,照片可以修片、人可以買通,他可是為了這樁生意卯足了勁呢!雖然不知道那個卓晟軒是從哪兒調查出實情的,但幸好甯家對他是堅信不移。

  「甯靖!我會娶妳的!妳等著我!」外頭的馬路上傳來叫囂聲,卓晟軒並沒有打算放棄。

  好累……她覺得好累。

  她已經什麼都搞不清楚了!腦子裡現在唯一想的,只剩下一股衝動。

  她想要飛奔到樓下,撲進卓晟軒懷裡,就算他的感情是假、就算是為了資金周轉……她都無所謂了。

  因為她好愛好愛他。

  但是她不能。

  因為她是甯靖,她是甯家人,重返社交圈公告天下,婚期已經定了,她必須顧及家族面子,沒有人會允許她悔婚;而且古訓有云,她就是要嫁注定的男人!

  為了誰也不確定的詛咒而結婚,很蠢,但是她還是得走下去。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詛咒也不一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7:33:47

第十章

  手機不通、直接前往甯氏大宅被拒,卓晟軒成為甯家的拒絕往來戶。

  他嘗試過任何方法,就是不得其門而入,見不到甯靖、也說不上話,隨著婚期一天天逼近,他竟然無計可施!

  縱橫商場多年,他從未被如此龐大的無力感打擊過。

  「當作學習吧!」游薇涼涼的說,「誰叫你之前莽莽撞撞的,搞得現在進退兩難。」

  「能給點有建設性的意見嗎?」卓晟軒心煩意亂,見不到甯靖叫他難難受,眼看著他們就要結婚更加令他痛苦。

  「老闆,你給過甯靖什麼承諾?」游薇托著腮,很認真的問著。

  「我……沒給過她什麼承諾,時間短暫,我只表達出我的心意跟認真的情感,根本來不及說些什麼!」

  「你不是說過會娶她嗎?」游薇嘆了口氣,壓力太大出現的失憶現象,真是糟糕!「對女生而言這就算。」

  「她說我在開玩笑。」他最嘔的就是這點。

  「那就認真給她看啊!」游薇把桌曆轉過去給他看,「老闆,後天就是盛大的婚禮嘍,你現在要怎麼阻止深愛的甯靖嫁給別人?」

  卓晟軒盯著桌曆看,他想了很多遍,既然沒有辦法見到甯靖,現在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鬧場。」他斬釘截鐵的回答。

  「好。」游薇露出讚許的笑容,「約定的事就得做到,你說過會捧著玻璃鞋去找她的。」

  「是啊,像灰姑娘一樣……」卓晟軒一愣,等等,「我得去找雙玻璃鞋,我要妳找一雙玻璃鞋過來,三十六號!」

  游薇從容不迫的點著頭,「好,我會火速處理!」

  他知道來得及的,事情交給游薇便不會有錯,她是個能力超強的秘書。

  不過這就是愛情的奇妙,游薇的能力比甯靖強上數倍,但是他卻從未對游薇動心過,而甯靖只是在他身邊不到兩年,他就已經把她刻進心底般的呵護與照顧。

  沒有自覺的愛情最可怕,因為一旦發現,就會興起無法滿足的慾望。

  想要甯靖、想摟著她、抱著她、徹底擁有她,這種慾念讓他痛不欲生,咒罵自己無數次,為什麼沒有在她說要辭職那天留下她!

  還說恭喜?恭喜的頭啦!

  不,在香港時他就應該對她說出心裡的感受,這樣根本不會有後面這些拉拉雜雜的事情!

