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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韻]黑鷲[全卷完] [列印本頁]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2:52     標題: [黃韻]黑鷲[全卷完]

本帖最後由 davewong 於 2013-4-1 11:39 編輯

黑鷲 作者:黃韻

【小說書名】: 黑鷲

【小說作者】: 黃韻

【作者簡介】: 熱愛寫作,故事結構緊密,詞帶古風為個人風格

【內容簡介】:

本書主人翁楊笑海 ( 朱雀 ),殺手業界龍頭「黑鷲」的皇牌殺手,
在一次任務中意外認識了「張楚瑤」,一個本應被殺的目標,卻奇蹟地動搖了楊笑海心中的天秤,
引得他願以生命作賭注,冒死逃離了組織…

半年後,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出現在富田市大學,過著看似平靜的生活,
但命運卻不容許他靜靜地睡在墓地之中...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3:13

第一章 天崖海角

深夜的樹林之中,老樹橫枝,就像童這中的妖怪一般,張牙舞爪。只見四周盡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可是一人卻在林中足不沾地似的飛奔著。

「在那邊!快追!」四方八面均是喊叫聲,追逐聲,偶然而夾雜著數道槍聲,似乎在追捕著甚麼人似的。在這幽靜的樹林之中,槍爆聲跟槍口火焰閃過不停,在這漆黑的樹林中格外明顯。

子彈在林中畫出一道又一道的白光,甚是耀目,不約而同地向著逃命之人招呼。眼見那人盡揀林中交錯處衝去,忽左忽右,竟比山間的野鹿更加敏捷,背後的子彈穿梭蹤橫,卻無一擊中,絲毫阻他不住。

只聽見那人嘲弄道「幾個嘍囉…倒是不怕死…」甫一說罷,他右手飛快地往腰間的槍套一摸,已然拔槍在手,正是一柄點45口徑的M1911手槍,同時是他的老戰友。

他頭也不回,右手順勢往後一甩,隨之而起的是三下連續的槍口爆音,幾乎是同一時間擊出來的。

「嗚啊!哎呀!啊呀!」幾乎在同一時間,三道悶喊同時發出,隨即是三記倒地之聲。開槍之人也不必看,在對方慘叫之前已早料到這三槍必中。

正當他打算收槍入套之際,一道低不可聞的響聲破空而至,正是加裝了消音器的槍聲。

「狙擊手?」此人心念一轉,隱隱有不安之感,同時足下急躍,已然將子彈避過。

這時第二顆子彈又再破空而至,兩發之間不過一秒左右,他心中暗罵:「竟連續開槍!不怕曝露位置嗎?」當下聽聲辨位,手起槍發,子彈直指第二道響聲之處。

當下「鏗!」的一聲清響,眼前火花忽現,竟是兩顆子彈互相撞擊,狙擊子彈被截了下來。以子彈截擊子彈,旁人看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但這人卻輕描淡寫地做出來了,就似是家常便飯一般。

「這個聲音…是狙擊步槍沒錯…」正當他心中盤算之際,忽見林中火光微閃,正是對方的狙擊槍又再開火了。

「混蛋!別囂張!」此人似乎完全不怕暴露自己,肆無忌憚地向自己射擊。此人不禁生了怒意,當下重施故技,舉槍將對方的子彈截擊下來,還以顏色,向著火光之處連開三槍。

然而這三槍不過阻截之用,此人毫不停步,把握著這個機會,轉身急奔,直往林外衝去。因為他知道,在這個距離之下跟對方的狙擊手交戰根本毫無勝算。而以他超人聽覺之下,亦已聽出剛才三槍都沒有射中目標,傳來的不過是三記擊樹之聲。顯然對方依舊無恙,只是不動聲色,靜靜地等待機會。

此人心中已猜到對方是誰,當下冷道「冷靜,耐心…不愧為黑鷲的七銃士…」足下卻是不停,直往林外奔去。

他步履如飛,此時已然奔出林外,天空好月高掛,微風送爽,遠處正傳來流水之聲,竟來到一高崖之上,而崖下則是一道大河正奔流不止。

他也不再逃跑,轉身舉槍,直指林中黑暗處,高聲喊道「我知道是你,出來吧,莫問天!」

半晌,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林中徐徐步出一人。此人身穿黑色長衣,臉貌英秀,不過二十餘歲,神色中卻透著一陣冷酷的氣息,又見他手中長槍倚在足邊,默然站在當地。

莫問天淡然道「楊笑海,你身為七銃士之一,叛逆組織逃走,有甚麼解釋嗎?」

楊笑海故作輕鬆地笑道「連辭職都不准嗎?」同時留意到莫問天手中的竟是手動槍機的M40A1狙擊步槍。手動槍機的狙擊槍雖然精準,可是每射一發,均需重新上彈並瞄準,當下楊笑海想起那連續不斷的射擊,不禁佩服。

「當初你成為七銃士的時候,你早就應該知道背叛的代價吧…」雖然莫問天的聲音仍是冷冷的,可是握著步槍的手,卻早已激動得微微抖著。

在這無雲月色之下,二人均沈默起來,只餘下風吹樹葉的微響。

良久,莫問天勉強吐出了三個字「回來吧…」

楊笑海見著對方祈求似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震,沉默起來。半晌,楊笑海還是搖了搖頭,徐徐道「天…對不起,做不到…」雖然這句說話顯得甚是柔和,可是莫問天卻知道,當中不存在一絲談判的餘地。

只見莫問天的眼神由祈求變為失望,又由失望變為平淡,隨即輕聲道「明白了…那我只好按命令辦事好了。」話聲甫止,一記槍聲忽然響起,竟是莫問天將步槍中的子彈急射而出,一道呼嘯之聲應聲而起,直指向楊笑海。楊笑海早知對方有異,不敢怠慢,急忙舉槍將子彈截擊下來,隨即將瞄準線急移向莫問天。

這時楊笑海手槍上的準星早已瞄準著莫問天,見他早已拋下了M40A1狙擊步槍,左手卻多了一柄尺餘長的軍刀,彷彿不要命似的迫近前來。此時此刻,二人相距尚有三米之遙,仍未達軍刀的攻擊距離,誰勝誰負,一望而知。

電光火石之間,楊笑海心中忽然泛起一個名字:「張楚瑤」。又記得在她死前吩咐的唯一一件事:「從今以後…別再殺人了…」

楊笑海知道,他只要輕輕將扳機一扣,就可以解決眼前危機。但是他對張楚瑤的一個承諾,此時卻成了他的枷鎖。

在這生死繫於一線的時刻,猶豫是致命的。

「鏗!」的一下清響,只見莫問天的軍刀已架M1911手槍之上,原來危急之際,楊笑海竟拿手槍當作盾牌,勉強抵住了莫問天的致命一擊。

楊笑海暗叫不好,說時遲那時快,腰間忽然傳來一下清脆的槍聲,伴隨著的是一陣劇烈的痛楚。

只見楊笑海的手慢慢地垂了下來,整個人軟軟地跪在莫問天面前,左手捂住肚腹,指間不住滲出鮮血,已是中槍了。

當下莫問天退後兩步,右手正拿著一柄9毫米口徑的M92F手槍,微微抬高,已將槍咀指向其心臟位置,沒有說出一句話。

笑海臉上已滿是豆大的汗珠,又道「死在你手,倒是…倒是不錯…」

莫問天道「再見了,黑鷲的叛徒…」話聲猶如冬水刺骨。

此時楊笑海微笑著,也不去管莫問天的說話,只是貪婪地觀看著這一晚的夜色,同時也是他最後的一個夜晚。

「不錯的名字呢…」楊笑海忽然低聲道。只見楊笑海的視線正落在崖邊的一道石碑,其上寫道「天崖海角」,卻不知是哪個文人雅士為這山崖起的名字…

「碰!」的一道悶響,為這漫長的一夜畫上了休止符。

一年之後。

星期五,下午三時許,富田市中央大學的入口處人來人往,學生們紛紛討論下課後的去處。

忽然之間,眾男生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投向同一方向。在萬眾期待之下,只見一位如花少女徐徐而行,樣子甜美,唇紅齒白,長髮飄飄,正是校中之花:林映雪。

與此同時,卻見三男迎面而來,路旁一眾少女看著三人,有的臉紅,有的心跳,視線卻始終不捨得抽離。站中之人,貌如冠玉,似乎是領頭地位,只見他迎向林映雪,笑道「林映雪小姐,妳好。」

雖說林映雪已有170 公分之高,身材比模特兒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面前之人卻比他高上近一個頭之多,不折不扣的高大英俊,而身邊兩男身高亦跟他相仿,樣貌雖比不上前者玉雕之貌,然而稱之為「氣宇軒昂」,卻當之無愧。

只見林映雪被這三個帥哥擋著去路,柳眉一皺,只得停下步來,愛理不理地掃視了面前三人一眼,冷冷道:「滾開…」

三人素來受萬女景仰,雖知對方貴為校花,但充其量都是平分秋色,卻沒想到對方的開場白就是滾開…登時啞然,不禁怒意暗生。中間一人卻頗有大將之風,若無其事,溫然道「在下是杜宇軒…林小姐真會說笑…」隨即遞出一張信封,道「明天是在下生日,家中將會舉行生日晚會,敬請賞面出席。」

「哇…」「甚麼?」「不會吧!」只聽見旁邊女生已紛紛起哄,眾人都是妒忌得咬牙切齒,杜宇軒聽著,嘴角不禁上揚起來。

「啊…是嗎?」林映雪似乎受寵若驚,梨窩淺笑,實有沈魚落雁之俏。隨即伸手去接,豈料似接未接之時,林映雪卻有意無意地將信封弄丟在地上。林映雪似乎吃了一驚,嬌道:「哎呀!真對不起!」似乎伸手想去抓住,卻是抓之不中,更一腳踏在信封之上。

林映雪一臉歉意,怯怯地道「掉了…抱歉呢…」隨即挪開秀足,卻見信封上早已壓出個鞋印。

杜宇軒出身名門,父母皆是從商,身家豐厚,本人卻無學無術,名副其實的紈絝子弟,校中男人十個中倒有九個討厭他的。此時旁邊男生見狀,雖然不敢公然取笑,心中卻早已暗爽。而女生們卻是相反,有的頓足,有的搖首,暗罵林映雪不識抬舉。

「妳…別以為有幾分姿色…」旁邊兩位男生早已按奈不住,正要為「主子」抱打不平。卻見杜宇軒強裝笑容,伸手阻止,道「不打緊的,林小姐是貴賓,有沒有請帖也是無任歡迎,敬請到時出席吧。」隨即現一個叫男生作嘔,卻叫女生著迷的笑容。

「哎呀!我突然想起了,我那天約人了呢…」林映雪手指沾著臉,忽然想起了甚麼重要聚會似的。

憑藉其顯赫的家勢,並那精雕玉琢的俊臉,杜宇軒絕對有不可一世的本錢,心道:「其他廢物的約會哪能跟我相比?」臉上卻保持笑容,說道「不會吧…難道是約會了男朋友嗎?哈哈哈…」

「是啊!」林映雪滿臉人畜無害的笑容,爽快地答了。

杜宇軒轉念一想,已猜到林映雪故意推托。她素來是校內明星,如果真的交了男朋友,自己又哪有不知之理?當下溫言道「是嗎?恭喜呢…可以介紹我認識嗎?」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卻道:「是哪個男生都好,我總要讓他抬不起頭!」

林映雪臉上仍是微笑著,心中卻罵道「你這個狗屁自戀狂!真的沒完沒了…」當下掃視了旁邊眾男生一眼,只想隨手抓一個來當擋箭牌好了,至於這自戀狂將來要找晦氣卻是後話,反正能當我一天男朋友,值回票價了吧!

正當掃視之際,林映雪忽然發現一個不可多得的「寶物」,當下一把抓了過來,毫不忌憚地抱著他的手臂,滿臉幸福地笑道「就是他啊!」

熱鬧的學校門口霎時寂靜下來…

此時,杜宇軒的臉早是黑透了。他狠狠地審視眼前之人,只見這人頭鬆蓬鬆,雙目無神,穿的不過是襯衣牛仔褲,背著一個小學生似的書包,穿的是普通得掉在街上也沒人會撿的白球鞋,而且還是黃黃的。

唯一可以讚揚的,就是他的身高,幾乎有180公分,而面貌也說不上醜。不過任誰都可以斷言,除非他家財千萬,否則以這身平民之極的打扮,相信多活一百年也不會找到女朋友。

如果面前的男生是正常一點,或者杜宇軒還覺得有些價值去生氣,然而面前這種貨色,卻早已令他戰意全失了,因為沒多少人會拿一坨屎去跟自己比較,更不會為嬴了一坨屎而感到快樂。杜宇軒暗道「如果林映雪的品味是這種程度,即使她跟我一起…那…根本是一種恥辱…」

想到此處,杜宇軒強行平伏了自己心情,生硬地向男生問道「啊…幸會…請問…高姓大名?」

林映雪一聽之下,急忙壓低聲線,跟那平民男生道「喂!裝作我男朋友一會兒吧…你叫甚麼名字啊?快答!」隨即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其實林映雪認得此人,乃是跟她同班的,但瞧著他的樣子,實在完全提不起勁去跟他攀談,自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他整天上課就只會睡覺,也不參加任何活動,是那種萬一有甚麼意外而死掉了,大概過了一星期也不會有人發現的那種男生。不過這等平凡不過的人,卻正好當作擋箭牌而不怕若上緋聞。

那男生似乎還沈醉在這小美人的溫柔之中,呆了半晌,終於如夢初醒,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嗯…我叫…楊笑海…」說罷,隨即一手抱著林映雪那盈盈纖腰,笑嬉嬉的,故作親暱,而對方那豐滿的胸脯已不由自主地壓在楊笑海身上。

林映雪吃了一驚,萬料不到這個傻子竟會如此大膽,只想一把推開對方,苦於此時不能露出馬腳,雖然狠不得將這個毒男碎屍萬段,但此刻卻只好強行忍住,幸福地微笑著。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3:38

第二章 半天風流

杜宇軒看著眼前這個詭異的畫面,不禁啞口無言,良久方能平靜下來。隨即又回復他素常那風度翩翩的樣子,說道「那…如果兩位當天有空,還是可以一同光臨晚會的。」語氣卻是言不由衷,大大不及剛才般殷切。

「也許吧…」林映雪也不想再跟杜宇軒糾纏下去,隨便跟他應對一下,也就抱住楊笑海的手臂,高高興興地走了,只餘下校門前一眾呆若木雞的痴情少男。而杜宇軒目送著二人親暱的背影漸去,心有不甘,轉臉跟旁邊兩名「跟班」低聲下了道命令。

離了校門以後,林映雪拖著楊笑海,愈走愈快,又盡揀橫街窄巷走去,更不時左右張望,似乎正在避人耳目…

「小姐,請問我們要到哪裡玩去啊?還有…我還未知道妳的名字呢!我叫楊笑海,笑容的笑,海水的海…」楊笑海滿心歡喜地說個不停。

殺氣忽現,楊笑海只感到林映雪狠狠地甩了他的手,一只無聲無色的素足踢在他的腿上,好不疼痛。正是來自惱羞成怒的林映雪。

楊笑海被踢個四腳朝天,林映雪又羞又怒地喝道:「你…你剛才抱著我抱得很爽了?是嗎?色鬼!」怒氣大盛。楊笑海連忙揮手制止道「小姐…萬事好商量,千萬別動粗啊!」樣子甚是狼狽。

林映雪瞧著對方已經夠差的外表,再加上這倒地不起的醜態,當下怒氣更甚,只覺自己剛才的選擇根本是一個錯誤。

楊笑海問道「妳不是說今天要我當妳的男朋友嗎?說過的話要算數啊…」一臉委屈的樣子。

林映雪頓時語塞,隨即道「不是『當男朋友』,是『裝男朋友』!明白了嗎?」林映雪忽然咬文嚼字起來,將自己說而不算的真相跳了過去。

「是這樣嗎…」此時楊笑海已然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足印灰塵,道「早點說嘛…累人家空歡喜一場呢…」一臉無辜似地怪起對方來。

林映雪萬料不到這一隻「癩蝦蟆」還不知自量至此,也再忍不住心中怒氣,剛才還算是道理地,此時惱羞成怒,頓時指著楊笑海的鼻子怒道「你你你…你啊!不會用鏡子照一下自己嗎?不修邊幅,又穿的寒酸,難道以你這個樣子,還真的會有女孩子愛啊?」話間竟絲毫不留情面。

話聲甫止,卻見楊笑海頓時呆了,不發一言。林映雪一見之下,心道:「難…難道這個呆子…曾經被女孩子騙過甚麼的?他這個臭樣子…倒不奇怪…但是…我似乎說得過份了些…」想說點甚麼補救,卻想不出半句好話來。

「抱歉…妳剛剛在說甚麼?」楊笑海忽然回過神來。

林映雪愕了一下,這才知對方剛才正魂遊太虛,只覺剛才懷著一絲內疚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笨蛋。
不禁怒氣更甚,已經不想再跟對方說一句話,隨即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喂…小美人…我還未知道妳的名字啊!」楊笑海步履蹣跚地跟著,然而他心中卻暗暗留意著某些異樣。

林映雪見楊笑海一直跟著自己,轉身喝道:「你跟著我幹甚麼啊!變態!」

楊笑海解釋:「這個…真巧!我的家也在這邊呢…嘻嘻…」林映雪自然知道他在胡扯,但也拿他沒軌,只好轉過頭不去管他,依舊前行著,可是一路上卻不住回頭,眼見對方徐不疾地跟著自己,相距也有一點距離,罵他不著,心中不禁厭煩起來,暗自嘆息道:「真倒霉…竟遇到這種變態男生…」

轉了兩條大街,林映雪已然抵達自家門前,這才轉過身來,想要給楊笑海一頓臭罵。

「呃?」卻見長街上空無一人,就連剛才一直跟蹤著自己的楊笑海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林映雪喃喃道:「算你識趣!如果你還敢跟來,哼!」當下也不深究,開門回房子去了。

半晌,卻見林映雪家門外來了數人,正是剛才杜宇軒的兩位同學,後面又跟著幾個青年,均是面色不善,肌肉糾結,顯然是打手之流。又見他們東長西望,似乎在找甚麼人。

一人道「剛剛還見他跟著校花轉進這裡的,怎麼不見了?」

眾人找來找去,卻始終找不著楊笑海,這才忿忿然離去。赫見在林宅門外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之上,楊笑海正靜靜地蹲上樹枝之上,離地有幾乎有十米之高,眾人的舉動早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衝著我來的呢,子孩子的玩意,真是麻煩…」楊笑海又自嘲道「人家一夜風流,我卻是半天不到,這風流債未免太急了吧…」

雖見來者不善,但對方不過是幾個流氓之類,楊笑海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眼見眾人已去,正欲一躍而下。

「吱吱…」耳邊忽然傳來雛鳥鳴叫之聲,楊笑海往聲音處一看,這才看見旁邊築了個鳥巢,又見當中兩只黃毛雛鳥正在吱吱亂叫,也不知是被自己嚇倒,還是將自己誤當作母鳥,鳴叫索食。

楊笑海默然看著,當下從衣袋間拿出一包餅乾來,撕去包裝袋,捏得爛碎,放在鳥巢之中,喃喃道:「抱歉抱歉,這算是賠禮…」打算讓母鳥回巢後用以餵飼。

正要離去之時,身邊忽然傳來「哇!」的一聲尖叫,楊笑海始料不及,差點就嚇得失足墮下。

當下循聲而望,只見離樹梢五,六米外是一扇窗戶,入面似是房間,當中站有一女,雙手抓著剛脫下來的外衣,緊緊地抱在胸前,這時她身上只餘下一件小背心,正是剛進家門的林映雪。

原來林映雪家是三層式的平房,屋外有花園草地,並設有泊車處,而花園外圍建有高牆,是典型的高級住宅設計。而楊笑海看見的,則是位處三樓,校花林映雪的香閏。

當下二人四目交投,良久不語,男的沒想到有此艷遇,女的也想不到窗外樹上竟站有人,均是呆住。良久,楊笑海才揮手笑道:「又見面了…」

話聲甫止,一只茶杯直飛而至,楊笑海頓時大吃一驚,連忙伸手接住,但在這一接之下,卻是失了平衡,直摔而下。只聽見「碰」的一聲悶響,楊笑海已大字形的躺在草地之上,口中喃喃道:「冤孽…」,隨即坐直身子,又拿起剛才接著的水杯,檢視良久,眼見這杯甚是小巧,透明的杯身上泛著微藍,似乎是用水晶所造的,而其上雕工精緻,似乎價值不菲。

楊笑海又見這杯子一塵不染,顯然是從來沒有用過的,恐怕是林映雪愛惜之物。想起剛才她對自己的暴行,登時冷笑兩聲,暗道:「今晚就拿這來當漱口杯好了…嘿嘿…」

這時林映雪早已狠狠地拉閉窗簾,滿臉緋紅。雖然她剛才仍穿著背心,說不上有何吃虧之處,但轉念又想,萬一發現得遲一點點,自己一絲不掛,後果卻是不堪設想,不禁心有餘悸。嗔道:「想不到這個變態…竟然還是偷窺狂呢…」。至於楊笑海為何會身處大樹之上,並且他掉下去後的慘況,她倒是沒有多想了。

林映雪的心情久久才平伏下來,隨即掃視了窗前的書桌一下,心念一轉,失聲喊道:「不好!爸爸送的水晶杯子!」原來剛才情急之下,林映雪竟錯手把自己最珍愛的杯子當作武器了…這時也管不得自己仍只穿著一件小衣,急忙抓開窗簾,俯首而看,樹底下卻已空無一人,也不見水晶杯者是玻璃碎片。

此時林映雪心急如焚,一心一意念著那只充滿紀念價值的水晶杯,至於楊笑海的生死,倒是無暇關顧。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3:59

第三章 狗牌

楊笑海來到一家便利店,隨便買了些快熟食品,也就回家去了。他的住處跟市中相隔頗遠,位處治安欠佳的工業區。這時天色已晚,眼見回程路上只有寥寥數盞街燈,兩旁均是舊或大廈跟工廠,偶爾見路上聚集著一些流氓、童黨,盡向著楊笑海擠眉弄眼,顯非善類,楊笑海卻是見怪不怪。

走了三個街口,楊笑海來到了一棟六層式的住宅大廈,大樓牆身又黃又髒,亦沒有升降機,是典型的平價樓房。楊笑海拾級而上,直到了四樓的住處,踢開門前不知誰人留下的酒樽,開門而入。

伸手開了屋燈,漆黑的房子登時明亮起來,眼見房子雖然簡陋,卻是寬敞整潔。房中的牆壁髹著統一的白色,雖已微微泛黃,卻是一塵不染。客廳中央是一張玻璃茶几,旁邊則是一張深棕色的真皮沙發,玻璃跟皮製家具,配襯起來格外雅致。各物看起來亦甚是整潔,跟門外的窮酸境地實在大相逕庭。

廳中深處是一張甚大的鋼製工作桌,其中一邊放著一台手提電腦,而另一邊則放滿了各式樣的小型機械、零件、工具等,似乎正在修理甚麼東西用的,物件眾多,卻排列得井井有條。

楊笑海將林映雪「送」給他的水晶杯放在茶几上,隨便進了些飲食,也就回到工作桌處,把手提電腦開了。

「這個月的學費….搜索….楊笑海…選擇『已支付』…好了…」只見楊笑海手中鍵盤按個不停,口中又喃喃道「楊笑海…出席率…八成…成績…全部合格…嗯…」只見他不住修改監視器上的數據,原來他所登入的正是富田中央大學的官方系統,要入侵此等低設防的系統,對楊笑海來說易如反掌。

此時楊笑海修改已畢,心念一轉,又重新搜索了一下,唸道「嗯…搜索…林映雪…三個月學費...不!六個月…全都選擇『拖欠』…嘿嘿嘿…」這時楊笑海滿臉都是復仇的快意。

諸事已了,楊笑海也就開始工作了。他坐到工作台旁,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套組件,是一個拆得支離破碎的數碼相機。他檢視良久,喃喃道:「不過是鏡軌老化了,簡單。」甫一說罷,楊笑海純熟地拿了幾件零件,又在桌前的工具處拿來一套電流計,並一個熱熔器,隨即修理起來。

眼見楊笑海的修理的技法異常熟練,每個程序都是一蹴而就,絕不拖泥帶水。沒花多久,楊笑海已修理妥當,隨即將相機的外殼裝嵌起來,塞進電池,並按下了開關…

「嘰…」的一聲,機械響聲隨之而起,只見相機的鏡頭也順暢地伸了出來,毫無異狀。楊笑海見狀,臉上卻無滿足之色,似乎習以為常,隨即仔細地檢查著各部份,從光圈、快門,小至各項程式設定,他都一絲不荀地測試著。

過了良久,楊笑海舒了一口氣,隨即拿起一塊乾淨的絨布,裡裡外外的將相機抹了個乾淨,這才小心翼翼地放進手邊那鋪墊著黑布的小箱子之中,估算道:「應該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

楊笑海隨即修好了一個掃讀條碼的電子槍,並一個醫療機械臂用的微型馬達,實在是五花百門,但他卻好像懂得所有機器的運作,無一難得到他。他瞧了瞧牆上的時鐘,隨即將手上工具各歸各處,這才去仔細洗淨雙手,退到沙發處,坐下來好好休息。

那水晶杯在楊笑海手中轉來轉去,瞧了良久,他將杯子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牛奶喝著,愜意道:「不錯…喝起來也滑一點的…」

楊笑海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鍾,才知道此刻已是深夜一時多了,頓覺睡意漸濃。當下他放下了杯子,正想回房休息,但他的視線卻被茶几上的一個鐵牌吸引著…

這鐵牌放在一個紅盒之上,他拿了起來,怔怔地凝視著。眼見這牌不過比手指寬上一點,薄薄的一塊銀色金屬,正是在正規軍隊中被稱為「狗牌」的身份識別牌。

而在狗牌之上,卻留有一個明顯的裂痕,似乎是被子彈擊中而成的。裂處卻透著綺麗的光芒,就像是水晶一樣,細看之下,才知狗牌當中夾有一塊鑽石薄片,而這亦正是狗牌被子彈擊中後,卻沒有被貫穿的原因。

「到了富田市已經九個月了...張楚瑤從前就是在這裡生活的吧…」楊笑海半睡半醒地囈道,想著想著,也就沉沉睡了…

兩年之前,在一個烏雲蔽月的冬夜裡,偏僻的地下室之中,二人正整裝待發。

「咔擦」的一道金屬互擊的響聲,來自一柄黑色的手槍,乃是M1911,只見他將手槍上膛後,隨即將槍上的保險鎖上,又熟練地插進右腰的槍套之中,這正是黑鷲的七名最強殺手,七銃士之一:楊笑海,又名「朱雀」。

另外一人則將一柄PSG-1 半自動狙擊步槍放進一個長長的黑色方盒之中,關上了鎖,隨即提起方盒上的手挽,準備出發。

「你不用M40A1嗎?這柄PSG-1 重得很啊!」楊笑海一邊說,一邊將後個M1911的彈匣收進衣履之中。

那人轉過臉來,平靜地說道:「這次作戰,用半自動的較好。」眼見這人說話既簡且精,乃同是七銃士之一:莫問天,又名「藍鳥」。只見莫問天說完以後,隨即從衣袋間掏出一件物事,瞧了一眼,隨即拋給對方。

楊笑海一手接住,前前後後的瞧了良久,忽然笑道:「狗牌?不是吧...我們要這些來幹甚麼啊?難道在殉職後可以連升三級嗎?哈哈…」

「戴著它吧,是護身附。」莫問天也沒生氣,拋下這句話後隨即推門而出。

楊笑海跟莫問天交情甚督,將狗牌掛在脖子上,緊隨而去。

這一夜,在遠離市區的近郊之處,寒風凜冽,人跡罕至,卻建諸著一座氣派不凡的豪宅,屋內的燈光幾乎將夜雲照得發亮,正是國中赫赫有名的大集團:張氏的大宅,亦同時是這次任務的目標。

在這平靜的黑夜之中,卻有二人正靜靜地準備著。

「東南,五米每秒,定速,OVER…」楊笑海口中不住唸道,而右手食指則按著耳邊的無線電,正扼要地報告著當前的風向,又見他左手正拿著一個打火機大少的風向儀,雙眼不住查看著其上的數據。

他正穿著一襲黑衣,暗藏於離大宅五十米外的一棵高樹之上,在這黑夜之中,任誰也難以發現。

而在無線電的另一端,卻是莫問天,他也穿著黑衣,右肩正抵著一柄PSG-1狙擊步槍,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透著步槍上的瞄準鏡,默默地監視著大宅中的一舉一動。

卻見此處無樹無草,卻是一個光禿禿的高崖,距離張宅最少有一千米之遙,卻能夠將整座大宅盡收眼底。

莫問天聽了對方的報告,隨即伸手將瞄準鏡扭了一下,發出「得得」的兩記微響,又將眼睛貼近鏡筒,從新瞄準。原來對狙擊手來說,些微的風偏亦會大大影響彈道,但此處的風向卻跟大宅的風向不盡相同,因此才需要楊笑海的幫忙。

此時莫問天已經準備妥當,冷冷地向無線電吐出一句「準備完成…」

殺機已漸漸迫近,然而屋中眾人卻仍深信著這是一個尋常不過的夜晚。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4:20

第四章 七銃士:狙擊手

樹梢之間,楊笑海從懷中摸出一件黑色的裝備來,並佩戴在右眼之上,這裝備就像是一個單筒望遠鏡似的,卻是輕巧多了,大概只有一張卡片大小,乃是一個紅外線探測器,探測器上的鏡片則是赤紅色的。

眼前五十米處是張宅正門的巨大鐵閘,幾乎有二十米闊,看起來甚是奢侈,閘內是大屋的前庭,兩邊是平整的草地,其上種滿各式花卉,而中間則以白雲石建了一座敞大的圓型水池,圈著一條寬闊的車道路,甚具氣派,而裡面是一道極寬的厚木大門,上面鑲著金門環。楊笑海見前庭雖有巡守,可是他們卻絕不接近大宅木門,心中暗暗奇怪,隨即伸手接了接紅外線探測器,這才發現木門前竟縱橫交錯著十餘條紅外線,將木門嚴嚴封死。

「紅外線?是警報系統嗎?又不像…」楊笑海心念一動,隨即不住掃視著大宅中的每一個角落,只見暗處竟設了一柄固定式機關槍,實在有點誇張,不禁笑:「果然有自動防禦系統呢。」

楊笑海又仔細看清宅內佈置,跟莫問天匯報道:「前庭處有六人,二人一組,大門處佈有紅外線...門前左右各有一挺自動機槍,還有大閘處也有一挺…」。話聲甫止,楊笑海已聽見無線電中隱隱傳來更換彈匣之聲,半晌,莫問天才回應道「那三挺機槍由我來清理吧…準備好了嗎?」

楊笑海聽著更換彈匣之聲,知道戰鬥未開,並無換彈匣之理,隨即會意過來,道:「這次用上穿甲彈嗎?嘿嘿…真是破費呢…」原來穿甲彈的構造跟普通子彈無甚分別,可是彈頭卻是以極硬的稀有金屬所鑄,專門用以破壞裝甲、機械等物,又由於這種金屬產量稀少,所以穿甲彈的價格卻是普通子彈的五十倍以上。

莫問天卻不去答他,因為對莫問天來說,以最有快並最有效的方法去完成任務,才是最要緊的。當下萬事俱備,楊笑海也就認真起來,自信滿滿地道「開始吧!」這時楊笑海的目光有如野狼一般,殺氣湧現,整個人像是換了一般,瞬間化作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朱雀」。

這一夜又再回復平靜,等待的就只有莫問天那打開序幕的槍聲。

又見在大宅前庭園處,兩名穿著黑色套裝的守衛,正各自拿著MP5衝鋒槍,並肩而行,又不時往左右察看。

當中一人乃是守衛中的小隊長,他既見四周毫無動靜,也就按了一下掛在肩頭的無線電,說道:「通知總報,一切正常。」

「收到。」總部就此簡短回覆,也就掛線了,彷彿「一切正常」這句話是理所當然的。

守衛長報告以後,鬆了一下疲憊的肩頭,跟身邊的同伴說道:「去中庭吧巡邏吧。」良久,卻聽不見同伴回應。

守衛長以為同伴正是心不在焉,轉了身,皺既道:「喂!你沒在聽嗎?」已頗為不快。

卻見那人依舊站在原地,可是雙手卻已垂了下來,右手的MP5更「拍」的一聲掉在地上。守衛長凝神一看,已是嚇得目瞪口呆,只見他的額上竟已穿了一洞,鮮血更像泉水般泊泊而流,雙眼突出,竟已死得透了。守衛長心中一寒,登時大喊道「掩護!」隨即翻身跳進一道花槽之後,那已死的同伴同時仆倒在地,額前鮮血染滿了一地。

守衛長雖然稱不上身經百戰,但也曾當過軍兵,知道這是狙擊手的攻擊,狙擊手又被稱作戰場上的死神,來無蹤,去無影,往往目標時還不知對方在哪裡。想到此處,守衛長不禁覺得自己已被對方盯得死死的,當下急忙按著無線電急報著:「通知總報!緊急情況!受到狙擊!還不知有沒有同黨…快搜索!請提供支援…」

話聲未止,已聽見「碰」的一聲悶響忽然從高處傳來,似乎是金屬破裂之聲。守衛長甩頭急望,瞧向發聲之處,卻見本來設於大閘之處,用以抵禦外敵的自動機槍已經應聲而破,只餘下孤伶伶的半截槍身,那外露著的電線更不時爆出串串電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隨之而來的是兩記連續的爆響,又見設在棕色厚門左右的兩挺機槍亦不能倖免。守衛長只見機槍被毀卻絲毫聽不見槍聲,知道如果對方不是加裝了消音器,就是從極遠之處狙擊而來,但哪一種也是令人恐懼的,啞然道:「這…這是…專業的…」

守衛長知道魯莽行動就只有死路一條,只好向總部連連催促:「總部!快查出狙擊手位置!你們究竟在做甚麼啊!」守衛長又驚又怒,聲音早已顫了。

等了良久,總部才回覆道:「已搜索過半徑一千米的範圍,可是沒有狙擊手的位置…」守衛長聽到一半已破口大罵:「媽的!你當我說笑嗎?」已經氣得炸了,可是心底處卻忽然泛一絲寒意,想起剛才那三發三中的狙擊,有了難以讓人相信的念頭:「難道…狙擊手在一千米以外?不…怎麼可能?」

此時總部又傳來通話,大急似的道:「全體注意!發現敵人!正從東南三十米外接近!迎擊!」

話聲甫止,守衛長已聽見鐵閘處傳來了連連槍聲,正是一眾守衛手上的MP5衝鋒槍所發的,卻似乎聽不見敵人槍聲。守衛長知道萬萬不能再如此守株待兔,當下勇氣橫生,心中暗暗囑禱:「千萬別打中…」忽然翻身跳出花槽,用盡吃奶之力衝到不遠處的水池旁邊,眼見距離前面雲石矮牆尚有三米,已然飛身急撲,滾在地上,已抵達掩體之處,竟奇蹟地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心中不住叫道:「萬幸…萬幸…萬幸…」。原來守衛長經驗甚豐,憑藉剛才那三記狙擊,已大概料到對方狙擊手的方位,並估計水池之處正是狙擊手的盲點。

而在一千米外的冷崖之上,莫問天的眼睛雖然一直沒有離開過瞄準鏡,可是其食指卻早已離了扳機,再沒有開槍之意。因為他知道,此時已再沒有自己演出的份兒。

守衛長成功搶到水池位置以後,慶幸自己未受對方狙擊,知道此法奏效,心中竊喜,登時勇氣倍增,隨即將衝鋒槍抵在肩頭,準備射擊迎擊另一個入侵者,然而眼前情景卻是令他呆了。只見在庭園幽暗的夜燈之下,一道赤紅色的光暈正拖長長的尾巴,在庭園處左穿右插,快若流星,當中又偶然傳出幾記低不可聞的音爆聲。守衛長一聽之下,已猜到這種怪響正是從配備了消音器的手槍中發出的。

守衛長不敢怠慢,隨即抵肩瞄準著眼前之物,狠狠地扣下扳機,瘋狂似的向著紅光處掃射,一排彈匣空了…又換一排…空了…再換一排…

眼見衝鋒槍槍口的火焰閃個不停,子彈猶如暴雨似的直向紅光處灑去,卻絲毫阻止不了對方的攻勢,低沈的槍聲仍是起落有致地響著,隨之而來的必定是守衛們的悲鳴,無一或爽…

衝鋒槍的槍聲就像踏進尾聲的交響樂,愈來愈弱,愈來愈弱…反而手槍的響聲卻是愈來愈清晰了,而守衛長的懼意也隨之而增。不消多時,守衛長只能聽到在空廣的庭園中,就只餘下自己槍聲,而那不知何物的紅色光暈卻仍舊如鬼魅般律動著...

衝鋒槍處傳來「咔」的一下金屬撞擊之聲,槍聲霍然而止,彈藥已經耗盡。守衛長心中已是慌了,連忙拋下了衝鋒槍,往腰間不住摸索,著魔似的喃喃道:「手槍…手槍…」,卻不知自己的手早已抖得狠了。

「找…找到了!」守衛長找了良久,終於找到可以救他一命的手槍,心中大喜,正想從腰間拔出手槍來的時間,額上的一道暖意卻登時叫他僵硬下來。

這時候,園中萬籟俱寂,只餘下那三柄半壞的固定機槍吱吱亂響,良久,守衛長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慢慢將視線提了上來,終於看見了這紅光的真身,正有如死神般站於自己面前。

眼前之人的年紀不過二十餘歲,眉目清秀。身上則穿著一襲黑衣,而右眼則佩著一個赤紅色的單眼鏡,又見他神色輕鬆,嘴角更掛著一絲笑意,一臉和藹可親的樣子,可是他手上的M1911卻不偏不倚地指著自己的頭額,正是黑鷲中的頂級殺手:七銃士.朱雀。

守衛長呆了半晌,明知無倖,還是抱著一絲絲的妄想,結結巴巴地懇求起來:「求…求你…不要…」。

只聽見「彪!」的一聲輕響,楊笑海並沒有讓守衛長說完他想說的話。

此刻,前庭處又再回復素常的寧靜。

朱雀似乎發現了甚麼,說道:「剛好合用…」,隨即伸手將守衛長胸前的袋巾掏了出來,又走到身旁的水池處,將手巾弄濕,並將之蓋到消音器之上。只見消音器上登時冒出一團白煙,彷似將熱鐵放進冰水一般,正是由連續射擊所引起的過熱現像。

等了一會,消音器已由熱轉暖,朱雀隨即將它轉了幾轉,卸了下來,又用無線電向藍鳥傳話道:「喂喂…反正一會兒也會觸發警報的,我不用消音器了,這樣比較方便。」

「隨便你。」藍鳥依舊不作多言。

朱雀已將消音器收回身上,一邊更換彈匣,一邊走向正門之處,正準備著下一輪戰鬥,意態卻甚是閒適。正當他走到大門之時,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記極輕極慢的上膛之聲,喃喃道:「MP5嗎?沒想到漏了一個…」可是朱雀卻仍是愛理不理,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之處。

這人正是守衛中的最後一人,他一直嚇得躲了起來,抱著頭顱躲了起來,直至見到對方似乎疏於防範,他心中那強烈的使命感讓他舉起了槍…

「咚!」的一記異聲從花槽後傳了過來,朱雀斜眼一看,卻見一個手持衝鋒槍的守衛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已然死了,他的使命感,同時成了他死亡的原因。

朱雀見狀,嘴角微翹,雖然仍然沒有回頭,可是左手的大拇指卻高高地舉了起來…

風吹冷崖,身處千米之外的藍鳥默默地從瞄準鏡觀看著大宅的情況,眼見朱雀的舉動,他那冰冷的臉上也不自覺地現出了一絲笑意。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4:54

第五章 黃金色的LUGER

連續不斷的駁火聲打破了大宅的寂靜,卻分不清是由誰所發的,又聽見宅內處處都響著刺耳的警報聲,叫人像置身於狂風暴雨之中,所有別的聲音都被淹沒掉了。

此刻已是深夜時分,藍鳥正透過瞄準鏡遠遠望去,眼見大宅的燈光早已滅了,卻從窗戶中見到閃爍連連的火光,正是朱雀跟宅內的警衛交戰起來…

藍鳥右眼離了鏡筒,轉眼看了看手上的腕錶,上面顯示著:二時三十八分五十秒,這正正代表著,只餘下五分鐘行動時間,當下透過無線電向朱雀道:「最後五分鐘…」話中暗有催促之意。

「明白了!」無線電的另一端傳來了簡短的回答,隨即又關了通信,藍鳥聽罷,隨即回復狙擊的架式,正要以PSG-1作出支援。

而在大宅深處,一間敞大的書房之中,房燈盡滅,四周漆黑一片,卻有五個人分站當中,嚴陣以待。正中之人身上穿著睡衣,身材飽滿,臉有財色之氣,正是本宅的主人:張氏。而他身邊則分站著四名黑衣保鑣,各人臉色凝重,手上均持著一柄MP5衝鋒槍,猶如鐵桶似地保護著他。

此時張氏只覺得呼吸不暢,手心早已濕了,又聽見門外不住傳來駁火之聲,有如爆竹震耳,其回音更震盪著門外的走廊,同時也震動著眾人的心窩。

突然之間,萬籟俱寂,既聽不見人聲,亦聽不見槍聲,連一直纏繞於各人耳中的警報聲亦一併沉默下來,寂靜之中,眾人那緊張的呼吸聲格外明顯,風吹樹梢,沙沙葉響亦偶然地和應著這份氣氛。

「解...解決了嗎?」張氏顫著聲音問道,雙眼則不住瞧著身旁的黑衣保鑣,以示咨詢。

其中一人隨即按了一下無線電,問道:「呼叫總部…」,而右手的衝鋒槍卻仍然不偏不倚地指著大門。

可是這一次的聯絡,換來的卻是一陣漫長的沉寂,眾保鑣面面相觀,心中都不約而同地泛起同一個念頭,卻是無人敢宣之於口,半晌,那人又再說一次:「呼叫總報,請回應…」

可惜換來的卻是另一陣沉默。

忽然房外傳來一陣「咔答…咔答…」的腳步之聲,一下子打破了此刻的寂靜,聲音似乎慢慢地接近著,眾人一聽之下,幾乎同一時間地將衝鋒槍抵在肩上,槍口不約而同指著面前這暗紅色大門之處。

「咔答…咔答」…聲音不徐不疾地傳進各人耳中,愈來愈近,愈來愈近,隨即霍然而止,卻已聽出腳步聲正停在門外。

忽然一名保鑣大聲喝道:「是誰!立刻回答!否則開槍!」

這一刻,眾人盡都側耳而聽,心中只盼望門外的人說出一句:「是自己人。」

良久,卻沒人回應。

「開火!」領頭的保鑣當機立斷,大聲下令道,漆黑的房間頓時火光閃爍,而槍口的音爆聲亦應聲而起,四挺衝鋒槍瘋狂地向著大門掃射,只見那暗紅色的大門登時冒出數十個彈孔,又是幾十個彈孔,隨即更像是豆腐似的崩潰起來,如果門外有物,莫說是一個人,就算是一輛房車,恐怕也被打得稀巴爛了。

「停!」一聲吒喝,眾人登時停火,同時兩先兩後地更換著彈匣,以防偷襲。

眼見面前只餘下半截彈指即破的門板,正歪斜地掛在門框之上,搖搖欲墜。而另一邊的門板卻早已被打得像是豆腐渣一樣,委爛在地。

張氏一見之下,滿心歡喜,料想敵人必定被打成蜂巢一般。然而各人一看之下,卻盡都呆了。張氏不禁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會…」

只見門前倒著一人,面目難辨,早已被打得稀巴爛了,然而憑藉其身上所穿的黑色套裝,卻仍然看出這是張宅的守衛…

正當書房內眾人都無所適從之際,兩道低不可聞的索命之聲卻悄然接近著。

「嘆…嘆…」兩道悶響忽然從房間發出,彷彿是擊打敗木之聲。張氏一聽之下,登時扭頭急看,卻見站在窗前的兩名保鑣雙手低垂,腦袋均生出一個有如硬幣大小的傷口,血流如注,已是死得透了,兩人膝頭一軟,雙雙仆倒在地。兩人中槍至死,竟未能吐出半句話來,這正是來自窗外的狙擊。

突然「碰碰」兩記震耳的槍聲從門外傳來,張氏心魂未定,卻見餘下的兩名保鑣亦雙雙倒在自己身旁。四名保鑣盡數被殺,前後不過兩秒之間的事。

張氏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心中不禁想著,駐留在宅中的守衛共有五十二人之多,然而此刻唯一活著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一人,腦中不住盤算著:「究竟這些是甚麼人?不…是甚麼怪物?」

自知在弱肉強食的商界之中,自己已經不知害過多少人,也數不清有多少人因著自己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實在多如牛毛。但如果要論在殺手界中,能夠憑藉兩人而去傾覆這大宅保安線的,卻只有一個組織。

「黑鷲…」張氏口中吐出一個名字,隨即勉強地抬起頭來,面向毀門之處,只想看清這位快要奪取自己性命之人。

「幸會。」只見門前已無聲無色地站著一人,臉帶微笑,盡是和顏悅色,右手握著一柄M1911手槍,槍口正穩穩地指著自己,槍口硝煙仍然輕散著,正是黑鷲的七銃士之一:朱雀。

「不反抗嗎?」朱雀用槍口揚了一下,又道:「你手上應該藏著些甚麼吧…反抗總比束手待斃好些,不是嗎?」就像對著待宰的羊羔一般,絲毫不將對方放於眼內。

「可惡!你去死吧!」張氏竭斯底里地猛喊著,同時鼓起勇氣,猛地舉起一直藏在手中的槍,向著朱雀連開三發。

然而房中卻傳來整整六下槍響...

槍聲以後,只見兩人依舊站在原位,卻是誰也沒有中槍,朱雀槍口處那純白的硝煙又再濃厚起來,微微一笑,隨即問道:「要再試嗎?」

張氏此刻猶如石像一樣,渾身的毛孔幾乎在同一時間冒著冷汗,只得瞪著對方,喃喃道:「怪物…」。

原來張氏雖然不能看清子彈的動向,但是對方用子彈截擊子彈,他卻還是猜得出來。張氏心中本來還存著一絲僥倖,或許可以偷襲成功,然而此刻他卻知道,假如對方瞄準的不是子彈,而是自己,這時的他早就死過三次了。

朱雀看著對方雙手抖得厲害,幾乎可以聽到骨骼互碰之聲,又見他眼中盡是絕望之色,已是毫無反抗之能。當下說道:「不錯的LUGER呢,卻白白浪費了…」原來張氏手中正拿著一柄9毫米手槍,造型古雅,正是P08 LUGER,它的槍身竟是耀目的黃金之色,其上更刻滿細緻的浮雕,與其稱這為一柄手槍,倒不如說這是一件藝術品更為合式。

朱雀見對方已然嚇得說不出話來,只覺沒趣,當下瞄準對方心臟處,說道:「別亂動,打壞了臉面就麻煩了…放心吧,一會就不痛了。」彷彿醫生向著病人叮囑似的。

正當扳機將要扣下之際,一道槍聲卻忽然響起,朱雀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對方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吞槍自盡了。

朱雀見狀,不禁抿了一下嘴唇,冷冷地看著倒地的張氏,走上前去,雖然對方的頭顱被打壞了,回報減半,但確認目標被解決掉還是必須的。朱雀蹲身下來,用食指輕輕按了一下其頸動脈,發覺對方已經再無心跳,也就向著總部回報:「任務完成,現在離開。」

正當他要站起身時,卻發覺一道異聲忽然從背後發出,仔細一聽,正是扳機將扣未扣之金屬聲。

朱雀嘆息搖首,這才慢慢轉過身來,說道:「張大小姐,我來這裡的目的只有張氏,妳就無謂多賠一條性命了。」原來房中藏著一人,他早就知道。

這時房中的大櫃櫃門已然開了,又見在剛才張氏倒地之處,一個人影已經悄悄地站著,其手上正握著張氏的黃金LUGER,槍口生澀地指著自己,正是張氏的獨生女兒。

「嗯…妳應該叫做張楚瑤,對嗎?」朱雀記了一下任務資料,抓了抓頭道。

原來他於入房之時,已經看出旁邊的木櫃有異,更聽出其中傳來陣陣的女子呼吸之聲,早已料知有人,但這次行動的目標只有張氏,朱雀也就無意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又見她不過十八歲餘,身形苗條,仍然穿著睡裙,顯然是剛才危急之時來不及更換的。她拿槍的手雖然顫個不停,可是她那堅定的決意,還是清清楚楚地映照在眼神之中。

「要試試反抗嗎?」朱雀微笑道,似乎故意重覆著剛才跟張氏的對話,卻沒有拔出腰間的M1911。

藍鳥一直從崖上默默地監視著,看著此情此景,正打算扣下扳機,將這張氏的女兒也一拼解決,然而他從瞄準鏡中卻發現朱雀正輕輕地搖動著食指,以示禁止。藍鳥見狀,也就將貼著扳機的手指鬆了下來。

大宅之中,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只見張楚瑤軟軟地垂下雙手,似乎已放棄了這次必敗的反抗,然而眼神卻是絲毫不屈。朱雀見狀,笑道:「正確的判斷…何況,將來也許會有人花錢去買妳的命,我也不希望妳現在有甚麼不測。」話聲甫止,正欲轉身離去。

「站著…」一道嬌聲制止了朱雀的腳步,這是她第一次開聲。朱雀微微則身,斜眼看著她,想知她還有甚麼想說。只聽見張楚瑤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叫甚麼名字…」復仇之意不言而喻。

「嘿嘿…」朱雀一臉輕蔑之色,只覺此女甚有意思,隨即慢慢走近前去,直止於距離張楚瑤一步之遙。

此時明月高掛,清風送爽,然而張宅之中的五十餘人早已無一倖免,而在這書房之中,亦已經橫橫豎豎地倒著幾具屍體,叫人不寒而慄,但此時張楚瑤早已將生死置諸度外,只是狠狠地瞧著眼前之人,正是這一夜禠奪了自己一切的人。

「在下楊笑海,隨時恭候。」說罷,隨即低下頭去,竟在張楚瑤嘴唇上深深一吻,轉身便走,張楚瑤還未弄清眼前情景,只能目送著對方的背影,強烈的恐懼感卻叫她絲毫不能動彈。

這時藍鳥卻透過無線電傳話道:「海,我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太接近目標,我恐怕開槍時會誤傷到你…」

此時朱雀正快步離開著大宅,一聽之下,不禁大笑道:「哈哈,好嚇人呢…」

夜幕低垂,只見漆黑的書房中只餘下攤坐在地上的張楚瑤。這時她呆呆地看著身旁的父親,又伸手輕撫著他那冰冷的臉龐,心中只是不斷地浮現著剛才的情景。忽然之間,恐懼,恥辱,悲哀,憤怒…種種凌亂而強烈的感受一下子衝擊著張楚瑤心頭,只見她雙肘就地,痙攣似的曲起身子,正竭斯底里地悲鳴著…

這一夜,是兩人的初遇。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5:22

第六章 遺物

翌日,正是杜宇軒的生日。

在富田市中央大學裡面,一眾學生分坐在寬廣的講堂之中,有的聚精會神,有的呼嚕大睡,正進行著今天最後的一節課。楊笑海如常地坐到講堂的最後一排,呼呼大睡,而跟她就讀相同學科的林映雪,則坐在最前一排,一直專心地聽著導師講課。卻見林映雪偶然偷瞄著後排的學生,目光更不偏不倚地落在楊笑海的身上,楊笑海自然感到有人正在監視他,雖然不知對方用意,卻可肯定這並不是友善的眼神。

「那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導師這樣說了一句,令人期待已久的一刻終於於來。學生們忙著執拾,有的想著回家溫習,但更多的是想著這天下課到哪兒去玩,陸陸續續地離開著課室。林映雪也將筆記掃進手提包之中,隨即站起身來,卻不是向著講台旁的出口走去,而是反其道而行,直走向課室中的最後一排…

「林映雪…請先過來一下…」講台上的導師忽然喊道,制止了林映雪的腳步,她瞧了一下睡眼惺忪的楊笑海,哼了一聲,還是轉頭走向導師身處的講台處。

這時楊笑海懶洋洋地伸了下懶腰,這才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桌上的物事,雙眼卻偷偷地瞄向前方。只見林映雪已然走到導師之前,導師領著林映雪到台邊人少處,似乎在說甚麼隱秘之事。二人話聲雖是極輕,然而在楊笑海超人的聽力之下,兩人的對話仍清清楚楚地鑽入耳中。

「林小姐,很抱歉的告訴妳…妳的學藉被刪除了…」導師的聲線壓得極低,免得讓台下正離開的學生聽到。

「甚麼?」林映雪幾乎是喊叫出來,引得台下幾個正離開的學生回過頭來。

林映雪急忙想著,明知自己既無紀律問題,亦從未缺席,實在想不出被開除的原因,隨即理直氣壯地質問道:「是甚麼原因?是不是弄錯甚麼了?」

導師歉然道:「我也不太清楚,昨天收到校方通知,發現妳已經整整半年沒有繳交學費,所以妳的學藉已被系統自動刪除了。」楊笑海一聽之下,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也就隨即僵住,心中暗叫不好:「糟糕!出禍了。」

「不可能!我每個月都是準時繳交學費的,你們究竟查清楚沒有?」林映雪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聲音也不禁提高了。

「已查得很清楚了。」導師見對方無禮,聲音也隨之冷峻起來。

半晌,只聽見林映雪勉強道:「那我交回這半年的學費,這總成了吧!」

忽然一道年輕男聲應道:「林小姐,這也是不行的…」

楊笑海定晴一看,卻見這人竟是昨天求愛不遂的杜宇軒。

杜宇軒道:「我們這是高級學府,規規矩都訂得相當清楚,而且本校的系統全由電腦操作,一般情況是不能更改的。」

林映雪心中暗道:「見鬼!怎麼又是他…」

原來杜宇軒是校董會主席的孫兒,這是校內眾所周知的。林映雪見他欲言又止,早知他不懷好意,但既然對方或許有解決之策,只得強忍怒氣,只是靜靜地瞧著對方,看他有何偉論發表。

「咳…」杜宇軒見林映雪一言不發,暗自討了個沒趣,只好乾咳一聲,隨即自說自話:「其實…此事並非不能解決的…」

「那…請問要怎麼辦呢?」林映雪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句違心之言,如果換作平日,她早就托拂袖而去,但今日卻是非常時刻,也不得不低聲請求眼前這個混蛋。眼見杜宇軒滿意地笑了一下,彷彿征服了甚麼似的,隨即附耳向林映雪說了幾句話…

楊笑海見狀,也就背起自己那小學生樣式的書包,正要離開。原來楊笑海在入學之前,早已將學校中的人脈關係查了個大概,而杜宇軒是董事長的孫兒他自然知道,此刻見杜宇軒自動請纓,自然沒有甚麼辦不到的事,至於杜宇軒會否要求林映雪以身相許,這倒是不關自己的事了。

楊笑海沿著講堂中央的木梯拾級而下,當走到講台附近的出口之時,楊笑海卻忽然覺得,背後的林映雪正投來一道怨恨的目光,只覺背後一冷,暗道:「難道他們知道是我更改系統?不會的…憑這學校的技術,應該沒這個能力…」當下不敢多想,頭也不敢回,急急地走了。

由於剛才的耽誤,學生們大多已經走了,門口就只餘下疏疏落落的人群,楊笑海口中喃喃自語道:「我可不是逃走,只是戰術撤退…戰術撤退…」

「喂!楊笑海!你給我站住!」一道高亢的嬌叱忽然從楊笑海背後傳來。楊笑海不禁猛地一震,登時聽出這是林映雪的聲音,瞧著眼前的大門,暗嘆走遲了一步,只得頹然回過頭來。

這才看見林映雪竟是奔跑著過來的,三步拼兩步地跑到楊笑海面前,隨即雙手撐膝,彎著貓腰,呼呼地喘著大氣,一頭長髮厚厚地垂了下來。楊笑海見狀,不知對方有何圖謀,只得生硬地道:「嗨!真巧…」

林映雪喘氣良久,這才慢慢地站起來,隨即向著楊笑海怒目而視,並伸手問道:「茶杯呢!」

「呃?」楊笑海一直所擔心的,是對方悉穿自己竄改系統之事,卻沒料到林映雪不過是來討回茶杯…

楊笑海還想來個死無對證,矢口不認拿了茶杯,但此刻卻覺得,林映雪因著自己的惡作劇,差點被大學開除,心中歉然,當下說道:「那個茶杯正放在我家,我明天帶來給妳吧。」心中卻隱隱覺得,要把攻擊自己的凶器交還給凶手,自己未免太過好人了。

林映雪一聽之下,忽然將臉面貼近前來,指著楊笑海的鼻子質問道:「你沒有擅自拿它來喝茶吧!」

楊笑海道:「沒…沒有…怎麼可能呢…」話間卻是耐人尋味。

林映雪這才舒了口氣,可是過了不久,她的神情又再變得古怪起來,欲言又止,過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楊笑海同學…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一下…」

楊笑海斬釘截鐵地說:「不幫!」

「怎麼?我甚麼都還沒說啊!」林映雪嗔道。

「我幫了妳有甚麼好處啊?」楊笑海既知竄改之事並沒有穿崩,此刻自然無後顧之憂了,又看著林映雪忸怩求懇的情狀,早猜到這不會是件好差事,當下竟敲起竹槓來。

「這…你…你想怎麼樣呢?」林映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強裝和氣說著。

「嗯…」只見楊笑海一臉猶豫,從上到下打量著林映雪,似乎不懷好意。

這時林映雪忽然想起對方昨天「偷窺」之事,又見對方如此打量著自己,不禁退後了一步。

「我還沒想好,先底押下來可以嗎?」又道:「我幫你一個忙,你滿足我一個請求,很公平啊,不是嗎?」其實楊笑海於講堂之中,已隱約聽出杜宇軒向林映雪的要求,雖然聽得不甚清楚,卻大概知道杜宇軒要求林映雪出席其生日晚會,並要求自己同去。楊笑海雖知杜宇軒不安好心,但也不怕他對自己怎樣,心中早已決定幫林映雪一把,算是抵過他弄出來的這個亂子。

林映雪心中咒罵道:「這傢伙…趁火打劫!」但面對著被學校開除此等大事,只得咬牙切齒地道「好的…我應承你就行…」

下午五時許,距離杜宇軒的生日晚會尚有兩個多小時,楊笑海跟在林映雪身後,正雙雙走進林映雪的三層大宅之中,然而一路之上,二人口中卻是吵個不停…但比較正確的說,這應該是單方面的言語暴力。

「楊笑海先生!你怎麼連一件西裝都沒有啊?難道你整天都是穿成這樣嗎?還有你的頭髮…」只見林映雪的嘴罵個不停,不留絲毫情面。

「這不是我的錯啊,反正我不需要穿,買西裝回來不過是放好看而矣…」楊笑海侃侃而談,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言談之間,林映雪已將大門開了,口中丟下了一句:「脫鞋子!」隨即逕自走進屋中,絲毫沒有招呼楊笑海的意思。

「嘩...這客廳真大!跟我家差的遠了…」楊笑海慢慢走進大廳之中,一臉艷羨之色,不住打量著林映雪的家。

「你啊!別亂碰東西!快上來。」如果換作平時,林映雪絕對不會讓這個土包子走進自己的家,更不會強忍著怒氣去求他做事。可惜的是,今天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去三樓嗎?」楊笑海一開口就提及令他印像最深的地方。

此時林映雪正走在楊笑海之前,拾級而上。然而聽著楊笑海微妙的問題,頓時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臉來,溫柔地笑道:「三樓是我的房間…現在要到的是到二樓啊…楊先生…」

楊笑海登時不敢作聲,只得恭敬地連連點頭。

二人走進二樓深處的一個房間之中,甚是幽暗,窗戶不少,卻全都用厚窗簾封嚴了,顯然是久久無人居住的。又見房間四處也放置著被白布所覆蓋的傢俱,陳設等物,當中更蓋著油畫架,木雕等藝術品,彷彿是一個小型的陳列室,卻是沒有半點人氣。

林映雪按了一下牆上的按鈕,天花登時亮起了兩排疏落的水銀燈,為房間帶來一點點光輝。又見她走到一個兩米高的紅木衣櫃之前,打開了。木櫃中竟齊齊整整地掛著數套西裝,看起來一塵不染,而且都是高檔貨色。而旁邊還有一些襯衣,休閒服等,收藏得甚是整齊。

林映雪瞧了一下楊笑海,隨即從櫃中拿下一套西裝來,跟他拼湊了一下,似乎覺得不適合,又再換了一套黑色白邊的,這才遞了給他,說道:「試試看吧…」

楊笑海接了之後,也不多問,隨即更換起來。林映雪不料他竟當著自己更衣,登時臉上一熱,只好連忙轉過身去。

只聽見背後傳來「沙沙」的更衣之聲,又聽見楊笑海大喜道:「這褲子好合身啊!想不到原來妳早就為我訂造好了,真是客氣!」

「你想的美!這是…這是我爸爸的…」林映雪結結巴巴道。

「他死了嗎?」楊笑海問。

「呃?嗯…小學的時候。」林映雪沒料到對方竟問得如此單刀直入,不禁隨口答了。

「是嗎?怎麼死的?」楊笑海正穿著外套,彷彿在問一件普通不過的事似的。

林映雪微感愕然,如果換作別人,應該會說「很抱歉」或者說「失禮了」等等的話。然而楊笑海這樣問,卻又說不上有甚麼錯的,當下林映雪也就回答道:「車禍…」

「是嗎?」楊笑海似乎無心裝載。

林映雪見對方如此,忽然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轉過話題,吩咐道:「這衣服要小心穿,千萬別弄破啊!不然我會宰了你的…」

只聽見楊笑海忽然道:「快看看,我穿好了!」正對著衣櫃旁的長鏡不住照看。

林映雪回頭一看,看著楊笑海的背影,不禁心頭一懍,眼見這一身黑色西裝,寬闊的肩頭,都是如此的熟悉,彷彿看見故人一般,鼻頭不禁一酸。

楊笑海自離開黑鷲以後,已經好久沒穿過西裝了,雖然算不上對西裝有特別喜好,然而這套衣服款式雖然尋常,但其用料上乘,顯然是高價衣服,穿在身上,甚是滿意。

忽然「撲!」的一聲微響,楊笑海只覺背後一陣壓力,卻是一人輕輕伏在其背上。

當下楊笑海並沒有動,問道:「小姐…怎麼了?」

良久,林映雪才喃喃道:「別動…一會就好…」隨即不再說話了。

楊笑海心念一轉,已猜到對方的心思,說道:「就一會好了…」隨即也不再說話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5:44

第七章 探戈前的華爾滋

晚上八時,楊笑海跟林映雪乘著計程車,來到半山區的一所大宅之處,正是杜宇軒的住所,同時是今晚舞會舉行之處。只見大宅中到處燈火通明,屋前花園處盡是五光十色的燈飾,極是奪目。

這一夜,楊笑海穿著林映雪所借的西裝。正所謂人靠衣裝,即使楊笑海樣貌依舊,但此刻衣冠楚楚,整個人登時脫胎換骨了似的,再加上他個子頗高,身起西裝就更顯得英姿凜凜。而林映雪所穿的則是一套鮮紅色的晚裝,長長的裙擺,配合著露背至腰的設計,顯得甚是高貴優雅。

二人乘計程車通過屋前大閘,經過前園,也就於大門前下車了,沿著不長的階梯走到大門之前,而沿路兩旁盡是穿著整齊禮服的男女侍從,正夾道歡迎著。

林映雪微笑一下,心中卻道:「不過是個生日會罷了,真是誇張…」隨即瞧了一下身旁的楊笑海,只怕他未曾見過世面,會生出甚麼亂子來。卻見楊笑海若無其事的走著,對兩旁的人見怪不見,似乎早就見過不少大場面似的。林映雪見狀,只道他反應遲鈍而矣。

「兩位好,請問是杜公子的朋友嗎?」站於大門前的咨客微笑著問道,只見他目光一轉,隨即落在旁邊土氣未脫的楊笑海身上。

林映雪將杜宇軒的請柬遞了過去,那人接了以後,臉有喜色道:「啊!原來是林小姐,幸會…」隨即瞧了楊笑海一眼,問道:「這位…」

林映雪早知道請柬之上只寫有自己名字,又加上楊笑海的特殊造型,也難怪對方多問,只好說道:「他…是我男朋友…」

那人聽罷,不禁啞然,但還是讓二人進屋去。

林映雪見楊笑海正怔怔地瞧著自己,似乎春風滿面,料知他是為自己剛才的話暗爽,當下壓低聲音道:「不是叫你把頭梳好一點的嗎?你看…人家因著你才會問長問短的!」

楊笑海說道:「我梳了好久啊…你沒看出來嗎?」又道:「而且我把鬍子剃了…妳看!」一邊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邊將臉面靠近前去,好讓對方檢查。

林映雪一把按在楊笑海臉上,將他推得遠遠的,嗔道「鬼才看你,快滾開點!」

「兩位好。」一位服務生招呼道。只見他負著右手,左手捧著盛酒的銀盤,問道:「要些甚麼嗎?」

「兩杯雞尾酒。」林映雪答了,服務隨即將雞尾酒遞予二人,微一躬身,也就走了。

林映雪接過酒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味道倒也不錯,這才看看大廳內的環境,雖見賓客甚眾,可是大廳卻極是寬廣,幾乎有足球場大小,絲毫不見侷促,而大廳中間則讓了一大片圓地作舞池之用,而耳邊也正傳來悠楊的音樂,正為舞池中一對又一對的舞者伴奏著。廳的燈光暗淡,就只有舞池之處設著不少的水銀燈,投在池中,顯得格外耀眼。

「林小姐,等妳好久了!」林映雪聽見一人在身邊說道,轉臉一看,正是杜宇軒。

他穿著一襲黑白色的燕尾服,看起來甚是瀟灑。然而林映雪想了一下,只道對方平日在學校的衣著也相當考究,此刻看著,倒也不覺甚麼,勉強裝起笑容:「真是抱歉呢,我來晚了。」

「咦?你那個…男朋友呢?」

林映雪一聽之下,隨即左右張望,這才發覺已不見了楊笑海的影蹤,當下喃喃道:「剛才還跟我一起的…」

杜宇軒笑道:「因為這裡地方比較大,我只是怕他迷路而矣…」一臉不可一世的樣子。

「有心,失陪了…」林映雪硬擠出一個微笑,也不願多跟此人說話,隨即轉身離開。

「林小姐…」杜宇軒喊道。

林映雪萬分不願地回頭,問道:「又怎麼了?」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他的,有妳這樣的一位女朋友,如果我…」這正是杜宇軒把妹的開場白。

「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其實他有很多優點的,也許你不知道而矣!」林映雪斬釘截鐵地斷了對方的話。

杜宇軒不以為然地歪了一下嘴,言不由衷道:「哈哈…是嗎?真令人期待。」

「失陪!」林映雪丟低一句說話,隨即轉身離去。

杜宇軒目送著對方紅色的背影,這一次卻沒有出言阻止。正當此時,一位身穿燕尾服的青年慢慢走近,杜宇軒瞧了一眼,隨即跟此人輕聲道:「麥子浩,差不多可以開始了,你跟其他人都預備一下吧。」那人聽罷,點了點頭,也就走了。

原來這人乃是富田市中央大學的學生,更連奪三届聯校社交舞比賽錦標,雖然出色,但家族卻不是甚麼名流,杜宇軒這次故意請他,自然是有所為而來。

另一邊廂,林映雪在大廳中兜兜轉轉,走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才找著楊笑海的身影。只見他獨個兒站在食桌之旁,自顧自地大快朵頤,而項上更圍著一條白色餐巾,像是嬰兒似的,甚是詭異。

「先生…請問還要一點嗎?」在長長的食桌旁,正井然地站著幾位服務生,招呼著眾賓客。

「好啊!嗯…這種火腿多給一點…」只見楊笑海伸手指了一下桌上的食物,似乎還要再吃,旁邊的服務生心想,今晚應邀出席的賓客,大多是杜家的朋友,也有不少是來巴結的。然而面前這種為飲食而來的賓客,卻是難能可貴,不禁偷偷竊笑的。

林映雪見他正出洋相,臉上一紅,恨不得轉身就走,裝作不認識他,可是念著跟杜宇軒之間的協定,雖然心中萬分不願,卻不得不伴在楊笑海身邊,當下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在他背後微聲說道:「喂!跟我來吧…別再吃了好不好?」聲音幾不可聞,唯恐別人知道二人是相識的。

「雪!妳來了嗎?要吃一些嗎?很好吃啊!」楊笑海高聲答道,隨即指了一下桌前食物,大加讚賞。

林映雪一聽之後,隨即妙目流轉,只見她身旁的人紛紛瞧著自己,各人臉上神色各盡不同,有的驚訝,有的搖首,但最多的還是低頭竊笑,林映雪二話不說,一把扯著楊笑海的衣衫,拉到一旁,低聲罵道:「你躲在這裡幹甚麼啊?害我一直在找你!」

「我在吃東西啊…」楊笑海理所當然地道:「我還沒吃晚飯呢…」

林映雪由上到下的打量著楊笑海,只見他頭上仍是那一副不修邊幅的髮型,臉上的鬍渣雖已剃得乾淨,應記一功,然而那詭異的餐巾卻同時映進林映雪眼簾之中,登時叫那難得的好感一掃而空。林映雪忍不住道:「晚一點吃會死嗎?笨蛋!」又道:「你掛著這個幹甚麼啊?醜死了!」隨即伸手扯下他項上的餐巾。

只見楊笑海抓了抓頭,說道:「妳不是叫我別弄髒這衣服嗎,我這才掛著的…」一臉無辜的樣子。

林映雪一聽之下,不禁愕然,沒想到原來對方是為著自己才掛上這塊餐巾的,正想說些甚麼道歉,卻是語塞。半晌,才轉過話題道:「你啊…不準叫我雪!很熟嗎?」

楊笑海啞然:「這可是妳的名字吧…不叫這個…那要叫妳甚麼啊?」

「這個…就叫林大小姐好了!」林映雪一臉傲氣,彷彿對待下人似的,楊笑海聽在耳中,不禁莞爾。

話畢,只覺大廳中燈光忽暗,當下舞池處的水銀燈就更顯得觸目了。

「歡迎各位光臨在下的生日舞會…」只聽見杜宇軒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道「各位如此賞面,實在是本人的榮幸…」

林映雪聽著杜宇軒長篇大論的台詞,不禁覺得厭煩,當下充耳不聞,只盼舞會早早完結才好。然而,楊笑海卻專心地聽著杜宇軒的說話,心中暗道:「,麻煩來了…」

忽然,一道水銀燈不偏不倚地投在二人頭上,又聽見杜宇軒道著:「而第五組正是在下的紅顏知己,林映雪小姐!」

林映雪登時瞪口結舌,過了好一會,才急急詢問身邊的楊笑海道:「發生甚麼事了?」

此時楊笑海拉起了林映雪的手,向旁人揮了揮手,以示友好,這才慢慢說道:「他說來個舞蹈交流賽啊,妳沒在聽嗎?」林映雪一聽之下,口卻張得更大了。楊笑海娓娓道來:「比賽一共有五組,杜宇軒是一組,還有三組我不認識的,我們可是壓軸呢…嘻嘻…」

這時水銀燈已從楊笑海二人身上收回,隨即投在杜宇軒身上,杜宇軒也就說道:「事不宜遲,在下先來獻醜了,有請在下今晚的舞伴,亦是我的妹妹,杜小月小姐…」杜宇軒隨即把右手往舞池外一伸,作邀請狀。半晌,只見黑暗中慢慢步出一位身穿素白晚裝的少女來,只見此人身材纖細,臉色甚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正是杜宇軒之妹:杜小月。

楊笑海瞧了一下杜小月,隨即回過頭來瞧了一下林映雪,笑道:「人家似乎比妳好看呢,哈哈…」只聽見「碰」的一記悶響,楊笑海臉色一沈,肚腹處已結結實實地吃了一拳。

「你說怎…怎麼辦啊?」林映雪手足無措地問道,臉上盡是驚惶之色。

「甚麼事啊?」楊笑海不解地問。

「我在說跳舞比賽啊!」林映雪咬牙道:「該死!我早料到這傢伙不安好心的…原來要我在眾人面前出醜…」隨即瞧了一眼楊笑海,心道:「這土包自然甚麼也不懂…」沈吟半晌,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問道:「你…會跳舞嗎?我是指社交舞…華爾滋的話…」

楊笑海聽了一下,皺眉問道:「華爾滋嗎…這個…」心中盤算道「她應該是說 Waltz 吧…不知她想問 Viennese Waltz 還是 American Style Waltz,兩者分別很大呢…」

林映雪看著楊笑海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禁暗罵自己:「該死!問這問題的我真像個笨蛋!」隨即把心一橫,將楊笑海拉到一旁,又伸出自己的右手來,握住楊笑海的左手,又拿著他的右手,圈住自己的背,嚴嚴地道:「我現在教你華爾滋的基本,如果你不想一會兒在眾人面前出醜的話,就要聽我的。總而言之,你現在甚麼都不用說!只要記下來就好,明白沒有?」

楊笑海一動不動地瞧著林映雪,呆若木雞。

「回答啊!我問你明白沒有?」林映雪見對方痴痴呆呆的,怒氣不禁油然而生。

楊笑海喃喃道:「是妳…叫我甚麼都別說的…」

林映雪秀眉一皺,也不跟他糾纏,隨即指教起來,正就是最簡單的,一直重複著三個拍子的基本步法。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6:12

第八章 探戈

另一邊廂,杜宇軒正跟杜小月在舞池翩翩起舞,吸引著全場的目光。這時杜小月身穿一襲純白色的晚裝裙,那苗條而青春的身影成了場中的焦點,在杜宇軒帶領之下,杜小月登時化作一只翩翩鳳蝶,轉一個圈,停一下,又轉一個圈,教人捉摸不定,卻又出奇地吸引。又彷彿化身作一對水鳥,在碧綠的湖面上劃水戲嬉,疑幻似真。只有在偶然的靜止之中,才看得清眼前這二人非妖非仙,卻是凡人。如非杜宇軒先旨聲明這是她的妹妹,任誰也會讚嘆眼前這對璧人。眾人的眼光卻不約而同地注視著舞池,滿場發著無聲的讚美。

杜小月拖著她那漂亮的裙擺,依著杜宇軒的手轉了出去,轉了兩圈,隨即輕輕一拉,又將她收了回來,圈在懷中。又見他輕輕俯前,好讓杜小月秀腰微曲,擺了一個漂亮的姿態,聲音從高亢忽止,以這動作凝結成閉幕。

場中沈靜良久,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不愧是杜家公子!」、「出色!出色!」、「了不起!」。此起彼落的讚美之詞混在掌聲之中,杜宇軒跟杜小月向著眾人躬身謝過。只見杜小月的臉面早已紅得像蘋果一樣,顯然剛才的舞蹈對她弱不禁風的身體帶來不少負擔,然而臉上的喜意卻是掩飾不了她的滿足。

可憐的卻是躲在場邊的林映雪,雖然她曾學過社交舞,卻算不上精通。而此刻更要帶著這個土包子出場表演,實在難似登天。又見林映雪的鞋上盡是足印,已不知對方踩了多少遍。其實林映雪早知杜宇軒定意要讓楊笑海當眾出醜,因此這舞是不能不跳的,她只盼即使跳得不好,但最起碼亦要順利完成,但是瞧著眼前這楊笑海的無能,卻恐怕連這最低要求也無能為力了。

此時林映雪聽見場中忽然而來的掌聲,想起自己的窘境,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然而這一切,楊笑海早已看在眼裡了,心道:「也整得她差不多了…」

「哎呀!」楊笑海突然苦叫道。

「你…你喊甚麼啊?我被你踩了這麼多腳都還沒叫痛…」林映雪的眼眶已然紅了。

楊笑海捂住肚子道:「剛才吃的太多…肚子痛…我要上廁所了。」

林映雪急忙抓住楊笑海的手,急道:「不行啊!你要把舞練完…」話雖如此,可是林映雪心中卻已經打了輸數,實在沒有把握在出場之前教會這個土包子跳舞。

「映雪姐姐…」忽然一道軟棉棉的嬌聲喊道。

林映雪轉頭一看,卻見一人已走到自己面前,身穿白色晚裝,正是剛才在舞池中大放異彩的杜小月。,便道:「啊?是小月嗎?」只覺手上一空,回頭一看,卻見楊笑海已經逃之夭夭了。

「映雪姐姐,我剛才跳得好嗎?」杜小月滿心期盼地問道。

「嗯…很好呢,妳練習很久了嗎?」

「練習了兩個多星期了…不過,哥哥昨天才告訴我,妳也會來參加這次比賽,這真的嚇我一跳呢!」杜小月自然不知道當中利害。

林映雪並不願在杜小月前數算她的哥哥,只好隨便答道:「是嗎?」杜小月左顧右盼,問道:「映雪姐姐,妳的舞伴呢?」

「剛剛走開了,應該很快會回來的…」林映雪心中倒不想他回來,乾脆棄權更好。

杜小月道:「我很期待呢…」原來杜小月同樣就讀於富田市中央大學的一年級,更一直仰慕著身為學校明星的林映雪,這番期待實在是由衷之言。

林映雪不願多想,心中已決定聽天由命,說道:「到舞池去吧。」杜小月點了點頭,隨著林映雪去了。而這紅白二女所到之處,卻自然地吸引著一眾賓客的目光。

連取三屇舞蹈冠軍的麥子浩排於第四組,而另外兩組均是麥子浩的友人,同是舞蹈界的精英。只見二組先後舞畢後,均賺得賓客不少的掌聲。

當杜小月、林映雪二女走近舞池之時,正是麥子浩出場之際,他身穿黑色燕尾服,款式高貴華美,而其女伴則身穿粉紅色的晚裝,手袖所繫的薄紗輕揚,性感而優雅,顯然是為著今晚的比賽而特別準備的。

