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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煙雨江南] 罪惡之城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07:05     標題: [煙雨江南] 罪惡之城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4-4-15 09:55 編輯



序章 毀滅與希望

春天。

無論在哪個位面,哪片大陸,春天都是讓大多數種族愉悅的季節。

例外總是有的。在這個由諸多位面、無數大陸、繁複種族和億萬生靈組成的世界裡,例外雖然只是少數,但絕對數量仍可超越許多智慧種族的計算能力。

世界是複雜的,複雜到了眾神也難以悉數掌握的程度,毀滅與重生交替往復,星辰和能量在虛空中生生滅滅。天穹也是複雜的,那些閃亮的星辰高懸在無盡的夜空中,不知有多少存在在同時仰望著它們。在不同存在的眼中,星辰代表著不同的含義,它們是希望,也是毀滅。有些人看到亙古的靜止,有些人看到暗合規則的運行軌跡。在大多數人眼中,星辰是諸神的象徵,而在少數智者眼中,則從星辰上看到了位面、大地乃至無數光怪陸離的世界。

星辰是永恆的,只有少數存在能夠預見到它們的毀滅,甚至親眼見證其消亡。他們,已與星辰同列。星辰也會毀滅,所以他們終將隕落。可是在末日到來之前,他們往往都認為自己已是永恆。

春天是泛指。例如在某個不知名的位面,同樣有著春天。然而這裡只有兩個季節,萬物復甦蓬勃生長的就是春天,生命沉寂蟄伏消亡的就是秋天。每一次季節的輪換,按照世界主位面例法來計算,是十二年。在這個位面,天空中懸掛著三個太陽,巨大的星辰則排列在天際,星光與日光同輝,即使是白天也清楚可見。巨星軌道上那由無數色帶構成的光環,則在緩緩旋轉著,那是這個世界無數美麗傳說的起源。

這個位面並不僅有一塊大陸,生命的載體是一整顆星球,星球的表面大部分是海洋,陸地的面積只占了不到六分之一。從空中望去,整顆星球閃耀著深紫色的光芒,瑰麗且神秘。一共六顆衛星環繞著它飛行著,在每一個晴朗的夜晚,這個位面的原住民們都可以看到至少三個月亮,色澤深淺不一。這個位面的六個月亮,是魔力潮汐的源頭,也是整個位面魔法與文明的基石。

大陸上有山巒、河流、湖泊和森林,紫色依舊是主色調,但是也有其它斑駁色彩。大陸地勢蜿蜒起伏,幾條雄偉險峻的山脈橫亙在大陸上,最短的一條山巒也有近萬公里,而超過一萬米的高峰比比皆是。在這片大陸上,星羅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城市,其中最宏偉壯觀的一個城市居然是屹立在最高的山峰峰頂!在這座海拔兩萬米的山峰上,整個峰頂如刀削般平整,被一個占地數百平方公里的宏偉城市所占據。城市中矗立著一座座螺旋型的建築,筆直插向天空。它們通體閃耀著金屬的光澤,濃郁的紫色忽明忽暗,宛若有生命在流轉。

巨城的最中央,是一座高達三千米的尖塔,最上層的螺旋尖頂不斷向四面八方噴涌出紫金色的符號,構成絢爛的光帶,圍繞著尖塔不斷飛舞。尖塔的上層,站著一個高大的生物,他有著類人的上身,肌肉僨起極為健碩,下面是兩條反關節的腿,足部則是巨大的蹄足。暗藍的膚色不掩他臉上的威嚴,下巴和臉頰上生長著數十根細長的觸須,不斷在揮舞著,宛如有生命般。他身上披著奇異重甲泛出金屬光澤,幾個重要部位,比如說肩甲,竟赫然是和身體生長在一起。

這是一個老人,皮膚表面深深的皺紋並非天然形成,只能是歲月之刀刻下的痕跡。

他所在的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無數閃耀符文在房間中飛舞著,運行軌跡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星辰運轉規律。在他面前,十米高的墻壁完全透明,變成了一幕全景墻,讓他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這裡是建築在兩萬米高山峰上的奇跡都市,他所立足的地方又是這座城市的制高點,站在這裡放眼望去,遠方的地平線也呈現出明顯的弧形。如果目力足夠,會讓人恍然覺得,他已經看到了整個世界。

這裡,是這個位面上所有存在都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站立的地方,它有一個很貼切的名字,叫做俯瞰之廳。而這座高高矗立的尖塔,則是整個大陸的聖地:黃昏神殿。

俯瞰之廳的深處閃過一道光芒,一個年輕人的身影在光芒中閃現。他的身軀甚至還要高大些,大步奔行,蹄足與全金屬的地面撞擊著,濺起大蓬火花。他那沉重的步伐每一次落下,都讓整個大廳微微顫抖。在那雄健的身軀內,澎湃的力量根本無法壓抑,絲絲散溢出來,化成閃電抑或是深黑色的小風暴,又在沉重盔甲上撞得粉碎,而甲面在這樣狂野的能量衝擊下卻如水過無痕。

年輕人衝到老人身後,單膝跪下,以鏗鏘有力的聲音說:“大祭祀!我的人已經頂不住了,請您立刻離開這裡!”

老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甚至那些觸須都軟軟的平靜地垂下,他依舊在看著外面的世界,仿佛任何變故都不足以讓他把視線挪動分毫。現在是黃昏時分,本來該是這片大陸最美麗的時刻,白天的喧囂開始次第靜息,天空中會布滿淡紫色的晚霞,未落的兩個太陽和冉冉升起的三顆月亮共同掛在天穹上,那道美麗的光環則會折射出所有生靈的視力都無法完全辨識的無盡色彩。這個時刻是無數傳說發生的時間,也是黃昏神殿得名的由來。

然而眼下的這個黃昏卻恍如世界末日。。山巒中不時亮起團團閃光,然後就是道道火柱升上天空,慢慢化為滾滾濃煙。現在深黑色的煙已經遮蔽了小半天空。可是目力所及處,能夠看到天空中有無數小點在盤旋飛舞,互相追逐著,互相碰撞著,時時會有人燃燒著落下。透明的魔法幕墻隔絕了聲音,卻阻隔不了震動,俯瞰之廳始終不停地在顫動著。

遠天那顆血紅色的星球占據了大半個天幕,在它的映襯下,可以看到天空中飄浮著數十個巨大的黑影,它們蜿蜒前行,如履平地,緩緩掠過天際。它們相隔遙遠,看上去似乎不起眼,實際體型極為巨大,每個幾乎都有整座城市的大小!這些巨大的黑影背上直豎著船帆般的鰭,身側巨大骨翼舒張延展,如同傳說中曾潛藏於海洋極深之處的遠古巨獸,龐大得不可思議。

它們緩慢擺動著身體,抖落片片火焰。每一片火焰,都可以覆蓋一個城市。那不是魔法火焰,也不是神術烈焰,幾乎沒有溫度,卻可以燃燒一切,而且無法撲滅。在它們身下,一個個城市開始燃燒,而凄厲的叫聲連綿不絕。在這種火焰下,非生命的物質會猛烈燃燒至盡,而生命卻可以延續很久,這是一個極為痛苦且漫長的死亡。

遠方的天空不時閃過一抹異樣的紅色雲霞,那意味著又一隻荒古巨獸憑空出現。

一個個身影從群山中升起,撲向天空中飛掠的巨大黑影。大祭祀和年輕人都知道,那些皆是族中的勇士,此刻正以生命為代價向前所未見的敵人發動決死的衝擊。他們的攻擊英勇而凄烈,卻收效不大。絕大多數勇士甚至還沒有飛近敵人,身上就燃燒起不滅的火焰,號叫著從高空中墜落。

道道火焰、冰梭和雷電也從地面上升起,跨越千米,向著懸浮天空中的敵人轟擊,能夠將魔法攻擊送至如此遙遠的距離,在整個大陸上都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雖然,那些火焰與雷電的覆蓋範圍看起來十分細小,可是威力卻足以削平整座山峰。在那些看似單調的光影背後,是深藍咆哮、虛空神罰、極炙光束、巨龍吐息、中立斬斷等等讓人無法呼吸的名字。

然而,這些威力巨大的魔法、神術甚至是技能轟擊在那些巨獸身上,卻只是激盪起圈圈漣漪,震碎幾片火焰,在體表爆發出幾朵小型的蘑菇黑雲。但看那些巨獸滑翔的軌跡絲毫不曾偏斜,就知道根本沒能損傷到它們的本體。

年輕人仍跪在地上,卻也抬頭看著幕墻外那無聲的末日景象。對於前所未見的敵人,他早已有深刻體會。就在片刻之前,他自己也是飛上天空的無畏勇士之一,只是憑藉著超人的力量活著回到大地,並且來到俯瞰之廳。不是他缺乏決死的勇氣,而是這裡有更重大的責任需要他來覆行。

所以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中已帶有隱約的絕望:“大祭祀,只有巔峰武士的攻擊才能對它們造成傷害,傳奇法師和神官的魔法和神術完全無效!就是藉助諸神降臨的力量施展的神罰也是如此!可是對它們來說,巔峰武士造成的這點傷害完全微不足道。大祭祀,眾神已經拋棄了我們……”

“不要著急,我們還有戰爭神獸。”大祭祀緩緩的說。

“可是……”年輕的勇士沒有說下去,而是再次轉頭看著外面的末日世界。

大地震顫著,在遠方的山巒之間升起一頭銀色巨龍,它優雅而美麗,散髮出的光輝幾乎照亮了群山。這是為數不多的戰爭神獸的巔峰,位面守護者,冰霜巨龍瑟拉。在漫長的歲月中,因為她的存在,不知摧毀了多少次異位面生物的入侵。

即使在無聲的俯瞰之廳,似也可聽到冰霜巨龍那驚天動地的龍吟,她直接撲上一個巨大敵人的後背,以利爪、龍角和吐息發動猛烈攻擊。和天空中飄浮著的敵人相比,即使是冰霜巨龍也顯得纖細弱小,可是在她的撲擊下,未知的敵人第一次開始劇烈掙扎,並且不可抑止地緩緩向下方的群山墜落。

同一時刻,在大陸的各個角落不知響起了多少歡呼,末日戰爭以來,還是第一次有敵人被擊落。

“可是……瑟拉只有一個。”年輕人說著幾可判定為褻瀆的話,大祭祀卻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個年輕人是近十年來整個大陸最傑出的天才,力量早已達至自有傳說以來的巔峰,也是與末日使者殊死戰鬥之後惟一的倖存者。他的判斷,不會錯誤。

大祭祀皮膚上的皺紋更加的深邃,似乎瞬間蒼老了數十年的歲月,他搖了搖頭,只是沉重的嘆了口氣。幾根觸須竟從他的下頜脫落,還沒落地,就已化成飛灰。

遠方突然出現一道蒼灰色的光柱,連通了大地與天空,那正是瑟拉撲落末日毀滅者的地方。灰色光柱中,冰霜巨龍沖天而起,掙扎著想要飛出蒼灰光芒籠罩的範圍。她極度痛苦地咆哮著,可是雙翼迅速湮滅,隨後龐大的龍軀上也飛起銀砂構成的霧,頃刻之間,那個優雅美麗的存在就化為無數銀色細砂,然後無聲湮滅!

“大祭祀!我們走吧,現在還來得及!以我的力量可以打通一條位面之間的通道,把您送到其它位面去。只要您還存在,黃昏神殿的傳承就可以延續下去!”直到這個時候,年輕人的聲音依舊堅定而有力。雖然他沒有說,打通位面通道的代價將是他全部的生命和靈魂。可是,這已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了。

大祭祀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本青銅色的書,這本書厚重而古樸,剛剛出現,承載著這個位面從新生至今億萬年歲月的蒼涼氣息就充斥了整個俯瞰大廳。

“永恆之書!!”年輕人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希望。他幾乎忘了,大祭祀手中還有這樣神器。

大祭祀卻依然面沉如水,悄然翻開了永恆之書,在打開的書頁上,一幅圖案正在浮現,正是冰霜巨龍在灰色光柱中痛苦掙扎的景象。在古老的書頁上,那故紙的黃和單色調線條構成的畫面,讓每個看到的人都感覺到靈魂最深處的震顫。那是無法形容的絕望。

年輕人顯然知道永恆之書的特性,他只在畫面上匆匆掃過,視線的焦點就落在大祭祀的手上,希望他快快翻過這一頁。大祭祀沒有停留,永恆之書的頁面悄然翻動,最後,現出封底。

然而,在位面守護者墜落之後,再也沒有新的篇章。

年輕人怔怔的看著永恆之書的封底,心中已是一片空白。

幕墻外,所有的末日毀滅者都燃燒起來,一道道蒼灰色光柱貫通天地,它們以自己為火種,點燃了整個位面。

第六紀元自此而止。

已是終結。



春天。

春天到了。

無論在哪個位面,哪片大陸,春天都是讓大多數種族愉悅的季節,在傳奇般的諾蘭德大陸上更是如此。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也是一片美麗的土地,遼闊得讓人難以置信,也肥沃富饒得讓人震驚。

如果說諾蘭德大陸是一件綴滿珠寶奇珍的華衣,那綿延數千公里的永夜森林便只是衣襟上一塊美麗的翡翠,可絕不是最大的一塊,也不是最美麗的一塊。不過也有傳說永夜森林真實的面積遠遠比它在地圖上顯示的要大,據說這片森林中隱藏著不止一個半位面,傳說中銀月精靈的王庭就座落在永夜森林的中央。不過傳說僅僅是傳說,除了銀月精靈之外,沒有人類或是其它種族進入過精靈王庭。或許在漫長的時間裡總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但是他們顯然選擇了保守秘密。

在距離永夜森林不遠的地方,一支普通的小商隊正在前行著。商隊由十幾輛馬車和不到二十名護衛組成,前進的速度並不快,一點也沒有急於趕路的樣子。對於信奉時間就是金錢的商人們來說,這可並不常見。

這個季節是大陸上最美麗的季節,也是最讓人心曠神怡的季節,溫暖的風帶著各種時令花卉的香氣,柔柔的吹過大地,也吹散了人們身心中的疲憊。商隊的規模不大,車上裝載的貨物也不重,經驗老道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馬車上裝載的都是永夜森林的特產,魔獸的毛皮,肉,各種材料以及珍稀木材。和商隊裝載的貨物相比,護衛的規模顯得略有些奢侈。二十名護衛都很年輕,正是武者的黃金年紀。做工精良的盔甲,整齊劃一的武器,以及胯下達到戰馬標準的座騎,都顯示出他們並不好惹。優良裝備的擁有者通常都具有相應的武力,或許護衛們還過於年輕,但是顯然他們的主人並不缺錢,在這個位面的社會規則裡,金錢與實力密切相關。

馬車上的花枝標記則代表著貴族,精通紋章學的學者們一定會認出花枝中央三隻鵪鶉所代表的意義。這是一個擁有至少四百年曆史的家族,足夠古老,並且在過去的戰爭中取得過功勛。紋章所代表的歷史雖然不算顯赫,可是現狀表明這個家族也沒有敗落。

附近的盜賊團則會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商隊:護衛們的裝備太好了些,足以彌補武技上可能的差距,想要擊敗他們必然要付出血的代價,但有限的收穫卻難以彌補損失。這就是盜賊的邏輯,閃閃發光的裝備比內在的武力更能夠影響他們的判斷。

所以一路行來,這支規模不大的商隊居然沒有遇到一個不開眼的盜賊團。

車隊中的一個少女穿著華麗合體的輕甲,一頭慄色的美麗長髮束在腦後,顧盼間靈動的雙眸顯得活力跳脫,帶著孩子般的純淨天真。只是馬側掛著的雙手大劍顯示著或許她不是如表現出來的那樣美麗無害。她大大的打了個呵欠,東張西望著,很有些無聊的說:“真安靜啊……怎麼一個盜賊團都沒有?難道他們都變聰明了?”

旁邊還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少女,聽了她的話,莞爾一笑,說:“不聰明的盜賊團早都被滅了啊!”

少女很不服氣:“可是難道就沒有有點勇氣的傢伙嗎?”

“有勇氣的盜賊死得更快。”

少女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嘟起了小嘴,哼哼著說:“伊蘭妮姐姐,反正我總是說不過你。”

名為伊蘭妮的少女一身素色長袍,這是魔法學徒或是低級魔法師中常見的裝束,式樣簡單,也沒有什麼明顯的魔法配飾。她有著一頭深色長髮,隨意地輓在身後,幾縷散髮著沿著臉頰長長垂至胸前,勾勒出纖細的臉型,她的容貌並不是非常出眾,可是寧定的氣質卻總會讓人不知不覺把目光投注過來。伊蘭妮顯然很喜歡少女,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於是和她說笑安慰,幾句話就讓少女神采飛揚。

這時商隊後方忽然響起急驟的馬蹄聲,護衛們立刻警覺。雖然馬車沒有停下,但是護衛的手都已經放在了武器附近。這裡已屬於安西克子爵的領地,子爵治下對於盜賊團的打擊不遺餘力,所以很安全。但是護衛們訓練有素,並沒有因此而麻痺大意。

蹄聲如雷!

可是滾滾煙塵中奔來的只有一騎,那是一個外表十分粗獷的男人,一蓬亂發用紅布束著,皮甲內居然沒穿內襯的麻衣,就那樣赤膊套在身上,裸露出兩塊長滿了胸毛的胸肌,不知道是真的粗獷還是在炫耀鋼鐵般的肌肉和濃密胸毛。男人胯下是一匹黑色戰馬,比普通軍馬要高大得多,明顯具有魔獸血統。一人一騎奔馳如飛,聲勢卻有如千軍萬馬!

被騎士的氣勢所激,幾名護衛的臉色剎時變了,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劍柄。有人更是下意識地把長劍抽出了一半!出鞘的劍刃精光閃亮,一看就是技藝精湛的魔法武器。只是這樣一把長劍的價值,就要超過一車普通魔獸皮毛。

嗆的一聲,馬尾少女馬側的大劍鳴叫著,自動躍入她的手中,她雙眼閃亮,閃盯著奔來的騎士,高聲叫著:“盜賊?!”

“別胡說!”伊蘭妮攔住了躍躍欲試的少女,並且示意護衛們把道路中央讓出來。有幾名護衛流露出不滿之色,卻默不作聲的撥轉馬頭,讓出了大路。

騎士如風雷般從車隊旁奔過,人如虎,馬若龍,交錯而過時帶起的狂風,掀起了伊蘭妮飛散的長髮。

奔出去幾十米,黑色戰馬忽然人立,原地旋轉了幾圈,馬上的騎士正好面對著商隊時,大聲叫著:“嗨!漂亮的妞,我叫歌頓!”

一聲吼過,戰馬已轉了過去,四蹄落地,再次如風雷般遠去,只留下商隊中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伊蘭妮姐姐,他這是不是想泡你?”少女呆了半天,才說。

“莤,他說的是你。”

“不對,他明明在看你……”少女還想再說,伊蘭妮指尖卻彈出一朵小小旋風,拍擊在她的馬臀上。於是那匹戰馬一聲長嘶,帶著不情不願的少女遠去。

除了這個小小的插曲,再也沒有發生什麼。商隊在黃昏時分來到了預定的宿營地路德維克鎮,並且準備在這裡過夜。

路德維克鎮不大,總共只有一條貫通全鎮的大路,和橫亙其上的若干小巷,原住民人口不過數百,卻因為正好座落在安西克子爵領與永夜森林中間,來往的商旅很多,因而十分繁榮。鎮中的旅店和酒館不成比例的多,還有許多武具、魔法道具和魔獸皮毛的店。不過鎮上最受傭兵歡迎的還是本地自產的烈酒。

夜幕降臨,鎮上卻燈火輝煌,連吹過的風中都洋溢著酒和飯菜的香氣。晚餐時間,也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最寫意放鬆的時間。在旅館的大廳中,伊蘭妮和莤占了一張桌子,護衛們和商隊的其它人分頭坐著。不過這家旅館的餐廳很大,幾十個人也只占了小半的位置,其它的商團和傭兵們則把剩下的座位占滿。

餐廳靠近吧檯的那側,三個吟遊詩人正在表演,兩個詩人彈著吉他,中間的詩人已經上了些年紀,正抑揚頓挫地敲擊著手鼓,吟唱著史詩英雄:蒼黑騎士王亞力山德拉的故事。蒼桑沙啞的歌聲、強勁有力的鼓點、異域情調的音樂,以及熱血沸騰的故事,共同構成獨特的魅力。雖然故事早已傳唱多年,可是人們依然聽得如痴如醉。烈酒一樽樽的端上來,被喝下,注入血管,混入血液,再沸騰著涌上頭頂。在醺醺酒意中,手鼓的節奏逐漸抓住了每個人的心臟。就連伊蘭妮和莤也聽得入神。

這時大門外響起風雷般的馬蹄聲,到門外嘎然而止,隨後一個雄壯的男人走進大廳。他是如此高大,以致於不得不略低了低頭,才從大門中擠進來。他環視一周,忽然眼睛一亮,大步走向伊蘭妮和莤,根本無視護衛們殺人的目光,一屁股在桌邊坐下,咧開大嘴,旁若無人地死盯著伊蘭妮,說:“嗨,漂亮的妞,又見面了!我叫歌頓!”

現在看得清楚了,這是一個粗獷而張揚的男人,面容剛毅堅韌,線條硬得就象是金屬鑄成。儘管上脣蓄的濃濃髭須根根都硬得象鋼針,密密蓋住了上脣,卻可以看出他其實還十分年輕。而那雙眼睛,純淨清澈得就象兩顆深綠的寶石,凝視得久了甚至會感覺有剔透的光芒流動。他皮膚黝黑,一道淡紅色的傷疤從眼角橫過左臉。這是新近的傷,不但沒有破壞雕塑般的面容,反而為歌頓增添了幾分雄性的魅力。他身上的皮甲並不是什麼高級貨,已有磨損的痕跡,而且有幾道劃傷還沒有來得及修補。

莤眼睛亮了,她毫無顧忌地盯著歌頓,問:“盜賊?”

“冒險者。”

“真沒勁!”歌頓的回答很讓莤失望。可是她卻沒有放棄,而是繼續追問:“那你為什麼纏著我們?”

歌頓咧嘴一笑,指著伊蘭妮說:“因為喜歡她啊!”

“原來是隻色狼!”莤一臉失望。

伊蘭妮安寧地坐著,身後卻響起了一片金屬碰撞聲音,護衛們個個面有怒意,許多人已經抽出了武器。長劍一出鞘,年輕的護衛們氣勢頓時變了,身上隱隱透出凜冽森寒的殺氣。餐廳中的溫度驟然下降,原本在旁照常喧鬧著的其他傭兵們也都慢慢噤聲,驚疑不定地看著這邊。常年冒險的他們當然明白這殺氣意味著什麼,這批護衛不但是高手,還是真正殺過人的,真實實力要遠遠超出年輕的外表!

伊蘭妮微皺著眉,淡藍色的雙眼看著歌頓,並不迴避他熾熱得如同火焰的目光。她略抬了抬手,護衛們就收斂了殺機,長劍回鞘,默默坐下。可是幾十道森寒冰冷的目光依然鎖定了歌頓。只要他稍有異樣的舉動,十幾把長劍就會在瞬間刺入他的身體。

伊蘭妮淡淡的說:“我討厭無意義的糾纏,你這樣做是不會有結果的。”

歌頓大笑幾聲,說:“我喜歡你,而你也會愛上我!這可是預言中說的。”

“你說喜歡我,就是因為預言?”伊蘭妮的神情和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她甚至沒問是從哪來的預言。

“後一半是預言,前一半可不是。我看到了你,然後喜歡上了你,就這麼簡單。”

“誰的預言?”

“我的!”

伊蘭妮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說歌頓前面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還讓她有稍許探究原因的好奇心,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歌頓是個無賴。只是這個男人的眼睛純淨得讓她吃驚,所以才一直沒讓護衛們出手驅趕。可是他如此胡鬧,終於讓她逐漸失去了耐心。

莤又變得興致盎然起來,插口說:“好啊,既然你喜歡伊蘭妮姐姐,總要有所表示吧!要不請我們喝一杯怎麼樣?”

伊蘭妮還沒有來得及反對,歌頓就掏出了錢袋,嘩啦啦把裡面的錢幣都倒在桌上,指著商隊的人,高聲說:“嗨,老闆!我請客,給這些先生們每個人上一杯葡萄……啊,不,麥酒吧……”

歌頓倒出來的錢數量不少,可大多是銅幣,銀幣都沒有幾枚,金幣更是不見蹤影。這點錢,不要說價格昂貴的葡萄烈酒,就連每人一杯麥酒都不夠。歌頓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這個……剛出來冒險,還沒有賺到錢……”

餐廳裡很多人哄笑起來,冒險的生活枯燥而危險,難得有這樣的鬧劇可以開心一下。護衛們的臉色更是難看。

莤卻好象對歌頓更感興趣了:“我比伊蘭妮姐姐更加漂亮吧,身材也比她好,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茜充滿活力,比伊蘭妮高了半個頭,因為鍛煉武技的原因身體就如獵豹般優雅而充滿危險誘惑的力度,對男人的吸引力明顯要大得多。

“這個……喜歡可是沒有理由的,我看到了她,就喜歡上了。”歌頓抓著頭,回答。

茜可不打算放過他:“那你說說自己有什麼本事,可以配得上我的伊蘭妮姐姐吧!”