  「老闆,需要什麼只管跟我說,我跟特助們會去幫忙。」游薇由衷的為好老闆打氣。

  「我會的。」卓晟軒還打算擬好一套作戰計畫,無論如何,勢必要抱得美人歸。「大恩不言謝!」

  「加薪就行。」游薇永遠是務實派的。

  不到一個小時,游薇已經訂製了精美的玻璃鞋,整雙鞋是純水晶打造,反正是報公帳,游薇完全沒手軟;她還順便買了塊古典奢華軟墊,求婚總得有個樣子。

  甯靖一直很浪漫,卓晟軒比誰都清楚,私底下可愛的衣著、蕾絲佈置的房間,加上動不動就用童話故事舉例的習慣,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期待有個王子能夠解救她。

  那個人是他,不該是別人。

  他是可以百分之百敞開心胸接受她的胎記、她的臉龐,還有她所有個性的人。

  卓晟軒下定決心豁出去,搞上大版面也無所謂──因為世界上只有他可以娶那個被詛咒的灰姑娘。

  ***

  站在窗邊,甯靖可以看見自家庭園湧進了可怕的人潮,比上一次的見面派對還要可怕。

  婚禮是在甯靖大宅舉行,他們家的庭園、後院足夠容納一千位賓客,賴馨方請來一流的外燴廚師、婚禮企劃,打造所謂的世紀夢幻婚禮。

  這種排場,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雖然甯靖早已換上雪白的婚紗,但是身子卻不自主的顫抖。

  「小甯,妳同學來看妳了!」母親親切的喊著,甯靖趕緊回身。

  拜託不要是鍾霏那位千金小姐,她們的「友情」她敬謝不敏!甯靖回首擠出笑容,竟然是高中同學。

  「Surprise!」同學們大大的歡呼著。

  「小柔!」甯靖綻開笑顏,她的確有發帖子給一些高中好友,沒想到她們真的願意來!

  女生們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從甯靖上大學後就跟大家少有聯絡,只有偶爾通通電子郵件,爾後大家都設部落格寫些近況,也算瞭解彼此在幹麼。

  小柔就是鼓勵她離家出走的罪魁……首要恩人,就是小柔的絕對支持,讓她跨出這間大宅,到外頭去獨立生活!事實上當年租屋跟一些生活瑣事,全部都是小柔先幫她打點的,還保密到家呢!

  看見高中同學,大概是她這些日子來最開心的事了!

  「好意外喔,想不到真的有那個人存在,剛好還到你們家求救!」小柔用一種憧憬夢幻的眼神看著遠方,「好像童話故事喔,其美~」

  「甯靖,妳們交往多久啊!」八卦似乎真的是女人的天性,每個人都得問上這麼一個問題。

  「呃……交往……三個星期?」問題是,她跟尤冠穎之間能算交往嗎?

  三個女生愣愣的望著她,不約而同的發出好大一聲驚呼──「嗄?!」

  「三個星期?妳瘋了嗎?三個星期就結婚?」

  「甯靖,妳也太飢不擇食了吧?」

  「妳瞭解他什麼啊?這裡又不是拉斯維加斯!在賭城也是喝到爛醉才結婚的耶!」

  甯靖呵呵呵的乾笑,非常瞭解同學們的想法,但是她結婚的標準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去看。

  「停……」她趕緊用手劃上指揮專用的休止符,「各位,他是注定的那個人!嫁給他,我就可以解除所謂的詛咒!」

  「所以呢?」同學們竟然用一種不苟同的眼神望著她,「妳是因為要破除詛咒才要嫁給他?」

  「嗯哼。」追根究底就是這樣。

  小柔憂心忡忡的皺起眉,「小甯,妳一定沒有喜歡的人對不對?所以才會對婚姻這麼隨便!」

  隨便?!這句話重擊了甯靖的心房,她……有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啊!

  「對這樁婚姻我非常認真。」可是她神色不禁黯淡下來。

  「小甯,妳嫁給一個不瞭解、又不熟悉、也不愛的男人耶!」同學很懊惱的望著她,「就因為他可能或許說不定可以讓妳的胎記消失?」

  「這是我的命運。」甯靖咬了咬唇,「世界上可能只有他可以破除這個詛咒,我怎麼能放棄這個機會?」

  「即使你們不相愛?」小柔不可思議的皺起眉頭。

  「我……會試著愛他,他是個好男人。」甯靖聳了聳肩,卻嘆了口氣,「誰知道呢?」

  「這未免太勉強了吧?妳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小柔非常困惑,「妳頭腦一向很清楚的,怎麼會這樣草率決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草率?她等這個人等了二十幾年了,怎麼說她草率?