廳中音樂奏起,二人隨之舞動起來。其實華爾滋的舞步大同小異,其優劣之分往往在乎於最微小處,場中識舞之人均已看出,眼前這一對年青人,無論眼神,面向,手臂角度,步履輕重等等,無一不達完美之境,也許只有國際級的評判,才能在他們身上找出半點瑕疵。

眾賓客目不轉睛地欣賞著眼前這一對專業級的組合,均是看得如痴如醉,杜小月亦正看得入迷,口中喃喃道:「跳得真好,難怪他們會連奪三屇冠軍呢…」

林映雪不識得二人,但聽到杜小月如此說著,心中卻是冷水直淋。

麥子浩二人在雷鳴似的掌聲下悄然下台。這亦意味著下一組的出場,亦正是林映雪跟楊笑海的組合。

「有請下一組,林映雪小姐,楊笑海先生…」杜宇軒格外高聲說道,心中帶著萬二分的期待。

這時候,水銀燈無情地投在林映雪頭上,似乎在逼迫她走出去似的,而她身邊的杜小月卻毫不知情,跟林映雪說了一句「加油」以後,卻早已退開一旁了,只餘下林映雪孤伶伶的身影。

一眾賓客見林映雪遲遲不動,掌聲由熱烈變作輕微,再由輕微化作疏落,最後,寂靜無聲。然而水銀燈映照著的人,卻仍然只有林映雪一個。此時林映雪只感到千對目光正投在自己身上,只想說些甚麼,卻是開不了口。在這熱鬧的大廳之中,自己彷彿是個待罪的犯人。眾人見狀,已有好些感到情況有異,不禁面面相觀,竊竊私語。

「抱歉要大家久候了!萬眾期待!有請林大小姐!」忽然一道男聲朗道,卻是楊笑海的聲音。

林映雪心頭一震,當下輕輕抬頭,只見他已然站在舞池當中,身子微曲,右手負於腰後,左手伸出,乃是正式的邀請之禮。這時楊笑海梳著一頭整齊的短髮,眉宇間盡是英氣,又加上其高挑的身材,顯得格外瀟灑。林映雪一時之間認不出是誰,然而憑藉其聲音,並身上那熟悉的西裝,卻還是將他認了出來,不信似的道:「楊…楊笑海?」

楊笑海微笑著,卻是不答,又重複著:「請…」並把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林映雪見狀,實在無法將眼前之人跟之前的土包子聯繫起來,可是對方的雙眼卻洋溢著絕對的自信,彷彿魔法似的,吸引著林映雪一步一步地走進舞池當中。她慢慢伸出右手,輕沾在楊笑海的左掌之中,隨即被對方輕輕握住了。又見楊笑海右手輕動,溫柔地抹了林映雪眼角的淚水,隨即將手右圈著她的腰背,右肘抬高,左臂平舉,不偏不倚的,正正擺出了華爾滋最標準的起始姿勢。賓客中不乏有識之士,當中已多有暗暗讚好。

悄悄響起的旋律帶動著二人的身體,楊笑海正反過來引領著對方,舞步井然有序,既華美,又優雅,更帶著幾分自然,彷彿是隨心而踏的舞步,卻是毫無瑕疵。這跟之前練習時的窘態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楊笑海看著林映雪如夢初醒的樣子,笑問道:「妳其實懂不懂跳舞的?」

林映雪聽對方如此一問,臉帶輕挑,似乎瞧不起自己,登時眉頭一皺,答道:「至少比你懂!」臉上卻早已破涕為笑了。林映雪正想繼續餘下的舞步,卻感到楊笑海的步伐忽然變急,還道是他要跳錯了,卻又聽見廳中的音樂也一同變得急促起來,最後更化作高低頓挫的節奏,竟已完全變成另一個旋律了。

眾賓各聽在耳中,同是摸不著頭腦,紛紛轉頭瞧看音響控制之處,只道是音樂控制出了亂子,卻又不像。賓客們心中的奇怪很快就被消除了,只見池中二人的舞步卻緊緊隨著音樂,愈跳愈輕,轉圈愈轉愈快,步幅也愈來愈闊,竟跟背後的音樂互相和應著,最後更不知不覺地化作探戈之步。

眾賓客見二人順著節奏而變,毫無釜鑿之跡,實在妙絕巔毫,眾人恍然大悟,才知這是早有預備的變化,盡都驚嘆不已,更有好些人忍不住輕聲叫好。而在旁邊的杜宇軒吃驚更甚,萬料不到楊笑海竟有此能耐,在眾人面前大出風頭。當下急忙聯絡負責音響的人,嚴嚴質問道:「誰讓你播這種音樂的啊?」

不料那人卻回答:「就是你剛剛通知的吧,不是嗎?」

杜宇軒大怒道:「胡說!」那人忽然被罵,卻知道違拗不得,只得連連認錯,心中卻想:「明明是你自己通知的…我肯定沒有聽錯…」

這時在寬廣的大廳之中,就僅僅餘下輕快頓挫的探戈音樂,還有楊林二人的踏步聲,並偶然傳來的低聲喝采,二人在舞池中不住轉圈,既促且短,神情彷彿一對初戀的男女,不住東躲西藏,尋找無人之處,唯恐私情被發覺似的。又像夜貓捕鼠,忽動忽靜,然而每個動作卻盡都清清楚楚,絲毫不亂。

當下林映雪紅衣飄飄,隨著楊笑海的帶領,忽緩忽急地起舞在每個角落,煞是奪目。如果說剛才的杜氏兄妹像是一對璧人,那要形容面前這二人的美態,也許只能想到「神仙美眷」這四字了。

只聽見音樂愈奏愈急,愈奏愈激昂,隨即頓然而止,而二人的步伐亦隨著音聲音霍然而止。只見林映雪貓腰後拗,靠在楊笑海那強而有力的手臂之上,口中細氣喘喘,臉上卻掛著滿足的微笑,終於完成了這一輪動人心弦的舞步。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只聽見一道如雷似的掌聲忽然爆發出來,亦肯定是今晚最熱烈,最衷心的讚美。

楊笑海帶著林映雪向眾人躬身示謝,而林映雪聽著這一陣獻予自己的掌聲,也不知是驚是喜,幾乎不能相信這是真的,隨即轉臉瞧著眼前的的楊笑海,不知說甚麼才好,心中感動之極,眼中淚水盈盈,一陣又酸又暖的感受忽然湧上心頭,不禁一把撲上前去,緊緊地抱住對方,喜樂的淚水已然涓涓而下。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6:34

第九章 綺羅小聚

在熱烈的掌聲包圍之中,楊笑海跟林映雪悄然而退,走到廳中一無人之處稍作休息。

這時林映雪仍然細氣喘喘,卻見她急急喝光一杯飲料後,便拉著楊笑海的手道:「海!快過來!」滿臉淘氣的樣子,似有所謀。

「去哪裡啊?」楊笑海不由自主地被拉著去。

這時林映雪在大廳中左顧右盼,尋了良久,忽然喊道:「在那裡!」,貌似找著了甚麼。楊笑海循著林映雪的目光一看,只見眼前的是一男一女,雖然男的別過了臉面,看不清楚,然而憑著旁邊那女性的白色晚裝,還是認出這是杜小月跟杜宇軒兩兄妹來。

「杜宇軒,你好嗎?」林映雪走近前來,竟出奇地禮貌起來。

杜宇軒一聽之下,隨即轉過身來,見著林映雪罕有地跟自己攀談,自然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只得勉強笑了一下,道:「林小姐妳好…」

「今晚我真的很高興呢,謝謝你的邀請…」林映雪嫣然一笑,一臉天真。

杜宇軒自知今晚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只好口是心非地道:「妳高興就好。」

「還有學校那件事,也就拜托了。」

杜宇軒聽著,雖然心中甚是不爽,可是自顧身份,倒是不會食言而肥,道:「當然。」

只見林映雪一臉臭屁,裝模作樣地躬身道:「我想起我有點事,先走了,再見。」隨即轉身跟杜小月說話去了。

「小月,抱歉呢,我先走了。」林映雪說罷,卻見杜小月呆呆的未有回應,又見她滿臉緋紅,眼中正怔怔地看著身旁的楊笑海,直至林映雪再喊她一聲,杜小月這才回過神來,問道:「啊?這麼快?不…不等比賽結果嗎?」

林映雪搖頭道:「不了,這次當然是妳拿冠軍吧!」當下輕撫一下杜小月的頭額,又道:「我不喜歡人多,所以不留了,請不要介意呢。」

小月笑道「不會。」想了一下,又道:「雪姐姐,我一直不知道…楊同學是妳的舞伴呢…」似乎欲言又止。

林映雪道:「這…說來話長…」,續道:「我先走了,下星期一學校再見。」隨即揮了揮手,拖著楊笑海走了。

只見杜小月也揮手作別,可是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楊笑海的背影,看著楊林二人彷似是對璧人,杜小月的神情似有千言萬語。

林映雪只想急急離開這個鬼地方,乘上杜家所預備的計程車,也就離開半山區的大宅,回到市內去了。

這時正當晚上九時許,車內正播放著醉人的色士風音樂,襯著車外夜景,實在令人著迷。

「小姐,其實有些說話,我想跟妳說很好久…可是,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我想現在應該是時候了…」楊笑海雙誠懇的眼神瞧著並肩而坐的林映雪。

林映雪心念一動,忽然想起這夜跟對方共舞時的感動,登時心亂如麻,急忙壓低聲線說:「這個…晚點才說不成嗎?」林映雪只怕對方真的會說出甚麼大事來。

楊笑海不假思索,還是說道,竟帶著萬二分的堅持:「不!如果不說,只怕我今晚沒法入睡呢,我…就是這一種人。」

林映雪微微一笑,害羞地斜眼瞧著計程車司機,怕他聽到,沉吟良久,才腼腆道:「那…你說吧…」

楊笑海一臉認真,說道:「有些時,單是我自己想是不行的,所以才想問問妳的想法…」

林映雪臉上愈來愈熱,口中不語,眼角卻偷偷瞧了一下前座的司機。

「如果就在街邊吃碗麵的話…妳介意嗎?我真的餓了…」楊笑海見對方不答,又道:「不過女孩子似乎都喜歡日本料理,高級餐廳甚麼的,其實我也不討厭,就是等得久…」

林映雪臉上愈來愈熱,口中不語,眼角卻偷偷瞧了一下前座的司機,只見他嘴角似乎微微揚了起來。

「司機…在前面下車就可以了。」林映雪強忍著怒意,客客氣氣地微笑道。

車停以後,林映雪將錢丟了出去,幾乎撞門似的走下來,急步在人影疏落的夜街之中,紅衣飄飄,正要揚長而去,連眼角也不再去瞧楊笑海,暗罵自己感動個甚麼勁。

「喂!司機,找零啊!」楊笑海不忘找零,隨即跳下車來,追著林映雪道:「喂!雪!妳整天也沒吃甚麼,難道不餓嗎?沒胃口?還是在減肥啊…」楊笑海流水價地喊道。

自下車以後,林映雪一直沒有理會楊笑海的話,然而,此刻楊笑海一提到「肥」這個字,林映雪的腳步卻霍然而止,二人距離不過兩米。

楊笑海見狀,心中暗叫不好,連忙運勁於臂,以保自身。

卻見林映雪這次竟沒有起暴傷人,只見她默然半晌,隨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徐徐地轉過身來,無奈地問道:「你要吃甚麼啊?」竟似沒有生氣。

楊笑海大喜,想了一下,才道:「隨便吃碗麵好了,最緊要快。」

林映雪秀眉一皺,瞧了瞧楊笑海,又瞧了瞧自己,嗔道:「穿成這樣子還去麵店…我才不依!」

「那…妳決定好了。」楊笑海抬了一下雙手,以示無甚所謂。

林映雪轉身前行,丟下一句話:「跟我來吧…」過了一會,又道:「我知道一家不錯的西餐廳,離這裡也不遠…」說話之際,林映雪只覺肩頭一重,瞧了一下,這才知道楊笑海已將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當下林映雪輕輕地哼了一聲,卻道「我不會謝你的啊!這衣服本就是我的…」

楊笑海微微一笑,不作回應。

天氣確是冷了。

二人並肩而行,路程雖然有點遠,但慢慢地走在這無人的靜夜之中,倒也寫意,沒多久,便尋著了一家叫作「綺羅」的西餐廳,門面古舊,卻是整潔。

楊笑海見這家餐龐也不甚大,但燈光柔和,陳設簡樸,而桌椅均用原色柚木所做,令人不自覺地鬆弛下來。又聽見室中正播放著輕悠的古典音樂,可想而知這家餐廳的主人也頗具風雅。這時已過了晚飯時間,食客不多,正疏疏落落地分坐各處,絲毫不見侷促。

「這家店似乎很貴呢…」楊笑海瞧著這餐廳的陳設,好奇地問。

「不是的,你看看…」隨即將餐牌遞給對方,又道:「這家餐廳的主人早已經退休了,辦餐廳不過作為度日之用,倒不是為賺錢的…」林映雪娓娓道來,所知甚詳。

「我要牛仔肉意大利麵…」楊笑海指著餐單道,顯然沒有將林映雪的詳解聽進耳中。

林映雪拳頭一緊,恨不得給對方送上一記老拳,然而礙於場合關係,也就只好忍了。這時看了一下餐單,說道:「我想要海鮮天使麵…」隨即放下手中餐牌,瞧著楊笑海。

二人對望良久,楊笑海只覺被瞧得不自然了,不禁問道:「怎麼了?」

林映雪默然半晌,心中忽然覺得,在這晚自己一直心如鹿撞,實在蠢得要緊,眼見面前之人雖然五官端正,可是內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土包,本性難移,當下不耐煩地解釋道:「一男一女吃飯,由男孩子點菜是常識吧…」

「啊?有這種事嗎?」楊笑海也不違拗,隨即揚了揚手,向服務生點菜,瞧了瞧酒牌,又問道「妳喝不喝酒啊?這裡的紅酒不錯呢…」

「甚麼好不好的…難道你懂嗎?」林映雪沒好氣地道。

楊笑海將餐單轉過去,說道:「妳看!這是九三年的 Chateau Haut-Corbin,價錢也很合理啊。」

服務生一聽之下,笑道:「先生你真會喝呢,這酒可是店主的至愛呢…」

「嘻嘻…沒騙你吧?」楊笑海甚是得意。

林映雪哪料得到楊笑海知酒甚詳,當下無言而對,只得賭氣道:「你喜歡就點吧,我不喝…我要一杯草莓汁就好了。」

服務生收回餐牌。沒過多久,順次地遞上了酒水,雜菜湯,作為前菜的薰魚沙拉,並兩人的主食。雖然楊笑海剛才在晚會已吃了不少,可是此刻依舊吃得津津有味,而林映雪此刻也真的餓了,當下也緩緩地吃了起來,其食相比起楊笑海當然要有儀態多了。

食物下肚,林映雪心情也就好多了,不禁將剛才的疑問提了出來:「海,你的舞在哪裡學的啊?跳得…還可以吧…」

楊笑海聽著,想了一下,避重就輕地道:「工作需要,總要學一點的。」楊笑海會喝酒,可是他卻從不醉酒。這時三杯下胃,腦中卻依舊清晰。

「甚麼?你現在正打工嗎?」林映雪驚奇道,沒想到楊笑海看起來遊手好閒,竟有在外打工。

「以前的事了。」楊笑海搖了一下酒杯,隨即將餘下的小半杯紅酒也喝下肚去,隨即又斟一杯。

林映雪看著杯中紅酒如血,煞是綺麗,自己也彷彿不飲而醉,又問道:「兼職嗎?你可是學生啊。」

「算是吧。」楊笑海答道。

林映雪想了一下,忽發奇想地問道:「那…你會不會其他啊?」

「甚麼其他?」

「比方說…彈鋼琴吧!」林映雪既見過楊笑海那驚人的舞技,自然地想到藝術方面。

「一點點吧。」楊笑海口含著意大利麵,口齒不清地道。

「真了不起!那小提琴呢?」林映雪追問道。

「會一點。」

「了不起呢…滑雪呢?」

「會一點。」

「是嗎?那足球、籃球呢?」

「會一點。」

「那…射箭呢?騎馬呢?」

「會一點。」

「機械呢?裝修呢?」

「會一點。」

「急救呢?醫藥呢?解剖呢…」

「會一點。」

「劍擊呢?摔交呢?柔道呢…」

楊笑海不斷重覆著同一句話,不經不覺已把晚餐吃完了,口中還是那一句「會一點」

「呸!騙人!」林映雪見對方無所不能,以為是信口開河,不禁討了個沒趣。

楊笑笑海道:「嘻嘻…妳不信就算了。」林映雪聽給對方作了個鬼臉,心中自然不信。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6:55

第十章 千杯不醉

這時林映雪也吃完了,用白餐巾印了一下嘴唇,繼續著之前的話,說道:「其實,我也有做兼職呢。」

「真的看不出來呢,那是做甚麼的?」楊笑海寧可將話題轉離自己身上。

「是蛋糕店呢,在商店街上班,店名叫作『SWEET DREAM』。」

「那…妳今晚不用上班嗎?」楊笑海隨口問道。

「今晚不需要,只要星期六、日上班而矣,不過這蛋糕店也頗有名的,整天都很多人,在那裡打工也蠻吃力的呢。」林映雪微微笑著,似乎覺得自豪。

楊笑海忽然想起林映雪那家大宅,不禁問道:「我想…妳家應該很有錢吧,有必要出去打工嗎?」他早經世煉,一時體會不到林映雪想自食其力的心思。

「只是…興趣而矣…」林映雪低頭呷了一口草莓汁,語氣竟忽然冷了下來。

楊笑海理所當然地道:「這不就簡單了嗎?妳叫父母給妳一些錢,自己開一家餅店就成了。」

林映雪眉頭一皺,卻不說話。

豈料楊笑海無心裝載,竟繼續道:「或者找個有錢人嫁了…」

「拍」的一聲平白而起,連桌上的杯盤亦被震得微微作響,林映雪已然站起身來,手掌正按在餐桌之上,臉上盡是怒色。

「甚…甚麼?」楊笑海見狀,不禁吃了一驚。

林映雪怒目而視,雖然不快,還是壓低聲線道:「請不要再說種話!成不成?」聲音竟已怒得顫了。餐廳中的食客見狀,只道是情侶間的吵鬧,也不奇怪。

「冷靜一點…是我說錯了!抱歉抱歉!」其實楊笑海也不知自己說錯了甚麼。

林映雪盛怒難消,搶起桌上飲料,一口乾了,隨即重重地摔在桌上,口中「哼」了一聲,這才坐了下來。

「這…」楊笑海張口欲言,但見著林映雪餘怒未消,也就只好把說話吞進喉頭。

半晌,林映雪見楊笑海欲言又止,不禁問道:「你想說甚麼啊?」語氣相當不爽。

「這個…妳剛才喝了我的紅酒…」楊笑海指了指那空酒杯道。

「呸!這裡還多著呢…真是小器。」只見林映雪拿起酒樽,搖了一下,以示尚有餘酒,又大聲喊道:「喝啊!快喝啊!」竟逕自將酒樽塞去楊笑海的臉上。

「喂喂…妳不是一杯就醉了吧…」楊笑海伸手攔住,免得她真的把酒樽塞過來。

赫見林映雪大喊一聲:「胡說!本小姐千杯不醉!」,隨即把酒樽搶了回去,大口大口地將餘酒灌進肚中。楊笑海大吃一驚,連忙將酒樽搶了過來,然而剛才如此牛飲,欲已經喝了兩大杯的份量。

「滾開啊杜宇軒!你這個紈絝子弟…回家喝奶去吧!」只見林映雪對著楊笑海伸手亂指,猶似潑婦罵街。

楊笑海見狀,已知她是醉得透了,只好匆匆結帳,帶她離去,而食客們瞧著這個如花少女竟失儀至此,不禁面面相觀。

這時楊笑海攔了輛車,他知道林映雪住處,要將她送回家。然而一路之上,林映雪卻口齒不清地說個不停,偶爾拳打腳踢。可憐的是二人被困在這狹窄的車箱之中,楊笑海身手雖佳,卻是無從閃避,吃了不少無情拳腳。

千辛萬苦之下,楊笑海終於將林映雪運到家門之前,也就問道:「喂!鎖匙呢?」卻見林映雪口中喃喃自語,也不知說些甚麼。楊笑海見對方如此,只好將她的手提包拿了過來,掏了一會,也就把鎖匙抽了出來,又將林映雪扶在肩上,推門進屋。

進屋以後,楊笑海也沒有開燈,只是隨手將她的提包丟在沙發之上,將她慢慢扶進大屋之中,只想把她送到床上,好好睡一覺。

楊笑海心中暗叫不好,怔怔地瞧著眼前階梯,這才想起林映雪的睡房設於三樓,雖然林映雪也不算重,但要背負一個人走上三樓之高,倒也辛苦。無可奈何,只好蹲身下來,讓對方伏在自己的背上,又用雙手扣住她的膝頭,覺得安穩,這才慢慢將她背上樓去。

這時他拾級而上,也不算吃力,怕就只怕萬一踏了個空,背上的人可真危險了,只好緩緩而進,只求安穩。

這時屋中盡是黑漆漆的一片,既寧靜,又寂寞,偶爾有車在屋外駛過,這才能看見燈光忽然映進窗內,把房子照得光明,隨即又一抹而逝。

隨著楊笑海的步伐,梯間響起一道又一道孤單的腳步聲,卻聽見林映雪忽然唸道:「爸…爸爸…明天是我生日啊…你來看我嗎?」在這靜夜聽來,軟語哀哭,倍感淒清。楊笑海聽著,自然知道這是夢囈。

半晌,又聽見林映雪語氣急轉,語氣甚是倔強,質問似的道:「媽媽!為甚麼…嫁這個男人?妳很愛錢嗎?我討厭妳!」說罷,四周又再回復一片寂寞。

這時楊笑海剛好抵達三樓,正要將林映雪送回房間之中,卻聽見她忽然柔聲道:「海…」

「醒了嗎?」楊笑海知道對方稍為清醒了,又問道:「要下來嗎?」

「我…我想…」林映雪欲言又止。

楊笑海正想詢問,突然感到背後一陣暖意,隨即覺得一陣又黏又濕的觸感滲滿衣領之中。

正當此時,林映雪也唸出最後一個字:「吐…」

「小姐…請問,下一次可以說得完整一點嗎?」楊笑海萬般無奈,卻聽不見對方回答,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穩穩的呼吸聲,原來她已沈沈睡了。

一夜無語。

次日,只見晨曦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正是星期六的早上。

林映雪只覺陽光灑在臉上,又暖又刺,當下微微張眼,眼前正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蓋的是熟悉的淺藍色棉被,穿的是熟悉的粉紅色睡裙。雖然眼前所見無一不熟,可是林映雪心中卻有一種不協調之感。

她輕輕爬下床來,頓感頭顱隱隱作痛,記得昨晚離開杜家的舞會以後,就跟楊笑海共進晚餐,可是自己何時回到家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始終想不起來。

林映雪苦思良久,又瞧了瞧自己所穿的外衣已然換了,忽然心中雪亮,不禁失聲喊道:「楊笑海!你這個卑鄙小人!」幾乎急得哭了出來。

「小姐,妳叫我嗎?」只見楊笑海忽然從門外探進頭來,身上卻已換成了襯衣牛仔褲,又見他左右手各拿著一個碟子。

說時遲那時快,林映雪忽然衝上前去,不住地往楊笑海胸口亂打,口中雜亂無章地嚷道:「你這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當下伏在楊笑海胸前,聲音已是啞了。

楊笑海一臉無奈地道:「我也沒有法子啊…妳昨晚醉成這樣,要怪就怪妳自己吧。」只道對方怪自己將那套西裝弄髒了。

只見林映雪軟跪在地,隨手抓起床邊的小熊布偶,緊緊抱住,又將臉面埋在小熊當中,嗚咽道:「你怎麼可以…」心中也暗怪自己胡亂喝酒,竟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了這個土包。

楊笑海隨即將兩個碟子放在林映雪房中的小桌上,卻是兩份精美的早餐。只見楊笑海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無奈地道:「一小時後就可以拿回來,也不知洗不洗乾淨…我也不是有心的,明明是妳自己在吐…」

「甚麼?」林映雪淚水瑩瑩地道。

林映雪一時未能會過意來,楊笑海解釋道:「我昨天揹妳回家,妳竟在我背後吐了,弄得我滿身都是…」

林映雪質問道:「那…你道甚麼歉啊?」

「我把西裝弄髒了…那不是很重要的嗎?」

只見林映雪依舊坐在地上,手中仍舊抱著床邊的小熊玩偶,嚴嚴地瞧著對方雙眼,見他說得正直,不似說謊,也就信了,又問:「那…我這身衣服誰換的啊?」

「別問得這麼笨,當然是我啦。」楊笑海答得理所當然,林映雪一聽之下,登時面紅過耳,質問道:「你你你你你…怎麼可以!」其實如果讓林映雪再選擇一次,也許同樣會讓楊笑海替自己換衣服,總勝過整晚睡在自己的嘔吐物之中,她心中雖知道無可奈何,口中卻是不肯罷休。

「沒甚麼大不了吧,又不是沒見過…」原來楊笑海早已看慣了女性胴體,但卻是多年前,學習解剖學及彈道學時的屍體為主。

「要喝點甚麼嗎?冰箱有牛奶跟橙汁呢…」楊笑海似乎當這裡是自己地方。

「喂!你別動我廚房的東西啊!」林映雪怒,站起身來。

「安心啦,我已經將廚房收拾整齊了…」楊笑海又問道:「橙汁好不好?」

林映雪皺了皺眉:「牛奶…」

這時林映雪走近小桌之前,坐了下來,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中也就平靜了一點。然而當她低下頭來,瞧著自己身上的睡裙,不禁猜想起昨晚之事,只覺得又羞又急。轉眼見面前整齊地陳設著兩份早餐,樣式甚是精緻,猶似酒店的級數,甚覺出奇,心想:「想不到他煮得這麼好看…」想著自己的地獄級廚藝,不禁汗顏。

這時楊笑海已捧了飲料回來,二人也就吃了。只聽見窗外雀麻吱吱,卻無人聲車聲,陽光送暖,偶有一陣清風,吹得窗前的純白紗簾徐徐飄動,倍覺舒服。如果沒有昨天的意外,這將會是一個令人陶醉的日子。

「喂…」林映雪斜瞧著楊笑海。

「甚麼?」楊笑海正喝著橙汁。

「昨晚我喝完酒以後,你…你究竟看到甚麼啊?」林映雪皺眉問道,始終要問個究竟。

楊笑海想了一下,正色道:「看到妳在餐廳大吵大鬧吧…還說『本小姐千杯不醉!』…這樣的。」只見楊笑海右手虛舉,狠狠地晃動起來,模仿著昨晚林映雪手持酒樽的情狀。

林映雪臉上登時發燒,張口結舌,萬料不到昨天自己竟如此出醜,而且那餐廳更是自己常去的,實在不知將來如何面對,但她想問的卻是楊笑海為自己更衣之事,續道:「我不是說這個!我說換衣服啊!」

楊笑海只怕對方問個沒完沒了,只好如實道:「看是看到了,也沒甚麼,反正妳有穿內衣…」

林映雪猶豫一下,說教似的道:「昨天你…雖然是逼不得已,但是無論如何,你還是看了。你…是不是應該說點甚麼呢?」只想對方最起碼要為此事道歉。

這時楊笑海已經把橙汁喝光了,隨即放下杯子,叉手胸前,苦苦思索,想了良久,忽然靈光一閃,正色道:「謝謝…」

林映雪聽罷,拳頭一緊,臉上嫣然一笑。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7:17

第十一章  登門

二人吃過早餐以後,楊笑將杯盤收拾整齊,也就拿起背包,準備要走。

林映雪問道:「走了嗎?」

楊笑海道:「我回家去睡了,妳昨晚弄得一團糟,累得我整晚沒睡…」

林映雪臉上一紅,無言可答。

「我走了。」楊笑海揮手轉身。

卻聽見林映雪喊道:「等一下!」伸手扯住楊笑海的衣衫。

楊笑海始料不及,差點被拉倒下來,勉強轉過臉來,無奈地道:「小姐,我們只是萍水相逢,請妳不要這般糾纏好嗎?」

林映雪愕然半晌,大聲怒道:「你別自作多情!」忽然伸出手來,問道:「我的杯子呢?還來!」

楊笑海聽罷,「哦」了一聲,顯然早就將茶杯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卻強作鎮靜道:「不是說過下星期還妳嗎?難道妳忘了啊?」其實明明沒有說過。

「不依!你整天缺席,如果你下個星期不來,那我怎麼辦啊?」林映雪的擔心不無道理,又道:「你現在回家拿給我吧!」

楊笑海被點中死穴,倒是不能反駁,眉頭一皺,語氣已然軟了下來:「我家住很遠的啊!星期一才給妳吧。」隨即伸手晃了一下衣衫,想要甩掉林映雪的手。

「不行!一定要今天!」林映雪的手抓得更緊了。

楊笑海瞧著對方著緊的神色,也知道那茶杯絕非等閒之物,再要推搪恐怕是不行的了,然而想到一來一回,又累又遠,實是萬萬不願,當下耍起無賴來,說道:「妳自己來我家拿好了,我回家倒頭就睡的啦,才不會回來呢!」心中只想對方知難而退。

林映雪聽罷,秀眉皺起,氣鼓鼓的,卻是無可奈何。楊笑海既見對方正自猶豫,機不可失,當下拋下一句話:「我先走了,星期一再拿給妳吧。」正要趁機逃走。

「等一下!」林映雪萬分不願地吐出一句話來的:「我…我去你家拿好了!」

楊笑海呆了一下,卻料不到對方竟如此執著,但既然不用自己花力氣,倒是沒有所謂,說道:「很好,那走吧。」轉身出門,正要走下階梯。

林映雪急道:「你站著!」

楊笑海反了一下白眼,埋怨似的道:「又怎麼啦?」

林映雪拉了一下領口,問道:「妳沒看到我穿著甚麼嗎?」

楊笑海仔細地瞧著,眼見對方穿著一襲粉紅色的吊帶裙,讚道:「這裙子不錯看,就這樣出門就可以啦…」

林映雪無言以對。

聽著林映雪房中浴室水聲不斷,一洗就是半個小時,這時室門一開,一道厚厚的蒸氣登時湧了出來,林映雪從浴室中徐徐而出,身上已換了另一件睡裙,卻是粉綠色的,只見林映雪的臉面長髮,盡皆濕漉漉的,而晶瑩的水珠正從上面滑落,有如荷葉上滾動的露珠,毫不受力,甚是嫵媚。

美人出浴,本來是一幅好畫,然而步出浴室以後,林映雪卻聽到一道異聲「咕…咕…」的響個不停,大煞風景。

尋聲望去,林映雪登時啞然,原來楊笑海正毫不客氣地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鼾聲打個不亦樂乎。林映雪見狀,怒從心起,二話不說,伸手將墊在他身下的被子拉走。「嗚啊!」的一聲悲鳴,楊笑海登滾下床去。

林映雪怒道:「這是我的床啊!誰讓你睡上去的?」

這時候,楊笑海已是全然醒了,埋怨道:「妳進去好久了,都等到睡著啦。」

林映雪道:「哪有?我已經很快的了。」原來林映雪素常花一個小時洗澡,相對平時,這一次確是快得要緊。

楊笑海揉了一下眼睛,不信似的道:「為甚麼還是睡裙的?妳沒有換衣服嗎?」

「現在換了。」林映雪答了,卻見楊笑海仍舊坐在地毯上,動也不動,怔怔地瞧著自己,林映雪指著對方怒道:「快出去!」

這時楊笑海不情不願地起來,拖泥帶水的走出門去。

林映雪補上一句:「你先到大廳等一下吧,我很快就好。」隨即將門鎖上。

楊笑海聽著「很快」這兩個字,心中一冷,還是慢慢沿著階梯下去。

二十分鐘過後。

楊笑海一直坐在沙發之中,不禁覺得無聊,當下從沙發上起來,舒展一下手足,在大廳中踱來踱去。

楊笑海昨晚已看過這所房子的大概,但此刻晨光照耀之下,卻是看得更加清楚。眼見房子不小,卻只有林映雪一人居住,卻顯得寂寞了。楊笑海走到一個矮櫃之前,奇道:「這是…」目光忽然投在一副棕色木框的相架之上,伸手拿起。

相中共有三人,一對男女貌似夫妻,而男人手中抱著一個小女孩,位於二人中間,女孩長髮及肩,額前別了一個粉紅髮夾,大概三歲前後,笑得甚是燦爛。眼見這孩子雖然年幼,但還是認得出她是林映雪。

而男的眉目爽朗,笑容寬厚,看起來甚是友善。而往旁邊一看,相片上卻是穿了一洞,似乎是被人故意剪掉的,而空洞的位置正正是那女人的臉面。雖然看不見這女人的面貌,可是觀其均稱的身材,秀白的膚色,自而然的令人覺得這女人應該頗為美貌,而這人恐怕就是林映雪生母了。

楊笑海見狀,只覺耐人尋味,嘴角微揚,喃喃道:「孩子氣。」

半晌,只聽見梯間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林映雪已經換好衣服了。這時她身穿一襲純白色的背心連衣裙,又寬又輕。而肩上披著一件粉紅色小外套,足上穿的是水藍色涼鞋,右手挽著一個米白色的小手袋,長髮隨意地披在肩上,散發著一種自然純樸的美,當下走近楊笑海,說道:「可以走啦。」

楊笑海道:「真!快呢!」臉上掛著微笑,語氣真誠。

「哼!女孩子當然要久一點,難道好像你這樣子嗎?整天都是一個樣子。」林映雪反道。

這時林映雪才注意到楊笑海所站位置,並手上所持之物,臉色微變,當下有意無意地走近對方,伸手取過相片,蓋倒在矮櫃之上,若無其事地道:「走吧。」

楊笑海也不多言,隨著林映雪走了。

離了大屋後,二人沿著大街而行,過了沒多久,已離開了市中心範圍,抵達了工業區處,亦正是楊笑海所住之所。

然而清晨的情景卻跟晚上大有不同,街上只有稀疏人影,偶然擦身而過,而兩旁的工廠十間有九間都是閉著大閘,滿街寂靜,頗見肅殺。

林映雪見這裡的環境彷彿貧民區似的,早已不慣,又見走了許久還沒抵達,不禁問道:「海,還有多久才到呢?」

楊笑海這時走在前頭,當下腳步不停,轉臉道:「快到啦,再走五分鐘左右吧。」一臉從容不迫的樣子。

林映雪皺著眉道:「我…中午還要打工啊…」心中只怕楊笑海的家太遠,來不及折返。

又走了一會,林映雪看著四周環境,萬不像一個正常家庭所應該住的,只覺出奇,問道:「你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嗎?」

「對啊。」楊笑海隨口答道。

林映雪見對方答得爽快,彷若無事,想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再問:「可是…這裡好像…」

「像貧民區嗎?」楊笑海一語道破。

林映雪愕了一下,不置可否。楊笑海雖然背著對方,可是聽著林映雪不答,也就算是默認了。楊笑海道:「有衣有食,有落腳的地方,我覺得夠了。」

「也對。」林映雪隨口應了,卻不知楊笑海說話份量之重,是她遠遠不能領會的,心中只道:「也許…楊笑海的家是很窮困的吧。」也沒深究。

再走不久,二人已抵達楊笑海住處。楊笑海走在前頭,沿著階梯上去,連走幾層,渾若無事,卻不知其背後的林映雪卻早已氣喘呼呼了。然而以林映雪的性子,既然是自己決定要來的,自然不甘示弱,只得咬緊牙關走上去…

良久,楊笑海吐了一句林映雪期待以久的話:「到了。」伸手向著前方指了一下,示意自己家門之處,轉臉卻見林映雪右手叉著曲腰,似乎隨時都要倒下去似的。楊笑海見狀,臉上不懷好意地笑了。

「你住那麼高…你…不早說…想…累死我嗎?」林映雪弓身抬首,細息喘喘地道。眼見對方取笑自己,林映雪本想送對方一拳半腳,卻是有心無力。

楊笑海瞧著對方,隨即語重心長地道:「其實…旁邊有昇降機的呢…」

「甚麼?」林映雪幾乎是喊叫出來的,又道:「在哪裡?你怎麼不說?」隨即左顧右盼,一臉怨毒的表情,似乎要將昇降機找出來碎屍萬段。

「嘻嘻…騙妳的。」楊笑燦爛地笑了一下。

林映雪默然不語。

忽然而來的一聲悲鳴,只見楊笑海已經抱著肚腹,蹲了在地上,至於中了或拳或腳,則是不得而知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7:38

第十二章 危牆

林映雪逕自走到大門之前,瞧著大門四周極是殘舊,既無門牌,又無住戶姓氏,問道:「就是這裡嗎?」。

過了半晌,林映雪卻仍然聽不見對方回答,轉臉一看,只見楊笑海一拐一拐地走近前來,裝模作樣的,慢得要緊。林映雪哼了一聲,只得叉起雙手,在門前等著。這時林映雪又發現信箱中插著一封信,抽了出來,卻見信封上無名無姓,亦無郵戳印記,只有右下角簡單地寫了一個「李」字,當是下款,看起來甚是古怪。

林映雪遞出信封,問道:「是你的嗎?」

楊笑海伸手接了,瞧著右下角的「李」字,忽然臉色一變,默然良久。

「快點開門啦。」林映雪催促道。

「啊?」楊笑海如夢初醒,答道:「好吧…真是心急。」伸手在衣間掏出鎖匙,把門開了。

林映雪甫一進門,環顧一周,卻是眼前一亮,四周井井有條,打掃得一塵不染,雖無甚麼裝璜,但也頗見雅致,嘆道:「想不到你的家倒不錯呢。」隨即四處踱步,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這家房子。楊笑海也不去理她,自顧自地坐到廳中沙發,拆起信來,全神貫注地瞧著信紙,皺頭深鎖,不發一言。

半晌,楊笑海將信閱畢,眼神忽然警戒起來,隨即走近窗邊,身子貼在牆上,偷偷往窗外瞧了一下,觀察良久,又將窗簾拉閉了。

楊笑海想著信中內容,便道:「妳拿完杯便走吧…我還有事要忙…」只想林映雪盡早離開,可是這時卻不見對方身影。

「哇!」的一聲慘叫從廚房傳出,就像戲劇中死者臨死前的哀號一般,楊笑海登時泛起一個念頭,心中暗叫不好,連忙衝進廚房,驚喊道:「喂!妳怎麼了?」

這時楊笑海站在廚房門口處,眼見林映雪正自背著自己,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楊笑海仔細瞧了,見林映雪身上並無血跡,似未受傷,又再問道:「發生甚麼了?」

良久,才見林映雪緩緩轉過臉來,可憐兮兮,眼眶竟已濕了。

「甚…甚麼事?」楊笑海嚇了一跳,尚未會過意來。

這時林映雪手中緩緩昇起一件物事,卻是一個水藍色的水晶杯子,林映雪嗚咽道:「你…你看你做的好事!」眼見杯中似乎盛了一些白色物事,又乾又硬,更改微微泛黃,原來是一塊乾涸了的牛奶塊,正正是楊笑海昨天隨手放下的半杯牛奶。

楊笑海暗叫不好,乾笑一下,賠笑道:「這…這個…嘻嘻,我幫妳洗乾淨…好嗎?」

「滾出去!」林映雪一聲怒吼,登時將對方轟了出去,又把廚房的摺門狠狠地關了。

廚房中傳出流水之聲,大概是林映雪自己動手洗杯子了。楊笑海呻道:「這可是我的家啊…還叫人家滾出去呢…」但想到對方沒有對自己動粗,心中卻暗自慶幸。

楊笑海聽著水聲不斷,知道對方還會洗好一陣子,也就走進自己睡房之中。楊笑海坐在床沿之上,伸手到床頭的矮櫃處,拉開抽屜,只見裡面竟然靜靜地擺放了一柄手槍,乃是他常用的M1911,旁邊是幾個手槍彈匣,另外還整齊地排了幾個紅黑色的小紙盒,裝著點45口徑的手槍子彈,每一盒十五發。

除了武器以外,旁邊還放著一個紅色的小方盒。這時楊笑海伸手將它拿了出來,打開,裡面放著一塊像是吊飾的金屬,中間崩了一洞,損壞處閃著鑽石光芒,正是之前所見過的狗牌。

楊笑海怔怔地瞧著狗牌,又想著剛才所看的信,不禁嘆了口氣,喃喃道:「要來的…始終是要來,還以為可以一直睡在墳墓呢。」

「喂!」一道喊聲忽然從背後傳來,楊笑海只覺背後被人推了自己一下,這自然是林映雪了。

也不知是因著剛才的沈思,還是對林映雪的不自覺的鬆懈,楊笑海竟不知背後有人,如果換作一年之前,這大意的代價,恐怕就是死亡了。

楊笑海那臉色繃緊半晌,還是慢慢鬆弛下來,問道:「洗好了嗎?」慌不擇言,竟正正說了最不該提起的。果然看見林映雪臉上一黑,怒道:「混蛋!那個杯子我從來沒用過的,你還敢拿去喝牛奶,而且還整晚沒洗!」林映雪連珠價的說個不停,手中指著楊笑海的頭額,似乎想一指將對方捏死似的。

楊笑海連連道歉,然而臉上顯然沒有慚愧之意。,林映雪罵了許久,也罵得夠了,又皺眉道:「剛才,你轉過臉來的時候…樣子好可怕呢,好像想殺人似的。」楊笑海不知如何置答。

「咦?」林映雪似乎發現了一些物事,林映雪忽然跪上床上,彎腰瞧向楊笑海身旁的抽屜,不禁吃了一驚,說道:「沒想到…」隨即伸手將M1911拿了出來,又伸手拿出一個彈匣,卻沒有理會旁的的子彈盒,因為她跟本不知道。

楊笑海見狀,心中大急,只想伸手制止,如果換作別的國家,持有槍械並無問題,可是現在所居的富田市,私藏槍械卻是一宗重罪,此刻楊笑海只想編個藉口搪塞過去。

「原來…這槍這得好真啊…你玩這些的嗎?」林映雪把弄著手中的M1911,喃喃說道。

楊笑海哭笑不得,只得唯唯諾諾地說道:「對…對啊!真的很好玩!」

林映雪一邊將彈匣生澀地塞進槍中,一邊道:「從前也見過男生在玩的,本想拿來玩一下的,但我一個女孩子,也沒理由開口去借…」

「拍」的一聲清響,林映雪已將彈匣上了,又道:「真的,好重呢…」隨即舉起槍枝,瞄準著楊笑海,佯裝射擊。

楊笑海自然知道槍中並無子彈,然而被別人如此指著,心中總怕會發生甚麼意外,心中不禁惴惴不安,當下他不停將頭顱左搖右擺,只求不讓對方指著,說道:「這…這樣很危險呢…」可是林映雪卻自得其樂。

林映雪再弄一下,心念一動,忽然站起身來,雙手握槍,貼在臉頰旁,擺出一個漂亮的姿勢,笑道:「看看!像是電影海報的模特兒嗎?」

楊笑海瞧著,雖然確實覺得好看,然而此刻只想盡快收回槍枝,哪有真心觀賞的閒暇,當下誇張地讚美著:「好!真的太好看了!」

不料林映雪卻嘻嘻地笑了,自信滿滿地道:「當然!」,絲毫沒計劃對方言不由衷。林映雪又再把玩一下,也就厭了,隨手就將M1911丟在床上,說道:「差不多要走了,快到打工時間了。」

楊笑海如獲大赦,連忙將手槍拾起,甩了彈匣,連同放著狗牌的方盒,一起關進抽屜之中。林映雪哪知道當中利害,看著對方小心翼翼的樣子,只道對方惜物太甚。

楊笑海舒了口氣,問道:「杯子拿了嗎?」

「已經收在手袋中了。」林映雪指了指廳外,意思說手袋留了在大廳。又道:「那我走了,你要睡就睡吧。」

楊笑海搖頭道:「不,我突然想起有點事,要到商店街走一趟。」

林映雪心念一轉,不懷好意地笑道:「你…是捨不得我才找這些藉口同去吧!嘿嘿…」自信滿滿的。

:「果然,世事都被妳看透了。」楊笑海沒好氣地說,只覺得此女未免自信太盛了。

林映雪自知對方是戲言,但聽著開心,也沒深究。二人一起離開住所,往商店街走去。

此處雖離林宅頗遠,但距離商店街卻是不然,因為商店街甚長,分作東西兩邊,四通八達,乃富田市主要購物集散之地,從這裡走過去只有十分鐘路程。

二人慢慢走著,不經不覺又提起昨晚舞會之事,林映雪忍俊不禁,說道:「你昨晚有看到杜宇軒生氣的樣子嗎?我忍著不笑很辛苦呢,哈哈…」

「怎麼妳不早跟我說呢?突然要我跳舞,真是嚇了我一跳。」楊笑海說道。

林映雪反道:「你才嚇了我一跳呢,想不到你跳得這樣好!」隨即又叮嚀道:「可是杜宇軒為人很小器的,你昨晚如此搶他風頭,他一定找你麻煩的。」

楊笑海無奈地道:「我已經盡量低調的了…」一臉欠打的樣子。

「慢著…」林映雪似乎突然想起了甚麼,盤算了一下,問道:「你既然會跳舞…為甚麼昨晚練習的時候…」原來她突然想起昨晚被踩之事,心想如果楊笑海是初學的話,這倒情有可原,可是…

林映雪慢慢想著前因後果,只覺可疑,不禁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問個究竟。

可是正當林映雪轉向楊笑海之時,赫見對方突然無聲無色地撲向自己。林映雪吃了一驚,以為他獸性大發,不禁「哇!」的一聲驚喊出來,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已經被對方壓到牆邊,靠著一台自動售賣機暗角之處。幸好當林映雪撞在牆上之時,楊笑海早已用自己的手掌作墊,林映雪自己倒是沒有撞痛。

「你…幹甚麼啊?」林映雪手足無措,又羞又急,臉上早已紅得像蘋果了,伸手想要推開對方,但推在楊笑海的胸口上,卻猶似推在一面石牆,絲紋不動。林映雪又覺得對方雙手猶似鐵箍似的圈著自己,登時動彈不得,心中一驚,實在絲毫不能反抗。

半晌,卻見楊笑海毫無動靜,似無侵犯之意,更慢慢鬆開雙手。林映雪稍一脫困,隨即在楊笑海的臂下竄出,退後兩步,雙眼又不住打量著對方,嚴嚴地戒備著,只怕對方又再亂來。卻見楊笑海的視線竟是投得遠遠的,看著天邊,臉上神色大異於平時懶洋洋的樣子,目光有如利刀,就彷彿鬥牛士緊盯著受傷的公牛似的。

「喂…喂…喂!」林映雪見楊笑海充耳不聞,不禁喊叫起來。

這時楊笑海才轉過頭來,問道:「甚麼事?」臉上神色又回復成素常一般。

林映雪見對方若無其事,想起剛才他對自己無禮,心中又羞又怒,拿起手袋便砸在對方胸口之上,嗔道:「你…你別以為昨天對你好一點,你就得意忘形了!如果你再亂來,我一定…一定…」想了半天,卻唸不出甚麼有威嚇性的話來。最後只得「哼!」的一聲,轉臉就走。

楊笑海一直聽著林映雪的訓示,只是唯唯諾諾,直至對方走開不管自己,頭也不回,這才走近剛才二人所靠的那堵牆處…

剛才二人所靠的是一台近兩米高的自動販賣機,這時楊笑海繞過機台,走到牆的另一邊,仔細察看。只見淺泥色的磚牆之上,硬生生的崩了一洞,碎石也從洞中擠了出來,彷似被手指壓破的豆腐似的。當下楊笑海左右一看,但見無人,便從腰間摸出一柄短折刀來,插在牆洞之中,手腕輕動,登時挖出一顆黃銅色的物事來。

楊笑海將黃物拈在手中,仔細地察看著,口中喃喃道:「7點62口徑,狙擊槍的…這種子彈…不是他…」竟笑了起來,似乎正為解開某種疑團而開心。

楊笑海暗地將折刀跟彈頭都收了起來,隨即追回林映雪之處,卻有意無意地走在他右邊,亦正是剛才子彈所來之處。

林映雪走沒多久,氣也消了,又再閒話起來,卻不知道自己剛剛在死亡邊沿走了一遭。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8:02

第十三章 紅豆燒餅

一路上,楊笑海沒有半分鬆懈,只怕再遇著甚麼意外,然而直至抵達林映雪打工之處,蛋糕店「SWEET DREAM」為止,可幸一路無事。

林映雪推門而入,跟櫃台那穿著制服裙的女孩子打了一個招呼,隨即轉臉跟楊笑海說道:「這裡的蛋糕很不錯的,要不要…」然而林映雪一看之下,卻見背後已無人影,原來楊笑海早就走了。

「雪!早啊!」廚房中走出一個女職員來打了個招呼。

「早!」林映雪點頭應過,心中卻嘀咕著:「離開都不說一聲,真是的…」

另一邊廂,楊笑海沿著商店街走著,似乎要去甚麼地方,此時大概是上午十時,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商店街兩旁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店鋪,也陸陸續續地開門營業,人氣漸濃。楊笑海左顧右盼,口中喃喃道:「燒餅…燒餅店…」正是他要尋找的店鋪。

尋了半晌,只見眼前是一家小小的店鋪,上面掛著一塊橫扁,白底紅字的寫道:「正宗.紅豆燒餅」。而店門前則放置了一張寬大的黑鐵板桌,用作燒煮之用,旁邊整齊地陳列著麵粉糊、紅豆、調料等物,而靠外之處則是一個簡單的陳設架,上面放了幾個熱呼呼的紅豆燒餅。楊笑海看見店中陳設有板有眼,不禁會心微笑,喃喃道:「還真的似模似樣呢。」

楊笑海逕自走進昏暗的店室內,因為這等店鋪一般是買來拿著吃的,所以店中只有寥寥幾個座位,此刻時間尚早,倒是沒有人在。楊笑海找個位置坐了下來,靠在椅背,靜靜地坐著。

這時候,店長從內堂走到門前,用小鏟端起在黑鐵板上燒得熱燙的紅豆燒餅,放在一個小碟之中,走進內室,放在楊笑海面前,又倒了一杯牛奶,放在燒餅之旁,也不說話,隨即又再出去忙了。

半晌,店長向著長街張望許久,見左右無客,也就將手中的小鐵鏟疊了起來,放在一邊。

「味道不錯呢!」楊笑海口齒不清地說道,手中拿著半邊紅豆烤餅,又嘗了幾口。只見烤餅中間溢出滿滿的紅豆蓉,更熱呼呼的冒著白煙。

「過獎了。」店長隨口應了一句,聲音頗見滄桑,見其面貌,大概三、四十歲年紀。看起來不過是個市井之徒。

楊笑海環顧店內,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店子,倒做得似模似樣呢,李先生…」楊笑海呼了出對方的姓氏,正正是信封上所寫的名字。

「彼此彼此吧,海。」李先生也直呼對方名字,可是其視線卻一直沒有轉過來,只是坐在店前的鐵板旁,眼望長街,似乎留意著是否有客人光臨,其實卻是一直警戒著。

「咔」的一聲輕響,只見楊笑海從衣間掏出一件黃銅色的物事,放在桌上,也不說話,又拿起手邊的牛奶,喝了一口。

李先生將一切聽在耳裡,隨即伸手將麵粉糊倒在鐵板之上,成了一個圓形,開始燒起餅來,口中說道:「見到對方了嗎?」

楊笑海答道:「7點62口徑,普通彈,可惜看不到對方的面貌。」

「原來…被狙擊了嗎?」李先生就像醫生問病人病情似的,絲毫不見緊張感。

楊笑海回答:「對,就在剛剛來的時候…大街之上…」隨即又嘲弄道:「難道現在的新人都喜歡這樣明目張膽的嗎?」

這時,李先生燒好了兩個紅豆燒餅,端在面前的陳設架上,放下鏟子,徐徐道:「這可是你的後輩呢。」

楊笑海默然半晌,說道:「有這種事嗎?我可忘了。」又補充道:「聽說…七銃士的楊笑海,早於一年前已經死了,而且死在同是七銃士的藍鳥手下,這些江湖傳聞,我也是聽回來的。」

李先生卻道:「那是傳言而已,其實,七銃士的名單之中,你的名字根本一直沒有被刪除,除非找到你的屍體…」楊笑海聽罷,默然良久,似乎早就心裡有數。

原來七銃士乃黑鷲組織中最頂尖的七名殺手,然而這七個名位卻不是固定的,楊笑海並莫問天分別佔了兩席,除此以外尚有五人。而七銃士中又以能力分作一至七的排名,其中的藍鳥:莫問天排名第四,朱雀:楊笑海排名第五。

一般來說,七銃士之名只有在兩個情況下會被取代,其一是執行任務時身亡,但必須以確認其屍身方能作實,其後再由組織中的長老共同選出,這是多數發生的情況。亦由於自楊笑海「死」後,一直沒有找著其屍體,因此直至一年後的今天,七銃士的朱雀仍然是寫著楊笑海之名。

至於另一種情況,則是由組織中的殺手以挑戰的方式去取代,方法是挑戰者將挑戰書交予對方,而被挑戰之七銃士只需在挑戰書上滴上自己的血,交回挑戰者,這就代表接受挑戰,隨即展開無限期的互相追殺,直至一方身死或投降為止。如果選擇投解,則由勝利者斬下對方兩手拇指,交予長老,以結速這這一次戰鬥。拇指既斷,一切武器亦難以使用,即使保得性命,殺手的生命亦算是結束了。然而這種弱肉強食的文化,亦正正是黑鷲能執業界牛耳的主因。

當然被挑戰的七銃士可以拒絕接受挑戰,但是如此示弱,七銃之名雖然可保住,但只會引來更多挑戰者,而且這種避戰行為,亦是素來被組織中人所恥的。其實七銃士不過是一個綽號,當中並無任何實際的利益,然而在殺手界而言,這個綽號卻是千金難買,亦代表了源源不絕的工作機會。縱然七銃士的名號令人垂涎,可是對組織的一般殺手來說,挑戰最頂尖的七銃士就跟自殺沒有兩樣。因此多年以來,七銃士的交替大都是因著殉職而改。然而藍鳥卻是其中一個例外。

過了半晌,李先生又問道:「收到挑戰書了嗎?」

「還沒有。」楊笑海答道。

李先生考量了一下,說道「那麼…剛才那槍擊只是挑釁而矣,始終,沒有挑戰書的話,即使你死了,結果只會再由長老選出新任一人…」又道:「可是,對方既然知道你的樣貌,那要查出你的住所,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可要小心呢。」

楊笑海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是不會接受挑戰的…」

這時,坐在店外的李先生「哦?」了一聲,似乎頗感愕然,笑道:「哈哈,不像你呢。」隨即抬首望天,回想道:「如果是從前的『朱雀』,恐怕早就將對方幹掉了…嘿嘿…」。說的正是楊笑海過去的代號。

「朱雀…我早就親手埋葬了,就在一年前…」楊笑海喝光了手邊牛奶,沒再說甚麼話。

李先生沉默半晌,轉個話題道:「你知道嗎?在這一年,七銃士中多了一個新名字呢。」

「啊?有誰任務失敗了嗎?」關於取替七銃士此等大事,楊笑海還是有一點興趣的。

「不是,是被挑戰的。」李先生大賣關子。

「甚麼?」楊笑海哪想得到,想了一下,喃喃笑道:「原來除了那個人,還有這等笨蛋的嗎?」

「那人名叫莉莉絲,代號是『小白鷺』…」李先生說著此等大事,語氣中已看出他興致勃勃,可是臉上仍裝作若無其事,臉朝街外,似乎瞧著是否有客人來,然而楊笑海自然知道他是怕隔牆有耳。

「莉莉絲…女人?」楊笑海驚問道「這可是第二個呢,除了『五色鳥』之外…」其實楊笑海只知七銃士當中有「五色鳥」這個名號,卻從未跟此人照面。

「哈…別驚訝得太早呢…」李先生笑問:「你來猜猜,這人年紀多大了?」

楊笑海想了一下,聽著李先生如此打問,已知此人如非極老,便是極幼,當下問道:「很年輕的嗎?」

李先生沉吟一下,還是給了一點提示:「嗯…比你年輕吧。」

「十八?」楊笑海自然知道這個年紀極不合理,但既然李先生問得不尋常,那也就答得不尋常了。

「不對。」李先生又問道:「再猜猜。」

楊笑海眉頭一皺,幾乎是亂猜的,說道:「十…十六?」

「是十五!」李先生突然說道,雖然看不見楊笑海的樣子,但亦猜到對方早已啞了。

半晌,楊笑海才嘆道:「這年頭的小孩子…還真是厲害呢…」

李先生點頭道:「我當初知道的時候,同樣吃了一驚呢。」說罷,李先生忽然大聲道:「歡迎!要點甚麼嗎?」正是有客人光顧了。

楊笑海默默地聽著,直至店門處傳來包裝紙袋的聲音,客人也就走了。

不久,李先生又道:「腳邊那個箱子,收下吧。」

楊笑海一聽之下,這才發覺自己所坐位置,竟有一個黑色手提箱放在地上。楊笑海提了起來,放在膝上,打開一看,不禁吃了一驚,訝道:「這些…」

只見箱內細細地分為多個間隔,當中整整齊齊地放了好些武器,計有四寸槍管的COLT PYTHON 點357密林,M92F連消音器,一柄刺刀,還有好些子彈,閃光彈,手榴彈,並有一副眼鏡形裝備,大概是夜視鏡或熱能探測器之流。

楊笑海默然良久,才道:「我早已經不再…」

「呸!」李先生吐了一句,似乎頗為不爽,壓低了聲音道:「我才不管!既然人家已經犯到上門口了,難道你用根蔥跟人家打嗎?」

楊笑海無語可說。

半晌,李先生語氣又復平靜,說道:「關於對方的資料,其實我也不多,只知對方名字叫作蕭馭浪,是近兩年在黑鷲中新興的人物…其他的,都記錄在記憶棒處,一拚在箱子之中,你自己回家看吧。」

「蕭馭浪…嘿嘿…」楊笑海聽著對方名字,只覺耐人尋味。

李先生想了一下,說道:「我猜這人仍沒有將你的行縱告知組織。因為在打倒你之前,我想他也不想引來任何競爭者吧…」隨即沉吟起來,偶爾點一下頭,似乎覺得自己想的沒錯。

這時楊笑海身形一動,提起箱子,從幽暗的店室中走出來,說道:「謝謝你的燒餅。」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幾步,只聽見背後傳來少女的笑談聲,道:「這家燒餅超!好吃的!」另人一道:「老闆,要四塊!」

「好的!很快很快!」李先生高聲喊道,活活是一個老街坊。楊笑海聽著,不禁微笑起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8:23

第十四章 逼迫

星期二,富田市大學。

在寬廣的教室之中,眾人默默無聲,靜靜地聽著導師的講課,除此以外,就只有偶然傳來的書頁翻動之聲,只因今天的課在教程中格外重要,所以眾人盡皆安靜,唯恐漏掉講師口中的一字半句。

忽然傳來「咔」的一聲低響,只見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了,走進一人,一身清素衣裙,右肩掛著一個小包,肩窄腰細,好不漂亮。

那人進門以後,隨即連連點頭,說道:「對…對不起,我遲到了…」聲音甚是嬌柔,彷彿耳語似的,正是杜小月。

「沒關係,我都知道了…先回坐位吧。」導師輕描淡寫地說罷,隨即又再說起書來。

杜小月體弱多病,一直遵照家庭醫生吩咐留家休息,開學至今才真正第一天上學,本來預備了一堆解釋,但見導師似乎早就知道,一句解釋也用不上,倒令她不知所措起來,又見滿室學生,盡向自己瞧來,似乎看著甚麼有趣的事一般,杜小月滿臉通紅,連忙低下了頭,慢慢沿著教室的階梯走上去。

「喂…小月…這邊!」一道微聲傳進杜小月的耳中,她隨即抬起臉來,尋找發聲之處。只見一人向著自己連連揮手,招呼著自己過去,但手卻抬得不高,似乎怕被導師看見,正是林映雪。

小月難得遇見熟人,正如雪中送炭,當下加快腳步走去,坐了過去。

「小月,妳的身體沒事了嗎?」林映雪低聲問道。

「昨天醫生檢查以後,說我可以上學了。」

「那真的太好了!」林映雪笑道,她也真的頗喜歡這個後輩。

杜小說隨即補充:「可是,要定期回醫院檢查呢。」將肩上提包卸了下來,取出筆記,準備上課。

「嗯…」杜小月左顧右盼,瞧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似乎想找甚麼。

林映雪轉過臉來,問道:「怎麼了?」

杜小月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怯怯地問道:「那個…楊…楊同學沒有來嗎?」

林映雪隨口道:「沒啊,他整天都缺席的…」想了一想,臉上忽起笑意:「妳跟他有甚麼特別關係嗎?」原來杜小月身體素來不好,缺課連連,因此對學校的事都只是一知半解,自然不知楊笑海的出席狀況。

「才…才沒有!」杜小說整個臉紅得像蘋果一般,她膚色本白,極易臉紅。

林映雪暗自慶幸自己堅持拿回杯子,否則要等對方出現,實非易事。

另一邊廂,自跟李先生那一席話以後,楊笑海知道很快就會有人找自己麻煩,也就索性不回學校,只是坐在大廳之中,因為他知道對方定有行動。可是自那一顆子彈以後,對方就彷彿人間蒸發似的,這已是第二天。

楊笑海心道:「也許李先生的猜測是對的,蕭馭浪似乎有恃無恐,恐怕知道我就是『朱雀』的就只他一人。」想到此處,心中稍為寬了,既然知道自己「死而復活」的人還不多,而對方也似乎有意單獨行動,實在一件好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楊笑海默默地感受著這種暴風雨的前夕,而直至此刻,他已經等了整整的40小時,可是楊笑海並不急,因為他知道,面對這種急進的對手,他不會等上太久。

晚上九時正,楊笑海家中沒有亮起一點燈火,窗簾也沒有拉開,四周寂靜無聲,彷彿密室似的。

忽然,一聲「必必」的手機響聲打破了漫長的等待。

楊笑海坐在廳心沙發之中,瞧著面前的茶几,手機的綠燈正在閃爍著。

伸手,打開,手機屏幕的燈光映在楊笑海的臉上。

「2200PLAZARISSASOLTANTO」手機上存在著這樣的一條短信,傳送者是一個不知名的號碼。

「嘿嘿…」楊笑海瞧著這一串文字,輕輕唸道:「十時…華沙公園…獨個兒…」這些句子對他來說就熟悉得像孩提時所看的圖書一樣。雖然他不打算接受挑戰,可是這次見面,還是不能少的。

一小時之後。

夜幕低垂,楊笑海走在死寂的大街上,街上就只迴盪著自己的腳步聲,偶然在遠處傳來一些人聲吵鬧,卻已經幾不可聞,離住宅區已有相當距離。

楊笑海沒有早到,也沒有遲到,就是剛剛十點鍾到達,這是舊習慣。

在華沙公園處,空無一人,就只有幾盞又黃又舊的街燈勉強地照著公園,偶然閃爍幾下,似乎隨時都要壞掉似的。這時的公園看似寧靜,可是楊笑海卻知道,除了自己以外,這裡還有別人。

半晌,在公園的角落處,一人從黑暗中慢慢地走出來,身穿黑色長衣,只有靠那偶然灑過他身上的黃燈,才能勉強看見他的臉面。

那人一言不發,只是慢慢地將手伸進黑衣之中,掏出了一封黑色信箋,輕輕地甩向楊笑海。只見那信封平平地飛過去,彷彿被甚麼承托著似的,直飄至楊笑海面前。可是,楊笑海卻沒有伸手接去,任由信箋撞在自己的胸前,又掉在地上。

二人默然良久。

「不敢接嗎?」那人終於開口了,聲音甚是年青,當中更洋溢著那難以按捺的傲氣。

楊笑海語氣甚是平靜,道:「抱歉,你認錯人了。」

「碰!」的一聲悶響,一顆子彈毫無先兆地直往楊笑海射去,而這種低沉的音爆聲,正是P226 手槍獨特的聲音。這時候,楊笑海沒有避,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槍口,因為他知道,子彈射到哪裡,並不是子彈自己的意思,卻是從射出槍口那一刻已經決定了。

楊笑海心中暗唸:「右邊…」

「剽!」的一聲尖響,微帶著涼意,從楊笑海的右耳呼嘯而過,直擊在其背後的公園攀爬架上面,發出清脆的金屬響聲,在這寂靜的公園之中,極是突兀。

楊笑海瞧著對方正拿P226 手槍指著自己,卻是銀白色的,對殺手而言未免太過誇張。楊笑海冷笑道:「你做事真的很高調呢…第二次了…蕭馭浪。」

蕭馭浪聽著對方能夠喊出自己的名字,倒是意料之內,自信滿滿地笑道:「你逃不掉的,朱雀!」隨即將手槍收回衣衫之中,轉過身去,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楊笑海目送著對方的身影,隨即檢起地上的黑色信封,瞧了良久,不禁輕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朱雀嗎?嘿嘿…」

遠方,漸漸地傳來警車鳴響之聲,而楊笑海亦踏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消失在公園的轉角處。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8:45

第十五章 聯校運動會

翌日早晨,富田市大學。

「糟糕!遲到了!」這時林映雪正三步拼作兩步在走廊急奔著,一直衝到講堂門前,推門而入。

林映雪一入房門,只見課堂中早坐滿黑壓壓的同學,原來今天說課的是有名嚴格的陳教授,而陳教授亦身兼林映雪一班的主任。這時看見林映雪氣急敗壞地進室,不禁轉過臉來,眉頭一皺,沈默了半晌,才冷冷地說道:「先坐吧,下次別這麼遲了。」隨即別過臉去,若無其事地授課。

雖然只是一句,但作為優等生的林映雪也覺得甚是難堪,臉上微熱,卻無言可答,只得點了點頭,默默地往學生座位處走去,卻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人低聲道:「喂!嗨嗨!」

林映雪循聲望去,不禁訝然,原來發聲之人竟是連日缺席的楊笑海。這時他他穿著那熟悉而土氣的襯衣牛仔褲,可是頭髮自上次修剪過後,倒是整齊多了。眼見他連連招手,想要邀請自己坐在一起,熱情非常。

林映雪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別過臉去,自顧自地找了一個空位坐下來,正正是她素來那高傲的校花形象。楊笑海見對方如此冷淡,一臉失落的樣子。

不久,這節課也快要完了。

不遲不早的,林映雪的手機突然傳來了一下「必必…」的輕響。

林映雪暗自奇怪,從手提包中抽出手機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映雪姐姐,我參加了啦啦隊呢。」來訊寫著:杜小月。

林映雪隨即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只見前排不遠處,一名身穿白色襯衣,嬌滴滴的女生,正向自己望過來,臉上微微笑著,正是杜小月,剛才一直專心上課,倒沒留意到她。

林映雪見狀,也微笑示好,隨即低下頭來,用手機回覆道:「恭喜呢,可是練習比較辛苦,妳的身體沒問題嗎?」原來林映雪早中學之時,已經作過學校啦啦隊隊長,更曾領軍比賽,因此對啦啦隊的運作瞭如指掌。而上了大學以後,亦重執故業,更憑其出色的表現嬴得隊長一職,可是大學的課程甚緊,林映雪連抽空打工的時間也沒有,更枉論有自己的私人時間了。因此擔任隊長後沒多久,林映雪就自行辭了這個職份。然而憑林映雪那超卓的實力,卻早已成了校中知名人士。

「必必」的一下輕響,又來了一條新的訊息。

「沒問題的,醫生也說我身體好多了,何況我也想學映雪姐姐般出色呢。」原來杜小月雖加入啦啦隊沒多久,卻已經聽過林映雪的傳說了。

「林映雪同學!有甚麼問題嗎?」陳教授忽然大聲問道。

林映雪吃了一驚,連忙將手機塞進手包之中,慌忙道:「沒…沒問題!」答得字正腔圓,因為她素知這陳教授並非善男信女,萬不想在這等小事上被他找碴。

豈料「哇……」的一聲,只見教室中忽然起了哄動。林映雪不禁呆了,左右掃視一眼,方知全部學生盡都向著自己望過來。林映雪雖然素來自信,此刻卻也手足無措,臉紅過耳,心中暗罵:「甚麼事啊!玩一下手機罷了…有這麼嚴重嗎?」

「必必」的一記輕響,自然又是手機傳來的。林映雪只道是杜小月的信息,但這時也不方便拿出手機查看,只好不管它。

「好!就這樣決定,兩個月後運動會的啦啦隊,就由林映雪領隊,大家有意見嗎?」這冷而堅實的聲音正是來自講台上陳教授的口。

「讚成!」「最好!」「支持!」教室中熱熱鬧鬧的討論著。

「甚…甚麼?」林映雪幾乎是驚叫出來的,可是這聲音卻被眾人淹沒了,眼見大家都是喜氣洋洋,實在不知發生甚麼事。林映雪連忙問一下身邊同學,方知現任隊長因病留院,急需人手去取代隊長之位,這意找了自己充當隊長之位。

這時,課堂內人聲鼎沸,林映雪望了一下杜小月,只見她也正望著自己,臉上神情又是感激又是崇拜,林映雪又轉臉望向楊笑海,只見對方也同樣看著自己,手中不住拍著,相當興奮,可是其臉上笑容卻甚是狡獪,又見他右手貼近臉頰,作出一個聽電話的動作。林映雪一見之下,這才想起剛才電話傳來新訊息的聲音,也就伸手到手袋之中,抽出來查看。

原來手機上面寫著:「溫馨提示,上課時別玩手機,易生意外。」,這訊息自然是來自楊笑海的。林映雪一見之下,登時氣得炸了,向著楊笑海怒目相向,只見他笑咪咪的看著自己,一臉幸災樂禍的嘴臉,自然是看出當中誤會了。

「接著選出三男三女,去參加這次聯校運動會…」陳教授又道:「有人自願嗎?」

這時,室中忽然沈靜下因,因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位置,素來沒有多少人願意作,眾人沈默是金,只怕成為代罪羔羊。

可是,例外還是有的。

「教授,我提名杜宇軒!」一名男生舉手提案。

又有一人道:「杜宇軒是個好人選,和議!」

如是者,連續有三、四人異口同聲地提名杜宇軒參加。陳教授見狀,問道:「杜宇軒,你的決定呢?」

這時,杜宇軒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卻未有說話。

只聽見眾人的讚美聲漸漸沈靜下來,杜宇軒這才開口說話道:「多謝各位同學的支持,其實我覺得,在上一年的比賽中,我已經出過賽,為本校取得若干榮譽,所以,這機會,應該讓給其他同學會的…」杜宇軒不忘讚揚一下自己。

「可是…」杜宇軒自信地笑了一下,道:「既然各位同學如此支持,我實在卻之不恭,那就不如從命了…」

「拍拍拍…」只聽見之前幾日都不約而同地拍起手來,更似乎非常歡躍,恐怕大部份都是杜宇軒的嘍囉吧。

「咳…咳…換言之…你是參加的吧…」陳教授不想多言,又道「還有其他同學自願參加嗎?」

換來的卻是良久的寂靜。

「教授!」忽然一道女聲提聲說道。同學們如夢初醒,紛紛將目光投了過去,赫見此人竟是林映雪,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林映雪同學,妳已經擔任了啦啦隊隊長,再參加比賽,會不會太吃力了?」陳教授道。

林映雪搖了搖頭,心平氣和地說道:「不是我自己…我是提名的…我提名楊笑海同學。」

「甚麼?」眾人盡都驚喊起來,紛紛議論著:「甚麼?」「那個毒男?」「他不成吧!」

一直笑逐顏開的楊笑海,臉上登時僵了。

陳教授聽罷,眉頭一皺,跟其他同學一般,也懷疑以楊笑海這副德性,哪能擔此重任,萬一出了洋相,更恐成為別校笑柄,但為保體面,還是假意問道:「楊同學,你有興趣嗎?」

「拍!」的一聲清響,只見楊笑海突然仆倒在桌面之上。

「怎…怎麼了?」陳教授啞然道。

只見楊笑海一動不動的,好像死了一樣,過了好半晌,才慢慢抬起頭來,如夢初醒地問道:「抱歉啊教授…我又暈倒了嗎?」 裝出一副體弱多病的樣子,又道:「其實我也很想參加,為學校爭光的… 可惜我有先天性貧血,骨質疏鬆,低血壓…醫生要我好好休息呢… 真是抱歉了…」

陳教授聽完楊笑海的一番鬼話,只得半信半疑,但也不感可惜,說道:「是這樣嗎?那麼…」

「楊同學,我想你太謙虛了…」杜宇軒忽然打斷道:「還記得上星期的舞會嗎?你的舞藝如此出色,我家賓客看過以後,都異口同聲地向我問那人是誰… 我想,區區一個運動會哪會難到你呢?」原來杜宇軒自上次舞會之後,一直想找個場面讓楊笑海出醜人前,而這時正是好機會。

此時,林映雪罕有地認同杜宇軒的說話道:「對啊!楊同學平日訓練有素,他不過是謙虛一下而矣。」

「叛徒!」楊笑海心中暗罵,卻是敢怒不敢言,早已成了待宰之羊了。

杜宇軒又道:「這樣吧,如果楊同學肯參加的話,我會聯絡MARIO KENNETH 負責設計一套新的啦啦隊制服…當然,所有費用由我杜家支付。」

「哇!」一道如雷似的響聲忽然爆發起來。原來 MARIO KENNETH 是意大利的名設計師,其名下的三個品牌,無一不是炙手可熱、風靡全球的。姑勿論新設計的隊服樣式如何,單單掛著 MARIO KENNETH 設計這名頭,已經是價值不菲了。

本來杜宇軒一個人的話已經夠說服力了,再加上林映雪附和,眾人哪有不讚同之理?只聽見室中此起彼落的議論著,紛紛鼓勵楊笑海擔任此位,早已將楊笑海那微弱的抵抗粉碎了,任由楊笑海如何掙扎,亦已經不能力挽狂瀾於已倒…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9:09

第十六章 開幕禮

兩星期後的星期五,上午的陽光煦照,清風送爽,好一個大晴天。

在富田市中央運動場中,一反素常只有數個緩跑客的景像,今天卻是萬人空巷,場中一直奏著輕快的音樂,就好像在舉辦甚麼嘉年華似的。又見觀眾席盡是黑壓壓的人群,而賽場中的工作人員熙來攘往,四周熱熱鬧鬧的,數千人的聲音早已混成一片了。原來這一天正是富田市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大學聯校運動會。

聯校運動會已連續多年在富田市舉辦,這一年已經是第八年了。雖然各大學設於不同市鎮,相距甚遠,但要數算運動場的規模、設施等,富田市運動場卻是當中首屈一指的。因此,在富田市舉辦聯校運動會,早已是約定俗成。

眼見四處都是穿著運動服的學生在來來往往,有的是預備參賽的選手,有的是忙碌工作的人員,有些是托著長鏡相機的攝影師,人人擦肩踏足,彷彿巢中蜜蜂,好不擠擁。然而如此盛會,眾人臉上都是帶著既興奮又緊張的表情,場中熱烈的氣氛,任誰也感覺得到。

這時在跑道旁邊的召集處,一眾運動員都在磨拳擦足,努力熱身,準備在稍後的運動會中一顯身手。而當中有的互相認識,也就寒暄幾句,反之有些運動員早有舊怨,相遇之時,難免神色不善,甚至口角挑釁,亦都有之。而當中一人,卻獨個兒站在一旁,既不熱身,也不找人說話,只是懶洋洋地靠在欄杆處。

「喂!楊笑海…」一道男聲從旁邊傳來。

聲音入耳,楊笑海隨即轉臉去看風景,假裝聽不見。

「楊…楊笑海!」那人當然看出楊笑海假裝聽不到,不禁稍為提高了聲音。

半晌,楊笑海才轉過臉來,假裝驚訝地說:「噢!杜宇軒,真巧啊!」

「咳咳…」杜宇軒眉頭一皺,自然看出楊笑海裝瘋賣傻,但想到一會他就要出醜,也不計教,續道:「你熱身了嗎?」

「嗯,很熱啊… 我都在冒汗呢。」楊笑海抹了一下額頭。

「……」杜宇軒討了個沒趣,想了一下,帶起別的話題:「你參加了甚麼賽事?」

楊笑海想了一下,答:「我不知道啊。」

杜宇軒皺眉道:「哪會?你自己參加了甚麼不是你自己寫的嗎?」

楊笑海說道:「是林映雪幫我報名的,我都不知道她寫了些甚麼。」

杜宇軒本以為楊笑海假裝不知,但看他確是一臉無知,卻又不似說謊,他想起楊、林二人耐人尋味的關係,也就信了。杜宇軒說道:「剛才職員應該給你一張出場列表的吧,上面不就寫得清清楚楚嗎?」

楊笑海也確實不知,一聽之下恍然大悟,隨即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猶似菜乾似的物事來,慢慢攤開,看了一會,讀道:「一百米跑…二百米跑…四百米跑…二千米跑…跨欄…跳高…跳遠…擲鐵餅…標槍…」楊笑海慢慢讀下去,心中暗暗咒罵林映雪,竟然整張參賽項目都加上了「剔」號。

杜宇軒聽著,也不禁目瞪口呆。

運動場忽然傳來怒濤似的歡呼聲,引得楊笑海跟杜宇軒也一起瞧去。

只見在環形跑道圈中的空處,不知在何時已整齊地排列著幾位俊男美女。八個男生無一不是高大健壯的,圍成一個圓圈蹲著,身上穿著一式的純白燕尾禮服,領帶卻是銀色的,足穿純白的漆皮皮鞋,彷似酒會上的翩翩公子。然而仔細一看,禮服的褲子卻與尋常的不同,別具線條,似乎是特別為舞蹈而製作的舞蹈褲,頗見貼身。而當中一左一右地站著兩位少女,垂低的雙手均握著金色的啦啦球,一動不動的,臉朝地下,看不清樣子,身上均穿著火紅色的衣服,高領露腰,貼身入肩,將二人優美的身段表露無遺,腰纏白色腰帶,下身則穿著百摺小紅裙,足穿白色長靴,衣服及裙子的邊緣處鏤著白邊,似乎在跟男生的衣服作一呼應。而衣服的領口,胸口,裙子上也點綴著好些金色的繡花紋,看起來相當優雅,平白為衣服增加了不少色感。

「咚…」一記沈重的鼓聲是這首曲子的開場白,隨後是低沈的大提琴聲,猶似古典音樂似的...