“你看,我是個貴族!”歌頓從口袋中翻出了一個紋章,上面的紋路已經有模糊不清了,不過仍然可以看出是個相當古老的東西。在現在大陸上,只要有人類的地方,身份就相當重要,許多權利是只有貴族才能擁有的。

待的盜賊團,倒是和歌頓又遇到了兩次。他一路追著商隊過來,和茜和伊蘭妮講冒險故事,請護衛們喝酒,然後留下來在旅店做工還債。兩次都是如此。每次請完茜和商隊的人,歌頓都要做上三五天的苦工。這一帶十分寧靜安全,冒險者們幾乎沒有賺錢的地方。茜似乎根本不知道歌頓的錢包大小,每次都喝到走不動路才肯罷休,然後把帳記到歌頓頭上。

“這是懲罰,誰讓他總纏著你呢!”茜某一次笑嘻嘻的對伊蘭妮說。伊蘭妮只是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商隊就這樣一路前行,在每個宿點補充食水。可是車上的貨物始終沒有增減過,還是那些永夜森林的特產。每隔幾天,歌頓必然會出現。當聽到風雷般的馬蹄聲和爽朗的大笑後,護衛們就知道他來了,也知道他剛剛還清了欠帳。如是下去,偶爾歌頓晚了一天出現時,護衛們甚至會覺得少了點什麼。

兩個月過去了,歌頓請商隊中的人喝了六頓酒,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這六天之外,他都在做苦力賺錢,不,或許這六天中他也在幹活。就連起初討厭他的護衛都有些於心不忍,茜卻每次都笑嘻嘻的,然後把不菲的帳單算到歌頓頭上。

整整兩個月,伊蘭妮和歌頓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可是他雙眼中的熾熱,卻讓伊蘭妮逐漸感覺到難以承受。

旅程很平靜,也不平靜。

這裡是高爾伯爵領,屬於神聖同盟帝國的領地。在整個諾蘭德大陸的人類勢力中,神聖同盟帝國也是一個龐然大物。和傳統帝國相比,神聖同盟更象是一群大大小小貴族組成的聯合體,而帝國皇帝只是其中最大最有力量的一個。在商隊的前方,再走不到三千公里,就可以抵達神聖同盟的首都,大陸上的傳奇之城,浮士德。

商隊緩緩進入高爾伯爵領內的小鎮諾伊浮德,這是預定路線上的宿營地。不過在進入諾伊浮德時,迎面遇到十幾位騎士簇擁著一位魔法師正從小鎮中飛奔出來。進出小鎮的道路上都是來往商旅,高速奔馬是非常危險的。騎士們天藍色的披風上繡著高爾伯爵的徽記,遠遠望去十分醒目,常在這條商路上行走的旅人都紛紛讓路,騎士們的騎術也十分精湛,操縱著戰馬繞開了躲避不及的人們,速度卻未降低。

在經過商隊時,馬上的魔法師忽然咦了一聲,轉頭死死地盯著茜和伊蘭妮。這是一個中年的魔法師,很削瘦,臉色中泛著青黑的顏色,或許是常年在魔法實驗室中度過而造成的毒素沉積。他的瞳孔一片混濁,可是陰森的目光卻讓人無由的感覺到寒冷。他身上的魔法師袍異常華麗,綴滿了繁複的紋路。那並不是裝飾,而是固化魔法所產生的魔紋。這樣一件魔法袍,只能是九級以上的大法師才能擁有的裝備。

騎隊很快在大路上遠去,可是魔法師陰沉的雙眼卻象是刻印在每個人的心頭,讓商隊中所有人都感覺到沉甸甸的。商隊在預定的旅館前停下,護衛們紛紛下馬,正準備進店。伊蘭妮忽然說:“我們立刻離開!”

茜啊了一聲,說:“可是今天歌頓會追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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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09:44

“立刻離開。”伊蘭妮重複了一次。這次茜不再說話,而是默默上馬。伊蘭妮很少說話,但她最多重複一次。

現在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最近的小鎮在幾十公里之外,離開諾伊浮德就只能在野外宿營。不過茜並未反對,甚至沒再多問原因,而是直接對護衛們作了個手勢,於是他們紛紛上馬,商隊重新上路。一走出諾伊浮德,商隊即刻開始加速,到後來索性把幾輛速度慢的馬車直接丟棄在路旁。可即使如此,才奔出不到二十公里,身後的大路就傳來了轟鳴的馬蹄聲。

伊蘭妮一指大路旁的一座低矮土丘,沉聲說:“轉向,結陣防禦!”護衛們立刻丟下馬車,縱馬衝上山丘,然後下馬,取出武器。每個護衛都佩帶著長劍,不過拿出長弓作為主攻武器的武士卻超過一半。對於普通的傭兵團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比例。

大道盡頭轟隆隆如滾雷般的蹄音迅速接近,一匹匹覆蓋著鐵甲的戰馬從煙塵中衝出。馬上的騎士全身重鎧,手中提著兩米長的斬鐵重劍。高爾伯爵的重裝騎士!足足五十個重裝騎士,高爾伯爵竟然把手下最精銳的部隊派出了大半!

在重裝騎士兩翼,則是成百的輕騎兵,隊伍中央則是黃昏時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魔法師。他還是穿著華麗法袍,手中卻多了一根長達三米的魔法杖,杖頂鑲嵌的水晶大得讓人垂涎,流光溢彩,與法袍上紋路交匯,在已經昏暗下來的天色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當重裝騎士出現的時候,護衛們全都變了臉色。商隊中其實人人都有武技,就連車夫也是二級的戰士,可是他們只是輕裝戰士,數量還不到五十人,普通弓箭對於重裝騎士的威脅也很有限。何況還有一個魔法師!那個魔法師再也不掩飾自己身上的魔法波動,一個至少十二級的大法師!這樣的法師,即使是高爾伯爵這種等級的貴族也是要慎重地禮遇,更有可能是為具有更高地位的人效力。

土丘上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現在他們惟一的希望,就是這批人的目標不是自己,可是希望很渺茫。

諾伊浮德鎮中再次響起了馬蹄聲,騎乘著黑色戰馬的歌頓衝入了小鎮,停在了鎮上最大的旅館門口。可是在這裡他卻沒有看到熟悉的商隊馬車,馬廊也空盪蕩的。在兩個月中,歌頓不知刷了多少次馬,護衛們的坐騎幾乎每匹都刷過。所以他認識商隊所有的馬,但是馬廊中卻沒有一匹他認識的馬。

歌頓的濃眉第一次皺起,黑色戰馬人立起來,原地轉了幾圈,鐵蹄落地,如風雷般衝出小鎮,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此時的山丘上已成殺戮場,血浸透了山坡上的泥土,戰馬的屍體和人類的屍身堆疊在一起。而蹄聲依舊奔涌如雷,穿梭往來的重裝騎士們正在山丘下列陣,準備進行第二次衝擊。他們受到了出於意料的頑強反抗,竟然損失了九名同伴,不過剩下四十一個重裝騎士,依然是恐怖的戰鬥力。他們的第一次衝鋒就直接穿透了丘頂的防禦,帶走了商隊十幾條生命,護衛們的弓箭威力大得出奇,一箭就可破甲,重創裝備精良的重裝騎士。而起著牽制和掩護作用的輕騎兵們,則被射穿了二十多個。他們披著的輕甲鎖甲,幾乎無法阻擋護衛們射出的利箭。

茜大口大口喘著氣,雙手持劍平指前方,微微躬身,保持著隨時撲擊的姿勢,眼睛卻死死盯著百米外的魔法師。雙手劍綻放出瑩瑩光芒,居然是把高品質的魔法劍。茜的戰士級別並不是很高,劍技和殺傷力卻很可怕,如果正面承接她的攻勢,即便是重裝騎士也會被她一劍劈成兩半。前面高爾伯爵重裝騎士的損失,有一半是她造成的。

戰場上到處是火,風暴,閃電和爆炸的光影,伊蘭妮正和對面的大魔法師激烈的對攻。她的法師等級最多只有六級,但對魔法的操控精妙無倫,居然一時頂住了對方的魔法攻擊。可是等級上的巨大差距無法單用技巧彌補,她臉色蒼白,額頭上已滿是汗水。

這是一支奇異的商隊,平均等級並不高,低於高爾伯爵麾下的精銳力量。可是裝備和技藝卻是遠超對手,才能在絕對優勢敵人的攻擊下堅持到現在。

茜在積蓄著力量,她的眼神暴露出攻擊意圖,就是那個大魔法師。可是相距百米,按照常識來說她根本就威脅不到魔法師。想要衝到魔法師面前,路上還有四十個重騎呢。

魔法師忽然一個寒戰,感覺到了莫名的威脅。他移動目光,從對面眾多敵人中一眼就看到茜手中突然多出的一支精緻而華麗的短弓,小巧得就象是孩子的玩具,可是卻帶給他最真實的死亡威脅。魔法師忽然看著茜笑了笑,笑容陰森得讓茜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可是她的手依然穩定,動作熟練精準,一支精緻的小箭搭上短弓,隨後如一道閃電,瞬間已射到魔法師的前額!這支箭的去勢完全違背普遍原理,完全捕捉不到軌跡,仿佛跨越空間一步來到目標之處。魔法師身上的遠程防護護盾在箭鋒前悄然湮滅。

弓手的最高技藝之一,破魔!

箭離弦,茜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氣,但是眼前的一幕,令她陡然睜大眼睛,渾身僵硬。

魔法師還是保持著陰森詭異的笑容,在他身後,有一團仿佛是法術爆炸產生的煙霧,凝聚不散,此時無聲無息地伸出一柄巨劍,沒有任何劈斬動作,似乎原本就橫在那裡。小箭一頭撞在箭身上,輕而易舉被彈開,仿佛那真的是一個玩具。隨後,煙霧逐漸淡薄消散,顯露出一個全身都隱藏在重甲下的騎士,鎧甲縫隙中卻迸射出無法阻擋的強勁光芒。他所騎乘的戰馬也比普通戰馬高出一半,巨大的馬身上沒有任何馬具和裝甲,巨大而繁複的魔紋似乎是直接篆刻在皮毛上。

“構裝騎士!”茜失聲叫著,她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懼神色。

構裝騎士,是人類用於戰爭的終極武力,他們本身即是高階的戰士,披掛著特殊製造的魔法重甲。但構裝騎士最終級的特性,卻是他們身上連同戰馬加載的魔紋構裝!只有擁有五個以上的魔紋構裝,才能被稱為構裝騎士。在戰場上,一名構裝騎士可以輕而易舉的屠戮整個中隊的重騎兵,擁有可以決定戰場走向的力量。當幾百年前第一支成建制的構裝騎士部隊出現時,立刻成為大陸其它種族最深的夢魘。自此之後,能夠繪製魔紋構裝的構裝師成為整個大陸最炙手可熱的人,然而極端苛刻的天賦要求,卻使得構裝師的數量始終稀少。

構裝騎士的出現,讓莤也為之失神。就在這一刻,一片碧綠的樹葉橫空飛來,貼在了茜的身上。樹葉中瞬間激發出龐沛的魔力,將茜整個包裹在內。

“伊蘭妮!”茜立刻反應過來,高叫著,卻無法抗拒魔法的力量,身影漸漸透明直至完全消散。樹葉是強大的一次性傳送魔法道具,可以在最危險的情況下把一個人傳送到指定的地點。這不是茜能夠抗拒的力量,在離去前,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鋪天蓋地的魔法洪流將伊蘭妮淹沒、擊倒。

伊蘭妮已經倒在地上,劇烈的痛疼讓她的視線模糊。目力所及的地方已經看不到幾個還在抵抗的護衛了,剛才那道讓她崩潰的魔法洪流也波及了身邊的同伴,雖然他們擋下了隨之而來的輕騎兵,但對面敵人的重裝騎士正開始提速。再一個衝鋒,這些年輕而精銳的戰士就會全部戰死在這裡。而她不會去想自己落在這些人手中的下場,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落入他們手中的。伊蘭妮手中多了一把玉制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口。匕首刃鋒上閃動著灰色的光芒,上面固化的即死魔法不光會收割她的生命,還能夠摧毀她的靈魂,進而把她的軀體迅速風化成一堆灰燼。她身周還有最後一個魔法護盾,那是飾品儲存的魔法。當護盾破裂時,就是她的死期。

而她什麼都不會給這些人類留下。

重裝騎士開始衝鋒,沉重的蹄音壓製了一切聲音。可是這次的蹄音有所不同,伊蘭妮從裡面聽到了一點熟悉的東西。

歌頓出現在戰場邊緣,構裝騎士的魁梧而猙獰的身影立刻讓他瞳孔急縮!他下意識的想要撥馬離開,視線中卻看到了倒地的伊蘭妮,最後的護盾已搖搖欲墜。歌頓臉色蒼白,忽然泛上血紅,圓睜的雙眼中則布滿了血絲!他歇斯底裡的一聲狂叫,縱馬合身向構裝騎士撞去!

“什麼都來不及了。”另一邊,伊蘭妮意識已開始模糊,她握緊了匕首,向自己的胸膛插下!

啪的一聲,她的手腕突然受到重擊,死亡匕首遠遠飛了出去。匕首鋒尖只劃破了她胸前的衣服,僅差一點就會刺破皮膚,如果見血一切將不可輓回。隨後一隻強勁的臂膀攬住伊蘭妮,把她提了起來。隨後她就感覺到自己象是飄在了雲裡,上下起伏。鼻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讓正處於極度慌亂中的伊蘭妮安心,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最後的一點意識,是從背後傳來的感覺,沒有想到那個人的身體如此熾熱,卻又硬得象鋼鐵。

不知過了多久,伊蘭妮悠悠醒來。張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赤-裸的脊背,皮膚黝黑,肌肉虯結,還有著縱橫交錯的傷疤。雖然男人沒有回頭,伊蘭妮卻立刻知道這是歌頓。她的腦袋仍然昏昏沉沉的,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有些不明白一個三級的戰士怎麼能把她從那個戰場裡帶出來。這是一個山洞,而不是城堡的地牢。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忽然感覺胸前一涼,這才發現魔法師袍的胸口已被完全劃開,就連具備良好防禦功能的內衣也隨之破裂,這麼一坐起,衣服向兩邊敞開,立刻把整個胸部都裸露出來。歌頓聽到了身後有動靜,回過頭時,剛好看到了全部。

“你!”伊蘭妮大怒,抬手就準備釋放一個瞬發的魔法。可是她的魔力早已耗盡,這一下強行調動魔力,眼前頓時一黑,腦海中劇烈的疼痛差點讓她再次暈過去。她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歌頓大吃一驚,衝過來抱住了伊蘭妮。伊蘭妮猛烈掙扎著,卻聽歌頓喝了一聲:“該看的早就看過了,別亂動!”

歌頓的聲音中似乎有種奇異的感覺,而濺在臉上的溫柔的液體和血腥氣也讓伊蘭妮從羞怒中驚醒。傷口在歌頓的左胸,正好是心臟的位置。她一掙扎,歌頓的傷口立刻裂開,血立刻象箭一樣噴射。

看到伊蘭妮的臉色,歌頓倒是和以往一樣輕鬆自在,哈哈一笑,指指胸前的傷口,說:“構裝騎士刺的,沒事!。不挨這一劍,可沒辦法從構裝騎士的手底下逃出來呢!黑炎的年紀還小,跑得還不夠快。”

伊蘭妮沒有再動,也沒有去擦臉上的血。雖然胸口仍然裸露著,可是她已經完全意識不到,只是凝視著歌頓的胸口。一個三級的戰士,能夠從至少十級的構裝騎士手下逃脫,就算有再好的運氣,也要付出代價。

如此深的傷口,肯定心臟已被刺穿。

“你……”她沒有說下去,因為歌頓好像知道她的意思,已經拿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在那厚重如鋼的胸肌下,伊蘭妮感覺到了強勁的心跳。

“我有兩顆心臟,恢復力比巨魔還強,少了一顆心臟也沒什麼。”歌頓的笑容依然充滿陽光。伊蘭妮忽然感覺到很寧靜,也很安全。所以當歌頓的吻落下時,她沒有拒絕。

夜色悄然降臨,山洞中燃起了篝火,把夜的寒氣驅散。

歌頓和伊蘭妮圍坐在篝火旁。火上烤著野兔,伊蘭妮卻象是沒有什麼胃口,抱著雙膝,把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怔怔的出神。剛剛在親熱的最後關頭,伊蘭妮卻忽然推開了歌頓。如果換了另一個人,或許會惱羞成怒。而這個男人此刻就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興致勃勃的做著晚餐。他的眼睛依然純淨,伊蘭妮從裡面看不到一點怨恨與不滿,有的只是幸福與愛戀。

“你喜歡我嗎?”

“當然!”

“理由呢?”

“沒有理由。”

伊蘭妮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我們僅僅是認識,你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的過去。你就沒想過,為什麼我們會受到高爾伯爵的襲擊嗎?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上是有秘密的。”

“這又不妨礙我喜歡你。我們阿克蒙德家族的男人,喜歡就是喜歡,哪需要那麼多理由。”歌頓大大咧咧的說。

“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無所謂?”

“當然。”

“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如果有必要的話,也沒問題。”歌頓笑著說。

伊蘭妮沒有說什麼,沉靜下來。她並不相信歌頓的話,此前她和歌頓不但談不上了解,甚至加在一起也沒有說過多少話,或許他和茜更熟悉,這個男人就說可以為她去死?

人類。人類總是輕易承諾,卻從不準備兌現。

可是,看到他胸口那仍在滲著鮮血的傷口,伊蘭妮卻又有些動搖。

沉默。

許久,伊蘭妮才打破了沉寂:“你們家族的人,都是這麼的……”

“愚蠢?”歌頓笑了笑,繼續說:“也許吧!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很笨。可是笨不要緊,最怕是無法遇到讓自己變笨的人。”

“理由不充分。不過阿克蒙德,這個姓氏有些奇怪。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歌頓.以塞亞.塞坦尼斯托利亞.阿克蒙德。”

伊蘭妮有些吃驚的抬起頭,看著歌頓。他那雙眼睛仍然純淨得如同最完美的寶石。可是她的心卻再也難以寧靜。這個名字長得離譜,發音也與傳統語言有所不同。可是淵博的學識告訴她,中間的那段名字,和惡魔有關。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具有惡魔血脈,那麼這個名字就會對他產生強大的約束力,或許不若惡魔真名的作用那樣強大,卻也相差無幾。

沉默了片刻,伊蘭妮才說:“那你家裡的人沒有告訴過你,這個名字不能隨便說出去嗎?”

“你是說我的真名?”歌頓笑了,“我剛懂事的時候老媽就說過了啊,真名是不能告訴別人的。如果有,也只能有一個。”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伊蘭妮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和他有關的一切,都很荒謬,卻又如此真實。在虛幻與真實之間,卻有一點觸動心扉的東西,那是毫無保留不求回報的付出。歌頓所說的,願意為她去死並不是妄言,而是真實的承諾。把真名告訴了她,也就相當於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她。可是,怎麼會有這麼笨的男人?

“那你將來想要做什麼呢?一直當個冒險者嗎?”

“當然不!我會創建屬於自己的軍隊,去征伐異族,開疆拓土,建立自己的國度!”歌頓說話的時候,凜然豪邁的氣勢油然而生,如一個真正統領過千軍萬馬的將軍。

伊蘭妮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看著跳動的篝火。火光映得她的臉忽明忽暗,也映出了眉宇間一抹淡淡哀傷。

天邊飄來了雲,悄然把三個月亮掩住。夜更加暗了。

伊蘭妮忽然站了起來,說:“我要走了。”

歌頓愕然:“走?你要去哪裡?”

“去我該去的地方!”伊蘭妮根本沒有停留,直接向山洞外走去。

“那我們以後……”

“沒有以後!”伊蘭妮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清冷的聲音仍在山洞中迴盪著。歌頓愕然站著,沒有追出去。他剛剛失去了一個心臟,根本追不上一個恢復了魔力的五級魔法師,而且伊蘭妮身上還有著不屬於魔法師的神秘力量。

歌頓頹然坐下,用力抓著頭髮。過了片刻,他忽然縱聲大笑著:“沒關係,反正阿克蒙德家族的人總會發瘋的。‘不在瘋狂中變態,就在沉寂中消亡’,咦,這句話是哪個混蛋說的來著?”

寧靜的夜裡,歌頓的大笑傳出很遠很遠。

篝火依然燃著,上面的兔子早已變成了炭。

時間總是在不停流逝,五年的時光很快從指縫間悄然溜走。

當第六個春天到來時,永夜森林不再寧靜。人類的軍隊從森林外圍向中心層層推進,在刀兵和魔法的強大破壞力下,鬱郁蔥蔥的美麗景色消失殆盡,熊熊烈焰將參天古樹成片放倒,悠然生活了多年的魔獸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巢穴,張皇逃命。它們中有十分強大的傢伙,可是再強大的魔獸,也不是人類構裝騎士的對手。

永夜森林是銀月精靈的傳統領地,延續了上古高等精靈血脈的銀月精靈會打擊一切敢於侵占領地的敵人,也不止一次重創了入侵的人類大軍,無數垂誕永夜森林豐富物藏的野心家鎩羽而歸。

可是這次入侵的軍隊和以往不同,統帥是精靈們從未見過的戰爭天才,軍隊中也多出了由整整五十騎士組成的構裝騎士中隊。在戰場上,精靈們賴以屢次戰勝人類軍隊的叢林作戰經驗和大陸最強弓箭手不再能占據絕對優勢,部落之間的分歧最終導致了分散兵力的錯誤。最強大的幾個銀月精靈部落先後慘敗,十二個強大的精靈王戰死過半。眾多精靈戰士前赴後繼的犧牲卻沒能阻止人類軍隊,大軍兵鋒如火,洶涌狂烈,席捲一切障礙,直指永夜森林深處的精靈王庭。

在精靈王庭前,退無可退的銀月精靈各部落聯軍和人類軍隊展開決戰,全軍覆沒。一千三百年以來,永夜森林的精靈王庭首次失陷。

永夜森林深處,一小隊精靈正在快速奔跑,他們仿佛與森林融為一體,快速穿行時只留下了一個個模糊的身影。森林以往是寧靜的,現在卻到處都迴盪著馬蹄聲和殺氣騰騰的戰號。烈火燃燒著,無情地吞噬著棵棵古樹,為後面的騎兵清出一條條衝鋒的道路。可以看出這些精靈的惶然,這已經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森林,不時會有一隊騎士從前方躍出攔截。

在遠方,世界樹正熊熊燃燒,烈火甚至映紅了半邊天空。

精靈們護衛著一個年輕的女祭祀,每當有敵人阻截時,就會有幾個戰士脫離隊列,奮不顧身的衝向敵人,以生命掩護祭祀的撤退。強大的精靈戰士一個個倒下,身披血色戰甲的構裝騎士卻永無止盡。

女祭祀懷中抱著一本金色的厚重書藉,這是月神艾露西婭的聖典,也是銀月精靈最崇高的聖物。她奔跑著,速度和精靈戰士不相上下,一點也看不出是個法職者。在突破重重阻截後,她的身邊就只剩下最後兩名戰士了。

她們的前方突然開闊,出現一片寧謐的湖泊。月星湖,是永夜森林中的一顆珍珠,而現在,卻有一個騎士靜靜地站在湖邊,攔住了她們的去路,殺氣彌漫在空中,擾動著這片原本寧靜溫馨的土地。如果有人能透視到水下,會發現原本自由自在生活在湖裡的生物們,都停止了一切活動,深深地潛伏到了湖底。

儘管只有一個人,可是他高大雄偉的身軀就象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巒,而胯下那匹深黑色的戰馬也比普通戰馬高出一半,披著的馬甲厚得讓人吃驚,它卻似乎全無感覺,只是偶爾從鼻子裡噴出一小股火焰。騎士手中提著一把重劍,三米長的劍鋒散髮出的寒光令人心悸,劍尖上還有鮮血在滴下。顯然,那都是精靈的血。

女祭祀停住腳步,身側的精靈戰士卻衝了上去,一躍而起,從空中撲擊馬上的騎士。這是以命搏命的撲擊,他們只想把精靈長劍送入騎士的胸膛,而對橫掃而來的重劍視若無睹。從覆面頭盔中發出轟鳴的大笑,雙手重劍帶著惡風,若閃電般一揮而過!

騎士從明顯擁有魔獸血統的戰馬上躍下,向女祭祀走去,大笑著說:“高貴而美麗的月神祭祀,你可是精靈王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如果讓你跑掉,還帶著聖典,那我打下精靈王庭的功勞至少要減去一半!你說,我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嗎?這可是我第一次統帥大軍出戰呢!”

直到他的話說完,兩個精靈戰士的屍體才墜落在地。他們可是精靈王庭最精銳的銀月武士,卻沒能擋住騎士的一劍。

女祭祀輕輕顫抖著,忽然咬著牙說:“歌頓!?”

騎士的身體猛然僵硬,如同石化的雕像。他一把掀開覆面頭盔,露出稜角剛硬如鐵的臉。正是歌頓,五年的時間幾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是抹去了年少輕狂,沉澱下穩重剛毅。五年前的冒險者,如今已是統率著千軍萬馬的將軍,並且完成了千年以來這個位面人類不曾達成的功績。

只有那雙眼睛,和五年前一樣純淨清澈。

歌頓凝望著女祭祀,片刻後臉上涌現出狂喜,失聲叫道:“你是……伊蘭妮!”

站在歌頓面前的是絕美的月神精靈祭祀,而非當年容貌普通的人類女法師。可是歌頓知道,她就是伊蘭妮,雖然容貌完全不同,那雙眼睛卻從未變過。只是當年三級的年輕戰士看不透精靈王庭秘傳的變形魔法。

歌頓的喜悅漸漸淡去,浮現苦澀,緩緩地說:“原來你是銀月精靈,還是月神的祭祀。這麼說你是王族,難怪當年的魔法就那麼強了。”

他凝望著伊蘭妮,許久,才咧開大嘴笑了,說:“嗨,妞!你很美麗,比我想象中最完美的女人還要漂亮得多。可我還是喜歡你女法師時候的樣子。”

聽到熟悉的大笑,伊蘭妮恍若回到了五年前,可是手中厚重而冰冷的聖典又讓她清醒過來。月神艾露西婭的祭祀,必須保持無瑕的純潔。

伊蘭妮捧起了聖典,冷冷地說:“歌頓,你手上沾染了太多銀月精靈的鮮血,今天我們兩個只能有一個活著離開這裡!”

歌頓揉了揉鼻子,苦笑著說:“你……不是我的對手……”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伊蘭妮已經以不輸於精靈戰士的速度衝上,聖典上已泛起璀璨光芒,封面正在打開!