  「要我啊,寧可嫁給我愛的男人,只要他也願意愛我就好了。」小柔揚起沉醉般的笑容,「因為他愛我的話,就不會介意這個胎記,這樣也就沒有消除的必要了!」

  如果真的愛她的話,就不會介意臉上這可怕的胎記。

  甯靖緩緩閉上雙眼,為什麼這番話聽起來如此耳熟?為什麼她腦海裡會浮現卓晟軒的身影?

  「這才應該是我該走的路,嫁給命定的人,破除詛咒……」她說著,卻帶著極大的恐懼。「反正,冠穎他也的確不在意我的胎記。」

  「拜託!妳才二十五耶,妳不是有在工作了嗎?有沒有同事喜歡妳?」小柔勸起她來了,「小甯,妳都沒享受過戀愛的感覺就隨便嫁人,這樣好糟喔!」

  大喜之日,要是讓賴馨方聽見這三個同學竟然在勸阻女兒結婚,一定會後悔讓她們上來探視她。

  甯靖開始覺得呼吸有點急促,她定定的望著眼前的三個高中同學,她們是一般人的想法,她們不會嫌棄她的臉,更不會像那些名門千金一樣說她是怪物,她們也不會覺得門當戶對,或是依照古訓做事是對的。

  她怎麼會沒有戀愛的感覺?從她單戀開始,就已經付出了感情,在卓晟軒每一個體貼的動作或是話語中,她都能得到自我滿足與自給的幸福。

  卓晟軒說他也喜歡她……這讓她受寵若驚、但是也讓她覺得太不實際了!因為那個男人是如此的意氣風發,他要女人何愁沒有,怎麼會喜歡她這個容貌可怖的女人?

  更別說……兩年的時光沒打動他,卻在她選擇嫁給注定的男人時告白,這一切時機都不對!

  但是她也不相信尤冠穎說的,卓晟軒是因為資金運轉出問題才要娶她的,他不是那種人,真對甯家的錢有意思,他不必到現在才下手,她比誰都清楚……

  那他是哪種人?既然不是為了錢,那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說喜歡她?

  他讓她的心緒全搞亂了,苦戀突然變成兩情相悅,讓她怎麼接受?

  更何況,她一直認為她應該要嫁給注定的男人。

  「好嘍~新娘子要出場了!」賴馨方眉開眼笑的走了進來,「同學們先出去吧!」

  「小甯,妳好好想想!」小柔緊緊握住她的手,「現在還沒登記都不算!」

  甯靖目送她們離去,母親則愉悅的為她整理婚紗,化妝師趕緊做最後的補妝,一切都已箭在弦上。

  他們採取盛大的西式婚禮,因為尤家信奉的是天主教,所以還請了牧師到場,紅毯自屋內的樓梯一路往外鋪去,庭園中有一個美輸美奐的亭台,尤冠穎便在那兒等候她。

  樂隊開始演奏結婚進行曲,甯靖拿著捧花,一步步踏在紅毯上。

  大門敞開,她可以看見外頭的賓客,人數之多,絕大部份她都不認得。站在紅毯那端的伴娘不是小柔她們,爸媽挑了一些名媛千金,其中還包括了鍾霏及李筱瞳。

  甯祐楷走了過來,慈愛的望了女兒一眼,甯靖輕輕的勾上父親的手。

  她在這裡可以看見等待她的尤冠穎,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豐采迷人,的確是個優秀的男人,但是……她不認識他,更不熟悉,他們之間的婚姻是建築在所謂的古訓或是嫁妝上頭。