場中一眾舞者,彷似石鑄似的,仍是一動不動的。

低沈的音樂過後,是一段漫長的沈默…看台上的學生等了良久,卻無一人發聲,因為眾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之後表演的鋪墊。

忽然,音樂又再響徹場地,節奏卻跟之前恰恰相反,乃是既急且勁的小提琴加長笛的演奏,而場中的兩位紅衣少女亦依著拍子舞動起來,只聽見拍子是極急的四分十六拍,幾乎是毫不斷續的,可是兩位紅衣少女的動作卻絲毫不慢,或揮手,或轉身,或踢腿,卻是遊刃有餘,循聲而舞,聲音跟舞蹈渲染滿整個會場。

二人一左一右,動作卻如鏡子般相反,穿著鮮紅色的衣服,手中舞動著黃金色的啦啦球,彷彿兩只鳳蝶似的飛躍著,卻始終沒有走出地面蹲著的八人所圍的圈子,看起來就像是音樂盒上旋轉的洋娃娃一樣。

這時的音樂又比剛才的更快了,小提琴聲有如銀珠瀉地,既急且快地演奏起來,就像交響樂結束前的高潮似的。而場中兩少女的動作卻沒有被音樂甩下來,分毫不差地跟音樂互相呼應著。眾人聽著如此急促的音樂,伴著如此急促的舞蹈,彷彿隨時都會出錯似的。眼見二女額上閃亮著的汗珠,卻是滿臉笑意。

突然之間,音樂霍然而止,整個運動場登時沉靜下來。只見二女與音樂一起停頓下來,拿著啦啦球的右手水平前伸,左手叉著腰肢,雙腿微分,直直地站著,看起來又整齊又活潑,好一個漂亮的完結動作。

「拍拍拍!」場中霎時間爆起如雷似的掌聲,歡呼聲此起彼落,雖然其餘八人均未起舞,但單單是這前奏,亦已經叫人看得如沐春風了。直至此時,才見二女臉上神色稍寬,同時轉臉瞧向身旁的同伴,相對而笑,既是滿意,又是歡喜。

而這二人,正正是林映雪跟杜小月。

熱烈的掌聲將整個場地都籠罩起來,良久方止。隨之而起的,是漸漸高奏起來的四拍鼓聲,其節奏明快,幾乎讓人聞聲起舞,正是杜家為此次演出,而找上著名樂師編製的曲子。

這時八位男舞者也開始動了,一眾男舞者輕快地向圈外踏出兩大步,齊起齊落,讓陣形一下子擴大了許多,又隨著音樂大開大合地舞動起來,跟中間的林映雪跟杜小月動作分毫不差,十人幾乎像是鏡中的倒影一樣,轉圈,舉手,投足…每一個動作都是環環緊扣,沒有一刻的停頓,乾淨利落,井然有序。而且每一個動作絕無重覆,每一個場景都讓人感到是全新編排的,驚喜連連。眾人步足輕快,踏遍舞池中的每個角落,讓這舞曲的精采實在不亞於數十人的演出。而每個動作都呼應了樂曲中的每個拍子,無一或爽,已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舞者跟隨音樂,還是音樂跟隨舞者而奏了。

眾人聽著這光明燦爛的音樂,早已讓全場的氣氛催至高潮。眾人見眼前學生的表演得如此出色,跟專業的舞者相比亦毫不熟色,早已看得如痴如醉,大氣也不敢透上一口,彷彿怕錯過了一個動作,一個場景,眾人看在眼裡,心中都不禁讚嘆起來。

「不愧為我的妹妹,嘿嘿…」這時杜宇軒得意地說著,隨即斜眼瞧向楊笑海,打算炫耀一番,卻見楊笑海果然目不轉睛地瞧著,嘴角泛起一絲水光,滿臉色迷迷的樣子,喃喃道:「精彩...精彩…嘻嘻…」杜宇軒一見之下,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

「嘩!」的一聲震天價響,赫見空中一抹艷紅,竟是一個人影騰空而起,又見那人的身子在空中伸得直挺挺的,雙手疊在胸前,瀟灑地向後翻了一個圈,就如朱紅色的羽扇輕搖,畫出一彎耀眼的紅月似的,隨即穩穩地釘了下來,落在男舞者鋪墊的方陣之中,絲毫不差。這時少女雙手左右一振,粉臉一抬,作了一個漂亮的十字,為這次表演畫上一個完美的休止符。

這人技藝之高,名不虛傳,令人拍案叫絕,正是曾當過啦啦隊隊長的林映雪。而由於此動作難度太高,杜小月卻沒被安排此表演,完結之時只是輕蹲在林映雪之前,雖然欠了林映雪的精采技巧,但杜小月動作雅緻,卻絲毫不被林映雪比下去,這時兩紅暉映,更添綺麗。

掌聲跟呼喊聲早已將整個場地淹沒掉了,各人已經聽不見旁人所喊的話,但是眾人讚嘆之意,卻是完全相同。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9:32

第十七章 GET SET GO

「男子一百米初賽,請各選手到施令台集合…」場中的擴音器清楚地播放著。

楊笑海伸了一下懶腰,打了個呵欠,隨即拖著無力的腳步向施令台走去,恐怕一眾健兒之中,看起來最頹廢的就是他。

「喂!楊笑海!」杜宇軒忽然喊道。

「甚麼?」楊笑海轉過臉來。

杜宇軒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說道:「別在初賽就輸掉啊,如果在總決賽見不到你,我會很失望的…嘿嘿…」

楊笑海聽罷,愛理不理地答道:「放心我一定輸的…」轉身又向前走去。

杜宇軒瞧著楊笑海一副沒精打采的表情,心中只道他怯場了,不禁冷笑起來。

走了良久,這才到達施令台處,楊笑海暗怪這個運動場也真的太大了。待工作人員替各人核實出賽名單後,楊笑海被編作第六組作賽,距離真正上場還有好一段時間。但礙於大會規定,楊笑海想四處逛逛卻是不能,只得呆呆地站在跑道上,等待喊名上場。

這時第一組的運動員已經準備就緒,台上的觀眾早已血脈沸騰,喊聲震天,各自為著自己的健兒打氣,而啦啦隊那水樽互擊的聲音更是此起彼落,聲勢浩大。

「碰!」的一聲槍響,只見八條賽道上的健兒有如躍馬似的衝出去,這時台上的呼喊聲卻更加壯了。

楊笑海冷眼旁觀,自然不將這些比賽放在心上,但習慣成自然,知己知彼,他還是掃視一下跟他同組的跑手,稍作估量。楊笑海慢慢看去,目光卻停留在一人身上,只見此人肌肉甚是扎實,身高肩窄,好一副短跑的身材,似乎同組當中,實力應以此人為首。

不料面前這肌肉男的目光突然掃了過來,瞧著楊笑海,臉上隨即泛起不屑的神色,似乎看著眼前這毒男狀的物體就覺不爽。原來這人正是上屇的總冠軍,更同時包攬了一百、二百、四百米短跑冠軍,於月前曾到美國受過短跑訓練,本就是國際賽的人馬,實力非同小可,當然楊笑海並不知情。

楊笑海這時看見對方神色不善,只怕對方以為自己有意挑釁,當下只得強顏一笑,裝作友好。

「海!」這時一道女聲傳來,楊笑海自然認得這是林映雪的聲音。

「嗨!小美人妳來為我打氣嗎?」楊笑海瞧著林映雪一身性感又青春的打扮,臉上笑瞇瞇的,早已看得不亦樂乎,而身旁一眾男選手的眼光也自然地投了過來,眼見二人似乎甚是熟落,猶似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十居其九都看得牙癢癢的。

林映雪聽著楊笑海輕挑的提問,心中早就有氣,但更令她在意的卻是對方那色迷迷的眼神,當下伸手大力扭他臉頰,質問道:「你在看甚麼啊!」

可憐楊笑海看得高興,早已忘了閃避,口中連連喊痛,林映雪扭了良久,這才收手,但楊笑海左臉登早已紅了一片,伸手連連搓著,好不疼痛。半晌,楊笑海伸手拿出那張菜乾來,打開推到林映雪面前,質問道:「妳看妳做的好事!」

「哈哈…我們的海大爺身手不凡,自然沒問題了!」林映雪幸災樂禍道。

楊笑海自然知道林映雪不會認錯,只得徒嘆奈何,轉個話題說道:「妳不用到啦啦隊跳舞嗎?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只有開場、中午跟完結時要表演,其餘時間都是在看台上打氣,無聊得要死,我才不作呢,交給小月應付也就行了。」

「噢!原來如此,難得妳百忙之中抽空來看我,沒想到原來妳這般關心我的,太感動了!」楊笑海一臉誠懇地說道。

「再見…」林映雪聽著嘔心,轉身要走。

「等…等一下啊,別走啦…人家第一次比賽,好害怕啊!」只見楊笑海伸手扯著林映雪的手臂,一臉可憐的喊道。眾男生見二人拉拉扯扯,登時火起三丈,想要英雄救美的人著實不少。

卻聽見「噗!」的一記悶響,楊笑海登時在地上滾來滾去,原來他已被林映雪狠狠地踹了一腳,倒地不起。林映雪罵道:「你少騙人!上一次你也說不會跳舞,害我平白怕了一場,我才不會再信你呢!哼!」說得興起,正要上前再踩上一腳。

只見楊笑海伸手欄住,急道:「手下留情啊小姐!妳踩傷我就不能比賽啊…」林映雪聽著有理,這才勉強收了這一腳,又搖了搖手,示意楊笑海近近前來。

林映雪附耳在楊笑海耳邊,輕聲道:「你看見旁邊那人嗎?他就是上屇的短跑王,包辦了好幾項短跑金牌,你要留意啊。」

楊笑海一臉驚訝,輕聲答道:「哇!這麼厲害?那怎辦啊?」其實此人實力超班,他早就看出。

林映雪想了一下,始終想不出善策,輕聲說道:「上一屇,杜宇軒跟他一起進了總決賽,用盡全力都只得了個第二名,你要嬴當然是沒可能的…」又繼續說:「這樣吧,你全力跑,看看拿不拿到第二名,如果不行,第三名也好,應該就能晉身總決賽的了…」

楊笑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問道:「第四名成不成啊?」

「當然不行!我算過了,要穩進決賽,最起碼要第三名…」林映雪叮嚀道。

楊笑海想了一下,心道:「要指定第三名…不能前也不能後…倒是麻煩…」說道:「好吧…我盡量拿第三名好了。」林映雪見楊笑海似乎下了決心,本應高興,但瞧著他這副懶洋洋的德性,卻又不由得擔心起來。

「你好,林映雪同學,真巧呢!」跚跚來遲的杜宇軒見林映雪在此,也就主動招呼。然而林映雪聽在耳裡,卻正面也沒瞧他一眼,只是繼續叮囑楊笑海道:「剛才的話你要記得啊。」杜宇軒見對方不理自己,討了一個老大沒趣,登時轉眼怒瞪著楊笑海。楊笑海見對方敵意甚顯,卻反而嘻嘻而笑。

「咳…」一名工作人員這時走上前來,說道:「小姐,很抱歉,比賽要開始了,請問可以先退下去嗎?」

林映雪「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隨即又停下步來,轉臉瞧了楊笑海一眼,叮嚀道:「別輸啊…」,這才慢慢走了。

這時候,各人連同楊笑海在內,已經各就各位。由於這次的選手包括了上屇冠軍,因此台上的打氣聲也是份外熱烈的,早就將其他選手的打氣聲盡都蓋了。

「各位同學,請留意這一場的比賽,因為第四線的正是上屇短跑王向一凡同學!向同學在上一屇已為大會刷了個新紀錄,究竟這一次會否為我們帶來新的驚喜呢?大家要拭目以待了!」司儀透過米高峰說著。

「至於第五線…」司儀慢慢介紹著各選手,續道:「第五線的楊笑海並無任何參賽紀錄,倒是匹黑馬,大家有興趣就看一下吧…接著是第六線…」

待司儀簡單介紹完後,各人已經準備好了,施令員也就喊道:「GET…」

良久,卻沒聽見施令員說下去,只見他皺著眉頭,瞧著第五線的楊笑海。

「哈哈哈哈…」、「他是來攪笑的嗎?」、「呆子!」只聽見看台上傳來一道道的恥笑聲。原來各健兒早已蹲了下來,準備好起跑動作,卻見楊笑海站得直直的,似乎不知要如何準備。林映雪遠遠看著,登時臉紅過耳,也不得不信楊笑海是第一次參加賽跑了。

施令員啞然道:「第五線的選手,準備時要蹲下來的…」

楊笑海一聽之下,恍然大悟,這才發覺身旁的人早就蹲在起跑線之前,當下也就依樣葫蘆,蹲了下來。可是雙手按線,右足前左足後等等動作,自然一樣也沒做好,蹲起來就像在大便一樣。施令員瞧他根本是一個門外漢,心中嘀咕為甚麼這樣的人也能來參加比賽,已經不想理他,繼續喊道:「SET…」右手高舉著。

只聽見「轟!」的一記槍聲,比賽正式開始。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39:53

第十八章 第三名.失格!

這時眾人就像飛蝗似的一躍而起,充份顯示了男子短跑那份爆炸力,而當中卻以向一凡技勝一籌,只見他從起步的一刻,已經比身旁眾人領先兩個身位,簡直是成人跟小孩之間的比賽一樣,單憑這一點,已充份顯出他那世界級跑者的能力。

「海!你幹甚麼?跑快點啊!」只聽見跑道旁的林映雪焦急地喊著。原來除了向一凡著著領先,其餘眾人幾乎都是平排的,只有一人明顯地落後著,正是處女下海的楊笑海。這時又聽見林映雪怒道:「你還揮甚麼手啊!快跑啊笨蛋!」原來林映雪瞧著楊笑海嬉皮笑臉的樣子,早已氣得握拳頓足,恨不得上去大揮老拳。

眼見楊笑海跟人群差距甚大,幾乎有五個身位,其實這樣的差距,在一百米短跑中根本是不能彌補的,這點任誰也看的出來。但奇怪地,楊笑海自顧自地跑著,慢慢地追近了一米、隨即再追近一米、再來又是一米...竟不知不覺地讓他追了上來,已經跟眾人不分上下了。然而眾人的目光十居其九落在冠軍級人馬向一凡身上,至於楊笑海的異動,除了令跑道上的健兒暗暗吃驚外,卻是誰也沒加留意。

這時眾人已經跑過了五十米線,又聽見台上的打氣聲、歡呼聲此起彼落,愈發熱烈,盡都指向第一名的向一凡。這時向一凡已領先整整五個身位,尚且遊刃有餘,毫不吃力。司儀廣播說道:「第一名的向一凡不愧為上屇冠軍,一馬當先!後面的是…」扼要地陳述著現時賽情。

其實短跑比賽不過匆匆十餘秒,對看台上觀眾來說不過是眨眼之事,但是對於場中比賽的健兒來說,卻是極其漫長的,各人彷彿都在經歷一場漫長的戰爭一樣。而這分別卻只有當事人能作理解,非旁人所能感受。

楊笑海足下如風地飛奔著,眼見領頭之人就是那個神色不善的傢伙,領先人群幾乎有五個身位,心道:「這人果然跑得挺快呢…嗯…還是低調一點好…第三名…」這時楊笑海足下不停,打算如林映雪所言,跑個第三名就好,不料除了向一凡一馬當先之外,餘人幾乎都是平排而跑的,根本分不清誰是第二名。楊笑海瞧著,不禁焦急起來,左瞧右瞧,評估一下各人的能力。然而眾健兒早已出盡全力,深怕落後半步,卻見身邊這怪人瞧來瞧去,各人心中都暗自莞爾。

七十米過後,眼見眾人的優劣也漸漸顯露出來,當中一人後勁凌厲,竟然脫穎而出,雖然距離第一名的向一凡尚有三個身位之遙,卻已脫出後面人群兩個身位有餘,看來取得第二名已是十拿九穩。楊笑海一見之下登時大喜,暗道:「做得好!跟在這人後面就是第三名了!」當下足下使勁,耳邊生風,輕而易舉地脫出人群,緊隨在第二名之後,隨即左顧右盼一下,看見後面人群已被拋離了,心中暗暗叫好。

這時司儀又提聲說道:「形勢一轉!緊隨向一凡後面的是良才市大學的馬林,而後面的是…噢!竟然是第一次參加賽事,富田市中央大學的楊笑海!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映雪見楊笑海三甲有望,喜出望外,連連呼喊道:「快上啊!快上啊!海!」剛才起跑時的窘境卻早就忘得乾乾淨淨了。

這時距離終點只餘下十餘米跑程,盡健兒都在盡著最後的努力,全力向著終點線狂奔而去。楊笑海眼見第一名已鐵定是向一凡的了,第二名大概就面前這個叫馬林的人,而第三名應該是自己囊中物了,不禁心中竊喜,口中唸唸有詞:「第三名…嘻嘻…第三名…第三名…」

馬林其實也是短跑好手,經驗不淺,雖然沒有回頭張望,也早知道有人忽然追貼自己,卻遲遲沒有超越,心中不禁疑竇重重。這時又聽見後面的選手口中喃喃自語,彷彿鬼魅附身,不禁心寒起來。馬林心道:「短跑起來用盡力氣,又哪有餘力說出話來?這傢伙!」登時豪氣勃發,暗道:「可惡!想超越我?妄想!」足下連連加勁,已是毫不留力,只盼將後面的怪人甩掉。如此發力之下,馬林的跑速比平常練習竟然更快了一些,跟向一凡的距離也愈縮愈短。

台上的觀眾忽見馬林愈追愈近,只道他留前鬥後,要留在最後一刻才超越向一凡。眾人愈看愈是緊張,呼喊聲也就更加旺盛了。

最後十米,對跑手來說是最激烈的戰場,這時向一凡也知道後面有人追近,也再不敢留力,足下發勁,全力奔向終點。其實以這一組的水準,就算只得第二名,也鐵定可以進到決賽,但是向一凡素來自負,倒不敢用自己的名譽為戲,當下全力以赴,雖然未能再次拋離第二名的馬林,但是後者卻也不得再接近半步了,二人的距離一直僵持在約兩個身位。

「第三名…第三名…第三名…」馬林的耳邊仍然重重覆覆地迴盪著這等梵音,馬林恨不得立即回頭,要瞧一瞧後面這煩人傢伙的嘴臉,但此時寸土必爭,絕非意氣用事之時,卻又哪有餘裕回頭。馬林愈想愈驚,只覺得無論自己或快或慢,背後那人跟自己的距離卻是絲毫不改,幾乎連對方呼出的口氣也感受得到,馬林背心竟然冒起冷汗來了。

馬林只知這個第二名是萬萬不能相讓的,可是如此過度消耗之下,馬林腳上的感覺早就麻木了,雙腳只知一直向前跑…向前跑…向前跑…

距離終點最後五米、四米、三米…

正當楊笑海暗喜自己取得第三名之際,卻見身旁的馬林腳步一浮,竟然突然仆倒在地,跌了一個滾地葫蘆…

「甚…甚麼?喂!你…」楊笑海始料不及,大吃一驚,急忙收足,但在如此高速之下,卻又哪來得及?只見楊笑海急急停步,鞋底也幾乎生出煙來…最後停是停了,卻早已越過終點線兩米有餘。楊笑瞧瞧背後的終點線,登時呆了,傻傻地站在原地。而這時候,其餘選手也都紛紛到達,楊笑海只覺身邊眾人擦身而過,耳邊生風…

「哇!」「好啊!」「厲害!」台上突然爆出如雷似的喊聲,眾人或跳或叫,極是興奮,其中一部份是歸於向一凡的,但更多的卻是來自富田市中央大學歡呼聲。

司儀大聲說道:「冠軍是向一凡!至於亞軍是初次參賽的楊笑海...很可惜,馬林同學於終點前跌倒,但他出色的表現還是有目共睹的…」奈何這等言語卻絲毫不能彌補馬林這時的錐心之痛。

只見楊笑海仍舊站在終點線前,呆若木雞,眾人只道他是喜出望外,一時反應不過來。楊笑海瞧瞧背後跪地飲泣的馬林,又瞧瞧不遠處的向一凡,他同樣怔怔地瞧著自己,眼中頗有驚異之色,楊笑海又聽著耳邊盛大的呼喊聲,只覺自己風頭太盛,不禁暗叫一聲:「噢!NO!」

楊笑海本來只打算跑個不上不下,免得引人注目,但現今他忽然奪得第二名,而且對手還包括上屇總冠軍向一凡在內。如此一來,恐怕之前所裝的平凡形象也被自己一手催毀了。當下連忙跑向旁邊的工作人員,一手扯下對方的太陽帽,套在自己的頭上,急急逃走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40:17

第十九章 第三場表演

楊笑海跑到了老遠,來到一無人之處,這才停步下來,剛巧發現這裡設有一台飲水器,也就不客氣地大口大口喝起來。心中暗想:「這樣一弄之下,又不知有多少麻煩了…」

楊笑海只覺身後氣息有異,心中登時泛起一陣不祥之感,當下急忙轉身,左手一握,登時抓住了一些物事。

「啊…」背後之人一聲驚喊,哪想得到楊笑海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叱道:「好…好痛啊!放…放手…」赫見這人竟是林映雪。

楊笑海一見之下,立時鬆手,這才舒了口氣道:「原來是妳嗎?」

只見林映雪揉著自己的手腕,怒道:「好痛啊,你幹甚麼啊?」

「抱歉呢…」楊笑海這不過是自然反應,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

林映雪本要生氣,但是想著剛才楊笑海那出色的表現,心中高興,也就不去計較,說道:「哼!還說自己第一次比賽,這不是裝蒜嗎?」

楊笑海一聽之下,這才想起剛才之事,低頭抱拳答道:「僥倖僥倖…承讓承讓…」

「呸!」林映雪嗔道:「少來這一套…」隨即從腰間拿出一根短棒,輕輕敲了敲楊笑海的頭額。

楊笑海並不避開,眼見這棒兒色彩斑斕,幼幼的一支,頭尾卻是兩個金色小圓球,也不知是何物,問道:「這是甚麼東西啊?」

林映雪嫣然一笑,又將手上的短棒輕輕一拋,隨手接住,只見短捧在她手中轉了幾個圈,甚是靈巧,最後搭在林映雪的香肩之上,又作了個可愛的動作,問道:「這是啦啦隊用的指揮棒,好看嗎?」

「嗯…不錯…」楊笑海閉目沈吟一下,說:「只是…」

林映雪好奇地問:「甚麼?」

「還是杜小月可愛一點…嘻嘻…」楊笑海不知好歹地道。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鏗」的一聲悶響,已見楊笑海慘叫一聲,頹然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悟住頭額,看來已被林映雪狠狠地懲治了。

林映雪暗罵:「活該!誰叫你口舌招尤…」然而林映雪瞧著楊笑海蹲在地上縮作一團,似乎真的痛得要緊,自己也知這指揮棒雖小,但也是金屬所製,被打著的話確實不好受,看著看著,不禁心軟下來,歉然問道:「很…很痛嗎?」

只見楊笑海依舊蹲在地上,也不說話,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就像個強忍住不哭的小孩。

林映雪見狀,吞吞吐吐地道:「抱…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的…讓我看看好嗎?」當下曲下身子,湊近楊笑海的頭額,想要看看是否傷得要緊。

豈料林映雪眼前一花,臉上一緊,竟已被楊笑海伸手揑住自己雙頰,林映雪那櫻桃小嘴登時被拉得闊闊的,看起來卻像吃吃笑著似的,甚是滑稽。

「放!放手啊!」林映雪口齒不清地嚷道,哪料得到楊笑海剛才不過是假裝的,只覺得又羞又氣。雖然楊笑海手上並未用力,但一想到自己現在的醜臉,林映雪也就急了,只得伸手亂抓,一時間卻不知應該伸手打回去還是去扳開楊笑海雙手。

幸好楊笑海只是小懲大戒,手勁一鬆,很快便放手了。林映雪如獲大赦,登時倒退兩步,雙手撫著紅紅的臉頰,瞪著楊笑海,嗔道:「你…你這個變態!」

楊笑海卻笑道:「這是報復啊…妳看…」指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林映雪仔細一看,這才看見楊笑海額角果然紅了一圈,還微微起了一個包包,這當然是林映雪剛才的手筆了。

「這…」林映雪這才知道他真的痛了,暗暗後悔自己下手時不分輕重,但轉念一想,卻道:「那…那就不拖不欠了!」也指了一下自己臉頰,示意對方也揑還自己,算是打和了。

楊笑海自然不會跟她計較,不過胡鬧一下罷了,轉個話題問道:「隊長小姐,妳不是還有表演嗎?為甚麼在這裡閒晃啊?」

「啊!對了…」林映雪拍了一下手,似乎想起甚麼似的:「我就是來告訴你的,我現在要去準備第二場表演了,你一會兒會來看嗎?」

楊笑海斜眼怨道:「盡量吧…妳知道,我比賽的項目密密麻麻,倒是很忙的,看不看到就聽天尤命吧…」

「啊…好…好的,盡量吧…」林映雪自然知道自己正是始作俑者,這時卻假裝聽不懂的樣子,賠笑道:「那…我去準備了,再見…」隨即急急走了。

楊笑海苦笑一下,目送林映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卻見楊笑海眼神忽然銳利起來,一動不動的,只覺背後泛起一陣異樣的氣息。

這時楊笑海慢慢轉過身來,卻見走廊空蕩蕩的,而剛才的氣息也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路無事,運動會如常地進行著,轉眼間已到了下午五時許,眼見太陽已經漸漸西斜,陽光也化作金黃之色,而這一天的大學聯校運動會,亦在歡呼聲中慢慢踏進尾聲。

在夕陽影映照下的巨大計分牌上,正顯示著各項比賽的成績。男子一百米賽跑,第一名:向一凡;二百米賽跑,第一名,向一凡;四百米賽跑,第一名,馬林;跳遠,第一名,杜宇軒…

這時計分牌前已被站得滿滿的,楊笑海對成績也不放在心上,早就站得遠了,買了瓶牛奶,徐徐地喝著,心中正盤算著別的事情。

「楊同學,你好。」杜宇軒慢慢走近前來,滿臉春風似的。杜宇軒站在楊笑海的身邊,笑道:「楊同學,難道你一個金牌也沒拿到嗎?真的好可惜呢…」輕輕地拍了一下楊笑海肩頭,安慰道:「沒關係,以你的能力,已經表現得很不錯了…」

楊笑海抬頭看了一下計分牌,看見杜宇軒果然拿了幾項金牌,當下說道:「真好呢…你拿了不少獎啊…」語氣平淡,毫無妒嫉之意。杜宇軒只道他假裝大方,也抬頭看了一下計分牌,慢慢掃視著,終於在一項比賽的季軍處找著楊笑海的名字,說道:「算是不錯了,第三名…」可是當他再細看下去,卻不禁啞了。

只見計分牌上寫著:男子一百米賽跑,第三名:楊笑海;二百米賽跑,第三名:楊笑海;四百米賽跑,第三名:楊笑海;跳遠,第三名:楊笑海;標槍,第三名:楊笑海;擲鐵餅,第三名:楊笑海;兩公里長跑,第三名:楊笑海… 只見分牌上的整整一滿欄都是同一個名字,彷彿像是系統故障似的…

杜宇軒瞧了瞧那喝著牛奶、若無其事的楊笑海,又瞧了瞧計分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巧司儀的廣播又在場中響起:「今天的比賽已經全部完成了,接下來的,是各隊啦啦隊的壓軸演出,稍後還會由各位裁判評分,選出今天出最色的一隊…所以請大家拭目以待了!」

正當司儀還在廣播之際,眼見一人氣急敗壞地跑近前來。這人身穿紅色衣裙,肩頭披著外套,卻是穿著制服的杜小月。

杜小月氣喘呼呼地問道:「哥哥…請問…你有沒有…見過…映雪姐姐呢?」

杜宇軒搖了搖頭,答道:「沒有…她不是在準備表演嗎?」

「她…不見了啊…」杜小月稍稍回過氣來,又道:「大概四時左右…雪姐姐就不見了,起初還以為她只是閒逛一下,可是…」

杜宇軒又問:「有找過洗手間嗎?」

「找過了…沒有…」杜小月搖頭道。

杜宇軒雖然愛出風頭,討人憎厭,心思卻頗為細密,當下轉臉瞧向楊笑海,只覺得他應該知道甚麼。但轉臉一看,卻見楊笑海剛才所站之處早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在旁邊的欄杆上,孤伶伶地放著一瓶半滿的牛奶。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02:40:39

第二十章 鐘樓

在楊笑海最後跟林映雪見面的走廊處,由於各人均在準備完結儀式,本應空無一人,可是這時候,卻見楊笑海一言不發,不徐不疾地走在這長長的走廊裡,看起來既沉穩,又安靜,似乎要找甚麼線索,而他臉上大異平常的冷駿神色,彷彿是等待獵物的獵豹似的,一觸即發,不禁令人心寒。

「必必…」突然而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沈默。楊笑海默然抽出電話,看著屏幕,上面卻沒有顯示號碼,已經心裡有數,也就接了,將電話就在耳邊,卻不說話。

良久,電話的另一邊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卻一直沒有掛線。

楊笑海冷冷地問道:「蕭馭浪,你在玩甚麼?」

「嘿嘿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得意的笑聲,正是蕭馭浪的聲音,又說:「你明明知道的。」

只見楊笑海左手早已握得極緊,手背筋脈也清楚可見,因著自己而害了身邊的人,他最不能接受這種情況。楊笑海語氣絲毫沒有改變,冷靜地道:「難道你覺得我會受威脅嗎?」

蕭馭浪道:「我倒不認為… 可是,反正我也沒有其他方法,試試也是不妨的,反正失敗的話,不過死一個人而矣。」

楊笑海強行抑止怒氣,默然半晌,嘲笑似的道:「嘿…現在黑鷲的作風是這樣的嗎?」

「哈哈哈…」蕭馭浪似乎聽見甚麼笑話似的,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句話竟然出自朱雀的口,笑話!那時你隨便殺死二、三十人也不以為然,我這樣做又算得上甚麼呢?」

楊笑海聽著,無言以對。雖然他那時候殺人不過是任務需要,可是自己的滿手鮮血,卻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推搪過去的。

蕭馭浪笑道:「是不是你檢回性命以後,腦筋有點問題,甚麼事都畏首畏尾啊?嘿嘿…」

「你在哪裡?」楊笑海不欲多言。

「挑戰書在哪裡?你先告訴我,我也就告訴你。」其實蕭馭浪由始自終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逼迫楊笑海接受挑戰,又道:「一小時,我再打電話給你,如果到時候還沒給我一個滿意的回覆,你的女朋友就沒了。」話聲甫止,電話已然掛了。

楊笑海仍舊將電話按在耳邊,這時在外面隱隱傳來運動會的熱鬧聲,可是楊笑海臉上卻是冷冰冰的。只見他閉起雙眼,一動不動的,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又在手機上按了幾下,電話隨即播起來:「蕭馭浪,你在玩甚麼?」這句說話,竟是剛才楊笑海所說的。原來剛才在接電話之前,楊笑海已預先選了錄音模式,因此剛才的對話已一句不漏地記錄下來。當然這種特殊的手機並非常見,乃是楊笑海特別找人製作的。

楊笑海全神貫注地聽著剛才對話的錄音,留意的並非二人對話,卻是背後的雜音。只聽見蕭馭浪那邊的環境甚靜,沒有半點人聲車聲,更聽不到林映雪的聲音。楊笑海心中暗念:「難道是郊外?」轉念又想:「不會…以他的性格,定是在市內…」隨即又再輕按幾下,再聽一次。半晌,楊笑海又按幾下,再聽一次…

楊笑海閉目靜聽,只聽見在蕭馭浪的對話背後,響著極微的聲音,像是機械的聲音,卻甚有規律,「咔、咔、咔…」的,不停地重覆著。楊笑海心念一動,忽然想起一個地方,二話不說,飛奔而去。

兩個小時以後,夜幕低垂,天色已經黑齊了,在富田市的市中心廣場處,卻是車水馬龍,燈光處處,人流絲毫沒有因夜晚而稍減。市中心廣場中央是一座極高的方型鐘樓,地面共十二道水銀燈方照而上,照亮了鐘樓的下半部。而水銀燈照不到的尖塔處,夜色之下也看得不甚清楚,然而上面那又圓又大的鐘面卻是清晰可見,因為上面的圓框、數字跟指針都是發光的,遠遠看起來,既是神秘,又是宏偉,這鐘樓正是富田市最具代表性的建築物。

鐘樓下的廣場甚大,這時擺滿了露天繪畫、咖啡廳、雪糕店等,都是夜晚才開店工作的,頗具風味。而鐘樓除了吸人遊人拍照以外,亦是年青男女常用作等候的地方,各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而在鐘樓極高處是一所機械室,空間甚大,卻沒有半盞燈火,而地面的燈光亦只能勉強照到而矣。在機械室中不住響著「咔、咔、咔」的機械運作之聲,又見天花上橫橫豎豎的盡是齒輪,各自規律地運作著。而地上則是備用的零件、齒輪、木箱等物,上面蛛網亂佈,顯然久久無人來過。

機械室中並無窗戶,只有旁邊有一道則門,正在開著,外面是一個約兩平方米的平台,建於大鐘旁邊,就像大樓的陽台似的,供工人維修大鐘之用。但這一夜,這處竟出奇地待著兩人,一站一座,分別是一男一女。

其中座著之人身穿紅色衣裙,身材苗條,雙手被綁在平台邊沿的欄杆之處,臉面低垂,向著街道,一動不動的,似乎早已昏暈過去。而另一人身材頗高,穿著一身黑色皮衣,同樣看著外面的街景,手中靈巧地把玩著折刀,默然地站著,似乎等待著甚麼。而這人面貌卻看得清楚,正是擄去林映雪的蕭馭浪,換而言之,暈倒之人自然是林映雪了。

良久,林映雪悠悠轉醒。

「噫」了一聲,林映雪睡眼惺忪的,只覺涼風襲體,頗感寒意,又見面前朦朦朧朧地流動著許多燈光,卻不知是何物。林映雪只覺奇怪,當下左顧右盼,這才發現一人正站於自己身旁,卻是不識的,便問道:「你是誰啊?」

卻見蕭馭浪斜眼瞧了一下,也沒去管她。

林映雪這時才看見身後鐘樓,甚是眼熟,又見面前黑漆漆的,天空暗星隱隱,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大樓,自己竟身處鐘樓的最高處。林映雪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吃一驚,登時高聲尖叫起來,良久不止。

「妳很吵…」蕭馭浪冷冷地道。

林映雪喊了許久,這才發現自己雙手已被牢牢地綁在背後的鋼柵之上,自然不會掉到街上,然而看著面前這令人心寒的高度,也顧不得身旁是甚麼人,央求道:「幫…幫幫我…」

蕭馭浪冷冷的臉面突然化作笑意,喃喃道:「原來朱雀都偏愛這些潑婦,哈哈…」

林映雪見對方把玩著折刀,卻對自己漠不關心,回心一想,登時覺得可疑。此時雖然害怕,卻仍硬著頭皮,連珠價地問道:「你…你是誰啊?為甚麼我在這裡的?還有…」

不料林映雪眼前白光一閃,臉上只覺得冷冷的,這才知道蕭馭浪已將手中折刀貼在自己臉面之上,淡然道:「不想我在妳臉上划上幾刀,就給我安靜…」語氣不怒不喜,絲毫不像說笑。

林映雪一聽之下,登時閉口,只怕他真的說得出做得出,但是雙眼卻倔強地瞪著對方,毫不示弱。

蕭馭浪「哼!」了一聲,只求林映雪安安靜靜。這時既見她閉口不言,也就沒有再難為她,當下收起折刀,緩媛走開。想了一下,又問道:「喂!妳說…朱雀會來嗎?」

林映雪這時心中正自盤算,只記得自己本應在運動會中,可是何時被送往此地,卻是毫無記憶,這時看見面前此人舉動怪異,料想綁架自己的該是此人,雖然身處險地,但見一時無恙,也只好強作鎮靜,答道:「我…我不知道朱雀是甚麼!」

蕭馭浪醒悟過來,說道:「對!妳還沒聽過這個名字…那…我說『楊笑海』,妳總會知道吧。」

「甚麼?」林映雪訝道:「你怎會認識他的?」

「哈哈哈!原來妳甚麼都不知道,我認識他,比妳早多了。」蕭馭浪笑著說道。不料他忽然臉色一變,右手快如閃電,狠狠打了林映雪一巴掌,「拍」的一聲,清脆之極,怒道:「明明好好的『朱雀』不當,竟然當上縮頭烏龜!」這些話卻顯然不是對林映雪說的。

林映雪哪料得到對方忽然起暴,猝不及防,左邊臉上登時紅了,五個指印清晰可見,可是如此一來,反而激起了林映雪那不服輸的性格,也沒喊痛,只是向著蕭馭浪怒目而視。

蕭馭浪冷冷地看著林映雪的俏臉,微覺驚訝,笑道:「太像…真的太像了… 跟那個姓張的,難怪朱雀會看上妳。」

林映雪怒道:「楊笑海我是認識,那又怎麼了?甚麼朱雀不朱雀的,我根本不知道!」又質問道:「你究竟是甚麼人?你帶我上來幹甚麼?」

蕭馭浪默然良久,自說自話地問道:「妳知道楊笑海是甚麼人嗎?」

林映雪心中想答:「他不就是一個宅男嗎?還有甚麼?」可是看著對方似乎跟楊笑海甚有淵源,一時之間倒是不知如何置答。

蕭馭浪也沒等林映雪回答,自顧自的說道:「楊笑海…這個名字我不知道,我認識的,就只有『朱雀』…」似乎回味著甚麼,隔了良久,繼道:「妳沒見過他殺人時的情景吧…嘿嘿…我一世都不會忘記的…」

林映雪聽著對方的話,倒不像是說笑,不禁啞口無言。

蕭馭浪回想說道:「那一次,我第一次被安排跟他一起執行任務,對方也不是甚麼大人物,但人數倒也不少…」蕭馭浪閉起眼來,像是享受著美酒的餘韻,喃喃道:「兩分鐘!不過兩分鐘時間,貨倉入面二十多人,竟無一個生還 …短短兩分鐘,朱雀就把他們全都料理了!而且他手中不過拿著一柄M1911…」蕭馭浪彷彿歌誦似的道:「妳知道那時我在想甚麼嗎?我那時手都抖了,心中只道:『他不是人…是怪物!』當時我從瞄準鏡中遠遠看著,就是這樣想的,哈哈哈!」

林映雪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說楊笑海曾經殺過人?那…是甚麼時候的事呢?」

蕭馭浪一聽之下,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曲了身子,說道:「妳問得真有趣!甚麼時候?哈哈…」蕭馭浪笑聲稍止,說道:「殺手界的頂尖組織:黑鷲,而朱雀是當中最頂尖的七人,黑鷲中的皇牌殺手,那妳說,他要殺多少人才能爬上這個位置呢?試問哪有人能數算出來呢?」

「胡…胡說!」林映雪心中忐忑不安,聲音已是顫了,明知自己此時說話已毫無說服力,還是爭辯道:「他…他不過是個呆子,宅男!哪會是甚麼殺手組織的皇牌?你…你是不是看太多漫畫了!」

「碰!」的一聲清響,猶似平地雷鳴,林映雪只覺耳邊一涼,隨即看見額前一小撮秀髮隨風而下。登時呆了,定晴一看,原來對方已不知在甚麼時候掏出了一柄手槍來,槍口正不偏不含地指著自己,而上面那純白的硝煙徐徐冒起,香味飄進林映雪鼻中,還是暖的。

蕭馭浪笑問:「這個像玩具嗎?」

林映雪心中已亂作一團,只覺得無比恐懼,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然而自己所害怕的,究竟是用槍指著自己的蕭馭浪,還是害怕對方所說的全都是真話,連她自己也答不上。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16:41:34

第二十一章 營救

這時,槍口的硝煙慢慢散了,林映雪瞧著蕭馭浪舉槍指著自己,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

良久,蕭馭浪好不容易將手槍放低,不再說甚麼,只是背著林映雪,怔怔地站著。林映雪見他甩了彈匣,重新裝回一發子彈,又將彈匣裝回手槍之中,隨即伸手入懷,將手槍收好。

蕭馭浪抬頭看著天空,喃喃自語道:「我想…朱雀也差不多時候要到了吧。」

林映雪想起蕭馭浪剛才的兇相,想了一會,才答道:「我不知道…」

「他一定會來的。」蕭馭浪毫不猶豫地答道。

林映雪低下頭,睫毛微顫道:「他沒有必要來救我的…」

卻見蕭馭浪搖了搖頭,說道:「會來的…因為現在的情景,就跟那時一模一樣…嘿嘿…」

林映雪聽他似乎在述說往事,卻是不知就裡,只好沈默不語。

忽然,在遠處傳來一道警車聲,響個不停。

蕭馭浪只覺奇怪,當下走到平台邊沿處,俯身下望。鐘樓離地幾乎有百米之高,卻見蕭馭浪臉上毫無懼色,如履平地。

林映雪見他危站於自己身旁,惡念橫生,暗道:「好機會!就這樣把他一腳踢下去!一了百了…」轉念卻想:「可是…可是…這不是成了殺人犯了嗎…」

正當林映雪內心掙扎之際,卻聽見蕭馭浪冷冷地道:「我勸妳別動歪腦筋,不然我就將妳從這裡丟下去…明白了嗎?」說話之間頭也不回,顯然沒有將林映雪放在眼內。

林映雪臉上一熱狡辯道:「哪…哪有…」。

過了一會,只聽見一道又一道的警車聲,愈來愈盛,此起彼落,明顯是衝著廣場而來的。蕭馭浪居高臨下,眼見鐘樓底下已橫橫豎豎地排著十餘輛警車,又見近五十名警員往來奔走,封鎖道路,驅散人群,已經將鐘樓重重包圈了。

兩道大光燈隨折打照上來,不偏不倚地射在蕭馭浪跟林映雪所處的平台之處,刺眼之極。蕭馭浪默默地瞧著眼前情景,任由射燈照向自己,一臉不屑,冷笑道:「堂堂七銃士,竟然去找警察幫忙,哈哈…看來朱雀的腦袋有毛病了。」

蕭馭浪雖然口中說得輕鬆,卻沒料到楊笑海能瞬間猜到自己所在,心中倒有幾分佩服,又見警察已將鐘樓包圍得密不透風,要逃走確實有點難度。瞧了瞧身邊的林映雪,暗想:「奇怪…警方竟然如此勞師動眾,難道…這女的是甚麼大人物的女兒嗎?如果是,這就好辦了…」

林映雪心裡有數,眼見警方如此包圍,定是為著營救自己,稍覺放心,壯著膽子說道:「你快投降吧…你逃不了的!」

蕭馭浪沒有理會林映說的話,只是自顧自的拿出一個手機,不住的按動著。林映雪身坐在地,只能看到那畫面的一角,畫面上顯示著墨綠色的畫面,似乎是街景之類,卻看得不太清楚。過了不久,蕭馭浪嘴角一揚,喃喃道:「果然在這裡…」

另一邊的大街上,警方早已將街道嚴封起來,不許行人走進。眾人見警方如此大舉行動,都是議論紛紛,有人說道:「是炸彈襲擊嗎?」另一人接口道:「似乎是死人了啊,剛才還開槍呢…」旁人聽著,無不心驚,但好奇心驅使之下,圍觀的人卻是愈來愈多。

這時,一輛警車駛進封鎖線之內,當中走出一人,身穿警官服飾,中年發福,大模大樣的走到指揮車旁,跟現場警員說起話來。

那警官模樣的人問道:「情況怎麼了?」

一名警員道:「黃長官,犯人在鐘樓上面,跟人質都在平台處」

黃長官抬頭看了看那漆黑的樓頂,又問道:「狙擊手跟突擊隊呢?」

「突擊一隊己準備好,隨時可以行動了,狙擊手亦已經到位。」警員正色答道。

「黃…黃長官!是你嗎?」忽然一名婦人在封鎖線外喊道,似乎要衝進圈中,卻給在場警員制止了。黃長官見婦人年紀四十左右,容貌頗美,卻是不識,不禁眉頭一皺。然而婦人後面卻站的男人卻是個大人物,黃長官心頭一慄,連忙揚手,示意讓其進來。

那婦人擺脫了阻撓,急急跑近前來,口中連連央求道:「黃長官,求求你救我的女兒啊!他們要多少錢?多少錢我都會付的!求求你叫他們不要傷害我女兒啊…」

黃長官答道:「嗯… 我們會盡力的。」

婦人身邊的男人這時也走近前來,年約五十,帶著沉穩且成熟的聲音說道:「黃長官,內子失禮了,請勿見怪。」

「哪裡的話…邱先生,談判專家稍後就會跟犯人說話,我們一定會盡力營救的,擔保你們的女兒周全。」黃長官恭敬地說道,跟對待婦人的態度明顯有所分別。隨即用手中無線電向全體警員說道:「全部人聽著,無論如何,以人質安全為第一優先考慮,清楚沒有!」隨即轉臉瞧了瞧邱先生臉色,似乎有意做個樣子來給這大人物看。

邱先生嘉許似的輕輕點頭,隨即說話安撫身旁邊的美婦。

黃長官見他滿是架子,心頭有氣,但也不敢得罪,建議道:「邱先生,這裡相當危險,或者你們先退出封鎖線吧。」

邱先生尚未回話,卻聽見美婦哭道:「不行!我不走!嗚嗚嗚…」

長官見狀,甚是為難,只得道:「那… 或者你們先上警車吧。」

「好的,給你麻煩了。」邱先生淡然道,似乎對事情不太關心,當下扶著美婦,隨著警員去了。

黃長官見二人走遠,一臉不滿,口中喃喃地道:「真是麻煩…不過是有幾個臭錢而矣…」隨即轉臉向身邊的警員說道:「上級很關注這次事件,要好好的辦啊。」

警員疑問道:「剛才那個,是誰啊?」

「邱先生你都不識?你不想幹了嗎?」黃長官輕聲罵道。

「對不起…長官…」那警員急忙道歉,想了一下,「哦」了一聲,驚道:「是那個商界大亨嗎?難道…難道上面那人質是他女兒了嗎?」

黃長官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輕輕說道:「不過是娶那女人時帶來的便宜貨罷了…嘿嘿…」

警員聽得黃長官說得大膽,也不敢再問甚麼了。

「黃長官!談判專家已經到了!」另一名警員走近前來報告著。

「很好!給我接通狙擊手。」黃長官下令道。那來報告的警員早有準備,隨即拿了無線電,交了給警官。

另一邊廂,在二百米外的一楝高樓頂處,夜風呼呼,昏暗無光,卻有二人潛伏在此。

這二人均穿著黑色戰鬥服,肩並肩地俯伏在樓頂邊沿處,雙雙面向著鐘樓方向。在黑夜的保護下,二人早已跟身邊的環境融為一體,如非特地觀察,實在難以發覺。眼見其中一人拿著一柄黑色的半自動狙擊槍,正是軍警專用的PSG-1,這槍雖然笨重,難以長時間持槍戰鬥,但是對於定點狙擊的軍警來說,卻是非常合適。而另一人手中拿著單筒望遠鏡,靜靜地觀察著鐘樓之處,乃是負責支援狙擊手的斥喉。

這時狙擊手的無線電忽然響了,傳來黃長官的聲音說道:「狙擊手,準備得如何?」

狙擊手答道:「TARGET IN SIGHT。」雙眼緊貼著狙擊鏡,內裡映照著的正是蕭馭浪的頭部。

黃長官說道:「先別開火,談判專家現在正跟犯人說話,你先等我指示吧。」

狙擊手答道:「明白。」右手食指隨即輕輕抽離扳機。

話聲甫止,斥喉看著眼前景像,微覺奇怪,問道:「那是…甚麼?」

狙擊手聽著,定睛細看,只見犯人似乎在微笑,又見他左手拿著一個手提電話,右手拿著一個打火機大小的器械,卻不知是何物。

黃長官將斥喉的話聽在耳裡,問道:「你看到甚麼?」

「對方手上有個機械…這個…」斥喉雙眼緊貼著望遠鏡,使勁地觀察,只覺蕭馭浪左手手機也無異樣,只是右手那物事,似乎是個搖遠控制器之類。

正當二人猶豫之際,赫見蕭馭浪忽然轉過臉來,視線不偏不倚的,正正投在狙擊手身處的樓頂。二人見狀,心中不由自主地冷顫了一下,心中均道:「他怎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黃長官這時在指揮車旁內,忍不住再問一次:「狙擊手!甚麼事?」

正當此時,場中眾人耳邊忽然傳來「轟隆」的一聲巨響,嚇得眾人急忙掩耳,地面更微微震動起來。眾人紛紛轉臉瞧向爆炸之處,只見二百米外的一棟大樓頂處,火光熊熊,黑煙冒起,頂層竟被硬生生炸破了一個大洞。

黃長官知道那正是狙擊手藏身之處,眼睛不禁睜得大大的,啞然道:「怎…怎麼可能…」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 16:41:55

第二十二章 談判

爆炸剛止,隨之而來的是連連的槍聲,卻是自鐘樓處傳出來的。黃長官抬頭張望,眼見平台處槍火閃個不停,卻不知發生何事,而與此同時,無線電亦響起:「這裡是突擊隊一隊,疑犯開火了!談判專家被殺了!」卻是突擊隊隊長的呼喊,他們本來在鐘樓梯間侯命,卻想不被先發制人。

黃長官一聽之下,急忙道:「立即攻進去,優先保護人質安全!」隨即又下令第二、第三隊準備支援。

「長官!發生甚麼事了?我女兒…映雪她…」剛才的美婦竟走下車來,哭得聲音也顫了,雙手緊緊抓著黃長官的手袖不放。在旁的警員見狀,急忙將她帶開。而黃長官瞪了她一眼,卻不回應,只是不住對著無線電通話。

過了不久,鐘樓上的槍聲忽止,鐘樓頂處又再回復素常寧靜的樣子。

「突擊一隊,快報告!」黃長官緊緊抓著無線電喝問,卻久久不見回應。

黃長官正要再問,卻忽然聽見頭上風聲颯颯,一件物事從天而降,當下吃了一驚,急忙閃避,更不小心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隨即聽見「拍」的一聲,那物已重重地摔在地上。

「甚…甚麼?」黃長官瞧著那物,登時張口結舌。原來那並非甚麼物件,卻是一具屍體。只見那屍體身穿突擊隊員制服,正大字形地朝天躺著,雙目已被撞得凸出,像是兩個雞蛋一般,全身一動不動,早就死透了。又見他額上穿了兩個小孔,鮮血仍不住湧出,乃是槍傷,料知是剛才槍戰所造成的。

黃長官連忙下道:「將封鎖線再推後五十米!」黃長官連連下令,命人將剛才被丟下來的屍體蓋好,又安排突擊二、三隊各就各位,另外又向總部要求增援。心中暗想:「難道五個突擊隊員全都陣亡了嗎?不…不可能的。」當下用無線電傳話道:「突擊一隊,快回答!」

「喂…喂? 聽到嗎?」無線電中傳來的卻是一道陌生聲音。黃長官急問:「你是…」心念一動,料知這就是犯人,問道:「你就是鐘樓上面那人嗎?你別傷害人質,你要甚麼條件?」

「你就是指揮官嗎?」對方答道,這人自然是蕭馭浪。

「對…你們有甚麼要求?」黃長官強壓住內心的不安,此刻只得勉強充當談判專家的位置,耳朵卻留意著對方寧靜的環境,亦無槍聲或人聲,已知突擊隊確是全滅了。而黃長官也開始懷疑情報是否有誤,敵方並非孤身一人,因此說話之間不自覺地用上「你們」二字。

「嘻嘻… 不用懷疑了,你的隊員死光光了,包括那個自以為是的談判專家在內…」蕭馭浪說得得意。

黃長官一聽之下,想起那幾人都是自己的同僚,這口氣怎再沉得住,怒道:「我警告你!你別傷害人質,你逃不掉的!你…」

「拍」的一聲輕響在黃長官身旁傳來,只見地面塊塊碎片,原來是對講機被對方丟下來了。

身為此次行動的指揮官,黃長官心中的不安卻不足為外人道,一來突擊一隊全軍覆沒,二來狙擊手又被對方擺了一道,加上對方殺人如麻,毫不按常理而行,實在難保人質安全。黃長官考慮各方條件,只覺現在情況實在差得無以復加,實無善策可行。

「長官…長官…」只見一人氣喘呼呼地走近前來,身穿杏色西裝,手拿公事包,佩著黑色粗框眼鏡,正宗的辦公室穿著。

「誰?」黃長官心中甚煩,連正眼都沒去瞧他。

「我…我是來談判的…」那人邊拭汗邊答。

黃長官想了一下,明明記得自己並無要求總部派出另一個談判專家,但他既然來了,也是一件好事,答道:「那我現在安排你上鐘樓去,犯人手上有槍,你跟兩隊突擊隊一起上去,跟犯人談一下,看情況再作安排吧。」也不等對方回應,黃長官已開始安排下屬上樓。

談判專家道:「一會兒可否先安排突擊隊在低一層侯命?我想人少一點,以賺取對方的信任。」

黃長官知道危險,起初不肯,但見對方堅持,也就許了。黃長官想起剛才的慘況,忍不住叮嚀著:「凡事小心。」

談判專家點了點頭,也不遲疑,直接走向鐘樓入口處。

這時警方也開始驅散人群,將封鎖線再度擴大,市民雖然明知危險,可是看過剛才爆炸,又見突擊隊員從鐘樓被拋下來,倒引得圍觀的人愈發增加。

夜色漸深,此刻已是深夜時分,整個廣場都瀰漫著一股神秘且恐怖的氣氛。被警車照得忽紅忽藍的鐘樓頂處,卻見林映雪坐在地上,雙手仍舊被綁在平台邊的欄柱上,竭斯底里的哭喊道:「你…你為甚麼將他們都殺了啊!還… 還有那個人…明明未死的啊!你…你卻…將他推了下去…嗚…」

林映雪放眼望去,只見機械室中血跡斑斑,頭盔、槍炮等物散滿一地,而當中橫橫豎豎的倒了幾具屍體,正是剛才來攻的突擊隊員。蕭馭浪站在平台中央,目光卻投得遠遠的,似乎等候著甚麼,聽著林映雪的責備,斜眼瞧了瞧她,冷冷地道:「不我是叫妳收聲了嗎?」

然而林映雪聽著對方威嚇,卻是絲毫不懼,眼見自己手腳被綁,把心一橫,竟一口唾沬吐向對方。蕭馭浪始料不及,側臉而避,卻是不及,一口唾沬已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臉上。

蕭馭浪慢慢回過臉來,眼中神色就像野獸似的,冷冷地盯著林映雪,卻無喜怒之色。只見他伸手抹了抹臉,輕輕蹲身下來,跟林映雪四目投,冷冷地道:「一模一樣…」

「甚麼一模一…」林映雪正要反唇相罵,忽然覺得臉上一熱,頭顱猛震,竟被對方結結實實地反手打了一耳光。這一下好不用力,只見林映雪粉臉上登時現出五個指印,已被打得七暈八素,口角處更滲出點點血絲來,登時說不出甚麼話。然而林映雪雖被打得暈暈噩噩,一時回不過神來,可是神眼中卻沒有絲毫屈服。

蕭馭浪見著這副嘴臉,心道:「真像,跟那姓張的賤人!」這時他心中一怒,喝道:「媽的!那混蛋真的龜縮不來嗎?還找來一堆嘍囉在這裡阻手阻腳!懦夫!」隨即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從懷中抽出一柄銀白色的P226手槍來,指著林映雪的頭額,喝道:「賤人,要怪就怪你那懦夫男朋友吧!」竟要置林映雪於死地。

這時林映雪身子一寒,茫茫然地瞧著蕭馭浪,心裡一片空白,暗道:「我…我真的要死了嗎…」心中忽然現出一個男子的背影…卻不知是爸爸的背影,卻又像別的某人…林映雪這時也無暇去想了。

林映雪閉上雙眼,只覺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而額上的槍口貼著自己,冷冷的金屬質感令人難受。過了良久,林映雪發覺對方沒有開槍,壯起膽來,慢慢張開眼睛,卻見蕭馭浪的槍口仍是指著自己,可是他的視線卻被吸引開去了。

這時,蕭馭浪慢慢撤了他的手槍,雙手垂下,定睛瞧著機械室的入口處。林映雪心中一片空白,卻不由自主地隨著對方的視線望去。

機械室本應甚暗,可是這晚被地面的探射燈一照之下,卻勉強看得清楚。此時門檻處站著一人,身穿突擊隊員的黑色制服,臉蒙黑絨頭套,只露出一雙眼睛,左手卻不倫不類地拿著一個公事包,甚是古怪。然而這人何時進來,卻是無人知曉。

林映雪見對方正是剛才那些突擊隊員,心頭登時泛起之前的血腥景像,只覺現在又要重演一次,雖然害怕得緊,還是勉力開口,顫著聲音道:「快…快跑…他會殺…殺了你的…」

只覺那突擊隊員目光向著林映雪投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碰!」的一聲悶響,蕭馭浪右手一揚,槍口子彈已向那突擊隊員直射過去。林映雪雖然壯膽向對方忠告,卻是太遲了。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蕭馭浪跟突擊隊員中間突然爆出星星火花,隨即是「鏗」的一聲清響,像是精鋼互擊之聲,甚是清脆悅耳。

室中又再回復平靜。

只見蕭馭浪眼光之中又驚又喜,口中喃喃道:「你…你是…」這時蕭馭浪手中的P226 仍舊指著前方,正正是那突擊隊員所站之處。而那突擊隊員卻仍舊站著,雙手垂低,可是其右手卻無聲無色地多了一柄手槍,槍口輕煙未散,正是加裝了消音器的M1911。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 11:25:20

第二十三章 鐘樓尖塔

蕭馭浪心念一動,已經猜到眼前之人是誰。而然對方用子彈截擊子彈的神技,蕭馭浪耳聞甚久,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口中喃喃道:「是你…朱雀…」

這突擊隊員慢慢從懷中模出一個手雷來,隨手向後一拋,直跌在背後入口之處。只聽見「蓬」的一聲輕響,手雷應聲而破,眼前忽然一亮,入口處登時火光熊熊,火舌將整個入口都堵塞了。

蕭馭浪冷眼旁觀,知道對方此舉正是要阻止外面的突擊隊員支援,亦代表了他要獨個兒解決今晚之事。然而這等燃燒彈的火焰並不持久,大概只有三分鐘。

「喂!談判員!現在情況如何啊?快報告!」突擊隊員腰間的無線電傳來了黃長官的聲音,又道:「人質現在安全嗎?剛才的槍聲是甚麼一回事…」

只見突擊隊員輕輕放下了公事包,這公事包似乎比尋常的重了一些,上面又有一些按扭,不知有何作用。他又解下腰間的無線電,關了,隨即將之丟在地上。

林映雪瞧著二人動靜,只覺室中氣氛愈來愈凝重,似乎有甚麼事將要發生似的,又見蕭馭浪離開了自己,慢慢踱步而去,直走進眼前漆黑的機械室中,跟對面的突擊隊員相對而立,二人相距約有二十米。

機械室甚大,幾乎有大半個籃球場的大小,方方正正的空間。而地上放著大大小小的木箱、舊齒車、鐵芯軸承等物,一堆一堆地亂放著,全都是用作修理鐘樓的東西。又見機械室樓頂幾乎有三層樓的高度,直通塔尖之處,當中縱橫交錯著各樣、大大小小的齒輪機械,橫梁厚木,排得密密麻麻的,正各自各地運轉著,不住發出「卡答卡答」的輕響。

這時機械室中只餘下二人,入口處的火燒得正旺,稍微照亮了這所漆黑的機械室,又映得二人臉上忽明忽暗。

站在門前的突擊隊員斜眼張望,見人質正被綁在平台的欄柵之處,背著自己坐著,不過其臉面卻側了過來,似乎要看二人情況。又見人質臉上的掌印清晰可見,嘴角更帶著血跡,似乎剛才受了不少欺負。突擊隊員慢慢把視線轉回蕭馭浪臉上,終於開口,冷冷地命令道:「放了她。」正是朱雀的聲音,似乎有意無意地壓低了,不讓人認出自己。

「哈哈…多此一舉!」蕭馭浪笑道:「我剛才已將你的事情告訴她了,朱雀!」

朱雀眉頭一皺,沈吟不語。

「好!我可以放了她…」蕭馭浪繼道:「只要你接受挑戰,我立即把她放了。」

朱雀聽罷,輕輕地從懷中抽出一紙信封來,正是那黑色的挑戰書。

「嘿嘿…你終於肯接受挑戰了…」蕭馭浪笑道,似乎甚是滿意。不料蕭馭浪臉色忽沈,似乎看見甚麼意外之事。

原來朱雀手中輕輕一甩,已將那黑色信封丟在背後的火舌之中,信封登時發紅,不一會就燒個精光了。朱雀如此回應,其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二人沈默良久,蕭馭浪才開口道:「朱雀…這是甚麼意思?」聲音冷得有如寒天雪水,教人聽著毛骨悚然。

「放了她…」朱雀還是那一句說話,可是當中已經沒有絲毫商討餘地。

蕭馭浪斜眼瞧著火堆中那燒成灰的信封,惱羞成怒,心中已經起了殺意。朱雀看著蕭馭浪的眼神,正是殺人者的目光,朱雀又豈會看不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碰碰碰」三記槍聲忽然響起,原來是蕭馭浪率先發難,舉槍向朱雀急射而去。這時蕭馭浪眼中盡是恨意,早已將挑戰之事拋諸腦後,心中只想殺之而後快。

朱雀心中早有預備,眼見對方揚手之際,已經翻身急避,向橫翻去,這時左手甫按地上,也不等雙腳踏地,單手一撐,已經頭下腳上地急射而上,右手同時回敬了對方兩槍,隨即隱藏在鋼軸齒車之間。

蕭馭浪只道他急跳時擊出兩槍,不過是威嚇阻截之用,哪會有甚麼準頭,豈料此念一生,已知全盤錯了。卻見那兩槍直射自己面門,竟是奇準無比,心中一寒,矮身急避,只覺頭頂一涼,幾縷髮絲輕輕飄下,幸好還是避開了。蕭馭浪危機一解,隨即不甘示弱,回了一槍,卻是「當!」的一聲清響,擊在鐵板之上,朱雀卻早已躲在鐘樓的暗處了。

原來朱雀剛踏進此間之時,已仔細看過各方陳設,雖然地上雜物甚多,可是能有效用作掩體的卻沒有多少,對於火力較弱的自己實在大大不利,絕非一個好的作戰場所。再加上在林映雪就在身邊,如果在地面開戰,亦恐怕有央及池魚之危。

這時林映雪又再聽見槍聲,嚇了一跳,料知是那突擊隊員跟蕭馭浪駁火所發的,當下張眼看去,卻只能看見機械室中黑影飄飄,偶然閃過幾下槍口火光,可是實際情況卻難以看清,林映雪只盼突擊隊員能制伏對方,奈何自己不能動彈,只好在地上干著急。

蕭馭浪見朱雀隱藏在鐘樓高處,似乎已料到對方是為著人質著想,當下嘲笑道:「朱雀,你特地避開這處作戰,是要當護花使者嗎?」隨即哈哈大笑,又道:「朱雀!你別自己騙自己吧,這個人不是張楚瑤啊,張楚瑤老早就死了!」

「朱雀?」林映雪口中喃喃道,隨即想起了蕭馭浪剛才的話,喃喃道:「難道這個人是朱雀偽裝的?」如此一想,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而「張楚瑤」這個名字,正是蕭馭浪所說,跟自己很相似的那一位故人,林映雪雖然不認得這女孩,卻知道此人跟朱雀牽連甚深。

在漆黑的機械室中,只迴響著大鐘的「滴答」之聲,蕭馭浪既見不到對方身影,也聽不見他有何回答,已知此激將之計不售,當下換個語氣,恐嚇似的說道:「朱雀,你逃不掉的…自從你加入組織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叛離組織的結果吧,組織是不會放過你的!」

半晌,朱雀輕聲回答道:「蕭馭浪,我已經不想再插手組織的事…亦不想跟你戰鬥,從今以後,就當沒有我這一號人物好了。」說得意興闌珊。

蕭馭浪聽罷,臉上乍喜乍悲,沈默良久,才咬牙切齒道:「為甚麼?為甚麼朱雀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從前令人聞風喪膽的朱雀… 現在…不過是一頭喪家之犬!」

朱雀聽罷,不置可否。

蕭馭浪又道:「你也許不認得我,可是我卻清清楚楚地記得你…三年之前,我剛剛加入黑鷲,就知道有你這一號人物。當時我聽著你的傳聞,心中只是不信,甚麼單槍匹馬毀滅整個軍火集團,甚麼從軍事演練中刺殺首腦人物…這哪有可能?只可以當是故事來聽罷了…」

「直至一年之後,我終於有機會跟你一同執行任務,那時我雖然只是負責遠方支援,可是我看著你的技倆,我是絕對忘不了的…那不是凶殺,那可是藝術啊…」蕭馭竟沈醉在過去之中。

半晌,蕭馭浪臉色一變,怒道:「豈知!那次之後,竟然傳來你的死訊!這怎麼可能?」蕭馭浪用力地扭了扭頭,說道:「我絕不相信,從那時起,我一直在尋找你的消息….嘿嘿…很幸運,我始終找著你了…」

蕭馭浪臉色一沈,興奮的神色忽然冷了,說道:「可是…今天的朱雀,竟然是這副德性,這樣,還能稱為朱雀嗎?」

朱雀哪料得到蕭馭浪心中這番轉折,雖然並非自己責任,卻仍是因著自己而起,當下說道:「朱雀,早在一年前已經死了…」

「不…」蕭馭浪搖了搖頭,說:「朱雀的傳說,就由我來傳承下去就好。」似乎已經下了某些決心。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 11:25:42

第二十四章 殺手.馬戲

朱雀知道對方所說的傳承,意思明顯不過,正正是要將自己殺掉,再由他自己繼續飾演朱雀這個角色。朱雀知道蕭馭浪殺意已生,亦再沒有談判餘地,這時也最後一次問道:「請你放了那女孩,另外,以後別再找我,是否可以?」

「可以…」蕭馭浪出奇地答應。

正當朱雀疑惑之際,蕭馭浪將身上黑色長袍一甩,遠遠的丟了開去,只見內裡是一套亮黑色的戰鬥服,裡裡外外的全部掛滿武器,長火短槍、軍刀匕首、炸彈手雷…密密麻麻的裝備滿佈全身。蕭馭浪怒喊一聲:「只要你將我殺了就可以!」隨即雙手一摸,從腰間摘下兩柄MP7衝擊槍來,二話不說,已朝著朱雀扣下扳機。

朱雀乍見對方這身裝備,早覺不妙,暗道:「他這身裝備…難道他要拆了整揀鐘樓嗎?」可是朱雀已沒有閒暇多想,眼見兩柄MP7槍口處火光閃爍,聲音密如暴雨,數十道金針似的子彈已經急射而至。

朱雀翻身急避,數十道金光已從腳底擦過,相距不過半尺,只聽見「叮叮叮叮」的數十道聲音亂響,子彈盡數打在身邊的鋼軸之上。朱雀賺得半分喘息機會,豈料蕭馭浪卻絲毫沒有放鬆,扳機再扣,槍聲又起,兩道金線從槍口處直劃向朱雀,彷彿兩條金蛇似的,死纏著目標不放。

原來蕭馭浪所用的MP7衝鋒槍,其子彈乃是新型的小口徑子彈,雖然威力及射程均不及傳統彈藥,可是其射速卻是快得驚人,藏彈量更比普通衝鋒槍多近一倍,再加上彈頭成尖狀,足以穿透一般防彈衣,這使得MP7在近距離戰鬥時威力奇大。此時二人身處狹室之中,蕭馭浪此槍更是如虎添翼。

朱雀眼見對方火力甚強,半秒也不敢停留,只得左閃右避,尋找踏足之處,不停往尖塔高處竄上。眼見子彈紛紛打在縱橫交錯的鋼軸齒輪之上,登時引得火花四濺,倒是艷美奪目,照得四周忽明忽暗。而「叮叮噹噹」的擊鐵之聲連綿不絕,有如奏樂。

蕭馭浪心中一陣快意,眼見對方被逼得竄上高處,正是自己預計之內,當下大笑道:「朱雀,你就只懂得逃嗎?哈哈哈!」說話之間足下不停,在鋼軸之間踏足躍上。正當飛躍在空中之時,蕭馭浪同時甩了兩柄衝鋒槍的彈匣,隨即往腰間一抹…只聽見「咔答、咔答」兩記輕響過後,蕭馭浪已將兩個彈匣都換新了,手法甚是乾淨利落。

朱雀在蕭馭浪密如暴雨的彈幕之下,幾乎沒有還擊的機會,只得愈竄愈高,此刻已經快要抵達塔尖之處。蕭馭浪憑藉槍口火光,已經隱隱捕捉到朱雀的背影,心中暗暗叫好,喊道:「朱雀!禮物來了!」只見蕭馭浪從腰間摸出兩個手雷來,右手連揮,已向朱雀急擲而去。

「甚麼?」朱雀看見蕭馭浪如此舉動,只覺奇怪,因為手雷由拔掉安全針直至引爆,最少需要五秒時間。眼見對方如此向上投擲,恐怕還沒等到爆發,手雷便會力盡而墜。朱雀一想到此處,心中已經暗叫不好,當下雙手一抓,以鋼軸借力,同時腳下急躍,身子登時急射而上,似乎要避開甚麼危險的物事…

忽然發出兩道「轟隆!轟隆!」的震天價響,朱雀只覺背後一熱,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被炸飛開去。「碰」的一聲悶響,背脊已撞在一個巨齒之上,這一下好不大力,朱雀只覺身子幾乎被撞散了似的,痛入骨髓。原來蕭馭浪所用的手雷乃是特製的,引信時間極短,大概只有兩秒,極其危險,根本是玩命似的武器。

鐘樓被這一炸之下,天花上的灰泥大塊大塊地掉落,「沙沙」之聲響過不停,而大鐘的零件更被炸斷了不少,巨大的齒輪鋼軸紛紛下墜,發出連連巨響,猶似巨鎚擊鐵,極是嚇人。

蕭馭浪笑道:「這些日子你當慣了縮頭烏龜,難怪你現在如此膿包啊!」當下得勢不饒人,又是兩個手雷猛擲上去。

只聽見兩記巨響過後,又是一大堆零件毀爛掉下。然而蕭馭浪拋擲之時已計算好位置,故意留下一些鋼軸不炸,好讓自己用作立足之地。他等爆風稍散,當下連連躍上,抬頭一看,只見一人似乎蹲在塔尖處的橫樑之上,背著自己,一動不動的,猜想是朱雀受傷以後難以動彈,躲在這裡稍事休息。

「朱雀!永別了…」蕭馭浪冷冷地道,雙腳站定在一道鋼軸之上,兩柄MP7隨即往前一指,二話不說,已經向著朱雀開火。眼見彈道有如兩條銀蛇似的襲向朱雀背心,眼見是避無可避了。

只聽見「達達達…」的十餘記輕響連連發出,全部子彈已盡數打在朱雀的防彈衣之上,登時看見布屑亂飛,防彈衣也被打得稀爛了。原來這種防彈衣本來只能防禦手槍子彈,面對步槍子彈已是無能為力,更何況蕭馭浪所用的,乃是專門用作貫穿防陣衣的小口徑尖彈。

「朱雀」中槍以後,搖搖晃晃,隨即失足掉了下去,眼見是不活了,然而蕭馭浪瞧著眼前景像,卻覺得有點不妥。

忽然一道幽幽之聲從蕭馭浪身邊響起:「這太不像樣了…」。蕭馭浪心中猛地一震,連忙轉身,向著發聲之處開火射擊。可是在轉身之時,蕭馭浪只覺眼前一花,彷彿一道紅光一閃而過,卻看不見半個人影,MP7所射的子彈盡數射空,全都擊在牆壁之上…

「黑鷲是個殺手組織,你這樣大模大樣…哪裡像個殺手呢?不過是作馬戲而矣…」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卻是更加接近了。

蕭馭浪既驚且怒,怒道:「朱雀!你別再裝神弄鬼了!」又向著發聲之處緊扣扳機。這時蕭馭浪稍為看得清楚了,赫見眼前一道紅光快若閃電,在自己眼前一劃而過,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紅色尾巴。蕭殿浪舉起手中雙槍,向著紅光連連射擊。只見室中登時火光閃閃,槍口火爆聲已混成一串,猶似置身雷暴之中。

紅光在蕭馭浪眼前左閃右避,畫出一道又一道的紅光,極是詭異,其速度甚至比蕭馭浪的槍口更快。只見子彈連連打在牆上,爆出星星火光,彈坑在牆上畫出一道又一道軌跡,卻是半顆也沒打在紅光之上。

忽然兩下「卡答」輕響從蕭馭浪手中衝鋒槍發出,原來在他如此急射之下,所有子彈已然耗盡了。霎時之間,眼前紅光忽然急轉過來,以迅雷之勢直襲向蕭馭浪面前,似乎也聽得出蕭馭浪彈盡之聲。這時那紅光幽幽地道:「遊戲到此為止了…」

蕭馭浪知道此刻已來不及更換彈匣,當下雙手一拋,已然棄了兩柄MP7,急忙從腰間拔出一柄銀色手槍,正是他素常使用的P226。蕭馭浪心中既驚又怒,喝道:「妄想!」隨即舉槍急指,要將朱雀斃於槍底。

這時紅光跟蕭馭浪之間已是伸手可及的距離,這才看得清楚對方臉面,正是朱雀。又見他左眼已裝備上一副黑色獨眼罩,其上正發出一點耀目紅光,正是之前李先生所贈的夜視鏡。

這一瞬間,朱雀右手拿著他的M1911手槍,急衝而至,而左手則往蕭馭浪手中的P226 一抹,似乎知道蕭馭浪舉槍比自己稍快,只得險中求勝,要伸手將他的手槍推開。

然而蕭馭浪看著對方動作,亦早有準備,右手手腕一轉,已經巧妙地避開了朱雀的阻攔,同時手臂一長,銀色的P226 已偏不倚地指著朱雀的頭額,比朱雀更早完成舉槍動作…這幾下動作雖然相差不過十分之一秒,可是這丁點兒的時間,已經足夠改寫這次槍戰的結局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 11:26:33

第二十五章 崩塌的巨鐘

蕭馭浪雖然知道自己比對方快得一刻,可是更清楚朱雀下一刻就要舉槍指向自己,絲毫猶豫不得,右手食指一壓,已將手中P226 的扳機扣了下去…而這一瞬間,朱雀的M1911 亦剛好抵及蕭馭浪頭額。

蕭馭浪只道此次戰鬥是自己勝了,不禁嘴角一揚,心中正自竊喜,然而下一秒鐘,蕭馭浪已知自己全盤錯了。

此時的鐘樓又復平靜,聽不見一記槍聲,連大鐘一直以來的「滴答」之聲也停止了,在這漆黑的塔頂處,朱雀跟蕭馭浪站在同一支巨樑之上,各自伸出右手,舉槍互指,可是這一刻,二人均像石雕一樣,絲毫不動。

蕭馭浪只覺額上冷冷的,已被朱雀舉槍抵著自己額頭,也不敢說半句話。心中奇怪,明明自己已扣下扳機,為何卻聽不到半點槍聲…這時蕭馭浪將視線一點一點地移動著,直至看見自己右手所握的槍,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蕭馭浪手中的銀色P226 確實抵著朱雀的額頭,可是此刻拿著的,就只餘下握把部份,至於手槍的整個滑架卻是不翼而飛。蕭馭浪心念一動,想起朱雀剛才伸手阻攔的動作,心中起了一個天馬行空的念頭,卻可能是此刻唯一的解釋。

這時朱雀的左手低垂,可是手中卻無聲無色地拿著一塊銀色物事,正正是蕭馭浪那銀色P226 的滑架部份。蕭馭浪瞧在眼裡,不信似的道:「怎…怎麼可能…」

「噗…噗…」兩記悶聲忽然響起,蕭馭浪只覺兩手一陣劇痛,兩手手腕均已中槍。蕭馭浪登時跪倒在地,連手中拿著的P226 手柄也脫手掉下。

蕭馭浪抬頭瞧著朱雀,眼見他手中的M1911 硝煙輕散,又再指著自己眉心。朱雀其臉上神色極冷,左眼上的夜視鏡仍然閃爍著紅色的光芒,彷彿鬼魅似的,叫人見而心寒。

蕭馭浪閉了雙目,不發一言,只待朱雀扳機一扣,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過了良久,只聽見朱雀慢慢地說道:「放了那女孩…還有,朱雀已經死了,不要再找他。」乃是跟起初同樣的說話。