看著一往無前衝來的精靈,歌頓手中沉重的雙手巨劍呼嘯著飛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橫斬,這一劍擊實,不要說纖弱的銀月精靈,就是食人巨魔也能一斬兩段。五年過去了,當初的三級小戰士如今力量已深不可測。

死亡陰影已盤旋在頭頂,伊蘭妮全無所覺,極速突進時,當年的邂逅卻一幕幕在眼前重放。

在搖曳的篝火前,她曾經問過:“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如果有必要的話,也沒問題。”

五年了,他的樣子完全沒有變化,也真的成了統率千軍萬馬的將軍。只是,他的兵鋒所向,為什麼會是永夜森林啊……

伊蘭妮忽然笑了,重劍劍鋒在瞳孔中不斷放大。她沒有閃避,而是忽然從聖典中抽出一把短劍,驟然再次加速,帶出一片殘像,刺向歌頓的胸膛!她還記得那個夜晚,曾經親手感覺過他的心跳,也由此記住了他第二個心臟的位置。

伊蘭妮知道,這一劍歌頓避不開。這是精靈王庭的最高戰技,秘劍.月華斬。她是月神的祭祀,劍技卻比魔法和神術都要深湛。經由月神艾露西婭祝福的一劍,任何鎧甲都無法抵擋,即使是人類武力最巔峰的構裝騎士也不行。

短劍劍鋒帶著月華,一去無回!

伊蘭妮的眼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歌頓的胸膛,以及胸膛上深深的創口。五年前,為了救她,他失去了第一個心臟。而現在,她手中的短劍即將刺入他第二個心臟。

對於歌頓的重劍,她完全不打算做任何閃避,也根本避不開她只希望能夠在重劍腰斬自己之前,能夠將短劍刺入歌頓的心臟,讓他為烈火和銀月精靈的生命付出代價。

就讓,就讓我們一起留下吧,留在這片森林裡……她如是想著。

帶著月華的短劍毫無滯礙的破開了重甲,刺入胸膛,深深插入了強勁脈動的心臟,勃發的劍氣將心室徹底絞碎。
然而重劍毫無徵兆地停下,劍鋒已貼上了她的肌膚,卻不再寸進。那隻據劍的手,穩定得如同山巒。

歌頓看著伊蘭妮,嘴張了張,想要說什麼,卻已發不出任何聲音。但他是微笑的。

重劍緩緩落在地上,雄偉的身軀也向前傾倒,倒在了伊蘭妮懷裡,胸口噴涌的熱血剎那間浸透了她的半身,就如五年前那樣。

“你……”伊蘭妮已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只有滾熱的血衝刷著她的身體。

“笨不要緊,最怕的是沒有遇到讓自己變笨的人。”在毫不猶豫的告訴她真名後,歌頓曾經說過的話,現在清晰在她耳邊回響著。

聖典悄然掉落,她的雙手則緊緊抱住歌頓,他的身軀正在她懷中逐漸冷去。

“你不會死的,不會!”伊蘭妮用力抱著他,輕輕的說。

接下來,是介於夢境與現實之間的七天。七天后,歌頓緩緩張開了眼睛。他躺在一個山洞中,胸口的傷口已經愈合,胸膛中再也感覺不到心跳,可是生命力澎湃得一如以往。他緩緩側過頭,看到了地上散落的一襲祭祀長袍。長袍上噴濺的都是他的熱血。現在血跡早已乾涸,血腥氣卻掩不住她身上的香氣。淡淡的馨香,不止留在祭祀袍上,也留在他的身上。

馨香婉婉不絕,卻再也看不到伊蘭妮的美麗身影。幾天以來的旖旎,春色和親昵,恰如春夢,過而無痕。

這一次,真的沒有以後。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0:25

卷一 群星閃耀之年

章一 成長

春天。

這是一個讓人欣喜的季節,經過漫長的寒冬,人們終於可以開始新的一年,不必忍受酷寒,食物更容易獲取,品種也慢慢變得豐富。所以冬去春來時,都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不止是人類,矮人、獸人、精靈甚至是食人魔都把最重要的慶典放在春天。當然,世界是如此複雜,總會有例外,比如說地下世界的居民們,春天對他們就幾乎沒有意義。例外可以發展到極端,比如雪妖,這個種族最痛恨的就是春天。不管怎麼說,對於大多數人類來說,春天總是讓人愉悅的。

當溫暖而濕潤的氣流艱難地翻越了海岸山脈,抵達魯瑟蘭村的時候,村中人們就知道,春天又到了。

魯瑟蘭座落於海岸山脈腳下,是這座綿延萬里的巨大山脈中很不起眼的一個小點,也是數以萬計的人類聚居地中的一個。這裡隸屬於塔克男爵領,也是神聖同盟帝國的領土。可是即便以直線距離計算,塔克男爵的城堡距離這裡也有將近三百多公里。只有每年秋季收穫時,村裡的人們才會看到男爵的稅官。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領主才有了微不足道的存在感。男爵的稅很輕,只是收些山裡特有的土產而已,對村民們的日常生活幾乎看不到什麼影響。不過村子的產出有限,如果稅收影響再大一些,就會涉及到生存問題了。

山裡的生活其實不算艱難,只要一年辛勤勞作到頭就行。

春天一到,村外的土地就需要翻種,播種下夏天就可以收穫的糧食。獵人們則開始進入森林,這個時節,森林深處那些餓了一冬的魔獸逐漸醒來,開始覓食。它們變得十分危險,並極具攻擊性。但是一些魔獸身上的特產,比如說某些可以用作珍貴藥材或者是香料的腺體,只有在這個時候成色最好,也才能夠賣出最高的價錢。每年的這個季節,獵人們都會有死傷,但是年年獵人們都會照常進山。所以在魯瑟蘭村,森林與狩獵女神得到的信仰最多,要知道,除了永恆之龍外,諾蘭德大陸上的神明和信仰可是多如頭頂的星辰。

諾蘭德大陸是物產豐饒的土地,是崇尚力量的土地,也是等級森嚴的土地。

即使魯瑟蘭這樣一個偏遠而寧靜的村落,也深深打上了年代的烙印。村民們質樸誠摯,但也同樣尊重強者,鄙視弱小。僅有幾十戶的小村莊,卻也有著隱然的等級高下。

村外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這是一個男孩,背上卻背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籮筐,裡面裝滿了麵包果。在春天,一冬的儲備已基本消耗殆盡,而新的作物尚未到收穫的時候,這種味道並不怎麼樣的果實可是很重要的口糧。它很容易獲得,只要到村旁的樹林中去撿就好了。

在小男孩身後,三個比他要整整高出一頭的少年結伴出現。他們手裡提著的是獵弓短叉,腰中還別著短刀,身後背著鹿和兔子等獵物。他們雖然年紀還不到十歲,卻也能進山打獵了。他們的獵物當然不是魔獸,而是一些溫馴的動物,捕獵的途徑也主要是依靠陷阱,可是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城鎮中的平民和貴族子弟,這個時候多半還在父母羽翼下學習和修煉。

為首的少年忽然高聲叫著:“嗨,李察,你的父親呢?他沒教你捕獵嗎?我在你的年紀,可是已經一個人進山設陷阱抓兔子了呢!”

旁邊一個男孩附和的笑著,說:“沒爹的孩子只會撿果子!”

三個大男孩哈哈笑著,越過了小男孩,向村子裡奔去,步履輕鬆,一點也看不出每個人都提了幾十公斤的獵物。小男孩沒有理會嘲笑,而是繼續背著自己的籮筐向村裡走去。一個坐在村口的中年壯漢早把一切都看在了眼底,他向小男孩招了招手,叫了過來,然後把一塊風乾的魔獸肉乾塞在男孩的手裡,憐愛的揉了揉他的頭,問:“小李察,皮魯他們這樣欺負你,你不生氣嗎?回頭大叔就去教訓他們一頓,就算是小孩子,說話也不能太過分。”

沒想到小男孩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沒有生氣。”

“可是……”男人用粗糙黝黑的大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些難以理解,還以為他是怕了那幾個大男孩,忍不住就想要說幾句。山裡的孩子,什麼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乏勇氣。

哪知道小男孩笑著說:“我雖然沒有爸爸,可是我有一個最好的媽媽啊!”

男人聽了這句話,只能繼續抓著頭,憨憨的笑著,說:“那是,那是。”

小男孩哼著歌,背著大筐,蹦蹦跳跳的向村裡走去。這個時候,小李察心底的一點陰翳早已一掃而空,又變得開心起來。因為媽媽告訴他,不管什麼時候,都要讓自己變得很快樂。

這一年,小李察六歲。在六歲的時候,他學會了快樂。

中年男人名叫鮑比,他是村裡的鐵匠,而男孩的媽媽據說是一個魔法學徒。當她隻身一人來到魯瑟蘭村時,懷中的小李察還在襁褓裡。那是一個外貌並不是非常漂亮的女人,卻溫婉如水。她的到來給小小的魯瑟蘭村帶來了全新的氣象,村子裡第一次有了醫師,不用再為一點小病小痛跑去幾十公里外的鎮上看病,或者索性忍著,等它自然痊愈。她叫伊蓮,在村邊開了一間小小的藥劑店,雖然能做出的只是最初級的藥劑,卻在第一年中就救了不止一位村民的命。所以村長和長老們決定,分給伊蓮一塊土地,正式接納她成為魯瑟蘭的一員。小小的魯瑟蘭村中,最多的就是獵人,僅僅有三個職業者,那就是鐵匠,兼任醫生的伊蓮,以及退役士官的村長。這三個人支撐起了整個村莊的運轉。

魯瑟蘭村的生活平靜而緩慢,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轉眼之間,又是新的春天。

小李察又長高了十幾釐米,看起來和八-九歲的孩子差不多。按照魯瑟蘭村的傳統,他已經應該學習製作和鋪設陷阱,去獵捕兔子以及其它一些草食的小魔獸了。距離魯瑟蘭村不遠的一片樹林中,這類小魔獸數量很多,而大型魔獸幾乎不見蹤影。那是村裡訓練孩子們的保留地。獵人們從不捕獵那裡的小動物,但是會定期去巡邏一遍,把林子深處那些偶爾闖進來的危險的大型魔獸清理乾淨。不過每隔幾天,小李察依然會背著籮筐上山。背上的籮筐看起來比例已經不是那麼失調,卻說明他還在撿果子。麵包果並不美味,山上又到處都是,村裡的人更喜歡美味的魔獸肉。就算不考慮味道,那可是吃了能夠長力氣的。

不過李察依然要在開始狩獵的年紀撿果子,這是媽媽的要求。不止如此,他還要順便採集藥草,每個季節各有四種,然後按照既定且繁複的工序進行處理。一半工序要在采下藥草時完成,而另一半則是回家之後再做。讓他不理解的是,麵包果也要做類似的處理,並且工序和耗時都要多上不少。村裡從來沒有人家這麼做,麵包果是最容易取得的食物,熟透以後,一個晚上就會自然落地,撿起來就可以直接入口。但是,媽媽要求,麵包果不能撿落到地上的,而是要從主幹上采摘下來,挑選的大小色澤都有固定要求,采摘手法也是特殊的。李察並不明白是為什麼,也沒有感覺按照特殊方法帶回來的麵包果有什麼口味上的差異,可是只要他沒有按照要求去摘的麵包果,都會被媽媽挑出來。在幾次斥責之後,小李察再也不玩花樣了,而是認認真真,把每一個繁瑣的步驟做好。一直到冬天,再也摘不到麵包果之後,媽媽才告訴他,這是為了讓他擁有恆心。

這一年,小李察七歲。在七歲的時候,他記住了做事要有恆心。要說七歲的記憶中有什麼不愉快的,那就是每次晚餐都是麵包果。這件小事,最終成為他童年時期揮之不去的夢魘之一。

新的春天到來,魯瑟蘭村還是老樣子。鐵匠鮑比依舊單身,伊蓮的藥劑店生意也未見起色,村長依然健壯,每次出現難以對付的魔獸時都是衝在最前。

李察終於可以學著設陷阱了。而這個時候,皮魯他們已經開始背起短弓,跟隨村裡的獵人們進山了。跨過十歲的門檻,他們已經可以稱為少年,而挺拔的身材放在城裡,會讓人誤以為是十五六的年紀。

鋪設陷阱是門學問,需要豐富的經驗,一雙善於觀察的眼睛、一雙靈巧的手以及一定的運氣。僅有簡陋工具的情況下,除了經驗豐富的獵人,新手製造陷阱時很有可能傷到自己。小李察在學習方面很有天份,第一次表現出壓倒同村少年的優勢,並且第一天鋪設的陷阱就大獲成功,被整個村子裡的成年人讚揚著。鐵匠鮑比更是逢人就說,歡喜得好象李察就是他自己的兒子。不過他的心思村里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如果李察能夠叫他一聲父親,估計讓鮑比把鐵匠鋪關了都願意。

幾天過去了,李察對幾種陷阱的掌握都已經熟練在胸。他開始進入保留地深處,設下幾個大型的複合陷阱。這裡可是偶爾會有大型魔獸出沒,他想試試自己的運氣。李察的運氣不錯,一頭堪察加野豬出現在視野裡,並且一頭撞上了陷阱。由荊刺、藤條和鐵釘組裝成的獸夾牢牢夾住了它的前腿。野豬雖然力量很大,可是李察的陷阱做工精細,各方面的力平衡都處理得十分好,在一陣瘋狂的拉扯搖晃之後,竟然還是沒有被它掙脫。躲在一邊觀察的李察緊張得手心中都是汗水,握在手裡的獵刀也第一次顯得不是那麼可靠。受傷的野豬可是十分危險的,雖然堪察加野豬的體型和膽子都很小,但他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就在李察確定獵物一時無法掙脫,準備衝出去的時候,忽然背後傳來一股大力,把他狠狠的推了出去。李察重重的摔在地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口鼻中多了一縷腥氣。他聽到了一聲弓弦響,然後就是野豬的慘叫聲。幾聲歡呼在旁邊響起,聲音十分熟悉。

李察慢慢的爬了起來,看到皮魯帶著三個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剛剛就是其中一個少年把他狠狠的推了出去。而皮魯手裡握著獵弓,正得意洋洋的看著那頭可憐的堪察加野豬。一支箭正插在野豬的頸側要害。能夠一箭射中要害,可是不容易的,哪怕是被陷阱困住也是一樣。那頭野豬可是一直在亂蹦狂拱的。

“你搶我的獵物!”李察忽然明白了他們要幹什麼,憤怒地叫著。

“這裡的人都可以證明,這頭野豬是我射死的。怎麼叫搶?就因為你布了陷阱嗎,好獵人都知道,這種陷阱只是用來抓兔子的。”皮魯慢慢地說,不屑地看著李察。

他比李察高了近一個頭,體格也明顯強壯。而且他的力量其實比同齡人都要大,幾乎和成年人差不多了。這是因為皮魯是村長的兒子,作為退役士官的村長經常可以從山裡獵取一些強大的魔獸回來。這種魔獸的肉吃下去,對於強壯身體很有用處。

“那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射野豬?”李察一句反問讓皮魯語塞。他們看不起李察的瘦弱,卻不得不承認李察的確很聰明,據說他都會寫很多字了。可是皮魯這些少年並沒有因此尊重李察,會寫字又不能用來打獵,認識那麼多字幹嗎?

但是李察的反問讓皮魯感覺很惱怒,他狠狠揮了下手,身邊一個少年就繞到李察身後,把李察狠狠推在地上。

李察爬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手緊緊地握住了獵刀,那一瞬間迸發的氣勢讓幾個少年莫名的感覺到深深的寒意!獵刀最終沒有拔出來,一遲疑的功夫,皮魯已一腳踹中他的肚子,少年們一擁而上,搶去了獵刀,然後就是拳打腳踢的圍毆。皮魯更是一腳踩在李察頭上,把他的臉深深碾進泥土裡!

山裡的少年骨頭縫裡都有的是力氣,這一頓打實在不輕。李察也不掙扎反抗,也不出聲求饒,只是默默的忍著。皮魯越打越是憤怒,下手越來越重,他從李察無聲的反應中感受到的只有輕蔑。

“還不服?不服?”少年們也越來越用力,李察就象身體全然不是自己的,只是任由他們毆打。沒過多久,皮魯就害怕了。他生怕真的重傷了李察,回到家中肯定也要挨一頓好打。村長的脾氣和他的力氣一樣火爆,而伊蓮在村內的口碑從來都是很好的。

少年們也逐漸停手了,李察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爬起來。皮魯扔下幾句狠話,就拎著野豬揚長而去。等他們徹底走遠,小李察才跌坐在樹下,休息許久才掙扎著站起來,往家裡走去。

晚上,伊蓮看著滿身淤痕的小李察,眼淚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反而是男孩安慰她說沒有事,只是有點痛。在上好了藥之後,男孩望著媽媽,問:“還是不能還手嗎?”

“嗯!”伊蓮咬著牙,用力點了點頭。

“好的,我不會還手的,但是也不會屈服。”

接下來的日子,皮魯又找了李察幾次麻煩,過程無外乎狠狠毆打。可是最重的一次,直到所有的人都打累了,李察已經完全爬不起來,皮魯都沒有等到要男孩的屈服求饒,甚至連呻吟都沒有聽到。而每次他們打累了,準備走了,李察就會慢慢爬起來,靜靜的看著皮魯。那沉靜寧定的目光,忽然讓皮魯自內心最深處感覺到寒意。那眼光,就象是在看死人。

從這一年開始,皮魯開始做惡夢。到後來每打李察一次,他都會做上幾天的惡夢。李察從沒有反抗掙扎過,皮魯也越來越健壯,兩個人之間的體型差距甚至還在擴大著。但是每次看到李察,皮魯就會看到男孩那沉寧如水的目光,然後就會是連綿幾天的惡夢。皮魯還有一點想不明白,那就是李察為什麼不去找父親告狀。如果男孩這麼做了,那皮魯少說也要挨幾下鞭子。可是由始至終,李察都沒有和村裡任何人提起過挨打的事。

少年們找李察麻煩的次數漸漸少了,當有一次男孩嘴邊掛著鮮血,反而微笑著看著他們時,少年們一哄而散。那也是他們最後一次找李察的麻煩。

在八歲的時候,李察學會了堅韌。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0:47

章二 儀式

當新的春天到來時,小李察也初脫稚氣。他腰間的獵刀終於不再是擺設。他也開始跟著村裡的獵人們進山打獵了,雖然並不會太過深入森林,在面對魔獸時也不會站在第一線,分派給他的活更多的是打下手,設陷阱和收拾獵物,可是至少說明,他已經是一個獵人了。鐵匠鮑比又是非常開心,因為李察的獵刀是他花了好幾個晚上,用去幾塊珍藏的百煉鋼打成的。小李察每用它殺掉一隻魔獸,鮑比都會開心很久。

狩獵總是會有危險,綿延的海岸山脈中藏著不知道多少魔獸,也偶爾會有深山中的迷路魔獸跑到魯瑟蘭村來。小李察就遇上了一隻蒼灰魔狼。這是一隻真正的二級魔獸,就算是村長也要認真應付。遭遇魔狼時,小李察身邊就只有兩名村裡的獵人。那是一場艱苦的戰鬥,三個人都帶了不輕的傷,可是最終他們拖著魔狼的屍體回到了村裡。讓村裡人稱道的是,整場殊死搏鬥中,小李察異常的冷靜沉著,應對無誤,就是最好的獵人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而且要不是小李察一刀砍斷了魔狼後爪的筋,可能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不管怎麼說,這一年中小李察遇到了不少的危險,而他總是沉著冷靜,應對有方。再危險的局面,他也沒有畏縮過。

九歲時,李察學會了勇氣。這一年似乎應該是最輕鬆的一年,因為山裡的孩子從來不缺乏勇氣。但是媽媽教給李察的勇氣卻又有所不同。李察做到了,從此以後,媽媽不再叫他小李察,而是我的李察。

“我的李察已經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每次看到李察,伊蓮總會這麼笑眯眯的說。

可是有一天,李察挺胸回答的卻是:“真正的男人還要有智慧!”

伊蓮吃了一驚,認真的看著李察,問:“告訴媽媽,這是誰告訴你的。”

“書上寫的啊!”

“哪本書呢?”伊蓮耐心地問。不要說魔法師,就是魔法學徒的知識也是十分豐富的。所以李察已經跟著伊蓮學了好幾種語言,甚至有一種非常艱深晦澀的上古語言。閱讀對李察來說早已不是問題,甚至他在枯燥無聊的冬季讀完了好幾本魔法的入門書,可是伊蓮不記得哪本書裡有過這麼一句話。

“就是閣樓上的那本書啊,裡面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呢。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是這麼大的。”李察興奮的說。

“是那本書?”伊蓮想起了什麼,隨後又微笑起來:“那本書是很有意思呢。我的李察,一個真正的男人當然不能缺少智慧,可是恆心、堅強和勇氣卻是更加難得。我的李察這麼聰明,長大後一定不會缺少智慧的。所以媽媽要先培養你的這幾樣性格,懂了嗎?”

“還有快樂!”李察搶著說。

伊蓮笑著摸摸李察的頭,說:“是的,還有快樂!我的李察這幾年過得快樂嗎?”

小李察搖了搖頭,悶悶的說:“不總是快樂的。皮魯欺負過我,另外我也討厭麵包果。還有,媽媽,爸爸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伊蓮的臉色瞬間變了一下,然後溫柔的說:“你的爸爸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李察立刻接著說:“我知道!他也是最壞的壞人!是媽媽最痛恨的人!”

伊蓮笑了笑,每一年李察都要問幾次這樣的問題,她也一直這麼回答。現在李察早都能背下來了。不過李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他能夠體會到伊蓮在提到他父親時的深深恨意,時間久了,李察也同樣痛恨這個父親。

因為有好多次,李察半夜中醒來,都會聽到媽媽在輕聲哭泣。

孩子的邏輯原本就很簡單,媽媽是最疼愛他的,也是他最愛的人。媽媽痛恨的,也就是他痛恨的。每隔一段時間,李察就會問問父親的情況,一方面是好奇,因為只要他長大一點,媽媽就會和他多說一些父親的事。而另一方面,李察卻是想更多的了解父親,好在長大後為媽媽報仇。至於如何報仇,現在的他還是個孩子,當然了無頭緒,但是這件事已經銘記在心底。

不過這一次,伊蓮沒有告訴李察更多關於他父親的事,而只是說她和李察父親在一起的時間非常短暫,她也只知道這麼多。

“將來有一天,你會很了解你的爸爸的。”不知為什麼,伊蓮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這句話一出口,她的臉色就變了變,好象心頭揪著什麼一樣。伊蓮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李察敏銳地感覺到媽媽的心情突然變壞了,於是悄悄的吐了吐舌頭,說了聲“我去看書了”,就跑到了後面的房間裡。那裡是伊蓮的書房,再旁邊就是調配藥劑的實驗室了。書房裡的書並不多,都是些魔法基礎,藥劑入門以及大陸的歷史地理及風物等方面的知識,和伊蓮魔法學徒的身份很相稱。李察在晚上很喜歡在這裡讀書。書房中有一盞魔法燈,燈光並不明亮,以伊蓮那點魔力充填一次,就可以讓魔法燈亮上一晚。因為油很貴,所以晚上能夠長時間點燈的除了村長、鐵匠和最強大的幾個獵人,也就只有伊蓮了。

就在這座簡陋卻溫馨的小房間內,李察悄悄度過了他的童年。

在那些厚厚的書中,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比魯瑟蘭要寬廣、複雜、高遠和瑰麗得多的世界。小小的李察一直在悄悄的想,當他成長為村裡最優秀的獵人時,就要帶上媽媽,離開魯瑟蘭村,去看看山外的世界。

伊蓮獨自坐在客廳裡,耳邊傳來刷刷的翻書聲。小李察又在用心讀書了,他已經把基礎的魔法知識掌握得十分紮實,卻還沒有真正的學習魔法。伊蓮甚至禁止他練習冥想。在大陸上,想要成為一個好的魔法師,一般都要從四五歲時開始最初的冥想,由此才能夠在十歲時積累出足夠的精神力,開始魔法的學習和魔力的培育。不過小李察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為他什麼都不懂,同時也因為他覺得媽媽什麼都是對的。

伊蓮安靜的坐著,就是因為今晚多說了一句話的緣故,記憶的大門悄然打開,許許多多塵封的往事逐一浮現,按都按不下去。

頭開始有些痛了,伊蓮輕輕揉著額角,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日曆上,忽然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標記。再過十幾天,就是李察十歲的生日了。十歲,是從男孩到少年的分界,而十三或是十四歲,就已經勉強能算是成年了。

不知不覺,已經十年過去了嗎?

伊蓮怔怔的看著魔法燈中跳躍的光芒,黃銅的燈體擦得雪亮,映出了她的面容。她並不算美麗,只能說是標緻的女人,可是在魯瑟蘭村,卻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十年過去了,歲月卻未能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不是衣服式樣已經向中年女人靠攏,幾乎無人會記住她的年紀。假如從不相識的人見了,肯定會覺得伊蓮僅僅是二十出頭。

黃銅燈罩上倒映的面容,其實對伊蓮來說很陌生,而且太過普通,因為當她出生時,並不是這樣一張面孔。在很久以前,她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會過著如此質樸、簡單而又艱苦的生活,而且一過就是十年。但是看著李察一天天的長大,她卻又在內心深處覺得如此充實。

伊蓮走進書房,看著正抱著一本厚厚的魔獸圖鑒看得津津有味的李察,微笑著說:“我的李察很快就是十歲了,媽媽給你準備了一場特別的儀式,來慶祝我的李察長大。”

“耶!會有禮物嗎?”李察跳了起來,這時候才顯示出他還是一個男孩。

“有的,會是跟隨你一輩子的禮物。不過你這幾天要好好休息,知道嗎?現在已經很晚了,該去睡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1:14

章三 啟迪

李察用力點了點頭,跑回自己的房間。可是看他那興奮的樣子,今晚多半是睡不著了。伊蓮笑著搖了搖頭,帶著魔法燈,爬上了閣樓。

閣樓是平時堆放雜物的地方,但也清掃得乾乾淨淨。伊蓮搬開了一個箱子,露出後面的一座小小祭壇。祭壇是石質的,基礎部分用細膩而準確的筆法勾勒出繁複的魔法陣。只是本應擺放神像的位置,現在卻是空白。

伊蓮仔細清理著祭壇,把上面最微小的灰塵也擦拭得乾乾淨淨。然後才站起來,目光落在旁邊箱子上隨意擺放著的一部厚書上。這本書厚得出奇,怕是有近千頁,而且相當於普通魔法書的四本那麼大,至少重十幾公斤。青銅色的封面閃耀著光澤,纖塵不染,顯然經常被翻閱。伊蓮一怔,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它了,那麼顯然就是李察在讀。只是沒想到,那個小傢伙竟然讀得這麼頻繁,這麼起勁。

伊蓮走過去,伸手打開了它。她的手指纖長美麗,比容貌要高出好幾個等級。村裡的男人們不止一次私下議論過她的雙手。

書的封面是真正的青銅鑄成,粗重冰冷,散髮著歲月的沉重。伊蓮知道,在青銅中,如星辰般散落著數以百計的水晶顆粒,當它們同時激發時就會構成一個微型祭壇,當使用者足夠虔誠和強大時,甚至可以通過它去聆聽月神艾露西婭的聲音!