  而且他的眼神中沒有熱切的期待,或是愛情的迷炫。

  她夢想過無數次婚禮,她想要兩人手牽著手,在鑲有彩繪玻璃的教堂裡共結連理,賓客只有雙方的至親好友,她穿著浪漫但簡單的白色小禮服,對方只需穿著西裝,不需要有奢華的裝飾與樂隊。

  然後他們再一起去登記,這就是她想要的婚禮。

  「小甯,爸爸很抱歉把詛咒帶給了妳。」甯祐楷忽然開口說著,「不管妳做什麼決定,爸爸都支持妳。」

  甯靖訝異的望向父親,甯祐楷只是回望著她,給予肯定的笑容。

  父女倆走到了尤冠穎身邊,甯祐楷含著淚將女兒的手交給了他。

  牧師開始唸著誓詞,而觀禮的賓客中,有一個人正蠢蠢欲動──卓晟軒已交代下屬,這種婚禮到最後,牧師會問在場的人士,如果有反對的人請立即提出,他會趁那個時候大聲疾呼,然後他要向甯靖表達他的愛,並極其誇張的捧著玻璃鞋在眾人面前求婚!

  至於阻擋的保鑣跟家屬,就交給特助群跟一夫當關的游薇了。

  「我願意。」尤冠穎簡潔的說著承諾,心裡想的是龐大的財產已近在眼前。

  牧師轉向甯靖,唸著重複的誓詞。

  這是她要的嗎?甯靖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不是她要的人生,不是她要的婚禮,站在身邊的男人更不是她愛的那個人!

  就算擁有個醜惡的胎記,她還是活過來了!再痛苦再受辱,她也走過了求學階段、找到了工作,還勝任了那份工作,甚至因此找到了傾心所愛的男人!

  如果沒有這個胎記,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遇到卓晟軒!

  天,她在想什麼?根本是作繭自縛,這一切都不關胎記的事!

  「我不願意!」甯靖硬生生打斷了牧師的話,他才唸到不論疾病……那一段。

  咦?卓晟軒呆然的望著前方的新娘,還、還沒到他該抗議的台詞耶!

  全場嘩然,連前排的甯氏夫妻都錯愕的瞠目結舌。

  「甯靖?」尤冠穎不明所以的望向她。

  她掀開婚紗,許多人第一次看見那深黑的臉龐,不禁暗暗倒抽一口氣。

  「我不要嫁了!我不需要嫁人也能過得很好。」她撩起裙子,轉過來瞥了尤冠穎一眼,「我很抱歉,但我並不需要破解詛咒。」

  餘音未落,她已撩高裙子跳下亭台,直直往屋內疾奔而去。

  賓客們紛紛起立,耳語紛雜,賴馨方差點沒厥在老公懷裡,但還是努力維持理智,急急追著女兒!

  「大概是有自知之明吧?」鍾霏跟李筱瞳冷笑低語著,對呆愣的尤冠穎拋了個媚眼。

  「真是爛人!」小柔冷不防的站在伴娘身邊,瞪著鍾霏,「幸好甯靖不是妳們這種千金爛小姐!」

  她吐個舌,也跟著追上去。

  儘管穿著高跟鞋,但是甯靖跑得比誰都快,開玩笑!在公司時穿高跟鞋跑上跑下根本是司空見慣,這點步伐算什麼?唯一麻煩的是這件蓬裙,礙手礙腳!

  直直衝上房間,甯靖把房門反鎖,再把五斗櫃拖到門後擋著,以免母親衝進來。

  她昏頭了!怎麼會把自己往死胡同裡扔呢?

  她表面上說得很泰然,事實上最介意胎記的人是她自己!總是想著如果沒有胎記的話、如果美麗的話,就能怎樣怎樣、說不定卓晟軒會喜歡上她,可是她忘記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她不是生得這副模樣,也許連跟卓晟軒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會賭氣離家,不會想證明自己,不會遮頭遮臉去參加面試,更不可能因為羞憤誤入男廁遇上卓晟軒!

  她會變成跟鍾霏、李筱瞳她們一樣的蠻橫千金,以為全天下的人都餓不死、都應該美麗而高雅!