蕭馭浪聽著,知道揚笑海如此說話,也就是無意取己性命,可是他心中卻毫無樂意,反而怒氣漸增,只覺得對方如此施捨,根本是對自己赤裸裸的侮辱。然而他也知道,如果他此刻拒絕這份施捨,恐怕朱雀立即會將自己殺了,心中雖是怒極,口中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朱雀見蕭馭浪不說甚麼,也當是屈服了,隨手將手中的半截P226 拋掉,又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M1911 移離蕭馭浪的頭額,只怕對忽然發難。正當朱雀要收回手槍,卻見對方的指頭似乎微微動了一下,朱雀一見之下,心知有詐,立即又將手槍抵在對方頭額,喝道:「你在幹甚麼!」卻見蕭馭浪仍舊低下頭去,一言不發,可是嘴角處卻似有笑意。

朱雀知道當中定有不妥,當下全神貫注,聽著身邊有何不妥,只覺一道低不可聞的聲音竄進耳窩之中,「必必必…」的響個不停,似乎是某些計時器的聲音,正從鐘樓低層傳上來。

「不好!」朱雀驚道,立即轉身,捨了蕭馭浪,連奔帶躍的,沿著破爛不堪的齒輪鋼軸急竄而下。卻聽見蕭馭浪笑道:「朱雀,最後還是我嬴啊!哈哈哈…」

朱雀雖身處漆黑,可是如此急躍,卻絲毫沒有失足,捷如遊魚,不一會已返回機械室地面,這時距離地面尚有五、六米高,朱雀也顧不得了,雙腿一撐而下,已然重重地踏在地面,只求快得一時三刻。雖然雙腳震得甚是酸麻,心中卻知道半分遲疑不得,腳底用力,已全力向著平台奔去,同時彎身一抄,已將帶來的公事包抱在手中。

機械室門口處的火焰已弱了不少,朱雀卻聽不到外面有何動靜,心道:「大概指揮官聽見剛才幾聲爆炸,就來一個『戰略性撤退』吧…始終剛才死了大批突擊隊員,也難怪的…」

朱雀奔近平台之處,只見林映雪依舊被綁在平台之處,卻忽然感到腳底一震,近地面處隨即發出「轟隆」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整個鐘樓似乎沈了一下,叫人幾乎站不住腳。朱雀一想之下,已然明白過來,心中暗道:「可惡的蕭馭浪,竟然有此準備!」

甫一走出平台,已聽見遠遠的地面處人聲紛鬧,有人呼天搶地的喊著:「快逃啊!快逃啊!」又有人說道:「怎麼辦啊?人質還在上面啊!」眾人話聲之中極盡惶恐,似乎看著甚麼可怕的事似的。朱雀低頭一看,只見鐘樓下層火光熊熊,一陣陣熱氣直逼臉上,原來鐘樓腰處的灰泥正大塊大塊地紛紛剝落,直掉到大街之上,壓毀了不少警車。

朱雀見狀,已知是蕭馭浪引爆了在鐘樓埋下的炸藥。此時整楝鐘樓已是搖搖欲墜,似乎快要從中折斷似的。

眼見機械室離地近有百米之高,根本不能跳下,而中間通道已被炸斷,要由樓梯逃走亦是不能。眼見消防車早已在地面候命,可是鐘樓甚高,雲梯再長,亦是難以抵及。

朱雀無計可施,只好見步行步,當下走近林映雪身邊。林映雪聽見腳步聲,急急轉過臉來,眼見是剛才那突擊隊員,登時大喜過望,說道:「你…你沒死啊?」

「廢話…我自然沒死…」楊笑海心中暗罵,本想回上幾句,卻是禁著自己不去開口。林映雪見他不答,隨即連珠價地問:「剛才那爆炸是甚麼啊?為甚麼地板在震的?啊…還有那個綁匪呢?」楊笑海也不去理她,走到她背後,拉著她的手,隨即向著綁住她的鐵鏈開了一槍,只聽見「鏗」的一聲清響,鐵鏈應聲而斷。

「哇!」林映雪只覺雙手一震,不禁驚叫了一聲,哭嚷道:「我!我的手斷了啊!斷了…」楊笑海扶起了林映雪,這才看見她手上除了鐵鏈以外,還帶著一個手銬,心道:「那個蕭馭浪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本想再開一槍打斷這個手銬,卻見林映雪急忙退開兩步,嗔道:「你...你知不知這樣做很危險啊!」心中自然知道對方是救自己,但剛才槍擊鐵鏈,也實在驚險過頭,實在不想再來一次。

楊笑海見對方不願,也就由她,隨即在平台上四處走動,查看是否有逃生之路。林映雪雙手動了一下,已知自己並未受傷,但兩手被反鎖在背後,極是不便,當下曲起腰肢,正要讓雙腿在手銬上跨過,不料林映雪斜眼一看,卻見那突擊隊員正偷偷瞧著自己,隨即又急忙轉過臉去,似乎知道被發現了…

這時林映雪的身上還穿著啦啦隊制服,背心小紅裙,配以白色長靴,甚是悅目…一想到此處,她連忙轉過身去,背著對方,暗罵道:「豈有此理,在這時刻…這個人還有空去偷窺…」如此一想,只覺得跟某人甚像,又想起蕭馭浪剛才的話,不禁喃喃道:「難道…真的是他?」

「隆」的一聲悶響又起,二人只覺腳底一空,鐘樓似乎突然降了幾寸,更聽見四周紛紛傳出「裂裂」之聲,外牆就像擘開乾餅似的,龜裂亂生。

楊笑海知道鐘樓的結構已然崩潰,當下奔近林映雪面前。這時林映雪雙手已回轉身前,卻仍被手銬鎖著,甚是不便。楊笑海見手銬貼肉,如果開槍擊打的話,恐怕會傷及林映雪,這時二話不說,只見白光一閃,「丁噹」一聲輕響,手銬中間的小鐵鏈已應聲而斷,林映雪兩手一分,已經活動自如了。又見楊笑海右手一翻,一柄尺長的軍刀已收回腰間刀套,卻不知他是何時拔出的。

林映雪見他收刀,這才知道對方又再自把自為,只覺又驚又怒,可是要開口責備,卻是難以措詞。正當此時,二人腳底又再猛震起來,都知道鐘樓中層又再崩塌了,赫見牆上到處龜裂,喀喀亂響,磚瓦更是大塊大塊地剝落下來,鐘樓正急速地傾斜起來,恐怕再過不久就要整楝傾塌下去了。

林映雪看見這觸目驚心的景像,登時亂了,顫聲道:「怎…怎麼辦啊…」

楊笑海眼見鐘樓隨時都要倒下,再遲得一刻,二人均要葬身瓦礫之中,心念一動,已決定兵行險著,隨即將林映雪一手抱起,甩上自己背上,大聲急道:「抓緊了,千萬別放手!」

這時林映雪哪有甚麼主見,聽著對方如此命令,登時乖乖地聽從了,身子緊緊地抱著楊笑海的背脊,雙手圈住對方胸前,臉面埋在他背後,已是害怕得抖個不停。然而林映雪聽著剛才對方命令,分明就是楊笑海的聲音,當下問了一句:「你…是楊笑海嗎?」

這時楊笑海雙腳緊緊站在平台中間,感受著愈發傾斜的鐘樓,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景物,乃是一楝離鐘樓頗遠的摩天大樓,楊笑海已無暇發出片言隻字。在這生死繫於一線的瞬間,林映雪抱著眼前這寬厚的背脊,一陣平安之感忽然瀰漫心頭,心中不再多想,臉面深深地埋在楊笑海後頸之中,就讓一切聽天由命好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3 10:38:18

第二十六章 劫後

這時整楝鐘樓已經「卡卡」亂響,二人所站之地愈來愈斜,幾乎已斜成四十五度,楊笑海雙腳緊緊抓住地面,盡力不讓自己滑下去,卻無其他行動,似乎正在等待甚麼時機似的。

楊笑海目不稍瞬地盯著前面的摩天大樓,隨著鐘樓的傾斜,跟大樓的距離也愈來愈近,他口中默念:「五…四…三…二…一…就是現在!」話聲甫止,楊笑海忽然向前急奔,快若流星,比起中午時在場中的百米競跑快得多了。

林映雪頓時覺得耳邊生風,聽著「踏踏踏…」的奔跑聲,卻是不敢張開眼來,手上抱得更緊,心裡卻已經一片空白。

只聽見楊笑海「喝!」的一聲清嘯,林映雪身體一輕,竟似騰雲駕霧,忍不住抬起頭來,張眼一看,赫見自正身在空中,足下的燈火清楚可見…原來楊笑海已從平台處飛躍而出,雙腳猶似安裝了機簧似的,彈得極高極遠,直向眼前摩天大樓躍去。

林映雪眼見楊笑海如此亂來,心中似乎忽然被挖空似的,忍不住尖聲大叫,聲傳百里,引得地面上眾人紛紛抬頭張望。

這時黃長官知道鐘樓隨時倒塌,早已撤回了鐘樓上的隊員,同時又疏散四周市民,極是忙碌。這時聽著天發異聲,不禁抬首張望,眼見一道黑色物事從鐘樓飛躍而出,可是相距甚遠,不知是何物,疑惑道:「這…這是甚麼啊?」餘人見長官如此,也紛紛抬頭張望,眾說紛紜。

楊笑海聽著背後尖叫聲,皺眉道道:「妳好吵啊…」林映雪卻完全沒聽進耳中,只是自顧自的尖叫著。二人甫一躍離高樓,又聽見背後隆隆作響,林映雪斜眼張望,只見鐘樓的上半截已全然斷了,以開山裂石之勢直墜街上…

這時二人身處空中,勁風撲面,而向前飛躍的力度也快要盡了,距離摩天大樓卻還有兩、三米遠,勉強觸手可及,但是要破窗而入,卻已無這份衝力。楊笑海大聲道:「抓緊了,千萬別脫手啊!」

二人身子一震,楊笑海雙手雙腳已撞在大樓的玻璃面上,然而人手豈同青蛙壁虎,當然是抓之不住,二人身子毫沒停留,已開始急墜而下。

楊笑海咬牙道:「哪個混蛋發明玻璃幕牆的!我一定要宰了他!」同時右手一動,已將隨身的尺長軍刀反手握在手中,二話不說,已一下子插進牆上,直沒入大半。

林映雪只聽見面前「乒乒乓乓」的響過不停,盡是玻璃醉裂之聲,眼見刀過之處的玻璃紛紛碎裂,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牛耕之痕。可是如此借力之下,楊笑海右手的衣衫、手套已全然破了,鮮血淋漓,疼痛可想而知。然而楊笑海右拳卻仍舊握得緊緊的,毫不放鬆。

「可惡!」楊笑海恨恨地道,正獨個兒承受著所有痛苦。林映雪覺得二人下墜之力似乎沒減多少,不吉的念頭暗暗泛上心頭,心中只想能幫上甚麼忙,卻是無能為力。林映雪斬釘截鐵地道:「放開我吧…兩個人一起,兩個都不能活命的!」

林映雪眼見方正盡最大努力去拯救二人性命,知道如果只得楊笑海一人,他絕對可以自救,但此刻二人黏在一起,卻像擅泳者被人抓住一般,雖然她未至勇敢到捨己為人,但也知她如果不放手,二人都要喪命,手中正想鬆開,卻聽見楊笑海喝道:「不准放手!妳敢放手的話我殺了妳!」幾乎是罵出來的。

林映雪吃了一驚,從她認識楊笑海之初,他也是傻傻噩噩的,對自己從來沒有半句重話,卻沒料到此刻竟說出這等凶嚇的話來,登時不敢動彈,隨即想起對方自鐘樓起,已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令自己不準放開手,語氣中並無半分猶豫,心中不能無感。

說話之間,林映雪覺得身子被輕輕一撐,已漸漸遠離眼前的摩天大樓,心中就像是坐過山車似的忽然空了,只道楊笑海已無力支持,失手而墜。

正當林映雪萬念俱灰之際,卻聽見楊笑海笑道:「不想毀容的話就將臉埋在我背上…」

「甚…甚麼?」林映雪急忙問道,一時想不清他的意思,卻還是依言照做。

只聽見「碰」的一聲輕爆,似乎是甚麼機械發射似的,又聽見「沙沙沙…」的聲音響過不停,好像急速拉動的繩索似的。林映雪稍向前看,已見楊笑海雙手緊緊抓著之前所攜的公事包,赫見公事包的一端已射出一條極長的鋼索,索頭是一個精鋼所做的倒勾,猶似標槍似的直擊在大樓的水泥牆上,這水泥牆正是兩片巨大玻璃幕之間的空檔位置,其闊不過尺餘,而在這速度之下,楊笑海還是射得極準,絲毫不差。萬一射中的位置不是水泥,而是遇力即碎的玻璃,那就後果堪虞了。

這時鋼勾的大半已沒入水泥牆中,當中的機關遇力,隨即發動,已然將牆壁扣得死死的。而楊笑海在發射此鋼勾之前,早已用雙腳力撐,以將二人推離大樓,以賺取之後的衝力。此刻鋼索一扣一拉,下墜之力登時改了方向,二人有如鐘擺似的,畫了一道大孤線,直撞向玻璃幕牆之上。

正當要撞上幕牆前一刻,楊笑海右手立即摸出腰間M1911,單手持槍,「碰碰碰碰」四響,已對著玻璃幕牆的四角各開一槍,快如閃電,隨即伸腳一踢,那玻璃應聲而破,二人隨即連滾帶跌的直摔入大樓之中,骨碌碌地轉了幾個大圈,方始停下。

夜幕低垂,明月高掛,這一晚又復平靜,彷彿之前的騷動從來未發生過似的。過了良久,林映雪慢慢爬了起來,忽然覺得膝頭一陣刺痛,知道大概是摔進來時被玻璃割傷了,卻不嚴重。

林映雪左右一望,知道這是一所辦公室,但在這夜深時分,自然沒有人在,只見房間一片漆黑,只能靠著破窗之外照來的一抹銀月依稀辦別各物。

「嗄嗄嗄…」一動沈重的呼吸聲在林映雪耳邊傳來,響聲甚近,乃是從身旁傳來的。

尋聲望去,只見一人身穿黑衣,正倚坐在牆邊不住喘氣,顯然是因剛才的事而筋疲力竭。這時他蒙著臉面,左眼眼上的夜視鏡也不知何時弄丟了。眼見此人穿著一身警隊制服,可是林映雪心中,已深信眼前之人,正是她素常所認識的那一位。

林映雪默然良久,面對剛才生死關頭,她一時之間未能回過神來,但卻清楚自己仍然活著,單單知道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這時,林映雪挨近前去,輕輕脫了對方面罩,而對方亦沒有反抗,也不知是沒有氣力,還是根本不打算阻止她。在這漆黑的房間之中,伸手難辨,林映雪瞧著對方臉面,依稀是她所認識的那人,卻是看不清楚,只見對方兩眼有如兩顆寶石,正怔怔地瞧著自己。林映雪忍不住撲向對方的懷中,淚水已然傾瀉出來,抽抽噎噎地道:「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嗚…」

黑衣人也沒有說甚麼,只是讓對方在自己懷中哭個不停。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3 21:13:46

第二十七章 七銃士.第二人.喜鵲

鐘樓事件過後數小時,夜深時分,林映雪漸漸從床上醒來,左顧右盼,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獨立房間之中,壁燈暗淡,看著四周盡是純白色的陳設,又見自己手臂插著喉管,喃喃說道:「這裡是…醫院嗎?」

忽然門外傳來二人的爭論聲音,可是隔著門版,只能勉強聽到。

「醫生!我女兒沒大礙嗎?」正正是林映雪母親的話聲。

另一道平靜的聲音答道:「邱太,請放心吧,令千金只是有點受驚而矣,沒有大礙…」

林映雪猜想回答之人正是她的主診醫生,又聽回答的聲音甚輕,似乎怕吵醒自己。然而林映雪聽著『邱太』這兩個字,皺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又聽見門外二人再說幾句,也就漸漸走遠了。

這時窗簾緊閉,房中一片黑漆漆的,林映雪躺在床上,正怔怔地瞧著天花,似乎剛才的事不過是夢境一般,但感受著腿上隱隱作痛,卻知剛才鐘樓的事全是真的,心有餘悸。又想起那人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心中卻有一陣異樣之感,不禁面紅過耳,抓起胸前的被子,掩住臉面,心中甚是混亂。

半晌,她又想起了蕭馭浪說了有關楊笑海的事,卻又憂心起來,心道:「難道,那個人所說的都是事實嗎?萬一是真的…」隨即甩了甩頭,說道:「不可能的,楊笑海那傢伙…怎可能…」

話雖如此,可是其實在林映雪心中,倒是有幾分相信蕭馭浪的話。

「還是…明天親自問他好了…」想到此處,林映雪眼皮漸重,也許今晚實在折騰得要緊,口中喃喃說道:「明天吧…明天…」說著說著,漸漸進入了夢鄉。

而在醫院的花園中,卻有一人默默地站著。

這人身上穿著突擊隊特有的黑色制服,遠遠地瞧著林映雪位於四樓的病房,正是楊笑海,亦是他將失去知覺的林映雪送到醫院來。

這公園常有病人散步,可是這時已是深夜三時許,自然空無一人,再加上剛發生的鐘樓事件,引得多人受傷,當中有不少傷患都被送來這所醫院,因此各醫生護士都在急診室處忙著,這公園就更顯得冷清了。

楊笑海知道林映雪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來,轉身而去。而他心中也明白,這一晚自己身份敗露,要像從前一樣呆在大學裡面已是不能了。

正當煩惱之際,一道寒意卻突然從背後襲來,乃是赤裸裸的殺意,楊笑海暗吃一驚,急忙轉身,不料正在轉身之際,耳邊已傳來兩道低沈的響聲。楊笑海覺得這聲音極是熟識,不禁莞爾,心道:「這槍聲,錯不了,是M1911!」正是楊笑海素常所用的槍型。

兩道呼嘯之聲急襲而至,楊笑海不敢怠慢,早已拔槍在手,可是此刻不知對方是誰,也忍著不去還擊,只是著地一滾,急急避開。兩顆子彈已從自己身邊破空而過,嘯聲刺耳。

楊笑海瞧著這兩槍的準頭,知道對方絕非等閒,正想抬頭張望對方是誰,卻聽見另一道呼嘯之聲竄進耳中,竟然又是兩發彈,而隨後這兩發所射的處,正正是楊笑海迴避的位置。楊笑海心頭一震,心道:「怎可能!」萬料不到對方竟是四槍連發,卻是分有先後,兩槍迫著自己迴避,而另外兩槍則射向自己迴避的方位,對方料事之準實在令人心寒。

身子尚未站定,後至的兩顆子彈已然襲到,這一下迴避,反倒成了自投羅網,主動撞上子彈去,楊笑海知道避無可避,連忙舉槍急指,看準子來勢,連擊兩槍。四彈相撞,空中傳來登時發出「鏗、鏗」兩記擊鐵之聲,對面兩顆子彈已被截擊下來。正當楊笑海計劃要反擊之際,卻聽見另一道子彈的呼嘯之聲甚是響亮,竟無聲無色地迫緊身來。

楊笑海心念一轉,已明其理,原來對方不是四槍連發,卻是五槍,其中最後一顆子彈緊隨著第四顆。原來子彈射擊之時,那極高的速度會在空氣中形成錐形的真空波,因此子彈所經之處皆會傳來一道刺身鳴響,但對方有意將第五發子彈緊隨在第四顆之後,正是真空之處,不能傳聲,因此楊笑海耳音再靈,卻只能聽到四道聲響。

楊笑海始料不及,但處變不驚,當雙足甫一著地,登時使勁一彈,向後急翻,只覺子彈像利刀似的在自己胸前急擦而過,胸前衣服登時被割破,幸好卻傷不及皮肉。這一下險到極處,卻是唯一的選擇。

正當楊笑海身子後翻之時,眼角已看見銀光一閃,對方竟以瞬雷之勢急奔而上,手中握著一柄尺長軍刀,驟眼而看,對方所用的刀具跟自己的甚似,似是有意如此。看著對方身影,楊笑海心中竟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個人物來,暗道:「莫非是她?」

一想之下,楊笑海更是不敢輕敵,如果對方正是自己所料之人,那她跟蕭馭浪絕非同一程度,卻是相差千萬里的拋離…

楊笑海雙足一沾地面,也不等站穩,已向對方連發三槍,分指頭、胸、足三點,也不管對方是誰,既然對方毫不留手,那就先斃了才算。這時對方距離楊笑海十米有餘,卻是不閃不避,一直線地急衝而近。楊笑海這時也終於看清對方面目,只見對方身穿白色長衣,在黑夜中極是顯眼,而內裡則穿黑色皮衣皮褲,腳套深棕色長靴,長髮及腰,皮色甚白,雙眼明澄水潤,竟是一個年輕美女,其美貌甚至比林映雪更勝一籌,她看起來只有二十餘歲,再加上其高挑勻稱的身材,活脫脫就是一個頂級模特兒。

然而楊笑海一見之下,臉上刷的一下白了,彷彿看見了妖魔鬼怪一般,心頭似有千斤壓住,登時喘不過氣來,口中只是喃喃道:「喜…喜鵲…」楊笑海向來一無所懼,可是面對眼前之人,竟少有地慌亂起來。

原來這如花少女,正是七銃士中名列第二的喜鵲,而她更是黑鷲的始創者,可是此事卻只有七銃士,和其他少數成員知道。

楊笑海瞧著對方手上所持的武器,正是跟自己相同的M1911,而左手所持的軍刀亦是一模一樣。顯然是要跟自己在相同的條件下戰鬥,卻不知背後有何深意。

這時三發子彈分襲喜鵲,卻見對方槍口一震,三記槍爆連在一起,化作一聲,而槍口的三下跳動亦是極快,即使眼利有如楊笑海,亦只能勉強看得出來。

只聽見「鏗鏗鏗」的三記連響,喜鵲竟將楊笑海的子彈盡數打下,手法更對方沒有兩樣。楊笑海瞧在眼裡,卻不出奇,因為這一下子彈互擊之法,正是他從喜鵲手上學來的。這時喜鵲足下不停,反而衝得更急了。二人距離愈發接近,自五米至三米、三米至兩米…

楊笑海自然知道此刻絕非胡思亂想的時間,連忙集中精神,眼中精光一閃,毫不猶豫,伸手從腰間一摸,已然拔刀在手。

在這暗夜之際,兩柄軍刀猛然相擊,爆出星星火花,照得二人臉上一亮。二人的動作幾乎完全一樣,已然短兵相接。

楊笑海知道短兵相接極是危險,可是面對對方電光火石的動作,這卻是唯一可作事。因為槍械雖可及遠,但如果所擊之處不是要害,卻不能即時制止對方,反會換來對方致付命的反擊。業界有云:先遠後近。就是說武器的學習次序,最初應先學狙擊,再之步槍,繼而手槍,最後才是刀具拳腳。而眼前這二人反應之快、使刀之巧、拿揑之準,其近戰技術卻絕對是最頂級的。

兩刀相接之下,楊笑海已覺不妙。對方雖是女性,可是其力量卻毫不比自己遜色,甚至略勝一籌,登時被逼得退後半步,但他臨危不亂,立即變招,右腳一晃,已向著對方腰間急踢而去,只求逼開對方。這腳踢得既急且勁,卻見對方身形一矮,殘影尚在,身子卻已避了開去。

楊笑海還待變招,卻感到腰間一痛,竟已被對方結結實實地撞上一膝,楊笑海連連退了數步,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卻見對方得勢不饒人,雙足一撐,有如離弦之箭,直向楊笑海撲來,雙手緊握軍刀,刀隨身至,向著楊笑海急刺過去,竟要痛下殺手。

這時楊笑海生死懸於一線,只得強忍痛楚,右手一翻,將軍刀反手握住,眼中看得極準,右手一推,已將對方的軍刀擋在外門,登時發出一連串的金屬相磨之聲,聽得人刺耳酸牙,卻見喜鵲的軍刀已被楊笑海擋到身側之外,自己反倒中門大開…

楊笑海兵行險著,換得這次千載難逢的反勝機會,當下毫不猶豫,左手急抬,要在這極近的距離開槍射擊。

楊笑海槍口連閃,發出「碰碰」兩記低響,只道這攻擊已然得手,可是定睛一看,卻見眼前已經空無一物,原來喜鵲已化作一團白影,往後一翻,輕如無物,早已躍得遠了,這不是甚麼妖術,卻是身為黑鷲之首的相應實力。楊笑海瞧著喜鵲那神出鬼沒的動作,實在不敢相信,心中嘖嘖稱奇,雖然二人相識已久,卻一直不知對方是如何做到的。

眼見喜鵲猶似花蝴蝶似的輕輕著地,背著自己,一動不動的,靜靜地站著。

楊笑海不敢大意,雙手握槍,穩穩地指著喜鵲的背影,只怕她隨後尚有行動。可是過了半晌,卻見喜鵲慢慢地將軍刀收起,又將手槍插回大腿的槍套之中,隨即整理一下衣衫,就有如尋常少女愛美似的,這才慢慢轉過身來。

楊笑海瞧著對方如花之貌,卻絲毫沒有放鬆,槍口仍舊指著對方。眼見喜鵲臉掛微笑,卻不開口,實在弄不清對方目的,只得隨口說些開場白道:「好久不見了,喜鵲…」

喜鵲微笑道:「找你好久了,朱雀。」聲音溫軟蝕骨。

楊笑海聽著對方如此說,其動機也就很明顯了,既然對方苦心尋找自己,大概是要將朱雀的「死亡」來個弄假成真吧,當下放低了手中的M1911,嘲弄似的道:「辛苦了,還好,這一年我算是賺了。」楊笑海雖還不想束手待死,可是說要戰勝眼前之人,卻是天方夜譚。

喜鵲又道:「對…都已經一年了…如果不是蕭馭浪,也真是難找到你呢。」

「嘿嘿…真是托他的福了。」楊笑海嘆了口氣。

喜鵲距離楊笑海約有十米之遙,這時邁著小步,慢慢走近,笑道:「難得你的身手沒有擱下呢…怎麼?要回來嗎?」

楊笑海甚是愕然,想起當初叛離之時,實在擊傷不少黑鷲成員,如果對方不找自己的麻煩已經是上上大吉了,又哪會想到喜鵲反請自己回去?

驚愕過後,楊笑海隨即冷靜下來,想了一遍前因後果,當下斬釘截鐵地答道:「不!我不會再回去的。」

喜鵲聽罷,臉上絲毫沒有意外之色,反而微微一笑,問道:「如果是為了『她』呢?」說得胸有成竹。

「她?」楊笑海心念一動,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來,臉色急變。

「對…」喜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你為誰離開,也就為誰回來吧。」

「張…張楚瑤?」楊笑海像是雛兒學語,用盡氣力來吐出這個名字來,隨即急急搖頭,喃喃道:「不...她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喜鵲聽罷,微笑著道:「不…她還活著。」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可是鑽進楊笑海的耳中,卻似平地旱雷,只叫楊笑海登時僵倒在地,張口結舌,猶似石雕一樣,連要動個指頭,亦是不能。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4 08:55:07

第二十八章 威脅下的忠誠

喜鵲見對方一臉茫然,似乎覺得難以置信,當下拋了一件物事給他,卻是一部手機。楊笑海接了,見手機上面顯示著一段影片。楊笑海隨手按了一下,當中的片段便播放起來。

片段入面是一間純白色的密室,一張白色大床設於中央,燈光明亮,看起來是一所病房。旁邊陳設著一座座運作中的儀器。這時鏡頭移到病床之處,只見上面躺著一位昏睡的少女,身穿湖水綠色的病人服,臉色極是蒼白,卻不掩其美,這人正是張楚瑤。

楊笑海看著手機中的片段,登時呆倒,雙手也隱隱抖震起來,當下緊緊地抓住手機,目不稍瞬地注視著。

這時候,片段中傳來了幾句對話,卻是英語,料想是當地醫生的討論。這時鏡頭又再移近,拍攝著張楚瑤的臉面,她的臉色雖白,卻是活人的膚色,而她雖躺在床上,可是睫毛偶有跳動,顯然是生存著。楊笑海一見之下,這才知道張楚瑤竟然活著,登時大喜過望,連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而手機上的片段亦到此為止了。

良久,楊笑海將心情平伏下來,深呼吸一下,隨即冷冷地問道:「妳這是在威脅我嗎?」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對方。

喜鵲見楊笑海如此問話,笑而不語,算是默認了。說道:「黑鷲可是花了許多人力物力,方可以保住她的性命…我也不需殺她,只要我撤手不救,我想這世界也沒有第二人可以救得了她。」

楊笑海聽著這赤裸裸的威脅,不怒反笑,似乎覺得對方實在坦白得緊,問道:「妳要我做甚麼?」

「回來黑鷲,就像從前一樣,當你的朱雀,僅此而矣。」喜鵲輕描淡寫地說道。

楊笑海一臉輕蔑,道:「黑鷲中既有七銃士,其餘的不止百人,何必定要我回來呢?」

喜鵲那又長又密的睫毛輕眨,美目當中帶著憂色,喃喃道:「七銃士…嘿…現在只餘一半了。」

「甚麼?」楊笑海不解。

「藍鳥早在半年前叛變了…還帶著第六銃士:小白鷺一起離開了組織,你不知道也不出奇…」喜鵲說道。

楊笑海哪料得到莫問天竟然走上自己的舊路,霎時間千萬疑問湧上心頭。

另一邊廂,在市中央廣場處,仍舊是一片混亂。鐘樓既倒,死傷慘重,救護車聲此起彼落,而電視台亦在人群中穿來插去,不住採訪,此時雖已夜深,可是家家戶戶既知發生了這等大事,都是不願早睡。

而距離廣場數百米路程,是建築較少的近郊區域,只有聊聊數十戶人家疏落而居,跟市中心那熱鬧景象相距甚大。這裡挖有一道寬闊的河道,蜿蜒而去,直通海岸。而河水兩邊鋪有窄窄的小徑,低於路面,素來只供修道工人行走。

可是這一晚,卻見一人身穿黑衣,腳步蹣跚地走著,正是從鐘樓事件中大難不死的蕭馭浪。眼見他身上的衣服已是千瘡百孔,衣尾也被燒得焦了,而雙手低低垂著,乃是之前被楊笑海所打傷的,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蕭馭浪拖著那傷重的身體,不斷遠離市中心,只怕楊笑海或是警察找著自己,那就後果堪虞了。這時他只想找個地方躲避一下,要先將身上的傷養好,再作打算。蕭馭浪一邊走,一邊喃喃道:「可惡的朱雀…總有一日…總有一日我要親手幹掉你!」

走了良久,這時離市中心已遠了,四周人煙稀少,蕭馭浪見無人追捕,終於鬆了口氣。不料在這時候,兩個人影漸漸出現在蕭馭浪眼前,愈走愈近,直走到蕭馭浪跟前,這才停步下來。

這一夜天色甚清,月可照人,眼前分別站著二人,一高一矮。其中一人是男性,約莫二十餘歲,穿著一身棕色長衣,梳著一頭整齊頭髮,臉面俊美,身材頗高,看起來就像海報上的男模特兒。而旁邊站著一個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甚是標緻,長著一頭又柔又長的黑髮,又見她臉色甚白,就像生來就沒曬過太陽似的。而她身上穿著黑色滾白荷葉邊的歌德式宮廷服,配合她那嬌滴滴的身形,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一般。

蕭馭浪不認得這個小女孩,可是一見旁邊那人的樣貌,登時吃了一驚,口中說道:「藍…藍鳥?」竟是黑鷲的第四銃士:莫問天。而藍鳥於半年前叛變的事,蕭馭浪既然一直在黑鷲工作,自然清楚不過。

莫問天打量了眼前的蕭馭浪,冷冷地問道:「見過朱雀了嗎?」

蕭馭浪聽對方如此態度,又想起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傲氣頓生,大聲怒道:「只要我養好傷,我一定親手殺了他!」

「不可能。」莫問天斬釘截鐵道。

「甚麼!你敢看不起我?」蕭馭浪踏前一步,雖知現在的自己絕無反抗之能,卻絲毫不懼。

莫問天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覺醒』能力的你,是絕對嬴不了。」就像在說理所當然的事似的,話中並無輕視之意。

「覺醒」一詞,蕭馭浪曾在組織中聽過,可是也僅限於「道聽」而矣,此刻聽藍鳥如此說,不禁追問道:「覺醒…那究竟是甚麼?」

莫問天聽著,想了一下,反問道:「剛才,你拿那個少女作人質了,是嗎?」

蕭馭浪不屑道:「那又如何?」

「黑鷲…就只會用這些手段吧…」莫問天喃喃自語。

蕭馭浪不知對方有何用意,戒心漸起,雖知自己雙手負傷,卻還是勉強伸手,摸著衣衫中的手槍槍柄,就算萬一莫問天忽然起暴,亦總不至於坐以待斃。

莫問天忽然抬起臉來,沈吟道:「你想知甚麼是覺醒…那我就讓你看看吧。」

這時蕭馭浪亦聽得出對方已起殺機,當下全神戒備,雙眼死死地盯著對方,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正當蕭馭浪全神貫注之際,忽然覺得衣衫一緊,蕭馭浪大驚一下,雙足一蹬,急忙躍開。卻見剛才拉扯自己衣衫的,正是跟藍鳥一起的小女孩。這時見她正抱著一個洋娃娃,毫無戒心似的看自己,卻不知剛才她是如何接近的。

蕭馭浪勃然大怒,當下忍著手臂痛處,拔出槍來,指著小女孩,提聲喝道:「妳活得不耐煩了吧?」也不理藍鳥就在身旁,扳機上的手指用力,只求先殺之而後快,然而當他正眼對著小女孩的雙眼時,卻感到胸口似乎被甚麼大力鎚了一下似的…

夜風輕吹,鳥雲漸濃,月色慢慢被遮掩起來,四周仍是一片寂靜,卻久久聽不見蕭馭浪的槍聲。

這時蕭馭浪仍然維持著之前的動作,手槍指著眼前的小女孩,卻遲遲沒有扣下扳機。只見他一臉驚懼之色,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似乎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蕭馭浪斜眼一看,見莫問天正冷眼旁觀,卻不說話,而剛才那個小女孩,卻自顧自地把玩著手中的洋娃娃,只見她素手輕輕撫弄,將洋娃娃右手一帶,伸直起來,而洋娃娃的動作正跟蕭馭浪所作的一模一樣。

這時候,小女孩輕輕撥弄著手中的洋娃娃,將它的右手慢慢曲起,直至拳頭對著洋娃娃的頭額。赫見蕭馭浪這時亦有所動作,竟將自己右手舉起,置於腦袋旁邊,槍口已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一切就依照著洋娃娃的動作。

蕭馭浪整個人都抖了起來,看著小女孩正笑咪咪地對著自己,心中如墮冰川。蕭馭浪連吃奶的力都用盡了,只想稍稍移開自己的手臂,卻覺得整個身子都不屬於自己的,這時連想要動個指頭,亦是無能為力。

「現在稍為明白了嗎?」莫問天開口問道。

蕭馭浪一聽之下,如遭電擊,知道生殺大權已操在對方手中,霎時傲氣盡消,竟開口求饒道:「藍鳥…求…求你放過我好嗎?」

莫問天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可是聽了這句話,登時皺了皺眉,似帶怒意,冷冷道:「剛才那少女,似乎沒有向你求饒吧。」話中那不恥之意,實在明白不過。

蕭馭浪見自己卑躬屈膝,對方卻毫不賣帳,登時惱羞成怒,罵道:「去你的藍鳥!你跟那朱雀一模一樣!不過是個叛徒罷了!還在這裡大言炎炎,充英雄嗎?混蛋!」

「被威脅下的忠誠,又有何意義呢...」莫問天輕聲說道,似乎是對自己說的,當下再去管蕭馭浪,轉身離去。

「碰」的一記槍聲忽然響起,在這寂靜的夜中尤其突兀,而蕭馭浪的叫罵聲也隨之而止。

小妹妹瞧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蕭馭浪,又將洋娃娃抱在懷中,若無其事地走了。二人一高一矮,慢慢地沿著河道走著,靜靜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5 12:47:56

第二十九章 六個月後的平衡線

在富田市中,鐘樓倒塌之事正傳得沸沸揚揚,可是其起因卻眾說紛紜,有的說鐘樓日久失修,因而倒塌,也有的說是炸彈襲擊,更有的說是被飛機撞毀,愈說愈是離奇,當中卻誰都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這等天災人禍,人們對此熱心得快,也冷淡得快,傳聞大概熱鬧了一星期,也就無人再提了。

至於在事件中被脅為人質的林映雪,其住院的消息也很快被查出了,這自然引得不少記者傳媒蜂擁而至。可是在其繼父邱先生的安排的保安之下,卻無一人得以覓門而入。眾人只得在醫院周圍胡亂拍一下,再在報紙雜誌中大肆杜撰,就勉強交差了。

林映雪入醫檢查了一整天,查無大礎。雖然醫生建議她多留院觀察一天,但是林映雪卻是不允,似乎身懷要事,硬要即日離開。醫生久說無果,迫於無奈,當下問一下邱先生的意見,既然邱先生許了,醫生也就不再堅持,就隨林映雪意思去做算了。

林映雪離開醫院的那日正是星期天,一大清早,雨已經下個不停,整個天空黑沈沈的,又涼又濕。林映雪打著傘,在醫院門外截了一輛計程車,直往富田市的工業區駛去,正是楊笑海所住之處。在車廂中聽著雨水「丁丁冬冬」地打在窗戶之上,林映雪心中忐忑不安,心中有好些說話,想要親自向楊笑海問個明白。

不經不覺,計程車已停在楊笑海所住大樓之下,林映雪付了車資,打著傘下了車。在這星期天的早上,陰雨綿綿,而這工業區空無一人,更顯寂寞。林映雪走在那日久失修的水泥路上,弄得鞋子都濕盡了,眼見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水窪,雨水打在其上,弄得水花飛濺。

林映雪小心翼翼地走著,直至進了大樓簷下,收了傘,看著那漫漫長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可是此刻心中滋味,卻跟上一次截然不同。

林映雪記得楊笑海住在高層,當下慢慢走著。如果換著平常的林映雪,走在這累人的階梯上,早就在埋怨了,可是今天,她雖然走得氣喘呼呼,可是口中卻沒有吐出一句怨言來。

走了良久,林映雪抵了楊笑海家門之前,眼見他的家仍是沒有門牌,而門外的郵箱中仍舊是塞滿了封件,更有些已掉在地上,就跟上一次沒有兩樣。

林映雪按了一下門鈴,卻無聲音,隨即再按一下,仍是一樣,恐怕是壞了。當下伸手拍門,不料一推之下,大門竟徐徐而開,並沒有上鎖。

林映雪見狀,只覺出奇,猶豫一下,終於直接進去了。

「海…你在嗎?」林映雪揚聲問道。

過了許久,廳中始終沒有半點聲音。

林映雪四處張望,眼見室中甚暗,窗簾仍舊閉著,而廳中陳設也跟上次沒有兩樣,依舊整齊。靠牆的一張大桌,是楊笑海修整電器的地方,上面的工具仍舊井井有條地放著,而旁邊的木架處,一件一件的零件,分門別類地放在一個個小格子中,都是有待修整的物件。

林映雪見廳中無人,當下也不客氣,慢慢推開楊笑海房門,不知他是否還在睡覺。

然而推門以後,室中卻沒有絲毫人氣,林映雪見床鋪上空無一人,而被褥卻整齊地折在床尾。這時候,林映雪聽著窗外「的得」雨聲,突然一陣落寞之感湧上心頭,卻不知為了甚麼。

林映雪心念一動,走近前去,坐在床沿,隨即拉開楊笑海的抽屜,卻見裡面已空空如也,連之前所見的「氣槍」也不見了,只餘下一個紅色的首飾盒。林映雪將首飾盒拿了起來,打開了,只見裡面是一個銀色的小牌,中央崩了一洞,入面透著琉璃的顏色。林映雪曾在飾物店見過這種東西,似乎叫狗牌甚麼的,當下反轉牌子,只見有好些文字刻在上面。

「朱雀.二月二十五日.O型」林映雪喃喃地讀道,一讀之下,登時愣住,隨即又讀了一遍…再讀一遍…

林映雪不信似的道:「朱雀…朱雀…」當晚在鐘樓所聽的話霎時湧上心頭。

當時蕭馭浪質問道:「妳知道那個楊笑海是誰嗎?他從前的事妳知道嗎?」這些說話,此刻正清晰異常地刻在林映雪心中。

「滴…滴…」兩道輕聲,卻見狗牌上竟沾上了點點水滴。

林映雪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不解的道:「這…我怎麼了?」這時只覺得心中很酸很酸,可是為何有這種感覺,林映雪一時之間也不能明白。

在這星期日的雨天,林映雪找不著楊笑海,明天,也是找不著…而楊笑海的手機亦已經終止服務,就像人間蒸發似的,從此沒有再到學校去,也沒有再在富田市出現過,已有整整半年時間。

半年彈指即過,夏去冬來,此刻已是十二月。楊笑海的消失,對校中的同學們也沒有多少衝擊。始終大學生來說,棄讀就業不過是家常便飯,只有杜小月、杜宇軒等人偶然一問,林映雪聽在耳中,也只能搖一下頭,答不知道。

這天清晨,林映雪梳理整齊,準備出門去。在玄關之處,她斜眼看著旁邊木櫃頂的一副相架,上面拍了兩人,其拍攝角度也不是很好,似乎是自己拿著相機自拍似的。其中一人正是林映雪,身上還穿著啦啦隊制服,而旁邊一人身穿運動服,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卻是失縱半年的楊笑海。林映雪抹了一下相架上的灰塵,又伸手扶正,便如常上學去了。

另一邊廂,在距離富田市甚遠的另一個城鎮,名作伊斯坦,又名「雪鎮」,是出名的遊客區。這鎮氣候頗為特殊,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是下著雪的,然而這鎮又盛產溫泉,如此配搭,自然引得不少人慕名而至。

雪鎮伊斯坦佔地不廣,大概只有富田市的一半大小,其中有數百戶原住民,其餘的建築都盡是旅店、商店等,全都是因著旅遊業應運而生的。至於伊斯坦近郊之處是一所甚大的白色建築物,乃是此鎮唯一的大型醫院,由當地政府所辦。

而在醫院高層,在一所敞大的獨立病房之中,正有二人在此。

當中坐在病床的乃是女性,正透過床邊的窗戶,默默地看著雪景,神情頗是呆滯,正是張楚瑤。而另外一人坐在床邊的座椅之上,握著對方冰冷的手,卻是楊笑海,正不住跟她閒聊著。

「這幾天我不在,妳有好好吃飯嗎?」「天氣冷了,妳就多穿點衣服吧…」楊笑海東拉西扯地說著,張楚瑤此時自顧自的看著窗戶,背著楊笑海。這時聽著楊笑海的話,不過偶有反應,或者簡單的點點頭,或者「嗯」的一聲,但更多的,卻是微笑不語。

每當楊笑海看著她的微笑,她也會微笑回應,但楊笑海心中,卻似乎有一種隱隱的痛。因為楊笑海知道,張楚瑤之所以有今日的光境,全都是拜自己所賜。雖然此時跟張楚瑤溝通甚是吃力,可是楊笑海卻一點都沒有怪她。

張楚瑤的床頭上有一個精緻的水藍色玻璃瓶,裡面裝了小半瓶細小的物事,仔細一看,卻是五顏六色的幸運星。

這時楊笑海輕輕放下張楚瑤冰冷的手,拿起了瓶子,打開瓶蓋,從自己懷中摸出兩顆幸運星,丟了進去,隨即又將瓶蓋扭好了,放回原處。

「對不起,這兩顆是昨晚的。」楊笑海看著張楚瑤,勉強地笑著說道,話中卻帶著歉意。

仔細一看,原來每一顆幸運星上也寫有名字,各有不同。這些人名,正是楊笑海所殺的每一個人的名字。楊笑海還記得當初張楚瑤「死去」之時,曾要求楊笑海作出承諾,就是不容他再殺一個人。而這裡的每一顆幸運星,正正代表了楊笑海對張楚瑤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楊笑海瞧著瓶子中的幸運星,喃喃地說道:「萬一瓶子滿了之後…妳還沒記起從前的事…那麼…到時候,我會為這些幸運星付還代價的。」

半晌,楊笑海又帶過別的話題,握著張楚瑤的手問道:「還記得那時候的事嗎?那金色的LUGER…」張楚瑤聽罷,停頓了良久,這才點點頭,微笑了一下。

楊笑海也不知對方是否真的記得,但那些日子,他卻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那時候楊笑海還未曾背叛黑鷲。在那一天,他跟莫問天一同執行任務,在那郊區別墅行刺張楚瑤父親。張楚瑤親眼看著父親身死,雖然悲痛之極,可是第二天太陽一昇,日子還是要過的。張氏企業的元老得知張先生過身,眾人都顯得悲慟莫名,可是當中隨即有人提出,如此國際大企業,總不能一日無主。經眾人商議後,張氏唯一血脈:張楚瑤就順理成章坐了總裁之位。

可是任何人都知道,雖然張楚瑤身居此位,但她素來不識公司運作,因此事無大小,都由公司元老決定,可憐的張楚瑤不過淪為一個扯線人偶而矣。不過其實張楚瑤本身亦無心行政,心中所想的,不過是要找楊笑海償命,為她的父親報仇。

張氏企業股價雖曾一度下跌,可是在各元老的努力之下,公司運作總算回了軌道。而眾元老見張楚瑤無心處理公司事務,倒是喜出望外,眾人各懷鬼胎,元老間的鬥爭反而愈來愈烈了。

張楚瑤借助公司的人脈資金,也不需多久,便尋到了楊笑海的行縱。可是當她嘗試請亡命之徒去對付楊笑海之時,卻是無人願意。元老當中也有少部份是真心忠於張氏的,其中年過古稀的劉三叔得知張楚瑤有意報仇,曾善言相勸道:「瑤,算罷,這個仇…報不了的。」

張楚瑤執拗道:「怎會報不了?大不了我用自己的錢請人就好!」

「不…不是錢的問題」劉三叔猶豫一會,語重心長地道:「瑤,妳知道那次的殺手是甚麼來頭嗎?」

「哼!我哪管他甚麼來頭,總之爸爸的仇,我死也要報回來!」張楚瑤嗔道。

「黑鷲…朱雀,妳知道是甚麼嗎?」劉三叔見她張口結舌,答不出來,便繼續說道:「黑鷲是殺手界的龍頭,而朱雀…是組織中的金牌殺手,那妳說…這個仇還有望報嗎?」

張楚瑤聽劉三叔說得絕望,心中已經冷了一截,還是賭氣地道:「那…那爸爸…死得那麼慘…怎可以就這樣算了?」眼中卻是淚水盈盈。

劉三叔知道多說無益,不過徒增傷感,當下輕輕撫著張楚瑤頭髮,以示安慰。張楚瑤傷心欲絕,哭著仆在劉三叔懷中,喊道:「爸爸…爸爸…鳴…」

劉三叔見狀,也是心如刀割,不禁老淚縱橫起來。

自劉三叔的一席話以後,張楚瑤知道報仇之事實在不可為,可是她不到黃河心不死,還是試著再聯絡可以幫忙之人。然而無論張楚瑤願意出多少錢,可是過了月餘,仍是沒有一個殺手願意受聘。

劉三叔知道張楚瑤死心不息,卻也拿她沒法子,就待她自己死心好了。果然,再過了半月,劉三叔見張楚瑤終於停了行動,知道她已經放棄了報仇之事,這才寬心下來。

可是,以張楚瑤的性子,要放棄,還是太早了。

張楚瑤自小不跟父親同住,自己住在富田市的一所三層式別墅之中,除了一個五十餘歲的司機暨管家外,已無別人。

在這一晚,夜深人靜,張楚瑤獨自留在睡房。這睡房以粉紅色為主,配以白色輕紗窗簾,頗具少女情懷。這時張楚瑤靜靜地坐在牆邊那寬大的梳妝桌處。只見她手中把弄著桌上的一些物事,卻不是化妝品或是飾物,而是那柄金光閃閃,刻滿精緻浮雕的LUGER 手槍。

而化妝桌上另外置有一信,卻是手寫的,上面只有寥寥幾字,上面寫著:「六月十二日,夜晚十一時,朱雀會於第二街酒吧出現。」信中卻無上款下款。

這時張楚瑤早換上了漂亮淺綠色衣裙,腳穿淺棕色的繩結涼鞋,看起來既清雅又漂亮。這時她抓起金色LUGER,緊緊地握在抖震著的手中,口中喃喃道:「爸爸,請保守我…」當下將LUGER 收進手提包中,挽在手上,隨即站起身來,推門而出。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5 21:04:40

第三十章 捕與被捕

晚上十時三十分,張楚瑤獨個兒來到第二街的酒吧,正是紙條所說,楊笑海將要來到之處。張楚瑤見酒吧也不多人,倒是空桌居多。她甚少到來這種地方,猶豫良久,這才挑了一個隱蔽的位置,安坐下來,隨便點了杯飲料。

張楚瑤慢慢喝著,眼睛卻不住張望,甚是緊張。一來她私藏槍械,萬一被人發現,這可是大罪,再者,也就是她來的最大目的,就是要槍殺黑鷲中那一位頂尖人物:朱雀.楊笑海。然而,張楚瑤雖然下了決心,但她並不是瘋子,當然知道這行動甚是危險,這時心中實在難以寧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經過,張楚瑤死死地瞪著酒吧入口,只怕錯失任何一張臉孔。良久,張楚瑤瞧了一下腕錶,不禁一愕,原來這才過了五分鐘,心中不禁暗怪自己無用。

這時候的時間過得特別慢,張楚瑤好不容易才捱到十時五十五分,距離預定時間只餘下五分鐘,可是楊笑海卻遲遲沒有出現。張楚瑤想了一下,不禁再次拿出那張信紙,看了一遍又一遍,唯恐自己看錯了時間地點,又或者這道信息不實,只怕楊笑海根本不會來。

十時五十九分,酒吧大門一開,又走進一個人來。眼見這人身穿黑色衣服,頭戴魚夫帽子,架著一副太陽鏡,看起來甚是可疑。張楚瑤一見之下,立即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卻見此人年紀頗大,而且身材也沒楊笑海高大,並非楊笑海。那人找了一張靠牆圓桌,坐下來,點了杯啤酒,自顧自地喝起來。

林映雪嘆了口氣,只道楊笑海今天是不來的了,心中甚是失望。話雖如此,其實張楚瑤心中亦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嘰…」的一聲輕響,酒吧的木門忽然又打開了。只見走來一個男人,身材高大,樣子頗俊,一臉自信的樣子,隨處張望,正正是叫人望穿秋水的楊笑海!

張楚瑤心頭一震,那放鬆了的心情一下子繃緊起來,甚至比之前更甚。張楚瑤見他也沒喬裝,穿著一件紅色襯衣,白色短外套,水磨深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甚具型格,莫說他無意隱藏身份,就他這身裝扮而言,簡直就是惹人注目。

楊笑海掃視了酒吧一眼,眼神差點就跟張楚瑤碰撞起來,張楚瑤連忙低頭,不敢跟他目光相觸。又見他隨即走進廳心,大刺刺地坐了下來,跟之前那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同坐一桌。

張楚瑤斜眼望去,見楊笑海跟那男人輕聲說了幾句話,那男人遞了一個小紙包給他,隨即起身離去。然而楊笑海看了一下小包,收了起來,卻仍舊坐著,更點了一杯牛奶,自顧自地品味著。

「牛奶?他究竟是甚麼人啊,盡做些怪事…」張楚瑤此刻雖然心驚膽戰,卻不禁對眼前這怪人起了興趣。

這時張楚瑤既怕楊笑海發現自己,又要時刻監視,不容他逃走,心情既緊張又複雜,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摸摸手提包,確定一下手槍所在。

楊笑海本來喝得甚慢,可是他看一下手錶,隨即拿起杯子,一口乾了,飲得甚是豪氣。然而旁邊的酒客見他所喝的是牛奶,卻多有竊笑的。

「帥哥,要來多一杯嗎?」忽然一個性感美女走近前來,嘻嘻地笑著問道。

楊笑海聽罷,隨即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對方,嘆道:「好是好,可惜我現在要工作,下次吧。」伸手輕揑了一下對方面頰,便站起身來,從門口走了。

張楚瑤見楊笑海一直慢條斯理的,哪想得到他說走便走,當下匆匆起來,跟著楊笑海離去,只怕萬一跟丟了對方,實在不知哪天方有機會再見。

張楚瑤三步拼兩步的沿著階級走上,到了地面,立即左右張望,卻見夜色之下,又哪有楊笑海的身影?第二街本是商店街,並無人居住,在這子夜時分,就只有零星的食店、便利店等還亮燈營業,而街道上的其他鋪位早就烏燈黑火,只有遇然幾個夜歸客走過,顯得甚是冷清。

張楚瑤情急之下,已顧不得是否會被楊笑海發覺,拔足就跑,查找各橫街冷巷,一心要尋著楊笑海,討回這筆血債。然而張楚瑤東奔西跑,折騰良久,跑得身上汗水也冒了,卻是徒勞無功,甚麼也尋不著。

過了良久,張楚瑤走到一條冷巷,已是累極,也顧不得牆上的灰土泥塵,只管靠在牆上,不住喘氣,心中極是失望,知道今晚再也尋不著楊笑海的了。

「請問,妳是張楚瑤小姐嗎?」忽然一道陌生的聲音問道。張楚瑤不禁愕然,急忙抬頭,只見一道人影站在巷尾之處,配著太陽鏡,頭戴鴨舌帽,看起來甚是可疑。

張楚瑤心念一動,想起在這子夜時分,在這冷街窄巷之中,竟然有人認出自己,顯然不懷好意。當下連退兩步。

眼見那人身材也不甚高,當可肯定這不是楊笑海。只見那人右手慢慢郁動,似乎伸手入懷,要取甚麼物事…

張楚瑤也不是傻子,知道無論自己如何回答,已無分別,當下二話不說,拔速就逃。

那人一見張楚瑤逃走,急追而上。如此一來,張楚瑤就更加肯定這人定然對自己不利,又想起父親不久之前死於非命,張楚瑤心中一陣不祥之感,只怕自己也要步上同一命運。張楚瑤愈想愈怕,縱然她已經疲憊不堪,此刻還是竭力奔逃。

幸好張楚瑤剛剛在這些橫街窄巷處兜轉良久,對這裡的結構總算有點印像,當下盡揀街道曲折處跑去,只想趕快甩掉後面的追捕者。可是無論張楚瑤如何奔逃,後面的人還是追趕得上,似乎對這裡的街道熟悉異常。

張楚瑤這時慌不擇路,也不知跑了多久,早已不知身在何處。如此急奔之下,張楚瑤的身體也到極限了,當下終於支持不住,靠在牆邊,不停喘氣。

「鏗」的一聲清響忽然爆起,張楚瑤只見身旁的燈柱上爆起點點火花,在這漆黑的夜間裡,倍覺刺眼。張楚瑤吃了一驚,抬頭一望,已見剛才追捕自己的男人已發現自己。而張楚瑤也不是第一次聽見槍火之聲,自然知道這是子彈撞擊的火花,幸好卻是射偏了。

張楚瑤只知大難臨頭,當下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氣力,急忙逃走。轉過一個又一個的歧路,這時眼前所見,是一道長長的窄巷,而窄巷盡處似乎有路可走,張楚瑤也不作多想,直奔而去。而背後的跑步聲卻是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在這寂靜的冷巷之中,格外清楚。

張楚瑤直走到長巷盡頭,見前面是一個右拐,也不猶豫,急轉而入。然而沒跑幾步,張楚瑤的心卻登時冷了。赫見眼前竟是一道厚牆,牆下堆著一堆堆竹籮、木箱等雜物,已經無路可逃。

張楚瑤急忙回頭,想要從原路退回,卻見一道黑影已出現於長巷盡處,正是那追捕之人。眼見無路可退,張楚瑤看見牆下雜物,只得把心一橫,將兩個竹籮疊在一起,蓋住自己,又躲在木箱堆後面,藏了起來。張楚瑤自然知道這不過是駝鳥蒙頭之策,不過此刻卻再無任何選擇。

這時張楚瑤目不見物,只聽見追捕者的腳步聲愈來愈近,隨即停了下來,對方已然近在咫尺。張楚瑤忽然心念一動,想起了自己手包中的LUGER 手槍,當下摸黑掏了出來,緊緊握在手中,只待對方發現自己之時,舉槍射擊。

雖然張楚瑤心中曾想像過,自己持槍親手解決掉楊笑海,可是其實自己從來就沒開過槍,更枉論開槍殺人了。可是此刻已經別無選擇,不是被殺,就是要殺死對方。張楚瑤極是害怕,手心也不禁濕了。

只聽見「踏…踏…踏…」的腳步聲就在身邊響起,步與步之間隔得甚久,似乎對方正小心翼翼地搜索著,毫不大意。張楚瑤聽著每一下腳步聲,心頭就像被大鎚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令人窒息。

「拍」的一聲,正是木箱翻倒之聲,張楚瑤隔著竹籮也聽得清楚,知道對方正將雜物一件又一件的翻倒,務要將自己揪出來。

張楚瑤握著LUGER的手不住發抖,牙關打震,身體也不禁僵硬起來,額上的冷汗猶似雨水似的滴在衣服上,口中喘氣不停,幾乎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聽到了。

霎時之間,外面忽然平靜起來,張楚瑤發覺對方的腳步聲已不知不覺消失了。只餘下自己的喘氣聲,張楚瑤只道對方已然近在眼前,下一秒就要將蓋住自己的竹籮翻開。

這時張楚瑤勉強將抖震的雙手提起,指著前方,擬定一見對方,便立即將扳機扣下…

忽然傳來一記悶響,似乎是甚麼大物摔在地上。張楚瑤不知發生何事,正自猶豫之際,突然眼前一亮,罩在自己身上的竹籮竟忽然不見了。張楚瑤大驚之下,忍不住尖叫起來,竟二話不說,閉了雙眼,望也不望,舉槍連連射擊。

「碰!碰!碰!碰!」槍聲登時響過不停,一浪接一浪,LUGER 本身並無裝備消音器,在這靜夜之際,就像平地落雷,極是突兀。

不久,LUGER發出「咔」的一聲清響,只見槍上那特殊造型的滑架,就像是毛虫曲身似的卡在上面,已然彈盡了。LUGER本身藏彈量不過寥寥數發,在張楚瑤如此亂射之下,沒過幾秒就射光了。

良久,張楚瑤仍舊閉著雙眼,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當下慢慢睜開雙眼,一見之下,登時嚇倒。只見眼前躺了一人,胸前鮮血流滿了一地,一動不動的,已然死透了,正是剛才追捕自己的殺手。

張楚瑤呆了良久,這才漸漸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死人,淚水不禁奪眶而出,竭斯底里地道:「我殺了人…怎…怎麼會…我不是有心的啊…嗚…」

不料一道聲音卻從張楚瑤身旁響起:「妳倒想得美…對方好歹是個職業殺手,怎會被妳這個外行人幹掉?」

張楚瑤大吃一驚,急忙舉槍指向發聲之處,赫見一人正蹲在自己身邊的木箱之上,目光瞧著倒地之人,而手中則倒拿著一個竹籮,正是剛才罩著自己之物。

眼見這人身穿的白色外套,張楚瑤立刻認出這人,正是楊笑海。張楚瑤恨不得立即手刃對方,可是此刻彈藥既盡,只得怒目而視,卻無計可施。

楊笑海隨手丟了手中竹籮,也不理張楚瑤正舉槍指著自己,若無其事地指著眼前死人,解釋道:「這傢伙是我殺的…」隨即移了移手指,指著地上另一件灰黑色物事,讚道:「妳也算不錯的了,妳看!這只老鼠就是妳殺的…」

張楚瑤循著楊笑海所指方向瞧去,果然看見一只碩大肥鼠,翻倒在地,身上中了一槍,慘死在地。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6 12:26:56

第三十一章 一美金的委託

「這個…妳為甚麼跟著我?」楊笑海問道。

張楚瑤怒目而視,含淚喝道:「多此一問!」

楊笑海嘻嘻而笑,從衣衫之中掏了一下,摸出一顆亮銅色的九毫米子彈,隨即拋在地上,說道:「拿去用吧,不是要殺我嗎?」一臉輕蔑之意。

張楚瑤毫不客氣,一手檢起地上的子彈,想要裝填起來,可是她拿著那柄金色LUGER,舞弄了良久,卻連彈匣也不知如何退了出來。

「哈哈哈!來來來!我教妳。」當下從張楚瑤手中取過手槍,熟練地按了一下槍柄上的小按鈕,LUGER的彈匣隨即爽快地滑了下來,只見彈匣跟槍身同樣,金光閃閃。

這時楊笑海左手拿著彈匣,右手姆指將子彈壓進彈匣,隨即塞回槍柄,拉了一下滑架。只聽見「鏗」的一聲,滑架退回,已經將子彈上膛,隨時可以發射了。

楊笑海肆無忌憚地將黃金LUGER 交還張楚瑤,說道:「這一顆免費的,如果再要,那可要收費了,哈哈。」

張楚瑤見對方如此看不起自己,怒從心起,一把將手槍奪過來,舉槍直指,不偏不倚地指著楊笑海的頭額,正要扣下扳機…

只見楊笑海毫無懼色,說道:「我建議妳還是將槍口移開一點…不然,一會我頭顱被射穿了,血漿噴到妳滿手都是,那氣味倒不易洗去呢…」

張楚瑤一聽之下,心中一寒,又瞧了瞧身旁的死屍,暗道:「難道…我真的要殺了他嗎?」握著槍的雙手不禁抖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楚瑤洩了一氣,頹然地放下雙手,可是雙眼卻堅定無比定凝視著楊笑海,正色道:「今天…你救了我一次…下一次再見,我一定…一定會向你開槍的!」

楊笑海卻說道:「我並不是救妳,只是,妳的命愈來愈值錢,我也不想妳死在這些三流殺手手上。我想…將來定有人高價買妳命的,嘿嘿…可別死太快啊。」說罷,楊笑海輕輕巧巧地從木箱跳下來,沿著漆黑的小路離開,再也沒有回頭過來。

這時候,就只餘下張楚瑤呆呆地坐倒在地,旁邊倒著一具屍體,一只死老鼠,還有滿地雜物。雖然楊笑海說是為了將來的高額酬金,這才保住自己性命。可是張楚瑤覺得,自己被殺父仇人救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此想著想著,一陣不快的感覺泛上心頭,也不知是甚麼感覺。

這晚以後,張楚瑤雖然千方百計尋找楊笑海,可是卻再也尋不著了。自從這一次之後,張楚瑤再也沒有遇著甚麼危險,卻不知其實是楊笑海一直在暗中出手。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這個晚上,黑鷲的七銃士,第四銃士:藍鳥,莫問天被邀約到富田市的一所大型酒吧當中。而邀約者不是旁人,卻是黑鷲的第二銃士,暨黑鷲的始創者:喜鵲。

莫問天剛踏進酒吧,一道悠揚悅耳的音樂隨即傳進耳裡,又加上場中五光十色,使人目眩的燈光,自然地散發出一種高級感。莫問天掃視一眼,看見一個身穿珍珠白色旗袍的性感美女,看起來不過二十餘歲,坦肩露背,一頭微曲的長髮披垂至腰,正坐在吧台之前。此人衣服又寬又柔,似是絲綢所製,將一身完美的胴體表露無遺,一雙如象牙般的美腿交錯而疊,正是喜鵲。

又見喜鵲旁邊站著一個身穿西裝的帥氣男子,談笑甚歡,而他那不規矩的手亦不住在喜鵲腿上游走,旁若無人。       

就在此時,莫問天走近前來,伸手搭著那穿西裝男人的肩頭。

那男人轉臉一看,隨即抬起頭來,眼見莫問天身材甚高,面貌俊朗,就像雜誌上的模特兒似的。這時看見對方如鷹的雙眼正冷冷地瞧著自己,心中不禁一寒。

然而對方如此無禮,西裝男子也不管他是誰,毫不示弱,一手抓住肩頭上莫問天的手,威嚇道:「找死嗎?」想要甩開,這才發覺對方的手彷彿石雕似的,推之不動。

喜鵲瞧了瞧莫問天,亦於此時開口,柔聲道:「抱歉,我朋友來了…」

「我管他…」那西裝男正要開口,忽然覺得肩上傳來一陣劇痛,肩頭登時格格作響,差點就痛得流下淚來。這時莫問天冷眼瞧著對方,卻不說一句話。

那西裝男痛得死去活來,哪敢違拗,只得使勁的點頭。莫問天見狀,也就把手鬆了。那人如獲大赦,登時夾著尾巴逃了。

那人走後,莫問天隨即坐在喜鵲旁邊。雖然七銃士素來各自為政,甚少交流,但是莫問天也不是第一次見喜鵲,否則即使莫問天再冷,恐怕也難以相信眼前這位超級美女,竟是黑鷲的始創者。

喜鵲笑問道:「要喝點甚麼嗎?藍鳥。」

莫問天跟楊笑海不同,素來不拘喝酒,當下要了一杯伏特加。喜鵲見狀,也跟他要了相同的。

莫問天拿起酒杯,搖晃了一下,杯中冰塊隨即發出「丁丁」之聲,喝了一口,放回台面,卻沒說話。

二人沉默半晌,還是由喜鵲率先開口,拿著酒杯,幽幽地問道:「藍鳥,你跟朱雀頗要好的吧?」

「朱雀是個可信的搭檔。」莫問天公式地答道。

喜鵲聽罷,笑了,又問:「你知道朱雀近來發生甚麼事嗎?」

「不太清楚。」莫問天簡短的答道。其實莫問天跟楊笑海相交甚篤,又哪有不知之理。

喜鵲聽對方答得忌諱,心中有數,說道:「今天,有同行來跟我投訴,說我們壞了規矩呢。」表情似乎甚是煩惱,瞧了一下莫問天,見他不作反應,也就繼續說道:「行家跟我說,有一個目標,叫作張楚瑤,是之前張氏的遺孤…本來這任務也沒甚麼難度的,可是朱雀卻一路插手此事,似乎礙著他們呢…」喜鵲素手一伸,五指纖纖,拿起酒杯,呷了一口,看著酒中明澄的伏特加,問道:「你說…怎麼辦好呢?」竟似微有醉意。

藍鳥想了一會,回答:「不是我的工作,我沒有甚麼意見。」

半晌,喜鵲哈哈笑道:「你真是跟朱雀很要好呢…」

藍鳥看著喜鵲似是醉了,然而其目光卻沒有絲毫渙散,顯然借醉,試探自己。喜鵲一雙妙目投在莫問天臉上,喃喃道:「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個同行跟我說了…當然…我不會將他們放在眼內…我擔心的,是朱雀會玩物喪志而已…」

莫問天一聽之下,手中的酒杯不禁一震,發出叮叮聲響,知道喜鵲如此開口,決不是說了便算,而且這事始終曲在朱雀,恐怕不易善罷。

喜鵲微微一笑,想了一下,說道:「我問他們,這單委託收了多少錢?他們說是五十萬美金…行規之中,任務失敗的話,收一賠三,也就是要賠一百五十萬美金了。」

莫問天既已開口,也就順著話題說道:「一百五十萬,也不算甚麼。」

喜鵲「嗯」了一聲,說道:「這個當然,這個數目,在黑鷲中…只能算是入門費罷了。」

莫問天喃喃道:「黑鷲的基本是一百萬美金,指定工人的話,一百五十萬…如果要指定七銃士執行,三百萬是少不了的…」

「我將這工作接了。」喜鵲答得簡單直接,又說:「而且這一次,由我親自執行。」

莫問天一聽之下,不禁吃驚,所驚的不是對方竟有財力去委託喜鵲辦事,而是想到,如果楊笑海還是一意孤行去保護張楚瑤的話,恐怕大事不妙了。口中卻道:「是嗎…對方倒肯花錢。」

「不,這次我只收一美金而矣。」喜鵲滿不在乎地道:「這件事上,不收費是不行的,可是收多了,也是不行…」

莫問天自然知道當中道理,這時也已經無話可說,捧起酒杯,慢慢呷著,卻是心事重重。

喜鵲笑問:「藍鳥,你現在有工作在身嗎?這次要不要跟我搭檔呢?」

莫問天搖頭答道:「抱歉,正有工作在身。」

「是嗎…」喜鵲聽罷,微微一笑,也不再說甚麼。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7 11:38:54

第三十二章 如果.從前

自喜鵲跟莫問天那一席話後,此刻已經過了兩個星期,莫問天雖然知道對方定會動手,卻不知何時,只好一直在暗中留意。

這一夜,星空明月,在富田市的市中心外圍,是一座三層式的高級別墅,乃是張楚瑤的家,身穿淺黃色晚裝裙的張楚瑤從屋中徐徐步出。在她家門前早已停泊著一輛黑色房車,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公子哥兒從車中出來,迎了她,又替她開了車門,讓她上去,二人隨即駕車走了,也不知要到甚麼地方。

距離張宅六、七百米外的一楝大樓天台處,風吹樓頂,頗有涼意,卻見楊笑海正靜靜地站著,將張楚瑤的舉動一一看在眼中。楊笑海見張楚瑤對那公子似乎頗為客氣,倒不像男女關係,料想她現居公司要位,也許是要參加甚麼飯局,甚麼酒會之類罷了,也不深究。

楊笑海目送著房車漸行漸遠,料知今夜無事,正欲離去,卻忽然感到背後出現了一道氣息,卻無殺意。

「是天嗎?」楊笑海問道,也不用回頭。

這時,在天台的暗角處漸漸步出一人,卻不說話,正是莫問天。

楊笑海自言自語道:「奇怪,已經兩個星期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莫問天走到對方身旁,循著他的視線,也目送著張楚瑤的房車。

楊笑海素知莫問天不喜多說,也沒期望過他會回應,繼續說道:「天,我大概知道是哪幫人做的,而且…張氏一日不倒,他們一日也不會收手。」

「邱氏企業嗎?」莫問天向來少言,卻是言必有中,顯然他對此事已留上了心。

「十居其九。」楊笑海答,又道:「兩家公司近年來勢同水火,只要張楚瑤一死,張氏再沒有人繼承,那些,元老自然爭個你死我活,倒不用邱氏多費力氣,他們也會四分五裂了…」

「嗯…」莫問天似乎若有所思。良久,說道:「海…為甚麼那時候,不殺這個女孩?」所指的正是張楚瑤。

楊笑海愣了一下,隨即故作輕鬆道:「完成目標就好,不需多加枝節,哈哈,這可是你教的呢!」

「是嗎?」莫問天從此不語。

星夜之下,二人默然不語,心中各有所思。

「我說…這個女的真勇敢呢。」楊笑海忽然說道。

莫問天沒有置答,只聽著楊笑海說:「那時候,明明身邊死了這麼多人,她竟然還敢拿槍指我,嘿…了不起…」

看著楊笑海那複雜的神色,彷彿是帶點羨慕,又帶點喜悅似的,莫問天那冷冷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笑容:「就跟你一樣吧。」

楊笑海聽著,自嘲似的笑了,心中想起第一次遇見黑鷲的情景。那時他只有八歲,因著戰亂關係,他所住的小村莊一夜間便被毀了,滿地屍臭,倒牆斷柱,完完全全是個人間煉獄。那時喜鵲碰巧路經該地,遇到大難不死的楊笑海。那時見他坐在死人堆中,滿身鮮血,小小孩子,卻已是竭斯底里了,竟舉槍指著喜鵲… 這正是二人的第一次相遇。而自此以後,楊笑海被喜鵲帶了回去,授以各式殺人技巧,直到今天。

楊笑海想起往事,喃喃道:「跟我…一樣嗎?哈哈,可能吧。」楊笑海當時年幼,此時想起故事也沒多少傷感,當下轉過氣氛,打趣道:「那麼,我是否也可以將她帶回黑鷲訓練一下呢?」

「你不妨一試。」二人聽罷,相對而笑。

莫問天跟對方相識多年,許多事已不需明言。這段日子,看著楊笑海行事反常,心中不能無感。只覺得楊笑海看著張楚瑤的眼神之中,彷彿像是看著過去的自己似的。不過瑤似乎比楊笑海幸運,尚有一點點的選擇餘地,一路抵抗著別人強加給自己的命運。

「天,記得我說過,我不喜歡看星嗎?」楊笑海自說自話:「其實我不止不喜歡,簡直是討厭,非常的討厭…」

「記得,可是你沒說原因」

楊笑海聽罷,繼續說道:「小時候的事,我都差不多忘盡了,可是還記得一點點…」莫問天靜聽著。

「老爺子說過,人死以後,是會化作星星的…如此的話,即使跟家人分開了,也總有一天可以再見…他是這樣說的。」

「是嗎?」莫問天不自覺地抬頭,看著天上繁星。

楊笑海黯然道:「如果八歲那時…我沒有被救…」

「沒可能…」莫問天突然開口,打斷了對方話柄:「這世界,沒有如果的,再小的事…也沒有從來一次的機會…」

楊笑海啞然半晌,忽然開懷笑道:「哈哈哈…對!我今天幹甚麼了?盡是胡言亂語…」

這道做作的笑聲,卻換來更長的沈默。

良久,莫問天淡然道:「無論將來如何…我總會站你一邊的。」

楊笑海一聽之下,愣住半晌,隨即伸手在莫問天胸口擊了一拳,一切盡在不言中。

「轟隆!」一道響聲忽然自遠傳來。二人均是一愕,楊笑海辨清方向,驚道:「是張楚瑤!」

「快去…」莫問天催道,經過剛才跟楊笑海的一席話,他心中似乎也下了某種決心,又說道:「這次是喜鵲親自動手!快去!」

楊笑海吃了一驚,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隨即急衝下樓,往街上奔去。

莫問天隨即走到天台邊緣處,俯首一看,已見楊笑海已跑到街上,隨即騎上一輛黑色電單車,「隆」的一聲,飛馳而去。

另一邊廂,在距離富田市好一段距離的公路上,兩邊均種滿大樹,卻見張楚瑤所乘坐的房車已撞毀在一棵巨木之下,其車頭更直冒著白煙,似乎隨時都會起火。這時候,張楚瑤從車廂中慢慢爬出,又從車廂中拖出一人,正是剛才那公子哥兒,卻已暈倒過去了。

張楚瑤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拖著那公子沈重的身體,一拐一拐的遠離房車,靠在另一棵大樹之下,而自己也累得幾乎脫力,坐在地上喘氣不停。眼見張楚瑤的晚裝裙裙腳已破了一大幅,而右腳亦受傷流血,顯是剛才車禍時傷的。

「轟!」的一聲,一道熱氣真迫過來,張楚瑤只覺得呼吸不暢,又灼得臉上隱隱發燙,卻是房車發生爆炸了。

張楚瑤見狀,暗自慶幸來得及逃生,稍為定神之際,卻見一輛純白色的電單車慢慢駛近,停了。上面那人下了車來,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眼見此人一頭長髮,穿身白衣,身材婀娜,乃是女性。

張楚瑤這時六神無主,眼見有人,也沒多想,已急喊道:「快來幫幫忙!可以送他到醫院嗎?」手中指著旁邊昏迷不醒的男子。

卻見那人充耳不聞,只是自顧自地慢慢走近,伸手脫下頭盔。張楚瑤一見,不禁驚嘆,眼前竟是一個大美人,美目流波,懾人心魄。

張楚瑤還想再請求幫忙,卻見眼前之人慢慢摸出一件物事,握在右手,隨即指著自己,微笑道:「張楚瑤嗎?」

張楚瑤聽見對方直呼自己名字,不禁一愕,定睛一看,赫見對方所持的竟是一柄小型手槍,心中登時明白過來,料知剛才房車突然失控,恐怕也是眼前之人所為,當下大起戒心,扶著背後大樹,勉強站起,結結巴巴地問道:「黑…黑鷲嗎?」

喜鵲「啊?」的一聲,似乎有點意外,道:「對,就是黑鷲,之前將妳爸爸殺掉的那個組織…妳還好嗎?張氏的女兒。」

這時張楚瑤的身體已然抖個不停,不禁退了兩步,可是足上有傷,卻是萬萬逃不掉的。

喜鵲冷冷地瞧著張楚瑤,吐出了一句:「可憐的,再見了…」正欲將扳機扣下。

霎時之間,喜鵲只覺背後風聲有異,當下毫不猶豫,急躍而起,隨即聽見幾道尖響從腳底呼嘯而過,紛紛打在樹上,發出「噗噗噗」的三道悶響,喜鵲自然聽出這是子彈擊樹之聲。

正當此時,一道黑影從喜鵲身邊急衝而過,竟是一輔亮黑色的電單車,流線造型,極具型格。眼見電單車毫不停留,早已去了,只留下一道血紅色的尾燈殘影。

喜鵲從空中畫了一道弧線,輕輕巧巧地落下地來,轉臉一看,已見剛才還在路邊的張楚瑤,此刻已經不知所縱。喜鵲見狀,微微一笑,喃喃道:「朱雀嗎?」隨即騎上了自己的白色電單車,扭了一下手柄,登時發出「轟」的一聲低吼,急追而去,畫出一道銀白色的殘影,其馬力竟跟前方的黑車不遑多樣。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8 11:43:51

第三十三章 惡意

正如喜鵲所言,前方的黑色電單車正是楊笑海。剛才事急,他只得一把拉起張楚瑤,也沒空給她好好坐下,只好坐在自己身前,用身體圈住。然而這樣一來也有好處,起碼不怕喜鵲從後開槍時會誤傷了她。

這時楊笑海的電單車負著兩人,速度自然打了折扣,沒過多久,已從倒後鏡處看見喜鵲從後追上,其車頭大燈照得楊笑海雙眼目眩。忽然「碰碰」兩響,喜鵲已然開火。

楊笑海起初見二人相距尚有百米,加上喜鵲用的是GLOCK 26 這種小型手槍,有效射程非常有限,並非手槍能射準的距離,實在沒料到她會在這距離下開火,楊笑海正欲扭身急避,竟已遲了。只聽見「擦擦」兩聲,楊笑海已然掛彩,皮衣肩處登時被拖出兩道血痕,幸好所傷非深。