在扉頁上,用優美的古精靈語書寫著贊頌月神艾露西婭的長詩。直至今日,伊蓮仍然記得這首讚美詩的每一個音節。伊蓮隨手翻閱著,質感十足的書頁如流水般在指間掠過,上面或是大段的精靈文字,或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插畫。和人類的教典不同,它的內容中月神的教義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倒有許多月神艾露西婭成神前的事跡。因此除了諾蘭德大陸之外,還包含了許許多多大陸以外,甚至是異位面的內容。小李察大概就是把它當成了一本風物地理大全,才看得津津有味。

這本除了厚重之外,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的大書,就是精靈王庭曾經最珍貴的寶物,月之女神艾露西亞的聖典。

聖典中其實還記載了七個月之女神獨有的神術,但只有得到女神認可的人才能夠看到並且使用。而當年的她,可以使用其中五個。除了王庭的大德魯依,她是領悟神術最多的祭祀。那即代表了實力,也代表著女神的認可。但現在,即使是付出巨大的代價,她能夠激發的神術也只有一個,還是藉助了聖典本身的力量。

七個神術,如水般在她心底流過。

“艾露西婭的命運”神術:啟迪;

“艾露西婭的眷顧”神術:痊愈;

“艾露西婭的憤怒”神術:制裁;

“艾露西婭之劍” 神術:銀月武裝;

“艾露西婭的意志”神術:審判

還有兩個神術,其中一個是她也未能掌握的“艾露西婭之心”神術:預見。

而第七神術,則是根本只是記載於聖典,卻從來沒有人能夠使用,那即是“艾露西婭的迷茫”,神術:月之暗面。

伊蓮把手放在聖典上,靜靜感受著聖典內殘留的一絲神聖氣息。第五顆月亮此際正懸在中天,清冷的月光透過屋頂的天窗,恰好照射在她的身上。月光中隱含的一絲神力悄然滲入她的身體,積蓄起來,為十幾天后的儀式作著儲備。

神術:啟迪,就是小李察十歲的生日禮物。

在小李察生日這一天,還是子夜時分,他就被叫了起來,帶上閣樓,跪到了祭壇前。李察面前的聖典已經翻到了特定的那一頁,上面浮現幾行他從未見過的禱言。那是古精靈語,這種艱深晦澀的語言李察已經掌握得和通用語一樣純熟。禱言的內容仍是對月之女神的讚美和祈求,可是李察在心中默念著,卻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身體正在變得透明,而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本來是漫無目的地逡巡徘徊,卻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向著他飛了過來,一下撲入身體。李察感到胸腹間多了一道冰流,倏然延展,向四肢小腹擴散開去。這種感覺一閃而逝,雖然異常清晰,但是在祭神或魔法儀式時有特殊感覺是很常見的事,有很多儀式甚至需要忍受強烈的痛苦。所以小李察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按照媽媽所要求的繼續逐漸清空自己的心靈。

“我的李察,一會你就會進入女神艾露西婭的殿堂,接受有關命運的啟迪。你很可能會有兩個或者是三個選擇,如果有,你可以選……”說到這裡,伊蓮忽然搖了搖頭,改口說:“我的李察,你想選什麼就選什麼吧,注意聆聽女神的聲音,然後遵從你內心的選擇。”
李察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隨著身後伊蓮輕柔的頌禱聲響起,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似乎正從眼前的這個世界抽離出來。

再次清醒時,李察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座極為寬廣高遠的神殿前。他所站立的地方是方圓足有數千米的巨大廣場,身處其中,李察覺得自己渺小得象只螞蟻。廣場由銀灰色的石材鋪就,閃耀著淡淡的神秘光芒。他向四周望去,看到的竟然是無盡的星空,點點繁星近得似乎伸手就能摘下來。而廣場和神殿,就孤懸在星空中。

巨大的空間帶給小李察幾乎無法負擔的壓力,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再也不敢向周圍多看一眼,而是拔腳向神殿飛奔。他跑了好久,橫越了整個廣場,又登上千級石階,才站在神殿的入口。要不是山裡的孩子從小就身強體健、耐力悠長,李察早就累倒了。他奔跑起來以後,根本就不敢稍有停頓,巨大的廣場充斥了整個視野,閃耀的光芒躍動著,似乎整個空間並不是靜止的,而是在遵循某種規則運動著。李察有種錯覺,仿佛只要稍一停步,整個廣場就會傾側,而光潔如鏡的地面無物可抓,他就會無助而絕望的從廣場上滑落,墜入無底的深淵。

當站在神殿門口時,李察的心幾乎從胸口跳了出來,呼吸都極為艱難。好不容易他才緩過氣來,記起了媽媽的叮囑,抬頭向神殿內望去。

神殿沒有穹頂,而是由一圈潔白如玉的高大石柱圍成,中央是一座祭壇,三具隱約的女神像圍繞著祭壇矗立著。她們姿態各異,互相之間的間隔不一。祭壇邊本應有六座女神像的位置,分別代表了六種不同的能力。李察能夠看到的女神像越多,就說明他在啟迪中可以激發的能力也就越多。

小李察的記憶力十分出眾,很快就辯認出三座女神像所代表的能力。那是可以賦與受啟迪者強大力量的‘超凡神力’;擁有強大生命力並且能夠施展治療能力的‘生命激流’;以及提高速度與敏捷的‘風速’。
李察稍稍有些失望,其實他小小的心靈中早已有了選擇,那即是大幅提升智力的‘智慧’。因為真正的男人需要智慧。

可是能夠有三個選擇也不錯,媽媽就只期待著能夠有一個以上的選擇。其實伊蓮並沒有和小李察說的是,在接受過啟迪的人中,大半看到的只是一個空盪蕩的神殿。

小李察走向祭壇,一邊努力睜大了眼睛,想要看到智慧。可是這座神殿,連同整個星空都不是真實的,他再怎麼努力,又能看到什麼?反而因為猶豫和動搖,連三座女神像都開始變得模糊了。

“你想要更多的能力嗎?”一個聲音忽然在李察的耳邊響起。

小李察大吃一驚,向四周望去,可是什麼都沒有看到。那個聲音突如其來,而且機械單調,充滿了金屬冰冷無感的味道,讓他感覺到十分害怕。

“你……你是誰?”李察壯著膽子,顫聲喝著。他的聲音在大殿中來回激盪,重重回音又把他嚇了一跳。

“我是誰不重要,以後我也不會出現。嚴格的說,我是你心底隱藏著的另一半。”那個聲音說著。

“不可能!”小李察斷然喝道。媽媽說過,他的心靈非常純淨,不會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和這個聲音交談了幾句之後,他的膽怯就逐漸消退。山裡的孩子都是非常勇敢的,起初的害怕,只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出其不意而已。

可是那個聲音根本不受李察的影響,以不變的聲調說:“現在,去選你想要得到的東西吧。”

就在李察面前,祭壇上再次亮起光芒,竟然又出現了三座女神像!除了‘智慧’之外,還有在魔法道路上至關重要的‘元素親和’。這個能力可以使法師更加容易與外界元素溝通,從而以更少的消耗施放魔法。直觀點說,就是擁有‘元素親和’天賦的魔法師可以比同級法師多出一至三個法術位。這是一個越高級就越顯示威力的恐怖天賦。而另一個能力,則是‘自然使者’,它可以使人們對自然有著更加直觀透徹的了解,不僅可以大幅提高隱藏能力和在複雜地型行進的速度,而且各類自然法術都有威力加成,同時獲得對毒質的更高抗性。

至此,啟迪所有的六種能力都已擺放在李察面前。

“這……這……”李察早已張大了嘴,根本說不出話來。他的小腦袋中一片混亂,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惟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不然還能怎樣?這可和書上以及媽媽說的都不一樣了。

李察總算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於是顫抖著伸出手,走向代表著‘智慧’的女神像。在高達十幾米的女神像前,小小的李察只能觸碰到女神的腳。這也是儀式的部分意義所在,俯身觸碰女神的腳,代表著謙卑的態度。當李察的手觸碰到女神像時,他的意識中忽然響起了一記清脆的破裂聲,於是整個世界似乎變得更加的真實和清晰了。
“智慧可以讓人們更加清楚的看到世界。”這是聖典中的一句話,現在李察終於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義。

當李察觸碰了智慧神像後,所有的女神像都同時消失了。按理說這該是啟迪儀式的結束,可是神殿卻沒有消失。

李察茫然的四處張望,忽然看到在祭壇前又浮現出一座新的女神像。她的神態雙手交叉護在胸前,面龐微微側向一邊,神情憂鬱而專注,和其它女神像不同的是,這座女神像沒有絲毫質感,更象是由陰影構成的。難道這也是一個能力?李察努力的回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座女神像代表著什麼。即使在聖典中,都沒有記載過月之女神有過這一形態,雖然她的確是艾露西婭的神像。

“不想多要一種能力嗎?”聲音再次響起。

“那是什麼能力?”李察頓了頓,響亮地說,“我不想放棄智慧。”

“你可以叫它真實。它能夠讓你以另一種視角去觀察世界,而在這條道路的終點,或許你會看到些其它的東西。”

“其它的東西?那是什麼?”李察好奇的問。

聲音沉寂下去,沒有回答。

李察想要離開,他現在知道,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徹底脫離這裡,回到現實世界中去。這座神殿其實是以儀式力量構築出來的世界,它的作用是讓有天賦者看清自己的能力,並且選擇出未來的道路。但是另一方面,這個世界又不是完全的虛罔,浮於星空的神殿中充斥著女神的神力,而所有六種能力的獲得都離不開艾露西婭的眷顧。

可是出現在李察意識中的那個聲音,和從未記載於聖典的第七座神像,卻徹底顛覆了李察的認知。李察忽然有種感覺,這……很象是魔鬼的誘惑。可是魔鬼的力量又如何能夠出現在月之女神神聖的儀式中?

看著那第七座神像,李察真正的猶豫了。兩種不同的聲音正在他的意識中激烈辯論,不分高下。拿,還是不拿?

李察猶豫掙扎,人卻一步步走向了第七神像。“世界是平衡的,一切收穫都有其代價。”李察記得聖典有這樣一句教誨,而平衡則是艾露西婭教義的核心之一。那麼收穫了第二個能力,又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

小小的男孩第一次迷茫和掙扎,但是最終,他還是向著神像伸出了手。媽媽說過,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選擇,而他不願意放棄這次機遇,並且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小李察是有勇氣的,他願意為意外的收穫去奮鬥。而且他是聰明的,他知道媽媽的內心深處,是希望他成為一個英雄,一個真正重要的大人物。

至少要超過塔克男爵的大人物。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2:05

章四 真實

在他的小手觸摸到第七座神像的瞬間,神像突然化成了一片陰影,悉數鑽入李察的身體內。一時之間李察只覺得自己的頭象是著了火,腦漿都在沸騰著,那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痛苦幾乎讓他發瘋,可是卻又不能暈厥過去。而一縷縷冰流正游向他的身體各處,與包裹著身體的無形熱力激烈衝撞著,讓李察覺得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都在龜裂!

李察苦苦忍耐著,從小鍛煉出來的堅韌和好強在這一刻得到顯現,竟然真的堅持到了所有的陰影都進入身體。當吸收完最後一縷陰影後,李察的精神終於一松,眼前一片模糊,女神的神殿則逐漸淡去。

在模糊的視野中,李察看到了媽媽那美麗而關切的臉,他終於放鬆下來,失去了意識。

“我拿到了兩項能力,媽媽會為我自豪吧!”在飄飄蕩蕩的黑暗中,李察下意識的想著。

閣樓上,月之女神的祭壇上出現了一條明顯的裂紋,這座稀有的祭壇竟然在儀式中損壞。伊蓮則是臉色蒼白,脣邊流下一縷鮮血,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瘋狂察看著李察的全身各處,待看到他的身體完好如初,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時這才放下一點心事。可是當她發現李察眉心處盤旋著一小片陰影時,臉色再次大變。

閣樓中有燈火和月光,而李察又是仰躺著的,無論哪個光源都不會在李察的眉心處留下陰影。那一小片陰影如霧如煙,緩緩游動著,卻是凝聚不散。這是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的陰影,然而身上還留存著第五弦月力量的伊蓮卻看得見。她顫抖著,伸手去觸摸,指尖上傳來隱約的冰涼和刺痛感覺,那是暗影能量和艾露西婭的神力衝突帶來的感覺。

“暗影生物?!”伊蓮失聲叫著。她咬了咬牙,再次將手指探入到李察眉心的暗影中,心中默念著早已變得陌生的祈禱文。那是伊蓮當年也未能掌握的神術預見,可是這一刻她的心早已亂了,在她的知識中,只有這個神術才能解開李察眉心那一片暗影的來歷。哪怕希望再渺茫,她都必須試一試。

自從失去了大祭祀的身份後,她也就失去了女神的眷顧和全部的神術。本來是絕望之下的胡亂舉動,可是伊蓮沒有想到,神術預見卻意外的成功了。

在伊蓮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畫卷,那是無盡的虛無與黑暗,只有混沌的能量,根本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在混沌中,一片片巨大的陰影正在緩緩游動著,看似雜亂無章的運行軌跡最後卻匯聚到一條軌道上,直指最終那個明晰的目的地,那就是小李察!

畫卷一閃而逝,短暫的預見已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讓她連動一動手指的的力氣都沒有。就算體力充沛,所看到的一切也讓她再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暗影並不同於黑暗,那是沒有實質存在的一種能量,天然具備空間屬性。暗影生物有無數的種類,它們大多數在位面之間遊蕩,漫無目的。各位面之間的混亂能量就是它們的天然養料。它們狡猾、危險而強大,所以也是法師們的熱愛並恐懼著的物種。陰影召喚已經是一個很成熟的法術,從六級可以一直強化到九級。但是這一法術有著很小的機率失敗,那時召喚出的暗影生物將會失去控制,而擁有魔力的法師在它們眼中是最美味的食物之一。所以大陸上每年都會聽到幾起法師被召喚來的暗影生物吞噬的事故。

盤踞在小李察眉心的暗影有著生命的跡象,卻並非完整的生命體。它本身所蘊含的暗影能量並不強大,只要一個普通的祭祀就能夠將其淨化。它的作用其實類似於燈塔,在無限複雜的位面宇宙間標定出一個位置,召喚大群的暗影生命進入這一位面,正是伊蓮在預見中看到的景象。現在,就算把這片暗影抹除淨化也晚了,那群恐怖的暗影生命得到了座標,已經起程。

而小李察,就是它們進入這一位面的座標和錨點。

當大群的暗影生物開始衝擊位面時,小李察只有兩種可能的結局,要麼是被劇烈的能量衝突毀滅,不然則會被最強大的暗影生物附身,永遠的失去身體的控制權。那時的他,將會成為容納暗影生物族群的容器。

誰也說不清位面間的法則,橫渡的暗影生物可能需要數百年的時間完成旅程,也有可能一個月後就抵達終點。

“怎麼會這樣……”伊蓮懷抱著李察,喃喃自語著,眼淚早已忍不住,簌簌流下。

她忽然抬頭,透過天窗,望向依然高懸在星空中的第五弦月,恰好看到月面上多了一道痕跡,如乾涸的血跡。原來是弦月之力發生了變異,才導致啟迪的儀式發生變化。但如果她還是艾露西婭的大祭祀,啟迪也不會產生變異吧。

這是艾露西婭的懲罰嗎?
伊蓮苦澀地想著,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抱怨命運,或者自怨自艾。她抱著李察下樓,然後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再蓋好被子。睡夢中的李察微微皺著眉,卻又時時微笑,顯然是夢到了許許多多開心的事。他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小臉剛剛開始褪去稚氣,已經有一些英俊和帥氣了。伊蓮靜靜的凝視著自己的孩子,這是她十年生活的全部重心。雖然對於擁有漫長生命的她來說,十年只是很短暫的時間,現在卻象是一生那樣漫長。小李察長得很快,只是比同齡的人類男孩稍顯稚嫩。這卻只是因為血脈的原因,擁有一半銀月精靈血統的李察,同樣擁有接近五百年的自然生命。而他的容貌,也糅合了粗獷剛硬與銀月精靈細膩的美麗兩種特性。只有伊蓮知道這是為什麼。

在李察的小臉上,那團小小的暗影仍然在盤旋嬉戲著。

伊蓮輕輕的嘆了口氣,在李察的額頭輕輕一吻,離開了房間。她獨自在客廳坐下來,凝望著夜空,往事如水般在心底流過。那幾個夜晚,幾乎濃縮了她整個生命中的激烈、痛恨與熱愛!而現在,她又不得不回想起來。

窗外,染血的第五弦月悄悄移走,閃耀著獨特金色光芒的第六弦月已然升起。當第七弦月從地平線浮現時,天就該亮了。

第七弦月的光芒終於灑進窗戶,照在伊蓮的臉上。她憔悴了許多,也美麗了許多,墻壁上的鏡子映照出的是一個無比美麗的身影。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十年來,她幾乎忘記了這幅容顏。這是銀月精靈才能擁有的風姿。

她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張綴滿星紋的魔法紙,在桌上鋪開。再拿出密封良好的魔法筆,檢查了一下,還好,由獅鷲尾羽製成的魔法筆中保存的墨水法力仍在。這是由獨角獸血液製成的墨水,雖然只有幾滴了,但是她要寫的信也不長,剛好夠用。

只是原本輕盈的羽毛筆在她手中卻如有千萬斤重,舉了良久,竟然一個字都寫不下去。當第一線陽光照進窗戶時,她才笑了笑,低聲自語:“能夠摧毀精靈王庭的人,應該對付得了暗影生命吧,何況又是十年過去了……”

終於說服了自己,她開始在星紋紙的頂端繪製了一個精緻的魔法陣,然後書寫下了一個長長的名字:

歌頓.以塞亞.塞坦尼斯托利亞.阿克蒙德……
這個名字寫完的剎那,魔法筆突然震動了一下,筆尖下整個名字都開始閃耀生輝,噴射出淡淡的紅色光芒,如同燃燒的火焰。當火焰熄滅後,長長的名字已經只剩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印記。印記雖淡,卻深深的烙印在星紋紙上,除非這張珍貴的星紋紙徹底毀滅,才能夠消去印記。作為曾經的大祭祀,她其實也深悉血脈的秘奧。燃燒的火焰代表著用魔力寫下的這個名字已經觸動了法則,並且已為名字的擁有者所感知到。那麼接下來,她所寫的一切內容,就會跨越重重時空,直接傳送到名字的主人那裡。

魔法筆再次凝停在空中,持筆的手在輕輕顫抖著。剛剛的跡象還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的確是歌頓的真名。雖然這些年來她從未懷疑過,卻是首次證實。憑藉掌握了真名的優勢,她只需消耗小小的魔力,就可以對他施下最惡毒的詛咒,哪怕現在的歌頓已經是傳奇強者,也無力抵抗詛咒。真名,原本就是某些血脈最重要的秘密。

這個傢伙,居然會隨便把真名告訴別人……

她不由自主的想著,可是些許的感慨隨即被記憶中大片燃燒傾頹的森林所代替。她的手變得很涼,卻不再顫抖,以短短的幾行字敘述了想要說的內容,然後就該是簽名了。她猶豫了一下,終以優雅如昔的字體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伊蘭妮.月歌。

星紋紙劇烈燃燒,轉眼間化為灰燼,記載在紙上的信息已通過古老而神秘的法則,傳遞到了遠方。

放下魔法筆的時候,伊蘭妮也放下了所有的憂鬱,沉靜而美麗。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2:27

章五 離別


小李察睡了整整七天,當第七天的陽光照進臥室時,他才睜開了眼睛。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出臥室,滿樓的尋找媽媽。當在書房中看到媽媽時,李察立刻撲了上去,一邊叫著:“媽媽,猜猜我在月之女神的神殿中得到了什麼?”

伊蘭妮轉過身,溫柔的摸摸李察的頭,問:“讓媽媽猜猜,我的李察一直想要成為一個魔法師,所以你一定是得到了‘元素親和’,不是嗎?”

李察忽然呆住了,因為轉過來的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不過他有著自己的識別方法,用力吸了吸鼻子,嗅到的是無比熟悉親切的氣息,於是遲疑地問:“你是……媽媽?”

“我的李察,這才是媽媽本來的樣子。媽媽好不好看?”伊蘭妮微笑著問。

小李察用力的點了點頭,說:“媽媽是最好看的!”在他的心目中,媽媽本來就是最美麗的女人。何況現在伊蘭妮恢復了本來的容貌?銀月精靈的美貌俊美,可是和他們的神術魔法同樣有名的。

男孩的耐心總是有限的,少年的耐心增加的也不多,所以小李察不等伊蘭妮多猜兩次,就急急忙忙的說:“媽媽,我得到了智慧和真實!”

“真實?”伊蘭妮驚訝,智慧她是知道的,可是從沒聽說過啟迪中會有真實這種能力存在。

小李察皺著眉,用新獲得提升的智慧努力解釋著:“真實就是……嗯,可以更加清楚了解世界的能力。它好象是可以提升的,現在的用處不大,只是能讓我看得更遠,聽得更清楚而已。”

伊蘭妮嗯了一聲,扶著李察的肩,細細叮囑他要珍惜從啟迪中獲得的能力,也要記得她教給他的那些教導。她的叮囑細緻得有些囉嗦了,用了一個多小時才說完,而且好多話反覆重提,弄得小李察都在偷偷的做鬼臉,以示抗議。小李察原本就是非常聰明的,記憶力超群,又提升了智慧,什麼事都根本無須說第二遍。

伊蘭妮終於也發現自己太囉嗦了,於是微笑著,問:“我的李察,想要見見你的爸爸嗎?”

李察用力皺著眉,努力想著,可是卻想不出答案。他還沒有想清楚時,伊蘭妮就說:“你很快就能見到爸爸的,他派來的人應該快到了,他們會帶你去見他。路上你要乖乖的聽話,記住了嗎?”

“啊?”這是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李察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只是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然後才想起來一件事,問:“那媽媽呢,也一起去嗎?”

“不,媽媽不去。”

“那我也不去!”李察絕然地說。

伊蘭妮笑了,說:“我的李察是要去的,因為媽媽還有一個心願需要你來幫助完成呢!”

李察挺直了胸膛:“媽媽放心!我已經長大了,一定會做到的!哦,是什麼願望呢?”

伊蘭妮深深的看著李察,緩緩的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的李察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物了,那麼就把媽媽葬在爸爸的家族墓地裡,要最高的那層!”

小李察用力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還不了解這個願望背後真正的含義以及實現的艱難。不過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會退縮。山裡的男孩子,永遠都不缺乏勇氣。

魯瑟蘭村的清晨一向是很寧靜安詳的,可是這個早上的寧靜卻被打破了。先是整個村莊的地面都開始莫名的震動起來,隨後震動就變成了劇烈的搖晃。這一下就連最遲鈍的老人也感覺到了不對,於是走出屋門,望向村外那條道路的盡頭。

山裡的風還有些寒意,當它吹過時,就連最勇敢強壯的獵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他們不是感覺到氣溫偏低,而是從心底泛上了不可抑止的寒意,仿佛有什麼無可抵抗的災難就要發生了一樣。大地仍然在震動著,魯瑟蘭村裡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門,默默的站在村口的空地上。從這裡已經可以看到遠處騰起的煙塵。森林中,還不時有古樹轟鳴著倒下,林中的鳥群早已高飛,它們甚至不敢留戀巢穴,直接向深山飛去。

一個惡魔般的重甲騎士從森林中衝了出來!

那深黑色的全身重甲上豎著多達十餘根的鋼刺,胸口則是雕鑄出猙獰恐怖的魔鬼頭顱,而胯下的戰馬雄健之極,比山民們所見過的野馬王還要高出半米,馬身上覆蓋著厚重的馬鎧,上面突起的尖銳鋼刺顯示出它並不是僅作為防禦之用。戰馬左後側掛著一把雙手巨劍,式樣是常見的斬馬劍,不同尋常的是它比普通的斬馬劍長了整整一米,更是厚重得多。這把凶器的重量至少超過一百公斤,揮舞起來的威力幾乎無可抵擋。

以碎石為基座的山路在戰馬的鐵蹄下呻吟著。戰馬鐵蹄過處,碎石紛飛,泥土四濺,留下一個個深坑,直接裸露出基座下面的泥地。在騎士身後,又有一隊二十騎重甲騎兵,然後是近百名的輕騎兵。可即使是輕騎兵,也披著做工精良的全身鎖甲,過半的騎兵還配有光紋閃動的魔法長弓,裝備極為精良。這樣一支軍隊,足夠攻占塔克男爵的城堡了,此刻卻是全速衝向小小的魯瑟蘭村!

包括村長在內,人人臉色蒼白。獵人們是勇敢的,可是再勇敢的獵人也知道自己無法抵抗這些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士。村長更是從為首騎士那匹格外高大的戰馬上看出了不同尋常的跡象。曾經的軍伍經驗告訴他,只有構裝騎士才會有如此高大的戰馬!

重裝騎士衝入了魯瑟蘭村,用力一勒戰馬,巨大的戰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落下,在地面上頓出兩個淺坑。當戰馬剎停時,鼻中噴出的熱氣已經衝上了村長的胸膛。騎士掀起了頭盔的護面,露出一張堅毅、威嚴的面孔。他冷冷的掃過廣場上的村民,問:“誰知道伊蘭妮住在哪裡?”

村民們面面相覷,魯瑟蘭村裡可沒有叫伊蘭妮的女人。鐵匠和村長想起了什麼,卻沒有說話。騎士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他剛想說話,不遠處的藥劑店大門忽然打開,伊蘭妮從裡面走了出來,淡淡的問:“是歌頓派你們來的?”

騎士盯著伊蘭妮看了看,臉色忽然一變,猛然從戰馬上躍下,象一座飛來的鐵山般落在伊蘭妮面前,單膝跪地,把頭盔拿下,露出整個面容,半低下頭,沉聲說:“我是歌頓大人座前騎士莫德雷德,奉大人的命令前來接夫人回去!”