  卓晟軒才是真正對她的胎記視而不見,並且花費兩年時間,全心接納她的男人!

  小柔說得對,有個男人說過他真的愛她,並且願意接受全部的她!他也的確這麼做了啊!

  甯靖急忙的脫下婚紗裡的蓬裙,衝到梳妝台底下翻箱倒櫃,先前她為了讓自己不動搖,把手機關了,鎖進抽屜裡。

  「小甯!小甯!」賴馨方開始拍打著房門,「妳在幹什麼!開門啊!妳要讓詛咒破除的唯一機會就這麼溜嗎?」

  「我不需要破除詛咒了!我寧願帶著這張臉過一生,也不要嫁給我不愛的男人!」甯靖聲嘶力竭的大吼著,終於找到手機了。

  卓晟軒卓晟軒……她多希望那天他說的話是真的,他真的也喜歡她……

  相信!她要相信他!她相信!

  「小甯,妳確定嗎?妳不是打算接受冠穎了嗎?」賴馨方快哭出來了,她的寶貝女見是怎麼了啊?

  「小甯這樣決定……就這樣了吧。」甯祐楷的聲音跟著傳來,「不想嫁就別逼她嫁。」

  「你懂什麼!她要帶著那塊胎記過活嗎?」

  門外吵得要命,看來有一堆人都擠到了門口,小柔的聲音最突兀,對她說幹得好,然後被母親大聲喝止。

  「你欠我一個約定沒做到……」甯靖急急的按著手機,淚水不聽話的滑落,「開機、開機……可惡,怎麼沒電了!」

  充電器呢?她慌張的看著房間的亂象,她的充電器收到哪裡去了!

  她現在就要打給卓晟軒,要他實現跟她的約定!

  「妳開門!小甯,有話好好說!」賴馨方繼續高喊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妳不嫁給冠穎,說不定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不,才不會!」她哭喊著,「有一個男人早就跟我約好了!要是我這輩子沒人娶,他會捧著玻璃鞋來娶我的!」

  甯靖無力的蹲下身子,埋在膝間哭泣,她現在沒人娶了!卓晟軒!她現在真的……

  「妳這種個性啊,真的很難會有人願意娶妳。」

  突然間,她的房裡竟出現了男人的聲音。

  甯靖嚇得抬頭,因為動作太大而重心不穩的向後跌去。

  更衣室裡走出了讓她思念到發狂的男人,卓晟軒揚著笑靠著斗框,幸好他太瞭解她了,先一步跑到她房裡等,否則現在他也只有被關在房外的份。

  「卓晟軒?」她淚眼汪汪,眨了眨眼,生怕是幻影。

  「逃婚這種事呢,叫不負責任。」他手裡提著個袋子,走近了她,蹲到她面前,「不過我愛死妳的不負責任了。」

  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哽咽得泣不成聲,只能任他捧起她的臉,細心的為她把淚水給抹去。

  「我本來要等牧師問有誰反對時跳出來大喊的,結果妳自己先反對了。」他溫柔的笑著,極度喜悅的吻上她愕然的唇,「妳什麼事都會先幫我做好對吧?」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良久,她才嗚咽的說出這句話。

  天曉得一見到卓晟軒。她的淚水就跟洩洪似的流不止。

  「我想了很多台詞,想著要怎麼讓妳相信我是真的愛妳,我沒辦法告訴妳什麼時候愛上妳的,但是我知道為什麼愛妳。」他捧著她的臉,一點一點的吻去流不止的淚,「因為妳不屈服於先天的缺陷,因為妳比誰都還堅強,比任何人更努力,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妳!」