楊笑海心中一凜,知道手槍的有效射程甚是有限,要在三十米外擊中目標已是不易,而五十米則幾乎是手槍射程的極限,但喜鵲此刻遠在百米以上,兩車均在飛馳之際,再加上所用的是短小型的GLOCK 26 手槍,要瞄準實是難上加難,可是她卻能有此準度,實在可畏。

這時兩車已然駛進一條隧道之中,僅可容兩輛私家車並排。只見二人距離愈來愈近,正追風逐月似的雙雙奔駛著。

「碰碰」兩響,喜鵲又再開火,楊笑海知道隧道甚窄,絕不能只逃不攻,當下逼不得已,迴身急避,同時掏出懷中M1911,舉槍還擊。隧道之內登時槍火連連,二人邊避邊射,卻始終不能分個勝負,然而在楊笑海還擊之下,喜鵲也不敢過份逼近。

久戰之下,楊笑海始終奈何不了喜鵲,而且對方身處自己身後,開槍射擊時實在比自己便利百倍,優劣立見。當下心生一計,隨即向著喜鵲急射兩槍,與此同時,槍口一低,竟開槍射向對方車輪之上…只道喜鵲迴避之時,定然自己先動,再牽動車身,如此一慢之下,已有足夠時間讓子彈擊毀其前輪。

眼見喜鵲果然側身避了先到的兩槍,一如先前所料,可是喜鵲卻沒有迴避擊向車輪的第三槍,反倒開槍還擊。只聽見「鏗」的一聲清響,在隧道之內格外響亮,空中火光一爆,正是喜鵲將對方的子彈截了下來。

楊笑海一見之下,甚感意外,雖曾想過對方或許有此一著,但M1911 所用的點45彈頭比對方的9毫米子彈,重了將近一半,即使後者舉槍截擊,充其量只可稍微改變子彈方向,卻無足夠質量截住,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喜鵲確實做到了…

楊笑海暗道:「難道她用的都是加裝火藥的密林子彈?如此小型手槍,用上密林子彈還能準確如此,怎可能!」正當驚訝之際,只覺左臂一痛,一顆子彈竟硬生生地打了進去,幸好所擊之處不過手臂側處,子彈直透過去,雖扯得皮肉盡破,彈頭卻沒留在體內。

楊笑海本用左手控車,右手射擊,這時左臂一傷,車頭急頓,登時失控。楊笑海知道這是成敗的關節處,當下把心一橫,決定兵行險著,將手中M1911咬在口中,右手急忙抓住手柄,控住車身,隨即左手勉強用力,緊緊抱住了張楚瑤。眼見楊笑海身形一動,身體向右急傾,右手重重按在地上,赫見整輛電單車瞬即在地上畫了個極寬的半圓,一百八十度地拐了個彎。這時楊笑海將夾著車身的雙腿一鬆,整輛車子猶似斷線風箏的丟甩出去,勢如破竹,直擲向後面的喜鵲,更拖得滿地星火。

將電單車甩開以後,楊笑海自己反倒向後飛去,身在空中,卻見他手上不停,急忙從口中抽出M1911,似有動作。

喜鵲見狀,明知隧道窄狹,絕無迴避可能,臉上卻無驚訝之色,反倒微笑,已猜到對方要等電單車擲到自己身前引爆。當下身子一側,橫車急煞,擦得輪子「嘰嘰」亂響,同時向著眼前的黑色電單車開了一槍,不偏不倚,正正打在其油缸之上,趁它距離尚遠時先行擊破。只聽見「轟隆」一聲震天價響,迫得二人臉上灼熱生痛,與此同時,楊笑海的子彈亦擊在黑車之上,卻已變得多此一舉了。

楊笑海這時緊緊抱著張楚瑤,護住她頭臉,重重地摔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這時看著隧道之中已是熊熊大火,知道自己如此出手,已不能回頭了,轉念又想,自己本想待電單車極接近之時才引爆油缸,不料喜鵲反應竟然如此之快,委實令人心寒。但此時也沒空多想,揚笑海抱起對方,舉步就跑,轉眼就遠離烈火數百米處。

「咳咳!」兩記咳嗽聲音突然從張楚瑤處發出,赫見其嘴角竟已滲出絲絲鮮血來。楊笑海一看之下,這才知道張楚瑤的右腰竟穿了一個核桃大小的傷口,鮮血早已將她身上淺黃裙子染紅了。

楊笑海不知她何時中槍,轉念一想,恐怕這是那顆貫穿自己手臂的子彈所造成的,喜鵲槍法如神,這槍自然也在對方計算之內,楊笑海不禁咬牙,恨恨道:「喜鵲…可惡!」

眼見張楚瑤流血甚多,所中之處恐怕是致命之傷,雖然不知喜鵲是否已被擊停,但這生死存亡之刻已無暇多想,必須立刻作應急處理,當下鎮靜下來。伸手要解開張楚瑤衣衫,察看其傷口。

「不要碰我!殺…殺人凶手!」張楚瑤有氣沒力地道。

楊笑海登時僵住,看著對方的眼神,冷得像是針刺似的,其怨恨之意不言之喻。但想到對方傷重,只道:「別鬧了!妳會死的!」正要伸手解她衣衫。

只見張楚瑤提起她那軟弱無力的素手,其上已握著父親那純金色的LUGER手槍,指著楊笑海,冷冷道:「滾開…」槍身本是黃金之色,可是此刻亦已染滿了暗紅色的鮮血。

楊笑海見對方執意如此,寧可身死,也不要受自己幫助,登時怒從心起,喝道:「別鬧了!妳知道妳自己在做甚麼嗎?我這是要救妳啊!」

張楚瑤冷笑一下,幽幽地道:「我甚麼時候求過你了?你當我是甚麼人?先殺了我爸爸…現在又來討好我…你當我…是玩具嗎?」說著說著,眼中竟泛起淚光。

楊笑海彷似身受電擊,想起自己在這些日子裡,一直暗中保護她,原以為是對她好,卻沒料到這不過是自己強加的善意,跟惡意沒有兩樣,均是醜陋之極。

「咳咳!」張楚瑤又大力咳嗽起來,噴得楊笑海半邊臉都是血。眼見對方危在旦夕,楊笑海隨即將心中那些亂糟糟的思路推在一旁,鎮懾心神,伸出手來,慢慢解她衣衫,也不管對方手上的槍已抵在自己胸前。

「滾…滾開…你沒聽到嗎?」張楚瑤有氣無力地道:「你…不停手,我可要開槍了…」卻見對方冷冷道:「妳夠膽的話便試試吧。」

「碰!」的一聲,張楚瑤竟然真的開火。LUGER 的槍口輕煙冒出,正正指著楊笑海腰間,而張楚瑤開了這槍以後,手上無力,LUGER 也就掉了在地上。可是楊笑海卻若無其事,冷笑一下,說道:「抱歉,那天給妳的不過是空包彈,沒有彈頭的。」

張楚瑤這才明白過來,想起當晚對方有恃無恐地讓自己指著他的頭額,還道他是膽色過人,原來是他早有準備,不禁恨恨道:「卑鄙…」

「哈哈,殺人不遂,還要罵人卑鄙?倒是奇聞啊!」楊笑海一邊說,一邊解開對方衣衫。無奈是張楚瑤這時手上已毫無力氣,知道多說也是徒然,只得閉上雙眼不看,眼角卻早已淚水瑩瑩。

楊笑海輕輕褪了她的衣衫,極是小心,只怕牽動傷處。仔細一看,其右腰果然中了一槍,鮮血泊泊而流,既身位七銃士,日子總是在生死邊緣處徘徊,楊笑海對處理傷勢自然了解不過,當下從腰間摸出一個薄薄的灰布小包,打開,卻是一些藥物,布繃之類。又再從中拿出一片錫紙包,撕開,將裡面的白粉盡數倒在張楚瑤的傷處,只見藥粉灑在傷口上,卻沒有被血水沖散,反倒結了一層黏膜來,止住出血。楊笑海又拿出一塊膠膜來,蓋在上面,隨即用繃帶緊緊地包扎起來。
眼見此傷極重,如此緊急包扎也不過稍解燃眉之急,如果趕快送到醫院,張楚瑤必死無疑。

楊笑海只想盡快離開此地,一道殺氣卻漸漸接近,在烈火的映照之下,像是黏稠的水滴一般,充斥著整個場地。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8 11:44:18

第三十四章 交錯的記憶

楊笑海知道此地轉眼就要成為戰場,當下看得仔細,這才看見公路旁的建物盡已毀爛,滿地都是破土瓦礫,其上更有燒焦的痕跡,卻是年代久遠之物,乃是一條荒廢了的村落。他只瞧了幾眼,正突然感到一幕幕影像從腦海中飛閃而過,頭顱忽然劇痛,不禁跪倒在地。他雙手緊緊按住頭腦,口中「荷荷…」呻吟,顯然極是難受,這時他突然回想起八歲的所住的村莊,腦海中不住浮出各樣景物,彷彿神遊象外。

只見那時正處兵荒馬亂之際,村民紛紛落荒而逃,後面身穿沙色軍服的兵士舉槍射擊,正在屠殺村民,隨後更放火燒村,四處都是慘叫哀嗚,教人聽著心寒,這些情景歷歷在目,乃是小時候的記憶,楊笑海絕對不會忘記。

可是,這時在他腦海中卻又現出另一幕情景,卻跟前者截然不同,眼見自己所住的小村之中,藍天白雲,各人種田牧畜,一眾孩子都在草地上奔來跑去,好不和平。這時年幼的楊笑海隨著父母進了一所房子,不過是尋常農家,屋中坐著一位長髮女性,身穿醫生白袍,身前一張木桌,桌上放滿了診療工具,似乎正在應診。又見女醫師臉現微笑,容貌秀美,仔細一看,竟是喜鵲。然而腦海中的喜鵲看起來同是二十餘歲,竟跟今天的沒有兩樣,容貌竟沒絲毫改變。

正當此時,腦中境像一變,登時變成人間煉獄,到處屍骸,四周建築物不住焚燒著,就跟第一段情景相同,而喜鵲亦於此時出現於自己面前…

這時楊笑海頭痛漸止,神志也回復過來,甩了甩頭,不禁想起剛才腦海中所浮現的情狀,心道:「怎麼會…小時候,村子被軍隊毀掉,那是千真萬確…可是…另一段記憶,又是甚麼回事…」想著剛才兩段截然不同的回憶,實在感到似是而非,難分真假。

這時他也無暇理會這等幻覺,只知喜鵲已是愈走愈近,總不能將張楚瑤就這樣留在此地,當下左顧右盼,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隨即瞧向一座半毀小屋處。這座小屋已無屋頂,而且面積窄小,倒像是雜物房之類,絕非容身之處。可是楊笑海卻覺得似曾相識,下意識地走近前去,蹲身下來,又抹開地上碎石瓦礫,忽然模得一物,乃是黃銅所制,就像是一個把手似的。

楊笑海對自己的舉動甚感奇怪,可是身體卻是自然地有此行動,當下手上用力一抽,登時聽到「沙沙」亂響,碎石翻飛,地下竟有一洞,而他所握之處正是一塊木蓋的把手。仔細一看,卻見這洞甚淺,並非洞穴,乃是一個大木箱,不過陷於地下而矣,也許正因如此,這木箱才沒有被大火燒毀。

眼見木箱甚寬,卻不算深,似乎可以藏人,當下想也不想,將背上的張楚瑤輕輕放下,正要置入箱中,但見箱底下原來另有物事,楊笑海隨手拿出,卻見是一些小,玩具,丫叉,彈子之類,盡是小孩子的玩意,而旁邊卻放著一個長方木架,一幀相片放在其中。楊笑海拿起一看,相中共有五人,正中而站的是個小孩,一見之下,不禁吃了一驚,這人竟是小時候的自己,正笑得天真爛漫,而旁邊左右分坐著一男一女,身穿尋常農家服,都伸手搭著孩子肩頭,料想是孩子父母,可是楊笑海卻對這兩人沒有半點記憶。而後面則站著兩位年輕男女,二十餘歲,均穿白色醫生服,其中男的不識,可是另一人卻是識得。楊笑海看著,啞然道:「怎會…這是喜鵲…」想起這相片最少亦有十餘年歷史,可是相片中的喜鵲,卻跟今天的樣子沒有兩樣,彷彿不會衰老似的,正正跟剛才腦海中那白袍醫生的影像相同。

「嘶…」的一記微聲從遠處響傳來,似乎是草木壓斷之聲,距離廢墟不過有五十步之遙,正是喜鵲到了。

楊笑海暗叫不好,當下將手上的物事一股腦塞進箱子之中,恐怕拿了出來,喜鵲一見,必定生疑,隨即又將張楚瑤放了進去。

「你…幹甚麼?」張楚瑤迷迷糊糊地問道。

楊笑海一把按住她的口,臉色凝重,低聲道:「別張聲,無論甚麼事,千萬別出來…」見對方沒有反抗,也就輕輕將手拿開。

「是…剛才那個女人嗎?」張楚瑤的聲音顯然帶著怯意。

楊笑海微微點頭,又拔刀在木箱蓋上刺了幾刀,以作呼吸之用,隨即將木板蓋下,將手旁瓦礫堆上了一些,掩人耳目。這時隔著箱蓋,壓低了聲音,鄭重地說道:「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可別出來給我送死!明白沒有?」說罷,也就站起身來,遠離木箱之處,抬頭掃視一下四周,分析地型,因為這廢墟轉眼就要成為戰場了。

半晌,身後忽然傳來「沙勒」一聲,乃是足踏亂石的聲音。楊笑海轉眼一看,在這黑夜的廢墟中,淒冷冷地站著一人,身穿黑衣,長髮飄飄,白淨臉蛋,雙目如漆,臉上掛著一抹迷人淺笑,正是喜鵲。

眼見她剛才所穿的黑色長外套已然沒了,而身上的黑色皮衣皮褲也是灰塵僕僕,料知是剛才的爆炸所致。但見喜鵲行動如常,卻未曾受傷。

二人沈默良久,最終由喜鵲開口道:「那女孩子呢?」

楊笑海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隨即「哦」了一聲,說道:「姓張那丫頭?早就丟在路邊了,難道還帶著她跑到這裡來嗎?」

「也是…」喜鵲道:「如果堂堂朱雀,竟會對這種丫頭有興趣,那才是奇聞呢。」隨即掩嘴竊笑。

「貓抓老鼠,玩完就算了,難道還留著嗎?哈哈!」楊笑海乾笑幾聲。

「夠了…」一道寒電似的話聲說道。喜鵲素來對人和顏悅色,可是此刻臉色一變,冷如寒霜,低聲道:「交出來…」

二人好一陣沈默。

「這事牽涉到組織的聲譽,可不是玩的…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一名七銃士的性命,跟整個組織相比,何者為重,你應該知道…別逼我把他們放上天秤去。」喜鵲的一字一句,彷似冰針似的刺進對方耳中。

楊笑海聽罷,知道喜鵲轉眼就要出手,立刻全神貫注,嚴嚴防著,口中卻問道:「喜鵲,容我問一問…」

「說吧。」

「妳跟我說,我小時候所住住的村子碰著戰亂,落在軍隊手中,一夜間就被毀了…而妳碰巧經過,把我救了,對嗎?」

「對。」喜鵲毫不猶豫地答道。

楊笑海聽著,默然半晌,又問道:「那…我的父母,妳自然沒見過吧?」

「當然…」喜鵲一說之下,已覺不妙,這時看著對方的眼神,彷彿是在套問自己似的,心中登時雪亮,可以肯定對方已手握某些把柄。喜鵲隨即環顧四周,只見眼前不過是一個尋常廢墟。可是當她仔細再看,她心頭一凜,頓時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廢墟,正是當年朱雀所住之處。

喜鵲心中盤算一下,也不知對方知道真相的多少,不想再在這題目上糾纏,當下微微一笑,轉過話題,說道:「我數三聲,交…還是不交?」隨即揚聲道:「三…」同時從腿邊抽出GLOCK 26 手槍,指著對方。

楊笑海冷笑一聲,喃喃道:「果然…」也不等她數完,已決定先下手為強,只聽見「碰!」的一聲猛響,M1911 已向著喜鵲急射而去,為這一戰拉開序幕。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8 11:44:50

第三十五章 THE KISS OF DEATH

「嘯嘯」兩下刺耳之聲劃破了夜空,拖出兩道銀白色的尾巴,在這黑夜下的荒野之中格外顯明。喜鵲微微一笑,立刻用手上GLOCK 26 連開兩槍,登時將對方的子彈截了下來,連消帶打,隨即還了一槍,直指對方胸口。

朱雀見這子彈來勢,所射的乃致命之處,心知對方再沒留手,不敢怠慢,翻身急避,滾在地上,身形未定,已然回敬一槍。朱雀心中暗道:「喜鵲在七銃士中名列第二,絕對是可靠的戰力。可是此刻既成敵人,沒料到竟然如此可怕…」知道此刻已再無談話餘地,只好全力迎擊眼前這個勁敵。

喜鵲見對方還擊之時身形未定,槍法卻奇準無比,心中暗自讚賞。朱雀見子彈自喜鵲額前對穿而過,心中既驚且喜,哪料得到這槍竟會擊中…赫見對方身影慢慢消失,如煙似霧。這才知道對方以極快的身法閃避開去,剛才的身影不過是由槍口閃光所致的視覺錯判而矣,道理就跟相機閃燈一樣,即使燈光已滅,可是光暈卻要花上半秒才會消散。

眼見對方忽然消失在視線之中,朱雀不敢妄動,全神貫注,雙眼如鷹似的全力搜索著,身體每一個毛孔均在緊張狀態,就像野獸本能似的,感受著身邊任何動靜,即使細如毛髮著地,亦能感受得到。

一時之間,萬籟俱寂,月光之下,風吹廢墟,灰塵輕揚。

過了良久,朱雀就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整個戰場就像餘下他一人似的。正當此時,只覺身邊風聲有異,朱雀還來不及抬頭張望,身體已作了反應,足下起勁,猶似蚱蜢似的向後急躍,但覺胸腹之間一陣冰冷,身子尚在半空,已見自己胸口淺出點點暗紅光芒,竟是鮮血…

朱雀這一躍之下,倒退足有十米,甫一著地,急忙低頭查看,赫見自己由胸至腹已拖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入肉不深,但仍然血流如注。又見眼前蹲著一人,右手持槍,左手卻倒握著一把尺長軍刀,倒有大半刺進了地上,正是喜鵲,而剛才由上而下的一擊,自然是她的手筆了。

眼見胸口刀痕之險,朱雀暗呼僥倖,知道如果遲得十分一秒,自己已被開胸破腹,心中不禁一寒,但隨即抖擻精神,知道眼前之敵是七銃士排名第二的喜鵲,猶豫的代價絕對是死亡,當下右手一舉,M1911 向對方急射而去,而喜鵲手中的 GLOCK 26 也絲毫不慢,同時開了一槍,只聽見「碰」的一聲猛響,二人同時射擊,雙方手槍同時爆出火花,不約而同地掉在地下,竟是二人同時將對方的手槍打下了,可是如此一來,誰也沒佔到便宜。

朱雀一見之下,毫不猶豫,登時向前急衝,右手一摸,已經拔刀在手,要跟對方近身而鬥,心道:「喜鵲雖強,終歸是女性,力氣總不能勝過我,只要能夠欺近身去,那自然是我的天下了。」他如此想法,只因他從來未曾嘗過喜鵲的真正實力。

二人本來相隔十米有餘,可是朱雀步速極快,瞬即搶到對方面前,右手一揮,全力施為,軍刀破空而至,登時在空中畫出一道銀白曲線,猶似大刀似的擊向喜鵲胸前。

忽然爆出「鏗」的一聲清響,猶似鐵管互擊,清脆非常,卻見喜鵲已將軍刀橫在自己身前,抵住朱雀這開碑裂石的雷霆一擊。朱雀見狀,不禁啞然失笑,眼見喜鵲半蹲在地,本已難以發力,而且所用的是左手,更是吃虧,然而自己這一刀已經借了奔跑之力,更是用盡生平之力,卻被眼前這個身纖肩窄的喜鵲輕描淡寫地接了,實在難以置信。

正當朱雀驚訝之際,只覺胸腹之間一陣劇痛,登時呼吸不暢,只見身旁景物不住倒退,這才知道自己正如斷線風箏似的直飛十餘米外,「轟」的一聲悶響,身體撞在一道石牆上方止,但朱雀已像爛泥似的軟癱在地。他胸口本已有傷,在這一擊之猛震之下,牽動傷處,更是血流如注。

喜鵲緩緩地放下她修長的右足,正是剛才將朱雀踢飛老遠的一擊,隨即慢慢走近前去,左手的軍刀被月光照得忽明忽暗,正要給朱雀致命一擊。

朱雀知道對方轉眼就要下毒手,當下奮力掙扎,卻覺得渾身無力,難以起來。卻覺得指頭一冷,似乎觸及甚麼冰冷物事,心中一凜,登時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正正躺在張楚瑤藏身的木箱之旁,這時手中所觸的,正是木蓋子的手柄。

這時喜鵲走到朱雀面前,高高在上地看著對方,眼中冷若冰霜。喜鵲輕輕蹲身,跨腿坐在朱雀身上,手中的軍刀已抵在對方胸口,卻不刺下。

「朱雀,最後機會,交她出來,既往不究…」喜鵲冷冷地道。

朱雀哪料得到此時還有活命之機,面對這生死存亡的關節處,已再不是憑藉一時衝動去決定了,心中不禁認真考慮,暗道:「難道…我要為她死?不!怎能這樣傻?可是…可是…」

喜鵲似乎看穿對方心思,柔聲道:「對…何必為那小女孩送死?沒有這個道理…回來吧…就跟從前一樣。」彷彿軟語相求似的,教人心動。

朱雀一聽之下,登時猛地一震,咀嚼著「跟從前一樣」這句話…心中不禁思潮起伏,暗道:「如果跟從前一樣嗎?,可是…我真的希望跟從前一樣嗎?不!」不禁想起初見張楚瑤之時,大宅之中滿地屍體,可是她卻膽敢拿起槍來,指著自己,那一道令人心折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堅強,此刻還歷歷在目…

如果換作以前,面對喜鵲如此軟硬兼施,朱雀是否屈服,恐怕難說。但自他認識張楚瑤後,不由自主地考慮了許多從前不敢想的可能性,彷彿覺得除了黑鷲,自己的生命似乎尚有路可走。而今天所見這廢墟,更是隱藏著自己真正的過去,而喜鵲所說,在戰亂中救了自己一事,恐怕全是謊話,朱雀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認識多年的喜鵲,早已變成陌路人一般。

朱雀心意已決,提著虛弱的語氣,恨恨地道:「不行…要像從前一樣…不行…」朱雀握住對方手腕,想要推開,卻是毫無力氣。喜鵲一聽之下,只是冷冷地吐了一句:「明白了。」 隨即將刺刀慢慢壓下…

正當此時,二人身邊突然塵土飛揚,卻見身旁霎時間冒出一人,竟是張楚瑤勉強推開了木板,有氣沒力地道:「夠了…我不要領你的情…」

喜鵲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哪料得到此處竟有人在,更是身藏地下,急忙轉過臉去,然而這一秒的破綻,卻換來極重的代價。只見銀光一閃,一柄刺刀已無聲無色地刺進喜鵲眉心,喜鵲臉上流露著不信之色,額頭鮮血流出,登時氣絕仆倒。

朱雀死裡逃生,一時間難以寧定,但知道無論原因如何,這一回確是張楚瑤救了自己,說道:「這一回…多虧妳了…」

二人默然良久。

「為甚麼…一直幫助我?」張楚瑤忽然開口問道,語氣已是軟了。

朱雀被如此一問,愕然半晌,這才回答:「我不知道…」

張楚瑤又道:「你…可沒有救我的理由…」

朱雀似乎自己也弄不明白,搖了搖頭,轉開話題道:「不要問了,趕快去醫院吧。」隨即勉強站起,又再將她背了起來,慢慢向前走去。

正當朱雀滿以為救得對方之際,一道無情的槍聲卻突然劃破這一刻的沈靜。

只覺背心一震,忽然聽見張楚瑤悶哼一聲,朱雀的心登時冷了。轉臉一看,竟見受了致命之傷的喜鵲此刻竟站了起來,微微笑著,可是其額上那柄白銀色的刺刀仍舊插著。這時她伸起左手,慢慢握緊額上的刺刀,忍著疼痛,用力拔了下來,登時血流如注,可是沒過多久,卻又止了,額上的的傷口更慢慢癒合過來。

又見喜鵲手上拿著一支唇膏,卻是人稱「THE KISS OF DEATH」的唇膏狀手槍,只得一發,卻已足夠將朱雀這晚的希望全部奪去。

看著眼前一切,朱雀的心彷彿從極樂掉到絕境,腳下一軟,登時仆地在地,而背上的張楚瑤亦滾在旁邊。

二人躺在地上,默然相對,張楚瑤只覺得背心一陣陣劇痛,喃喃道:「我…要死了嗎?」

朱雀瞧著對方,張開了口,欲言,卻無語,心中一陣酸痛,幾乎想要哭出來,慢慢伸手握著對方。

「還說…自己是甚麼王牌殺手…連我…也救不了呢…嘿嘿…」張楚瑤嘲笑似的,隨即又道:「我…好恨你…」這時她雙目已然毫無神采,正值彌留之際。

朱雀顫聲道:「我知道…」只覺胸口一酸,卻哭不出來。

半晌,朱雀問道:「張楚瑤,你…有甚麼事情,我可以幫妳…完成的嗎?」

張楚瑤閉了雙目,聲音幾不可聞,說道:「劊子手,還想…幫人嗎?」

朱雀默然,確實…自他懂事開始,他每天的生活,沒有一天不是為當殺手而過的。至於救人,幫人等事,他從來沒做過,更沒想過,當下想了良久,恨恨地說道:「我…只要留得命在,總有一天…要將喜鵲殺了!」

卻見她搖了搖頭,說道:「別殺人…從今以後…別再殺人了,你知道…他們有多痛苦嗎?」似乎是對朱雀說的,又似乎是在自傷自憐。

朱雀啞然,卻未有答應。

又聽見她喃喃說道:「爸爸…爸爸…嗚嗚…」已不知所言。

朱雀只覺得對方的手愈來愈冷,愈來愈冷,知道她大限已到,心中一陣衝動,只想應承了她,但話到口邊,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我…我好恨你…」這是張楚瑤的遺言。

夜空之下,盡是一片沈默,再聽不見半點聲音。

這時朱雀轉臉一看,卻見張楚瑤雙目已閉,嘴唇微張,臉色已然白了。

看著她的臉,又等了好一會,朱雀輕聲道:「張…張楚瑤!喂…起來啊!」話聲絕望得令人心碎。

張楚瑤還是沒有應答。

朱雀只覺她的身體漸漸冷了、臉面愈來愈白了、手腳開始僵了…看著她雖死猶生的臉蛋,久久不能言語,心中只回想著她最後的請求。

這時候,他胸口之處彷似被挖了一洞,只盼有甚麼能填補下去,好叫自己舒服一點…想著想著,只覺得眼前一花,終於支持不住,暈倒過去。

「喂喂!海!又在這裡嗎?」一道男聲忽然傳進耳中。

楊笑海這時才醒過來,眼前盡是白色陳設,而張楚瑤也靜靜地坐在眼前,卻是身處醫院。當下尋聲一看,原來呼喊自己的是李先生。

「怎麼了?李先生,又有工作嗎?我昨晚才出過去,現在累得緊啊…」楊笑海收起雜亂的回憶,又再回復那個自信滿滿的樣子,就跟素常一樣。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8 11:45:42

第三十六章 樂谷市

「怎麼了?我們這行業是不能罷工的。」李先生提著他那沙沙的嗓子哈哈笑道,又從手中的公事包中抽出一份薄薄的文件來,遞給對方。又見楊笑海輕輕放下那瓶幸運星,心中奇怪為何他會有這種東西,只道是送給張楚瑤的禮物,也沒深究。

楊笑海看過文件,沈吟良久,皺眉道:「這可不易啊…」

「要找幫手嗎?」李先生打趣道。只見楊笑海冷笑了一下,當下將文件收了起來,問道:「時間呢?」

「三天內。」李先生又道:「放心吧,麻煩事的事我早就幫你解決了,接著…」隨即將一盒名片拋了過來。

楊笑笑接了,瞧了一下,笑道:「哈哈哈…長貿集團上市主席?這是甚麼啊?」又見卡片上寫著自己的名字,更是笑個不停。

李先生聽著,一臉不悅,惱道:「哼!我花了好大工夫才弄到這身份的,你笑甚麼?而且那邊的保安資料都改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謝了。」楊笑海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收下了名片。

「接著。」李先生又拋了一件物事給對方。楊笑海接了,攤手一看,卻是一條車匙,匙柄之處是一個亮黑色的獅子頭像,極是精巧,顯然是名貴的跑車。

「武器呢?」楊笑海收了鎖匙,問道。

李先生若無其事地道:「沒啊!這次檢查很嚴謹,甚麼也不能帶。」

楊笑海皺了皺既,怨道:「那我到時拿些酒樽,摺椅去迎敵好了。」

「放心吧,我已安排內應,到時候在屋子裡會有武器的,就在雜物房中,你會找到一個未開封的電視機紙箱,到時候你拆散那電視,武器就藏在入邊。」

「那麼兜轉,虧你想的出來…」楊笑海啞然失笑。

萬事俱備,楊笑海知道任務地點距離雪鎮頗遠,就算此時出發,恐怕也要夜晚才到,當下將張楚瑤安疊躺好,為她蓋上被子,轉臉說道:「李先生,我稍後就出發的了…」

李先生說道:「好的,我先出去一下。」然而臨出門之前,眼見楊笑海的背影,正在握著張楚瑤的手,不住輕聲說話,語重心長似的,不禁搖頭輕嘆。

十五分鐘後,楊笑海離了病房,左右張望,卻不見李先生,知道他已經走了。

離了醫院,眼見路上的樹木,樓房等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白雪,楊笑海雙腳走過,留下了淺淺的足印。

穿過醫院花園,來到停車場處。這時停車場也沒多少汽車,楊笑海掃了一眼,目光隨即停在一輛亮銀色的開蓬跑車處。當下伸手按了一下鎖匙上的電子鎖,只聽見「必」的一聲尖響,銀色跑車車燈閃閃,車蓬慢慢收起,正是這次任務的座駕。

楊笑海暗暗喝了一聲采,只見這跑車滿身亮銀色,光可鑑人,就像用白銀所造的,車頭又闊又低,完美的流線形。而車尾是兩盞極大的血紅色車尾燈,一臉兇相,極是懾人。

上車以後,楊笑海知道目的地有金屬測試,當下將隨身的M1911和子彈都留在車中。又見車中客座留有一套黑色西裝,用料上乘,料知是李先生為這次任務預備的。楊笑海口中喃喃道:「西裝嗎?」心中忽然想起半年前,那是他人生中罕有的和平日子,那一道奪目的紅色晚裝,那一身迷人舞姿,歷歷在目,卻彷如隔世。

楊笑海搖了搖頭,甩掉他早就應該放下的回憶,拿起西裝,赫見座上留有一柄軍刀,拔出一看,刀刃卻是黑色的,乃是以塑膠製的。原來這刀是用軍用塑料所製,其硬度雖不及金屬,卻也絕非兒戲,只要力度足夠,刺穿人體並非難事,而且不會被金屬探測器查出。楊笑海心中暗讚李先生的周詳,隨即將膠刀藏貼在小腿內側,插上車匙,跑車「隆」的一聲低鳴,絕塵而去。

駕車走了兩小時多,這時天已經全然黑了,楊笑沿著一道高速公路駛去,兩邊都是參天巨松,頗為陰森。當下亮了車頭大燈,再駛不久,豁然開朗,眼見前面一片廣闊,遠遠隱見燈火點點,卻是一個市鎮,亦是此次任務的地點:樂谷市。

樂谷市距離雪鎮伊斯坦約有二百公里,自成一國,氣候跟雪鎮相差不遠,這時新雪剛止,整個市鎮均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來甚是溫柔。市中只有數十民宅,均建於市鎮邊緣處,而市中心處盡是賭場,酒店,夜總會,食肆,購物大街等,五光十色,做的全是遊客生意,遊人來到此處,就像來到一個大型遊樂園似的,往往一住數天,盡慶而歸。當然其中亦有不少為賭而來的,有些幸運的可以小勝而回,但更多的卻是輸光了便借,再輸再借,萬劫不復,後果堪虞。因此樂谷市雖說是娛樂勝地,同時亦有各方黑幫盤踞,品流複雜。

這時天色已黑,各處紅紅綠綠的燈火招牌盡數亮起,反比白天時更鮮艷奪目。楊笑海這時已換上了西裝,駕車進市,直接駛到市中數一數二的大型賭場:維加斯賭場。維加斯共分五層,每層佔地極大,達數萬平方之寬,每日人流動輒十萬之數。而第六層則是餐廳,商店,水療按摩等,第七層則是宴會廳,用作設宴,婚禮之用,尋常日子並不常開。其上是酒店住房,共有二十層之高,愈是高層,房間則愈是豪華,第二十七層頂樓的總統套房,更是只供貴賓所用,並非單單花錢就能住的。

楊笑海駕著他那銀白色的跑車,大模大樣地駛進賭場大門之處。只見大門外站滿了迎賓女郎,身穿白色短裙,披以短棉襖,在這寒天之時,更見清爽,一見楊笑海下車,既敬衣,亦敬人,更敬車,登時整齊地喊出「歡迎光臨」四字,同時微笑躬身,甚是整齊好看。

楊笑海將車匙拋給旁邊穿黑色西裝的男職員,卻絲毫不瞧門口那些庸脂俗粉,直接進去。但見大門兩旁各豎一支方型金屬柱,料知是金屬探測器,心中暗讚李先生先見之明。

原來今天在七樓的大型宴會大廳將會舉辦慈善酒會,招聚了極多城中富豪,主題是捐助失學、疾病的孩童,擬定設立一張名單,都是各方富豪,用意是各人捐出十分之一財產作慈善之用。而這次大會的主辦者,既能有此號召力,當然不是泛泛之輩,卻是富田市最大規模的邱氏企業。

楊笑海穿過金碧輝煌大堂,直接到上了七樓,甫出昇降機,映入眼簾的乃是頭上的超巨大水晶吊燈,幾乎有六、七個人環抱的大小,閃閃生輝,刺人眼目,而左右皆是迎賓之人,男俊女俏,似乎都是千挑萬選的。而旁邊一排一排,盡是整整齊齊的白布長桌,上面預備著酒水食物,魚子醬,鵝肝,黑松露,生蠔,龍蝦海鮮,應有盡有,陳設極盡華貴。而在靠牆之處,則是一張一張獨立小圓桌,圈以沙發,以供各名流貴賓休息,把酒談天。

「歡迎歡迎,請問閣下如何稱呼?」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白鬚男人走上前來,滿臉堆歡地問道。

「你好,長貿集團的。」

只見燕尾服男人想也不想,隨即躬身笑道:「原來是長貿集團主席,楊先生你好,失敬。」

楊笑海勉強忍住笑,裝出一副酷臉,心中暗讚這次宴會準備周詳,就連一個迎賓之人都如此出色,竟能將所有賓客的名字都熟記於心。

那燕尾服男人客套幾句,微一躬身,先行辭了。

又見燕尾服男人向一位年輕少女吩咐幾句,那少女隨即走了過來,手中捧著一個盛酒的小銀碟,身穿白色繡花旗袍,顯出一身玲瓏曲線,容貌頗美,但眉目之間,滿是嫵媚。那少女微微躬身,笑得甚是自然,隨即從銀碟中取過一杯香檳酒來,遞了過來。

這時楊笑海身穿高級西裝,梳了一頭整齊年輕的髮型,戴著黑色粗框眼鏡,不折不扣是一個帥氣的年輕實業家,回了個微笑,道:「小姐,我們似乎…認識的吧?」

「怎麼會,楊先生就是愛亂說…」少女掩嘴笑道。

楊笑海伸出食指按在少女嘴唇之上,皺眉道:「太見外了,叫我『海』就好,我當上這位置,也不過是別人提攜罷了,何足掛齒…」說的客氣,而當中的弦外之音自然只有他知道。

少女見對方似有所圖,勉強壓住撿到黃金的喜悅,故作妞妮道:「海…幸會…我叫嘉嘉,多多指教。」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9 11:19:14

第三十七章 尋寶

楊笑海點了點頭,環顧一下,說道:「這地方很大呢,妳在這裡工作,會迷路嗎?」

「起初也是會的,後來就不會了…嗯,不如,我帶你到處逛逛好嗎?」嘉嘉建議道。

楊笑海微笑道:「很好,有勞了。」

這時嘉嘉帶著楊笑海四處逛著。這宴會廳甚大,除主廳外,尚有三個小廳。然而今天宴會設在主廳中,這三房倒是沒有開放,只由嘉嘉帶著,走馬看花一遍。一路上都陳設著古玩、藝術品等物,無一不是價值連城,嘉嘉隨處指點,二人相談甚歡。

沒走多久,二人來到一角,隨便找了一張無人圓桌座下,這時嘉嘉坐得甚近,有意無意地吐了一口大氣,一臉疲累似的。

「很累嗎?」楊笑海問。

嘉嘉拿起手帕印了一下額角,裝模作樣答道:「不會…招呼客人是我們份內事呢…」強顏歡笑似的,一臉楚楚可憐,叫所有看見的男人都恨不得好好呵護她,這正是她勾引男人的拿手好戲。

「兩位,要喝點甚麼嗎?」一名男侍走近前來問道。

楊笑海瞧瞧嘉嘉,示意讓她決定。

「兩杯FRUIT PUNCH 。」嘉嘉點道,隨即跟楊笑海說:「抱歉呢,工作時間是不許飲酒的。」

「嗯,沒差,我也少喝。」

嘉嘉覺得對方細心,心中竊喜。

剛才楊笑海早已留心四周,當下指著一處不起眼的大門,問道:「嘉嘉,那門是到哪裡的啊?」

嘉嘉看了一下,答道:「沒甚麼的,不過是往倉庫,雜物房的通路罷了。

「是嗎?還以為是金庫呢…可惜…」

「哈哈,哪會…」嘉嘉笑著喝了一口,忽然轉了口氣,幽幽地道:「如果你要尋寶… 也不一定在這裡丫…」

楊笑海裂嘴而笑,當下靠近嘉嘉耳邊,輕道:「我才剛到,妳這不是明要我離開嗎?老闆可不會放過妳啊…」話中甚具玩味。

嘉嘉輕嗔薄怒,說道:「哼!老闆可沒吩咐那麼多…」一臉委屈,自然又是練習有素了。

楊笑海哈哈而笑,也不說話,伸手將桌上的杯墊取過來。又從胸袋處抽出一支鋼筆,寫下了一個地址,遞了過去。

嘉嘉接了,一看之下,見寫著:「四季,1205」,不禁喜從天降,彷彿中獎似的,抬頭瞧著對方,乍怒乍喜。卻見楊笑海拋下一個帥氣的笑容,站起身來,就這樣走了。

嘉嘉呆望良久,這才記得自己還在工作,當下小心翼翼地將紙片折好,收了起來。

楊笑海離了嘉嘉,自顧自的走到廳心之中。眼見宴中貴婦都穿金戴眼,男的則服飾名貴,佩著名錶,全都非富則貴,可是年紀均自不少,像楊笑海這等二十餘歲的年輕人,實是罕見,當下引來不少目光。

沒過多久,卻見龐中燈光漸暗,兩道射燈投在中間台前,料知是主人家要出場了。

眾人見狀,也就止住閒談,找個位置坐了。廳中空桌甚足,楊笑海隨便找了一台坐下。沒多久,只見一位年約五十的中年人走到台上,頗具神采。楊笑海自然認得他,因為他正是此次任務的目標,邱氏企業的主席,邱先生。

又見他旁邊伴著一個四十美婦,應當是其妻子。

楊笑海一見那美婦的臉面,登時吃了一驚,喃喃道:「她是誰?好臉熟…在哪裡見過呢?」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眼見那美婦伴著丈夫走到台邊,卻只站在台邊,讓邱先生自行上去。

「各位晚安,非常歡迎各位蒞臨…」邱先生說了好些開場白,這才進入正題道:「今天邀約大家到來,其實希望大家可以參與一項捐贈行動,誠邀各位捐出財產的十分之一,作慈善之用,為的是讓各國無倚無靠的小孩子…」邱先生一路上解釋甚詳,言正詞嚴,悲天憫人,令人動容。

其實願意到來此宴的朋友,全已收到消息,對邱先生的提案早已心中有數,平衡利害,這才願意出席宴中,當下對邱先生的提案都是大力支持,似乎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正義之風霎時充斥著整個會場。

邱先生又道:「如果各位是願意的,請在名冊上簽名,謝謝各位…當然,這名冊並無法律效力,而捐款時間亦無規定,全都是自願性質的…」

「這一句才最是重要…」會場中倒有小半人心中這樣暗念著。

邱先生又寒暄幾句,讓各位自便云云,也就在熱烈的掌聲中下台了。

各富商傳著名冊,異口同聲稱善,說道:「這真是一個好活動啊,幫到有需要的人…」也有人道:「邱先生真是悲天憫人,令人佩服…」一時之間,場中甚是熱鬧,掌聲不停。

名冊上的眾人雖有真心行善的,但更多的是沽名釣譽之徒,口中稱善,心中卻道:「也沒限甚麼時候捐助,到他日我百年歸老,之後到我兒子,再而孫兒百年歸老,到時候才捐,實也不遲,嘿嘿…」

楊笑海眼見邱先生退了,當下也站起身來,暗道:「好,是時候工作了。」隨即消失在暗淡的燈光處。

這時眾人都聚在廳心中之中,誰也沒有留意楊笑海的行動。他來到剛才那門口,正是嘉嘉所指雜物室之處,推門而入。

進門以後,是一道又長又暗的走廊,料想雜物房理應在盡頭之處。楊笑海拐過了一個彎,一見之下,連忙縮回,原來轉角處竟有一名身穿西服的男人,料想是便衣警衛。

「誰!」不料那人已然發覺楊笑海。

楊笑海自知隱藏不了,當下轉了出來,左右張望,一副迷路的樣子。

「等一下!」那警衛喝道,右手已探進衣衫之中,似要拔槍。

想不到楊笑海卻怒道:「大膽!你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幹甚麼?」

「甚…甚麼…我…」那一被反咬一口,當下竟結巴起來,但隨即平靜,從口袋中拿出證件,出示給對方。

「哼…不過是個看門的。」楊笑海一臉不屑,裝足了一副有錢人的嘴臉。

「先生,這裡是後門,不准通行的,請回。」那警衛不願得罪對方,忽然客氣起來。

楊笑海掃視了對方一眼,也不說話,轉身就走。走了幾步,楊笑海伸手入袋,似乎要取甚麼,卻不慎將錢包弄了出來,丟在地上。

警衛目光不禁隨著對方銀包射向地上,突然覺得喉頭一涼,背後說來一句說話:「不准作聲,否則…」只覺喉嚨一緊,似乎被甚麼利器壓了一下似的。警衛聽得清楚,這聲音正是剛才跟自己對話的人,卻不知何時已閃到自己身後,只餘下那個錢包孤伶伶地丟在地上。這時扼頸就命,只得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警衛胸前的對講機忽然響起:「定時報告,有異樣嗎?」

只覺喉頭一緊,警衛自然知道對方意思,只得盡量將聲音平和下來,答道:「一切如常。」對方聽著,也就將對講機掛了。

楊笑海輕聲道:「好」,話聲甫止,隨即在對方後腦重擊一下,警衛登時暈了過去。楊笑海又在對方身上搜出一柄GLOCK 17 手槍,兩個彈匣,收為己用。暗道:「這人呆在這樣可不行呢…」當下放目一看,見到走廊盡處果然有一木門,知道是雜物房,便將警衛也拖進去了,隨即將門鎖上。

雜物房甚黑,伸手難辨,楊笑海恐怕開燈會引來麻煩,便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來,乃是李先生所給的夜視鏡,跟素常所用的相同,只是外殼用上特殊物料,並不會被探測器測出。

楊笑海將眼鏡丟了,戴上夜視鏡,其上的一顆紅色小燈亮了起來,眼前景物登時變成青綠之色,一覽無遺。這時左右張望,見旁邊放有一個有如人高的鐵櫃,當下將警衛塞了進去,關了起來。又見四周都是的雜物架,上面放著大大小小,一箱一箱的雜物。當下慢慢查看,沒過多久,果然發現地上有一個厚厚的大紙箱,靠在牆邊,卻是一個LCD 電視機。

楊笑海輕手輕腳的拆了箱子,取出箱中電視,箱子還有一包起子工具。借助工具幫助之下,三兩下就將電視拆了,這才知道電視內中並無電路零件,只有幾片鉛塊,料想是為了增加重量,掩人耳目之用。

而在電視中空處,卻放著一柄M1911 手槍,兩支消音器,正是楊笑海素常所用的。旁邊有數個彈匣,並有一柄小型折刀。除了這些常規武器之外,旁邊還有一柄奇怪的手槍,握把比尋常手槍闊大得多,不知所用的是何種子彈。

楊笑海將各物收好,又拿起了那柄奇怪的手槍,將彈匣退了下來。眼見彈匣也是特大的,裡面裝著的子彈更是奇怪之極,彈殼極長,彈頭卻是刺針的樣子,整顆子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型針筒。楊笑海心念一動,登時明白過來。

原來這柄是麻醉手槍,彈頭塗有強力麻藥,算是極冷門的武器。殺手行動,貴乎乾淨利落,一槍制止對方,一槍取命,如果要開上第三槍,已屬下乘,又哪有餘裕去用這些殺不死人的武器。這種麻醉槍一般是警方所用,用以制止犯人,又不取其性命,一般而言,中槍一、兩秒後就會生效暈倒,但如擊在手腳等遠離心臟處,則可能花近十秒,藥力才能生效。

「那傢伙…」楊笑海口中雖如此說,嘴角卻不自覺揚起,想道:「真是的,不知他從哪裡弄來這武器。」

萬事俱備,楊笑海將手槍上膛,收進衣中,準備行動。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9 11:19:35

第三十八章 停電

頭上是一個通風口,楊笑海記得李先生所提供的地圖,當下躍上一個貨架之上,用扳手開了通風口的四角,那扇葉蓋子應聲而落,楊笑海伸手接了,輕輕放在旁邊,隨即翻身而入。

從通風後進去以後,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如果楊笑海不是佩有夜視鏡,恐怕難分左右。這時他沿著寬闊的通風口慢慢爬著,唯恐弄出甚麼聲音來。只見他轉了一個彎,又轉一個彎,爬了將近五分鐘,直至到達一個通風口之前,楊笑海隨即伏了下來,一動不動。

十分鐘過去了,楊笑海仍舊沒動。

十分鐘又過去了,隨之又是十分鐘,整整三十分鐘,他仍舊沒有動作。

半晌,只聽見遠處傳來開門之聲,隨即是幾個人的腳步聲。

楊笑海一言不發,默默聽著,心中默默數算:「三個人…」

只聽見進來的人中有人嘆了口氣,似乎相當疲累,卻是男聲。

另一女聲道:「累了嗎?」

「不累。」那人回答,正是邱先生的聲音,又道:「今晚反應很不錯呢。」

「對,大部份人都簽名了。」那女聲回答,記得是剛才出現在台邊的邱太。

而第三人則沒有說話,但聽其腳步之重,卻知道是個男人,恐怕是保鑣之類。

楊笑海知道目標接近,當下慢慢向前挪移一點,再移前一點,將臉面伸到通風口之前,同時伸手摸出裝上了消音器的M1911,從通風口指向地面,正是邱先生將要路過的地方。

原來這裡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幾乎有兩人並排伸手的闊度,鋪著紅色地毯,沿途設著一張張木桌,上面所放的都是銅器古玩,甚是華貴。走廊盡處是一度厚木大門,乃是宴會聽的休息室,但今天卻只對邱先生一人開放。

楊笑海待在此處已久,早已聽出休息室門外站有一人,但休息室中是否有別人,相距得遠,卻是聽不出來。此刻加上邱先生旁邊的保鑣,卻也不過兩人,殊不足道。

這時他伏在通風口處,槍口一動不動地指著地面,而邱先生的腳步聲卻愈來愈近,也一步步地接近著死亡。只待他經過通風口時,楊笑海便可結束這次任務。

楊笑海心中暗念對方腳步,默數道:「七、六、五、四、三…」同時右手食指輕扣,準備隨時開火…

不料尚有三步,邱先生卻忽然止步不前。

「甚麼?在雜物房…暈了?快進入紅色警戒!」只聽見一人低聲道,卻是陪著邱先生進來的那保鑣。又聽見他急道:「邱先生!快回房!」隨即看見三人從通風口底下跑過,眼見那保鑣遮著邱先生,讓他曲身而跑,楊笑海見狀,倒是不便開槍。

「恐怕要加班了…」楊笑海收回M1911,嘆了口氣。

只聽見走廊盡處的休息室大門一開,數人一湧而入,大門隨即鎖上,料知邱氏等人已躲了進去。楊笑海側耳而聽,只聽見房中傳來幾道話聲,其中一道年輕女聲,卻是剛才沒有聽過的,似乎在問道:「甚麼事?」那美婦答道:「沒事的…留在這裡就好…」之後的說話已經聽不清楚。

又聽見入口處大門「咔」的一聲開了,數人急步而來。細聽之下,進門的共有四人,散在走廊之中,其中二人從楊笑海底下跑過,這才知道進來的都是身穿黑西服的保鑣。

這時楊笑海從袋中摸出一個器械,方方細細的,上面一個紅色按鈕。又從腰間摸出那柄怪模樣的麻醉槍來,暗道:「開始吧!」。當下楊笑海一個翻身,「轟」的一聲將通風口的蓋子踢開,躍到地上,只花了一秒時間,已然將眼前景像盡記在心,隨即左手往按鈕上一按。

「咔察」一聲,赫見整條走廊突然變得漆黑一片,而且連同冷氣、緊急出口的燈箱也全都關了,恐怕是整揀大樓同時斷電。楊笑海即使佩著夜視鏡,可是夜視鏡不過是將光線倍大的儀器,在這完全無光的密閉空間中,還是毫無作用。可是靠著剛才的記憶,手上麻醉槍連扣兩下,只聽見走廊中登時發出「颯颯」兩聲,隨之而起的是兩聲驚呼,距離楊笑海最近的二人頸上一涼,藥力瞬即發作,登時仆倒。

然而這些保鑣全都訓練有素,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臨危不亂,往槍上一按,已將槍上的照射燈開了。眾人乍見光亮,精神一振,但見眼前之人身穿西裝,手中握槍,右眼佩著一個奇怪的儀器,透著一點紅光,而旁邊更倒了兩名同伴,在此情況之下,已經不用多問,當下開槍就射,整個走廊即時火光閃閃。

楊笑海早有準備,急忙退後,當下左手一舉,卻是之前搜得的那一柄GLOCK 17 ,這時左手槍支連發,將對方來彈盡數截擊下來,空中登時爆出數道火花,同時右手麻醉槍一指,又是兩發。

兩名保鑣突覺頸上一痛,只道自己頸項已被打得稀爛,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但不到兩秒,才感到雙腿發軟,雙雙暈倒過去了。

這時地上橫橫豎豎地躺著四人,走廊守衛已被盡數擊倒,但他們手上的GLOCK 17 槍燈仍舊亮著,照得那血紅色的毯子格外刺眼。楊笑海瞧著,默然不語,耳中卻仔細地聽著四周聲音,知道暫時無人增援,但保鑣剛才所用手槍並無消音器,槍聲甚大,料想一時三刻之間,增援便會抵達,實在是分秒必爭。楊笑海直奔向休息室大門之處,正要完成他這一晚的工作,雖然他不願多殺,但卻知道,有一顆幸運星,這一晚必定要加在玻璃瓶內。

而在休息室之中,電力供應亦已停了,此處雖有兩個大窗戶,可是此刻烏雲蔽月,房中卻仍是漆黑一片。邱先生跟邱夫人早已然躲在最後面的沙發之處,而兩名保鑣則分站左右兩角,半跪半蹲,兩道槍燈一動不動地照著大門之處,屏息以待。眾人聽得走廊外面一陣槍聲過後,又復平靜,卻不知情況如何,這陣風雨前的沈寂反而令人倍加緊張。

突然「鏗」的一聲清響從門口處傳來,赫見門鎖已整個掉到地上,已被擊毀了,門卻沒有被打開。

門內的保鑣一動不動,雙手只是死死地指著大門,只待一有人影出現,隨即開槍斃之。

良久,卻無半點聲色,二人只覺得情況不妙,握槍的手反而更緊了。

邱先生低聲問道:「現在…怎麼了?」

「千萬別出來!邱先生!」保鑣低聲回答,指著大門的雙手卻不敢稍動。

門鎖被毀以後,四周卻毫無動靜,相隔不過十餘秒,但對房中眾人而言,卻似過了幾個小時。

保鑣二人雙目不敢稍瞬,靠著槍上的兩道燈光,死死地盯著門口位置,不料,房中的燈光突然重開,又聽見冷氣「隆隆」地響起,電源突然回復了。二人只覺眼前一亮,只覺刺眼非常,一時之間卻是睜不開眼來。正當此時,大門處「碰」的一記破門之聲,料知是敵人乘機施襲,此時也顧不上準頭,連連向著大門射擊,房中登時響起連連槍聲,震耳欲聾。邱夫人聽著,不禁嚇得哇哇尖叫起來。

原來楊笑海早就計算好後備電源重開的時間,而自己則從剛才丟在地上的GLOCK 17 上取過槍燈,在電源重開之前令自己雙眼適應過來。

楊笑海見二人射擊毫無準頭,心中暗喜,當下奔向較近的一人,一腳踹向他膝窩處,那人登時跪倒,隨即右手一指,往他的頸項就是一槍,「颯」的一聲過後,那人又被麻倒,不料「咔」的一聲輕響同時響起,竟是麻醉槍子彈耗盡,滑套卡住的聲音。楊笑海暗叫不好,又見較遠的保鑣正望向自己,舉槍要射,知道他的雙眼已開始適應燈光了…

「碰!碰!碰!」的三道槍聲,那保鑣連開三槍,只道已將將楊笑海解決掉,可是定睛一看,卻見三發子彈盡都打在自己同袍身上,不禁啞道:「怎!怎會!」正當驚訝之際,忽然看見一件銀色物事直向自己飛來,猝不及防,被重重地擊中臉面,登時暈了過去。

原來危急之際,楊笑海已揪起剛才被自己射倒之人,作播箭牌用,卻見剛才三槍均擊在「擋箭牌」的防彈背心之上,也不知是事有湊巧,還是刻意而為,總之被當盾的人性命是無礎了。這時楊笑海隨手將那人丟下,右手麻醉槍卻不翼飛,正是剛才當作武器摔了出去。

這時房中燈火通明,高高吊著的水晶燈閃閃發亮,好不醉人。楊笑海從腰間拔出另一柄手槍,卻是他素常所用的 M1911,這時房中的保鑣已被全數擊偷,他慢慢地踱步前去,正要為他的玻璃瓶添上一顆幸運星…

這時候,邱先生竟慢慢站起身來,竭力地跟楊笑海的目光相對,可是其抓在沙發上的雙手已然抖過不停,生硬地說道:「你…要找的是我吧,別…別傷害她們…」又見他旁邊的美婦早已哭成淚人,抓著丈夫的手袖不放,似乎要他別站出去。

可是,面對這個瞬間解決六名G4 的殺手,躲是躲不了的,唯一可以做的,卻是早早讓他完成任務,免得傷及旁人。這一點,邱先生很清楚,因為他從前也曾拜託過這種人,卻沒料到自己也成了別人的目標。

「對…時間有限,沒時間讓你們多說話了,再見…」楊笑海舉槍指著對方,正要將扳機扣下。雖然他聽出門外正有增援趕來,可是此情此境,想要阻止他開槍,卻是萬萬不能。

除了一人。

「海…是你嗎?」一道熟悉異常的聲音從沙發後傳出來。

楊笑海一聽之下,身體彷彿被電擊似的抖了一下,雙目緊緊地盯著發聲之處。

只見一道身影從沙發後緩緩而起,卻是一位少女,她身穿一襲水藍色的晚禮服,扎了一個高雅的宴會髮髻,身材妸娜,容貌秀美,正是林映雪。

邱先生嚴嚴喝道:「雪!別出來!快回去!」

楊笑海聽著這個名字,望著她的臉貌,久久不能作聲,整個人登時呆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9 11:19:57

第三十九章 追捕

這時在楊笑海眼前出現的,正是闊別多月的林映雪。

林映雪看著楊笑海手上的槍,不信似的道:「海…原來…你…」結結巴巴的說了良久,卻說不出甚麼話來。

楊笑海冷笑一下,隨即「轟」的一聲,只見林映雪頭上的髮飾應聲而碎,銀白色的碎片散滿一地,而她的長髮亦徐徐散開,披了下來。

「給我滾開…」楊笑海的話冷若冰霜。

林映雪卻不住搖頭,恨恨地說道:「不行!」

楊笑海聽著,一時想不起為何林映雪會在此出現,隨即瞧了瞧她身旁的婦人,心念一動,登時想起林映雪家中的那一幀相片,又看見邱先生緊緊地握著這婦人的手,心中一片雪亮,林映雪曾說她的父親已死,那這人理應是他後父了。

「造物弄人嗎?」楊笑海喃喃道。

只見楊笑海右手一揚,開了一槍,卻不是射向誰人,林映雪只聽見背後的落地玻璃應聲而破,隨即耳邊生風,見對方正擦身而過。

林映雪彷彿知道,萬一讓對方離開,也不知是否再有相見之日,當下伸手想要抓住他,然而當她伸手及半之時,手臂卻不聽使喚,不知為何止住了。

這時楊笑海一躍而出,在牆邊借了幾次力,也就抵了地面,正正是停車場之處。沒多久,只見一輛亮銀色的跑車呼嘯而過,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紅色尾巴,正是楊笑海的坐駕。

在休息室之中,邱太早已抱著丈夫,哭得竭斯底里,然而林映雪卻默默地瞧著楊笑海楊笑揚長而去,一陣惘然。

「邱先生!你們怎麼了?」增援的警衛這時終於到了。

「他開車走了,快追截!」邱先生身經大變,卻仍能保持冷靜地下令,又道:「快查查這個姓楊的背境,是甚麼公司的。」

眾警衛聽令而去,半晌,只見四輛黑色房車從停車場飛馳而出,正是出發追捕楊笑海。

楊笑海出了樂谷市,直往郊區飛馳而去。這是一條寬闊的公路,兩旁都是參天巨松,白雪積頂,四周都是白芒芒的一片。沒多久,在跑車上的倒後鏡中映照著幾點燈光,正是為追捕而來的四輛房車。楊笑海的坐駕雖快,可是對方的房車也經過改裝,馬力不容小觀,雖然一時三刻尚未能追上前來,可是要擺脫他們,亦是不能。

「鏗」的一聲清響,卻是銀色跑車車尾處被甚麼擊中了。楊笑海暗叫不好,料知是對方向自己開火,此時追捕的四車離自己尚有二百米之遙,剛才一槍自然是碰巧擊中,可是久守之下,必有閃失,當下楊笑海踩盡油門,只想盡快將後面的房車甩掉。

淡黃的月光照在雪白的公路上,兩旁的松樹猶似巨牆似的夾著公路,五輛車正一前四後地飛馳著。沒過多久,公路豁然開朗,原來已經出了巨松的範圍,只見公路左邊是一望無際的雪原,右邊卻是一道山崖,延綿不斷,山崖下是一片森森樹海。

這時四輛黑色房車亦已經出了松樹林,仍然窮追不捨。

楊笑海放眼而看,覺得此處甚是空礦,也許有機會擺脫車群。正當如此一想,卻從倒後鏡處看見兩道車燈離了車群,往雪原方向駛去。而楊笑海車尾之處又傳出一記擊鐵之聲。

正當猶豫之際,楊笑海放眼觀看,卻見前面是一道長長的左彎,此時心念一動,已知後面離群的房車熟識道路,正要包抄自己,心中暗叫不妙。

楊笑海知道如果被包抄起來,實在無可逃之路,當下油門全開,只能盼望被包抄之前用速度甩掉對方。

正所謂猛虎不及地頭虫,對方既抄近道,自然是胸有成竹,這時楊笑海沿著公路走著,已見剛才離群的兩輛房車已漸漸拐到自己左邊去,車頭大燈刺眼難視,同時車中傳出連連槍聲,正是對方向自己開火了。

只聽見楊笑海那亮銀色的跑車鏗鏗亂響,已不知吃了多少記槍擊,心中不禁暗罵:「該死的李先生,為我準備開蓬車幹麼…」但見左邊兩車愈迫愈近,楊笑海亦知必須應付,當下拔槍在手,「轟轟」兩響,向著兩車各開一槍,都不偏不倚地擊在前輪之上…

豈料兩槍過後,包抄而來的房車竟絲毫不停,楊笑海不禁愕然,斜眼一看,才知對方的房車都是特別改裝的,車輪兩邊均鑲上金屬板,自然擊之不破。

這時槍聲不斷,盡數向跑車擊來,楊笑海知道如不痛下殺手,擊殺司機,實在無法可施…

正當此時,公路前面忽然出現數十道燈光,在這暗夜之中倍加刺眼。仔細一看,欲是一道又一道的照射大燈,隱隱看見前方橫橫豎豎地停泊著數輛汽車,竟設了一道極寬的路障。原來邱氏財力甚鉅,竟於這次宴會之前,已在樂谷市這邊緣處設了路障,以防萬一。

楊笑海見狀,已知道萬萬不能就此停車,要面對追捕自己這十餘人,已是頗為吃力,再加上面前不知有多少人等著自己,再加上在這平坦的雪原之中,跟本無處可躲,絕對沒有力敵的餘地。

又聽見「乒」的一聲清響,赫見車頭玻璃已然龜裂處處,卻是被子彈擊中了。楊笑海深知已沒有猶豫的餘地,當下把心一橫,將方向盤向右急扭,赫見跑車像是拋石似的直衝出崖邊,俯衝而下…

後面追捕的警衛一見之下,均是始料不及,心中登時抹了把汗。他們自然不會有樣學樣,當下駛近崖邊,紛紛下車察看究竟。只見山崖下是一道極陡峭的斜坡,直至崖底下的樹海之中,森森的難以見底。當下眾人面面相觀,不知所措,這時卻有一名警衛喝道:「找到了!」當下舉起手槍,向著下面森森樹海連連開槍。

旁人自然是甚麼也沒見到,但也漸漸明白過來,口中紛紛亂喊,依樣葫蘆,算是交差了。

這時在宴會之中,邱先生簡單地解釋一下停電之事,說這不過是一點小意外,望大家見諒,卻隻字不提殺手之事。賓客之中亦有的以為自己聽到槍聲,但見邱先生一臉平靜,萬不似遇到甚麼變故,也只好道是自己聽錯了。

這一晚的宴會總算是完滿結束了。邱先生事後查考楊笑海的來歷,卻發現長貿集團不過是一家空殼公司,而楊主席云云,均全是假的,可是除此以外,卻也再查不出甚麼。而那一夜,被楊笑海擊倒的警衛雖多,可是事後一查,卻發現連同那個被當作「擋箭牌」的警衛在內,竟沒有一人被殺。眾人知道以後,均感莞爾。

事後,邱先生安排警衛護送林映雪回去富田市,但她卻堅持自己回去,邱先生再三要求,始終說服不了她,也只好由她自行回去了。

林映雪回到富田市的住所以後,梳洗乾淨,睡在床上,卻是久久不能成眠,雖然再一次跟楊笑海見面,卻同時親眼證實了對方殺手的身份,更差點將自己的後父殺了,回想起來,心中猶有餘悸。然而自己明明阻止了楊笑海執行任務,但對方卻沒有清除自己這一個阻礙,反而破窗而逃,還有最後他那複雜的自嘲,說造物弄人,又是甚麼意思?

又過了良久,林映雪在床上輾轉不斷,終於稍有睡意,口中喃喃問道『海…為甚麼…會這樣?』心中只覺得酸溜溜的,甚是難過,不知不覺,也就昏昏沈沈地睡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1 11:14:31

第四十章 極地

月光照在山崖下的樹海,陰陰森森,淒冷無人。這時新雪初成,草木皆白,赫見一人身穿黑衣,伏在地上,又見他身旁的積雪染著斑斑血紅,顯眼之極,而此人正正是衝崖逃命的楊笑海。

「該死…」伏在雪中的楊笑海低聲罵道,身子一動,勉強伸手支撐起來,抖盡了背上雪花,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銀色跑車,卻見它已翻了個四輛朝天,而前輪車軸更被撞得曲了,已是不能使用。

楊笑海正要站起身來,突然感到右肩一陣劇痛,忍不住又跪了下來。低頭一看,卻見右肩正血流如注,連外套也被割開了,恐怕是由崖上掉下時,被石頭或是樹木弄傷的。當下右手輕輕握拳,只覺肩頭雖痛,但筋骨卻未受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隨即抓起地上一堆積雪,壓在肩上,過了好半晌才拿掉,又用左手解下領帶,將傷口包了,隨即解下腰上皮帶,緊緊地扎在右肩鎖骨處,當作緊急處理。

放目四周,只見眼前林木森森,方向難辦,月光隔著枝椏,已被遮了十之八九,而地上積雪甚厚,裹足難前。楊笑海知道必須盡快離開此地,否則在此等惡劣環境之下,實在難以支持,當下從袋中抽衛星定位去辨別方向。

楊笑海嘆了口氣,笑道:「這不是開玩笑嗎?距離下個城鎮尚有十公里…」他又左右環顧,知道此時此刻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走。

楊笑海知道此處素來無人涉足,恐怕會有豺狼走獸,所以早就拔出槍來,握在左手,以防意外。起初還是貼著崖邊走去,只盼會有小徑可供攀緣而上,可是愈走愈遠,始終沒有上崖之路,最後更是無路可走,只得深入林中走去。

這時新雪初成,天氣甚冷,雖然身上穿著皮革長褸,可是在這低溫之下,強如楊笑海也漸漸抵受不住,不料這時北風忽起,天空竟又飄下片片雪花,楊笑海見狀,無可奈何,只好置之一笑,還是慢慢向前走著。

這時積雪漸厚,每走一步,雙腳都要從雪中拔出,又再深深地插進雪中,加上空氣甚冷,難以呼吸,在這雪地行走,比起登山更加吃力。楊笑海已走了將近一小時,卻見前路茫茫,月光暗淡,亦不見人家燈火,實在不知還要走多久,再加上他失血不少,只覺渾身乏力,天旋地轉,恐怕再捱一分鐘亦是不能。眼見風雪愈發強勁,摑面生痛,不禁仰天怒道:「渾蛋!要下就下個夠吧!難道我怕你嗎?」喘了兩口大氣,隨即伸手在地,抓起一把新雪,塞進口中,抖擻精神,又再向前走著。

「要是現在來一頭狼又好,熊又好吧…」楊笑海喃喃說道,只想眼前趕快出現一頭走獸,舉槍殺了,生吃其肉,總可抵得多一時三刻。可是又走了一段路,莫說是走獸,就連一頭貓頭鷹,甚至一只松鼠,亦不能見。

楊笑海舉步為艱,已數不清自己又走了多久,意識已漸漸模糊起來,忽然馬失前蹄,一失平衡,登時仆倒在地。

在這風雪之中,體力流失極快,這時就算是抬手的氣力都沒有,他只得任由自己仆在雪中。這時臉面、眉毛、鼻子等盡是白雪,幸好積雪甚新,輕薄透氣,即時臉面埋在雪中,卻尚能呼吸,只是雪花吸進口鼻,倒不是好受。

這時楊笑海意識漸失,心中暗道:「想不到…我會死在這裡…」

正當此時,只聽見一道踏雪之聲忽然從身邊不遠處傳來,漸行漸近,不知是甚麼走獸。楊笑海心中叫苦:「這頭傢伙真會挑時候,早不來…遲不來…被咬作一塊一塊…應該不會太好受吧。」想到此處,力貫手臂,只想要提起左手來,將這頭不知是何物的走獸殺掉。然而心中如此想,身體卻不聽使喚,只覺左手像是千斤之重,想要挪移半點亦是不能。

在這非常時間,楊笑海的腦袋反而更靈,心道:「既然動不了,倒不如裝死好了…」但想到此處,又轉念一想,如果將眼前走獸射殺,其獸肉獸血足以充饑暖身,反倒能救自己一命。當下全力一掙,不知從何生出的力道,竟讓自己翻了過來,壓平了旁邊一大幅積雪,再盡最後體力,勉強舉起左手,提槍指著發聲之處。

這時四周風雪已大,楊笑海躺在地上,背脊早已被凍得麻木起來,雙眼睜開,死死地盯著前方,此刻雙手早已冷得像冰塊一樣,血氣不到,想要動個指頭亦是極難,不禁擔心稍後是否能準確射擊…

眼見踏雪之聲愈來愈近,風雪之中漸漸浮現出一個黑影,楊笑海全身崩緊,左手死死地指著目標,默默地等待目標接近…

這時目標已近在咫尺,換作平時,楊笑海要射擊這個距離的目標實在易如反掌,可是此時此刻,卻絕不容他大意。但亦因為這幾秒的遲疑,楊笑海更能看清目標的身影,眼見面前兩個身影,一高一矮,卻不是豺狼野獸,卻竟是兩個人影…

在此絕境之下,竟有人蹟,楊笑海心中又驚又喜,本想再定睛細看是敵是友,可是如此稍為安心之下,他的身體亦已到了極限,渾身無力,登時昏倒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笑海只覺得自己身處一片黑暗的沈寂中,又見一道背影婷婷而立,竟是張楚瑤。

「妳…妳好了?」楊笑海抖著聲音問道。

可是對方卻沒有轉過臉來。

楊笑海踏前一步,還想說甚麼話,可是卻言哽於頸。

「我好恨你。」一道冷若冰霜的聲音忽然響起,打進楊笑海的耳中,猶如晴天霹靂似的。

「我…我…」楊笑海只覺一道寒意由背心傳來,彷彿是小孩做錯事後被質問時的驚懼。

二人四目相交,當中卻不存在一絲原諒,只見張楚瑤眼中是毫不留情的冷漠,刺人蝕骨。

「碰」的一道槍聲平白而起,張楚瑤應聲倒地,就在楊笑海跟前不遠…

楊笑海大吃一驚,連忙轉臉瞧去,卻見一人無聲無色地站在當地,竟是喜鵲。

「喜鵲!是妳!」楊笑海只想大聲怒喝,卻是喊不出半句聲音來,想要抬手,這才感到自己彷似中了夢魘似的,絲毫不能動彈。悲傷、憤怒、後悔等感覺紛踏而至,楊笑海只覺得身體像要被炸開似的,忍不住大聲喊叫出來…

「哇呀!」

聲音,終於喊了出來。

楊笑海坐在地上,喘著大氣,卻見眼前一燈如豆,冷不提防,一陣寒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冷震,放眼窗外,只見白雪飄飄。

心意稍平,這才看見自己身處一家小小木屋,沒桌沒椅,只有木屋中間一個火堆,柴火正盛,頗有暖意,而旁邊一道木門虛掩,隱約看見是一間小房,而自己則躺在廳心,身上蓋著一張毛毯,而右手肩頭創口,跟雙手,雙腳掌的凍傷,也已被包扎好了。正當楊笑海環顧四周之際,赫見一道目光投向自己,定睛一看,卻見一人靜靜地坐在小屋一角,卻是一位小女孩。屋中燈火不明,而這人又坐著不動,不如仔細觀看,實難發覺。

眼見此女若莫十一、二歲,即使在這暗室之中,也看出她的膚色極白,實在跟窗框上的雪花相差無幾,而她雙目明亮,雖是稚氣未脫,卻顯然是一個小美人。她身穿一襲黑色宮廷服,就像一具洋娃娃似的,手上抱著一個金髮的洋娃娃。

楊笑海環視了小屋,不見旁人,微笑說:「小妹妹,是你救了我嗎?」

那女孩怔怔地看著楊笑海,也不答話,慢慢站起身來,又捧起身旁的一份飯菜,似乎是早就預備好的,慢慢走到楊笑海身前,放下,隨即又回到角落坐著。

楊笑海肚中也確實餓了,女孩目光雖然一直投在他身上,瞧得他渾身不自在,卻並無惡意,楊笑海藝高膽大,又哪怕有甚麼陷阱,捧起便吃,雖然菜餚簡單,但也吃得津津有味。

風卷殘雲,一盤飯菜已被吃得精光,楊笑海站起身來,說:「謝謝了,再見。」也不逗留,逕自向門口走去。小女孩見他要走,卻仍然毫無反應,目光只是跟著對方。

楊笑海也不理她,正想從門口出去,外面風雪己止,而自己身上的傷已經包好,又吃了個飽,要到鄰近城鎮自然沒有難度,然而正當他踏到門口之時,只覺身上一震,彷彿被甚麼電擊一下似的,楊笑海吃了一驚,竟發覺自己全身已經動彈不得,彷彿石像一般。

這時候,那小女孩從懷中摸出一把M1911手槍,正是楊笑海素常所用的那把,慢慢走近前來。楊笑海見狀,心中暗叫不好,全身發力,想要稍作移動,卻是不能,眼見那女孩愈走愈近,不知有何圖謀。

「大哥哥叫我給你的。」女孩將M1911 輕輕放在地下,瞧了瞧楊笑海,便從大門走了出去。

楊笑海動彈不得,同樣也轉不了臉,只聽見那女孩踏著白雪,徐徐走了,卻是猜不透他的用意,心想:「我動不了,應該是這女孩做的手腳,可是…究竟是甚麼?」腦中忽然想起半年前李先生的說話:「七銃士的第六人換了,是挑戰而取代的,那是個女孩,只有十二、三歲…」

「難道是她?莉莉絲…」楊笑海想到此處,只覺肩頭一鬆,身體似乎可以動了,自然反應似的拾起地上的M1911,轉身急指,卻見那女孩已走得遠了。楊笑海心中疑團甚多,但當前要做的,卻是先回組織交待此次任務,但這次任務失敗,楊笑海抓了抓頭,實在想不到用甚麼原因去解釋,想著想著,心中一寒,心想:「萬不可以讓喜鵲知道林映雪的事…不然…又是一個張楚瑤了…」想到人們總是要重複犯相同的錯,楊笑海自嘲似地笑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2 07:29:30

第四十一章 活死人

借著在木屋找到的幾包隨身糧食和食水,星海按著衛星指向慢慢走著,終於走出了樹海,來到高速公路,離樂谷市已遠,距離下一個城市只有數公里。

正在此時,星海身上的發送器突然響了,這發送器乃是黑鷲組織所用的聯絡工具,星海查看一下,見螢光幕傳來了總部的緊急信息:「任務取消,立刻前住格靈市,保護分部。」

「格靈市?這不就是我現在要去那地方嗎?」楊笑海暗想:「分部需要保護?竟然有人膽敢來黑鷲生事?」愈想愈奇,但這個及時雨來得正好,省卻了解釋任務失敗的需要。楊笑海足下不停,在高速公路上不停奔跑著,數公里的快跑對他來說不算甚麼。

這時天色未明,楊笑海隱隱聽到遠處傳來引擎聲,笑道:「來得好!」隨即停步不跑,隱身在路邊。

不久,一道刺眼的車頭燈從遠處照來,是一輛開蓬跑車,入面是一對少男少女,男的睡眼惺忪,女的卻早已倒頭大睡,大概是昨晚狂歡了一場。男的單手拿著方向盤,在寬闊的高速公路上奔馳著,口中呵欠連連。忽然拍的一聲,車頭一低,似乎有甚麼物事壓在車頭,那少男只覺眼前一黑,卻已經不醒人事了。旁邊的女伴微微睜眼,喃喃問道:「甚麼事…?」駕駛席上的那人沈聲道:「沒事,妳睡吧。」少女嗯了一聲,也就繼續睡去,卻不知他男友這時正暈在後席。

楊笑海深踏油門,跑車已瞬間加速到二百公里,絕塵而去,然而以楊笑海的駕駛技術,反倒比剛才那人駕得更靜更穩。

五分鐘不到,楊笑海已抵達格靈市,跑車長驅直進,轉了兩個街角,隨便找個位置停了車,也不理車上一暈一睡的兩人,逕自去了。格靈市距離樂谷市二十餘公里,算是最接近的一個市鎮,因而亦是樂谷市的補給站。入面的居民亦因而三餐不憂,但相比樂谷市那種酒池肉林來說自然不算甚麼。鎮內的房屋多是兩、三層的平房,房頂鋪著薄薄的新雪,給人一種寧靜優雅的氣氛。

這時夜色最深,距離黎明尚有一小時,乃是一天最黑最冷的時候,楊笑海在窄街左轉右轉,急奔往分部方向。黑鷲在各地也秘密設有分部,各分部成員由數人至數十人也有,主要是提供情報,同時提供彈藥補給,休息,簡單醫療等。而格靈市的分部,則算是個中型分部,工作人員共有三十餘人。楊笑海邊跑邊想:「對方懂得挑這個時候來,果然是內行的,可是究竟是何方神聖…」

楊笑海跑到了碼頭處,平時倒是泊滿了漁船,但捕漁人素來是夜出早回的,此刻碼頭只疏疏落落地泊著兩三艘漁船,海平面已隱隱現出金線,淡黃的街燈仍默默地照亮著冷清的街道。

楊笑海來到一個老舊的大貨倉處,手中已握著M1911,背靠著倉門,全神貫注地聽著異音,底下正是黑鷲分部。

「沒有聲音?」楊笑海疑惑更甚,但總部既然如此通知,自然不會是假的,當下閃身而進。

一片漆黑的貨倉,到處都疊著鐵板木箱,卻不見一人。楊笑海戴上了赤紅色的夜視鏡,小人翼翼地搜索著。

「咔拍」一聲,似是弄跌木板的聲音。楊笑海舉槍急指,喝道:「誰?」

眼見面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一身可愛的黑色公主服,正是相救自己的那個小女孩,手中抱著一個洋娃娃,默默地看著自己,二人相距約有二十米。