莫德雷德有一頭鋼針般的暗紅短發,雖然低頭跪在伊蘭妮面前,可是氣勢卻不可抑止的釋放出來,整間魔法藥劑店都在他的威嚴下輕輕顫抖著。在他那龐大的身體內,就象是蘊藏著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伊蘭妮的衣裙也飄動起來,她卻沒有後退,神情自若地站在氣流中,點了點頭,說:“有你在,那麼我就放心了。”

莫德雷德咧嘴笑了笑,說:“謝謝夫人誇獎。”

伊蘭妮拉過身後的李察,把他的小手放在莫德雷德的手心中,說:“他才是歌頓最想要的人。他叫李察……”頓了頓,伊蘭妮才說:“……李察.阿克蒙德。”

莫德雷德仔細看了看小李察,才合攏了手,輕輕在李察的小手上握了握,微笑著說:“莫德雷德願意為您效勞!”

騎士又抬頭看著伊蘭妮,說:“尊敬的夫人,您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吧,我們這就啟程吧。歌頓大人一定很急切見到你們!”

“我還要拿點很重要的東西,等我一會。”伊蘭妮說完,就走進了魔法藥劑店,並且關上了大門。

這個時候,小李察正望著莫德雷德,而這個嗜血雄獅般的騎士也在看著他,兩人面面相覷,小眼瞪著大眼,過了一會,莫德雷德又咧開嘴笑了,根本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可是他的笑容突然在臉上僵住!

烈焰毫無徵兆的從魔法藥劑店的每個窗戶中噴出,更是衝開了屋頂,噴吐的火焰直接衝上了十幾米的高空!火焰是如此猛烈突然,就連莫德雷德都沒有察覺!

騎士一聲怒吼,一個墊步,已經合身撞入了藥劑店,由青岩砌成的墻壁在他面前和奶酪沒什麼區別,而那熊熊烈焰也不能對他造成哪怕是最輕微的傷害。當他衝入藥劑店時,恰恰看到伊蘭妮正優雅的坐著,火焰正從她身體的每個部位噴射出來,並燃燒著房間中一切!莫德雷德愕然,他本想把伊蘭妮救出去,可是卻沒想到所有的火都是從她身上噴發,她根本已是燃燒了自己!

看到衝進烈焰的莫德雷德,伊蘭妮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後就徹底化作火焰,燃燒,升華,再也沒有在這世間留下任何痕跡。

莫德雷德默然站立,任由烈火舔舐著身體。伊蘭妮最後的微笑已經深深刻印在他的腦海中,那個微笑如此美麗,如此優雅,也如此的複雜。

小李察瘋狂的叫著,踢打著抱住自己的重裝騎士,想要衝進火場。可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而火焰無比猛烈,轉眼間整間藥劑店就轟然倒塌!

莫德雷德從廢墟中緩緩走出,看著哭得歇斯底裡的小李察,沉默片刻,才說:“你有一個好媽媽。走吧,我帶你去見你的父親。”

驟然的變故同樣驚呆了魯瑟蘭村的村民,他們呆呆看著火焰漸熄,只冒出縷縷青煙的廢墟,無法相信幾分鐘前那裡還是和他們相伴了十年的藥劑店。

重裝騎兵列成一隊,帶著李察緩緩離開了魯瑟蘭村。莫德雷德和輕騎兵們留了下來,他並沒有掩埋伊蘭妮的想法,因為她已完全化成了火焰。只有純粹而瘋狂的天才才能徹底的燃燒自己,所以對這個只見過一次的女人,莫德雷德充滿了敬意。

凝望著廢墟,莫德雷德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揚了揚,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這才是和大人相配的女人!”

這時一名騎士縱馬來到莫德雷德身邊,請示說:“大人,這個村子裡的人怎麼辦?”

莫德雷德看了看廣場上聚集著的男女老幼,撫摸著上脣剛硬如鐵的鬍鬚,淡淡的說:“有不少成年的男人啊,大人不會願意看到有男人生活在這裡的。所以,殺光!”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2:54

章六 家族


遠遠看到亞山的時候,李察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真正的大人物。

座落於遠望半島的亞山擁有超過十萬人口,城市依半島形狀而建,西北地勢最高,向南呈弧形延伸至亞平寧海星羅棋布的群島,狹長條帶狀的城市如憩息中的巨獸安靜地匍匐在水天之間,屋舍規整,街衢有矩,二十米高的城墻蜿蜒環繞,保護著城市中的居民。而在城外廣闊的平原上,到處都是富饒的土地,寬闊的萊恩河穿城而過,注入亞平寧海,為一望無際的良田提供著永不枯竭的水源。

亞山城中有一座小山,聞名於世的黑玫瑰古堡就修建在山頂上。這是雄偉而龐大的建築群,裡面可以輕易容納超過三千名戰士,各個角落那些高高矗立的塔樓頂部,甚至安放著永久型的大型投石機,以睥睨的姿態俯瞰著腳下的城市。然而自黑玫瑰古堡建成時起,那些投石機從來都沒有被動用過。雖然也曾有敵人進攻到亞山城下,但他們的腳步最多也就觸及到亞山的城墻前,然後就被擊潰。

城堡是防禦的利器,黑玫瑰城堡在設計上更是達到了極致,縱觀以堡中堡為核心的複合要塞型建築,隨時可以從城墻或箭塔頂端伸出的木製射擊平台,通行如穿越隧道般的城門,達到十米的深度裡設立了足足五層堅固無比的閘門,還有許許多多眼睛無法直接看到的布置。黑玫瑰城堡在建成時便號稱只需一千名合格的戰士駐守,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幾乎是不可攻破的。

許多各懷目的的旅行者曾以各種身份到過這個城市,當他們親眼目睹了這頭占據了城市制高點的怪獸後,不得不認同黑玫瑰城堡設計師近乎瘋狂的自誇。有一名不肯透露姓名的貴族軍事家曾應邀進入城堡做客,回去後針對他眼見的防禦設施進行了沙盤推演,結論是,即便動用兵種齊全的五萬大軍和重型攻城器械,想要攻陷城堡也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只是她從來沒有真正經受過戰火的考驗,因為古堡的歷任主人都不喜歡防守,哪怕是兵力處於絕對劣勢,他們也更願意選擇無邊平原或是深邃山脈作為背景,以運動戰消滅敵人。而他們最終總會取得勝利。

即使是在整個神聖同盟,阿克蒙德家族的瘋狂也是人盡皆知。

沒有人願意和瘋子戰鬥,何況這個瘋狂的家族中總會在某個時期出現一個甚至是幾個天才。阿克蒙德家族曾經最大的敵人,列農半島上的約瑟夫公爵曾經感慨的說,當瘋子和天才結合在一起時,所能造成的破壞是相乘而絕非相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約瑟夫公爵的兩萬主力剛剛在一場漫長而殘酷的戰役中被阿克蒙德的一萬精銳擊敗,逃回來的還不到兩千人。而鐵之子約瑟夫麾下的戰力絕非泛泛,在整個大陸上都是位於第一流的行列。

經過幾百年的發展,阿克蒙德家族的成員如今包括兩名候爵和七個伯爵,子爵和男爵不說多如狗,也差不了太多,擁有的領土合計超過十萬平方公里。在整個神聖同盟中阿克蒙德家族的歷史並不算悠久,可是實力絕對不弱,屬於舉足輕重的勢力之一。不過有些奇特的是如果是其它的家族擁有這麼多的實地貴族,早就應該出現一名公爵,甚至是大公了,可是阿克蒙德家族最高卻只有侯爵。要知道阿克蒙德家族最不缺乏的就是武力和強者,他們既有強大的魔法師,也有高階的戰士,更多的各類稀奇古怪的高階職業,諸如龍脈術士、地獄魔騎士、暗影祭祀,等等。而諾蘭德大陸並不和平,甚至可以說戰火四燃才是常態,人族占據的土地還不到大陸的一半,正在和數量眾多的種族進行戰爭,以爭奪生存空間。

人類的好戰程度,或許不亞於惡魔。他們不僅和異族作戰,自己內部也爭戰不休。熊熊戰火不光在諾蘭德燃燒,還波及到了海洋深處,以及諸多的位面。

在如此混亂複雜的局勢下,擁有眾多天才的阿克蒙德家族想要出一個公爵甚至是開國大公其實並不困難。只要他們集中資源向外擴張,從異族手中得到足夠多的領地,並且穩固占領,建立完整的民政、經濟、司法體系,統籌均衡家族內部的利益分配,最多兩代人的時間,一個公爵就會產生。神聖同盟的公爵至少有一半是這樣產生的,所以在其它國度的貴族們看來,神聖同盟帝國就是個暴發戶和鄉巴佬的大本營,帝國皇帝就是其中最大的暴發戶。只不過什麼事情達到了一定程度後都會產生質變,暴發也是如此。神聖同盟皇室的暴發就超過人們心理承受的臨界點,所以贏得了絕大多數老牌貴族的尊重和敬意。

阿克蒙德的暴發程度並不遜色,只是歷史過於短暫,短暫歷史的致命之處在於財富和實力的積累還不夠多。而且他們過於瘋狂,所以沒能贏得尊重。

阿克蒙德的現任族長歌頓侯爵本身就是暴發的一個實例。他在十五年前剛剛開始歷練時,還只是個三級菜鳥戰士。隨即展現出個人武力以及政治軍事上的天分,於十年前一舉攻陷永夜森林的精靈王庭,震動了整個神聖同盟!敢於進攻精靈領地的人並不少,可是隻帶了區區五十名構裝騎士和一千多雜兵就敢深入永夜森林的卻只有歌頓一個,而且他還成功了!

現在年僅三十三歲的歌頓已經成為侯爵,並且住進了黑玫瑰古堡,得到了亞山這一阿克蒙德專為族長準備的領地。

在讚賞他的人口中,歌頓的經歷就是一段傳奇,而傳奇仍然在書寫。不過歌頓侯爵的絕對影響力除了黑玫瑰城堡之外,就只有自己打下的領地了。其它阿克蒙德家族的成員平時根本不理會他的命令。在阿克蒙德中,族長的頭銜更象是單純的榮譽,如果沒有黑玫瑰古堡和亞山的話。

有專攻阿克蒙德家族譜系的紋章學和歷史學家曾經得出結論,這個家族之所以沒能出現一名大公,根源在於流淌在家族血脈中的獨立和叛逆,每一個阿克蒙德都不願意臣服於他人之下,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這並不是一段嚴謹的論述,作出論斷的學者學識也稱不上淵博,更沒有什麼名氣。事實上,如果不能憑藉自己的研究成果換回阿克蒙德家族中哪位貴族的資助,這名學者甚至要流落街頭。如果他真有本事,也就不會去研究如此偏門的家族了。而學者的最終結局,恰是流落街頭,困病交加而死。據說當他的研究成果被送到當時的阿克蒙德族長案頭,族長隨手翻了翻,就下令禁止任何阿克蒙德的人給他任何形式的資助。而具有叛逆傳統的阿克蒙德們,這次出奇順從地徹底執行了族長的命令。

背後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這篇通篇堆滿了華麗詞藻的東西,儘管邏輯混亂,事例荒唐,充滿捕風捉影和幼稚的臆測,結論卻是該死的正確。

從魯瑟蘭村到亞山的距離有三千多公里,路上只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在路途中,莫德雷德給李察講了許多關於阿克蒙德家族的事情,順帶著介紹一些幾片大陸上的風俗和勢力分布。所以抵達亞山的時候,李察已經知道了不少家族的事情。

家族,對於李察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詞。過去他連父親的概念都是模糊的,怎麼可能知道家族是什麼?但是從莫德雷德的態度來看,這個具有強大力量的騎士對於家族卻是非常看重的。這裡的家族概念要寬泛得多,不光包括嫡系和旁系的血脈,還有追隨主家的小貴族和騎士,他們都可以視為家族內的人。血脈是聯繫家族的紐帶,意義卻又不僅僅限於血緣。很多特殊的血脈會擁有特有的能力,而不同血脈的結合往往會產生新的能力。某些血脈的能力極為強大,強大到足以讓人不顧一切去追逐的地步。所以貴族和家族在諾蘭德世界就有了全新的含義,聯姻不僅是為了政治結盟,很多時候也是為了製造強大的後代。

當李察站在黑玫瑰古堡的大門前時,他應該已經對阿克蒙德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可是小李察卻覺得自己更加的混亂了,莫德雷德毫無體系灌入他腦海中的一切就象一塊塊破碎的拼圖,怎麼都拼不出一幅完整的畫面。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3:16

章七 顛倒眾生的女人 上


回到亞山,大隊的騎士就地解散回去休息,莫德雷德則帶著小李察進入了黑玫瑰城堡,並且將他暫時安置在客房內。這邊的客房位於外堡。隨後,兩個年輕侍女帶來了嶄新的衣服和配飾,並且為浴室的木桶中注滿了熱水。歌頓侯爵安排晚餐時候約見李察,在此之前他要沐浴換裝,並且好好休息一下。

沐浴換裝很快結束,李察躺在了床上,他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休息。雖然長途跋涉的疲勞仍在,可是他現在卻無法讓鬧哄哄的腦袋稍稍平息。沐浴時兩個侍女全程在場,小李察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用動,就完成了整個過程。事實上他曾經試過拒絕和掙扎,卻被侍女輕而易舉的鎮壓下去。她們身姿纖弱,力氣卻比村長還要大,壓製得小李察全無反抗能力,乖乖的被她們從頭到腳,連發根到耳縫都洗了個乾乾淨淨。

李察所在的客房面積不大,卻高達五米,只在三米高的位置上有一個高窄的窗戶,透進外面的天光。墻壁是黑曜岩砌成的,沒有經過特意打磨,保持了開採出來時候的原始風貌。粗糙的墻面上裝飾著掛毯和刀盾,掛毯是深暗的紅色,李察怎麼看怎麼覺得它紅得象是乾涸的鮮血。房間中十分陰暗,如果不以火把照明的話,即使是正午視線也會有些模糊。躺在床上,李察只覺得陰森森的氣息不斷從地上,墻壁,以及每個角落散髮出來。而他的血管中卻有火在流著,那是被兩個侍女弄起來的烈火。當時她們還在偷偷嘻笑著。聰明的李察,感覺她們就是有意的。

陰冷和烈火交織在一起,讓李察的腦袋更加混亂了。從離開魯瑟蘭村的那一刻起,不,早至開始啟迪儀式,所有的一切都象做夢一樣,世界顯得極不真實。就在混亂中,響起了敲門聲,晚餐的時間到了。

目的地是位於內堡的晚餐廳,從客房過去有一段長長的距離。跟在引路的侍女身後,李察的印象裡只有大、暗。所有的建築都極為高大,以至於長而曲折的通道雖然有照明,卻無法覆蓋到每個角落,留下大片陰影、晃動的影子、甚至是目光完全無法穿透的黑暗,至於中間曾經過的室外部分,茂密植物枝葉搖弋落下的光影更是擾亂視線,讓人的神經不由自主緊繃。

這個城堡似乎到處都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氣息,縈繞在他身前身後,糾纏著他踏出的每一次腳步。讓他感到發自靈魂的排斥和不適,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晚餐廳並非黑玫瑰內堡中最大的餐廳,但是規模也絕對達到了公爵級別,十五米高的大廳極為高遠幽暗,墻壁上雖然插滿了火把,火光卻難以照亮穹頂的壁畫。餐桌長二十米,李察一身貴族男孩的盛裝,端坐在餐桌一頭,隔著可供三十人同時進餐的桌子,與自己的父親遙遙相望。

那是一個擁有著奇異魅力的男人,臉上始終帶著微笑,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和濃密的短須構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點微不可察的痕跡,眼角爬上了些許細密的紋路,那雙深綠色的眼睛清澈純淨,卻讓望進去的人幾乎有沒頂的感覺。他隨意坐著,熟練切削著盤中的烤小羊排,吃得很快,偶爾會喝一口紅酒。他的動作中有種奇異的韻律,其實,即使是最挑剔的禮儀師在場,也找不出他舉止中的任何疏漏。當然,他吃得太快,也太多了些。可是他的優雅卻讓人難以覺察到就在幾個呼吸之間,幾公斤的羊排已經消失。

這是一個非常優雅而有魅力的男人,李察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儘管他很想把手中的銀餐盤扔出去,砸在這個男人的臉上。

以後,他會更深刻地了解到,想把東西砸在歌頓侯爵臉上的人數不勝數。

而現在,小李察忍住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媽媽。直到現在他還不明白媽媽那個願望的含義,但是堅毅、忍耐與智慧讓他知道,在不遠的將來就會明白這個願望深處的含義。

李察努力挺直脊背端坐著,以笨拙的動作對付著食物。面前的食物很豐盛,黑玫瑰城堡大廚房的美食聞名遠近,擁有整個半島最好的紅肉烹制師和糕點師。可是李察完全不知道送進嘴裡的東西是什麼味道。李察從沒有訓練過禮儀,刀叉的握法一看就知道是鄉下出來的,根本不知道貴族就餐的諸多規矩。可是換過衣服的小李察非常的漂亮,沉凝而憂鬱的氣質更是與歌頓有幾分相似,流水般進出的侍女們有不少在偷偷瞄著小李察。李察現在已經算是個少年,再過一兩年可就該有男人的魅力了。

優雅而神奇的消滅了超過二十公斤的羊排後,歌頓侯爵才用雪白的餐布擦了擦嘴,笑了。他的嘴很大,笑的時候露出整排雪白的牙齒,亮得有些刺眼。

“你叫李察。”

李察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出聲。他聽得出來歌頓用的是敘述語氣,這句話是不需要回答的。

歌頓笑了笑,說:“你很幸運,因為你姓阿克蒙德;你也很不幸,同樣因為姓阿克蒙德。”

李察這時抬起了頭,迎上歌頓的目光,寧定的說:“我叫李察。”

歌頓的目光清澈如水,卻沒有幾個人能夠和他對視。然而李察卻揚著頭,分毫不退。

歌頓先是笑笑,然後嘆了口氣,說:“性格和你的媽媽很像!可是她沒有說過你的名字是李察.月歌吧。”雖然是問句,卻依然是陳述語氣。

小李察猶豫了一下,終於說:“沒有。”現在,他多少明白了一些媽媽的心意。

“所以,你還是姓阿克蒙德,不管你承不承認。”歌頓說。這時他已經完成了所有主菜的用餐,揮了揮手,十名侍女就流水般走了上來,把用過的餐點收拾下去,然後換上全新的餐具,並且上了多達七道的餐後甜點。

歌頓一邊同樣優雅而快速地解決著甜點,一邊說:“說點沒用的。即使是最資深的貴族,也挑不出我在禮儀姿態上的毛病。可是那些老牌的貴族依然覺得我是暴發戶。而另一位大人物,我們都叫他‘嗜血的菲利浦’,最喜歡的菜就是生的魔獸肉,要求是從活的本體上割下不得超過一小時。假如珍稀品種的話,時限可以放寬到一天,而且這位尊貴的大人最喜歡親自用手撕肉入口。但是那些貴族們還是承認他有真正的貴族風範,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李察搖了搖頭,他對於貴族的世界一竅不通。所有的一點知識都是得自莫德雷德,而這位騎士顯然並不算是合格的老師。

“因為這位‘嗜血的菲利浦’就是我們神聖同盟帝國最偉大的皇帝陛下!他掌握的力量太強大了,且又喜怒無常,所以那些老牌的真正的貴族們都不願意激怒他。而且,自己的圈子裡如果有這樣一位大人物,可是會有很多實在的利益。這些利益,大到完全無法讓人拒絕。”

李察這次點了點頭,聽懂了一點。

“所以,既然你姓阿克蒙德,那麼就很不幸,你必須變得強大,變得更加有力量!有了實力,世界對你來說就是天堂,而沒有力量哪裡都是地獄!那時,你不需要計較自己是山里長大的,還是出生於最宏偉壯麗的古堡,也不用象我現在這樣裝模作樣。這些都是虛幻的,對現在的你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只需要變得強大!因為你姓阿克蒙德,你的血管中流淌著的是阿克蒙德的血液!只要擁有這個姓氏,人們就會對你充滿期望,而且無比之高,如果你只是比普通人強上一些,就會使所有的人失望。”歌頓的聲音越來越大,到後來就象是聲聲在耳邊炸響的驚雷,震得小李察頭暈眼花。

李察抓緊手中的刀叉,已經顧不上從叉尖毫無禮儀地掉進盤子裡的那塊食物,有點茫然地望著對面那個姿勢仍然保持得無比優雅,卻爆發出與之完全不相匹配的震耳欲聾吶喊的男人。

歌頓忽然收斂了雷鳴般的聲音,又露出那迷人的微笑,說:“只要有足夠的力量,你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不管那是有意義的,還是說完全荒謬的事情,就象這樣。”說著,歌頓招來了一名侍女,伸手抓住她胸前的衣服狠狠一撕,整件衣服被撕成兩半,讓她在瞬間徹底的**。侍女本能地一聲驚叫,卻立刻把後續的尖叫咽了回去,雙手老實的放在身體兩側,絲毫沒有露出半點遮掩裸露**和小腹的意圖。

餐廳中除了管家和幾名男僕,還有幾名衛兵和十個騎士,他們安靜地靠墻站著,活像一尊尊雕像。把李察從魯瑟蘭接過來的莫德雷德也在其中。這時雕像們都活了過來,當然,他們仍然保持著標準的站姿,但是視線紛紛肆無忌憚地落在侍女的裸體上。她的容貌不算十分漂亮,年輕卻使她身體充滿了活力和誘惑。

李察目瞪口呆,這個場景對他的衝擊實在是過於劇烈了,他還僅僅是個十歲的孩子。自小磨練的韌性發揮了作用,他捏牢了刀叉,沒有把它們失手掉下去。

歌頓揮了揮手,侍女才敢撿起自己的衣服,卻不敢用來遮蓋身體,保持著和平時一樣的姿勢,屈膝行禮,然後面對主人們後退出餐廳,直到走廊上才敢轉身。她害怕如果失儀地奔跑的話,很可能會有更悲慘的處境。果然,她的身後傳來歌頓的聲音:“李察,本來還想殺個人給你看看的,不過前段時間心情不好,能殺的都殺光了。說起來,其它貴族在這裡安插的眼線還真不少呢!可惜我當時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現在卻沒有人可殺了。”

李察的小臉蒼白,殺人這種事怎麼可以用如此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出來?但是餐廳中的所有人,從僕人到騎士卻個個神色如常,似乎主人方才說的只是打些獵物加菜這種再常見不過的事情。直到這時,李察才隱約覺察到古堡中到處彌漫著某種淡淡的氣息。那似乎是常年累月積累下來的血腥氣。

和正餐一樣,甜點全部吃完時,李察都不知道味道是什麼。他強忍著胃中的翻滾,不讓吃下去的東西涌上來。這很難做到,那股血腥氣一旦被覺察到,就變得越來越清晰,在鼻端縈繞不散。
不過李察吃的並不少,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山裡的孩子又一向飯量比較大。歌頓看了倒是很滿意,說:“吃得多才會長得快。李察,你的媽媽有需要你達成的願望吧?”