  「我其實很懦弱的……我不像你想的那樣堅強,我比誰都介意這張臉,我才一心一意想嫁給冠穎,這樣或許我就……」

  「妳已經說不願意了。」卓晟軒連忙摀住她的雙唇,再講那個男人的名字他會很不爽。「妳知道妳做了什麼事嗎?」

  「我浪費了大家的時間跟爸媽的期待……」

  「錯,妳現在真的沒人要了。」他笑開了顏,再偷香幾個,誰叫甯靖的唇在哭泣後更形柔軟,「而且我們好像有個約定?」

  甯靖怔了一下,面紅耳赤的抿了抿唇,那個約定很……很好笑!可是方才她仍一心一意的想要他實現這個約定。

  卓晟軒將她拉了起來,一開始甯靖還不大願意,她好想要偎進他的懷裡,可是在卓晟軒的堅持之下,還是勉強的站直身子。

  接著卓晟軒逕自蹲下身去,從紙袋裡拿出一個紅色的絨布墊子,然後再拿出一雙璀璨透明的水晶破璃鞋!

  甯靖腦子完全空白,她只差沒有喊出聲,雙手不可思議的掩住小嘴,那是什麼東西?!

  「我說過要帶玻璃鞋來跟妳求婚的。」他單膝跪地,高高的捧起高跟鞋,「親愛的甯靖,妳願意嫁給我嗎?」

  她緊咬著唇,卻也無法克制不停滾落的淚珠,望著那只玻璃鞋,裡頭還有一抹更加璀璨的光芒。

  「我會愛妳一輩子的,愛妳的全部……妳知道我不在乎妳的模樣。」

  他深情地叫她難以抵擋,她當然知道……他不在意啊!

  甯靖激動得說不出話,點了點頭,天曉得她一百萬個願意!

  卓晟軒飛快地拿起玻璃鞋裡的戒指,套進了她的無名指裡,甯靖覺得自己好像神經病,又哭又笑的……

  下一刻她便落入他的懷中,她欣喜若狂的望著自己愛戀已久的男人,她最後選擇了深愛的男人,再也不理會什麼詛咒古訓那些沒有用的東西。

  「雖然難得賓客都到齊,連紅毯都鋪好了,但我想這不是妳要的婚禮。」卓晟軒摘下她頸間華麗的項鍊,從口袋裡拿出那條被扔回的小鍊子,「我們再找個時間,安安靜靜的結婚。」

  看著那條項鍊重回頸項,甯靖感動得無以言喻,昂首主動湊近了他的唇,唯有卓晟軒才懂她。

  現實的人生比什麼都重要,既然能擁有愛她全部的人,她又何必管那個胎記?

  房裡的熱吻無盡綿長,誰理外頭的喧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2-25 17:35:57

尾聲

  卓晟軒與甯靖的婚禮在一個星期後舉行,嘉賓唯有甯靖的爸媽、熟稔的同學以及游薇他們,卓晟軒這兒參加的是他還在世的母親。

  婚禮前幾天跟未來的婆婆初次見面時,甯靖嚇出一身冷汗,她跟婆婆講過好幾次電話,逢年過節的禮品也是她挑的,但當時都是以秘書的身份,根本從未照過面!

  卓晟軒一再的要她放心,但是連當兒子的都沒跟媽說過未來的媳婦有半邊臉是黑色的,她怎能不擔心?

  不過事情總是出人意料,卓晟軒的母親見到甯靖時的確雙眼瞪得超大,不可思議的直盯著她的臉,然後……說了句恭喜。

  她上前擁抱甯靖,說了好幾聲謝謝,感謝有人可以讓她的兒子願意安定下來。

  婆婆說,沒有男人第一眼會看上女人的內心,他們重視的是外表,但如果她兒子要娶她,就表示他們之間有著深厚且無人能敵的情感。

  她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既然兒子不在乎那嚇人的臉龐,她還需要說些什麼?