楊笑海心中稍寬,但隨即警戒起來,因為他知道正常的小女孩絕不會出現在此處,手中的M1911反而握得更緊了。

正當此時,楊笑海只覺身旁風聲有異,心中暗叫不好,已顧不得那小女孩,連忙閃身急避,躲進一堆木箱之後,隨即聽見一連串的槍聲響起,彈頭卻盡數擊在貨倉的雜物之上,楊笑海暗道:「是P90?難道是分部守衛?」原來P90 正是此分部的制式兵器。

楊笑海聽到又輕又密的腳步聲,已知那少女要逃,又豈會讓她就此離去?立刻從木箱後閃身而出,快如閃電,隨即聽見P90的射擊聲再起。然而區區一個敵人,楊笑海又哪會放在心上,足下絲毫不停,左手一揚,M1911急射而出,那人右手中槍,應聲倒地,眼見倒地之人正是黑鷲分部的守衛,正在按著傷口呻吟著,心中一時不解,怎麼總部叫自己來保護分部,分部的守衛反倒來攻擊自己。

楊笑海見那小女孩轉眼就要在轉角處消失,當下M1911板機扣下,子彈呼嘯至,僅僅在女孩臉旁擦過,打下了髮邊的一朵蝴蝶結,同時喝道:「站著!」這不過是威嚇射擊。

豈料那女孩竟充耳不聞,仍是踏著小步逃跑。楊笑海本不想傷她,但這次事件顯然跟這女孩有關,當下再不猶豫,指向女孩小腿側處,意在打傷女孩,防她逃走,雖然流血難免,但這已是最低的武力了。

「碰」的一聲清響,M1911的點45彈頭應聲急射,直指向女孩之處,眼見女孩轉眼就要應聲仆倒,卻見一道白色身影閃身而出,「噗」的一聲,那人大腿中槍,登時跪下。

「甚麼…這不是研究員嗎?」楊笑海赫見基地的研究員竟為這女孩擋槍,滿腹疑團,想要再開一槍,但那女孩已在轉角處向下層逃了。

那研究員大腿中槍,臉現痛楚之色,卻仍從大衣中抽出一柄M9手槍,正是一般研究員的個人自衛武器,咬牙道:「保…保護分部…」

「喂!我是朱雀!就是來保護分部的,你們是不是攪錯甚麼了?」楊笑海一時之間實在弄不清狀況。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3 13:28:57

第四十二章 小白鷺的能力

對方聽而不聞,右手猛然扣下,不由分說便向對方開槍,楊笑海尚未摸清情況,只想謀定而後動,在對方開槍前早已避了開去,足下有如迅雷,已不知何時搶到對方身前,「轟」的一聲,對方肚腹重重地吃了一拳,一時氣窒,暈了過去。

楊笑海瞧著倒在地上的研究員,口中仍然喃喃道:「保護分保…攻擊入侵者…」彷彿是著魔一般,沈吟半晌,隨即想起之前在雪地小屋的怪事,暗道:「難道…那小女孩…竟可操縱別人,是強烈的催眠術嗎?」

楊笑海走到倉庫下層,是一條又寬又長的走廊,過了電子檢查,走了進去。這裡位處地底最深處,是一個敞大的圓型的控制室,旁邊也有通路往軍火庫,中央控制系統等地。

在滿是藍色螢光幕的控制室處,正中央靜靜地站著一人,正是那個年輕的女孩,最年輕的七銃士:莉莉絲。

楊笑海舉起手中M1911,指著莉莉絲的額頭,二人相距不過十米餘,喝道:「妳就是入侵者嗎?」

莉莉絲怔怔地看著楊笑海,目無表情,就好像甚麼都沒聽見的。

「你是七銃士之一吧,對不?」楊笑海問道。因為黑鷲的殺手之間並無定時聯系,而七銃士之間更甚少一同行動,故此楊笑海實在不知對方身份。

莉莉絲說道:「小白鷺。」七銃士的七人分別是一種鳥名,夜鶯,喜鵲,蒼鷹,藍鳥,朱雀,小白鷺和五色鳥,其名字是一開始決定的,並不順序於實力,因此夜鶯不一定是最強,五色鳥不一定是最弱。此刻對方說了「小白鷺」這三個字,已是自承身份。

楊笑海哼了一聲,說道:「朱雀。」

二人各自報上稱號,朱雀右手握槍,左手慢慢抽出一柄軍刀,因為他知道面前此人並不容許他稍有留手,隨即是風雨前夕的寂靜。

朱雀微微蹲身,蓄勢待發,見對方同是七銃士之一,心中許多問題亦得落在她身上,絕不能將她殺了,只得趁機將她拿住,再作打算。心中計策已定,身體猛然躍出,快若流星,直取莉莉絲身前。

莉莉絲不驚不懼,左手仍舊抱著那身穿白色裙子的洋娃娃,雙眼緊閉,彷彿思念著甚麼似的。

朱雀已一下子將雙方距離拉近一半,眼見對方已是手到拿來,卻仍然不閃不避,心中微覺奇怪,當下耳聽八方,果然耳中傳來一下微微的金屬互碰之聲,輕得幾乎金針沾地,心中暗叫:「糟!」

只見朱雀猛然停步,雙腳好像裝了彈簧似的向後急躍,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剛才位置的天花忽然爆出巨響,卻是莉莉絲預先設置好的炸藥。雖然梯笑海已經躍開,但爆出來的沙石擊在他的臉上,隱隱生痛。

「奇怪,沒看到她按動甚麼,是用甚麼引爆的?」朱雀眼中裝有紅外線,也不見房中有何引爆裝置,也沒踩著甚麼,雖然料知炸藥是莉莉絲設置的,卻不知引爆裝置是甚麼。

這爆炸極是猛烈,早己將房中的照明全數震碎,只餘下數盞緊急用的赤紅色燈泡,疏疏落落,房間已甚是陰暗。又見莉莉絲並沒移步,仍舊站在原處,彷彿明知這爆炸傷不到自己似的。朱雀細看之下,卻見炸出來的碎石全數指向自己方向,莉莉絲身前三米處卻毫無碎石,正是指向性炸藥的特性。但計算得如此精準,卻絕不是一般軍火可以做到,而是必須專家親自製作的,方有如此精密性。

朱雀知道自己想要不傷對方而捕獲她實在托大,當下舉槍急指,扳機一扣,兩發點45口徑子彈不偏不倚地射向莉莉絲兩條大腿處,預定要讓她動彈不得。

眼見子彈下一刻就要擊中對方,莉莉絲卻是不閃不避,只見她身前兩道黑影忽然竄出,卜卜兩聲沈響,分別擊中,兩人都是身穿相同衣裝,身上披掛極厚的四級防彈衣,乃是黑鷲分部的守衛,二人各中一槍,卻只打在防彈衣上,擊之不穿,隨即拿起手中的P90衝鋒槍,一同向朱雀射擊,房中登時槍火閃閃,響個不停,正是專業的守衛才有的技術和反應。

朱雀閃身急避,卻又從不遠處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音,也不用眼看,已知是另外兩個「傀儡」出手了!只見朱雀足下不停,P90的子彈像金線似的追在其後,卻傷他不得。

與此同時,基地內的廣播忽然響起:「入侵者正於控制室,請各單位注意,前往支援!」

「甚麼?」朱雀只覺自己墮進局中,心中已猜到大概,就是莉莉絲早就將基地眾人催眠,再向總部求救,說是有人入侵,如此一來,自己身處最近,總部必然讓自己前來支援…

「倒是麻煩…」朱雀暗罵,同時閃到旁邊的掩體,偷得一時空閒,已猜到對特殊能力,就是每個七銃士都有的「異能」,卻是各自不同。而莉莉絲的能力正是「催眠」。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4 12:00:41

第四十三章 莉莉絲

朱雀環顧四周,見除了莉莉絲身前兩人之外,房中被控制的守衛愈來愈多,已達十餘人之數,各人口中紛紛喊叫道:「入侵者在這裡!」「包圍他!」彷彿訓練有素的軍兵將敵人聚而殲之一般,好不威風…

朱雀耳中聽著,似乎上一層亦有不少腳步聲正急速接近。一眾被控制的守衛或是持槍,或是持棍,或是持刀,成了合圍之勢。

莉莉絲仍舊行若無事,一動不動,站在當地,雙目緊閉,正是操作著「傀儡」的靜止狀態。

朱雀見對方如此,也不知是看不起自己還是甚麼,又瞧著一眾守衛似乎捨身忘死似的抵抗自己,不怒反笑,身體卻早已蓄勢待發,也不打話,立刻從掩體後翻身而出,一眾守衛幾乎同一時間開火,本來黑暗之極的房間殺那間變得閃亮非常。這些守衛雖被小白鷺催眠著,但卻仍保持素常的理智,各人平時訓練有功,手中戰技毫不因為催眠而折扣,此刻十六槍齊發,子彈像驟雨似的射來。朱雀全神貫注,無視從自己耳邊擦過的彈頭,右手連扣七記,房中七個守衛右手手腕同時中槍,七柄P90同時掉在地上,雖然彈著各有先後,但朱雀槍技通神,聽起來就是一道聲音似的。

眼見七人同時喊叫,各自扼腕後退,朱雀暗暗叫好,想道:「還好被催眠後還懂得痛…」他本來恐怕自己推斷有誤,但這時立竿見影,心中戒心盡去,雙手一錯,已然換了一匣,M1911手槍急指,準備再要擱倒七人…

卻見之前中槍之人,其中三人竟不退反進,口中喊叫道:「誓死保衛基地!上啊!」

「喂喂喂…不用那麼忠心吧?」朱雀眼見旁邊一眾守衛已對自己虎視眈眈,萬一被眼前之人纏上,恐怕強如自己亦難以全身而退…

「殺?不殺?」朱雀求生本能突然逼他選擇這兩個答案,身陷險境,打倒一個敵人就是讓自己少一分危險,又哪有手下留情的餘地?這是簡單不過的道理,朱雀右手指頭一緊,只想狠狠地扣下扳機,非常時刻,只得取非常之法…

「別殺人…從今以後…別再殺人了,你知道…他們有多痛苦嗎?」一句說話,恰巧在這時浮現在朱雀心中。

「鏗」的一聲清響,卻見朱雀這槍的準頭已偏,擊在旁邊的鐵柵上,已是打失了。

「可惡!」朱雀暗罵自己愚蠢,身體卻沒有停下來,左手架起軍刀護身,猛然向前突擊,只見兩顆衝鋒槍子彈擦過朱雀肩頭,鮮血泊然湧出,卻無阻他那獵鷹似的神速,只聽見「咯咯」數響,眼前三人六臂同時脫臼,一同軟軟地跪在地上,想要再上,卻是不能。

正當朱雀想要鬆一口氣,卻聽見「嘟嘟…」聲響,朱雀心中暗叫不好,猛地向前踢出一腳,將「發聲」之人踢得遠遠的。說時遲那時快,這個「活人」忽然發生爆炸,登時炸得他血肉橫飛,朱雀也被這道氣壓吹飛開去,撞上鐵柵之上,好不疼痛。

「你要當英雄而已,人家不一定跟你瘋呢…」軟攤在鐵柵上的朱雀,低著頭,自嘲似的道。

這時又來了十多名守衛,莉莉絲仍舊站在那裡,閉上雙眼,雖然這「人肉炸彈」明明是她設置的,但她卻像毫不在意一般。

朱雀被剛才那「人肉炸彈」沾得滿身血污,坐在地上,默不作聲。

一眾守衛見「入侵者」已無抵抗之能,同時舉槍指向朱雀,轉眼就要將他處決。

「嘿嘿…」朱雀竟冷冷地笑起來,隨即伸手往臉上一抹,這時他滿臉都是鮮血,連雙眼亦已變得通紅,左眼架著那個紅外線眼鏡發出冷冷的寒光,教人望而生畏。

朱雀,怒了。

他慢慢站起身來,冷眼掃視著眼前,只見整個地下室已包圍著二、三十個守衛,而他們眼中的目標只有一個:朱雀。

莉莉絲身為七銃士之一,行動代號:小白鷺。他在七銃士之中,白兵戰實力算是最低,但她恐怖之處卻是在大型戰場,她強勁的催眠術為她製造一個又一個的兵士,雖然催眠的數量只能限制在百人左右,但如此以一人思想控制百具兵士,眾人一心,比任何部隊的指揮更要快上百倍,再加上她對炸藥的運用,這百人既是戰士,亦是炸彈,在大型戰場之中的實力反而是七銃士之冠。因次每當要解決的是軍事目標,小白鷺往往是不二之選。

這時地下室中槍聲連連,莉莉絲一直閉著雙眼,這是她操作時必須要做的,她此刻只可以耳代目,只聽見在這陰暗的房間中,一道又一道的慘叫聲此起彼落,擊打聲,骨折聲,槍聲…正交接而起,莉莉絲心中的恐懼愈來愈強,只想張眼,卻又不能…

「傀儡阻不到朱雀的,當傀儡減少到十具以下,立即逃走。」莉莉絲心中回想起「大哥哥」的吩咐。

「四十二、四十一…」莉莉絲心中數算著,一顆心不住沈下去,每當一個被催眠的守衛被擊倒,莉莉絲心中的數字就倒數一下,莉莉絲愈發集中,只想讓守衛盡快擊倒朱雀,然而倒數著的數字卻一直沒緩下來。

朱雀或射或砍,或是脫其關節,均是毫不混亂,井井有條,動作猶似蜻蜓點水,這使得莉莉絲跟本抓不住時間去引爆傀儡。

「二十一、二十、十九…十一、九、八…」莉莉絲心中的恐懼使她沒有遵守跟「大哥哥」的約定,即使傀儡數目跌過了十具,她仍然戀戰,口中喃喃道:「這個人…不可以…讓他去見到…大哥哥…太危險…要殺了他…」

「咔察」一聲,一道冒著輕煙,熱得發燙的槍口正不偏不倚地虛指著莉莉額前,同時莉莉絲身前的兩具傀儡亦同時倒地,正不住忍痛呻吟。

「零…」莉莉絲口中唸道,雙眼慢慢睜開,目光卻靜靜地瞧著朱雀,就好像對所有事情都有所覺悟似的。

朱雀目光冷得怕人,他身上早已傷了不知多少道大大小小的創口,但握在右手中的M1911卻毫不顫動。

朱雀眼中不存在半點慈悲,右手食指輕輕下壓…

莉莉絲看著朱雀的目光,她很清楚知道,這是殺人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只餘下這幾秒鐘,或者更短。

她腦中忽然想起那個下雪的深夜,那種飢餓的感覺很不好受。

一年前,她只有十一歲,那時她正縮在父母那漸漸冷卻的身體旁邊取暖,就在雪地之上,暗紅色的血水流出來沒久,就結成塊狀,像是蠟燭似的,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血液結冰的樣子。

「還有一個!」一把粗厚的聲音說著俄羅斯語,這是莉莉絲聽熟的。

只感到一只戴著皮手套的大手一把將她拉起,莉莉絲看見她右手拿著一柄手槍,槍口已有點磨花,似乎用了好久似的。

另一個男人聲音回答:「解決她。」說得滿不在乎似的。

莉莉絲看著抓著她的那個男人,蒙著臉,右手的槍慢慢指到她的額上,就好似朱雀現在所做似的。

那種漫長的等待,好熟悉。

「我要死了嗎?」莉莉絲心中這樣想著。

豈料那說俄羅斯語的兩個男人忽然喝叫著,他們說得很急,也聽不清楚,隨即聽見幾下聲音,好像咬破葡萄的聲音,低很沈似的,隨即看見那些男人紛紛倒地,各人額上各生出一孔,像是插過蠟燭的蛋糕面似的,但卻有血流出來。

莉莉絲這是呆呆的跪在地上,也不知應該做些甚麼,直到那個身穿黑皮褸的年青人走近前來,用純正俄語問她:「沒事嗎?」

莉莉絲抬頭看了一下,這個人不過二十餘歲,樣貌卻不像俄國人,左手拿著一柄長槍,就像爸爸用來打獵那一種,右手拿著一柄手槍,槍頭有一柄好像巧克力棒的東西,正冒著輕煙。這人雖然似在慰問自己,但她的眼神卻是冷冷的,也沒有扶起自己,瞧了幾眼,就轉身走了。

「他…要走了?我…怎麼辦?」莉莉絲這樣問著自己,情急之下,結結巴巴地喊道:「大…大哥哥…」勉力站起身來,卻不敢走近前去。

那黑衣人站住腳步,轉身瞧著自己,時間彷彿停頓了似的,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說:「餓了嗎?」

莉莉絲點了點頭,隔了良久,才跨出一小步,又跨一小步…

那人見莉莉絲跟來,也就轉身邁步,莉莉絲愈跑愈快,跟上了他,輕輕用左手抓著她的大衣下擺,那人沒有掙開她,就這樣讓她跟著…

時間過得極慢,仍然聽不見那一記早就應該來的槍聲。

莉莉絲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張眼瞧著眼前之人:朱雀。然而朱雀眼光中竟爾生出濃烈的恐懼,似乎想到甚麼,口中喃喃道:「張楚瑤…不好!」竟然突然轉身,飛奔似的離開了。

莉莉絲目送著朱雀離開,雖然心中早生死志,但此刻險回了性命,也不禁鬆了口氣。又環顧場中一眾「傀儡」,他們這時已全數脫離了莉莉絲的控制,傷的傷,倒的倒,她喃喃地道:「朱雀…他一個人也沒殺掉…為甚麼?為甚麼…」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5 10:25:43

第四十四章 幸運星

一輛銀色跑車在兩邊都是積雪的公路上飛奔而過,拖出兩道紅紅的尾燈殘影,全速運轉下的引擎發出又尖又響的聲音,油門早已踩到了底,楊笑海心中只是不住吶喊:「快點!快點!快點…」

黃昏時份,雪鎮伊斯坦近郊醫院。門外正斜斜泊著一輛銀色跑車,車燈刺眼,引擎輕轉,車門打開了,可是裡面卻沒有人…

「踏踏踏踏踏…」極急的跑步聲一下子靜止在病房門外,牌上寫著一個名字:張楚瑤。

房門虛掩,夕房從半開的門中透出,風聲偶然吹響,冷風送來白雪清新的氣息,卻夾雜著隱隱的血腥味。

四周靜得出奇。

「不會的…不會的…」楊笑海口中喃喃說著,腳步卻愈走愈慢…愈走愈慢… 好不容易,才敢踏進房門。

眼前的景像令楊笑海如墮冰川,全身的毛孔彷彿冷得一下子全豎起了,他搖了搖頭,事實卻已擺在眼前。

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正站在當地,背向自己,夕陽打在他身上,圈出淡淡的金色光暈,然而他右手低垂,握著一把染滿鮮血的軍刀,血點仍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發出得得輕響。

那人回過頭來,側了身,楊笑海看清楚病床上的那人,身上那白色的衣服早已染成深紅色,臉色蒼白,二人都默然不語。

楊笑海慢慢走近前來,也沒理會房中男子,只是輕輕坐在張楚瑤床邊,按了按她頸旁動脈,又瞧了瞧她胸口那深不可見的傷處… 良久,拉過被子,拉到她的肩頭高度,注視良久,又將被子蓋過她的臉面。

夜色漸濃。

楊笑海輕輕拿起床頭上的玻璃瓶,瞧著入面五色繽紛的幸運星,隨即放開了手。「乒」的一聲,玻璃瓶散作一片片碎片,伴著四處敬開的幸運星,在夕陽映照下,陪加漂亮。眼見玻璃碎片仍未落地,楊笑海右手已不知何時摸出一柄M1911,瞄準著黑衣男,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嘶叫道:「莫問天!」就像即野獸悲鳴的聲音,「轟」的一聲,房角的花瓶登時爆開,散得滿牆是水,同時莫問天亦掏出了M92F手槍,還了一槍,同時破窗而出,躍到下面的花園處。

楊笑海緊隨其後,一躍而出,身子還在空中,已向著地面連開三槍。這時公園處還有數個病人跟女護,眾人見二人忽然駁火,口中驚喊不止,爭相走避,而楊笑海卻視而不見,他早已殺紅了眼,手中M1911連開,足下不停,步步進迫而上。這時天色已黑,公園處亮起了暗暗的街燈,偶爾閃出的槍火格外顯明。

莫問天神情依舊冷莫,渾不將殺死張楚瑤當作一回事,他在公園中西處遊走,手中不住以M92F還火。他最擅長的是狙擊,但短兵相接的實力也毫不遜色。

楊笑海在之前莉莉絲一戰時已將子彈消耗淨盡,只餘下手中這一匣,M1911子彈七發,剛才射擊了四發,只餘三發。而莫問天心中亦已早猜了個大概。

莫問天有意引他用光子彈,那麼即使楊笑海換匣也好,真的用光了也好,這兩秒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嬴得這場戰鬥,當下還了一槍,故意露出了半身射擊。眼見楊笑海已殺紅了眼,也沒細想為何莫問天露出如此大之破綻,當下連射兩槍,準頭卻是甚差…

隨即聽見「咔」的一聲,正是手槍耗光子彈而滑架後定的聲音,莫問天一聽之下,反射式地抓住這個機會舉槍射擊,心中卻覺得有甚麼不對…

「M1911是七發子彈,打了六發便後定…為甚麼?」莫問天這時已瞄準了楊笑海,卻見楊笑海同時舉槍瞄準自己,莫問天心道:「那明明沒子彈…不好!」

「轟」的一聲,卻是M1911那獨有的大口徑子彈射擊聲,子彈直取莫問天胸口。莫問天早知有詐,已閃身急避,但還是被子彈打傷了右肩,幸好所傷不深。原來楊笑海雖然盛怒,但心知莫問天並非單靠一鼓怒氣可以解決的對手,早已在跳到花園之前多拉一下滑架,彈出一顆點45子彈,握在手中,假裝將子彈打光,再以極快的手法將子彈塞進槍膛。楊笑海更換彈夾只需一秒,這是莫問天素知的,亦正正是這半秒的估計錯誤,登時讓莫問天陷入危機。只聽見耳邊生風,楊笑海如箭離弦,手中握著軍刀,猛然向莫問天急刺下去。

莫問天臨危不亂,已抽出刺刀抵住,二人成了角力狀態。

「為甚麼!為甚麼要殺了她!為甚麼!」楊笑海紅著眼怒吼著。

莫問天雖然正處劣勢,但卻絲毫不見懼色,冷然道:「何必明知故問?」

楊笑海雙眼睜大,似乎被刺中心事,口中卻道:「我不知道!」手上的軍刀壓得更緊了。

「張楚瑤…早就死了…」

「你說謊!」楊笑海沙聲叫著。

「就像莉莉絲的能力一樣…」莫問天慢慢說道。

「收聲!」

「操作活人,也能夠操作死人…」莫問天冷冷地道:「莉莉絲的能力,也是來自黑鷲的。」

楊笑海心中有數,但這個念頭早被自己重重壓在心底,不容有人揭破,但見過莉莉絲的能力後,他心中卻已更加清楚,然而此刻實在不願接受現實,口中叫道:「她沒死!她有跟我說話!有笑!她沒死!」

莫問天沒有回答。

「海…你好嗎?」一道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楊笑海一聽之下,驚得幾乎呆了,已忘了正跟莫問天惡戰,急忙轉臉,卻見一女站在眼前,這人不是別人,卻是剛剛「死去」的張楚瑤。

此刻的張楚瑤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揮了揮手,又道:「你好嗎?海。」但她身上滿身血污,胸前那個洞穿的傷口仍舊不住滲血,幾乎可以看穿另一邊,臉色灰敗,跟本是個具不折不扣的屍體。旁邊莉莉絲正抱著洋娃娃站著,目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瞧著楊笑海。莉莉絲右手輕動,指頭一條幼如頭髮的銀線正連在張楚瑤身上,原來「覺醒」的力能都是來自NANO MACHINE,一種極細的機械,藏於能力者的體內,而莉莉絲的能力是強力催眠,是可以在一定距離內作出腦波控制,而另一種能力,是置於手指頭的銀線,乃是是直接將NANO MACHINE 輸到目標體內,強行操作,這樣一來,不論死人,還是活人,也可以完全受制於莉莉絲手下。

「不…不是的…」楊笑海像著魔似的,手中無力,莫問天隨隨便便就將他推開。楊笑海卻是喃喃說著同一句話:「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莫問天站在當地,看著躺在地上,像是瘋了似的楊笑海,眼中似乎千言萬語,卻一句也沒有出口,忽然慢慢舉起右手的M92F,顫動著,似乎猶豫要不要扣下扳機。

「你累了…」莫問天喃喃道,手指輕壓…

只聽見「乒乒乓乓」四聲清響,公園四角的街燈登時全熄,玻璃碎片掉在地上。此時烏雲敝月,莫問天一時也未適應,只知來者是個身穿黑色緊身衣之人,似乎是個女性,卻是看不清臉面。又聽見風聲有異,似是利刃的聲音,莫問天不敢怠慢,拔出刺刀,只見一柄銀白色飛刀急射而來,實在是冷門之極的武器,莫問天格開來刃,隨即猛然後躍,同時向著對方連扣三槍,卻見對方躍得極高,翻了個身,忽然眼前銀光閃動,又是兩柄小刀,薄如蟬翼,卻是快得異常。莫問天不敢托大,抓著莉莉絲拖到長椅之後,隨即聽見「卜卜」兩聲,利刃已然刺入木椅之上。

莫問天連忙舉槍還擊,但一見之下,卻見眼前輕輕如也,既不見黑衣人,亦不見楊笑海。只餘下那個失去莉莉絲操作的傀儡張楚瑤。莫問天在腦中想了良久,還是猜不透這黑衣人的來歷。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5 10:28:34

第四十五章 早餐

富田市,深夜三時許。

在一棟三層式的平房中,一位少女身穿吊帶睡裙,正自熟睡。此女披著長髮,容貌甚美,正是林映雪。她雖在夢中,卻仍皺起眉頭,似乎在做甚麼惡夢。三天前的夜晚,跟闊別半年的楊笑海再遇,讓她這幾晚都輾轉難眠。

街道上隱隱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林映雪翻了翻身,微微張眼,這一晚又是在半夜醒來,卻覺得身邊有些異樣,只覺胸前受壓,只道是自己的手,當下右手微動,暗道:「咦?我的手放在兩邊啊…」林映雪心念一轉,不禁尖叫起來,同時抓起胸前大手,一把甩開,同時翻身下床。

卻見那「手」一動不動的伏在床上。

林映雪想到自己慘被胸襲,又羞又怒,戰戰兢兢地問:「你究竟是…是誰?」那人卻是不答。當下一步一步地挨近床頭的燈制,伸手開了,又急忙跳開。

眼見那人身材頗高,衣衫卻是破破爛爛的,滿身污糟,伏在床上,似乎暈了過去,卻看不清臉面。

林映雪看著這像醉漢似的人滿身污糟,卻大刺刺地伏在自己床上,怒從心起,喝道:「你是誰!快給我滾!」一手抓住那人的肩頭,大力一翻,將那人翻過身來。

然而眼前這張臉,卻讓林映雪登時呆在當地,一時之間心中亂作一團,既是恐懼,又是歡喜,更有幾分像回到從前似的親切感,口中說道:「楊…笑海?」想起三天前他曾對自己開過一槍,心有餘悸,一時間不敢上前。

然而楊笑海卻仍舊一動不動,躺在那裡。

林映雪暗舒了口氣,慢慢走近前去,卻見他不知是昏了還是睡了,但一臉痛苦神色,眼中竟流下淚來…

「海…」林映雪輕輕伸手擦掉,她心已隱隱知道楊笑海的過去是一個自己難以接觸的世界,也不知他究竟遇到過甚麼事,竟讓堅強的他流出淚來。當下坐回床上,輕輕抱起了他,溫柔地掃著他的頭髮,就像是母親安撫跌倒的孩子似的。林映雪半年以來曾多方打聽楊笑海的消息,偏偏他突然消失,就好似從來未曾出現過一般,此時此刻,楊笑海卻真真切切地在她懷中,林映雪也不知是喜是憂,鼻子一酸,幾乎要哭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林映雪微微睜眼,只見晨光透過紗廉照來,有點刺眼,卻是暖洋洋的。呆呆地看著那熟悉的天花板,林映雪心念一動,轉臉瞧了瞧,卻見床上只有自己,昨晚的事,是夢?是真?

忽然一陣陣香味傳來,房間的門開了,只見楊笑海身上戴著圍裙,頭髮亂糟糟的似乎沒加梳洗,手上各拿一個碟子走進房來,說道:「喂!妳吃不吃?」

林映雪呆了一呆,只覺得眼前情景似曾相識,不禁彎腰笑了,這才見自己的裙子的吊帶早已甩在一邊,岌岌可危,而且遮在被子入面的裙擺更早已及腰。其實睡了一晚,裙子亂作一團是正常不過,但此刻房中多了個楊笑海卻是大有不同,連忙抓起被子遮胸,叫道:「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她昨天雖然滿是柔情,但此刻見對方似乎又變成從前那個超級宅男,實在萬難再柔情起來。

「妳不是穿了嗎?」楊笑海大模廝樣地走進來,將那兩碟早餐放在桌上,又問:「妳吃不吃啊?不吃的話,我可把兩碟都吃光的。」

「我吃…」林映雪見他坐下就吃,絲毫沒有出房之意,只得拿起床頭的外衣穿上,牢牢地打了個結,也就走到近窗的小桌坐下。

「趁熱吃啊!」楊笑海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地道,食相實在難看。林映正拿起盤中牛奶,轉臉不去看他,喝了一口,正是自己那水晶杯。這時看見盤中早餐就像酒店的級數,烤好看牛油吐司,炒得鮮黃不焦的雞蛋,漢堡扒烤紋整齊,簡單地灑上黑椒和鹽,已是香氣四溢,實在引人口胃,,而林映雪也實在餓了,拿起刀叉慢慢吃起來。

「呼!吃飽了!」楊笑海伸個懶腰,又拿起杯子喝著,卻是橙汁。

林映雪記得楊笑海愛喝牛奶,大概是牛奶只夠裝滿一杯,卻將牛奶讓給自己,不禁心中一甜。卻聽見楊笑海說道:「那牛奶好像昨天過期了,但一天半天應該不打緊的,如果喝得出古怪就倒了吧。」

林映雪抓緊杯子,恨不得將這杯牛奶倒到他臉上,但這是自己房間,也只得忍著,當下瞪了楊笑海一眼。然而當她看見楊笑這不修邊幅的打扮,眼神中卻似乎埋藏著無限痛苦,讓林映雪硬生生將要罵罵出口的話吞了回去。這神色轉眼即消逝,隨即又復他素常愛理不愛的樣子。

林映雪看著,心中實在有千萬疑團,但卻一句也問不出口來,欲言而止。

「我走了。」楊笑海忽然起身。

林映雪始料不及,隨口說道:「這麼快?」

「不捨得我嗎?嘻嘻…」楊笑海一臉賊賊的樣子。

「呸!別作夢!你沒鏡子照照嗎?」

楊笑海收起餐具,說:「放心我會先洗乾淨才走。」隨即轉身出去。

「我洗吧。」林映雪覺得吃了對方的手藝,只覺得要做點甚麼。

「好啊!」楊笑海一把將餐盤塞過去。林映雪沒料到楊笑海如此老實不客氣,皺了皺眉,哼的一聲,接了過去。

二人回到大廳旁的開放式廚房,林映雪穿上圍裙,洗起碟子來,楊笑海站在她背後看她。見她穿著簿紗晨衣,圍上圍裙,纖腰的線條倍加誘人,確是大好風光。林映雪也知自己穿得隨便,早已感受到楊笑海在身背賊頭賊腦的盯著她,但這可是自己的家,難道為了這傢伙便要穿得倍加密實嗎?當下怒從心起,罵道:「你別企我後面,滾一邊去!」

楊笑海好不掃興,當下回到大廳的沙發坐下,這是他第二次坐在這裡,不自覺地瞧看那幅被撕了一角的相片,卻發現早已經移走了,換了另一張相片,是三人合照,分別是林映雪,她的媽媽,還有她繼父,正是那次刺殺的目標「邱先生」。當下隨口問道:「妳跟父母和好了嗎?」

「乒」的一聲,一只碟子已打得粉碎,林映雪蹲了下來,連忙拾著滿地碎片。楊笑海斜眼看著,林映雪神色凝重,似乎憂傷,似乎憤怒…

楊笑海走近前去,抓著她纖細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在伸手到她腰後的結子,隨手一拉…

「你…幹甚麼!」林映雪又羞又怒,想要掙扎,雖然楊笑海不算強壯,但力量卻大,掙之不脫,彷彿雙手被封在岩石中間似的。

「別弄傷手,我洗吧。」楊笑海將圍裙從林映雪頸上脫出來,原來他拉的只是圍巾結子,林映雪會錯了意,登時滿臉通紅,哼了一聲,還是退在一旁。眼見楊笑海撿起碎片時既快且穩,絲毫不會碰到鋒利之處,登時想起了楊笑海真正的身份,當下結結巴巴地吐了一句話來:「你…是…朱…朱雀…是嗎?」

楊笑海聽若不聞,將碎片包在厚膠袋中,打了個結,放在一旁,又圍上圍裙,洗起碟來,這才答道:「對。」彷彿事不關己似的。

「這個…這個…」林映雪本來伶牙俐齒,但一想到楊笑海的身份,卻不禁結巴起來。

楊笑海卻直言道:「我是朱雀,是黑鷲組織的七個皇牌殺手之一,之前到樂谷市刺殺你爸爸的人是我,妳沒認錯人。」

林映雪聽他侃侃而談,竟將所有事情直認不諱,登時啞口無言。楊笑海抹了抹手,將圍裙脫下來,沒好氣地說:「還有甚麼要問嗎?」

林映雪見他這不可一世的樣子就是生氣,嗔道:「那個人不是我爸爸!別亂說!」

「我當然知道,是繼父吧,妳們都不同姓氏的…那…邱太總是妳媽媽吧?妳們長得好像呢。」

「那女人…別提她…」林映雪甚是不快。

楊笑海聳了聳肩,也就不問了。半晌,林映雪才問:「那…你…還要殺他嗎?」

「不會,任務失敗了,訂金就要退回去。」

「是…是嗎…」林映雪雖然不喜邱先生,但總沒想過要他死而後快。

「我走了。」楊笑海往大門走去。

「你轉了手機號是不是?給我!」林映雪從衣袋中拿出手機,遞給楊笑海。

楊笑海抓了抓頭,道:「真麻煩…我倒不是很記得…嗯…」想了良久,才按下一個號碼,確定。

林映雪接過來,瞧了瞧電話號碼,臉色一沈,撥了出去,而且將揚聲器開了,調到最大聲。

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你好!這裡是關心熱線,我姓林,請問有甚麼煩惱嗎?」林映雪還沒待電話那人說完,便按了中斷鍵,狠狠瞪了楊笑海一眼。

「哎呀哎呀!抱歉,年紀大,記性差…」當下重新輸入一次,林映雪拿去,撥出,楊笑海身上的手機隨即響了。

「快接…」林映雪只怕再一次上當。

楊笑海喃喃道:「真是小心眼…喂喂?」

電話另一端果然是楊笑海的聲音,林映雪這才信了,又問:「你住哪裡去?」

「回家啊。」

「嗯,那…再見…」林映雪知道對方雖然失蹤半年,但之前的住處卻始終沒有退租,料知對方所說的「家」就是同一地方。

「有空上來坐坐吧,一個人滿寂寞的,有個美女上來陪陪有多好!」楊笑海一臉可憐道。

林映雪臉色一沈,罵道:「快滾!」打開大門,一把將他推出去,碰的一聲把大門摔回去。

楊笑海站在門外,抬頭望天,倒是大好天氣,當下深深舒了口氣,慢慢離去。

門的另一邊,林映雪背靠大門,思潮起伏,雖然剛才跟楊笑海一番胡鬧,但要她一下子接受他的真正身份,實在殊不容易。剛才沒有機會,林映雪一直沒有開口,不知楊笑海昨晚為何會在此出現,心中滿是疑團,然而轉念一想,對方實非尋常人,驟去驟來也不是奇事,她對楊笑海的認識實在少之又少,想問他的事情實在多不勝數,卻是萬難開口。

另一邊廂,楊笑海卻是同一疑問:「我明明跟莫問天相鬥,那時有一個身穿黑衣的女性救了我,而此刻我又在她家中?難道…」心中不禁猜測著。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6 11:12:48

第四十六章 同行

商店街,紅豆燒餅店鐵閘半開,正準備營業。

楊笑海面前是一碟紅豆燒餅,還有一杯半滿的牛奶。

「你想我查林映雪?那好像是你同班同學吧…」李先生架著二郎腿,叼著煙道。

楊笑海沈思了良久,還是一句:「幫我查一下吧。」

李先生彈了一下煙灰,說道:「你是猜她跟黑鷲有關嗎…嗯…包在我身上就好。」

正當此時,一道女聲在門外揚聲道:「請問開店了嗎?」

楊笑海登時聽出這道口音來,回了一句:「今天休息!」

「啊…是嗎?」門外那人失望地道,忽然又道:「咦?這聲音…是海嗎?」

「不是。」楊笑海故意逗她。

這時那女的已經曲身看了看店中情景,說道:「你怎麼在這裡?」李先生走近前來,問道:「要點甚麼?」

「麻煩你了,兩個紅豆燒餅。」林映雪躬身道,對著楊笑海以外的人,她倒是禮教十足。

「好的!」李先生朗聲說著,當下拿起鏟子,瞧了瞧林映雪,問:「兩個是吧?」

突然叮噹一聲,李先生手上的鋼鏟掉下,壓壞了正在煎燒的紅豆餅,李先生啞然道:「妳…妳…就是…」竟然像看見甚麼怪物似的,良久說不出話來,心中卻道:「怎…怎會如此巧合?」

「你好,我是林映雪,是他…同學…」她手指指了一下楊笑海,雖然已看出李先生表情古怪,心中暗想:「這大叔…好古怪…沒看過美女嗎?」

「她是林映雪,富田大學最凶的女生…」楊笑海咬了一下手上的燒餅,這時李先生背著他。

林映雪瞪了他一眼,二人相距既遠,想要打他也難以入手。

「剛才起床我不是煮了早餐給她嗎?現在又要吃…卻不見發育得怎麼好…」

林映雪聽他說得曖昧,登時脹紅了臉,搶著說道:「我…我是拿回店子吃的!」

「SWEET DREAM 蛋糕店?」

「對…你記性倒好。」林映雪又道:「店長一大清早就打電話來,說不夠人…明明人家是下午才上班的…」

「真可憐…」楊笑海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林映雪早就不盼他會有何同情之心,瞧了瞧紅豆燒餅只好了一半,續道:「說也奇怪,有個男人,很高的,穿一件長黑袍的,很是古怪,突然說要一百個大麥包,願意付雙倍錢,真是奇怪…」

楊笑海一聽之下,眼神登時變得極其認真,問道:「他身邊有個小女孩?是嗎?」

林映雪奇道:「你怎麼知道?」

「轟」的一聲,楊笑海的椅子登時倒了,他大踏步而出,也不理眼前兩人,逕自向「SWEET DREAM」走去。

半晌,林映雪拿著一個小紙袋,追上前來,叫道:「喂!你幹甚麼啊?說走便走?」

楊笑海沒說半句話,一路走著。林映雪不知他為何如此生氣,只得跟在後面,她卻不知這段路隱藏著多少殺機。

轉了兩個街角,楊笑海見到了SWEET DREAM 大門,透過茶色的玻璃門,看清楚入面一男一女,男的坐供客人喫茶的咖啡桌,旁邊站著一個少女。只見大閘半閉,掛著個暫停營業的牌子,他卻不理,當下左手推門而入,門上的金鈴發出叮叮輕響,楊笑海右手已經拔出了軍刀,二話不說,刀刃已然拖出一道銀光,猛然向眼前之人砍去。

「鏗」的一聲,兩刀交拚,登時爆出一串火光,之前坐著之人正是莫問天,也不見他動身,卻已站了起來,拔刀在手,接下了這一擊。而身穿黑色公主裙的莉莉絲則抱著她的洋娃娃,若無其事地站在當地,而她的十個指頭都包著紗布,正是之前跟楊笑海戰鬥時所傷的。

林映雪緊隨著楊笑海進店,卻哪料得到他突然起暴,登時嚇得啞了。

「映雪,你回來了?快來幫幫手!」店長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並未見到外面發生的事。

「好…好…」林映雪生硬地點答,眼前二人刀光劍影,她又哪敢走動半分?

朱雀楊笑海跟藍鳥莫問天都是黑鷲中的頂尖兒,二人埋身肉搏,兩柄軍刀此起彼落,驚心動魄處絕不亞於槍戰。林映雪見二人動作奇快,轉身蹤躍,轉身砍擊,近身刺殺,實在比野貓撲鼠更要快出許多,卻是靜得出奇,只是偶然傳來刀刃互擊之聲,還有衣服磨擦聲,其實二人口中不說,卻用唇語說著話…

這次卻是由莫問天先「開口」,嘴唇微動,不發聲音地道:「朱雀,夠了…」

「我甚麼都知道!但這有甚麼不對!」楊笑海怒「道」。

「你不能一直活在過去,這會毀了你。」

「她活著,就在我心裡!她一直活著!」

二人愈戰愈烈,兩柄軍刀互擊,成了膠著狀態。

藍鳥冷冷地瞧著對方,不發聲音,說道:「你真的這樣想嗎?你明明還有選擇的權利…」

「我不需要選擇…從一開始已經不需要…」朱雀搖了搖頭。

「那真相呢…黑鷲的真相…張楚瑤離開的那一個廢墟…那條小村莊…」

楊笑海猛地一震,心道:「對!這個大疑團…喜鵲似乎在極力隱瞞…」口中微動,又道:「別打算用這些來影響我!我不知你為何離開黑鷲,但我不會成為你的棋子!」刀上壓力反而加重了。

「你覺得你來到這店,是碰巧嗎?」藍鳥耐人尋味地道。

楊笑海一想不錯,突然向SWEET DREAM 下大訂單,再讓林映雪來幫忙,這個計劃一點不難,亦代表了莫問天早就知道他在林映雪處,如果莫問天有意對自己不利,早就可以下手了。想到此處,楊笑海手中壓力漸輕,終於把軍刀收回,開口道:「好…我信你。」

莫問天手腕一轉,也不知用了甚麼手法,軍刀不翼而飛,與此同時,店長走了出來,大聲道:「林映雪,妳還不快來?呆著做甚麼?」

林映雪不明所以,一時見二人狠鬥,忽然又止息干戈,實在轉不過來,這時見店長呼喝,口中機械式應了:「好…好的,現在就來…」當下走進廚房,卻不時回望二人,只怕二人忽然又鬥。

足足忙了一個小時,一百個大麥包已經烤好,莫問天付了費用,在店長幫忙下,將所有麵包都搬進泊在外面的跑車尾箱中。店長對林映雪說:「今天辛苦了,下午的班就不用上了,我會算足今天的工錢給妳的。」原來這一百個麥包加上雙倍價錢,已抵得店長工作三天的利錢了。

林映雪見楊笑海似乎要上跑車,心中只是奇怪:「剛才又跟人家打了一場架,現在又上人的車子…」又怕他忽然又打,便說道:「真…真巧,我今天下午有空。」以林映雪這絕色之姿,沒有多少男子可以抵擋,可惜眼前這位並非正常人。

楊笑海傻笑了一下:「真…真巧…我今天下午沒空。」

林映雪哼了一聲,問道:「你去哪?」

「不知道。」

這時莉莉絲已坐了前座,莫問天忽然開口道:「妳叫,林映雪吧?」

林映雪微感愕然,點頭道:「是啊,你呢?」

「莫問天。」又道:「要一起去嗎?」

「方便嗎?」林映雪欲拒還迎,是美女的基本技巧。

「不方便…」楊笑海沒好氣道。

莫問天卻說道:「歡迎之至,富田大學的校花能賞面當然最好不過」當下安排莉莉絲坐在後面,拉開副席車門,恭迎林映雪。莫問天本來面目英俊,年紀跟楊笑海相仿,看起來卻是成熟穩重得多,這樣的男生招呼女生上跑車兜風,就算林映雪亦心頭一動,臉上微熱,幸好她身經百戰,倒也沒顯得求之不得的樣子。

反而楊笑海跟莉莉絲坐在一起極不自在,眼見莉莉絲有意無意地斜看自己,似乎不太友善。楊笑海心中暗罵:「這個死小孩戀父情結,看我跟莫問天打了一架就將我當仇人了…」這一程車楊笑海一直戒備,見莉莉絲指頭雖然傷了,卻不知特殊能力是否健在,只得離她遠遠的。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6 11:13:12

第四十七章 特種兵

兩小時的車程實在不短,眼見莫問天駛到一處人煙稀少之處,是一個荒廢了的城鎮。這時太陽已經西斜,眼見到處都是殘破的石屋磚瓦,卻佔地甚廣,可想以前從前應該是一個頗為繁盛的地方。

楊笑海自然認得這地方,正是當年喜鵲將張楚瑤殺死之處。

各人下了車子,莫問天打開車尾箱,將一箱箱的麵包拿出來,林映雪等人也不明所以。

沒過多久,只聽到不遠處傳來「沙沙」之聲,一個小女孩躲在矮牆後探頭探腦的,瞧了一會,忽然轉了出來,邊跑邊喊道:「大哥哥!」一把抱住莫問天雙腳,顯得非常親近。站在身旁的莉莉絲眉頭一皺,欲言又止,似乎暗暗生氣。

隨著這小女孩的喊叫,一呼百應,在斷牆廢堆處,一個又一個的小孩子轉了出來,有的歡天喜地,有的默默走近,也都圍近莫問天處。

楊笑海早就聽出此處埋伏有人,卻不知原來都是小孩子,問道:「這些… 都是孤兒嗎?」

「對…」莫問天也不多作解釋,將麵包分給各人,而莉莉絲也有幫忙,但卻一臉不悅,勉勉強強的將麵包遞出去。這時林映雪也走近前來幫忙,說道:「真沒想到…你人倒好的。」一眾小孩子見林映雪生漂亮,不自覺生了親近之意,都圍寵過去,七咀八舌地問長問短,有的問她是不是「大哥哥」的女朋友,有的問她吃飯了有,要不要一起吃…反而冷落了一旁的莉莉絲,莉莉絲哼的一聲,將麵包丟回箱中,走得遠遠的,坐在一邊生悶氣。

只有楊笑海站在一邊,小孩們好奇地瞧來瞧去,卻也不敢上前攀談。他環顧四周,默默思索,當日那個謎團至今未解,當下走到當日那個神秘「寶箱」的位置,摸到了那黃銅把手,抽了起來,卻發覺當日那個箱子已不翼已飛,楊笑暗自奇怪。

「大概是喜鵲派人移走了吧…」莫問天已靜靜地走到楊笑海身邊。

楊笑海思索良久,才問:「天,你究竟知道了甚麼?」

莫問天不答。

「黑鷲入面的藍鳥,比誰都忠心於組織,比誰都確實地完成任務,也從來不會問甚麼…」楊笑海轉臉看著對方,問:「為甚麼要叛變?」

莫問天瞧了瞧林映雪,忽然道:「如果我將她殺了,再告訴你她對你不利我才殺她,你會信嗎?」

楊笑海吃了一驚,登時站起,極其認真地說:「別亂來。」也不需再補充甚麼,莫問天也充份明白如果他「亂來」的後果。

「但…如果她把我殺了呢?那你會信她對你不利嗎?」莫問天說得似乎事不關己。但楊笑海心頭一慄,卻實在答不出來。人,往往是看見才會相信,但看見以後,已既成事實,還需要「相信」嗎?

莫問天又自言自語地道:「黑鷲的『試煉系統』,你知道吧。」

「當然…黑鷲用以強化旗下殺手的特殊訓練,聽說這種訓練非人所能承受,失敗率達99%,失敗者往往都會斷手折肢,或早變作白痴,甚至死亡…」楊笑海瞧了瞧莉莉絲,實在難以相信莉莉絲這小女孩竟可通過「試煉」,又說:「成功者會獲得一種稱為『覺醒』的能力,各人不同…是吧…」

莫問天說:「七銃士之中,就只有你沒有經過『試煉』而當上的,了不起呢…」

「我曾經要求過,但喜鵲拒絕了…我也不知為何…」楊笑海看著莫問天的一雙眼睛,似乎在尋求答案。

「因為…」莫問天正要將這個謎團解開…

正當此時,一道溫柔的女聲說道:「若有問題…何不直接問本人呢?」

楊笑海跟莫問天急忙回頭,赫見眼前之人身穿一件白色短皮衣,背心短裙,白色長靴包著象牙邊的長腿,竟是喜鵲。林映雪見她年紀比自己沒大多少,容貌跟自己各有千秋,看起來就像哪家的千金小姐,但眼前這兩個殺手一見到她,彷彿老鼠見貓似的,已料到此女並非善類,當下拉著一眾小孩子退後幾步,離得她遠遠的。

林映雪轉眼一看,已見楊笑海遮在自己身前,但目光卻一直緊盯著眼前這白衣美女,輕聲叮囑道:「快退開,找個地方好好躲著…去…」林映雪聽著,雖然擔心對方,但心明自己在此只會礙手礙腳,當下帶著一眾小孩跑開。

喜鵲對林映雪瞧了一眼,對楊笑海說道:「好美的小姐呢…嘿嘿…」

楊笑海心中一寒,全神貫注著喜鵲的一舉一動。

喜鵲卻轉臉瞧了一下莫問天跟莉莉絲,這時莉莉絲已走近莫問天身旁,喜鵲道:「藍鳥…我找得你好苦呢…」

莫問天冷冷瞧著喜鵲,卻不發一言。

喜鵲道:「不但帶走了莉莉絲,而且將本部駐留的殺手殺個乾淨…而且沒留下半點痕跡,了不起…」她風緻依然,彷彿在跟好朋友閒聊一般。

楊笑海心中也真想知道為何莫問天要逃離黑鷲,藍鳥素來甚是忠心於組織,他的叛變實在匪夷所思,當下瞧著他的神色。

「我離開的原因,妳應該很清楚…試煉系統,這是本來就不應該存在的東西。」莫問天終於開口,但話中的意思,卻令楊笑海難以明白。

喜鵲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隨即又微笑起來,說道:「將試煉系統的資料還我,既往不究…」

「太遲了。」莫問天道。話音一落,只見廢虛的破屋中轉出一個又一個的身影來,身穿灰色迷彩軍服,肩上掛著綠色的倒三角肩章,上面一柄白色小劍,竟是美國一直不作承認的特殊作戰部隊:「DELTA FORCE」三角洲部隊,各人腰掛M9手槍,手持近戰能力極強的MPK衝鋒槍,一共六人,己成合圍之勢。

喜鵲心中一懍,雖知DELTA FORCE 當中都是萬中選一的精兵,但在自己面前卻是不值一曬,藍鳥如此安排,恐怕另有原因,有意試他一試,二話不說,忽然身形一閃,快如閃電,右手一柄G26手槍,左手一柄軍刀,猛向藍鳥襲去。

二人本來相距不遠,喜鵲殺那間已經閃到藍鳥身前,而藍鳥亦早有準備,往後急躍,拔出了M9手槍,向喜鵲急開兩槍,不過是為著拉開距離。喜鵲對這區區射擊自然不懼,一個翻身,身體急躍而起,兩發子彈已從腳底滑過,同時手槍連發,一下子打出七發子彈,六發取向六名軍人,一發向著藍鳥急射而去。

藍鳥早就轉身閃到石牆之後,喜鵲的G26子彈雖然經過強化,但對著厚達尺餘的磚牆,也只得打凹一個大洞,穿之不過,但更令她驚奇的,卻是六發向著DELTA FORCE 射去的子彈,竟是無一命中,六名軍兵反應快得異乎尋常,已尋到了各自的俺體,手中MPK向著喜鵲連連射去。

喜鵲這時閃在一片厚牆之後,密集的子彈射到牆上,石屑有如水花似的四處亂跳,但她卻不在乎這震耳欲聾的槍聲…腦中一轉,已知自己這數月來的擔憂已成事實,料知藍鳥已將黑鷲的最大秘密「試煉系統」賣予他人,這系統是以「NANO MACHINE」為核心技術,去對士兵作出特殊調整,以大幅增強其作戰能力,實乃黑鷲握業界牛耳的主因,口中沈吟道:「好…藍鳥…沒想到…我最信任的一顆棋子,最後竟反咬我一口,哈哈哈!」怒極反笑,她顏如桃李,看起來就像個國際級模特兒,但此刻她的眼光卻變得極其銳利,彷彿緊盯著獵物的餓狼似的。

喜鵲,怒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8 10:32:19

第四十八章 彈頭

一個DELTA FORCE軍兵見喜鵲已被壓制,翻身而出,想要向前進步,組織攻勢,豈料甫一移動,眼前銀光一閃,右手似被甚麼利刃穿過,竟齊肩而斷,MPK衝鋒槍還握在右手,卻已經跟身體分離了。這人尚未回神,又見眼前一道白色身影忽然出現,跟自己擦身而過,一道花香透進鼻中,只覺臉上似乎被誰人摸了一把,五指溫柔,正是喜鵲,卻不知她是何時出現的。

這軍兵耳中聽到喜鵲銀玲似的輕笑聲,自己的視線卻愈來愈低,面前的喜鵲身穿短裙,雙足像白玉象牙似的,在這個角度瞧去實在艷福無邊,但定睛一看,眼前這個身穿軍服的身體似層相識,缺了右手,竟是自己的身體…而且不單右手,連頭顱也缺了…當他意識到自己頭顱已身體已經分開,想要驚喊出來,但喉頭還留在身上,叫不出聲…

另外五名DELTA FORCE 軍兵見這斷頭慘狀,實難相信是眼前這如花少女所作的,雖然眾人在軍中見慣風浪雨腥,但被斬首而死卻也實在罕有,心中微生懼意。

喜鵲掃視場地,眼見楊笑海仍是站在當地,不知他要幫哪一邊,而遠遠站著一眾小孩跟那叫林雪的少女,莉莉絲站在原地,未見動手,但藍鳥卻已不知所縱,見眼前這五個軍兵本來已是DELTA FORCE 的精英,此時得到試煉系統強化後更是難纏,剛才一擊得手不過是出於突襲,此時她只求速戰速決,免得節外生枝,當下身形急動,在廢墟亂石堆中忽隱忽現,一眾DELTA FORCE 軍兵隨著她的身影掃射,卻哪裡打得著?

其中一人心中著急,射擊時不自覺偏離了掩體位置,旁邊一人喝道:「縮回來!」卻見那人充耳不聞,手中板機始終不放,向著眼前掃射,過了兩秒,子彈耗盡,忽然拍的一聲倒在地上,額上穿了一洞,卻不知是何時中槍的。

此時只餘四名軍兵,各人懼意更甚,眼前這身穿白衣的少女彷彿是魔鬼瘟疫一般,實在生平未所遇見。他們都是藍鳥指揮而來的,這時形勢不利,急忙用無線耳機連絡藍鳥,卻是無人置答,四顧遠望,除了那帶著一群小孩的少女,和那個不知是敵是友的男子外,竟是空無一人,藍鳥早已不知所跡,當中領頭隊長暗罵:「這…藍鳥…當我們是棄卒嗎!」

沒過幾秒,喜鵲又再擊殺兩人,只餘下那隊長和一名隊員。DELTA FORCE這小隊長心中甚是害怕,被一人弄至如此慘敗,實在是前所未有。但另一邊箱,喜鵲心中也是暗暗吃驚,這六人雖被自己一一擊倒,但眾人的反應,力量也是出奇地高,雖然遠遠比不上自己,也比不上正統通過試煉系統的七銃士,但比尋常軍人已是高出數倍。不知藍鳥是用甚麼方法改良,雖然威力有所減弱,但如果能讓失敗風險極高的試煉系統變得人人可用,那在戰場上的價值反而比「正統」的試煉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隊長手上的MPK已打至最後一匣,心中暗罵:「這是甚麼怪物,打了近千發子彈,竟是一顆也打她不中…不可能!不可能!」眼見白衣的喜鵲又忽然俺至,眼見她握槍的左手微動,連忙翻身尋找石牆掩護,豈料尚未躲好,子彈已然轟到,一中石牆,一中小隊長左小腿,登時血流如注。同時又聽到一下刀刃入肉之聲,MPK的槍聲隨即停止,正是餘下一名隊員殉職了…

喜鵲左手的G26擊中一人,右手軍刀刺著另一人,都是一殺那的事,心想雖然此次戰鬥頗為棘手,但餘下一人已不足為懼,心中正自一喜,卻聽見風聲有異,也來不及從那人身上抽出軍刀,雙足已如箭離弦般急彈而退,暗道:「不好!是藍鳥!」

原來藍鳥隱藏戰場之處,拿出素常使用的M40A1狙擊步槍,用他經歷過試煉,擁有特殊的匿蹤技術,能夠降低身體溫度,壓住呼吸,減輕心跳聲,彷彿冷血動物冬眠狀態一般,一直躲在暗處,莫說一般兵士,強如喜鵲亦是難以發覺,這記射擊距離喜鵲約有百米之遙,喜鵲雖然避過,但左邊手臂被子彈帶過,已擦出一點點血痕…藍鳥在黑鷲中素來擔任狙擊手位置,之前亦曾以PSG-1 在一公里處作支援射擊,但其實狙擊手按情況亦會在較近距離射擊,例如警方的狙擊手,為了確保一擊必殺,往往在200米距離內狙擊,亦無不可。

喜鵲一聽,已知藍鳥的大概方向,雖然被擦破了一點點,但所傷既淺,自然不放在心上,忽然聽見槍聲再起,手中一揚,G26回了一槍,鏗然一聲,輕易將藍鳥的子彈截擊下來。身旁那DELTA FORCE 小隊長的衝鋒槍子彈已盡,正想拔出腰間M9手槍,但見眼前這美人竟輕描淡寫地用子彈截擊子彈,實在是做夢也沒想過,右手雖已握住手槍槍柄,但雙手抖得緊要,竟拔不出來…

「朱雀,我一直對你不薄,別做傻事,即使加上藍鳥,再加上小白鷺,也不會是我對手…別賠了性命。」喜鵲先給舉棋不定的朱雀一個警告,又冷然道:「張楚瑤是被誰刺死的,別忘了…」

朱雀一聽,心頭震了一下,雖然他萬不願再去相信喜鵲,但要他去幫忙藍鳥,卻也沒有理由。

看見朱雀神色,亦已猜到他的心意,即使他不信自己的話,但只要朱雀兩不相幫,單憑自己一人之力,要收拾藍鳥跟小白鷺亦是綽綽有餘。

喜鵲回過頭去,瞧著眼前抖得厲害的DELTA FORCE 小隊長,不屑地道:「你的戲份完了…嘍囉…」左手G26 微微一抬,已指著對方眉心,只待她扳機一扣,就萬事俱休了。

「嗚…嗚…怎…怎會…」喜鵲突然發出一陣痛苦之聲,赫見她的左手突然急速老化,本來白如凝脂的左肩竟忽然青筋凸起,彷彿八十歲老太婆一般,而異變之處正是被藍鳥所傷的那道傷口。原來藍鳥這些子彈是特殊製作,用以克制喜鵲的「異能」。

喜鵲不信似的道:「難…難道…這些人…都是…煙…煙幕?」

忽然槍聲暴起,卻是眼前的小隊長鼓起勇氣,已抽出M9手槍,向著喜鵲的身體連扣數槍。喜鵲怪叫一聲,右手已抽出一柄短刀,一刀將眼前之人砍殺,但胸腹間中了數槍,自己亦已血流如注。正當此時,藍鳥的子彈又忽然射到,這次竟直取喜鵲頭額。她自然知道藍鳥這些子彈是特別為對付自己而造的,萬萬不能被擊中,但此時她左臂已毀,身上又受此重傷,已是難以舉槍截擊,只得舉起右手硬接。

只聽見「卜」的一聲,彈頭擊穿喜鵲右手,餘力未衰,直擊喜鵲右臉,深入近寸。甫一中槍,右手跟右臉登時發生異變,右手變得像是樹根一般,而本來既白且美的臉面竟忽然老了幾十歲一般,一半年青貌美,一半衰老可怖,實在匪夷所思。林映雪在遠處見到此情此景,不禁掩面驚叫起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9 12:08:08

第四十九章 五色鳥

眾人見喜鵲雙手撐地,喘氣如牛,大違她素來優雅的形象,均是大感詫異,卻只有莫問天心中有數。

「莉莉絲…」莫問天下令道:「動手吧…」莉莉絲聽著,當下慢慢拆下手上的紗布,一步步地走近喜鵲。這時見她雙手手指間彷彿閃著銀光,若非楊笑海眼利也難以看見,料知這些就是莉莉絲的「能力」。

原來藍鳥暗中調查過喜鵲的能力,好不容易才知道喜鵲的能力乃是「長生」,亦可算是「長生不老」的一種,其實喜鵲今年已近八十歲,卻因著這能力而保持身體年青。半年之前,藍鳥讓莉莉絲覺醒以後,發覺她的能力極是特殊,也就深入研究,當下花了半年時間,製作這種可以令NANO MACHINE 失控的彈頭,雖然製作極其困難,效果也無從保證,但經此一戰,卻是獲得空前奇效,就連莫問天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其實這種彈頭的效果是轉化自莉莉絲的能力,她的能力是以手中幼如髮絲的金屬線,刺進目標皮層,再以莉莉絲體內的NANO MACHINE 作出控制,以達到控制「傀儡」之效。其實以微形機器殖入人體,在西方醫學裡面早就存在,而這NANO MACHINE 則是迷你機械的最新科技,亦是黑鷲在這十餘年急速崛起的原因。然而一顆彈頭所帶的NANO MACHINE甚是有限,故此這時雖讓喜鵲異變,但其效果卻不長久,這才要莉莉絲親自毀滅對方體內所有NANO MACHINE,即使喜鵲不死,沒有「能力」的她卻只能做回一個普通人,黑鷲群龍無首,自滅也只是時間問題。

楊笑海見奇變驟生,自己既師亦友,亦恨亦親的喜鵲已全無抵抗之能,而小白鷺亦步步進迫,似乎每踏前一步,喜鵲的生命之火就愈暗了一點。楊笑海雖然痛恨喜鵲殺死張楚瑤,又將她像活死人一般展示在他面前,而且自己身世之謎似乎也被她極力掩飾,然而朱雀一身武技,知識等都是喜鵲所賜,喜鵲在他心中的位置極其特殊,似是朋友,亦似母親,又像良師,難以一言而盡,眼見對方轉眼就要伏誅,實在難以無動於衷,身體微動,似有動作,一道冷如冰的聲音卻射進楊笑海耳中:「不要動。」卻是藍鳥,這時他手中M92F正不偏不倚地指著朱雀。

朱雀也說不上甚麼原因去阻止,純粹是出於感受,出於本能要去制止,他也不懼藍鳥,大聲道:「殺她不得,我還有很多說話要問她!」左手軍刀橫持,右手M1911也蓄勢待發。

二人登時成了僵持之局,卻見莉莉絲仍舊向著喜鵲走去,朱雀喝道:「小白鷺!給我站著!」心知自己一動,跟藍鳥的火拚就要立刻展開。

突然風聲有異,幾道尖嘯忽然而至,卻是三柄銀色小刀,薄如蟬翼,正是當晚來襲那黑衣人的武器。

三柄小刀分指小白鷺,藍鳥,朱雀,既快且準,三人也不敢輕視,閃身避過。眾人眼前一花,卻見喜鵲身前已站著一人,十指纖纖,各握四柄小刀,身穿水藍色輕紗薄裙,隨風而飄,朱雀從下而上的掃視了一眼,雙手抖動著,幾乎不信自己的雙眼,啞然道:「林…林映雪?」

而藍鳥站在一旁,瞧著朱雀的神色,輕嘆了一聲,似乎早已料知此事一般。興此同時,朱雀也生硬地轉過臉來,終於想起了藍鳥剛才那番話:「如果她把我殺了呢?那你會信她對你不利嗎?」想到此處,才知他的深意… 當下又想起張楚瑤來,其實朱雀明知「復活」後的她已經不是那個她,但卻要一直到藍鳥親手將她毀了,讓自己發了好一陣子瘋,心中才慢慢冷靜想一想,慢慢接受了現實,心中不禁想著:「我對張楚瑤那份感情,其實由始至終都是一廂情願,她死前的一刻,說著卻是:『我恨你…』,其實對著殺父大仇,又豈會對自己有何好意,這是理所當然,任誰都想得到的道理,但自己卻將所謂的『善意』強加在她身上,以為是愛情,以為是關心,其實強加在人身的善意,不過是偽善,跟邪惡沒有兩樣…」

喜鵲氣喘漸定,勉強可以起身,但見她臉色極白,半嫩半老的臉面,就知藍鳥的子彈效力仍在,想要作戰也是不能,眼見她慢慢退後,似乎想要逃走。

「原來…妳一直…在騙我?」朱雀心如刀割,每吐出一個字也像花了極大力氣似的,也沒理會喜鵲的動向,雙眼只是不信似地瞪著林映雪。

林映雪怔怔地瞧著朱雀,不喜不怒,彷彿沒有聽見,只是穩穩地站在喜鵲之前,顯然是要保護她。朱雀心中所痛,不是被誰人騙了,而是當初離開黑鷲,暫居在富田市之時,跟這女孩子相交甚篤,心中微有暖意,彷彿自己的生命可以就這樣平平安安地過著。豈料原來在自己抵達富田市之前,林映雪已是有此身份,其心計實在令人既佩且懼,如果她要刺身殺自己,恐怕早已經成事了。朱雀忽然回想起當日李先生提過,七銃士當中,莉莉絲是第二名女性,又回想起醫院花園處的惡鬥,那黑衣人正是眼前的林映雪,其實力彷彿不在自己或藍鳥之下,心念一動,冷冷地問道:「妳是…五色鳥…妳是七銃士的第七人,對不?」

林映雪也不置答,但以她的身手,還有跟黑鷲領導者:喜鵲的從屬關係,相信已十不離九。忽見五色鳥身形忽動,殺那間已閃到了莉莉絲身前,正是三人之中近戰能力最弱,同時對喜鵲有最大威脅的人,其身形之快,猶似鬼魅,比朱雀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時右手高舉,四刀成爪,準備急劃下去。

莉莉絲一見之下,實在作不了任何反應,素來氣定神閒的她竟也出現了懼色。藍鳥卻早料到她會有所行動,但如此神速的行動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這時她已架起手中的M40A1狙擊槍,槍口瞄準了五色鳥的頭顱,扳機一壓,正要在五色鳥的腦袋開一個大洞,豈料右肩忽然劇痛,卻是五色鳥左手不知何時已撒出四片薄刀,以阻餘人救援,雖是缺忽準繩,但四刀中仍有一柄擲中。藍鳥由於心急救人,竟沒發覺這無聲無色的偷襲,「碰」的一聲猛響,這記狙擊準頭略偏,卻已罕有地射失了。

五色鳥二話不說,右手猛然抓去,眼見這四刀一過,莉莉絲登時就要開胸破腹,實在無從解救。

「鏗」的一聲猛響,貓爪過處,卻是金屬之聲,五色鳥定睛一看,擋住這一擊的不是別心,左刀右鎗,正是朱雀,這時他用手中軍刀疊著M1911一同架去,雖然抵過了對方這一擊,但這精鋼所製的M1911竟被硬生生畫出四道爪痕,而軍刀更是被砍出了四個缺口,也不知五色鳥的小刀是用何物所鑄,雖輕薄如紙,卻出奇地堅硬。

眼見朱雀一雙如血般的赤目投向自己,其怒氣就連旁人也清楚感受得到,五色鳥卻是毫無懼色,或者說似乎不懂感情為何物,眼見這一爪不中,毫不停留,立刻翻身後躍,同時又再摸出兩柄新刀來,人在空中,居高臨下,左手一揚,兩刀同時擲向朱雀,這次卻跟剛才灑向藍鳥的四刀不同,這兩刀極是精準,一指頭額,一指胸口,這時刀刃未到,五色鳥甫一著地,左手又再發出兩刀,兩前兩後,這次卻是分指朱雀左右,用以封著對方迴避方位,同時右手一翻,四刀成爪,身體已猛然躍出,快如脫兔,急襲過去。這時二人相距不過五米,眼見這四柄飛刀已是難以應接,再加上她右手四刀利爪夾擊,這等三重波狀攻擊卻由一人完成,實乃神乎奇技。藍鳥在旁瞧著,心中不禁暗想:「她這等實力,跟喜鵲相鬥恐怕也足夠。」實在沒料到一直在七銃士中隱姓埋名的五色鳥竟有如此實力,登時看得呆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19 12:08:32

第五十章 銀色翅膀

這時藍鳥已命一眾孤兒離開,滾滾黃沙,在這廢墟般的戰場只餘下五人,卻只有二人在動,而且更是超乎常人動作,幾乎像是兩只飛燕似的忽進忽退。

朱雀雖然盛怒,但他從六歲開始已經跟死亡為伴,自然知道衝動跟死亡是相等的,眼見四柄飛刀來勢極凶,要避,避不過,要截停也來不及,就算來得及截停四柄飛刀,也再難迎擊五色鳥的四刀利爪。取捨,是一殺那的決定,但愚人斷指避虫,自喫充飢,如何在絕境做出最智慧的取捨,正是求生的本能,是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的人才懂的。

朱雀雙眼緊盯著五色鳥,咀角微揚,竟有笑意,只見他身不動,足不抬,右手連扣三槍,卻不是向五色鳥射去,忽見五色鳥急忙扭身,手中本已成爪的飛刀猛然擲出,正是跟揚笑海子彈相同的方向。「鏗鏗」兩聲過去,正是飛刀截下子彈的聲音。朱雀這記兵行險著,賭是賭五色鳥究竟是以保護喜鵲優先,還是殺了自己優先,這次似乎是押中了。

又聽見喜鵲低哼一聲,三發子彈被五色鳥截下其二,餘一下顆卻結結實實地擊在喜鵲的肩頭,這時她狀態未復,要移動一步也是不能,只得微微側身避過,讓本來擊在胸口的子彈偏了過去。朱雀開槍後急忙後翻,四柄飛刀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在他身邊擦過,彷彿是跳過了用刀刃做成的火圈一般,已是全然失了防禦之能,若非朱雀迫得五色鳥擲刀救人,以他這個動作,只要五色鳥隨便一劃,朱雀登時就要折手斷肢了。

朱雀甫一站定,右手又發了一槍,看似隨便,卻是準得出奇,直指五色鳥的心臟,竟是下了決心置對方於死地。

這時藍鳥看著二人忽進忽退,沒料到五色鳥竟跟朱雀鬥了個勢均力敵,心念一轉,已知這時不是看戲的時候,說道:「莉莉絲。」莉莉絲本來被五色鳥嚇得呆了,但聽了藍鳥的叫喚後,點了點頭,正要繼續她未完的事。

喜鵲以她這個狀態鬥不過場中的任何一人,眼見藍鳥跟莉莉絲走近,不懼反笑,低聲說:「沒料到我也會狼狽如此…哈哈…」

藍鳥只道她是拖延時間,臉上無動於衷。而莉莉絲一步一步走近,只要她手指上的銀絲插下,將喜鵲身內的NANO MACHINE 全數毀滅,恐怕她不死也得成為廢人。

五色鳥跟朱雀鬥得正緊,雖然她臉上毫無表情,彷彿像是木偶一般,但護主之心卻極是堅定,這時朱雀手中軍刀猛划而下,五色鳥竟視而不見,想要脫出朱雀的糾纏去營救喜鵲,但七銃士中,兩個頂級殺手的生死戰實在容不下一點分心,赫見朱雀軍刀一拖,登時在五色鳥背後拖了一道血痕。

朱雀只覺軍刀手感有異,知道已然擊中,如果他手上微微施力,五色鳥不止衣服,恐怕整個背脊也要像砍瓜一般斷開兩邊,但在這千鈞一髮之間,朱雀想起眼前之人既是五色鳥,同時是自己相識已久的林映雪,心中一陣酸楚,手臂微縮,實在下不了手。

眼見五色鳥背後拖出一道極長的刀痕,由頸後至腰,雖然傷不至死,但仍然血流如注,五色鳥一交仆倒在地,想要掙扎著起身,卻是難以用力。

另一邊廂,莉莉絲雙手已觸及喜鵲,只消莉莉絲的異能發動,這位黑鷲的領導者就是迎上她的終結。

「解…放…」喜鵲口中低唸一聲,莉莉絲卻不知這話是何意思,也不見她身上有任何變化。

忽然聽見朱雀猛喊一聲:「避開!」猶似平地驚雷一般,莉莉絲還沒來得轉臉,已被藍鳥一把抱著,連跌帶滾的推在一邊,莉莉絲只覺藍鳥抱著自己,伏地不動,自己肩頭卻是暖暖的,低頭一看,正是藍鳥後肩已受了重傷,鮮血像是噴出似的流個不停。

朱雀見五色鳥右手拖著一條極長極細的銀鏈,一頭繫著一柄尖刺刀片,正躺在二十餘米外的地上,刀頭帶血,正是刺傷藍鳥的武器。另一頭卻繫在她的手中,說準確一點,是從她手腕中「生」出來的。

赫見五色鳥慢慢爬起,背脊的皮膚底下像是有甚麼活物在動,叫人看之欲嘔,忽然拍的一聲,五色鳥背後爆出一雙銀白色的翅膀來,每片羽毛都是一片利刃,在銀刃之上,鮮血慢慢沿著羽邊流下,就像是在血水中撈上來一般。又見她雙手手背均生了一柄利刃,兩手手心一條銀鏈刀,都是從體內生出來一般。

朱雀,藍鳥,莉莉絲三人均是吃了一驚,萬沒想到林映雪竟是七銃士中的五色鳥,而身體更被改造得像怪物一般,朱雀跟藍鳥心中已隱隱想到,五色鳥在組織中一直沒有詳細資料的原故,原來五色鳥的設立根本是用作喜鵲的「保鑣」,恐怕除了喜鵲之外,無人知悉,甚至連五色鳥本人也是一樣,直至喜鵲「喚醒」了她。

朱雀看著五色鳥「解放」後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天使,但一想到一個活人被改造成這樣子,既是恐懼,又是悲哀。只見五色鳥右手一抖,銀鏈刀登時收進體內。她臉上仍是林映雪那秀麗的臉孔,但身體卻是難以想像的奇特,她微微轉身,帶動著那像孔雀彩屏似的銀翼,轉過臉來,無喜無怒地瞧著朱雀,似是毫無表情,但右眼中卻不自覺地滲下一點水珠來,讓她本來滿是血點的臉孔,滾出了一道雪白的水痕。

朱雀心念一動,不信似的道:「五色…映…映雪…林映雪…」

「殺了他們…」喜鵲一聲令下,五色鳥毫不猶豫,帶動一雙銀翼,向朱雀猛然攻去。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0 11:34:07

第五十一章 折翼

朱雀,藍鳥二大銃士合戰五色鳥,竟是鬥了個旗鼓相當,朱雀近身接了短劍攻擊,偶爾還得一槍,卻都被對方背上的銀翼像是盾牌般盡數接下,五色鳥跟朱雀忽進忽退,沒有半秒是停下的,藍鳥在中距離以狙擊槍想要尋隙而攻,但瞄準未成,已被五色鳥手中的鏈子刀猛射過來,跟本空不出半秒瞄準,加上他背上本就有傷,跟本幫不上多少。而莉莉絲的能力是需要回復時間的,早已被藍鳥吩咐只可留待對付喜鵲,何況她的單兵作戰能力在七銃士中算是最弱,當下只得在五色鳥的飛刀下盡力自保,等待機會。

鬥了不過數分鐘,解放後的五色了全身均是武器,竟時同時向三人進攻,當中小白鷺早已不能作出絲毫還擊,藍鳥也是久久還不了一槍,只有朱雀仍能跟對方鬥個平手。

五色鳥的銀羽一揚,登時射出數片薄如蟬翼的刀片,既快且準,朱雀扭身急避,閃過了大半,又將途下的三片舉槍擊碎,他連子彈也可截擊下來,何況比子彈大上數倍的薄刃,然而薄刃擲出以後,沒過多久又再生出,每片都是從體內長出來,沾著鮮血的。

朱雀說道:「林映雪,妳是聽到的!對嗎?」

五色鳥似乎聽到,但她的的攻擊卻沒有慢下半分,右手鏈子刀急射而出,卻見她臉上又再灑下一點半點水珠,也不知是汗,是血,還是淚。

朱雀左手架起早已崩出幾十個缺口的軍刀,看準鏈子刀來勢,一托一架,將刀刃帶開,那極幼的銀鏈在軍刀刃處擦起了一連串火光,又道:「還記得那次舞會嗎?這次也一樣,不要用力,相信我…」

五色鳥的動作,還是絲毫沒有慢下來…

朱雀忽然從靴子中抽出另一柄手槍來,卻是銀白色的,跟他右手拿著黑鋼色,早已被畫了不知多少道花痕的M1911毫無分別。喜鵲見狀,冷笑了一聲:「好一對陰陽雙槍…還以為你一直放棄了『陽』呢…朱雀…」

原來這兩柄M1911出自同一個槍匠的手,就像是兄弟一般的兩柄手槍。黑鋼色的是追求極限操作性的手槍,銀白色的卻是極限追求彈藥破壞力,完全無視操作性的手槍,後坐力驚人,極難操作,朱雀也從來沒在戰鬥中用過。