李察臉色一變,默不作聲,來了個默認。可是他卻不打算把願望的內容告訴歌頓,只有願望實現的那天,他才會說出來。

歌頓並沒有強迫李察,只是說:“不管你媽媽的願望是什麼,想必實現起來不容易。我不會直接幫助你,更不會給你力量。但是我會給你足夠的機會,讓你變得更強大的機會。至於能夠走出多遠,就全要看你自己了。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在我面前大聲地說話。”

李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歌頓沉吟了一下,說:“我會給你找一位老師,接下來的幾年你都會在她那裡學習。希望你再次回來見我的時候,能夠讓我感到驚喜。這不僅是為我,更是為你自己,為你的媽媽。好了,你先去見見兄弟姐妹,這會是一場……很有意思的見面。”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3:44

章七 顛倒眾生的女人 下

李察沒有明白歌頓的話,不過半個小時後,他就明白和兄弟姐妹的見面,真的很有意思。而更深一層的意義,則是在幾年後才明白,而且體會得無比深刻。

會面時刻,李察坐在高背椅中,身體僵硬得象座雕像,雙眼微微向天,視線的焦點落在房門上方的壁畫上,一動不動。

這是內堡中的小會客廳,位於晚餐廳相對的另外一翼建築群裡,只供家族內部使用。這裡的裝飾富麗而奢華,和整個城堡的陰暗森冷截然不同。會客廳中溫暖而明亮,固定設置的照明魔法提供了白晝般的亮度,為數眾多的蠟燭承載在一個個華麗的大型懸空燭台中,除了視覺效果外還增添了恰到好處的暖意。在李察左右的長沙發上,分別坐著他的兄弟姐妹。具體點說,是兩個弟弟和六個姐妹。李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如此數量的兄弟姐妹,這還只是同父異母的。如果是擁有阿克蒙德血脈的表兄弟姐妹,想必數量會更加的龐大。

兄弟坐在李察的左邊,姐妹們坐在右邊,李察就在正中間,承受著火辣目光的注視,活象個等待解剖的珍稀魔獸。和仿如雕像般的李察不同,兄弟姐妹們卻要囂張放肆得多。

兩個男孩的年紀都比李察要小些,可是望過來的目光有著**裸的好奇、蔑視和敵意,什麼都有,唯獨沒有親情。他們的注視更讓李察頸後的絨毛都立了起來,只有當李察感覺到殺意時,才會如此。而六個姐妹大小不一,最大的已經用鼓脹的胸部宣示自己少女的身份,而小的或許還不到五歲。她們望過來的目光又要複雜了許多,有好奇,更多的是審視和猶豫。最大的兩個少女更是湊在一起,低聲的議論著什麼,時時向李察看上一眼,偶爾爆出有些放肆且充滿曖昧意味的笑。她們的目光中有著更多的赤裸裸的東西,李察現在還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是肯定和兄妹無關。不過不久後李察就知道了,那種目光,是女人看著想要和他上床的男人的眼神。

李察一言不發,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兄弟姐妹們也沒有和他交談的意思,只是不斷用火辣的視線盯著他,有的尖銳森冷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個窟窿來,也有的熱力四射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見面的時間並不長,只有十分鐘。李察卻覺得象是過了一整天,還是非常漫長的一天。等管家帶他離開會客廳時,他才發現自己裡面的亞麻襯衫早就全部濕透了。

後來李察才知道,和兄弟姐妹見面的這十分鐘實際上是一種儀式,代表著他被認可擁有這支阿克蒙德的血脈,從此成為阿克蒙德家族的一員。而這種儀式,也為阿克蒙德的成員們提供了相互認知,以及相互選擇的機會。

第二天中午,李察就在一小隊騎兵的簇擁下離開了黑玫瑰古堡,向著西方行進。在那天的晚餐後直到離開亞山,李察都再沒有見到歌頓。和父親的見面,似乎比想象中的更要簡單,也更加冷漠。李察本就對見面沒有期待,但是在離開亞山時,卻不知為何卻有隱隱的失落。眾多的兄弟姐妹讓他明白,他不過是父親一個普通的孩子而已。

可是李察卻悄悄的握緊了拳頭,指甲甚至刺破了手心。兩幅畫面在他眼前重疊,一幅是為數眾多兄弟姐妹,另一幅則是燃燒著的熊熊火焰。

他忽然覺得,媽媽死得如此不值。

隊伍一路向西,護送李察的還是莫德雷德。這次的旅途,騎士的話少了很多,往往一整天也說不上幾句閒話。

沉默的旅途整整持續了二十天,比來的時候還要漫長。途中穿過了黑暗森林,橫渡大陸次長的羅曼河,沿著蒼白山脈又走了十天,再穿過十幾位貴族的領地,並路過一個大公國,才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傳奇大魔導師蘇海倫的領地,魔法塔深藍。

空間是有力量的,巨大的空間總會給人以實質的壓力。

當真正站在深藍的面前,李察才知道一座五百多米高的魔法塔究竟有多麼恢宏。這並不是一座單體建築,整個深藍色為主色調的建築群落背靠著恆冬山脈延伸到浮冰海灣的一條支脈,主建築為典型的哥特式風格,飛扶壁上裝飾著繁複精美的雕刻,搶眼的尖塔、尖形拱門林立挺拔,五光十色的元素雲和奧術能量在尖頂上繚繞運行,整座魔法塔似乎正向天空飛騰升華。

很快,李察就見到了蘇海倫,這是一個集傳奇法師,神聖同盟守護者,屠龍者於一身的女人,也是歌頓為他選擇的導師。

只是當李察真正站在蘇海倫面前的時候,才發覺原來人家根本就沒答應過要教導他,這次旅行完全是歌頓的一廂情願。

李察此刻站在蘇海倫的魔法大廳內,這是一個夢幻般的空間。四壁和地面不知道是由什麼材質製成的,以深青藍為基色,晶瑩潤澤,如玉如晶,一眼望去似乎可以看到很深處,又象什麼都沒有看透。地面和四壁上不時有各色的光帶盤旋來去,它們毫無規律,就象一群嬉戲的游魚,靈動得如有生命。

在大廳一端的高台上,放著由一整塊天然水晶雕刻而成的寶座,蘇海倫就坐在寶座上,踏腳的水平位置就接近莫德雷德的下巴,超過了李察的頭頂,這是實實在在的高高在上。但以她傳奇般的身份,卻不會有任何人覺得有何失禮之處。蘇海倫金色的長髮隨意輓著,宮庭風格的低胸長裙露出整個肩膀和大片雪白的胸部。她的肌膚白嫩得讓人難以置信,任何部位看了都讓人有狠咬一口的衝動。當然最希望下嘴的地方首選飽滿的胸部,其次就是臉蛋。她的外貌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七八歲,小臉沉靜莊嚴,充滿了古典的美感,坐在矗立的水晶寶座上,宛若初臨的女神。

初見她的人,都完全無法將如此年輕美麗的女人和傳奇法師聯繫在一起。可是哪怕是最年輕的魔法師也知道,深藍建成都超過一百年了。

而她交錯放於膝前的雙手,每根手指上都套著長長的指套,它們以魔法精金打制,上面鑲滿了各色寶石和花紋。其實那些花紋都是一個個微刻的魔法陣,寶石全部鑲嵌在陣點上,俱是各類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珍稀魔法寶石。在懂行的人眼中,這些指套每一根都是無比強大的魔導器,或許已接近於神器。可是蘇海倫居然把十根手指都套滿了!而她的耳環、項鏈甚至是束髮的絲繩,也都是和指套類似的魔導裝備!

水晶王座無比耀眼,即使是李察這個啥都不懂的孩子都能看出它的珍貴,可其實這座魔法大廳價值卻是百倍於水晶王座。魔法師用來鑲嵌法杖的深淵水晶,在這裡卻被用來鋪地砌墻!

站在魔法大廳,李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感知能力大幅擴展,而有絲絲能量開始遵循著某些奇異的通道進入自己的身體。當細絲一樣的力量進入身體後,逐漸被李察吸收,就在這時,李察的意識中忽然出現玻璃破碎的聲音,好象有什麼屏障在這一刻被打碎,讓他被束縛著的感知徹底發散出去。

於是下一刻,李察觸摸到了一片魔力海洋!

這是一片深色的大海,無光,海底暗流涌動,隨時可以無聲無息的將一頭巨鯨吞沒,而李察如果落入這片大海中,會被瞬間吞噬,連一點漣漪都不會出現。可是此時此刻,李察就站在海面上!

瞬間的感知錯亂立刻讓李察臉色蒼白,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可是這感覺卻又如此真實,讓他也無從判斷。

而此時莫德雷德正和蘇海倫一本正經地討論著李察的學費問題。

“大人說,請您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悉心教導少爺。”

“過去的情分?嗯,我想起來了,你們家的那位侯爵還欠著我好多材料沒有付帳呢!”

“本金部分已經付完了吧?”

“利息呢?”

和一個傳奇法師討論數字是極不明智的,莫德雷德立刻轉移話題,拋出第二張牌:“李察少爺具有超卓的魔法天賦。”

“哼,每年想跟著我學魔法的天才都有好幾十打!連神眷者我都得拒絕三四個。”

莫德雷德一臉嚴肅的拋出了底牌:“少爺身上流淌著阿克蒙德的血脈,其純淨程度和大人相去無幾,至少在這一代的阿克蒙德中,還無人能比。”

本來寧定莊嚴的傳奇法師雙眼驟亮,居然讓整個魔法大廳都為之閃爍了一下,有如看到了珠寶的巨龍。她的語氣依然從容不迫,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只是裝裝樣子而已:“那麼我能夠做什麼呢?”

“您可以隨意蹂躪!”這話怎麼都不象是嚴肅古板嗜血的莫德雷德能夠說出來的。事實上,這是侯爵的原話。不過莫德雷德出口的時候依然是那副肅穆表情,或許他的內心也和外表有稍許的差異。

就在這時,李察的異樣也為蘇海倫和莫德雷德所察覺。

蘇海倫若有所思,緩緩的說:“小傢伙居然能夠和我這座魔法大廳的法力池建立感應,倒是挺不容易的。嗯,跟著我學習魔法,也勉強算是合格了。”

“那是!”莫德雷德含笑說。可是他心裡想的卻是,這可是通體用深淵水晶打造的魔法大廳!魔力的強度連他這種純武力的騎士都能感覺到,有什麼不容易的?這種藉口,未免太牽強了些。

“不過,這還不夠。”蘇海倫又說,“歌頓那小傢伙手裡的兩個位面都不錯,我要十年的收益,隨便哪個都可以。”

“位面時間?”

“不,諾蘭德時間。”

莫德雷德的嘴角稍稍抽動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這已經稍稍逾越了歌頓交待的底線,但勉強可以接受。在整個世界體系中,諾蘭德即使不是惟一的主位面,也是相當高階的主位面之一。按照世界空間法則,諾蘭德的時間流速往往會慢於次級位面的時間。諾蘭德的十年,在其它位面或許就是上百年的時間。原本侯爵交待的底線就已經豐厚得不可思議,這可是歌頓的一半收益,必然會影響他今後的擴張計劃。要知道,歌頓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進駐帝國首都,傳奇之城浮世德。想要在那種地方立足,無論多麼充裕的物質準備都不過分。

直到這時,莫德雷德才想起蘇海倫悄然流傳於同盟頂級大人物間的一個前綴稱號,“吸血的……”

而她的另一句格言則廣為人知:“我不一定是最強的,但一定會是最富有的。”

不過,蘇海倫接下來說:“在下一次永恆龍殿的祈禱儀式上,我會給小歌頓提供些幫助。”

莫德雷德心頭一松,這就和侯爵交待的底線一致了。但是他隨即浮上一種奇異的感覺,如此重大的一件事,卻根本沒有經過多少試探和討價還價的拉鋸過程,雙方就迅速在底線上成交了。

還真是默契啊!

最重要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莫德雷德即刻離去。在離開時,他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李察一眼,目光複雜。

當把某個位面一百多年的總收益堆放在一起時,不管是什麼外形,任何人看到都會目光複雜的。

蘇海倫輕輕揮了揮手,大廳中侍立著的十八名十二級以上的法師立刻悄悄退了出去,只剩下蘇海倫和依然在苦苦抵禦魔力衝刷的李察。雖然汗水早已濕透衣裳,李察卻依然支撐著沒有倒下,自小鍛煉出來的韌性在這一刻終於顯現效果。

水晶王座上的傳奇法師輕輕彈了下手指,兩片指套碰撞,發出丁的一聲。隱藏於地下的法力池中的魔力潮汐緩緩平息,李察腦海中層出不窮的幻像也隨之消除。當整個魔力潮汐的焦點都集中在小李察身上,他就是個魔法白痴,也能表現出‘超卓’的魔法天賦來。這是小小的手段,莫德雷德肯定看得出來,而蘇海倫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其它更加高明隱晦的手段和藉口不是沒有,只是她實在是懶得去用而已。

理由再拙劣,也算是一個理由。莫德雷德就算看穿了蘇海倫的手腕,也不敢說出來。這才是關鍵。

李察平復了呼吸,緩緩抬頭,迎上蘇海倫的目光。他微微一怔,蘇海倫雖然高高在上,那凜然的氣勢也遠比他所見過的最凶悍的魔獸要強大危險的得多,可是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白嫩豐滿得讓人很想咬一口的絕色小女人,就是他今後的老師了?

“你的父親,已經把你今後的幾年時間‘賣’給了我。”這個‘賣’字,傳奇法師說得很含糊,諒沒有七級以上聆聽技能的李察也聽不清楚,就是聽清了也暫時不會明白是什麼意思。剛才大魔導師和殺人狂之間討價還價的時候,少年正苦苦忍受著魔力潮汐的衝刷,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學生了。我所有的命令,你都要一字不差地完全執行,不管那是什麼。”蘇海倫的聲音威嚴而清冷。

“是。”李察回答。在路上,他已經學習過魔法學徒的責任和義務。

蘇海倫再次彈了彈指甲,兩名高階法師走進來,把李察帶了下去。從蘇海倫認可他學生的身份後,李察就表現出了足夠的敬意和作為學徒應有的謙卑態度,沒有再抬頭直視傳奇法師,因為那是很失禮的。所以李察也就沒有看到,傳奇法師還帶著一絲稚氣的美麗冰冷的儀態背後,放射出來的那種異樣目光。

這種目光,和阿拉斯加極地熊看到最愛的美食大馬哈魚時很類似,都是十分的口水,垂誕三尺。

好不容易魔法大廳才只剩下了蘇海倫自己。如果再過一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傳奇法師美麗的小臉上浮現出再也不加掩飾的愉悅,刷的一聲打開了一幅魔法卷軸。卷軸上投射出的影像構成一幅立體的魔法地圖,密密麻麻的魔法符號標識著數以百計的位面座標。

蘇海倫興致勃勃的掃視著位面地圖上十幾個巨龍的標記,決定去洗劫幾處龍巢,以慶祝今天的靚麗心情。

“今晚要乾些什麼?是搶條龍呢,還是搶條龍呢,還是搶好幾條龍呢!?”美麗的傳奇法師以自己的方式苦惱著。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4:18

章八 檢測

深藍主塔並不是以普遍方法建造的魔法塔,除了本身超出普通魔法塔三倍的高度,還有一倍以上的直徑。這意味著深藍的總面積是普通魔法塔的十倍以上,這還不包括龐大的附屬建築群。如此規模的魔法塔,耗資之巨大實在讓人難以想象,直接和間接圍繞深藍生活的人們超過一萬,簡單就是一個小型城市的規模。可是深藍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獸,每天吞吐的物資要十倍於同等規模的城市。大到了如此規模,深藍的建築本身就已經是超卓的藝術。

為了物資流通,依山面海的深藍自帶一個深水港口,十幾個能夠停泊巨型遠洋海輪的泊位都是用魔法在堅硬的礁岩中生生開闢出來的。在陸地上,三條主要的公路從三個方向聯接著深藍,公路沿線至少有五六個城鎮因為往來貿易而繁榮。

深藍位於大陸西北部浮冰海灣的頂點,同時也是兩條大河的入海口。浮冰海灣面積廣大,完全就是大海,從南端的星輝半島至北線的恆冬山脈直線距離超過一千五百公里。每到冬季,浮冰海灣就會進入封凍期,只有最南部的海岸線一帶可以通航。而深藍的港口位於暖流的終點,屬於不凍港。

深藍所處的位置十分重要,這裡交通便利,又扼守住了冰洋大陸南下的三條主要通道之一,凶猛的極地灰矮人和魔獸只能選擇繞行東方的日落峽谷,那條道路要多繞上一千多公里不說,而且需要直接面對神聖同盟帝國的雷神要塞。不過深藍建成之後的幾場大戰讓極地灰矮人寧可去衝擊雷神要塞,也不願意再嘗試蘇海倫的手段。這個女人在極地灰矮人許多部落的傳說中已經和最恐怖的邪神並列。而當她正式突破20級的大關,晉級傳奇法師之後,深藍就徹底變成了一片和平的土地。

即使以凶狠殘暴、戰力強悍著稱的灰矮人也不願意再破壞這裡的和平。於是漸漸的,深藍周圍變成了一片美麗繁榮的土地。

以上就是深藍的歷史。

這段歷史的講述者是一位近百歲的老法師,他的魔力並不高強,八級的水準幾乎是李察在深藍中見到的最肉貨色。但是老法師賣相極佳,聲音抑揚頓挫,對於深藍的歷史精通程度僅次於蘇海倫。他的職責很簡單,就是為來到深藍的來訪者講解歷史。而對於李察這樣的新學徒來說,學習深藍光輝而榮耀的過去即是他魔法生涯的第一課,其重要程度甚至超過了魔力和天賦檢測。後者決定了一個魔法師在複雜的魔法世界中哪條道路上能夠走得更遠,而前者,李察很久之後才明白,卻是決定了某個魔法學徒能不能走上魔法這條路。

李察的地位和其它魔法學徒不同,他是蘇海倫親自招收的弟子,所以普通學徒一天的歷史學習,生生變成了三天。想要把深藍的歷史講上三天,的確也是很考驗老法師水準的。

老法師口中的歷史裡面自然遺漏了許多細節,還刻意的忽略了很多關鍵性的東西。不過官撰的歷史總是會有所取捨,什麼能說,什麼只能遺忘,都是學問。能夠在腦海中自行拼湊出一幅相當完整的畫卷,李察已經是把智慧和真實的天賦徹底發揮出來了。

三天的洗腦還是有著顯著的作用。至少現在李察再看到蘇海倫時,絕對不會把她當成天真無邪的白嫩少女了,更沒有咬上一口的衝動。連灰矮人和冰洋巨獸都畏懼的女人,怎麼形容其恐怖都不為過。

當然,這個結果肯定不是老法師的初衷,但他也不會知道。在大多數人眼裡,李察是個安靜的孩子,安靜到很少有多餘的表情,沒見過他高興地笑,也不曾見他被訓斥或被欺負後哭,讓他做什麼就會立刻去做,而且完成得一絲不苟,精確得無可挑剔,完全不象一個才十歲的孩子。

在李察身上,完全沒有陽光。

三天的歷史課過去,就是接下來的魔力天賦檢測。李察被帶入一個特殊的大廳,林立的煉金器具看得他眼花繚亂。而大廳中忙忙碌碌的法師足有二十多個,主持檢測的更是一個大魔法師,李察運用‘真實’能力時,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個魔法師,而是一團燃燒著的魔力火球!這是一個至少十七級的大魔法師,能夠在任何帝國擔任宮庭法師了,卻被指派來作他的天賦檢測。

李察被脫去了全身衣服,按在冰冷的金屬椅上,並且在身上纏滿了各種綁帶,隨後大魔法師親自把幾根水晶針小心翼翼地刺入李察的身體。整個過程很痛,李察卻默默咬牙忍了過去。只看陣勢,就知道檢測非同小可,他從來沒聽說過天賦檢測會如此大動干戈。普通學徒的檢測,也就是對著水晶球扔個0級魔法了事。可是這些法師卻把普通的檢測儀式當成了最重大的魔法實驗般對待,個個嚴肅認真,動作整潔利落,高階法師的全部素養悉數展現。

李察所不知道的是,在單面通透的魔法墻後,蘇海倫正舒服地靠在沙發裡,關注著檢測儀式的一切。雖然她手裡捧著本前代傳奇法師的筆記看得起勁,又不斷抓起水果點心填到嘴裡,可是傳奇法師的手段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揣測的,就算不用眼睛耳朵,她也有上百種方法可以監控周圍發生的一切。在蘇海倫的目光下,所有的法師無不竭盡全力。

深藍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蘇海倫,除她之外都是僕人。只要能夠讓她高興,那麼法師們的待遇很可能會立刻提高五成。

一名法師走過來,把一個燒杯湊在李察的鼻下,讓他把裡面浮起的水霧全部吸入。片刻之後,李察的意識就漸漸模糊,卻又保持著一絲清醒,隱約能夠感知周圍在發生著什麼。

身體各處開始不斷傳來種種奇異的感覺。片刻後才隱約聽到一個模糊的聲音說:“元素親和度高,火焰和暗影和神聖方面稍強。天賦元素,無。”

然後就是種種劇烈的疼痛,這是測試李察對於元素破壞的承載力,也是魔法抗性的最基礎構成。再過片刻,聲音再次宣布元素抗力良好的結果。

接下來,李察意識中忽然象是被刺進了一根針,劇痛竟然直接作用於靈魂!儘管在昏迷之中,李察仍然忍不住抽搐起來,可是他的身體被牢牢束縛,根本無力逃脫。

“精神力優異,接近天才。”聽到了這句評價,李察終於放鬆下來,原來仍然是在測試中。而且得到的評價似乎很不錯。

再後面,就是各項關於身體機能的細緻測試,李察所不知情的是,這些職業的法師甚至連他的男性天賦都檢測過一遍,得出了很快可用、潛力卓越的評價,這可比他的魔法天賦還要高些。檢測整整進行了三個小時,最終形成了一本厚達二十多頁的報告。

期間蘇海倫一共讀了兩本筆記,試驗了一個新的魔法構想,吃掉了十斤水果。不過始終沒有離開過監視的位置。

最終,當李察清醒過來時,被告知他的魔法天賦總體評價是優秀,沒有特定傾向。同時也具備合格的武鬥天賦,如果想當格鬥職業的話,這輩子或許能夠達到十一二級。

優秀的評價讓李察十分欣喜,精神放鬆下來後,被漫長的檢測折磨得筋疲力盡的他即刻都有些站不穩了,於是被帶下去休息。優秀之上,最多再有一個評價等級吧?李察以這些天得到的常識判斷著。而且那個天才的等級並不是總會有的,只是在某種情況下才會賦予。

但是少年並不知道自己那張評價表的等級劃分是不一樣的,在優秀之上還有整整五個評價等級,分別是天才、卓越、傳奇、惟一和蘇海倫。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4:39

章九 數字

此刻在監控室內,蘇海倫正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翻閱著檢測報告。其實上面每一項數據她都已經了然於胸,但就是要再看一遍。這既是對幾十名法師工作的肯定,也是對他們的監測。

“各項能力十分平均,沒有明確的缺點,也沒有特定的長處。精神力……嗯,說得過去。身材比例倒還可以,長成了應該可以看看……很多塊腹肌……很靈活,耐久力不錯……其它的……沒有了?”蘇海倫從報告中抬起頭,盯著大魔法師問。

在她的注視下,這位已經達到十八級魔導水準的大法師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恭敬地說:“這是我們目前為止所能達到的最全面檢測,總計費用為十一萬六千枚帝國金幣。全部檢測結果都在這裡,暫時沒有發現其它特殊天賦。”

至於蘇海倫剛剛喃喃自語時說出的某些話,他自動選擇了忽略和遺忘。能夠修煉到十八級的魔導師,天才二字已不足以詮釋他們所擁有的智慧了。

蘇海倫的眉毛開始往一起湊:“按他的天賦,最多也就是能夠修煉到十八級而已!根本沒啥大用啊!”

十八級‘沒啥大用’的魔導師認真傾聽著,臉上的微笑一點不曾變化,由始至終的真摯謙遜。

“不對!他身上屬於阿克蒙德的血脈力量明明非常強大純正,甚至比小歌頓還要強些。嗯,這倒有些奇怪…….或許是被銀月精靈血統所激發的結果。可是怎麼會沒有其它特殊天賦呢?”蘇海倫兩道小眉毛緊緊的絞在了一起。

魔導師認真溫和說:“阿克蒙德屬於上位血脈,想要檢測血脈天賦的話,暫時超出了我們的能力。”

“胡說!”蘇海倫怒斥,“我明明記得至少有六種方法可以檢測出上位血脈天賦!就是頂層血脈也有可能測定的!上位血脈有多麼重要,難道還要我再提醒你們嗎?!你們都在乾些什麼,我的金幣難道都扔到狗身上去了!既然他很可能會有上位血脈天賦,那就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去檢測,根本不需要來問我!聽懂我的話了嗎,不惜代價!”

“其中最便宜的方法,實驗費用也要超過六十萬帝國金幣。”聽懂了的魔導師不動聲色地提醒。

“哦,那就算了!”

李察並不知道幕後這些小小的插曲,被帶到自己的區域後,經受了一天慘痛折磨的他立刻進入夢鄉。

在夢中,他又回到了魯瑟蘭村,背著沉重的麵包果正要回家。那棟溫馨的小樓已經遙遙在望,而媽媽正在門口等著自己。遠遠的傳來烤餡餅的香味,說明這個晚上他終於可以擺脫澀而無味的麵包果了。小李察開心的飛奔起來,只見媽媽向自己笑了笑,就轉身走進小樓。轉眼間,烈焰就從每個窗戶中噴出!

李察猛然坐起,驚叫著,想要向前撲去。好不容易他才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於是汗水瞬間洶涌透出,浸濕了睡衣。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沉重得象壓了鉛塊,幾乎窒息。李察慢慢抬頭,看到自已正躺在一張華麗大床上。床大得不可思議,至少可以供五六個人同時入眠。臥室的面積也非常大,李察只是掃了一眼,視線所及處立刻得出了精確的數據,這是20*15米的龐大空間,外加距離地面足有六米高的天花板,躺在這裡的李察覺得自己就象是漂浮在大海中的孤舟。臥室的面積就已經比村長的家還要大了,李察無法想象這麼大的空間為什麼會只用來供一個人睡覺。

他想了想,就下了床,開始觀察著臥室中的一切。距離那場大火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小李察一直強迫自己忘記那天發生過的一切。他的想法有些天真,以為只要自己忘記了,有一天媽媽就會回來。可是這個念頭只要一浮上來,他就立刻強迫自己相信了它,現在更是把它當成了一種信仰。

臥室的陳設同樣奢華,裝飾物的選用兼有魔法師和大貴族的風格。而李察發現,只要自己用心看著什麼,就會得到那件東西的許多數據,並且這些數據可以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那是從啟迪中得到的‘真實’天賦,不知道在檢測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竟然刺激它成長到了第二層:“精確”。而當“精確”出現之後,李察又隱隱感覺到了它的第三和第四層能力,分別是可以分析物體內部結構的透視,以及分析材質的鑒定。不過想要發展到更高層的能力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現在李察還不明白‘真實’究竟有什麼用處,卻首先發覺自己立刻被數字所淹沒!