  所有事情都美好得難以置信,晟軒公司的貸款案也順利通過,當初只是一間銀行拒絕而已,後來卓晟軒備齊了更齊全的資料、找到了更有力的投資者,在下一次的申請中,很順利的通過了。

  而她這張駭人的臉龐不但被接受,甚至還真的有個愛上她內心的男人,捧著玻璃鞋來娶她。

  甯靖喜極而泣,幸福得難以言喻,接著他們挑了一間非常溫馨的教堂,裡頭真的有彩繪玻璃,一切如同甯靖所想的,簡單的白色小禮服,卓晟軒穿著西裝,交換戒指,接著再一起去登記。

  只是,大家都得相互讓步,父母讓她嫁給了深愛的男人、實現了小婚禮的夢想,接著就得補辦盛大的婚宴了!

  她才在眾人面前拒婚,這面子丟不得,甯家的地位也不容這樣簡單的帶過,所以鋪張奢華的婚禮還是得辦;只要甯靖點頭,卓晟軒也不反對,畢竟生意往來,他在商業圈也有一定的地位,「盛大」的確是需要的。

  所以庭園裝飾再一次,甯靖隨便爸媽去辦,唯一的要求是伴娘得換成小柔她們,這些所謂的  「中產階級」,心腸可是比社交名媛好得太多了。

  這些事連著折騰了他們一個多月,總算是禮成了,卓晟軒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甯靖睡在同一間房!

  最被折磨的人是他吧?早就登記結婚了,卻連碰都不能碰甯靖?因為未來的岳父、岳母說外界以為的正式婚禮還沒辦,不能讓他們出雙入對、或是造成同居的現象,還說這樣對尤冠穎是種傷害!

  傷害個頭啦!尤冠穎都已經因為刺青過敏而證實胎記是假的了,甯家人還這麼寬宏大量的體恤他?而他呢,這個捧著玻璃鞋的王子卻瞬間變成甯氏夫妻的眼中釘似的。

  因為,他們完全不相信他是真心對甯靖!

  他足足被折磨了一個多月,每次只能到吻的步驟,想要往下發展都不可能,所以他超級配合婚禮的舉辦,希望速戰速決!

  所以,現在卓晟軒睜眼就能看見懷裡的女人時,他覺得真像場夢。

  甯靖背對著他,貼著他的身子,他的手臂環住柔軟的嬌軀,那觸感真像在作夢似的。

  他撐起頭,吻上她裸露的頸子。

  「嗯……好癢喔!」甯靖縮了縮,懶洋洋的說著,「別鬧啦!」

  「終於可以睜開眼就看見妳了。」他用力的抱緊她,真實的觸感,得之不易啊!

  「呵呵……好可憐喔!」甯靖咯咯笑了起來,「我爸媽不太相信有人會真的愛上我吧?」

  「嘖!對自己的女兒這麼沒信心!」他的手伸進被窩裡,不安份的往她身上摸。

  「喂,不要亂來!」甯靖嚇了一跳,趕緊止住他的手,「起床了起床了!」

  卓晟軒怎麼可能聽話,懷中的佳人可是一絲不掛的呢!

  只是他上下其手到一半,突然注意到甯靖雖然死命的笑、死命的擋著他……卻死命的不轉過頭。

  「老婆妳為什麼不轉過來看我?」他們之間應該要先來個早安之吻才是。

  「……」甯靖靜了下來,「我怕……嚇到你。」

  這句話讓卓晟軒非常不悅,他抽回手,半撐起身子看著側身向右蜷曲的老婆,他都已經應她要求讓她睡在他的右邊了,因為她說這樣半夜萬一不小心,也只會看見她的左半臉。

  現在連轉過頭都不願意?

  「妳該不會一整晚都這樣睡吧?」他聲音低了八度。

  「我會怕!」她遲遲不轉過頭,自己也很憂心。

  「妳這傢伙……我說過我不在意的……」卓晟軒氣急敗壞的把她用力扭了過來,撥開遮住臉龐的一頭亂髮,「妳不能夠……」

  卓晟軒瞠目結舌的望著她,那是比被嚇到還要驚訝的表情。

  甯靖眨了眨眼,他怎麼會露出這種神情?以前看見她的胎記時,也沒有這麼驚恐啊!