那槍匠手巧若神,但素來處事低調,連他真名也是無人得知,只知他年過七旬,眾人又以他手技冠絕槍界而稍他作「魯班」,正是取自中國春秋時的妙手工匠之名。而七銃士的喜鵲也曾求他造槍,卻被拒絕了。最後七銃士中只有兩人他製槍,其一是夜鶯,亦即是七銃士最頂尖的一位,獲製了一柄DESERT EAGLE .50AE 大口徑手槍,取名為「侍」,另一人則是朱雀,獲製兩柄M1911手槍,黑鋼的取名為「陰」,銀白的取名為「陽」,兩槍的性能各走極端,卻是一對兒。

朱雀叫道:「我知道,妳定可以控制的…給我三秒!」手中雙槍同時一甩,朱雀隨即翻身而起。這時五色鳥雙翼一展,兩手同有動作,正是要向朱雀全力而攻,但朱雀卻不閃不避,直闖向對方懷裡。

藍鳥見朱雀彷彿自殺一般,冷靜如他也不禁喝道:「朱雀!不要!」因為他清楚知道,被NANO MACHINE 控制的人,亦不是單單三言兩語可以擺脫控制的,正如莉莉絲的銀絲一般,被操作的,不論是死人活人,除非莉莉絲自己願意,否則絕不可能靠自己意志脫離控制…

眼見五色鳥.林映雪充耳不聞,雙手手背的兩柄刺刀早已伸出,鋒利得發藍的刀刃已對準朱雀,然而朱雀卻毫不退讓,察察兩響,赫見一柄鏈子刀從朱雀胸前射入,直透到底,再在背後射出,另一柄則穿過他的肚腹,五色鳥臉上神色不變,卻似乎在輕輕搖頭,就好像這些都不是自己意願一般,眼框已滿是淚水。此時朱雀亦已撞進五色鳥懷中,口角滲滿了鮮血,卻微笑道:「妳逃不了啦…」

忽然聽見槍聲連連,每一記都是一輕一重的,槍聲與槍聲之間已密得容不下別的聲音,正是朱雀雙槍齊發,不住向著五色鳥的強化骨架射擊。只見五色鳥的雙翼上的羽毛登時像琉璃一般飛散碎裂,銀刃處處,反射著滿天斜陽,艷麗得像花火一樣。又見朱雀雙手一錯,往腰間一抹,陰陽兩槍同時換了彈匣,也不知是用何種手法。但隨之而來的又是十餘發槍聲,又見五色鳥手背上的刀刃,手心的銀鏈刀紛紛折斷,最後是背後那又粗又堅的羽骨斷落,兩片早已被拔光羽毛的羽翼分墜在地,碎得不成樣子,本來連手槍子彈也擊不破的羽翼,在朱雀那銀白色M1911「陽」的猛擊之下,也脆弱得像餅干一般,足可見其威力之猛。

風吹亂石,剛才一連串的槍聲就像新年時節的爆竹一般,霎時來了,又霎時止息。兩道銀鏈仍舊留在朱雀身中,卻早已不屬於五色鳥的。朱雀剛才拿過「陽」的左手震得像電報機一般,可想而知那柄手槍對用主負擔之重,這時他的膝頭乏力,跪了下來,而眼前的五色鳥被這一陣猛攻之後,身體上所有強化金屬骨架已被轟得稀爛,只有呆呆地站著,搖搖晃晃的,忽然倒在地上,已是失了知覺。

藍鳥見喜鵲已然站起,雖然她盡力掩飾,卻還是看得出她的雙腿正微微抖震,她此刻的實力連平常的十分一也不到,即使藍鳥背部有傷,要殺她還是輕而易舉的,只需吩咐莉莉絲上前動手,喜鵲也就到此為止了。然而回頭看著那受了兩處致死重傷的朱雀,咬了咬下,說道:「莉莉絲,替朱雀治理。」

原來莉莉絲體內滿是NANO MACHINE,她所以能操作活人,只是牠將體內的機械輸到對方體內,進行操作,然而莉莉絲的「異能」還有一種,就是以同樣方式輸進NANO MACHINE,卻是促進目標細胞活化,強制鎖住傷處出血,又將傷口互相聯合,以達到「急救」之效。可是這種手段卻是會消耗九成機械電量,雖然電量可以藉著人體體溫變化去回復,可是在回復之前,莉莉絲卻會暫時失去所有「異能」。藍鳥這一下決定,正代表了他放棄了眼前這千載難逢,毀了喜鵲的機會。

朱雀自然不知藍鳥這一句說話份量之重,但就算知道,他目前這個狀態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莉莉絲對藍鳥的話從不異議,當下走到朱雀眼前,冷冷瞧了一眼,哼了一聲,還是將左手的銀絲刺進朱雀胸前的傷口,動作既穩且細,就像醫生做手術似的,慢慢用右手將銀鏈拿出來,朱雀一聲不響,硬著頭皮忍了過去。莉莉絲左手的銀絲能量已盡,換過右手,用同樣的手法處理他腹間的傷口。

朱雀見胸前傷口竟不流出半點血來,雖然不知底蘊,也猜得出是莉莉絲的異能,雖然是痛,還是忍著。然而在處理腹間傷口之時,卻感到身體似乎起了變化,全身熱得像火,傷口痛得像被利刃刺上一千一萬次般,口中也忍不著低哼了兩聲,而且愈發愈痛,莉莉絲拿出腹間銀鏈,抽回右手後,朱雀已是痛得曲身在地,全身就像同時被利刃,被烈火,被針刺折騰著一般,忍不住向天狂吼。

藍鳥跟喜鵲素知朱雀是個硬漢,即使真的拿他刺上十刀八刀,也不會哼上一聲,但眼前他竟喊得像殺豬似的,可想而知他正承受著比死更痛的苦楚。藍鳥轉眼瞧瞧莉莉絲,雖然知道她不會私自對朱雀做甚麼,但也想看出個端倪,可是莉莉絲也是一臉茫然,她亦非第一次使用這異能,卻從沒見過這種副作用。

在這黃昏的廢墟之中,充斥著酷刑般的慘叫,但忽然一道既穩且冷的聲音說道:「喜鵲,妳還好嗎?」

喜鵲聽這聲音,也不需回頭,說道:「我受傷了。」

那人瞧著喜鵲半老半嫩,怪得可怕的臉面後,竟是毫無懼色,似乎完全不當一回事,只說:「抱歉,我來遲了。」言中滿著關心之意。

藍鳥瞧這著這人,相貌甚是俊朗,不過二十餘歲,身穿黑色長衣,最特別的是他的一頭長髮,竟是銀白色的,跟他一身打扮成了個強烈對比。而他的皮膚也白得像雪,連瞳仁也是銀白色的,卻比常人的眼睛更具靈氣,更是銳利。藍鳥知道這是基因突變的一種,這種人天生是不能見光的,又見他右手拿著一柄銀白色的DESERT EAGLE,觀其槍口的粗細,更是此槍款中最具威力的.50AE 樣式,即是其子彈是.50口徑的密林子彈,正是以色烈所設計,以步槍規格製作出來的超大威力手槍,連一頭一頓重水牛都可一槍打倒的怪物級兵器,但這槍威力大得不切實際,跟本沒人會拿它當戰鬥武器,但這人卻以單手拿著,而槍身左則更刻著一個中文字:「侍」。

單以這柄武器,已知來者何人:七銃士的第一人「夜鶯」。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0 11:34:31

第五十二章 見切

「他就是…夜鶯…」藍鳥穩穩地站著,這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夜鶯,他臉上帶著友善的微笑,但對方散發出來的殺氣,卻教他從來未感受過的。

這時朱雀已痛得呼不出半點聲音來,只得在地上滾來滾去,莉莉絲雖然無傷,但體內NANO MACHINE 能量已盡,也不能再做些甚麼,而另一邊的喜鵲體內也是一團糟的,場中餘下尚能作戰的,就只有藍鳥,還有夜鶯。

這時夕陽已斜,眼見沒多久便要入黑,夜鶯瞧著藍鳥手中的步槍,又瞧瞧喜鵲的樣子,已猜道其理,因為除了喜鵲之外,就只有夜鶯知道喜鵲的「異能」是甚麼。

藍鳥左手一抹,手中M40A1狙擊槍上已加裝了一柄刺刀,同時身影忽動,猛向夜鶯攻去,竟要先發制人!喜鵲的實力在藍鳥之上,而眼前這夜鶯,實力更是深不可測,藍鳥自然知道這樣搶攻跟自殺沒有兩樣,但如果等對方先出手,卻是比自殺更糟。

二人相距本有二十餘米,藍鳥這一衝之下,竟將二人距離一下子拉近,此刻的狙擊槍就像一柄米餘長的長矛,又似帶著銀白色利齒的毒蛇,一伸一宿,猛然刺向夜鶯面門。

夜鶯冷冷瞧著對方,雙手竟無動作,眼前銀光一閃,那柄刺刀已在臉頰左邊擦過,彷彿藍鳥像是要嚇一嚇他,故意刺歪一般,藍鳥心中卻道:「他…避過了?」又見夜鶯右手握著的銀色沙漠之鷹,正慢慢舉起…

「不好!」藍鳥知道自己此刻已失了身位,退後只有受制於人,只得搶攻,當下刺刀一掃,由直刺化作橫掃,此等轉折實在要極強的臂力,加上極其巧妙的施力手法方可做到,否則M40A1狙擊槍重達六公斤餘,在藍鳥手中又怎能像是舞動羽毛一般輕盈?其實這種步槍加裝刺刀的武技始於十六世紀法國,當時的步槍乃是射擊一發即需再次裝填的黑色火藥槍,因此當時軍兵要短兵相接時,便會加裝一柄刺刀,當火藥尚未裝好而敵軍已至,也有最後一種防身手段。直至自動步槍的興起,刺刀這一武技才漸漸息微。

藍鳥這一記橫掃波及甚廣,理所當然要退後迴避,才是正途,然而夜鶯卻非退後,反而單手按地,伏地避過,正當此時,「轟」的一記槍響,卻是藍鳥在掃擊當中加上一發步槍子彈,本料十拿九穩,只要對方按「正途」退後,這一槍登時可置對方於死地。

夜鶯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猜到對方的行動,藍鳥不禁吃了一驚,心道:「他怎可能知道…見過這一招的人,恐怕已沒有一人還活著的…」眼見夜鶯的動作也不見任何驚人之處,更好似是慢吞吞一般,但所做動作,竟完完全全將自己的招式預先化解於無形。

沙漠之鷹舉得不快,但在藍鳥這連環數招之間,槍口已不偏不倚地指著對方。夜鶯臉上仍帶著微笑,雙眼銳利得像鋼刀,同時扣下指上的扳機。

夕陽已盡,赫見廢墟中間閃出一道刺眼強光,這根本不像是槍口火光,反而像是大炮一般的光茫。

單單一記槍聲,已令場中所有化作一片寂靜…

夜鶯擊出這一槍之後,地上塵土飛楊,射擊過處卻是畫了一道直線,像是剷草車走過的草地一般,他右手揚得高高的,腳上也踏後了一步,可想而知這一發子彈威力之大。

而藍鳥早已被轟出二十米之外,背上靠著一幅土牆,他卻沒有倒下。土牆忽地發出格格亂響,轟然一聲,已化作一堆亂磚廢石,眼見藍鳥手中橫置著那柄M40A1狙擊槍,卻已像甘蔗似的斷開兩截,胸前已被燻黑,他自己的衣服已被轟得稀爛,裡面穿了一件極厚的防彈衣,而夜鶯所發的那顆彈頭就像核桃一般鑲在上面,如非藍鳥以槍作盾,以這顆密林子彈的威力,絕對會將這件三級防彈衣像豆腐一般擊破。

「拍拍」兩聲,藍鳥手中兩柄廢鐵登時掉在地上,然而這卻是跟藍鳥出生入死過無數次的好伙伴,他想要抽出腰間手槍再戰,但兩手卻早已被震得麻木,想要動個指頭亦是不能。

眼見藍鳥竟可在這一擊下不死,夜鶯也是微覺意外,他的身份不過是黑鷲中的一名殺手,如何處置對方本應由領導者喜鵲去決定,但他見喜鵲衰弱得像個垂死之人一般,嘴角雖然帶笑,但眼中殺意卻不言而喻。說道:「你傷了她,我不能讓你活著…」手中的沙漠之鷹又再慢慢移下,對準了藍鳥,眼見他只要輕輕扣下手中的槍,藍鳥的頭顱恐怕便要立刻消失。

但一個幼小而又堅定的身驅卻擋在藍鳥身前,雙手盡力橫伸,她一身可愛的黑色公主紗裙,看起來就像有錢人家的小女孩,但她的目光卻比戰場上最強的士兵更要堅定。

「小白鷺,莉莉絲嗎?」夜鶯悠悠地道,手中銀槍卻沒放下,似乎他並不介意將小白鷺一起擊殺,更知道場中任何物事也不能阻他。

除了一人。

黑夜之中,是一道紅光,就像野獸似的目光,在夜鶯眼前畫過。同時一聲低嘯,一道火光閃過,這是點45口徑手槍子彈的聲音。夜鶯由於天生的基因特別,因此自出生起就忌憚陽光,從不在日間執行任務,久而久之,他在黑暗之中看得比任何一人都要清楚,耳朵聽得比任何人都仔細。夜鶯雙眼彷彿有半秒化作金色,正是發動了「異能」的現像,登時看清了子彈來勢,側身一避,就像避開藍鳥剛才的攻擊一般輕鬆,但,他錯了…

那顆子彈竟不是畢直地向他,在夜色之中,這銀色的彈道格外顯明,竟是斜的,幅度雖然不顯,卻是足夠讓夜鶯估計錯誤,那道子彈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壓向夜鶯,夜鶯始料不及,腳下極快,再退了半步,卻還是被子彈擦到一點,黑色的皮衣被畫破了一點兒。

夜鶯不驚反笑,彷彿遇到千載難求的對手似的,右手一楊,手中DESERT EAGLE轟向對方,槍口火焰像相機的閃光燈一般,眾人都看得清楚,眼前之人正是剛才痛苦倒地的人:朱雀。卻不知他何時已回復過來,無視剛才跟五色鳥對戰時的重傷,更能一擊就讓夜鶯狼狽閃避。

這時月色漸濃,夜鶯手中的「侍」雷鳴一聲,眼前的數面土牆同時被轟出一個大洞,就像人手掘出來的隧道似的,然而塵土亂舞當中,卻不見任何人的身影,朱雀早已消失得無影無縱。

夜鶯張開雙目,瞳仁像是貓頭鷹似的隱隱發著金光,彷彿在感受甚麼,只見他身體一側,兩顆子彈擦身而過,竟是先行迴避,子彈才射到一般,這正是夜鶯的異能。夜鶯向著子彈來處猛開一槍,同時笑道:「在這裡吧!」果然火光照處,確確實實是朱雀的臉孔,二人原來相隔不過五米,幾乎獨手可及,實在不知夜鶯如何避過剛才兩槍。眼見DESERT EAGEL那密林彈頭已離了槍管,朱雀一雙瞳仁早已映著紅光,他舉起銀白色的M1911「陰」,也是還了一槍,正要截下對方彈頭,這一招朱雀早已用得爛熟。

旁邊的藍鳥,喜鵲也猜想得到,即使銀白色M1911是使用大裝量火藥,但對著夜鶯的DESERT EAGLE彈頭,也像是麻雀撞在老鷹身上,絕對截不下來。

然而夜鶯的眼光過處,已「看見」朱雀的用意。二人中間火花微現,「侍」那又重又猛的彈頭在朱雀臉旁畫過,DESERT EAGLE 威力強得誇張,明明已經完全避開,那風壓竟然仍可傷人,朱雀臉上登時被拖出一道血痕,幸好沒有正面擊中。原來朱雀那一顆子彈是斜向射去,壓在夜鶯的子彈之上,竟是從側施力,就像一個猛擊飛行的棒球,要用手硬接自然不能,但如果旁邊有風橫吹,卻會讓棒球的航道大幅偏移,而朱雀正是做了這「風」。

夜鶯心中雪亮,知道朱雀在射擊之前以極速移動手腕,讓子彈射出期間被橫向施力,這才讓子彈以曲線軌道射出,可是要有這個力度,這種神速,卻不是常人訓練可得的,世間除了「試煉」得出的「異能」外,恐怕並無別個方法,但夜鶯卻從喜鵲口中知道,朱雀並無異能,也「不能」進行「試煉」,實在猜想不透當中原故。

正當夜鶯尚在思想之際,朱雀已趁機急攻上來,手中仍舊握著一柄早被五色鳥砍得處處崩裂的軍刀,反手緊握,猛地刺向夜鶯,而夜鶯左手也有所動作,已然抽出一柄兵器,卻不是軍刀,更不是短劍,卻是一柄奇怪的兵器,兩柄兵刃互擊,登時拖出一大串花火,夜鶯戰鬥過無數次,這是第一次讓人迫得他出短兵刃相迎,但他嘴角反而泛起了笑容。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1 11:52:45

第五十三章 雪

夜鶯被朱雀如此急攻之下,不怒反笑,說道:「難怪…」場中眾人卻不知他心所想。當日喜鵲跟夜鶯談及七銃士的實力之時,曾語重心長地說:「雖然朱雀實力未到頂級,但…七銃士中,唯一未受惠於試煉系統的人就只有他,他能以這種條件達到七銃士的境界,就像一個空手之人跟持刀者鬥個旗鼓相當一般,實在難以想像…假如他手中有刀…」說到這裡,喜鵲臉上現出一種既是期待,又是不安的神色,那時候,夜鶯尚未明白。

這時朱雀的身體仍像火燒一般,只覺得隨時都要暈倒似的,但已經不是剛才那種撕心之痛,反倒像喝了許多烈酒一般。朱雀也知道場中無人能阻止夜鶯,雖然身體極是不妥,也只得硬著頭皮硬撐,只想速戰速決。

這時夜鶯的右手拿著那柄沙漠之鷹,點50口徑的子彈只能裝填七發,這時夜鶯已擊出其三,二人都心中有數。朱雀見夜鶯左手是一套精鋼打造的亮黑色手甲,前面各有三片鋼爪,穿起來就像一雙鷹爪一般,這正是夜鶯獨有的暗殺兵器。

夜鶯在黑鷲組織中地位特殊,能付得起錢讓他出手的人不多,而他願意執行的任務更少,但他自加入黑鷲以來,暗殺的成功率卻是百份之百。而他執行任務時更是從來不用火器。這柄沙漠之鷹所擊殺的,就只有正面對決的對手。他的武技源自日本忍術,這種無聲的殺法跟他的能力亦有相當關係,因他的能力乃是「見切」,亦即在敵方行動之前已能預先估計對方的動作,這個說起來甚是玄妙,其實人體作每個行動之前,腦中亦有電流產生,人在異常集中的情況下,是可以隱隱感受之,而夜鶯在「試煉」之後的「異能」,正是大幅增強這種感應力。

這時夜色已深,銀月瀉地,朱雀跟夜鶯正在場中對峙著。朱雀為的是自救,也是為救旁人,而夜鶯的目的,似乎是要保護喜鵲,卻又似乎在尋甚麼樂子一般,眼見他微笑的樣子,就像孩子得到甚麼期待已久的玩具一般。

劃破這長久沈寂的,正是夜鶯的身影,眼見他剛才動作悠悠閒閒地,甫一換上近戰刀器,頓時塵土飛揚,急攻而上,動作竟是快得出奇,他的雙眼早已化作金色,正是「見切」能力發動的特徵。眼見二人愈拉愈近,朱雀卻沒有動,因為他跟對方交戰了數招,已隱隱感受到夜鶯的特性,就是「預知」。

而防止被「預測」的唯一方法,就是甚麼都不去「計劃」,這道理說來滑稽,但卻是這種特殊戰鬥的唯一應對方式。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夜鶯笑意更盛,因為他知道朱雀這種行動,跟玩命沒有兩樣,他從未見過這種對手。夜鶯正要迫朱雀出手,但二人相距二米,已經是踏前一步已可觸及的距離,朱雀卻只是擺個架式,身體絲毫不動,夜鶯知道,這一著棋,是朱雀先手,他不得不出招,之後要賭的,就是朱雀的反應。

紫黑色的光暈猛抓而下,平平無其的一記爪擊已然壓到朱雀面前,他也終於動了,夜鶯暗道:「向後…」果然見朱雀猛然後躍,動作竟快得驚人。雖然夜鶯已「見」到方要向後迴避,但還是讓他避過了這一爪擊,又見朱雀右手隨即舉起銀白色M1911向著夜鶯急扣下去,對方卻早已側過身體,讓子彈滑了過去,動作雖然不快,卻是極準,正是料敵機先,立於不敗之地。同時右手舉起沙漠之鷹,那大炮般的火光又再照亮這地方,朱雀見得清楚,急急避過開去,他靠的是極快的反應,然而彈頭過處,朱雀腰間又再被風壓割得掛彩,就跟剛才一樣。但朱雀卻知道,這是為了後著所付出的合理代價。

這戰鬥就像是行軍下棋,已經不是力量的角力,而是每一著都是在計算當中,不住在棋局中鋪排,朱雀在夜鶯這一擊之後,正要反擊,豈料夜鶯隨即卻是連擊兩槍,那強得像是噴射機駛過的風壓迫得朱雀避得遠遠的,朱雀暗道:「不好,他已知我要趁他擊光子彈時攻擊,這才先將我迫退!」只道換彈匣的空檔就是夜鶯的唯一弱點,萬一錯過了,實在再沒有別的機會反攻。

想到此處,朱雀知道退後的結果就只有戰敗,此刻冒著極大風險,不退反進,知道對方槍中只有最後一發子彈,勉強接下還是可以,卻見兩道細小的黑影急射而來,快得驚人,卻是無聲無色,而朱雀銀槍已舉,眼見黑影襲來,只得將槍口微移,將本來射向夜鶯的子彈轉而射向這兩件小物,鏗鏗兩聲,登時將之擊在地上,豈料朱雀尚未看清這是甚麼,赫見第三件黑物竟從左側射來,也不知是用了甚麼手法,朱雀反應極快,左手一擋,已用軍刀將之截下。朱雀定睛一看,這才看見是三柄黑色短刀,竟跟之前五色鳥所用的大同小異,只有黑白之分。原來夜鶯此等投擲手法也是來自忍道,短刀既能短攻亦能飛擲,正是轉化自日本暗器「苦無」之術。

朱雀一見此等武器,心中登時雪亮,咬牙切齒道:「原來…是你…」

夜鶯自然明白他口中所指,說道:「對,五色鳥的武技是我訓練的,他的身體也是我們改造的…但她大概記不起了…」眼見朱雀神色漸怒,卻故意以這些說話引他,似乎覺得甚是有趣。這時他又將手中沙漠之鷹的彈匣退了下來,絲毫不急,因為剛才那三柄飛刀已經說得很清楚,他靠的不是這柄「侍」一柄武器,又自信地道:「其實我就只有這七發子彈,我由第一天執行任務開始,就未曾帶過一個後備彈匣。」

朱雀聽著,知他所言不虛,而且自己無論作甚麼樣的行動,也逃不過對方雙目,心中不禁想著:「難道…他真的是無敵的嗎?」

喜鵲這時插口道:「夜鶯,走吧,我要趕緊回去調整一下。」這時她的臉面已漸漸回復舊觀,登時又成了令人艷羨的美人,可是臉上仍隱隱留有一些印痕,自然是剛才異變影響而留下的。

「你們…究竟對她做了甚麼?」朱雀刀槍雙交,絲毫未見鬆懈,卻見夜鶯卻已武器插回衣中,竟是卸了武裝,背向著朱雀,有恃無恐。又見他慢慢走到喜鵲身邊,將她橫抱起來,那完美的胴體卻依舊婀娜多輕盈。夜鶯這才悠悠說道:「加入黑鷲的人,有的是自願,就像你,也有的像是五色鳥,是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甚麼意思?」

「如果她不當五色鳥,餘下就只有死亡。」夜鶯瞧了瞧懷中衰弱的喜鵲,又道:「這是喜鵲的意思,我不會多問。」當下慢慢走遠…慢慢走遠…這時隱隱聽到夜鶯只乎自言自語地說:「朱雀,別令我失望…」隨即消失在黑暗之中,一場惡戰竟就這樣完結。

朱雀回想剛才一戰,雖然似乎勢均力敵,但見夜鶯的神色,卻彷彿未曾認真過,行有餘力,心中既是有氣,又是忌憚,忽然覺得天旋地轉,雙膝一軟,登時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間雪白寬敞的房間之中,林映雪靜靜地躺著,只覺一陣暖意照在臉上,引得她微微睜眼,眼前薄紗圍繞,不遠處是個古雅又寬闊的木製窗櫺,陽光透著白紗射進房中。

這時叮叮輕響,似是金屬相碰之聲,林映雪慢慢轉過臉來,只見房中有張茶几,一名身穿燕尾服的老人正慢慢放下一個銀盤,裡面盛著一份早餐,這人聽著床枕相磨之聲,轉過身來,右手曲在身前,上面掛著一塊白巾,林映雪卻發覺,這人竟是缺了兩個拇指。那人開口說道:「林小姐早安,抱歉吵醒妳了,要用餐嗎?」

林映雪想了半天,才懂得問上一句:「這裡…哪裡?」

「這是莫先生的大屋。」這管家似的老人沒有作太多的說明。

「莫…」林映雪想了一會,不禁哦了一聲,知道他是指莫問天,又道:「謝謝,我自己可以了。」

「好的,請慢用。」那老人躬身離去,每個舉動都讓人感受到他的高雅。

那老人閂好了木制金邊大門,房中隨即變得寧靜起來,林映雪呆望著這裡的每樣陳設都極盡精巧,就好像童話中公主的房間一般,足以讓每個女孩子陶醉,可是此時她的心卻空空如也,一種讓人牙酸的悲傷感侵蝕著她身體每一處。

昨天的每一件事,她都記得。

坐了良久,她伸出一雙素腿,著地,下了床,眼見身上一襲粉藍色的睡裙,樣子可愛甜美,卻不知是誰給自己換上去的,但已經不要緊了。

她慢慢走到雲石製的銀腳茶几處,卻沒有坐下,瞧著餐盤中的銀刀,沈思良久,拿了起來,這時她的雙眼早已滿了淚水,喃喃道:「罷了…」忽然反握著銀刀,竟二話不說,猛然向自己的胸口插下。

眼見銀刀之利,這一刀插下去,林映雪登時要香消玉殞。

林映雪卻感到右手微微一痛,右手雖已用力,卻是動不了分毫,竟像不是屬於自己似的,又見自己右手不由自主地將銀刀放回盤中…

林映雪轉過臉去,卻見房中大門已開,二人站在當地,一人身材高大,正是此間主人:莫問天,這時她穿著一件藍色襯衣,杏色休閒褲,就像年輕富商似的,旁邊一人穿著黑色吊帶碎花裙,樣子既高貴又可愛,就像是名門的千金小女孩一般:莉莉絲。

二人進了房間,林映雪只覺右手一輕,身體已回復正常,卻未知發生何事。

莫問天自然看出林映雪是要自殺,但仍若無其事般說道:「我還想問,之前的事妳記得多少,恐怕…妳全部都記得吧?」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1 11:53:10

第五十四章 尋常

三人各自安坐,風吹白紗簾,本是一個讓人忘憂的早晨。

林映雪一聲不響,莫問天也不開口,已過了整整十分鐘。

「我…現在應該如..如何?」林映雪對真正的現實一無所知,只得說出這句毫不具體的話來。

莫問天說:「喜鵲在妳大腦裝下了一塊晶片,用來控制妳,還有壓制你的記憶…」

林映雪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被對方直白的說了出來,身體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晶片,莉莉絲已經將它毀了…」

林映雪勉強對莉莉絲笑了一下:「謝謝。」

莉莉絲一雙大眼瞧了瞧她,又再別過臉去,也不知是不放在心上,還是害羞。

莫問天續道:「可是妳體內的強化骨架…仍未除去。」

林映雪低著頭,沈默著。

「我能安排妳到完善的醫院,用手術將它們都弄走,但是…手術所需的鐳射刀,需要準備一星期…」

林映雪不禁喜出望外,提聲道:「真的嗎?」

「真的。」

「為何…這樣幫我?」如果換作從前,林映雪見有男人對她這樣好,早就會猜:「對方或者對我有意思吧…」然而到了今天,她看自不過是隻怪物罷了。

「我幫妳,只是為了楊笑海。」莫問天說得突兀。

林映雪臉上一紅,道:「我,我跟他才不…不是那種關係呢…」

莫問天那冷若冰霜的臉,竟然罕有地現出了一點點笑意,若不留心,也未必看得出來。

「我…從前…大學…對!他扮大學生!跟我同班而已…沒別的,不是你想所一般啊!」林映雪被對方笑而不語地看著,更見困窘。

「一星期的時間不長,妳要自殺我也不會再阻止。」莫問天忽然起來,轉身要走,莉莉絲見狀,也一同起來。

「海…楊笑海他在哪裡?」林映雪急急站起了身,碰著桌面,差點讓上面的紅茶打翻。

「我現在正要看他。」莫問天足下不停,已開門出去。

林映雪急忙瞧了一下自己身上粉藍睡裙,口中喊著:「等…等一下!」只想要換過衣服才出去,但見莫問天理也不理,心中暗自生氣,但料知這大屋地方甚大,自己難以認路,只好在房中大鏡前照了一下,整理一下頭髮,穿上便鞋,就匆忙地跟著去。

出了房門,果然見地方甚大,地上鋪著又軟又厚的地毯,而走廊亦是甚闊,幾乎可讓三五個人平排而走也不見擠迫,而兩邊每隔十餘步就是一道門,實在不知莫問天是如何認得路的。

林映雪心中氣悶,故意不跟莫問天說話,對方自然也保持著一貫的沈默。

走了沒多久,莫問天在一道門前敲了敲,這門跟林映雪房間的大同少異,想必也是一所睡房。沒多久,一人打開了門,正是剛才服侍過林映雪的龍先生,他打開門後,側身讓開,甚是恭敬。

林映雪跟在後面,卻見莫問天經過之時,也向龍先生點了點頭,如此還禮,萬不像主僕關係,但當中道理卻是想之不通。

眼見這間房子是白色格調的,跟剛自林映雪所處的房間只有顏色的不同,陳設卻大致一樣,床中睡著一人,正是楊笑海,他的左手正連著一條幼膠管,注射著生理鹽水。

林映雪三步拼兩步的走近前去,之前在廢墟中的戰鬥她還記得很清楚,自己是怎樣變作怪物一般,對方跟自己說的那幾句話,還有拚命要將自己身上長出的異物擊砰,還有自己失去知覺前一刻,他嘴角角的微笑,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那時她神志清醒,卻偏偏控制不了自己,想到此處,她已跪了下去,細細瞧著楊笑海的神色,實在不知說甚麼才好。

林映雪見旁人神色凝重,料知楊笑海的情況殊不樂觀,心中猶似千千結,當下慢慢伸出手來,想要摸著他的臉面,口中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海…」

「早!」的一聲大喊,只見林映雪已嚇得坐倒地上,口中「你你你你你…」的你個不停,已是慌了。

「…晨…我餓了,有東西吃嗎?」床上一人自然自語道,瞧瞧手上的喉管,拔了出來,丟在地上。

忽然一道粉藍身影從旁襲來,這時楊笑海身體未復,但反應卻是極快,不知來者何人,當下右手從身旁一摸,已然抽出一柄武器,二話不說,已指向對方胸口,豈料對方竟對這武器毫不畏懼,素手一伸,竟反過來奪,楊笑海心道:「天真!」右手一宿,手中物事卻只餘下一半,而另一半已在對方手中。楊笑海回頭一看,卻見自己右手拿著的軟棉棉的竟是一條麵包,而另一半正被眼前這人奪去,此刻更被塞到自己口中,實是始料不及。

那人已然騎在楊笑海身上,雙拳猛鎚,實在快如閃電,楊笑海想要閃避卻已遲了,只聽見那人口中卻道:「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楊笑海想要推開對方,卻見她雙手愈鎚愈是無力,最後更伏在自己胸前,抽泣起來,眼見不好反抗,他也確是餓了,就只好慢慢嚼著口中麵包,又將右手那半段塞進口中。餘人見他們胡鬧,早就走了,房中只餘下這一上一下的二人。

良久,林映雪才慢慢撐起身來,嗔道:「哼!你還沒死嗎!」

「還不捨得…」雙眼卻有意無意地瞧上瞧下,因為這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角度。

「拍!」好一記清響。

過了半晌,楊笑海臉紅印未消,乖乖地坐在房中的小圓桌享用早餐,他已昏了一整天,著實餓了。而林映雪雖也同桌,卻故意別過臉去不瞧他。

「咕…」本來是極輕的一聲鳴響,但在這寧靜的房間中卻格外顯明。

「吃啊,客氣甚麼,反正是天的東西。」楊笑海用手拿了一片吐司,塞在林映雪手中。

林映雪皺了皺眉,還是接過去了,將吐司放回自己的碟中,撕了一小塊,仔細地涂抹牛油,放在咀裡,口中卻沒有說甚麼,因為她正為自己的身份感到尷尬。

「飽了!」楊笑海大刺刺地靠在椅上。

林映雪見對方心無城府的,像是將昨天的事全都忘了,更是忍不住,幽幽地道:「你…就沒甚麼想問的嗎?」

楊笑海想了一下,反問道:「妳想我問甚麼嗎?」

林映雪也不知他是裝瘋還是賣傻,卻肯定他對自己的異變是清楚不過,愈是想下去,就愈覺得不可自制,當下衝口叫道:「你對我這個身體就沒甚麼感想嗎?難道你覺得很正常嗎?」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再傾瀉而出。

楊笑海這才認真的瞧著,從臉至身,從身至腿,每一寸都瞧了一下,瞧了好半天,才道:「應有的都有,只是…只是…屁股扁了一點,手臂也有一點贅肉…」

只見一塊沾著果醬的吐司迎面飛來,直擊在楊笑海臉上,黏而不跌。

「你!你明知我不是說這些!你!你就是一直都不認真!」林映雪又羞又怒,差點連桌子也要翻轉。

楊笑海滿臉橘色果醬,用紙巾抹了一下,又將那麵包吃了,這才說道:「妳介意自己體內的骨架嗎?」

「怎…怎能不介意…」林映雪的聲音已細不可聞。

「那東西…既然是外裝的,應該可以取出吧。」

「莫…莫先生說是可以的…」

「那有甚麼好怕?移走就好了。」楊笑海說得理所當然,又道:「人工骨架早已用於醫學,只是目的不同而已,狗的身體也有晶片呀,有甚麼大不了?」

林映雪嗔道:「別說得那麼難聽,你才是狗!」

「不好嗎?那貓吧,貓也有晶片呀。」

「貓沒有的…」林映雪沒好氣地說。

「是…是嗎?」楊笑海笑道:「別將自己想得太過特別,我倒覺得沒甚麼。」

林映雪聽而不語,也不知楊笑海是安慰自己,還是心中豁達開朗,但心中那千斤重擔似乎也輕省了許多。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2 12:07:36

第五十五章 HAUTEVILLE

在大屋的二樓,是莫問天的房間,跟他的稱號一般,這房間的主色也是水藍色的,旁邊放著一坐鋼琴,鋼琴後面是一個甚大的玻璃櫃子,入面整齊地陳列著各色樂器,桃木色的大提琴,或金或銀的長短笛子,另有一個獨立放著,似乎珍而重之的小提琴,木色已舊,但上面仍是蠟色閃亮,顯然是一直被悉心照料著,琴身炭刻著一句意大利文「HAUTEVILLE」,譯出來就是「奧特維爾」,是從前在意大利一個聲名顯赫的大家族。

這時莫問天坐在書桌前,正用視像通話跟某人用外語說著。

那人說道:「那幾個特種部隊的事不用老掛在心上,當是樣品,已值回票價了。」

莫問天說道:「我明白了,將軍,那另外一件事…」

眼見螢光幕是一個中年男人,臉上疏疏落落的布著幾道傷痕,有的是刀傷,有的是槍傷,有大有小,一看而知是一個久戰沙場的男人,這時對方穿著整齊白色軍服,胸前的勳章已多得幾乎擠滿衣襟,那帽子正隨意地丟在旁邊,正是莫問天口中的將軍,豪邁地說著:「這件事包在我身上,那鐳射刀正在安排,你隨時來『聖路易市』吧,我會為你的朋友準備最好的醫院的,放心!」

「感謝。」莫問天對著這身份不凡的將軍,語氣仍是冷冷的。

將軍笑道:「有關NANO MACHINE 的運用,還有些事要請教一下。」

莫問天聽著,心中轉了一圈,因為藍鳥雖然將此技術轉移到將軍手中,但自然有著一些保留,將軍手中的技術其實是被弱化的,這時聽將軍如此說,恐怕他對此已起了疑心,莫問天語氣不顯,只說:「好的。」但心中卻暗想:「聖路易市…跟黑鷲的總部頗近呢…雖然那裡也有一家大型醫院,但卻非頂尖的…」只覺得將軍此舉耐人尋味。

「哈哈!爽快,我就是喜歡你這種人,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總而言之,你將技術給我,消滅黑鷲組織的事,也包在我身上,這組織早已是我們各國的眼中釘,難得現在七銃士叛變,領頭人喜鵲又被重創,組織入面亂作一團,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時?」將軍似乎勝劵在握,他位居軍中總領位置,屬於本國國軍特戰部隊第一大隊,直屬兵士三萬餘,部隊人數在國軍雖然只是十分一,但特戰部隊素來是百中選一的精英,因此特戰一隊素來在軍中位高一等,將軍的地位跟另外三軍:空軍,海軍,陸軍大隊領袖已屬平起平坐,此時又從藍鳥手中獲得如此珍貴的技術,只要應用在特戰一隊之中,要成為國軍第一人已不是難事。而消滅多年來令多國頭痛的組織「黑鷲」,正是他改朝換代的第一步。

「將軍你素來千金一諾,我從沒懷疑過。」莫問天說:「我預計明天上機,到時候再聯絡。」聖路易市距離藍鳥的住處甚遠,需要乘坐兩小時內陸機方能抵達。

將軍仍保持著那寬厚的笑容,直至螢光幕關掉的一刻,他的笑容忽然冷起來,讓人看之心寒,喃喃說道:「黑鷲…當然會毀,但你也一樣…嘿嘿…藍鳥…」轉臉跟身旁的身穿白衣的科學家說道:「查得怎樣?」

那科學家罩著一副奇怪的眼罩,像是防風鏡似的,上面卻亮著一點點各色燈光,卻是一副極其精密的儀器,眼見科學家右手虛按,似乎在空中打著鍵盤似的,說道:「藍鳥提供的NANO MACHINE 技術是經過劣化的,能力被抑制到只有尋常的50% …」

「嗯…我聽不懂!說簡單點!」將軍不滿地道。

「是…就是說…我們得到的技術比黑鷲的差上一截…」科學家低頭道。

「解決方法呢?」

「就…就是…」科學家又在凌空按動甚麼,說:「請看…」

只見將軍眼前的螢光幕現出一個少女相片,似乎是從遠處偷拍的,這人身穿黑衣,矮小可愛,正是七銃士中的小白鷺:「莉莉絲」。

將問質疑道:「這女孩…七銃士的,又怎樣?」

科學家本來想長篇大論一番,但想了一下,才說道:「這女孩是個活標本,她體內的特殊NANO MACHINE,可以用來改善現在的技術…」

「就是要捉到她,你就可以讓我獲得百份百的「試煉」技術了,是不是?」將軍又是粗枝大葉地概括著。

「對…是…是的。」科學家的研究從來沒有「絕對」,但在將軍面前,也只得硬著頭皮答是。

「簡單。」將軍道:「你走吧。」

這時又換過一個少年人來,身穿軍服,眉清目秀,身體卻是健壯非常,乃是將軍的左右手,行禮道:「將軍!」

將軍下令道:「『煉獄之子』部隊,分派成兩隊,一隊三千,準備侵攻黑鷲總部,一隊五百,留在這裡待命,我要好好的招呼遠來的朋友…」

那人躬身行禮,領命而去。而將軍瞧著螢幕上的莉莉絲,喃喃笑道:「不需多久,一切都是我的…」右手凌空一抓,彷彿要握緊甚麼一般。

這一夜,莫問天、林映雪跟莉莉絲都已收拾好行裝,準備今天深夜乘飛機前去聖路易市,在將軍的安排下讓林映雪就醫,去掉體內的強化骨架。

這時莫問天坐在自己房中,瞧著那刻著「HAUTEVILLE」的小提琴,默想著甚麼。忽然一人敲了敲房門。

「進來。」

一人慢慢推門而入,又輕輕地轉身,閂上了門,就這樣躬身站著,問道:「少爺,有甚麼吩咐嗎?」

「龍先生,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少爺言重了,請吩咐吧。」龍先生仍舊恭敬。

莫問天也不多兜轉,直接說道:「請你教曉朱雀『覺醒』。」

龍先生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想著甚麼,說道:「在下何德何能…我已經…」

「朱雀的異能其實一直在沈睡著,若非上一次小白鷺的激發,連我也以為他是沒有異能的…」藍鳥又道:「拜托。」

這一句「拜托」在龍先生心中是何等份量,他只從這少爺口中聽過兩次,第一次,是當莫問天知道黑鷲的存在,並希望能成為殺手的一次,第二次,正是此刻。

二人默然良久,龍先生堅定的答道:「我應承了。」

藍鳥自然也知道,龍先生這個名字曾經是如何讓人聞風喪膽,他的一個承諾,比任何人的承諾更是承諾。

「少爺,我也有事想告訴你。」龍先生目光堅定。

「請說。」

龍先生慢慢踏前一步,在莫問天身邊輕聲而道,也沒多少句,又再退後一步,站回原位。

然而聽過這幾句話的莫問天,卻是罕有地驚訝起來,雙目睜得大大的,彷彿被誰嚇了一跳似的,過了良久才慢慢平伏,說道:「這件事,如果你告訴朱雀,你應該知有甚麼後果。」

「我知道。」龍先生心中卻想:「這卻是讓朱雀真正覺醒的唯一方法…」

這一夜,眾人各懷心事,轉眼已是清晨時份。莫問天等三人已乘飛機離去。楊笑海知道林映雪不想自己用奇異的目光瞧她,因此他也沒堅持同行。這時候,大屋只餘下龍先生跟楊笑海。

楊笑海吃過早餐,走到大屋的花園閒逛,眼見花園竟大得像個足球場般,到處花團錦簇,各色花卉爭相鬥艷,卻是整整有條,實在跟皇室後園的陳設不遑多樣。晨早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心曠神怡,他心中暗想:「我知道天是有錢人,卻不知原來是這樣誇張…」

「楊先生,早。」龍先生寒暄道。

楊笑海心頭一懍,急忙回過頭來,才道:「早啊!」心中卻想:「為何我沒聽到有人接近的?是我太大意了嗎?」

龍先生卻忽然轉過話題,問道:「楊先生,令尊令母,身體安好嗎?」

楊笑海打量著對方,滿腹疑團,道:「我是孤兒,沒父母的…」雖然楊笑海心中一直存在「第二個真相」的景像,但自己既然未弄清,自然也不會跟別人說甚麼。

「令尊叫楊弦,令母叫曉倩,本是居在「富饒鎮」的…」龍先生微笑道。

「你…究竟想說甚麼?」楊笑海眼中凶光忽現,嚴嚴戒備著。

龍先生徐徐說道:「你記得那張照片嗎?你們一家,跟喜鵲的合照…」

楊笑海心念一轉,想起那張五人合照,除了小時候的自己,還有一對父妻,還有兩個醫者,想到此處,忽然喝道:「你就是另一個醫生!」楊笑海突然聽到有關自己身世之謎,全身瞬間繃緊起來。

「那村子,應該還在吧…」龍先生彷彿懷念往事。

楊笑海青筋暴現,咬牙道:「你…一定知道我父母…是怎麼死的,快說!」幾乎是喝出來的。

龍先生點了點頭,道:「他們,不…全村的人,都是死在喜鵲跟藍鳥手上…」

「藍…鳥…天?」楊笑海驚不信似的道,但轉念一想,又是不對,那時莫問天不過十歲左右,怎可能辦到。

龍先生道:「不是少爺…是前一位『藍鳥』。」

楊笑海腦中飛快地思考著。

龍先生跟莫問天的關係…

七銃士的取替的方式…

相片中的龍先生…

一對白銀製的姆指…

楊笑海心中登時雪亮,眼見龍先生仍是恭敬地站著,但那素來慈祥和藹的目光,竟忽然變得比冰更冷,比獵鷹更銳利,正正是手刃過無數生命者的氣息。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3 10:44:15

第五十六章 選擇

風吹花園,帶來一陣幽香,可是楊笑海跟龍先生之間,卻彷彿有一條拉得極直極緊的鋼索,隨時都要忽然斷開。

「為甚麼?」楊笑海問得冷靜,可是他全身都在蓄勢待發,也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

龍先生徐徐答道:「為了測試「試煉」系統…那是喜鵲的意思…」

「這責任,你推不掉的…」楊笑說得像寒冰一般。。

「不會,黑鷲的指令是絕對的,我必定遵從,她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龍先生堅定地說著:「你的父母,是受不了試煉的反應而死的,基本上,整條村的人,都是這樣死掉…我們以治療疫病的名義去安排,直到全村死了大半人,也沒有人疑心。」

這時候,楊笑海已慢慢抽出他那素常用的黑鋼M1911「陰」,左手拔出一柄軍刀,滿口崩裂,正是他之前跟夜鶯對戰時所用的,但這些日子卻沒空更換。

眼見朱雀已蓄勢待發,龍先生卻若無其事地說著:「那條村子,最後活著的就只有你…」

朱雀聽著自己的身世,雙目已紅,他早料到自己父母斷不會好好死掉的,雖然記憶已非常模糊,但經龍先生一提,小時候那些一直被封印的影像,卻慢慢浮現出來,已知對方所言非虛,當下說道:「說完了嗎?」

「說完了。」龍先生微笑道,仍是素常那種姿態。

「你的武器呢?」朱雀問道。

「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帶武器在身了。」龍先生躬身道。

「接著。」朱雀隨手一拋,將手中的「陰」拋了過去,他不願佔對方任何便宜,竟將名匠所製的武器交予對方。

龍先生雙手接住,仔細地看著,喃喃道:「是魯班老頭的槍…確是好槍…」瞧了良久,才問道:「非戰不可嗎?」

「不…」朱雀的話中沒有半分商量餘地:「是你非死不可…」,又道:「另一個凶手,喜鵲很快也會步你後塵…」

龍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願你殺喜鵲,我跟她可是老交情…」龍先生雙手將M1911捧回給朱雀,又問:「如果方便,可以借你腰間那柄COLT PYTHON 給我嗎?」

朱雀心中一懍,沒料到對方眼力竟如此利害,接過了M1911,又將COLT PYTHON 抽出來,想也不想,遞了給他。這柄COLT PYTHON 轉輪手槍是之前李先生所給的,作後備之用。COLT PYTHON素來有「最高級轉輪手槍」之美名,精製的重槍管用以降低後座力,六發的密林357子彈,絕對是威力跟美感並重之傑作,但以現今全自動槍械的發展來說,這等轉輪手槍卻早已過時了。

龍先生謝過收下,前前後後的瞧了良久,又按一下擊鎚旁的退彈鈕,將轉輪退了出來,轉了一下,聽著那旋轉的微聲,喃喃道:「好槍…」彷彿見著老朋友一般,又道:「這是四寸槍管的,如果是六寸就更好了…」

朱雀又將掏出轉輪手槍的快速上彈器來,上面整齊地圓排著六發密林子彈,一共三個,共是十八發,想要交給龍先生,卻見對方只拿起一個,將其中一個上彈器的子彈填進轉輪,小心翼翼地關上,似乎怕傷了這槍似的,隨即說道:「夠了。」

「只需要六發?」朱雀心中暗暗嘀咕,也不知對方是托大還是胸有成竹,但也不想深究,反正無論對方實力如何,他也不會留下半分實力。

二人默然良久,忽然一陣大風吹過,登時引得草木亂顫,花瓣處處,朱雀足下也忽然起了一陣風壓,他整個人已急射而出,瞬間已閃到了龍先生視線死角,向著對方連擊兩槍,為這戰拉開序幕。

數小時之前,莫問天,莉莉絲跟林映雪在直航至聖路易市的頭等機艙,乘了一個多小時,飛機已然降落,林映雪瞧著那漆黑的天空,聽著那難以明白的外語廣播,心中百感交集,也就執拾隨身行裝,準備下機。

三人辦過入境手續,到了那寬闊又宏偉的機場大堂,林映雪見四處都是棕髮碧眼的外國人,實在有點不習慣,但眼前二個「熟人」卻言語無味,難以閒談,相比起跟楊笑海一起時那無拘無束的感覺,實是天壤之別。

「莫先生,這邊。」一人忽然走近前來,後面還跟著二人,笑著幫忙提起行李,莫問天說了幾句,便轉過臉來跟林映雪道:「現在先休息一晚,那手術用的機械提早到了,明天就安排手術,有問題嗎?」

「沒有。」林映雪搖了搖頭,因為這正是她此行目的。

三人來到離市區頗遠的單棟式別墅,四周都是樹木,大樓三層,金碧輝煌自然及不上莫家,但大小卻有過之,四周人煙不多,頗有出塵脫俗之感,莫問天也猜得到這是將軍安排的,卻又見四周守衛深嚴,心中卻有一番計較。

夜深人靜,林映雪獨坐房中,卻是久久不能入睡。忽然一人敲了敲門,說道:「莫問天…」

林映雪心中奇怪,如果是換作楊笑海,恐怕她第一時間就會想到對方心懷不軌,但換轉了莫問天自然不需擔心,也就上前開門。

莫問天沒有步入房中,他幼承庭訓,一切都是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前,遞過了一份打印出來的郵件,上面已用筆劃了幾條線,以作重點,說道:「妳看。」

林映雪瞧了瞧莫問天的臉色,自然難從他的表情中瞧出甚麼,只得低頭看著文件,上面已由莫問天標示的幾句:「體內金屬骨架跟記憶控制裝置一體化,移除後可能發生記憶斷層,影響範圍…」看到此處,林映雪心中一懍,怯怯地抬起頭來,啞然道:「你…意思是…如果我做這個手術…我就會失去記憶嗎?」

「對,我曾將妳的檢查報告傳給研究人員,這是他們寄來的評估文件。」

「那…我…我會記得甚麼?忘記甚麼?」林映雪雖然自知這個後遺症影響甚大,但好歹也要問個清楚。

莫問天說道:「預計是從殖入骨架時開始…即是這三年的記憶。」

林映雪沈默良久。莫問天見狀,知道這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決定的事,便道:「我先回房間去,請妳在明天日出前決定,晚安。」

莫問天閉上了門,雖然知道林映雪正在兩難之間,但每個人總有各自的取捨,並不是自己應該操心的。反而瞧了著房門外身穿黑衣的守衛,只覺這大屋的「安全措施」未免過盛,心中不祥之意漸濃,亦因如此,莫問天才會迫林映雪要一晚之內決定,只怕夜長夢多。

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鐘上的時針轉眼又要轉滿一圈,在這敞大的房間之中,沒有亮燈,只有從窗外透進來那淡黃色的路燈,林映雪背靠床沿,抱著雙膝,靜靜地坐在地上,臉面早已埋進去了。

「這三年的記憶…就是十八歲那天…就是…車禍那一天…爸爸離去那一天…即是說,我要重新失去一次嗎?」想到此處,林映雪鼻子一酸,差點將那難得忍著的眼淚掉下眼眶。「還有…海…那傢伙…這段日子,為甚麼我心中滿是他的影子…他算甚麼?他明明連…爸爸十分一也及不上…為甚麼…為甚麼…」

「滴答」一聲,一點水珠掉在那軟毛地毯上,滲滿了一個小圓圈,隨即是連連微響,早就應該掉下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5 09:46:19

第五十七章 圍攻

深夜三時許,本來森嚴無比的警備,此刻已像是蒸發似的,整棟別墅只餘下三名今天才入住的住客。這別墅背向森林,在早上本是萬里青蔥,教人心曠神怡,但在這星月不顯的夜晚,卻是格外的陰森恐怖。

在樹影的遮蔽之下,約有一隊三十人的部隊隱藏其中,都身穿一式的黑色特種軍服,頭戴夜視鏡,手中拿著黑色SCAR-L步槍,這本是少數特種部隊所採購的精銳新式步槍,比美國所用的M4系列精良不少,而上面更加裝了各色夜戰裝備,而其中四人更備有加長管的SCAR-H狙擊步槍,這種步槍跟SCAR-L系列擁有相同系統,卻采用7.62口徑的重型彈頭,專門用作狙擊之用。

當中領頭的一人手握SCAR-L步槍,卻是縮短型的CQB版本,對著對講機說道:「CALLING HQ,ALPHA 已就位。」

總部隨即回答道:「COPY。A,B,C小隊待命,CALLING S 小隊…」

在ALPHA 小隊的對講機中卻傳來一把年輕的聲音,說道:「早就到啦…你們真慢…」

總部指揮官似乎不知如何回答,只道:「S…S小隊,請服從指令…」

那年輕人卻道:「你們的將軍先求萬求我們才肯幫手,別再擺臭架子了…如果不是這次的獵物有趣,我們『曉夜』才不願理他呢…」

那指揮官乾咳兩聲,轉過話題道:「B,C 小隊,你們先攻,除了目標要活捉之外,其餘兩人如有反抗,可以格殺。」

「混蛋!你說甚麼?」那S小隊的年青人幾乎是喝出來的,罵道:「我們先里迢迢來到,你們給我坐冷板凳嗎?呸!我們先攻!曉夜小隊,把黑鷲那個藍鳥幹掉吧!」

「好!」後面傳來一陣歡呼聲,大概有十人之數,隨即聽到上彈,拉膛之聲,忽然「轟」的一聲,無線電隨即傳來吱吱亂響,竟是那青年人將無線電打壞了。

總部指揮官無奈,但隨即回復鎮靜,他早就沒對曉夜小隊有何期望。他們不服指令,倒是求之不得,說道:「B,C小隊先攻,A小隊從別墅後方潛入,狙擊班,就位!」

眾人齊聲答應,迅速地接近莫問天等人所處的別墅。

在別墅之中,林映雪也許是哭得累了,早已沈沈睡去,卻有一人忽然來拉她的衣袖。

林映雪睡眼惺忪,眨了眨眼,說道:「莉莉絲?有甚麼事嗎?」

莉莉絲只道:「大哥哥,叫妳跟著我。」

「大哥哥…啊?莫問天嗎?」

莉莉絲小臉紅紅,點了點頭。

林映雪欲待再說,道:「為甚…」卻被一聲隆然巨響嚇得住口,驚道:「甚!甚麼事?」

「大門被別人炸了…」莉莉絲臉上毫無表情地說,隨即拉著林映雪的手,快步向某處奔去。

ALPHA小隊長聽到爆炸之聲,連忙問道:「甚麼事?」

「那…S…曉夜那班傢伙用手榴彈炸門了。」指揮官咬牙說道。

「那…行動…」小隊長不知所措。

「不用潛入了!A,B,C小隊全體突擊,別讓目標逃了。」

「了…了解!」小隊長只覺那班人簡直是來搗亂的,實在不知為何將軍要重金禮聘他們。

狙擊小隊突然而來的通信,說道:「發現目標,在西面大樓三樓,在這窗門可以看到。」

「不要開火…」指揮官又道:「ALPHA 小隊…狙擊小隊發現目標,在西面三樓…」

「遇到襲擊!」狙擊小隊的通信突然切入。

指揮官急問:「哪裡?」

「不知道…是狙擊手!」狙擊小隊那人答得一半,又道:「看到了!在…」

狙擊小隊的通信突然斷絕。

「狙擊小隊!回答!」指揮官喝問道,卻換來一陣極長的沈默。

在八百米外的一個山丘,一人身穿黑袍,伏在兩塊岩石之後,他手上握著一柄PSG-1狙擊槍,其準度雖不及素來使用的M40A1手動上膛式,但PSG-1的二十發高容量彈匣,再加上自動上彈的功能,卻更適合這種敵人眾多的任務。

將軍所派的狙擊小隊共有六人,二人為一組,這時指揮官正聯絡著最後一組人,只聽見對方答道:「快搜索!總部!敵人在哪?衛星找不到嗎?」

指揮官這邊也不住催促搜索員,那人卻道:「沒有!方圓兩公里,沒有狙擊手!」

「放屁!那些子彈是天掉下來的嗎?」指揮官幾乎氣得瘋了。

原來莫問天的特殊能力正是「隱蹤」,此時他已將體表溫度大幅降低,莫說是衛星,就算面對面用熱能探測器,也是不能發見對方。

「總部!敵人在哪?快…」最後一隊狙擊小隊終於也沈默下來。

指揮官幾乎不敢相信,還沒發現敵人卻已將狙擊隊全滅,實在是難以想像的挫敗,但他既負責此次作戰,就要比別人更沈得住氣,說道:「各小隊盡快攻入屋內。」

ALPHA 小隊長知道事情比自己想像中的更要嚴峻,不禁想起某傳言道:「黑鷲那些絕不是人…是怪物…單是那個綽號叫朱雀的,曾經以一人之力攻克佈有五十個G4的大宅,最後更將目標解決,就是那個姓張的富商…都兩年前了吧…」

想到此處,小隊長心中是一寒,但軍令難違,他也絕不可能跟隊員說甚麼洩氣話,只得硬著頭皮,似乎滿有信心似的下令:「攻進去!」

小隊隨即分開五小隊,各守各位,其中一隊手拿破門大鎚,準備攻堅,餘人則在旁守護。眼見那大鎚在空中兜了個圈,猛擊而下,轟的一聲,大門應聲而開,忽見門口爆出一道不尋常的強光,隨即發出「轟隆」一聲猛響,分作五小隊的ALPHA 小隊早已被炸得人仰馬翻,最近門口那一小隊的隊員更被炸得肢離破碎,眼見面前已是火光熊熊,整個門口已被炸了一個三米寬的大洞,小隊長哪料得到屬於將軍的別墅竟被敵人佈下陷阱,不禁啞然。

「哇!哇哇哇!」旁邊一名女隊員被一隻斷掌打在臉上,登時瘋了似的亂喊,不住伸手抹臉,幾乎連面皮都要抓破了。

小隊長連忙上前抓住她的雙手,喝道:「冷靜!冷靜!」眼見這個女隊員的確嚇得慌了,心中也是不忍,當下聯絡道:「請求急救小隊…有人受傷…」

小隊長在攻堅之前早已經將別墅地形背得爛熟,知道不遠處有一道暗門,本是聯系著地下室的,這時正好作攻堅之用。

眾人重組隊形,向著暗門走了一半,,眾人只覺耳邊一聲輕響,其中一名隊員忽然跪了下來,隨即更面伏在地,太陽穴穿了一個血洞,血如泉湧,已是死得透了。

「COVER!」小隊長喝道,各人哪知子彈從哪裡來,只得各自憑感覺尋找掩護,運氣差的,感覺不好的,結果自然跟倒地之人一般。

「彪…彪…彪…」那富節奏而低沈的子彈聲不住重覆著,每一聲響,便奪走一人性命,彈無虛發,不緩,不急,彷彿小孩子不住伸手在食盤中取食一般,眾人卻是絲毫不能抗拒。

小隊長看見一眾隊員已是慌了,知道再遲疑一點,整隊ALPHA 小隊就要全滅,急忙估計著子彈來勢,喝道:「COVER FIRE!」已然向著前方不住掃射,旁邊兩個隊員早已手足無措,但見隊長開火,也就不管那麼多,急忙向著同一「目標」開火,霎時間槍火大盛,數百發子彈向著藍鳥射去,小隊長同時喝道:「衝向暗門處!立刻!」眾人如夢初醒,有的不顧一切向著暗門衝去,有的冷靜一點的,還記得保持隊型,向著「目標」射上幾槍,這時小隊長身旁的二人已先後倒下,小隊長心道:「我領導失當,大家才會死的!都是我!都是我!」手中槍火不斷,卻已是一心求死。

旁邊一名隊員卻大聲喝道:「隊長!快回來!」伸手猛拉拉,已將小隊長拉到暗門之內,正是剛才那嚇得慌了的女隊員,說道:「別…送死…我們還需要隊長你…」

小隊長已無言可答。

眾人數點人數,三十人的小隊只餘下八人,留在外面的隊員非死即傷,但也無力相救…眾人實在難以想像,本以A,B,C三小隊共一百餘人,加上外面請來的曉夜小隊,本來擬定此次任務將會簡單不過,豈料此刻卻像進了惡夢一般。

各人勉強抖擻精神,正要執行那未完的任務,卻見陰暗的貨倉中似有數人站著,仔細一看,竟是跟自己服裝一樣的隊員。小隊長大喜,以為早有人攻進屋去,開口問道:「你們是哪小隊的?」

只見眼前數人均低下了頭,雙腳似是累極似的拖著走,口中卻沒有絲毫回應。

小隊長本想開口再問,這才發現這幾名隊員身後站著一名小女孩,身穿黑色滾白邊公主服,可愛非常,正正是目標:黑鷲的小白鷺.莉莉絲。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5 09:46:43

第五十八章 曉夜

總部之內,指揮官按著右耳上的耳機,緊張得幾乎要將耳機壓破似的,沈默良久,才吐出幾個字:「ALPHA小隊…全滅…」

別墅此時已成了修羅場,到處火光熊熊,各隊攻堅要道早已被埋下炸藥,此刻A小隊展滅,B小隊也是進退維谷,只餘下半數人,而C只餘下十人不足,在藍鳥精準無比的狙擊底下,正跟莉莉絲所操作的「傀儡」兵團作戰。

然而在大屋的天台處,一位妙齡少女,不過二十出頭,身穿誘人時尚的吊帶背心,穿著赤色格子短裙,一雙紅色長靴,衣著就像走著鬧市街頭的時代少女,然而她卻伏在屋頂,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偶爾顫動著,似乎在全神貫注,聽著某些聲音,而她手上,卻握著一柄銀白的重型狙擊槍,是點50口徑的M82A1反物資狙擊槍,其狙擊距離可達兩公里,而彈頭更可輕易擊穿裝甲車,威力驚人。

少女耳邊有一聽筒,傳來問道:「子夜,找到沒有?」原來這少女正是「曉夜」暗殺組職中唯一的女殺手「子夜」,位置是狙擊手。曉夜的名氣雖然遠不及黑鷲,但也是近年來聲名甚著的組織,其殺手人數只有二十餘人,但最頂級的五位:破曉,星晨,圓月,北斗跟子夜,盡數參加這次行動,這五人實力雖不如朱雀等人,但卻比之前朱雀所遇的「蕭馭浪」有過之而無不及。

子夜微微一笑,嬌聲道:「瞧著吧…」這時她右眼已貼在瞄準鏡上,右手扳機輕輕扣下。

「轟」的一聲,就像在耳邊放了一記爆竹一般,槍口風壓到處,沙塵四散,點50口徑的彈頭直指八百米外那道黑影:藍鳥。

藍鳥只覺遠處風壓有異,這等彈頭初速乃是八百餘米每秒,就這一秒不到的時間,藍鳥作出了反應,將身體微微側傾,只覺耳邊尖嘯一聲,正是子彈飛過的聲音,而超音速彈頭帶過之處形成了真空波,雖然沒有擊中藍鳥,但已帶得他臉上赤痛。藍鳥心知將軍旗下的兵士絕無此種能耐,竟能單靠PSG-1的槍聲去判斷位置,更能以這個距離一擊命中,絕對是專業級的能力。

子夜說道:「哎呀!打不中…」

無線電另一邊的人,正是剛才跟指揮官說話的青年,亦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破曉」說道:「不打緊,圓月跟北斗早已趕去…交給他們吧。」

「你不去嗎?那可是藍鳥啊!黑鷲的七銃士…」子夜只覺奇怪,「破曉」素來愛功,怎會置藍鳥於不顧?

破曉笑道:「我找到別的樂子…嘿嘿…」

子夜心念一轉,早知破曉的老毛病:好色。當下叱道:「你!你又看到甚麼女孩子了?是不是!是不是!」

「別煩!」破曉掛了無線電,在別墅的地下室處,雙眼貪婪地瞧著躲在一角的林映雪,這時她身穿連身長裙,但那誘人成熟的曲線反倒更顯明。而在二人中間是莉莉絲,她堅定地站在當中,手中的「傀儡」十餘其三,其他七具早已被破曉手中的P90衝鋒槍打得稀爛,莉莉絲純熟地操作著手中的傀儡,但她的傀儡跟剛才特種部隊作戰時已損耗甚鉅,再加上早前為救朱雀,體內NANO MACHINE 的能量尚未回復,總覺得操作時有點力不從心。

眼見三具傀儡進退有據,竟也成了一個小小的陣勢,破曉未曾見識過莉莉絲同時操作過百具傀儡的全力作戰情景,只道她的實力不過如此,調笑道:「有趣!有趣!這就是黑鷲的殺手嗎?去當馬戲還適合一點吧!哈哈!」當下從死角攻向一具傀儡,右手P90壓在其頭上,猛扣了一輪,淺得身上渾身血污,這具傀儡又被毀了。

破曉身邊站著一個眼鏡青年,看起來像是書生,但右手上卻拿著一柄M11衝鋒槍,上面還加了滅聲器,乃是「曉夜組職」中的「星晨」,亦是隊伍中的智囊。這時他袖手旁觀,皆因他知道破曉在「享用」之時,不喜歡旁人打擾。

又是一輪槍聲,兩具傀儡又再毀了,這時莉莉絲手中已無物可用,當下像是脫力似的跪在地上,低下了頭,似乎是認輸了。

破曉笑道:「別怕,我可對小孩子沒興趣…多過幾年吧…嘿嘿…」也不理莉莉絲,逕自走向林映雪之處,林映雪想退,卻已無路可退。

「吼!」破曉忽然猛叫一聲,似乎被觸怒了的雄獅一般,一腳踢在莉莉絲身上,而他手中卻已抓住一物,卻是一條幼似頭髮的銀線,原來莉莉絲故意示弱,就是為了這一著,卻不知對方如何看破的。

眼見莉莉絲那小小的身軀被踢得撞上牆上,林映雪已忍不住驚喊起來,她雖知眼前之人跟之前蕭馭浪一般,都是殺人如麻的怪物,但眼見莉莉絲遇險,明知不敵,卻不得不叫她盡力反抗。

這時莉莉絲已被破破曉扼著喉頭,壓在牆上,但她還是說道:「別過來…大哥哥…要我…保護妳…」

林映雪一聽,又哪肯停步,當下拾起地上一塊木板,正要向著破曉猛敲下去,卻見破曉似乎身不動,足不抬,已將林映雪踢得飛開,手中木板也掉在地上,她登時痛得曲起身子,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破曉瞧著林映雪扭動的腰肢,不禁舔了舔舌,心頭更是熱了,轉臉瞧著莉莉絲的手,眼見她指頭還連著銀線,便道:「就是這些東西作怪嗎??」忽然左手一轉,一柄刺刀登時插入莉莉絲的手心,釘在牆上,莉莉絲哪忍得到這撕心之痛,登時慘叫起來。破曉隨即右手又動,將另一柄刺進另一手心,換來莉莉絲的另一聲慘號。

站在一旁的星晨表情不變,彷彿甚麼都瞧不見似的。

林映雪喝道:「你幹甚麼!」已不顧自身疼痛,猛然抓起地上一柄特種部隊留下的刺刀,向著破曉猛刺而去。

可是這等攻擊,在破曉眼中跟嬰兒沒有分別,他將P90收在腰間,左手一卸,已反手將刀奪過,拋了開去,隨即右手一抓,已將林映雪的雙手都一拼抓著,微一用力,林映雪只覺得雙手像被鐵銬圈住一般,痛得幾乎暈倒,雙眼卻狠狠地瞪著對方,絲毫不屈。

「嘿…好貨色…」破曉伸過臉去,想要一親,卻被林映雪一口水吐在她的臉上。破曉一怔,不怒反笑,道:「有趣!」左手抓著林映雪的裙子,猛地一扯,那裙子登時像是豆腐皮似的被扯走,林映雪只餘下上身裳,還那下身那單薄得羞人的內褲,一雙如白玉般的長腿盡顯人前。

破曉轉臉瞪著星晨,笑道:「想看現場嗎?」

星晨也沒回應,卻已經走了開去,轉過了臉,靜坐在一旁,似乎對破曉這種行為已見怪不怪。

林映雪雖然堅強,但女性最脆弱的一面,轉眼就要被對方摧毀,已不得不讓她屈服,淚水已不爭氣地流下來,哀道:「求…求求你…不要…」

「哈哈哈!不要?沒人告訴妳!這只會更令男人獸性大發嗎?」破曉左手似乎又有動作,附耳道:「不是第一次吧?」

林映雪知道再求也是沒用,恨不得現在就死掉,遠比被對方凌辱為好。

另一邊箱,藍鳥知道莉莉絲遇險,已全速趕回別墅。本來他打算在他準確的狙擊之下,再加上別墅中的陷阱,還有莉莉絲的能力,要全身離開別墅絕非難事,更預定於此處會合,卻料不到將軍竟會派出百名特種部隊之多,再加上「曉夜組織」協同作戰,這等黑白兩道的合作,恐怕只有將軍這種不擇手段之人才能做出來。

可是圓月跟北斗早已經纏上了他,圓月人名其名,是個胖子,可是身手卻敏捷得很,手握兩柄MP5K衝鋒槍,輕巧靈敏,打的竟是遊鬥之戰,而北斗卻是個彪形大漢,拿的是SPAS 12半自動散彈槍,這種範圍攻擊極不好避,加上見他身形,實是近戰強者,強如藍鳥也不敢胡亂接近。藍鳥也沒空跟他們正面對決,即使能勝,恐怕莉莉絲跟林映雪也已經遭餘人毒手。這時距離大屋尚有四百米餘,而莉莉絲的慘叫聲亦從耳機上傳來,藍鳥心急如焚,卻被這兩人裹足難前,只想盡快擊倒二人,但眼前這兩人實力也非等閒,胡亂行動正是中了對方下懷。

正當藍鳥無計可施之際,忽然一道響聲劃破天空,竟是一架小型飛機從藍鳥頭頂際過,離地幾乎只有十米,就像是玩命似的飛行,又見它直闖向別墅之處,也不知是駕駛失事還是故意,那小型飛機竟一頭撞在大屋的樓頂,發出隆然巨響。

藍鳥自然認得這小型飛機,正是龍先生的「收藏品」,飛機體積甚小,只有兩個座位,供休閒駕駛之用,卻不知為何會到了此處,忽然無線電傳來了一道熟識的聲音,說道:「天!那兩個肥豬,你不是處理不了吧?」竟是朱雀的聲音,他又說道:「小美人跟蘿莉都在屋裡吧?交給我好了。」

「嘿!」藍鳥嘴角帶笑,竟忽停步,回頭瞧著圓月跟北斗,因為他知道,他已不必再趕回大屋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6 09:30:54

第五十九章 墜機

「怎麼了?不逃了嗎?」拿著一對MP5K的圓月笑容可躬。

北斗架起了SPAS12,瞄準著藍鳥,二人相距不過十米,正是散彈槍最佳的攻擊距離,沙聲道:「別廢話,他自然知逃不了!快點下手吧!這老鼠總是在逃,弄得老子心也煩了!」北斗昂藏七尺,肌肉糾結,看起來就像中年大漢,但其實他的年紀比破曉還輕。

「轟」的一聲!SPAS12槍口火光暴現,直擊向藍鳥所在之處。

「哼!真是衝動!」圓月本想像貓戲老鼠似的跟藍鳥慢慢玩下去,豈知北斗卻是個急性子。

數十顆小圓珠一同轟在藍鳥身上,登時讓他身上的黑袍破上幾十個洞,爛得不成樣子,卻聽見圓月喝道:「背後!」

北斗本以為一擊就能將藍鳥轟個稀巴爛,卻感到背心一陣涼意,急忙連滾帶仆的向前衝去,只聽見「撕裂」一聲輕響,北斗身上那背心已破,一條長長的血痕直拖至腰,雖然所傷不深,但也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圓月喝道:「別神氣!」手中的兩柄MP5K一同向著藍鳥掃射,子彈就像兩條金蛇指的直遊向藍鳥身上,只見那數十道金線竟出奇地擊在藍鳥身上,更洞穿而過,圓月也是吃了一驚,這等威嚇射擊竟然全數命中,大出意料之外。

「又!又是一樣!」北斗大聲驚叫,原來藍鳥的身體竟又像煙霧一般消失,正跟他剛才用 SPAS12射擊時一般。

圓月也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解釋不了,只得急忙將射光了子彈的MP5K換了彈匣,雙手卻不自覺地抖了起來。北斗見狀,也如夢初醒,連忙將圓筒型的紅殼散彈塞進槍中。

風吹草動,引得樹葉莎莎作響,二人背靠著背,站在當地,實在覺得這幾秒長得令人恐懼。北斗喝道:「只懂裝神弄鬼!用妖法!有膽便跟老子面對面!」

又過了良久,好不容易,才聽到藍鳥開口,卻分不出聲音才自何方,道:「對,這不過是把戲而已…人的視覺,往往是最信不過的…」

只見藍鳥從樹頂一躍而下,更舉起右手的M92F手槍,直指北斗,北斗見藍鳥現身,實在求之不得,舉起手中SPAS12散彈槍,向著眼前之人連連轟擊,莫說是人,就算是鐵板汽車,也要被轟個稀爛。

「我不是說,人的視覺是信不過的嗎?」北斗背後竟傳來藍鳥的聲音,他還來不及轉身,背後已傳來數下槍聲,直嚇得北斗魂不附體,只道他立時就要死了。北斗只覺雙手,雙腿均一陣劇痛,已是四肢一齊中槍,雙膝脆地,差點痛得要喊媽了。然而北斗肌肉甚硬,雙手中了兩槍後,竟還想舉槍還擊,藍鳥又再補上一腳,這個巨人才轟然仆倒。

這時圓月已急忙舉起雙MP5K,雙手已抖個不停,想要向藍鳥射擊,卻見藍鳥舉起手中M92F,直指圓月,動作正跟剛才指著北斗時一模一樣。

「不好!陷阱!」圓月急忙轉身,卻見自己背後竟是空無一物,他的心登時冷了一截,四槍過處,他又跟北斗同一命運。

藍鳥見二人已倒,也不久留,正要離去,卻聽見圓月喘著氣道:「好厲害的能力…這…這就是…『覺醒』嗎?」

藍鳥因著這兩個字停下步來,心念一轉,已猜到將軍邀請「曉夜」到來助拳,報酬大概就是提供「覺醒」能力,他心中暗想:「覺醒…本就不應存在的東西,就讓我…親手畫上句號。」也沒回答圓月的話,身形一動,已足不沾地的向著大屋奔去。

另一邊廂,林映雪已成了破曉的刀下之肉,雖不知對方會否將她殺死,可是現在她要受的,恐怕比死還要淒慘。又見莉莉絲像被釘十字架似的卦在牆上,雙手手心不住出血,可想而知有多痛楚。林映雪眼見這惡人的手快要摸到自己身上,心中既羞且怒,恨不得自己有甚麼能力,可以將對方制止,甚至殺死…

正當此時,一陣冷意從林映雪身上傳來,這是金屬的冷感,似曾相識,卻是那麼讓人不想憶起,林映雪心念一動,記得這種感覺是曾經有過的,正是殘留在自己體內的金屬骨架快要發動的感受,她驚喊道:「不…不要…」

「嘿…我不是說過…」破曉不知對方所指,還道對方仍想哀求自己停手,豈料一道銀光忽然閃過,破曉只覺耳邊生風,跟本來不及閃避,那道銀光已在他臉面劃了一道極深的刀痕,登時鮮血長流,破曉嚇得坐在地上,這才看見那道銀光竟是一柄刺刀,更是從眼前這少女的右手「生」出來的,眼前情景實是奇詭異常,他死裡逃生,已是慌了,喝道:「怪…怪物!黑鷲的傢伙!沒一個正常的!我差點就上了妳這怪物!呸!妳現在脫光衣服都好,我也沒有胃口!呸!呸!呸…」口中呸過不停,彷彿要吐走甚麼霉運似的。站在旁邊的星晨也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素來冷靜的表情中也浮現著幾分驚訝。

林映雪哪知這些金屬骨架的發動特性,其一是由喜鵲發動,可是那起動裝置已被拆了,而另一種則是宿主遇到生命威脅時自動發動。這時林映雪雖不是遇著生命危險,但自從她知道自己被已造身體的真相後,無時無刻都想著一個「死」字,這種心理上的變化,卻成了引發金屬骨架自動發動的契機。

只見林映雪身穿那半截破衣,那修長如玉的雙腿交疊著,默默地坐在地上,她緊緊捏住右手手腕,幾乎要抓出血來,低頭哭道:「不…不要這樣…收回去…我…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我不是啊…」

「誰是怪物啊?」一道爽朗的聲音忽然問道。

林映雪心頭一震,這道熟悉的聲音,爽朗的話聲,又帶點懶洋洋的感覺,實在只有一人。她慢慢抬起頭來,那早已哭得太多的眼眶已是紅紅的,口齒不清地哭道:「海…海…是你嗎?」當下也不猶豫,一把撲了上去,緊緊地抱住對方,大聲哭道:「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我不是!」哭得竭斯底里,哭得聲嘶力竭,哭得肝腸寸斷…卻只有眼前之人,她可以毫不猶豫地倚靠她,絲毫不需擔心對方會拒絕她,會看不起她,就單單只有此人:楊笑海。

「誰?」破曉雖是自負,卻不是傻子,眼見楊笑海無聲無色地接近,自己竟然不知,登時嚴嚴警戒起來。

星晨也是一樣,本來處變不驚的他竟突然像是蓄勢待發似的,因為他更清楚此人是誰,他吞了吞口水,回答道:「朱雀。」

破曉一聽,已知道不需其他任何說明。

楊笑海笑嘻嘻道:「他們大驚少怪,以為拍超人特攝片嗎?甚麼怪物?妳不巨大化來看看?」

林映雪聽著,忍不住笑了,可是眼中淚痕未乾,又哭又笑的。

「乖啊!別哭別哭!我幫你打他們啊!」楊笑海就像安慰三歲小孩子似的,在林映雪身旁用手掌虛打,就像是要為小孩子們打走壞蛋似的。

「嘿…兩個傻子…」破曉見狀,只覺朱雀似瘋不瘋一般,戒心不自覺稍稍鬆了。

眼見楊笑海的手又是一記虛打,也不知他們想耗到何時,破曉正想開口,豈料「拍」的一聲,破曉的臉面熱辣辣的已受了一耳光,而且打得頗重,破曉腦中一眩,心中吃了一驚,尚未知發生何時,另一邊臉面又再「拍」的一下,又是一記重手。破曉見自己中的兩掌都是朱雀虛打時擊中的,雖心中仍是不明不白,卻已料到是對方搗鬼,連忙雙手虛架在身前,連退了七、八步,離得楊笑海遠遠的,已是貼牆之處。而星晨見狀,知道一起行動才是至理,也跟著退後。

這時林映雪已止住哭了,這才想起自己裙子已破,連忙拉著那已掩不住甚麼的上衣,盡量向下拉著,嗔道:「我…我冷…可以借我衣服嗎?」林映雪總不能說自己沒裙子穿,下身只穿了條內褲,也只好借題帶過。

楊笑海低頭一看,眼睛瞪得大大的,張口成圓,驚奇地「啊…」了一聲,似乎看到甚麼寶物似的。

林映雪本想送他一拳,但右手生了柄怪刀,左手卻已扯著衣服,實在沒閒暇出手,低聲罵道:「快脫下來給我穿啊!笨蛋!」

楊笑海依依不捨地離了林映雪,站了起來,慢慢解著褲頭扣子…

「你!你變態嗎?幹嗎脫褲子!」

「甚麼?妳沒下身衣服,我當然是脫下身給妳啊!妳問得真怪…」楊笑海說得理所當然。

林映雪聽著對方似乎言之成理,卻有好似有點不妥,一時也說不清,只道:「你把外套脫下來給我就好…」

楊笑海皺了皺眉,說道:「妳真古怪,上衣穿下身,難道妳裙子穿在上身嗎…」

「快點!別廢話!」林映雪截住了對方層出不窮的歪理。

楊笑海不情不願地脫下他的外套,喃喃道:「新買的啊…別弄髒…」卻被林映雪瞪了他一眼。

破曉跟星晨並肩站著,對二人的對話早就充耳不聞,只是全神貫注地警戒著。這時楊笑海伸了個懶腰,喃喃道:「駕飛機真的好累人…」又慢慢走到莉莉絲身前,雙手輕輕一模,已將兩柄短刀拔了,也不知用甚麼手法。這時莉莉絲知覺已失了大半,雙眼閉著,半睡半醒的,口中喃喃道:「是…大哥哥…嗎?」

楊笑海聽著,卻沒否認,輕聲道:「對…現在安全了…妳先睡吧。」

只見莉莉絲微微一笑,便已暈昏過去。楊笑海拿出腰間急救包,替她包扎妥當,交了在林映雪懷中,這才站起來,又慢慢將目光轉向眼前「曉夜組職」的二人。

破曉跟星晨見剛才他那懶洋洋的眼神早已不在,換來的卻是比刀劍更加銳利的目光,不由得心頭一震。

「你們想看怪物嗎?我現在就給你們看看…」楊笑海充滿自信的笑容,彷彿是一種死亡宣告。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7 11:38:12

第六十章 逼迫所生之物

星晨在破曉耳邊說道:「剛才那兩耳光…有點不尋常…」

破曉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廢話!」

「總之…他在使出那種手法之時,別輕舉妄動。」

「呸!」破曉一聽,只覺得星晨的話甚是刺耳,他在破曉中實力超群,又何需這個「二線員工」多嘴,身影一動,已閃身出去,右手P90像是潑墨似的亂槍掃去,在這不太寬廣的倉庫之中,子彈已化作金光,佈滿了每一角落,幾乎連蒼蠅也飛不過去。

朱雀也同時翻身而出,竟在難以看清的彈道中間橫竄而過,看似每發子彈都可以擊在他身上,可是每發卻總是差之毫釐,無一得中,同時右手已握著他的老朋友:M1911,乃是黑色那一柄,而銀色的「陽」卻掛在腰間,並無取用之意。

「轟轟」兩記沈聲槍響,M1911的兩發點45重彈已直指向破曉身前,破曉心中暗叫:「好傢伙!」實在沒想到對方竟可以盡避那P90的子彈,更能尋隙還擊,心中已不敢再對「朱雀」二字有任何輕視。然而他既是曉夜組織的皇牌,也絕非等閒,連忙閃在掩體之後,兩發子彈均擊在他身前的鐵板上。破曉右手P90槍火又開,左手同時掏出了一柄手槍,卻是一柄老槍:「RED 9」,亦即毛瑟C96式手槍,其槍柄上大大的寫著一個紅色「9」字,故此得名。只因一次大戰期間,德國軍兵往往會將用於當時制式手槍P08 LUGER的子彈用進這9毫米口徑口槍之中,故此特別注明「9」字,亦即此槍需用九毫米子彈,免得用錯。

「RED 9…」朱雀喃喃說著,不禁想起跟這槍淵源甚深的 P08 LUGER,還有那柄金色 LUGER 的主人。

這時破曉左手急指,RED 9 一聲清響,他握槍的手法卻是橫著的,只見朱雀往右急避,避過了一發,卻聽見RED 9 槍火連連,橫起槍身,正是要借其槍後上揚之力去追擊對方,這是破曉自負的技術,只見朱雀翻身急避,破曉卻不住修正手腕角度,借助RED 9 強大的後坐力追擊朱雀,槍口每跳一跳,下一槍便彷彿自動追蹤似的瞄準著朱雀…

朱雀也想不到如此老槍有這種用法,也確是大開眼界,口中帶笑,已還了兩槍,登時發出鏗鏗兩聲,兩顆子彈登時就被截了下來。破曉哪曾見過這種奇事,心道:「不是吧…這…是開玩笑嗎?」旁邊的星晨早就風聞過黑鷲的七銃士絕非等閒,又哪想到竟有神技如此?