他看到的每一樣東西,都會浮出無數的數據,成千上萬的數字同時涌來,甚至讓他產生了某種錯覺。比如說一把椅子,就是由一百十一個數據構成,分別描述了它的長寬高、表面的彎曲程度,等等。當然,如果李察願意,這些數字可以成千上萬倍的增加,比如說,椅背的緞面就是由無數纖維組成的。而扶手上包的軟皮,表面上其實有許多細微的肉眼都看不到的小鱗片,緊致堅韌,似乎是某種龍屬生物的皮。

可是生活在一個數字構成的世界裡絕不會讓人愉快,小李察一時覺得自己的腦袋幾乎要被無窮無盡的數據給炸開了,好在提升的智慧似乎同時產生了作用,讓小李察迅速把無數數據分類排序,從而篩除了絕大部分的無用數據,只有最重要和最需要的數字保留下來。

一晚上的時間,小李察就在和無數的數據戰鬥著,努力削減它們的數量,卻又要保證真正的重要的東西不被忽略。不知不覺的,天就亮了。

這是小李察正式成為蘇海倫學生的第一天。

第一天的學習主要是帶領李察認識整個深藍,哪裡是屬於他的區域,哪裡是可以使用的公共設施,哪些地方是禁區,各類物資如何申領,有需要時應該去找哪些人,以及一些通用的注意事項。最讓李察意外的是屬於他的區域。

是的,區域,這個詞語非常準確,完全符合他的精確天賦。

除了巨大的臥室之外,他還有一個獨立的魔法實驗室群,這是由一間主要的通用實驗室和六間專門的實驗室構成。除此之外,生活區則是由十一間不同用途的房間組成,比如說某個房間專門用來放置衣帽,就讓李察非常難以理解。他現在全部衣服,一個小箱子足以裝下,大多數衣服還是歌頓吩咐人專門給他準備的。真正意義上屬於他的私人物品,除了媽媽留給他的一個項鏈之外,所有一切,包括那些伴隨他度過童年的魔法書籍都在烈火中化為灰燼。高階祭祀以生命為燃料產生的火焰,毀滅力堪比巨龍吐息。

接下來是同等大小的專用倉庫區,同樣分成了好幾個房間。站在空曠的倉庫和一排排頂天立地的架子中,李察一臉迷茫,他無法想象如何可能填滿如此龐大的倉庫。這麼大的空間,就是裝全村人過冬的糧食都夠了。

帶領李察參觀的是一位少女魔法學徒,聲音和長相一樣甜美。在參觀和講解的過程中,她不止一次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並且有意無意的暗示今後有任何需要,都可去找她。她著重強調了任何這個詞,說的時候,美麗的雙瞳微微眯了起來如月牙兒般可愛。現在李察肯定不懂,不過過段時間就會明白了。那將是李察所得到評價中‘很快可用’變為‘可用’,‘潛力卓越’開始發揮的時候。

在參觀的過程中,總會遇到匆匆來去的法師們,他們大多都會給李察讓路,甚至有些還要向他行禮。李察的真實天賦再次發揮作用,自然而然的看出這些法師視線的焦點都是落在自己新換法師袍領口處的紋路上。那是身份標識,代表著蘇海倫親傳弟子。由此李察知道,自己在深藍中的地位絕對不低。

第二天,正式而系統的魔法學習開始了。

當拿到長長的課程清單時,李察再次感覺到有些眩暈。深藍打破了魔法世界的常規,單單是魔法基礎這門課,就被細分為魔法哲學,世界體系,位面生物學,位面地理,數學,世界原理,構圖學,物質學,位面幾何,空間幾何,種族歷史,異生命解析等等學科,而且隨著學識的深入還會不斷細化下去,並且學習的過程將貫穿整個魔法生涯。

在深藍的魔法體系中,魔法哲學被放在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也是李察真正學習的開始。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5:05

章十 自上而下

這門課被放在一間足可以容納三百人的巨大教室內,教室中央是一座高台,上面有著十幾個寬大而舒適的位置,和兩側擁擠的座位形成鮮明對比。李察走入教室時,就被直接引向中央的高台。剎那間,上百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讓小李察感覺到渾身都不自在。教室中坐著的學員們各個年紀都有,從七八歲的小孩直到八十多的老魔法師。這是半公開教授的內容,只要為深藍服務滿一年的法師都可以來聽課。而中央高台,則是給蘇海倫親傳弟子們專門預留的區域。所以李察落坐時,立刻成為全場焦點。羨慕嫉妒恨,目光中應有盡有。

除了李察之外,中央區域中還坐著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他們比李察大了兩三歲的樣子,卻已分別是六級和五級的魔法師了。蘇海倫一共收了十二名學生,李察是第十三名,目前還在深藍中學習的還有三人。其餘的都已開始大陸甚至是異位面的遊歷,最出眾者則已開始主宰位面。

李察剛剛坐下,教室的正門就被推開,走進一名矮胖禿頂的魔法師。波波維奇,十六級大魔法師,法力在深藍中並不算出眾,在整個大陸上更是隻能勉強歸入強者的行列。但波波維奇並不是以魔法等級稱雄,而是以在世界體系上的理論建樹聞名於世。

波波維奇其貌不揚,甚至那大鼻子圓下巴的面孔長得有些滑稽,但教室中都是有志於在魔法世界中更進一步的人,能夠坐在深藍中聽課的機會也得來不易,所以教室立刻安靜,等待著大師演講。

“魔法的世界在於真實。當你們觀察世界時,其實你所看到、聽到的並不是真實,而是經由你的感知,在你意識中投射的世界的影像!這個過程不可避免,它看起來也似乎很不重要,但正是由於這個過程的存在,所以我們感知的世界和真實的世界之間,必不可少的有了差距。那麼如何降低誤差呢?只能依靠你的思考方式!甚至可以說,一個魔法師的思考方式,決定了他看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停頓了一下,等待或迷茫、或若有所思的學徒和魔法師們把自己所講的記下之後,波波維奇繼續說:“在接下來的時間中,我能夠教給你們的不是威力強大的八級魔法,更不可能是九級魔法,因為我也不會!”

教室內一片安靜,一點也沒有波波維奇期待中的哄笑。面對這群學習態度端正,表情認真而充滿對老師足夠敬意的學生,他只能無奈地摸了摸禿頭,喃喃說了句:“一幫無趣的傢伙。好吧,我們直奔主題。我會教給你們思考的方法,不要小看它,事實上,它是一切的基石,決定了你們能夠在魔法的世界中最終取得什麼樣的成就。正確的思考方式可以讓你們所看到的更加接近於世界的真實,從而在重要選擇時作出正確的決定,不至於象個無頭蒼蠅般作出讓自己後悔終身的決定。所謂重要選擇,既包括魔法實驗,也有在戰鬥時魔法的選擇。”

“用一個詞概括我的體系,就是自上而下。你們要記住,先要認識世界,才能認清自己。如果象這座魔法塔中某個傢伙所宣揚的那樣一切從自我出發,你們就只能看到周圍一小片的地方。這就決定了你們終身的成就有限。一隻家雀如何能夠與雄鷹相提並論?!所以千萬不要和那個傢伙一樣,那種思考方式,簡直就是草原地鼠!”

惡狠狠的抨擊了十幾分鐘‘這座魔法塔中的某個傢伙’之後,波波維奇才算開始了正式的內容。

“原始之力,是構成一切的基礎。我們的世界就是建築在原始之力基礎之上,並且隨著原始之力的擴張而逐漸擴張。原始之力無比宏大,迄今為止我們還沒有辦法對它進行利用。我們可以把原始之力看作一個原點,而我們的世界,乃至於可能存在的無數世界,就掛在這個點上。”

“規則構成了我們世界的框架,而無數位面就是世界的血肉。規則高於位面,而又以位面為基礎。每一個位面都是一個或者是幾種規則的具體體現。位面能夠承載的規則越多,它就越是龐大,在世界中的位面就越高。而具備複數規則的完美位面,比如說我們腳下諾蘭德大陸所處的位面,就是這樣一個高級位面,我們也稱之為主位面。”

“說到這裡,你們就會明白,規則與位面完全是一體的。想要變得強大,就要遵循規則,而非相反。違反規則,必然會受到懲罰,不要以為你們強大了就可以無視規則。除非你們覺得自己可以對抗整個位面,才有可能更改甚至是破除基本規則。而在基本規則下,還有衍生出來的次級規則,它才是你們可以意淫的對象!注意,意淫!意淫這個詞的意思,就是你們終其一生也沒啥可能實現的理想。奇跡永遠存在,但別指望會出現在你們身上!現在你們應該明白了解世界的重要性,強者會利用甚至挑戰衍生規則,只有傻瓜才會去打基本規則的主意。”

“規則決定了位面的基本特徵和力量體系,在以後某個不太可能存在的日子,你們也有可能跨越位面去完成征服。而在那時,分析位面的衍生規則和力量體系就是你們最優先的工作。只有完成了這一步,你們才能夠調整自己的戰鬥模式,重新分配資源,以便最大限度的利用位面環境,而不是受它的限制。而在這個過程中,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波波維奇說得口沫橫飛,很快就變得口乾舌燥。在把一整罐的魔法純淨水倒進肚裡後,他才惡狠狠地吼叫:“永恆與時間之龍!”
永恆與時間之龍在諾蘭德大陸幾乎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位居諸多的神明之上。它的力量不可思議,不需要信仰,也無可捉摸。永恆與時間之龍擁有著屬於自己的神殿,永恆龍殿。永恆龍殿幾乎是大陸上最重要的地點,因為只有在這裡才能與永恆與時間之龍溝通。而永恆龍殿的位置和數量都是固定的,無可更改,也不受時間和空間變化的影響。在最古老的種族文明記載之前,永恆龍殿就已經在大陸上存在。諾蘭德大陸的魔法文明,不分種族與地點,都深受永恆龍殿影響。正是由它的指引,人類才從一個弱小得只能依靠繁殖力存留下來的種族,發展出不遜於精靈與龍血侏儒的魔法文明,並且構建了力量龐大、幅原遼闊的三大帝國。其它種族同樣深受永恆龍殿的影響,大陸地表各種族合計六大帝國的國都全部都是建立在已被發現的永恆龍殿遺址上。

“這頭老龍,幾乎是個超越規則的存在,它在數不清的位面拍下了自己的爪印!當你們進入到一個新的位面時,最終級的目標,就是找到它在那個世界遺留的痕跡。管它是一頭母龍,一顆蛋,還是其它的什麼。哪怕只是一堆龍糞,只要找到了,也能讓你們立刻洞悉位面的規則,從而一躍成為位面間真正的強者!和這頭老龍比起來,那些所謂的神明,不過是規則上的寄生蟲而已。掌控規則少的就是弱神,規則多的就是強大神力。你們看,世界就是如此簡單!”

“自上而下,還是自上而下!”波波維奇激動得滿臉通紅,紊亂的魔法元素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就在下一刻因為魔力爆炸而死。但是他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高亢:“原點、世界、規則、位面、力量,然後才是個體,就是如此簡單!當你們學會了正確的思考方式時,就會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永恆與時間之龍的龍角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無數的位面!那些所謂的劍聖和聖騎,所謂的傳奇,在世界體系中不過是微塵還不如的存在。當然,偉大的蘇海倫閣下除外,她是老闆,是特殊的一個!!!”

最終,波波維奇揮動著短而粗的胖手,用敲擊戰鼓般的韻律和決心,一字一字地斷喝著:“思維決定一切!”

每一個詞都象一把錘子,重重地敲擊在李察的意識上,敲得他頭暈眼花。這可不是波波維奇的論述震聾發匱,而是他運用了類似於精神衝擊的技巧,以十六級大魔法師的力量蠻橫的壓製著學生們的意識,以加強授課效果。等到大半個教室的人稍稍從眩暈中恢復,魔法鐘聲開始響起,今天的課已經結束了。

“今天就到此為止,讓我們一起詛咒這座魔法塔中的某個傢伙!下課!”波波維奇挾起厚厚的魔法書,直接使用了一個八級魔法定點傳送術離開,充分展示了十六級法師的偉大力量。

回到自己的居住區後,李察久久不能平靜,他瘋狂般地把波波維奇指定的書目都看了一遍,看完時天已經快亮了。波波維奇為他打開了一扇大門,將世界秘密的一角展示在他面前。這種感覺,就和他第一次在家中的閣樓上翻開聖典時一樣。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5:28

章十一 第一個魔法

第二天的課程依舊是魔法哲學,不同的是授課者是萊利,這位十七級大魔法師也即是‘這座魔法塔中的某個傢伙’。

萊利身材高瘦,戴著精金絲的魔法眼鏡,全身上下都修飾得一絲不苟,睿智深邃的雙眼似乎能夠看透世界的一切。他站在講台上時,教室中依然是鴉雀無聲。十七級的大魔法師,與魔導師已相去不遠,或許晉階永不可能,或許就是一夜間的事。而和十六級大魔法師比較的話,多出來的一個八級魔法的法術位,足可以使兩者之間的戰鬥結果不可逆轉。三個八級魔法和兩個八級魔法之間的關係,十歲的孩子就能算得出來,這還沒有統計七級以及以下各級魔法的法術位差距。七級以下魔法的優勢雖然不大,但畢竟也是優勢。

所以當萊利先行一步抵達十七級之後,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他的風度就變得完美無缺,再也不會關心草原地鼠的生存狀態,更不再把堪察加野豬掛在嘴邊。

當站在講台中心時,萊利的感覺一向是很好的。至少在這個時候,這片封閉空間內,他是至高無上、掌控一切的存在。如果能夠不想起某個叫做蘇海倫的女人,那就更加完美了。

萊利的聲音柔和卻不輕微,在每個人的耳邊以同樣的音量響起:“萬事都有基礎,就象世界建築在原點之上,而位面和規則相互依託。我們,無論是人還是其它種族,都是生存於位面之上。我們雖然弱小,卻絕不卑微。世界上沒有兩個相同的靈魂,同樣,也沒有兩個相同的人。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是去理解世界,逐漸變得強大,從而獲得更多的資源,這相當於自由。我們的世界,是由強者主宰的世界,我們的法律,就是強者制定的規則。它距離位面的衍生規則有著無法衡量的距離,可是卻能夠決定我們當中絕大多數人的命運。作為一個弱者,你們無須違背衍生規則,只要違反了法律,就足夠毀滅了。”

聽課的學生們大多點頭,裡面一些上了年紀的法師更有感觸。比起昨天課程上大部分學生都幾乎是被精神力強行灌注的情況,今天的講課總算是有了些互動反應。看到反響良好,萊利微微一笑,更是從容的說:“只有魔導師才能夠感受到衍生規則,而不到傳奇境界,就不可能明了位面的基本規則。對於你我來說,又有幾個人能夠抵達魔導師的境界?就算是天才,又有多少在半途中隕落?世界的構成,位面的規則,我也可以講給你們聽,但是這對於你們來說毫無意義。但是!魔法的世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前提就是要擁有強大的力量。而力量來自於什麼?來自於對自身的了解,對環境的利用。其實每個人都是複雜的,想要充分了解自己,很可能是一生的任務。所以,想要提升力量,就需要腳踏實地,從了解自我做起。自下而上,才能掌握命運。”

萊利揮手之間,在他面前就出現了一個人體的魔法影像。他指著影像的各個部分,開始講述核心內容:“力量並不複雜,但也絕不是多幾個法術位那樣簡單,雖然三個八級魔法肯定比兩個要強,但是也不能忽略其它的因素。綜合來說,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分解為屬性、裝備、技能和血脈四大部分。其實還有第五部分,智慧!這是個體差異最大的所在,也是只有你們自己才能把握的部分,在這裡就不詳細講解了。那麼我們先從屬性開始,先說說什麼是精神力……”

這一堂課李察收穫巨大,第一次知道了精神力是源自靈魂的力量,而魔力則是魔法發動的動力源泉。武者主要靠修煉肉體力量,而神職者則借用信仰之力。但是各個職業進入傳奇階段後,都多多少少開始藉助規則的力量,能夠藉助規則的大小多少,則決定了力量的高下層次。

在課程的最後,風度翩翩的萊利如是總結:“不要貪慕不切實際的東西,要腳踏實地,在力量的道路上一級級拾階而上,這才是你們需要做的。別的不說,力量晉升後會帶來更長的生命,就會讓你們有更多的可能追尋更強大的力量。所以看清自己,明白環境,分配資源,把個人的力量最大化。而強者的道路越是走到後來,向前邁出一步的意義就越是重大。十七級魔法師和十六級之間的實際差距,並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小。”

李察剛剛把兩種完全對立的思維方式死記硬背下來,還未來得及仔細思考,第三天的課程上菲爾大師就又提出了好幾種全新的思考方式。比如,大師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中間用一條線一劃,於是左邊是紅色,右邊是藍色。

“世界的奧秘是無窮的。而我們能否知悉全部的奧秘呢?這是一個基本的分歧點。有些人認為可以,許多魔法師都可以歸入這一類。而另外一部分人則認為不可能,他們往往認為只有諸神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信徒和神職者多屬於這一類。”

菲爾大師的一條線是從圓形的正中分開,左右各一半。這當然不代表哪種人更多,菲爾的意思是他並不會就兩種方式哪種更正確做出評價,僅僅是從中立的角度作一個介紹而已。

在敘述了世界無限可分割還是不能無限分割的矛盾後,菲爾大師又講述了十幾種其它觀點。和李察一樣,大多數人聽得並不是很明白。而且他們最大的疑惑在於,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呢?又不能增長魔力。

但是沒有人會把疑惑真的說出來。菲爾是十八級的魔導師,看起來和十七級的大魔法師區別不大。認真的說,魔導師和十七級法師也就是相差一個九級魔法的法術位而已。

一個九級法術,僅此…….而已。

所以非但沒有人敢置疑菲爾,而且個個豎著耳朵極為認真的聽。能夠聽魔導師講課,十個法師中也未必有一人能夠有如此運氣,雖然講課的內容似乎有些……不切實際。

第四天,一臉木然的西奧多站上講台後,第一件事就是和菲爾大師一樣劃了個圈,然後在中間劃了一條線,惟一不同的是線的位置。代表著不可知的紅色幾乎占了絕大部分,藍色變成細細的一條。

“世界是如此微妙,我們不可能盡知一切,惟有神才能全知……”

事後李察才知道,西奧多並不是法師,而是個非常強大的神術師,級別大致相當於十六七級的法師。深藍是魔法師的世界,出現神術師已經十分奇特,更加奇特是西奧多並不是只有一種信仰,他同時信仰著三個神明,並且三個信仰還互不幹擾。這就使得他可以發出三種不同體系的神術,戰力遠遠超過了同級的普通神術師。但是李察認真思考下來,並綜合他曾看過的資料,發覺想要同時擁有三種不同的信仰,似乎惟一的途徑就是欺騙。

能夠欺騙神,而且還是三個?李察由此知道,西奧多絕不簡單。

第五天,提斯裡法同樣畫了個圈,並以豎線分割,分割出來的幾乎都是藍色時,李察立刻知道這位是法師,而且是可知論者。

如此迅捷準確的判斷,似乎……也沒什麼用。

第六天,福賈大師指著一堆毫無規律的數字說:“當你們能從這些數字中看出美感來,你們就在數學的道路上成功了一半。”

第七天,科穆大師則要求學生們從繁複而美麗的立體圖案中看到數字,簡單點說,就是把美感抽象成數字,以此作為位面空間幾何入門的標誌。

然後李察就陷入了從數字中看出美,然後再從優美圖案中看出數字的無解循環中。

……

一個月的時間悄然過去,小李察幾乎都是在學習各種虛無飄渺的理論知識,其中絕大多數似乎都和魔法無關,至少和直接的魔法施放無關,而且許多內容自相矛盾。在海量、混亂且複雜的信息中,特殊、蘇海倫、老闆、主宰一切,這幾個高頻律的關鍵詞反覆出現,在李察心中刻下深深印痕。而授課的老師們,從波波維奇到提斯裡法,都喜歡用‘世界就是如此簡單’來結束一天的課程,這句話,幾乎成為深藍各學派的標誌。

世界就是如此簡單,可是李察卻徹底凌亂了。

不過李察也不是沒有收穫,在非常偶然的情況下,他的魔法跨出了實質性的一步。

他學會了搓火球。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5:51

章十二 火球,火球

確切的說,李察學會的是火球術,而且是在一級的時候就學會了火球術。

火球術是一個傳奇般的三級魔法,而在前三級魔法中,它的地位有如深藍的蘇海倫,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關於火球術有很多的傳說和諺語,最常見的一句就是只會搓火球的法師不是個好法師。但是這句諺語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理解,其實都是承認了火球術的特殊和惟一。

這句話出台的背景則是火球術對於低階魔法師來說簡直是太重要了,正因為有了火球術,才讓那些六級以下的低級魔法師在戰爭中有了一席之地,不再是可以完全忽略的角色。而每個法師在剛剛晉升五級、可以研習三級魔法的時候,基本都會選擇火球術作為鑽研的第一個法術。火球術不算長的三秒施法,三十米的基本射程,十米直徑的殺傷範圍,以及傷害範圍內幸運戰士輕傷,普通戰士重傷及倒霉戰士致死的傷害力,都讓它可以傲視同級的所有魔法。這裡的戰士指的是和魔法師同樣五級或者以下的戰士,這就使得擁有火球術的魔法師對陣低級戰士時擁有了群殺利器,而在這個階段戰士只能選擇一劍一個的去捅魔法師,費時危險不說,且往往不得善終。

正是由於火球術如此具有威力,以至於在某一個時期出現了低階魔法師們人人苦學火球術的極端現象,才誘發了這句諺語的產生。而火球術研究發展的巔峰標誌,則是一位八級魔法師發表的魔法筆記:“論五火球轟殺魔導師的可能。”

這是一篇改變了歷史的筆記,擁有廣為流傳的一切要素,包括了聳人聽聞的標題,經得起推敲的邏輯,以及讓人大吃一驚的結論。事實上這篇筆記的原始題目是‘火球術在封閉空間中的疊加效應初探’,結論是當十二個火球術同時施放時,就是十八級魔導師也難以抵擋其疊加傷害,而在最極端條件下,比如說這位十八級的魔導師倒霉到了每顆火球都產生了爆擊效果,恰好是在一個形狀特殊的封閉空間內,站位處於反射能量的焦點上時,理論上只要五顆火球就夠了。

這篇魔法筆記起初默默無聞,但是在某位好事者把題目改成了《五火球轟殺魔導師!》之後,立刻風靡一時。

而讓魔導師們氣憤的是,除了別有用心的標題之外,這篇魔法筆記的前提清晰,邏輯嚴謹,計算準確,也就是說,它的結論是正確的,雖然這結論幾乎沒有現實意義。又有哪個魔導師會呆在經過嚴密計算的封閉空間內任由五個火球法師轟擊?而且魔導師本身強大的精神力和對魔力的掌控,會使得火球這類低級法術的爆擊和極效效果幾乎不可能出現。最極端的條件加上一系列的巧合,才會出現五火球效果。可是低階法師以及更多的對魔法一知半解的人們誰會管這些,他們的眼睛裡只有五火球轟殺魔導師這句話。

這讓人氣憤,卻又無可奈何。如果一個魔導師去和低階法師們辯論五火球的邏輯性,本身就很愚蠢。

魔法研究的單一性對於魔法本身的繁榮的確是有害的。因此當時以某位大魔導師為首,帶領幾十位法師和數百名學徒,用了將近三年的時間作了大量的調查和研究,最終得出了一篇報告,結論就是過度研究火球術後,會有若干比例的魔法師在今後的晉級中遇到額外的困難,嚴重者甚至會影響法師們最終能夠達到的魔法高度!

這篇文章一出,頓時讓火球法師們一片嘩然。無數的置疑紛紛對準了報告中的統計數據。

問題在於,這些統計數據儘管錯漏百出,不合邏輯,可是除了它之外,低級火球法師們根本找不到其它可供參考的數據,更不可能有足夠的資源自己去收集原始數據。所以無論是支持還是反對者,都不得不援引報告中的統計數據以支持自己的論斷。被引用得多了,這些統計數據也就變成了真實。如果現實是和這些數據相違背的,那也一定是現實錯了。

火球法師們不管怎樣憤憤不平,最終也只能接受現實。而且在氣憤之餘,他們也真的害怕會影響自己本身的晉階。那位大魔導師本身並不是很具備份量,但是他代表的是高階法師們的共識,而這一階層事實上決定著火球法師們的前途。於是火球海的狀況終於慢慢得到了改變。對於魔法文明本身的發展來說,這其實是一件好事。

不過整個過程最終證明了另一件事,就是法師的數量並不重要,級別決定一切。

但是,火球術之所以是火球術,就在於無論人們怎樣或客觀或偏激地對待它,它始終是特殊的一個。哪怕是二十級的大魔導師上了戰場,面對成千上萬的普通士兵,恐怕第一個反應就是扔顆火球出去。而經過多年反覆的研究,所有的超魔技巧,包括魔法增效、魔法極效、魔法速發、魔法瞬發、魔法默發、法術升階、精確控制、法術延時……全部有針對火球術的特殊研究,這不光是前三級的魔法,就是前五級魔法中也沒有任何一個能與火球術相比。

當圍繞著火球術的風波逐漸平息後,當年那位引起論戰的低階法師被後來者稱為‘五火球法師’,本名反而被人們漸漸遺忘。

得益於深藍中豐富的藏書,在學會火球術的時候,李察也了解了這個法術背後那段複雜的歷史。

整整一個月的各類課程中,和魔法直接相關的只有魔法分類學,低級魔法入門以及冥想,一共只有三天。教授低級魔法入門也是一位魔導師,授課的內容更多是些元素平衡之類的理論,對於咒語、手勢和各個低級魔法的施放完全一帶而過,只是讓學生們在發放的魔法書中自行學習。經過近一月的學習,李察已經發現深藍授課的魔法師都有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對理論大談特談,越是純理論的東西,就講得越多,而對於實際魔法施法技巧完全不屑一顧,根本懶得講解,大多要求學生們自行練習領悟。

如果換個地方,如此授課的魔法師肯定會被人認為是騙子,或至少是隻懂空談的低能法師。但是在深藍,理論被放在了一個非常高的位置上,理論研究做得好,是取悅蘇海倫的一條捷徑。而且除了教授歷史的老法師外,授課的至少是十四級的大魔法師,這種級別已經高到了可以堵住一切置疑的地步。

李察就是從發到手中的那本魔法書中學會火球術的。其實火球術的施放和操控並不複雜,被列為三級魔法的主要原因是對基礎魔力的較高需求。
每日課後的時間,除了必要的冥想,李察就是在不斷練習魔法。他用了十五天的時間掌握了全部的六個0級通用魔法,然後是不斷熟練。在熟練0級魔法的同時,李察也翻閱了一至三級魔法的全部內容,以便對低級魔法有系統的了解,好選擇自己的第一個一級魔法。智慧天賦無時無刻不在起著作用,李察發覺自己對於低級魔法的理解快速且透徹,基本上看過幾遍就會有了最基本的理解。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李察意外的發現作為三級魔法的火球術異常簡單,甚至比某些一級魔法還要簡單。

其實這也是有原因的。經過近千年的錘煉和無數人的研究,火球術已經接近於完美。施法方式的簡單,正是因為有效。

李察還是一個少年,好奇心非常旺盛。而當他運用剛剛學到的知識計算出,自己已經擁有的魔力剛好達到施放火球術的最低標準時,心臟的跳動就不可抑制的加速。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6:20

章十三 探索

其實在小李察的眼中,周圍的世界已經是一個數字化的世界。經歷了最初的混亂後,現在李察已經開始學會了如何去利用這些數字。比如在真實天賦下,李察可以準確的感知一個普通的一級魔法師擁有的魔力總數,於是他就把這些魔力定義為10,以此為參照,他自已現在的魔力等於是8。不過此時他還不知道自己這一無盡舉措的意義。這正是魔法體係數據化的開端。

火球術對魔力的需求是15,而一般三級魔法的魔力需求在20左右。李察現在清楚了,更少的魔力需求,更大的威力以及簡單的施放方式,就是火球術在眾多低階魔法中脫穎而出的關鍵。但是魔法施放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有少量魔力的散失和浪費,而且一個魔法師也不可能一次性把全部魔力都耗光,那會對身體造成嚴重的傷害。所以李察本能地覺察到,標準的火球術其實還有很大的改進餘地。在經過數晚不眠不休的研究後,小李察發現在經過數次改進後,火球術的魔力消耗其實可以降到8,假如整個施法過程都很完美,並且一點也不省略三秒施法時間的話。降低魔力消耗還會使火球術的威力降低,不過當魔法消耗降到8時,原本15個能量級的威力只會降到10個能級,從單位魔力附加的魔法殺傷力來說,這種火球術顯然更加優越。而且和其它一級魔法最多5個能級的威力相比,火球術依然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好奇心是魔鬼,李察第二個晚上就開始試著施放火球術,而且第一次就成功了。看著那顆明顯比正常火球小上一圈,顏色也鮮紅許多的火球慢慢吞吞地飛向二十五米外的鋼鐵人偶,李察緊張得幾乎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火球轟然炸開,火焰成環狀向四周濺射,就是李察也感覺到一陣炙熱氣流撲面而來。在高漫與爆炸的雙重打擊下,被火球直接命中的鋼鐵人偶整體都有些變形,而上面還沾著些魔法火焰。這具鋼鐵人偶是參照半身板甲的防禦力製成的,兼有檢測魔法威力的作用。可以想象如果是一個身穿半身板甲的戰士站在那裡,那麼這顆火球肯定已經要了他的命。

成功了!!