  她緊閉上雙眼,下意識的往被子裡鑽。

  「等等!」卓晟軒立刻阻止她的動作,大手罩住她的右臉頰。「不……不見了!」

  「什麼?」她錯愕的望著他,晟軒的態度太奇怪了!

  卓晟軒二話不說自床上一躍而起,越過甯靖的身子下了床,到梳妝台邊翻找一面可以用的鏡子。

  甯靖也以手肘撐起身體,噢,他好歹圍一下吧!真不害臊!

  卓晟軒抓到鏡子便衝到床邊,將鏡子遞給她,「妳看!」

  甯靖狐疑的接過,一對上鏡子,連她也傻了!

  臉上那塊黑色的胎記全然消失!她現在的右臉跟正常人一般,甚至更加白皙粉嫩,一點點黑色都沒有殘餘……象牙色的肌膚、明眸大眼,她早知道自己如果正常,能稱得上是個美人!

  「不見了?」她不可思議的撫著右臉龐,甚至用力一擰,「好痛!不是作夢!我的胎記怎麼不見了1」

  「我不知道,但是我更喜歡這樣!」卓晟軒也摩挲著她的臉龐,激烈的又親又吻,「說不定其實是嫁給我才可以讓詛咒破除咧!」

  「亂講!」她咯咯笑個不停,根本搞不清楚為什麼,卓晟軒只顧著熱情的吻著她。

  小倆口興奮莫名,巴不得趕緊梳洗,回娘家給甯氏夫妻瞧瞧這奇蹟。

  他們等會兒要出發去度蜜月,去機場前還有點時間,可以繞過去讓爸媽看看,她雖不懂為什麼,但正如晟軒說的,這樣好得太多了。
 
  「妳好美,以前就已經很美了,現在更迷人了。」卓晟軒中場休息,深惰的撫著她已潔白的右臉,「我又再一次愛上妳了。」

  「貧嘴!」她笑出兩朵紅暈,攀著他的肩頭,眼尾卻不期然的瞥見了黑色的東西。

  咦?甯靖立刻探向卓晟軒的右手,曾幾何時,一塊蝶形的黑色胎記竟出現在他的右手臂內側!

  「怎麼?」卓晟軒注意到她的眼神,「咦,我……的手?」

  卓晟軒反覆查看自己的右手臂,他什麼時候有這玩意兒的?

  「我昨晚還沒有,衣服妳脫的,妳可以證明我的手昨晚還乾乾淨淨!」卓晟軒捏起皮膚瞧,那記號像是天生就在那裡似的!

  對、對啦!衣服是她脫的!就算昨天不脫衣服她也早就知道,卓晟軒的身上沒有任何的胎記,這麼突出醒目的黑色胎記,她不可能不知道。

  甯靖驚訝的摀上唇,她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嫁給你,胎記過給你了。」她喃喃的說著,也稍稍羞赧的看著她,「也就是說,所謂手臂有胎記的男人,是要真心愛著我的人。」

  那個詛咒不是要她嫁給「注定」的男人,而是要她能面對自己的缺陷,但仍舊找到真心所愛,嫁給一個可以接受她一切的男人。

  包括承受她的胎記。

  「是嗎?」卓晟軒望著自己的胎記,有些啼笑皆非,「雖然我不清楚,但是我覺得長在這裡好得多了!」

  她泛出甜美的笑靨,張開雙臂偎進了他的胸膛裡。

  「謝謝你愛我。」她被幸福包圍了。

  「謝謝妳願意讓我愛妳。」卓晟軒珍惜的抱緊懷中的柔軟,謝謝該死的詛咒,才能讓他遇見這麼一個讓他相信、相知並相愛的女人。

  卓晟軒俯下頭,吻著全新的愛妻,陽光自床邊的窗台灑入,床頭櫃上的玻璃鞋,如同他們的未來一般,閃閃發亮。

  不久以後,搖籃裡的嬰孩,總算能聽聽全新的床邊故事……黑臉灰姑娘跟王子的故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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