破曉心中已沒了主意,手中RED 9 連連射擊,只求對方不要迫近,又喝道:「星晨!站著幹甚麼?開槍!」自負如他亦不得不求這「二線」幫忙。

星晨自然知道眼前這是不折不扣的「怪物」,當下掄起手中M11衝鋒槍,向著朱雀猛射而去,在消音器底下的子彈不住發著「篤篤篤篤篤…」的微聲,而星晨腳下也是快極,借著M11的掃射下極速向著朱雀攻去。

朱雀見星晨看似文弱,身手卻極是了得,暗道:「這傢伙鋒芒內歛,實力似乎比那個大嘴巴還強呢…」連忙翻身急避,猶似蜜蜂亂舞的子彈盡數在他腳下飛過,卻見星晨早已迫近眼前,手中拿著一柄尺餘長黑鋼彎刀,刀頭生有倒勾,兩邊刻有血槽,顯是近戰利器。

朱雀甫一著地,左手已拔出了一柄軍刀,跟他素來使用的相同,但刀刃卻是銀白色的,刀柄刻有細緻凸紋,彷彿是一件藝術品似的。

一陣火花爆響,兩刀相交,登時成了角力之勢。朱雀只感到手臂傳來的回力,正是既堅且韌的頂級刀鋒才有的手感,微微一笑,道:「龍老頭這柄軍刀確是好東西!」當下手腕一翻,竟反守為攻,以短攻長,一柄銀白軍刀在他手中猶似活了一般,砍拖點刺,一招快似一招,星晨只覺眼前就像數人同時拿刀向自己亂砍似的,連招架也是不能,手中M11連舉已無暇射擊,實在難以相信這般快刀竟是來自對方一只左手。

「廢物!閃一邊去!」破曉這時已重新填彈,手中RED 9 已向著對方急射而去,卻是先開槍,再喊叫,其實跟偷襲沒有兩樣。星晨自然知道對方不會多管自己死活,為免受著池魚之殃,登時急忙退開。

朱雀瞧著旁邊眼眶紅紅的林映雪,又瞧了瞧她懷中那昏昏沈沈的莉莉絲,低聲說道:「旁邊那四眼還可以饒了,可是你…」

只見朱雀雙瞳忽然發出隱隱紅光,竟跟夜鶯使用「異能」時有幾分相像,他握著軍刀的左手在眼前一抹,彷彿要用軍刀截下子彈似的,卻聽不見金屬互擊之聲,反倒傳來了破曉的慘叫聲,他的大腿已不知何時中了一槍,破曉忍痛又向對方開槍,「轟」的一響,自己反倒又吃了一發,傷了右臂,連握在手中的RED 9 也掉在地上…

眼見朱雀早已舉起手中M1911,慢慢向著破曉走去,每走兩三步,便向著對方擊出一槍,又破曉也同時慘叫一聲,毫不或爽。

「甚…甚麼回事…」星晨不信似的說著,只見朱雀雖是不偏不倚地向著對方正面開槍,但子彈擊中之處卻大不相同,或是肩頭,或者背後,或是小腿,或是屁股,子彈彷彿是從四方八面射來的,教人猜想不透,但所擊之處都不是致命位置,彷彿是要對方受盡痛苦才死似的。星晨明知自己應該要幫忙,但朱雀的殺氣卻已教他全身抖過不停,寸步難移。

朱雀的M1911已響過了六記槍聲,槍膛上只餘下一發,同時燙熱的槍口已虛指在痛得失神的破曉額上,只消朱雀手指一扣,對方那短暫的殺手生涯就要到此為止。

同為曉夜的星晨此刻必須出手,但恐懼感讓他半步也踏不出去,如果不是努力忍著,恐怕連雙膝都要軟得跪在地上。

「再見…」朱雀眼中那赤光未褪,那種殺意,就跟遇著張楚瑤之前的劊子手一般,懾人心魄。

卻見一只素手慢慢伸來,輕輕搭在朱雀手背之上,強得連破曉都可以輕易擊倒的右手,卻被那只軟弱無力的手按了下來。

朱雀慢慢轉過臉來,眼見林映雪慢慢搖頭,那彷彿無人能明白的眼神,朱雀卻看得明明白白,因為這種眼神,他早在另一個少女眼中見過。

那本來堅定如山岳的右手,此刻卻已緩緩收回,M1911已插回腰間,本來非死不可的破曉,竟在林映雪一個眼神之下,奇蹟地保住了性命。

正當此時,一名身穿火紅短裙跟長靴的少女,扛著一柄M82A1狙擊槍撞門而入,喝罵道:「破曉!你又在做甚麼好事了嗎?」

此人正是之前在天台的狙擊手子夜,可是這時眼前的情景卻讓她呆住了,只見破曉像是爛泥似的躺在地上,星晨卻垂手一旁,似是袖手旁觀。旁邊站著兩人,卻是不識。子夜心中既急,哪會再仔細思考,此二人既是不識,而破曉又傷得如此,自然是這二人作的好事,二話不說,正想舉起手中武器,先打了再說。然而星晨卻連忙壓住她手中狙擊槍,低聲道:「不!」

「幹甚麼!我要辜了他們!」子夜怒罵道。

星晨雖知此刻朱雀的殺意已止,但只要他願意,絕對能將自己三人像雞一般辜了,但這等事情又哪有空跟衝動的子夜慢慢解釋,只是不住搖頭。

子夜還欲再罵,卻見一向冷靜的團中智囊,此刻雙腿已是抖個不停,實在不敢相信,喃喃道:「你…發生…甚麼事了?」

星晨只道:「收起武器…將破曉背過來…我們走…」

子夜素來很聽星晨的指令,只是剛才氣上心頭,才不顧一切的亂罵,此刻雖然心中疑難未解,卻也乖乖地依著辦,只是她走近朱雀之時,眼見這人傻頭傻腦,毫無氣勢一般,也不知為何星晨如此忌憚。

朱雀卻道:「等一下。」

子夜正要扶起破曉,聽著對方說話,狠狠地瞪了一眼,問道:「怎麼了?」

「嗯…我很公平的…把他的褲子撕下來,你們就可以走了。」朱雀笑嘻嘻地道。

「甚麼?」子夜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甚麼爛要求?

「子夜,照做。」星晨徐徐說著,彷彿這是一個合理不過的要求似的。

子夜瞧瞧星晨,又瞧瞧朱雀,哼了一聲,這才伸手去解破曉的褲頭…

「不是脫…是撕爛它…」朱雀皺眉道。

「你…你…」子夜幾乎氣得暈去,但見星晨又點了點頭,實在再也忍不住,喝道:「我不幹!你瘋了啊?」

星晨卻慢慢地走近前來,蹲在地上,努力地將破曉的褲子撕得稀爛,毫不欺場,這才將褲子留下,背了只穿著名牌內褲的破曉,帶著氣憤難平的子夜走出門口。

豈料三人正要走出這個鬼門關,藍鳥亦剛好趕了回來,他第一眼就是看見躺在地上的莉莉絲,包著崩帶的雙手還隱隱滲出血來,雖然藍鳥神色不顯,但眼中卻幾乎要冒出火來。

朱雀自然知道藍鳥外冷內熱的性格,懶洋洋地道:「讓他們走吧。」

藍鳥見破曉身上已不知中了多少槍,到處都滲著鮮血,半死不活的樣子,連褲子也不見了,已料知朱雀早已為他連本帶利的出了口氣,當下跟星晨等人擦身而過,逕自走到莉莉絲身邊,看她傷勢。

星晨見藍鳥回來,而圓月跟北斗卻是連影子都沒有,自然猜到發生何事,當下一步一步地走出門口,而他一生之中,也從沒走過如此吃力的步伐。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7 11:38:39

第六十一章 靜夜

楊笑海跟莫問天只怕將軍又再派人來攻,加上林映雪的手術恐怕也是泡湯了,留在大屋也沒意思,眼見停車場留下的汽車甚多,當下隨意找了一輛跑車,直往市內駛去。

這時天色尚黑,眾人找了一所小酒店落腳,雖然裝修不華,但也算整潔。林映雪手背的刀刃不像之前的金屬翅膀,乃是可以收回身體的,這時林映雪情緒既平,右手已跟素常一樣,只是手背隱隱留有血痕,卻是不顯。她跟莉莉絲兩女同住一房,而莫問天跟楊笑海一房,莫問天正坐在書桌前,跟靠在床背休息的楊笑海說話。

「天,是你指使那老頭子的嗎?」楊笑海問道,話中並無惡意。

「對…」莫問天想了一下,才道:「是我托他教你學會使用異能的,可是那時我並不知他之前所作的事…」

楊笑海伸了伸懶腰,笑道:「是嗎?」又說:「真沒想到他這幾根脆骨頭,竟如此厲害…」

莫問天登時關心起來,龍先生跟他雖是主僕,卻親如父子,實在擔心他的安危。

「放心,我也打不過他,他還活得好好的…」楊笑海又說:「那老頭也差不多去到了吧。」

「哪裡?」

「黑鷲總部,老頭子說有舊朋友在那裡,他要去幫忙呢。」楊笑海說得輕鬆,道:「他借了飛機給我,他自己開跑車去…其實呢…我比較想開車的,飛機我不太擅長…」

莫問天心念一轉,已明其理,將軍既然派人攻擊自己,再派兵攻擊黑鷲也是意料之內,需知將軍乃是本國強人,手下兵卒無數,在國家中權力甚大,只要立個名目,派出軍隊攻擊黑鷲也非奇事。而且黑鷲在業界中舉足輕重,不但是國家的眼中釘,而且不少幫派組織,亦恨不得黑鷲先亡而後快,只要黑鷲一亡,這個大餅分了下來,誰人也有益處,再加上此刻正是黑鷲最弱之時。

眼見莫問天沈吟不語,也知他心思極細,不用自己多作解釋,笑道:「你不去嗎?我看你跟老頭子感情很要好吧。」

莫問天眼神甚是複雜,只道:「龍先生應該知道我的目的,他不應該幫助黑鷲。」

「有甚麼應該不應該?他有他的自由吧。」楊笑海又道:「就像你將『覺醒』技術轉移給別人,雖然我不知你的目的,但…大概你就是借此弄垮黑鷲吧?這不也是你自己的決定嗎?沒有對錯可言的。」

莫問天沈吟良久,才道:「那些技術是劣化過的,被植入這種技術,那人活不過半年,一切都是為了讓『試煉』消失…」

換著常人,對莫問天這種草菅人命的作法自然多加批評,但楊笑海又哪放在心中?只道:「真虧你能做到呢?那對方知道你給他們次貨了嗎?」

莫問天點了點頭,道:「恐怕知道了。」他本來打算黑鷲一亡,就算將軍手上有「試煉」的資料,製作出來的兵士也活不了半年,到時自然會將計劃中止,而唯一可以改善將軍手上技術的材料:「莉莉絲」,正是莫問天最後要消滅的對像。

「你很憎恨黑鷲嗎?」楊笑海忽然問道。

「你自己呢?」其實莫問天心裡自有想法,而且他憎恨黑鷲的原因有一半也是因著楊笑海這個知已。

楊笑海也不計較對方不答而問,想了一下,道:「我應該是要很憎恨他們的…他們將我的村子毀了,將我父母殺了,將我教成殺人機器,還將我的記憶更改…這樣應該夠理由了吧?」

莫問天靜靜聽著,不插一言。楊笑海又說:「可是我也恨不起來,對我來說,那些過去或許是真的,但是,我沒有那些記憶,有時我在想,何必要故意去記呢?」

「你變了。」莫問天語重深長地說:「我殺了張楚瑤,你不記恨嗎?」

楊笑海搖了搖頭:「我早已經知道,那個不過是喜鵲弄出來的人偶…只是我除了她,我想不到甚麼生存的理由,也就繼續下去好了…」又道:「真正殺死張楚瑤的人…是我…」

莫問天心中有感,也不知說些甚麼。忽然聽見楊笑海轉過話題,憤憤地道:「話說回來,那時老頭子真的很厲害!我全力跟他戰鬥,鬥了許久,許久…也是鬥他不過,那傢伙…拿的還是只有六發的左輪!可惡…怎會這麼厲害?」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之聲,莫問天站了起來,開門一看,只見莉莉絲站在門前,她手上包著紗布,抱著一只小熊,怔怔地瞧著莫問天,又瞧瞧楊笑海,卻不說話。

楊笑海相當識趣,起身道:「知道知道…你要跟妳的大哥哥一房吧?我讓你好了…」逕自走出門外,只聽見莫問天以極輕的聲音說道:「莉莉絲…之後交給你了。」楊笑海聽而不聞,知道莫問天已作好某種準備,當下裝作不知,笑著離去。

另一邊房間的林映雪見莉莉絲出門,問道:「莉莉絲,妳去哪裡啊?」她卻是不答。沒過多久,卻見楊笑海開門而入,登時吃了一驚,皺眉道:「你進來幹甚麼?」警剔非常。

「嘿嘿嘿…妳叫吧!大聲點叫…妳喊破喉嚨也沒人會救妳的了…嘿嘿嘿…」楊笑海賊賊地笑著,兩手成抓,慢慢向著林映雪接近。

「哇!」忽然傳出一聲尖叫,響徹整棟酒店,瞬間又止住了,酒店中的住客議論紛紛,還道有甚麼殺人命案。

這時見楊笑海已按住林映雪的口,臉色發青,壓低聲線道:「妳瘋了啊?」

卻見林映雪掙開了他,道:「你不是說我喊破喉嚨也沒人來嗎?我就試試啊…」

楊笑海心中暗罵瘋婦,只得解釋道:「那女孩要跟天睡啊,我不走難道三人一起睡啊?」

「你可以啊。」

「抱歉我不是蘿莉控…」楊笑海二話不說,脫了鞋子,跳了上床,關燈就睡。

「喂!滾一邊啊!」林映雪本身的衣衫已被「破曉」撕破,黑夜之間又哪有店鋪開門賣衣,只得穿著酒店的浴衣睡覺,內裡卻還是羞人的內衣內褲。眼見這大男人爬上床去,當下伸手猛推,又哪推得動楊笑海半分,只得罷休,跟對方隔了足足兩尺多才躺下。

夜深人靜,距離日出大概尚有一個小時,到處一片寧靜,林映雪瞧著那陌生天花板,想著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事,心中思潮起伏,難以自己,竟偷偷地流下淚來。

「沒睡嗎?」楊笑海原來也沒有睡。

「嗯…」林映雪這時心情有異,聽著對方說話,自認識他開始也沒試過如此溫言相問,也就乖乖地答了。

「為甚麼睡不著啊?」楊笑海問得似乎心無城府,但這提問卻是現在的林映雪最需要的。林映雪心中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眼淚卻是流得更加凶了,不自覺地抽泣起來。

楊笑海這時也想著自己的事,心情同樣複雜,但眼見對方那窄小的肩背不住抽搐,又想起自己跟她之間的種種事兒,在鐘樓的事,還有在刺殺她繼父時的情景,只覺自己跟她已不再是「萍水相逢」的關係,當下慢慢伸出雙手,觸到了她的肩頭。只見她的肩膀輕輕縮了一下,卻沒有逃開,當下楊笑海伸手將對方圈在懷裡…

只聽見林映雪似是夢囈一般道:「不…不要…我…我很奇怪…」

楊笑海卻似乎沒有聽見,伸手到她腰前,輕輕解了她的腰帶,將她的浴衣褪了下來,只餘下赤裸裸的肩背,在夜色中更見誘人。楊笑海輕輕地吻著她背後的疤痕,兩道平衡的印痕甚淺,正是之前切除金屬羽翼後留下來的,雖然莫問天所安排的醫生也有一流水準,但要完全讓疤痕消失也是不可能的。

「很奇怪…吧?」林映雪只覺背後被對方吻得癢癢的,卻將身體縮作一團,將臉面埋在被子中間。

楊笑海將對方反轉過來,臉面向著自己,正色道:「不會。」

林映雪這時雙手遮著胸脯,臉上早已紅得像熟蘋果,質問道:「你…你想怎樣啊?」語氣卻弱得連小貓也嚇不退,更何況眼前之人是楊笑海。這時楊笑海伸出雙手,毫不費力地扳開了她的雙手,壓在床上,一把吻了下去,像是渴求甚久,又像是掠奪的狼似的,林映雪實在絲毫抵抗不得。好不容易,楊笑海才鬆了鬆口,林映雪全身早已騷軟,紅著臉道:「你又欺負我了…」

這時楊笑海也脫下了衣服,登時現出他那結實而均稱的身體,然而在這身體之上,卻留著數不盡的痕跡。

林映雪一見之下,也是暗吃一驚,雖然痕跡早已變淡,卻是多得難以數清,林映雪用那青蔥似的食指輕輕地掃著他胸口的痕跡,彷彿怕會弄痛它一般,問道:「這…」

楊笑海笑道:「很可怕嗎?」

林映雪紅著臉搖了搖頭,隨即將頭臉埋在對方那寬厚的胸膛之間。

二人相對而笑,楊笑海將她身上的浴衣輕輕卸去,現出她那豐腴苗條的胴體,是那麼的可愛誘人。林映雪此時也伸出雙手玉手,輕輕地扣住楊笑海的後頸,他自然也不抗拒,俯身吻了下去,又在她那近乎完美的身體上遊走,林映雪只覺對方強而有力的手輕掃而下,已不知何時偷偷竄進那小褲之中,更毫不忌諱地在自己秘密之處來回輕撫,只覺指頭愈來愈濕潤,已是漸入佳境…林映雪雙腿不自覺地抽縮起來,口中不住輕聲道:「不要…不…這裡…不行…」,可是圈著楊笑海的雙臂卻愈收愈緊,有如青蔥的十指不自覺地在對方背上亂抓。

這時林映雪身體微熱,氣喘漸急,口中忍不住低哼起來,楊笑海伸出雙手,慢慢將她那深紫色的花邊小褲褪了下來,這時林映雪已然一絲不掛,心中已是羞得要緊,但卻深深地迷失在楊笑海那粗暴的溫柔之下。林映雪雙腿就像白玉雕成一般,既修長又白晢,楊笑海瞧著,不自覺地讚道:「真美…」林映雪一聽之下,只覺被對方如此看著甚是羞人,連耳根兒也紅透了,當下伸手遮著私密之處,側過了臉,羞澀地道:「別這樣瞧著啦…討厭…」

楊笑海裂嘴一笑,雙手抓著對方的白玉雙腿,狠狠地分了開來,林映雪哪料得到對方突然施力,不自覺地輕呼了一聲,面對著強壯的楊笑海,她又哪能抵抗分毫?眼見對方的身體漸漸接近,林映雪又緊張又羞澀,笑著道:「不準!」楊笑海自然知道對方絲毫沒有「不準」之心,身體漸漸壓下,而林映雪只喃喃道:「不準…不…準…不…」只覺一道堅實的壓力竟毫不留情地壓進自己身體之中,但身體卻似乎早已急不及待的迎合過去,只覺那壓力竟直闖進身體深處,一陣強烈的快感引得林映雪整個抖震起來,楊笑海強而有力的雙手正揉著她那豐於凝脂的雙乳,身體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二人最弱之處,隨著楊笑海節奏而強烈的衝擊之下,林映雪口中的低吟早已化作呼唉之聲,她一次又一次地想壓低聲音,但那歡愉的叫聲仍是不自覺地漏出櫻唇之外…

另一邊廂,莫問天見莉莉絲已睡,卻靜悄悄地離了小酒店,到了停車場,準備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正當他開了跑車,準備駛出停車場之際,那刺眼的車頭燈卻照在一個人影身上。那人悄生生地站在眼前,身材不高,卻張開了雙手,不問而知是攔著自己,這人不是莉莉絲又會是誰?

莫問天冷冷說道:「走開。」

莉莉絲卻沒有回答。

莫問天二話不說,舉起一柄裝著消音器的M92F手槍,同一番說話:「走開。」

莉莉絲還是沒有回答。

「彪」的一聲低響,正是消音器下射擊的子彈響聲,赫見莉莉絲耳邊長髮飄下了數條,但她卻仍是絲毫不動。

莫問天瞧著莉莉絲的神色,右手微移,已瞄準在莉莉絲頭額,只要扳機一扣,即使身為七銃士的莉莉絲,也是難逃一死,這一點,二人心中也清楚明白。

「走開。」這是莫問天最後通牒,然而連他自己也不知,他正在舉槍的右手,卻微微抖動起來。

「我不走…」莉莉絲開了口,只此一句,但眼神中的堅定卻比千言萬語更強。

莫問天心中掙扎,因他清楚知道,黑鷲組織,喜鵲,還有夜鶯被消滅後,最後一個需要清除的,正是眼前的莉莉絲。莉莉絲是莫問天仍在黑鷲時暗中安排下去的,在他眼中,跟本是一個棋子,而且是棄卒。然而在這些日子的洗禮下,還有今晚跟楊笑海的一番話,莫問天心中那牢不可破的天秤卻不禁微微動搖起來。

莫問天手中扳機輕扣,漸壓漸下,只要再用力半分,眼前這一個可以讓將軍計劃得逞的「隱憂」便要除去,可是這半分的抗力,卻比世間任何東西更重。

「妳知道嗎?只要黑鷲一滅,我就要將你殺死,因為妳的存在…會讓我的計劃失敗…」莫問天試著壓下感情,但這話中的傷痛,卻始終掩藏不住。

眼見莉莉絲慢慢走近,她那矮小的身驅已到了莫問天那開蓬車車門旁邊,她那細嫩的額頭正抵著消音器。

「在你殺死我之前,可以讓我一直留在你身邊嗎?」莉莉絲輕聲道,似是商量,似是請求,似是遺言,臉上神色是那般平靜,就連生死之事,也似乎毫不計較一般。

莫問天那冷漠的神色毫無改變,唯一在動的,是他眼眶下的淚水。

藍鳥,哭了。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8 11:35:24

第六十二章 黑鷲

這時候,在距離聖路易市約一小時車程的郊外,一座以黑色巨石砌成,中世紀歐洲式建築的城堡座立於此,這城堡甚大,看起來跟其他讓遊客觀賞的城堡沒有兩樣。在這三十個年頭,無論是國家軍部,或是其他地下組織,也清楚知道這城堡那不可冒犯的地位:黑鷲總部。

然而今天,離這城堡二公里遠開始已被軍方包圍,本來寧靜的城樓卻到處傳來炮火之聲。城堡由一大二小的三座主城樓組成,可是西翼的城樓卻已被炸毀,城頭斷折在地,彷彿在嘲笑著黑鷲今天的狼狽一般。

留守在黑鷲總部的,除了夜鶯跟喜鵲,尚有七十個職業殺手,並二百餘個非戰鬥人員,而黑鷲中所有人員均受過基本軍事訓練,絕不輸於一般軍兵。可是今天,將軍所派出的卻是近五千人的士兵,另有三百名特種部隊,另有十架戰鬥直升機,數十門高射炮。這等火力,用來壓制一個城市也是綽綽有餘,何況單單一個城堡。

將軍身處聖路易市的軍事基地內,正監聽著這次作戰的現場實況。這次並非他直接指揮,而是交由副將處理,皆因他相信此等兵力,要剷平一個「恐怖組織」是毫無難度的。可是他聽著無線電不停的回報,眉頭卻不自覺地愈皺愈深。

「第一特種小隊攻至主城,遇到反擊…」

「第三中隊在西樓三樓遇到襲擊,請求支援…」

「第六中隊抵達主城,傷者五十,死者八名,請求醫療班!」

「幹!他們在幹甚麼的?區區二百餘人,花了三個小時還攻不下?」將軍拍抬怒罵,指揮室正埋頭工作的四十餘名職員無一敢應。

那負責指揮的副將說道:「對方… 實在太強…ALPHA 小隊被單單兩個敵人壓制著,至於BRAVO 小隊,在主城三樓…全滅,聽著現場報告,對方應該是七銃士的…」

這時通話器又傳來報告:「發現黑鷲首領,東翼,她似乎要逃!」

「七銃士個屁!不夠人手便派多些去!你擔心不夠人嗎?」將軍一把搶了那通話器,下令道:「第一,五,六中隊,轉攻主城三樓,第三,七,八中隊轉攻東翼!C,E,F部隊,從城後突襲...攻擊直升機隊,隨時準備攻擊…」將軍此戰只有兩個目的,一就是將黑鷲連根拔起,另一個就是將隱藏在黑鷲中的最大秘密:「試煉系統」據為己有。

通話器另一邊的部隊知道轉由將軍親自指揮,一一接令,不敢有違。

而在高速公路上,藍鳥正駕著跑車不住加速,眼見遠處火光隱隱,也知此次將軍絕不留手,出動的並不單單是特種部隊,卻是正規軍,還有一切可以動用的重型武器,黑鷲眾人雖強,但面對著國家的軍隊,被攻下也只是時間問題。

軍兵們接過將軍嚴令,紛紛向主城攻去,皆野主城正是喜鵲跟夜鶯的藏身之處,同時亦是電腦總機所處的地方,黑鷲所有的資料均在其內,當然正統的「試煉系統」資料亦不例外,這亦是將軍知道的。

主城的三樓是一個極大的廣場,乃是古時歐洲貴族進行舞會或宴會之所,場中並無太多的物件,但歐洲式建築卻有一項特異之處,乃是甚多粗身石柱,此時卻成了最佳的掩護之所。

近五百個軍兵已攻抵此處,已分布成一條極寬的戰線,各人拿著公發的M4步槍響過不停,正跟黑鷲各人槍戰對峙。黑鷲為殺手組織,軍火武器比正規軍有過之無不及,或是MP5,或是TAR21,或是G3,或是G36,或是AK47…各人均有擅長武器,而且對武器熟練的程度更非一般軍兵所能相比的。此時黑鷲一方不過三十餘人,卻跟對方五百餘軍兵鬥成膠著狀態。如果以一對一,軍兵當然毫無還手之力,然而自古好漢卻是難敵人多,軍兵一波又一波的補充下去,遲早也會攻陷黑鷲,對於這一點,場中雙方均是清楚不過。

這時日光微現,天色仍是甚暗,但這廣場早己被火光照得有如白晝,各人捨生忘死地交戰下去,卻不知從何處竄出一人,竟隻身闖進槍林彈雨之間,此人身穿黑皮衣,長長白髮,容貌卻是年輕,正是七銃士的第一人。

眾軍兵心道:「怎麼來了個瘋子?」知道也不需瞄準,他下一秒也定然被成千上萬的子彈打得爛作一團,這是絲毫不需懷疑的。

卻見子彈彷彿從他身邊滑過似的,也不知是他避了,還是真的打不中,但眾軍兵也沒有思想餘裕,只見這人舉起手中銀白色的DESERT EAGLE,隨即爆出有如坦克開炮之聲,在這密閉的空間更是震耳欲聾,一道閃光過後,槍口處的一道直線已被清空,本來站在這線道上的數十人已餘下一堆堆斷肢殘體,其中一人大難不死,喃喃道:「發生甚…甚麼事?」他想要走開,卻是走不動,這才知道自己的下身連雙腿已不翼而飛,腸子內臟流滿一地,登時嚇得慘叫起來,旁邊的同袍見狀,也是嚇得目瞪口呆,有好些人更是大吐起來。

夜鶯毫不停留,左手早已裝備了那柄獨門利爪,彷彿師子撲兔似的猛衝上去。小隊長見狀,登時猛喊:「開火!」一聲令下,千白道金光同時向夜鶯射去。夜鶯眼中發出一道金黃之光,正是他的異能:「見切」,鷹爪過處,一個軍兵的頭顱登時被卸了下來,鮮血有如泉湧,夜鶯右手又舉,一炮之下,又是數十人身首異處。

夜鶯雖如虎入羊群,可是他心中也知這一次凶多吉少,他的「見切」雖然可以看得穿一下秒發生的情況,但就像赤身走過瀑布,無論如何小心,還難免沾上水點,這已經不是戰鬥能力的問題,而是必然發生的事。

正當夜鶯準備開第三槍之時,他的雙眼盡是金光,卻喃喃道:「可惡!」因為他跟本看不見完全迴避所有子彈的路線,這時槍聲過處,雖又倒了數十餘人,可是夜鶯那蒼白的臉面竟被畫出了一道紅線,這是他自學會戰鬥以來,第一次負傷…

在將軍嚴令之下,東翼的攻勢也漸漸加強,在千萬槍火的響徹下,卻有兩人靜待在暗角的一個地下室中。

其中一人白髮蒼蒼,正是前任七銃士:龍先生。他瞧著坐在牆邊的一人說道:「伊莉亞,妳還好嗎?」

那人回答道:「還好…只是…大概大限已到吧…」這女聲頗是年輕,正是喜鵲的聲音,這時她的臉面已回復舊觀,可是身體卻似乎相當疲累。伊莉亞,正是喜鵲的本名。

「抱歉…天那孩子…弄得妳這樣。」龍先生說道。

喜鵲搖了搖頭,笑道:「你也知道,我年紀比你還大,就算我那次沒有受傷,恐怕也只能多活一年半載吧。」

「嘿…妳看起來倒像二十歲的時候呢…」

「笑我嗎?那時你還說我是老妖怪…呸!」喜鵲嗔道,看起來甚是淘氣,沈默半晌,又道:「龍…看來…這次不單是我,黑鷲也要倒了…」

「黑鷲…罷了…妳也夠累的。」龍先生拍了拍喜鵲的手,似乎在鼓勵他這個多年來的「老朋友」。

「拍拍拍!」這地下室的鐵門突然被某人不停敲打著,隨即聽見地面上有人道:「隊長,這裡鎖了!」

另一人道:「炸開它!」隨即聽到卡卡亂響,顯然在安排著破門工具。

龍先生聽著,問道:「休息到此為止了,我們這兩個老骨頭也是時候活活筋骨去…」

喜鵲瞪了龍先生一眼,似乎不肯認老,但還是站了起來,右手握著GLOCK26 小型手槍,左手握著一柄軍刀,而龍先生則拿出了一柄COLT PYTHON 手槍,卻是六寸槍管的,上面縷刻著黃金花紋,就像一件藝術品似的,正是他一直藏在莫問天家中的老戰友。

鐵門之上,乃是三十餘人的特種部隊,他們受將軍之命,正尋找別的地方進入黑鷲總部,最終找著這裡。這時門框四周已貼上炸藥,眾人連忙散開,隨即「轟」的一聲,整道門已被炸得掉了下去,白煙處處,眾人鼻中一陣硝煙香氣。

破門那人一花,忽見兩道身影竄出,一白一灰的閃動出來,隨即覺得喉頭一涼,從此再無半分知覺。

「CONTACT!」小隊長應變甚急,連忙喊出遇敵的口令,但亦正因這道指令,讓人知道他隊長的身份。一道槍聲緊接著這道口令響起,只見龍先生那轉輪手槍槍口白煙冒出,同時小隊長的頭額亦多了一個大洞,隨即大字型地倒下地去,就此氣絕。

其中一人記得軍中資料,大聲喊道:「她…她是喜鵲!黑…黑鷲的首領!」餘人一聽之下,已知自己惹著了獅子洞穴,之前各種對黑鷲的傳說不自覺地在眾人腦中流轉,各人紛紛舉起手中MP5衝鋒槍射擊。赫見子彈鏗鏗地擊在龍先生身上,卻像對他絲毫無損,這正是他的異能,讓NANO MACHINE 大幅增加自己的肌肉強度跟皮膚韌性,令其短時間內比鋼鐵更硬,異能名為:「守護者」。

喜鵲自然對他這異能瞭若指掌,身體借勢急轉一圈,手中G26連擊十槍,已將圍在身邊的十名特種部隊盡數擊倒,各人均是頭額中槍,殊無活命之望。

餘人見狀,口中早已嚇得說不出半句話來,但心中卻不約而同地驚道:「他們…是怪物!」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28 11:36:05

第六十三章 危城

這些特種部隊訓練有累,眼見面前二人非同少可,連忙閃在掩體之後,正在重新上彈準備攻擊,豈料龍先生連開五槍,五槍均是指向無人之處,有的擊在欄上,有的擊在鐵門上,只聽見「鏗鏗鏗鏗鏗」的五記連響後,五個特種部隊竟同時倒地,而且都是躲在掩體之後的兵士,這正是「跳彈」之技,借助別物的撞擊去改變子彈方向,從而在死角攻擊,這是連喜鵲也不會的戰技,但在龍先生手中卻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眼見槍火連連,在一輪激戰之後,龍先生跟喜鵲在短短三分鐘已將眼前五十人盡數消滅,正當龍先生打算舒一口氣,卻見喜鵲忽然跪倒。龍先生只道她受了槍傷,連忙將她扶住,卻見她身上無血,只是口中喘氣連連,就像年老衰敗之人似的,他自然知道喜鵲所言非虛,她的大限將至。

喜鵲強顏笑道:「想不到料理這些嘍囉…竟會…如此累人…」喜鵲的異能其實並非戰鬥技能,而是「長生」,壓抑細胞分裂狀態,以保持身體機能青春,但卻非長生不老,只要細胞的端粒分裂耗盡,也就是她的死期,而這些年來的戰鬥,受傷,實在加速了她的衰老,雖然此刻她的樣貌仍跟二十餘歲沒有分別,但其實她的身體狀態已急速下滑。

喜鵲這時已從懷中抽出一個小盒,入面並排著三支小圓棒,她拔掉棒頭,露出銀色的刺針,卻是一支注射劑,隨即往自己手臂刺去,喜鵲深呼吸了幾下,半晌,她已能自己站起,更似乎回復體力,當下以熟練的手法換了彈匣。龍先生見狀,亦猜到喜鵲這種注射劑不過是飲鴆止渴,當下也不多說,換了轉輪手槍的子彈。其實她這毛病早在年許前已經浮現,直至之前被藍鳥那特殊子彈所傷後,情況更是惡化,黑鷲中的研究員按喜鵲要求,製作出這種讓NANO MACHINE 活化的藥劑,可是每刺一針,卻是更接近喜鵲身體的極限。

正當此時,兩道火光有如金蛇似的急速掩至,竟比尋常槍火快得更多,猛得更多,喜鵲跟龍先生均是吃了一驚,身影急動,雙雙衝至最近的石牆之後,而那兩道金蛇也是快極,急速竄上石牆之上,只眼石牆上砰石紛飛,竟有如豆腐一樣。

龍先生啞然道:「是黑鷹攻擊直昇機…」

「嘿,真大陣杖…」喜鵲對這等大場面早已習以為常,但跟黑鷹直昇機戰鬥還是第一次。

只見距離二人不過五十餘米的黑鷹正盤旋空中,上面兩支格靈式六管機槍暫停了射擊,槍口處輕煙直冒,但不代表他的攻擊告一段落,這時直機機身扭動,左石兩排刺針式飛彈發射器已不偏不倚地指著石牆,二人當然知道石牆雖厚,卻萬萬抵不過導彈的一擊。

正當二人準備逃開,卻聽見「乒」的一聲,黑鷹機頭的玻璃突然崩裂,一道紅色血花直噴在玻璃上。

龍先生一見這種狙擊神技,登時喜道:「是藍鳥!」也不用眼看,右手一指,手中的COLT PYTHON 槍聲猛響,向著黑鷹機頭急射五槍,幾乎都擊在同一位置。雖然這是防彈玻璃,但在威力極大的密林子彈連擊五發之下,亦已抵受不住,最後兩發子彈擊穿了玻璃,分別擊在旁邊的副駕駛跟炮手。黑鷹上面三個要員紛紛斃命,機上失了控制,直昇機登時搖搖晃晃,隨即竟一頭撞在城樓之上,螺旋槳登時折斷,隨即撞在城後的山丘之上,火光大盛。

這時藍鳥正藏身於八百餘米外的山丘之處,手中握著M200重型狙擊槍,這槍使用點408口徑子彈,威力稍弱於M82A1點50口徑反裝甲狙擊槍,卻是精準得多,這槍更一直保持著最佳集彈性的世界紀錄,能於兩公里以上準確擊中人體大小。而莉莉絲由於受傷未癒,只得從旁充當觀測任務,她多年跟隨藍鳥,充當此位置已有多次。藍鳥按動一下耳機,對面傳來通話,卻是龍先生的聲音:「少爺,是你嗎?」

「嗯…」藍鳥簡單應道,又說:「東面五十米,三十人接近中,特種部隊…有三柄M249機槍…」又道:「東北一百五十米,五十人中隊…」

「謝謝…少爺…」龍先生笑道,知道藍鳥既作狙擊,同時亦充當觀測位置,等同時戰場上的眼睛,龍先生隨即翻身而出,開槍迎戰。

藍鳥輕輕拉動槍機,登時彈出一只冒著輕煙的彈殼,槍機回推,發出清脆的金屬互擊之聲,藍鳥又再瞄準著戰場,轟的一聲,東面那特種部隊的小隊長登時斃命。其餘隊員面對著這無聲無色的死神,再加上龍先生跟喜鵲如鬼魅般的猛攻,隊型登時大亂。

這時天空雖仍甚暗,但天邊已隱隱現出一道金線,伴著清爽的涼風,已近日出時份。而另一邊的聖路易市,在這寧靜的清晨,卻有一人整裝待發:朱雀。

他穿著一件黑皮短褸,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似乎準備從窗口離去。而林映雪卻還沒有起來,有如輕紗似的長髮散在純白色的被枕之上,美得就像一幅畫。

楊笑海輕輕吻過她的櫻唇,卻不敢弄醒她,看著那睡得像小孩的臉面,楊笑海微微一笑,右足已踏著床邊的窗台,準備悄悄地離開房間。

林映雪被吻之後,臉頰微紅,慢慢伸手,緊緊握著對方的手,道:「一定要回來。」

楊笑海嗯了一聲,隨即翻身躍下,發動了銀色的電單車,一加油門,登時扭轉了車頭,隨即揚長而去,那車尾紅光久久不散。

風吹臉面,微覺清冷,林映雪瞧著窗外,口中喃喃似語,卻沒有人聽得懂。

朱雀離酒店已遠,右手深深地扭動著油門,電單車登時在高速公路上怒吼起來。原來他早已從李先生處收到資料,距離聖路易市不遠處是一個軍事基地,本來只是個軍兵練習場,並非軍事要地,但近日卻派了大批軍兵進駐,實非尋常。朱雀跟李先生一加推斷,已猜到將軍為攻黑鷲,已將此處用作臨時的指揮中心,大概是用甚麼討伐攻怖份子之類的原因出兵攻打黑鷲。將軍在國軍中素有一人之下之勢,自然無人夠膽多問,只要他火速將黑鷲剷平,再來個先暫後奏,說是清除恐怖份子甚麼的,總統自然也不能治他私自用兵之罪。

這時朱雀已抵達了軍事基地外圍,透過鐵絲網而見,裡面的巡邏來來回回,手中各自拿著MP5衝鋒槍,彷彿保護著基地中甚麼要人似的,跟平常單薄的守備大相逕庭。當下用心記著一眾巡守的行動模式,沒多久,又見一隊四人小隊走過,朱雀口中暗道:「就是現在!」身體忽如離弦之箭,急射而出,輕輕一翻,便躍過了近三米高的鐵柵,隨即箭步閃過,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四人小隊的最後一人彷彿聽到甚麼,回了回頭,卻是甚麼也看不見,抓了抓頭,不明所以。

小隊長問道:「甚麼事?」

那人一臉疑惑,搖了搖頭,繼續巡邏著。

在基地深處的一道暗門之內,橫橫豎豎的倒著三人,而朱雀正站在旁邊,從小隊長處搜到一張匙卡,作之後進入基地之用。

這時朱雀蹲下身來,拿起了小隊長的耳機,又將一個小型機械貼在其上,尋找基地的頻道。沒過多久,朱雀自己的耳機已能收聽到巡邏隊的聯絡。他靜靜傾聽,已大概推測到基地當中的守備狀態,巡邏的兵士約是八十人,指揮中心門外三十名特種部隊,指揮中心則有十人,並數十名非戰鬥人員。

朱雀說道:「竟然派這麼多人在此守著,不問而知,將軍都在裡面吧。」心道:「朱雀…這是你最後的任務了…」當下戴上了素常使用的紅色夜視鏡,拔出老戰友M1911,摸了摸腰間的軍刀,還有另一柄銀白色M1911:「陽」,裝飾整齊,已是蓄勢待發。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30 23:04:10

第六十四章 最後的任務

清晨從來不是行動的最佳時機,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將任務安排在可見太陽的時間,這是黑鷲所有任務的原則,而這一刻,卻正正是這迫不得已的時候。

朱雀瞧著基地中的地圖,極仔細地記憶著每個小節。原來基地分為三層,地面是載具停泊處,中間是各種設施,而最底層是總控制室,正是所有通信跟武器系統的心臟,如果將軍要藏的話,大概就是該處。

朱雀這時身處地面一層,眼前是一個又一個的戰車庫、戰機庫,方圓甚大,巡邏的兵士來來往往,楊笑見此處的燈光不明,正是潛入的良機,當下看著二人一小隊的巡邏離去,身形一閃,快若流星,已躲進一輛坦克的車底,也不過片時,又是二人巡邏而過,朱雀暗叫慶幸,喃喃道:「第一層已經如此多人…」雖知一,二個人不難打發,但如果數十人圍攻而上,實在難以善罷,再加上此行的目的是劫走將軍以作籌碼,行動更是格外小心。

這時巡邏又去,朱雀瞬即奔到機庫尾門,一邊是一個巨大閘門,相信是用作戰車通過之用,旁邊則是一個小門,但見二個守衛一動不動的守在門口,朱雀心念一轉,已沒有時候慢慢引開他們,當下拿出一個錢幣,輕輕拋在二人旁邊,登時發出叮叮之聲。

「甚麼?」兩個守衝不若而同地望著發聲之處,朱雀雙足急躍,急速奔向二人,其中一人戒心較重,眼見人形接近,登時扭身準備開火,同時張口欲叫,朱雀卻已一拳擊在此人胸腹間氣門之上,他登時手足無力,閉氣暈倒,而另一人亦已發覺危機,想要反抗,卻感到一陣冰冷的金屬感已經壓在自己面頰之上,正是朱雀那M1911上的消音器。

那守衛還沒來得及決定投降還是作戰,後腦已被對方重重一擊,登時暈了過去。

朱雀見已經走遠的巡邏似乎又要轉身回來,連忙將兩個暈倒之人塞在一輛吉普車底,隨即用之前的匙卡開門而過,沿著鐵梯直往二樓奔去。

二樓跟一樓的陳設大相逕庭,乃是四通八達的走廊,與其說是軍事基地,倒不如說像大型辦公室一般,到處燈光明亮,實在難以藏身。正當此時,一個身穿白袍,貌似研究人員的青年手插著袋,慢慢走過,轉進一所房間之中。楊笑海暗喜,心道:「正好用作喬裝。」隨即轉身跟了進去,眼見對方一直背著自己,似乎疏於防範,當下舉起手中M1911,抵著對方背心,說道:「別動,不然在這裡打個洞,你自己做手術補好它吧…」

「你…你是誰?別…別開槍…」那研究員甚是驚恐,似乎雙手也抖動起來。

「把外袍脫下!快!」朱雀冷冷道,同時槍咀壓了壓他背心,示意催趕。

「好…好…」研究員毛手毛腳的脫下了外袍。朱雀道:「慢慢遞過來,別轉身…」

「知…知道了…別殺我…」那人慢慢將外袍遞去朱雀面前,正當此時,朱雀見此人雖穿著西裝,但腰間似乎有物,心知有詐,如時那本來慢吞吞的研究員突然右手一揚,將外袍丟出,登時遮住朱雀臉面,同時刀光一閃,一柄利刃跟跟緊著外袍,畫出一道半月銀光,外袍登時被砍成兩段。

朱雀一躍而退,有如脫兔,只覺臉上上一寒,刀光在自己鼻前半寸前掠過,險到極處。朱雀不怒反笑,道:「你的演技倒不錯!」右手M1911急指,同時擊出一,卻見對方早已一手推起身前鋼桌,擋了下來,臂力實在不少,子彈鏗然擊在鋼桌上,只是凹了一洞,卻擊之不穿。

那「研究員」拋開手中鋼桌,一把撕走身上恤衫,肌肉糾結,上面滿是刀疤舊傷,不折不扣的是飽經戰鬥的軍人。而他身上只穿一件戰術背心,上面滿是各式裝備,或是榴彈,或是手槍,還有另一柄軍刀,這人正是之前站在將軍左右的青年,亦是軍中獲得「試煉技術」強化的兵士:「煉獄之子」的隊長,名叫卡羅斯。

這時他將左右兩柄軍刀安裝在左右兩柄USP手槍上,竟成了刺刀之狀。USP乃是美國開發的攻擊型手槍,使用點45口徑子彈,跟朱雀用的彈頭一般,但彈量卻幾乎是M1911兩倍,而且可加裝各式瞄準用具,比起老舊的M1911完善得多,而這兩個刺刀座更是特製的。

卡羅斯二話不說,一足踢向剛才被擊陷的鋼桌,眼見這桌起碼有五十公斤餘,卻在對方一踢之下直向朱雀飛來,朱雀暗道:「好大的力氣!」當下微微閃身,避了開去,鋼桌轟的一聲直擊在牆上,灰泥紛紛跌落,可見這一足之力何其恐怖。朱雀回頭一看,卻見那肌肉男已不知所蹤,朱雀暗叫不好,知道用眼搜索已是遲了,當下全身感觀並用,幾乎連身上所有毛孔都像眼睛般尋找著,一念一動,暗叫:「身後!」

朱雀急忙轉身,才知對方竟一直藏身鋼桌之後,借著鋼桌的掩護竄到自己身後,沒想到對方除了力大,身手也如此敏捷。朱雀急忙拔出腰間軍刀,急迎上去。「鏗」的一聲清響,卻是卡羅斯將兩柄USP刺刀一同壓在朱雀刀上,只覺一道排山倒海的力量壓來,幾乎像是貨車撞來一般,雖然刀鋒刺不在他身上,但朱雀心中卻清楚對方武器那既槍而刀的特性,這時對方兩柄USP槍頭都指著自己,只消對方扳機一扣,這場戰鬥就要在一招之內了結,實在是朱雀生平未見的能耐。

「死吧!黑鷲的老鼠!」卡羅斯以他那年青稚嫩的聲音說著,實在跟他的身型不大相稱,手上板機一壓,左右USP齊響,卻見朱雀瞳中紅光忽現,卡羅斯只道這兩槍要在朱雀胸前轟出兩個大洞,卻忽然感到背後兩道劇震,竟是自己背上的防彈衣被重重地轟了兩槍,雖然不入肌肉,但也像被鐵鎚重擊兩下一般,連手臂也震得麻痺。

朱雀一足伸向對方肚腹,登時將對方踹開,隨即舉槍急指。卡羅斯雖覺雙肩痛極,但也只得強忍,連忙逃向另一鋼桌之後,雖然狼狽,但總比死在對方槍口好。

「彪」的一道悶聲響起,正是朱雀那安裝了消音器的M1911,眼見卡羅斯早已躲在鋼桌之後,卻聽見他「哇」的一聲慘叫起來,大腿已然中槍,鮮血登時傾瀉而出。卡羅斯驚道:「怎麼可能?跳彈?不…沒有撞擊聲…」

「哇!」卡羅斯腰間再中一槍,他雖不知子彈從何而來,也卻知如果他一動不動,只有死得更慘,當下強忍痛楚,口中吼叫連連,手中兩柄USP不住向著朱雀射去。

只見子彈畫出一道又一道的真空波,幾乎是肉眼所能見的,但每當射到朱雀之前,卻忽然不知所蹤,彷彿在他身前有一道無形的牆,將所有子彈全都吃掉一般,卡羅斯紅了雙眼,忍著足上劇痛,翻身而出,發瘋似的衝到朱雀身前,朱雀卻是一動不動,隨便對方向自己攻擊似的。

卡羅斯雙手合攏,從上至下的將USP向朱雀猛劈而去,就像用武士刀砍擊一般,只見刀影閃過,朱雀身前似乎現出一道紅色細線,隨即又消失不見,只餘下卡羅斯呆了似的,跪倒在地,彷彿不能相信。

「看清楚了嗎?」朱雀笑問。

「消…消失了…」卡羅斯不信似的道。

朱雀皺了皺眉:「答錯了…」隨即轉身而去,口中喃喃地道:「是『切斷』了…」

這正是朱雀被龍先生引得覺醒的能力:「切斷」。

龍先生的說話忽然又浮上朱雀心頭,他曾說道:「覺醒的能力,就是人人都有的『潛能』,只是逼迫出來而已,所謂覺醒,其實就是宿主心靈最大的『創傷』,同時又是最大的『期望』,比方說,我的能力是『守護者』,這是我的期望,卻同時是我一生也無法補償的錯失…」

朱雀的能力,要砍斷的不是刀槍,不是子彈,卻是時間,是空間,是歷史,是自己的過去。

朱雀聽著基地的警報忽然大響,已知行蹤已露,也省得再偷偷模模的,笑了一笑,大模大樣地步出門口。而在這房間之中,就只餘下卡羅斯一人,他只覺身後一道暖意,背後已不知何時中了極重的刀傷,血流如注,搖搖晃晃,隨即仆倒地上,奄奄一息。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3-30 23:05:03

第六十五章 朱雀

原來將軍早已收到密報,那時圍攻而逃的朱雀將會到此尋找自己,因此早已佈下重兵,而且其中不少更是「煉獄之子」,預定將朱雀或擒或殺。將軍心道:「即使黑鷲最強七銃士:夜鶯都敵不過我的部隊,成了甕中之鱉,更何況是朱雀?」當下卻仍舊專心於攻擊黑鷲總部之事,眼見黑鷲總部的抵抗愈來愈弱,心中暗自歡喜,離自己的目標已是一步一步地接近。

這時基地長官卻啞然道:「將…將軍!請看!」

「甚麼事?」將軍不情不願地走近前來,瞧了瞧,喝道:「有甚麼大驚小怪?」

「這…這裡…」基地長官指了指螢光幕,只見上面百餘個小格子,其中一半是綠,一半是紅,而紅的小格還漸漸增多。

「甚麼來?」

「是…煉獄之子小隊…」原來每一道綠光轉作紅光,就代表了又一小隊全滅。

「不可能!」將軍皺了皺眉,只道是系統故障,當下轉向旁邊的閉路電線,影著一道甚長的走廊,走廊遠處來了一人,動作快得嚇人,似是在前,忽爾在後,而走廊另一邊的軍兵連連開火,卻是無一擊中對方,眼見對方如入無人之境,來犯者手中火光忽現,又是數盞綠燈熜滅,轉作紅燈。

將軍這才相信來了個不得了的人物,急問:「這是哪條走廊?距離多遠?」

「門外…」

「轟」的一聲,控制室的大門已被炸藥炸開,同時燈光全滅,眾人眼前同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電腦的螢光幕提供了微弱得可憐的光線。不過十秒時間,控制室已重新亮起燈紅之燈,卻是後備電源啟動。將軍這時已嚇得蹲在地上,雙手掩頭,急叫道:「攔住那個人!快!他是黑鷲的恐怖份子!殺了他!快快快!」

房中卻只餘下他自說自話,無一人置答。

在空廣的控制室中,將軍的喊叫聲還在迴盪著,卻聽得出恐懼多於威嚴。眼見整個控制室的人已全數倒了下來,也不知是生是死,而唯一站著之人卻靜靜地站在自己身邊,將軍喝道:「笨蛋!你聽不到我說話嗎?去殺了黑鷲那傢伙!」

那人懶洋洋地道:「聽是聽到…可是…我不大想自殺呢。」

將軍一聽之下,全身已是冷了,卻是不敢抬頭,因為這正是朱雀的聲音。

另一邊廂,同日的早上八時,在一所豪華別墅門外,一個中年女僕急急從大宅走了出來,口中說道:「來了來了!別一路按門鈴好不好?」心中暗暗在罵:「這麼早來按門鈴?擾人清夢嗎?」

然而那女僕來到門外,卻只見一個巨大紙箱孤伶伶地放在門外,四周卻沒有人。

「是甚麼惡作劇嗎?」那女僕戰戰兢兢地走近前去,見上面貼著一紙:「致陸軍司令長」,此外卻無別字。女僕走近前去,想要搬動他,卻是太重,當下偷偷拆開箱子的一角,瞧了瞧入面,女僕一見之下,竟是一個男人,登時嚇得尖叫起來,坐倒在地,口中不住喊道:「死!死屍!死屍!」

鬧了一早,僕人們已知那不是死屍,卻是一個赤條條的大男人,對方只是暈了過去。而此間主人亦已知悉此事,親來看過究竟,不看由自可,一看卻是嚇了一跳,此人竟是特種部隊第一中隊的領頭人:將軍。亦是跟自己勢成水火的政界敵人。

陸軍司令長心道:「私藏此人…萬一被人發現,豈不是水洗也不清?」當下猜想是甚麼敵人要陷自己於不白之冤。然而當他再看從紙箱中找到的文件,卻知自己猜得全盤錯了,「送貨」之人豈是要害自己,反而是送了自己一份大禮。只見文件中全是將軍的犯罪證據,圖文並茂,計有私自安排軍火交易,包庇罪犯,而最近發生的的更是嚴重,竟是進行活體實驗,DNA的改造,這在本國絕對是嚴嚴禁止的事項,甚至在全世界也是不容許的,莫說是區區一個軍官,就算是總統參與其中,恐怕登時就要被彈劾下台,這種天降的禮物,實在不知是誰人手筆…

同一時間的另一邊,本國總統的房間之中,卻早已倒了五、六人,全都是總統的近身保鑣,而總統本人卻絲毫不敢動彈,正因他的後腦正被一柄M1911指著,正是朱雀專用的武器。

「你有甚麼要求?」總統貴為一國之君,其風範實在人不能及,在生死懸於一線之間,卻仍出奇地冷靜,這恐怕就是治國之能吧。

朱雀冷冷道:「立即中止特種部隊第一大隊的任務,安排撤退。」

總統奇道:「我並沒有向將軍下過任何攻擊命令…怎會…」

「別管,立刻照做…」朱雀抵了抵對方後腦,不容他再問,因為他只覺自己的身體愈來愈弱,他所站的地方早已圍了一圈血點。原來他雖然成功從基地劫走將軍,但在密如雨下的子彈之中,朱雀也難以全身而退,這時他背後跟小腿各中一了一槍,雖然不是致命死傷,也作了緊急包扎,但他一路沒休息,流血又多,如果不是靠著一陣意志支撐,恐怕早就倒了。

總統「嗯」了一聲,慢慢地走到電話機之前,按了一下,接通了軍部,下令道:「查看將軍的部隊是否進行任務中,如果是,立刻停止。」

對面簡潔地回應了一句:「明白。」既是出於一國最高權力者的口中,自然不再需要任何確認或疑問。

朱雀聽了之後,已知道大功告成,只覺腦內暈眩,登時仆倒在地,不省人事。

總統見對方忽然倒地,實在摸不著頭腦,然而也沒空去多想,正要伸手按著辦公桌下的警報器,卻感到頸後一痛,似被甚麼利刃抵著似的,登時嚇得他不敢再動。隨即聽見一道年青女聲道:「別動…」

「好…好的…」總統一天之內竟先後被兩人要脅,實在哭笑不得,卻絲毫不敢動彈。

總統就如石像似地站了一分鐘,卻沒再聽到那女聲說甚麼,統總靜心傾聽,卻聽不到身後任何聲音,當下壯著膽子慢慢回頭,登時舒了口氣,背後不但半個人影也沒有,就連那個暈倒的男人也不翼而飛。

忽然電話響了,秘書說道:「陸軍司令長要求會見。」

總統驚魂未定,道:「好…好…中午吧。」

「這…司令長要求盡快…似乎有急事。」

「嗯…十分鐘後,安排在會議室。」總統說道。

「好的。」秘書也掛了線。

統總呆了半晌,想到自己一天之內竟被人脅持兩次,愈想愈怒,喝道:「幹!」一腳踢在旁邊的垃圾桶處,他這時的動靜跟街邊流氓恐怕沒有兩樣。

在公路之上,一輛小車正自行駛著,楊笑海正倒在客坐上,但身上的傷卻已經包扎好,慢慢醒來。

「醒了嗎?」司機問道,正是剛才「脅持」總統那女聲。

楊笑海惺忪著眼,喃喃道:「映…雪?」

「不是我還有誰嗎?」林映雪雙手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的,一看而知沒甚麼經驗。

「剛才…那個都是妳吧…要脅總統…恭喜妳成了恐怖份子呢…」楊笑海笑著。

「哼…」林映雪紅著臉,也知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心道:「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才不幹呢…」

「沒想到妳會駕車呢。」楊笑海慢慢坐直身子。

「我之前打工送過薄餅的…」

「這車是哪裡來的?」

林映雪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租的啦。」

「可是…」楊笑海瞧了瞧這小得可憐的車子,皺眉道:「反正妳當了恐怖份子,還用租車嗎?搶就好…」

「呸!你才是恐怖份子!你不愛坐就下車吧!」林映雪嗔道,皆因租這車子實在花了她不少錢。

楊笑海知道這大小姐說的出做的到,恐怕她真的趕自己下車,也不敢多口,轉過話題道:「對…妳為甚麼找到我的?」

這時林映雪伸手到楊笑海領後,反轉過來,一個小紅點在斷斷續續地閃動著,乃是一個跟蹤器,她笑了一笑,楊笑海追問下去,她卻始終不答。

原來這是當日莫問天設下的,那時交了一個跟蹤監視器予林映雪,對她說道:「以朱雀的性格,他不會這樣袖手的,到時如果他有甚任危險,請妳以五色鳥的身份保護他吧…」那時林映雪也不大明白,卻不知莫楊二人相交相知多年,很多事已是猜到了十之八九了。

楊笑海見對方故作神秘,也不深究,瞧了瞧公路上的牌子,說道:「前面轉左吧。」

「去哪裡?聖路易市中心是直走啊。」林映雪問道。

楊笑海道:「去黑鷲總部…妳身上的東西,他們有足夠技術移走的。」

林映雪心頭一震,一想到莫問天曾說,只要金屬骨架一移除,自己這三年的紀憶同時要消失,實在不得不讓自己猶豫,眼見前面路口愈來愈近,五十米,三十米…林映雪手中還是一扭,向左轉去…

然而坐在旁邊的楊笑海對失憶之事卻全不知情。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4-1 11:37:18

第六十七章 鏡子

朱雀自然知道場中的最大威脅正是夜鶯,雖然足下一步一步地走近喜鵲,但他欲無時無刻留意著夜鶯的一舉一動,這時他忽然出手,也是意料之中。

眼見這一擊威力極大,朱雀也不得不避,只覺子彈過處的氣壓像是一架重型貨車飛馳而過,幾乎要將自己拉了進去。然而彈道另一邊的喜鵲也被風壓帶得退了兩步,腳步虛浮,彷彿全身都沒了力氣似的,朱雀暗暗奇怪:「她在耍甚麼把戲?」

夜鶯看過龍先生跟朱雀的戰鬥,已知他今非昔比,不敢冒然接近,當下「侍」再發一槍,火光爆散,一道金光直指朱雀所在之處。

朱雀知道久守必失,當下眼中紅光忽現,異能發動,赫見那道金龍忽然轉向,竟反噬過去。

然而夜鶯眼中金光隱隱,這場戰鬥已化作異能跟異能之間的搏弈。眼見夜鶯早已避過這反擊,風沙過處,已瞬間掩至,手中DESERT EAGLE 竟抵著朱雀面前,朱雀心中已明其理,知道對方已明白了「切斷」的能力,即使朱雀將對方的彈頭扭曲反攻夜鶯,在這個極近距離之下,朱雀自身也難免被爆風所傷,暗道:「難道由第一槍開始,他就是等著這個安排?」

朱雀想隨此處,夜鶯手中那銀白色DESERT EAGLE已轟然擊出,朱雀知道萬不能將這槍反擊回去,心中暗罵,眼中忽現紅光,一道震耳欲聾的音爆從朱雀身後響起,直擊在林中深處的樹海,登時轟出一道大坑,原來他已將這一擊「切斷」到自己身後,放棄了這一次反擊。

朱雀左手的「陽」同時拔出,猛地一指,已向夜鶯回了一槍,這銀白色M1911也是由魯班所製,威力雖然不及「侍」,但也是不容小觀,槍聲過處,卻見夜鶯那柄DESERT EAGLE 仍在半空,但他卻已閃到朱雀身後,竟是捨棄了這柄強力武器。朱雀只覺背後寒光忽閃,夜鶯雙爪齊施,登時拖出六道爪痕,已近身而搏。然而朱雀反應極快,在千鈞一髮間翻身急避,但背心卻卻仍被畫破,隱隱作痛。

夜鶯得勢不饒人,急攻而上,朱雀見對方左手爪到,登時發動異能,眼見空間切斷,夜鶯自己的利爪反而從他背後抓至,卻見夜鶯想也不想,右爪遮在自己背上,竟然自己化解了自己的攻擊,隨即又再向對方猛攻。朱雀暗吃一驚,哪料得到夜鶯的「見切」能力竟連自己的異能都可看穿,無論朱雀如何奇兵突出,明攻暗討,亦不能騙到夜鶯半點。眼見朱雀已連連倒退十餘步,夜鶯卻不住猛攻,高下立見,朱雀的敗陣不過是遲早問題。

「見切…見切…一定有破解方法的!」朱雀飛快地想著對方能力的特性,忽然靈光一閃,暗道:「對!」當下一躍而後,勉強為自己賺得半秒喘息時間,雙手似有動作,然而夜鶯早已經看穿朱雀所想,心道:「右手射擊嗎?」

夜鶯早已「見切」朱雀下一秒的行動,這技能他早已爛熟,也不需思考,身體自然地作了反應,登時躍進對方左邊死角,右手鋼爪高舉,擬定全力一擊,即使強如朱雀,也萬不能在此等距離下逃得開去。

然而眼前所見卻跟夜鶯「見切」所預見的大相逕庭,赫見朱雀竟是用左手射擊,銀白色的M1911:「陽」已不偏不倚地指著夜鶯的臉面,槍口跟他相距不過三尺,反而像是夜鶯將頭顱迎上去一般。

「不…不可能!」夜鶯實在做夢也沒想過會有此事發生,自從他學會「見切」能力以來,已肯定即使腦中如何賣弄虛假思想,亦總有一道真實而不變的思路,那才是隨即會做的「行動」。就算最擅於說謊的專家,任他欺騙過幾萬幾千人,他亦不可能欺騙自己,夜鶯曾經看穿數以萬計人類的心思,無一例外。

直至此刻…

眼見朱雀指頭一壓,銀白色M1911已絲毫不讓夜鶯思考上半秒,轟然一聲猛響,子彈急射而出,夜鶯只得疊起雙爪,強行用鋼手甲接下這一擊。槍彈過處,夜鶯疊在外圍的右手手甲登時報廢,手背亦被震得麻痺不堪,如非此手甲以精鋼鑄造,恐怕夜鶯雙右手也要一同折斷。

這時朱雀見一擊見效,哪容對方再去扭轉乾坤,當下雙手齊舉,已然瞄準著夜鶯。

夜鶯眼中金光忽現,亦已「見切」朱雀心中所想,心道:「明明朱雀的思想毫無假裝,單單只有一道思想流動,怎可能…」隨即抖擻精神,暗暗讀道:「右手連擊三槍,左手再作射擊以令第二發子彈轉向!」只覺朱雀此舉雖然複雜,但也不過是兩拍子的攻擊,再加上跳彈的技巧,只要先讓三槍打空,再迴避第二發的跳彈,可操必勝。夜鶯腳下已急奔而前,快如脫兔,準備為這戰鬥畫上休止符。

「勝了!」朱雀跟夜鶯的心中同時響著這番說話。

「轟轟轟!轟!」連續四槍的射擊,正跟夜鶯所「聽」到的沒有兩樣,卻聽見「沙勒」一聲,一人從急奔中忽然仆倒,滾了個滿地,卻見此人一頭銀髮,竟是夜鶯。

夜鶯身上中了兩槍,一中大腿,一中左臂,受傷極重,已是無力反抗,這時他狼狽地在地上爬著,反而大笑起來。

而朱雀卻仍舊站著,之前夜鶯所「見切」的是先以右手三槍,再以左手產生跳彈,可是這時朱雀的一切攻擊卻是反轉過來,朱雀這時也半跪在地,不住喘息,跟夜鶯這一場戰鬥,實在勝之不易,再加上之前在基地一戰,朱雀體力實在透支得要緊。

「哈…竟將腦電波轉移反轉…真…真虧你想的到…」夜鶯笑著說道,他實在從心底對朱雀佩服起來。原來朱雀剛才一直使用著「切斷」異能,將自己腦中的思考一直交錯著,夜鶯的「見切」就像一般人的視力,突然被鏡子反轉了方向,無論如何聰明的人,也不能一下子適應過來。

朱雀正慢慢地站起身來,瞧了瞧夜鶯,還是轉過身去,再一步一步地走到喜鵲之前,右手M1911已抵在她額前,這時候,場中已無一人可阻。

「不抵抗嗎?」朱雀冷冷道。

喜鵲微微一笑,卻不答話,她看起來仍是如此年輕,如此嬌美,卻對生死之事視作等閒,彷彿不是塵世之人。

場中眾人的目光全都注視著朱雀的指頭,寂靜得讓人窒息,只消他的指頭輕壓,黑鷲就算是瓦解了。

時間似是凝固了一般,不過十秒時間,卻讓人感到非常漫長。

指頭,始終沒有壓下,槍口,亦慢慢地放了下來。

眾人都是大出意料之下,卻不知朱雀的用意。

半晌,朱雀問道:「用妳的命,換一樣物事,可不可以?」

「我的命不太值錢吧。」喜鵲微笑道,在剛才面對死亡之時,她並不驚恐,而此刻從死裡逃生,也不見她欣喜,生與死,對她來說就像是光與影一般,尋常不過的存在。

「用黑鷲的技術,替林映雪卸了她的金屬骨架。」朱雀說了他的請求。

喜鵲想了想,道:「五色鳥嗎?」沈吟半晌,反問:「如果我不肯呢?」

朱雀目光如刀,眾人聽著喜鵲如此調笑,心中也嚇得像空了一洞,只怕朱雀氣上心頭,登時就將她斃在槍下。

卻見朱雀慢慢矮身,屈了一膝,隨即又屈了另一膝,道:「那我會求妳。」

喜鵲瞧在眼中,心中百味陳雜,只覺得往事一件又一件地浮現出來,低聲道:「我應承了。」隨即轉身離去。而此時旁人亦已為夜鶯包扎妥當,勉強可以行走,眼見喜鵲離去,也就一拐一拐地跟著,龍先生見狀,也就一同去了。

距離眾人不遠的樹林之間,藍鳥跟莉莉絲靜靜地看著一切發生,而旁邊也站著一人,長髮披肩,淒冷冷地站著當中,卻是林映雪。她看著楊笑海所作的這一切,又見他默默地跪在地上,心中感動不已,眼淚已失控似的不住淌著…不住淌著…

作者: davewong    時間: 2013-4-1 11:37:39

第六十八章 假期

龍先生正駕著房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著,車中載著夜鶯跟喜鵲,直指格靈市的黑鷲分部。然而駛到中途,喜鵲卻道:「龍…在這裡放下我吧…」

龍先生聽著,臉上肌肉一顫,卻不回話,只是慢慢地踏著煞車,將房車停在路邊。

「以後的事,拜托了…」喜鵲留下這句話,逕自開門下車。環目一看,這裡是高速公路的中段,方圓數里均無人煙,眼前卻是一道金燦燦的海岸線,在這晨早時間,涼風輕送,卻帶不走陽光下的暖意。

夜鶯不明所以,但見龍先生無意下車,就像一個盡責的司機,隨時等待主人回來。

夜鶯跟隨著喜鵲,一同下了車。二人慢慢走到眼前的海岸線。此處並無人住,只建了個小小的木板碼頭,卻沒有船隻停泊,大概是漁家用以上落海產之用。

眼見喜鵲在碼頭坐了下來,脫了鞋子,一雙素足泡在海水之中,輕輕踢動著。

夜鶯卻仍舊站著。

「一直以來,謝謝你…」喜鵲慢慢說道。

夜鶯心中一動,這感謝的話,從喜鵲口中聽見,還是第一次。

喜鵲就只留了這一句話,那輕踢著海水的雙足慢慢停了下來,夜鶯仍舊站著…仍舊站著…仍舊站著…

從晨光至中午,從中午至黃昏,從黃昏至星夜…

這時夜鶯俯身下去,將喜鵲抱起,眼看著那詡詡如生的臉,是那般寧靜,那般的安詳,就像素常的她一般…

一滴又一滴的水點墜在她的臉上,有如白玉上的露水一般。

而龍先生,仍坐在房車之中,聽著那孤獨的腳步聲,他伸手扭了扭車匙,發動了車,就跟預定一樣,為了迎接他的主人。

這件事件平息之後,在總統跟海陸空三司協商之下,將軍被暫停了所有軍務,有待處置,至於一切關於人體研究,DNA改造,並「試煉系統」的資料亦被總統凍結,任何人士不得翻閱。再加上黑鷲本部的資料同樣殘缺不全,因此「試煉」系統終於在世間消失。

黑鷲於此戰中亦是元氣大傷,加上其他組織早已垂涎黑鷲的地盤及業務,內憂外患之下,已難以力保業界第一之位,而龍先生念著舊情,亦以客唧身份暫時攝政黑鷲管理,一齊行動已是低調進行,只求慢慢度過這個低谷,待一切重上軌道方止。

在機場的登機大堂之處,楊笑海手中拿著雜誌,似是瞧著,可是他心中卻只回想著莫問天跟他的說話,道:「如果她的金屬骨架被移除,她這三年來的記憶也會全數抹掉…你不知道嗎?」

又記得,那時林映雪帶著淚喝問他:「你就那麼想我忘記你嗎?你真的那麼想嗎?」

那時楊笑海就像對著一個陌生人,冷冰冰地說道:「對…這不是屬於妳的世界,妳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不要!」林映雪幾乎是吼出來的。

「妳自己喜歡吧…」楊笑海轉身就走,彷彿是丟下一件無人愛惜的垃圾一般,頭也不回。只餘下林映雪跪在地上,哭得竭斯底里。

又記起,那黑鷲分部前的大堂,手術早已準備好,林映雪正穿著病人服,默默地坐在無人的大堂處,久久不動。那時楊笑海只是躲在暗角,靜靜地瞧著她,直至她慢慢站起,一步一步地跟隨醫療人員走到走廊盡處…

「楊笑海先生,楊笑海先生,這是最後召集,請從速到六號閘口登機,楊笑海先生…」登記大堂忽然響起廣播,將楊笑海從回憶中拉回來。

他伸了伸懶腰,隨手丟下了雜誌,穿過了六號閘口,旁邊寫著目的地:「意大利」。也許富田市給他太多回憶,太多過去,也許他真的累了,需要一個很長,很長的假期。

楊笑海走進機倉之中,他已是最後一個乘客。空中小姐伸一伸手,指示他所坐的位置,楊笑海見自己座位旁坐還著一人,身穿淺藍色長裙,頭戴闊邊帽,遮著臉面,一動不動的,似乎已是睡了,也就坐了下來,隨即閉了雙目,深深地吸了口氣。

豈料楊笑海的鼻頭一痛,卻似乎被甚麼捏著似的,他急忙睜眼,卻見眼前是一只嫩白素手,正是來自旁邊的乘客,楊笑海撥開了對方的手,生氣道:「喂!妳幹甚麼?」

卻見旁邊乘客嬌聲道:「不行嗎?」

映入楊笑海眼前的是一張秀美的臉,唇紅齒白,有如流水般的黑髮披在肩頭,一雙大眼睛像是會笑似的,淘氣地對著自己作了個鬼臉,正是林映雪。

「妳…怎會…」楊笑海既驚且喜,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林映雪臉上一紅,歉然道:「對不起呢…辜負了妳的好意…」臉上卻是笑意盈盈。

楊笑海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伸手在她額上,輕輕彈了一個爆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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