這是小李察有生以來釋放出的第一個等級魔法,巨大的喜悅瞬間將他淹沒。他很想躍起歡呼,卻雙腿一軟,靠在墻壁上緩緩倒了下去。他的身體內頃刻間空空盪蕩的,似乎每個部位都不再聽自己指揮,就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作為成功施法的代價,小李察的後半夜都是在冰冷的地板上度過的。完成人生第一個真正魔法的同時,小李察也同時第一次體會到了魔力徹底抽空的味道。耗盡了所有魔力的李察連冥想的可能都沒有,只能靜靜地等待著魔力的被動回覆。

只要躺上三小時零六分鐘,魔力就會自動恢復1,‘精確’的天賦根據魔力恢復速度再次給出了精確的答案。那時李察就能站起來了,也能夠開始冥想。

等待魔力和體力回覆的三個多小時中,李察百無聊賴,索性開始仔細思索所學到的魔法知識。他發現,更高的精神力的確可以使同一個魔法所消耗的魔力減少。這是因為精神力越高,對魔力的操控就越是精細入微,從而可以在許多方面改進一個魔法。那些超魔技能,都是需要一定精神力才能運用的。比如說火球術,李察就感覺到在剛剛的施法過程還有不少可以改進的地方,至少有……16處。其中4處可以節省魔力,3處可以增加威力,等等。權衡之後,李察選擇首先考慮能夠節省魔力消耗的部分。接下來,則是漫長而枯燥的計算。這時李察才發現數學的重要。經過整整大半個小時的計算,李察終於成功找到了一個改進點,現在他發出的火球術魔力消耗已經降為7,但威力並沒有相應減小。

這意味著他發出火球術後還能夠站著,甚至小跑幾步,而不是再象現在這樣癱軟不起。‘精確’天賦還帶來了一樣好處,那就是李察可以準確掌握自身的各種狀況,甚至只要找到足夠的參照標準,也可以把精神力數據化。

此時小李察心中第一次充滿了歡喜,他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復滿魔力,並且嘗試一下對火球術的改進是否成功。探索與發現的快樂是如此巨大,簡直就是一直為陰郁所包圍的小李察所看到的第一束陽光。小李察也第一次發現魔法的世界是如此神奇複雜,而且廣闊到了一生也無法探索其中一角的程度。

魔力緩慢積聚著,終於達到了1,李察掙扎著走入冥想室,喝下一瓶魔力恢復藥劑,然後開始冥想。幾個小時過去,就在魔力剛剛要補滿時,李察就迫不及待地從冥想室中衝了出來,再次向破損的鋼鐵人偶發射了一枚火球。

隨著火球在雙手間形成,李察身體中的魔力快速下降,轉眼間就被吸空。火球顫抖著,明滅不定,但終於離開了李察的雙手,飛向鋼鐵人偶。實驗再次成功了,李察找到的改進方法切實有效,只是施法過程中由於心情過於激動,導致出現了小小的瑕疵,從而提高了一點點魔力消耗。所以當火球射出後,李察再次癱倒。好在那瓶魔力恢復藥劑是長時效的,可以在一天的時間內加速魔力恢復速度,所以現在李察只要在地上坐一個小時就可以了。

這一個小時,李察就在不斷的計算中度過。當他站起來時,天色已經亮了。

今天的課程是魔法數學,李察第一次聽得如此認真,甚至真的從無數枯燥無味的數字中看出了美。李察並不是福賈那樣的變態,更不是偏執狂,而是切實體會到了數學的作用。而且他可是生活在數字的世界裡。

整整一天的課程,小李察的大腦始終在高速運轉著,完全不知疲倦。課程的內容並不難理解,可是看到其它學生或茫然、或苦苦思索的狀態,好像又不是如李察感覺到的那麼簡單。看來月神艾露西婭賜與的智慧還是有效果的。

這一天已是月末,當李察回到自已的區域時,曾經帶他遊覽深藍的少女魔法學徒已經在門口等著他。看到李察,她迎了上來,甜甜笑著將一塊淡銀色的金屬徽章交到了李察手裡,說這是李察本月的各項收支情況,可以在實驗室的煉金台上檢查,也可以用魔力激發,就可以看到裡面的內容。

少女的相貌很甜美,儀態也別有韻味。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就會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柔美氣質。李察接過徽章,看了她一眼,說了聲謝謝,然後就自行走進區域大門。

看著兩扇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厚重大門在面前緩緩合攏,少女氣得狠狠地跺了跺腳。她很有用魔法轟開那兩扇大門的衝動,可是卻知道用防魔金屬鑄成的大門上還有魔法陣的保護,別說憑她那個區區二級的酸液箭,就是六級的解離術也奈何不了這座大門。光是這兩扇金屬門就價值不菲,更不要說後面的區域了。哪怕裡面只是一片空地,以深藍內寸土寸金的地價,空地也價值連城。

“你這傢伙,都見過兩次了,怎麼連我的名字都不問?”少女憤怒地自語。她隨即想起按照資料顯示李察似乎剛剛十歲,這個年紀對於剛開始魔法生涯來說太大了,可對於男人來說又太小了。所以她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恨恨離去。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如果李察真正擁有了男人的能力,那時再下手可就晚了,根本不可能輪得到她。
在深藍中,競爭無處不在。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6:47

章十四 蘇海倫的喜悅


李察直接走到實驗室,把金屬徽章插入煉金台,隨後出現了一幅清晰的魔法影像,上面記載了李察本月的收支狀況。煉金台有魔力水晶提供動力,而激發徽章則需要5點魔力,李察現在要把所有的魔力都用來練習魔法,可不願意浪費在激發徽章上。

看到帳單的第一行,李察就目瞪口呆。那一行寫著,更新魔法傀儡人偶1個,計1600金幣。

魔法傀儡人偶,就是李察用來練習火球術和其它魔法的鋼鐵人像。路過魔法試驗場的時候,李察已經看到更換了一具新人偶。可是這麼一個東西,就需要1600金幣?李察對於金錢沒多少概念,卻也知道媽媽在魯瑟蘭村生活了十年,全部的積蓄加起來也只有十幾個金幣。一張大型魔獸的毛皮在城裡不過是一兩個金幣的價格,想要獵取它們卻需要成年獵手們以生命去冒險。或許最富有的村長會有上百枚金幣的財富,其中有許多是村長在軍隊打帳時積累下來的軍餉和賞金。

自己不過射了兩枚火球,就炸掉了1600金幣?

他開始回憶關於鋼鐵人偶的一切細節,然後發現那具人偶除了防禦力和標準的半身板甲幾乎一模一樣之外,好象也沒有其它什麼出眾之處。小李察現在還沒有概念,精度正是鋼鐵人偶昂貴的根本原因。普通的魔法人偶和軍用標準半身板甲的防禦力誤差在一至兩個能級,而深藍的鋼鐵人偶誤差則是十分之一個能級之內。誤差上一個數量級的區別,造價就是近三十倍的差距。而能級又是魔法中的一個概念,大致是指標準一級魔法魔法飛彈一顆所攜帶的能量。

冷汗從李察的額頭不斷流下,巨大的數字壓迫得他幾乎無法呼吸。魯瑟蘭村也是神聖同盟的領地,貨幣和深藍是相通的。1600金幣,對現在的小李察來說就是一輩子都還不起的債務。他不喜歡欠債,這是遺傳自伊蘭妮的性格,月之女神的祭祀不願意欠下別人任何的東西。巨大的心理壓力讓李察眼前發黑,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慢慢向下看去。果然如他所想,下面一項項消耗品的價格都是高得驚人。比如說那瓶魔力恢復藥劑的單價就接近了500金幣。看到這裡,李察再想到倉庫區藥劑室中那一瓶瓶魔法藥劑時,感受已經完全不同。那些藥劑都有標籤,標注了性能和用法,大多是供提高魔力感知、親和與恢復之類的輔助藥劑。主要被魔法師們用來加快修煉的過程。

在來到深藍之前的一個多月裡,李察對山外的世界有了初步了解。當時在亞山,他就曾被物品昂貴的價格所震驚,但和深藍相比,亞山內的東西簡單便宜得如同不要錢一樣。就如一瓶魔力恢復,在亞山不過是10枚金幣,但在深藍的帳單上卻是500金幣,相差了50倍。

然而小李察不知道的是,亞山市場上出售的魔力恢復藥劑持續時間只有三個小時,恢復加速效果也僅有0.5倍。而他喝下的那瓶效力持續是24小時,加速效果則是1倍。同樣,綜合性能強化16倍的結果,就是價格提高了50倍。

從等級晉升,到煉制藥劑,乃至於各行各業,都是到越到後來進步越困難,每前進一次所需付出的成本就越是高昂。所以金字塔型結構幾乎是一切領域都通用的結構,而小李察剛剛學到的概念則從另一個角度詮釋了這一道理,邊際遞減。

在第一頁的最後,李察看到了自己這個月的支出總額:合計18000金幣。

每二頁是收入,李察在上面只看到了一行。名目是學費補助,金額是30000金幣。

在看支出的時候,李察已經逐漸習慣了大數字……但是他依然被補助的大數字震驚了。

不要說30000金幣,就在一天之前,30金幣就是小李察從沒有見過的巨款,也不知道該如何花用出去。山裡的生活是自給自足的,除了布料需要向外購買外,李察甚至想不出還有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

可是30000金幣……“能夠鋪滿這間實驗室了吧!”還沒有從眩暈狀態中恢復的李察看了看巨大的煉金實驗室,不由自主地想著。

只是當李察的目光掃過實驗的各個角落後,就得到了準確的答案,如果完全用帝國金幣鋪地,那麼這間實驗室內可以鋪33.33萬枚金幣。

小李察用力搖了搖頭,把這些引人煩惱的數字都從腦海中驅逐出去。3萬或者是30萬已經沒有區別了,反正都是無法想象的巨款。

而且3萬金幣的補助只是開始,第二頁上還有幾項空白欄,只有大類的名稱,而沒有任何收入。看上去它們今後都會是收入的來源。只是最後一欄讓李察有些難以理解,‘蘇海倫的喜悅’,這是什麼類型的收入?

冷靜下來之後,小李察隨即發現了3萬金幣的補助其實並不多。深藍內花錢的地方數之不盡,這才只是第一個月,他大部分時間都在上課,真正開始魔法練習的時間不到一周,消耗的材料物資更是少得可憐,但支出已經達到了18000金。可以確定的是,下一個月他能夠維持收支平衡就不錯了,再過一個月,3萬金幣肯定不夠。

李察沒有再多想,現在雖然對金錢仍然沒有太多概念,他至少已經知道了在深藍學習的每一天都意味著大量資源的消耗。雖然有著3萬金幣的補助,可是李察並不認為這是沒有代價的。能夠進入深藍,能夠在傳奇法師的座下學習,表面上看肯定是歌頓侯爵動用了重大資源,然而深層次的原因,卻是伊蘭妮用自己的生命為李察換來了這次機會。大陸歷史和政治結構同樣是法師學習的重要課程,所以李察對諾蘭德的世界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至少他知道傳奇法師親傳學生的位置可是帝國無數大人物都夢想要得到的東西,歌頓侯爵的實力和地位並不突出,能夠弄來這樣一個機會,背後一定付出了比其它大貴族更多的代價。

魔法世界裡的探索是沒有止境的,李察默默停止了魔法影像,因為魔力水晶的消耗也是需要錢的。他把徽章放在了一個醒目的位置。所有的收支項目都已刻印在記憶中,甚至比記憶魔法還要牢固,然後再次撲入魔法世界的學習中。

轉眼之間兩個月過去了。李察每天沉浸在魔法與數字的世界裡,幾乎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現在他已經能夠很好的掌握智慧與真實兩個天賦能力,數字化的世界並不僅僅是奇異和枯燥,其中也有很多無法替代的好處。比如說只要在他的感知範圍內,李察就可以最直觀的了解其它人的實力。比如說米妮和蘭多夫,蘇海倫的另兩名學生,現在分別是五級和六級的魔法師,都還只有十四歲。米妮的魔力是70,而蘭多夫則達到了驚人的110,單論魔力數值,已經和七級魔法師無異。兩個人不說法師等級,就是魔力量也遠遠超過了同級的魔法師。這意味著他們擁有比同級法師更多的法術位,這就是最直接的實力差距。更何況能夠成為蘇海倫的親傳弟子,自身血脈必有特殊之處,強悍的血脈能力,在許多高階職業者的戰鬥中都是能夠決定戰局的關鍵因素。

只是每天早上醒來,李察的眼前依然會不由自主地熊熊的烈火,以及火光中媽媽的身影。偶爾被子上會沾有血跡,那是他在睡夢中咬破了自己的嘴。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7:08

章十五 魔紋構裝



在學習上,李察發覺自己在和數字、構圖以及動作控制相關的一切領域都表現優異。那些繁瑣複雜的公式他幾乎一看就懂。可是越是學得多,李察就覺得魔法世界的奧秘越多,反而讓他知道了自己的無知。

李察很專注,也耐得住寂寞。現在他的生活中除了魔法,再無其它。

轉眼間已經是冬天了。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灑落時,李察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天氣已經很冷了,深藍中的氣候卻是溫暖如春。在深藍內部連續生活了幾個月之後,他甚至已經適應了到處充斥著柔和魔法燈光的環境。

這天深夜,一顆閃亮的流星由遠而近,衝破漫天雪霧落在深藍的頂部平台上。已經有三位魔導師率領著多達二十名魔法師恭敬地等候著,全然不顧寒風和紛落的大雪。

流火砰的一聲散開,落出蘇海倫小小的身影。立刻有兩名年輕的女魔法師為她披上了毛皮鬥蓬。又有四名魔法師在她腳前鋪下猩紅的地毯。地毯不斷在前方展開,等蘇海倫走過之後,又有魔法師在後面把地毯卷起。從降落台到居住區域這段長長的路上,蘇海倫的腳就沒有真正沾過地。

三名魔導師快步跟隨在蘇海倫左右,小聲而快速地匯報著她離開這段時間內深藍的事務。蘇海倫懶洋洋地聽著,看上去興趣不大。可是當第三名魔導師匯報授課及人才情況時,她的眼睛卻驟然一亮,問:“你是說那個小李察在魔法陣方面有天賦?”

被她明亮目光盯著,那位鬍子已經接近全白的魔導師全身一緊,立刻就冒出一身的冷汗。高階法師們都知道,被傳奇法師盯住的滋味可不好受,和被蛇看上的青蛙感覺差不多。而精神力上的差距,會使低階法師承受巨大的威壓,與被龍威衝擊相去無幾。他沒有想到蘇海倫會關注這麼小的一件事,還好他準備充分,立刻取出兩幅李察繪製的魔法陣草圖,遞給了蘇海倫。

蘇海倫的目光落在草圖上,即刻被吸引住,甚至腳步都不知不覺地慢了下來,最後索性停下,翻來覆去地看著兩張草圖。

旁邊魔導師身上的冷汗又控制不住地冒出來了。在他看來這兩張草圖十分普通,不過是最基本的兩個入門魔法陣而已,都是標準格式,沒有絲毫創新可言。事實上,這類入門的魔法陣結構簡單,原理清晰,作用有限,也沒有創新和改進的必要。李察繪製的就是課堂上教授的標準版本,他之所以把這件事單獨拿出來匯報給蘇海倫,只是因為蘇海倫曾經對李察表露出了極大的興趣,甚至在檢測的整個過程中都呆在監控室裡。

那可是幾個小時!主位面的幾個小時!

傳奇法師時間的珍貴程度不必多說,因此他也就揣摩出了蘇海倫對李察的重視程度,此後一直在關注著李察。現在李察取得了一點點進步,他就把這個當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單獨匯報。本質上,這位魔導師僅僅是在討蘇海倫的喜歡而已,因為他每月收到的收支項目表上,‘蘇海倫的喜悅’可是最重要的一項。

其實這真的只是一點點進步而已。李察繪製的魔法陣沒有一點錯誤,但根本就不算什麼。任何一個訓練有素的法師繪製標準魔法陣都不太會犯錯。不過李察第一次練習繪製魔法陣就全無錯誤,這才有點難得。可是能夠成為大魔導師的人,又有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艷之人?在這位大魔導師眼中,還不會把這點成就放在眼裡。當然了,兩個魔法陣和標準版本的絕對誤差驚人的小,小到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繪製魔法陣又不是加工煉金零件,精度只要達到標準就可以了,再高卻是沒有任何意義。如果1毫米的誤差就不會影響魔法陣的效果,那為什麼要做到10微米以下呢?

如果李察能夠對兩個入門魔法陣有所創新,他才會另眼相看。可想要自行創新魔法陣,那又不是十級以下魔法師能夠辦到的。

然而,蘇海倫看了這麼久,就是這位大魔導師真的是白痴,也知道這兩張草圖不是那麼簡單了。可是他真的看不出其中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真是太不錯了!”蘇海倫一聲歡叫,伸手去拍那位魔導師的肩膀。可是她長得小小的,而魔導師十分高大,拍起來有些吃力。魔導師立刻不動聲色地彎下了腰,讓她能夠輕鬆地拍到自己。

啪的一聲,蘇海倫那白嫩的小手重重地拍在魔導師肩上,魔導師立刻感覺自己象是被巨龍一爪拍中,無可抵抗地被拍倒在地上!

蘇海倫啊的一聲驚呼,揮手一個魔法水盾套住了魔導師,把他從地上浮了起來,然後說:“剛剛太高興了,下手有點重。”

“不重不重,恰到好處!”魔導師一張老臉笑得如同被風吹雨打過的鮮花。

揮舞著手中的兩張魔法草圖,蘇海倫又高興起來,說:“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夠看出這兩張草圖的不凡。啊哈哈哈!這段時間不見,你也變聰明了嘛!最近吃什麼了?”

“都是您指導有方。”魔導師謙卑謙遜地笑著,好象在推辭著功勞,一點也看不出他根本不知道那兩張草圖有什麼過人之處。能夠坐到今天的位置上,他可不是簡單角色。但是魔導師的心臟不可避免的稍稍加快了跳動,因為蘇海倫張揚得肆無忌憚的笑聲是個標誌,意味著這個月末的帳單上,‘蘇海倫的喜悅’一項下會有一個醒目的數字。

蘇海倫就象一個急於和人分享的小女孩,一點也不壓抑自己的焦急,她把草圖展示給身旁的三位大魔導師,說:“你們看,這兩張草圖和標準版本幾乎一模一樣!”她特彆強調了一模一樣這個詞,三位魔導師再看著兩張草圖時,臉上終於露出恍然的表情。

“兩張草圖和標準版本的誤差在0.01釐米之內,而且誤差非常穩定。這種精確度和穩定度,只有十級以上、並且經過長時間最嚴格訓練的大魔法師才可能達到,而李察呢,他只是一個一級法師學徒。”蘇海倫繼續說。

一位魔導師立刻恍然說:“這是難得一見的天賦!而且他還有優秀的精神力……”

另一位魔導師搶著說:“他的各方面天賦都很不錯,沒有明確的短板……”

第三位,也就是把草圖交給蘇海倫的魔導師則倒吸了口冷氣,以難以置信的口吻說:“我們得到了一位未來的魔紋構裝師?!”

“正是如此!”蘇海倫笑容滿面。

作為人類的終級武力,構裝騎士是一種統稱,可以細分為箭手、盾衛、破甲等多個職業,甚至還包括魔攻法師。但他們必要的特性就是可以承載至少三個魔紋構裝。一個中等的魔紋構裝就有可能把近戰職業的戰鬥力提升三成。所以十三四級構裝騎士的戰鬥力完全可以與十七級左右的戰士相比,而在戰場上發揮的作用猶有過之。職業體系就是一個金字塔,越是高階的數量就越是稀少。十八級戰鬥職業者數量十分有限,都是各方爭相拉攏的強者,誰也不會加入軍隊作炮灰。然而構裝騎士個體戰鬥力已不比這些聖域強者遜色多少,卻能成群結隊在戰場上衝鋒廝殺,自然是可以扭轉戰局的力量。

自從構裝騎士出現在戰場後,每個著名的軍事將領都會有一句同樣的格言:只有構裝騎士才能對付構裝騎士。

創造這一奇跡的,就是魔紋構裝師。

聖域強者數量有限,但是十三四級附近的高階戰士不說不計其數,也相去無幾。可是神聖同盟帝國構裝騎士的總數量始終在一千上下,輝煌頂峰的時刻也沒有超過三千。其瓶頸就卡在魔紋構裝師的數量上。

如果說構裝騎士是戰略性的力量,傳奇法師是戰略威懾的話,那麼魔紋構裝師就是戰略優勢的構建者。只是成為魔紋構裝師的要求極為苛刻,需要過人的魔法天賦、超卓的控制力和創造力,又要有足夠的耐心。許多構裝騎士身上能夠承載魔紋部位的面積十分有限,魔紋構裝師往往需要把大型的魔法陣濃縮在手掌大小的區域內,再紋到特製插件上或是直接紋到構裝騎士的身上。高級魔紋構裝師的作品,已經繁雜細密到了普通人用肉眼都看不清楚的地步。那些功能強大的大型構裝,製造起來往往需要耗時數月之久。

作為人族三大帝國之一的神聖同盟帝國到目前為止,連最初級的都算在內,構裝師的數量也不過十個而已。每一個都是皇族或者地方大貴族爭搶的對象。哪怕是一名最初級的構裝師,都意味著十年之後一個小隊的構裝騎士。對任何上位者來說,這都是無法拒絕的誘惑。而高級構裝師的地位,比傳奇法師也低不了多少。

而通過兩張草圖,李察恰好表現出了一名構裝師最重要的天賦,那就是精細入微。

拿著兩張草圖,蘇海倫簡直越看越是喜歡,笑得也越來越肆無忌憚,那張揚響亮的笑聲越傳越遠,不止布滿了整個魔法塔頂層,還有逐漸向下面滲透的跡象。

“這個女人……”

三名魔導師或許心中都浮現了這句話,但是表面上整齊劃一地陪蘇海倫笑著,而且笑得歡欣自然,仿佛那名未來的構裝師李察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一樣。

“真是忍不住想笑啊!”蘇海倫忽然感嘆一聲,然後繼續放聲大笑。

蘇海倫對世俗的權利沒有慾望,構裝騎士對她可沒有任何吸引力。三位魔導師跟隨蘇海倫已久,都知道她笑得如此歡暢的原因,是因為終於當上了一名構裝師的老師。由是在她的心中,等同於已經把所有的構裝師都踩在腳下。此前蘇海倫的學生雖然都是魔法上的天才,可是卻沒有一名構裝師出現,讓她恨恨不已。當年得罪過她的那位構裝師如今已經成為大構裝師,是三大帝國之一聖樹王朝的鎮國之寶,蘇海倫雖然是傳奇法師,卻也奈何他不得,只能相隔萬里的互相鄙視。所以仇就一直記到了今天。現在有了李察,倒是可以讓蘇海倫了償一下當年心願,只是不知道她會如何在可憐的小李察身上傾瀉自己的“喜悅”。

這是徹底的意淫,卻沒有任何人會傻到去點破它,除非他不想要‘蘇海倫的喜悅’。

傳奇法師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忽然臉色一板,極為嚴肅地說:“從今天開始,全力培養李察成為構裝師!還有,這件事一定要保密,除了你們之外,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

三名魔導師,包括其它的法師,都暗自在心中腹誹,剛才蘇海倫的笑聲可是傳透了好幾層魔法塔,而且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把這件事宣揚得天下皆知。可是現在,所有人都大聲答應著,一臉嚴肅認真。

這一天是月底了,傍晚時分,一身疲憊的李察回到了自己的區域。少女已經等在門口,照例把帳單徽章交給了李察,李察也照例沒有問她的名字。

在煉金台上,李察激發了徽章,快速瀏覽了一下帳單內容。正如他所料,隨著魔法學習逐漸展開,相關支出也大幅度上升。上個月收支平衡,而這個月的支出已超出三萬的月補助,把第一個月的節余徹底吃空。然後在下個月,李察就要面臨兩難的選擇,要麼降低修煉的速度,要麼就想辦法弄到更多的錢。可是除了固定的學習補助之外,他對於如何弄錢根本一無所知。李察畢竟只有十歲,而且只是一個勉強一級的魔法師。在外面,一級已經算是正式法師了,可是在深藍之內,三級以下的都叫做魔法學徒。

就在李察為下個月的收支平衡發愁時,忽然看到在補助下方多了一行。

那是’蘇海倫的喜悅’,額度50萬金幣。

傳奇法師的喜悅果然值錢!這是李察瞬間空白的大腦中所剩下的惟一想法。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7:35

章十六 藝術

深藍中的生活緊張而又有規律,懵懵懂懂之間,時間就不經意地溜走了。李察仍然是李察,他的生活也沒什麼變化,只是每個月的帳單上開始陸陸續續增加許多莫名其妙的收入,而‘蘇海倫的喜悅’始終是收入中最大的一塊。李察一直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讓蘇海倫‘喜悅’的,只不過每次看到帳單時,他都會切實感覺到傳奇法師喜悅的沉甸甸的含金量。至少一名大魔導師想要這樣‘喜悅’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破產了。

蘇海倫雖然一直在喜悅著,但是李察也始終只能維持著收支平衡。魔法師修煉需要巨大得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消耗,可以說是沒有止盡。況且最近李察拿到的課程表也有所變化,除了魔法哲學、大陸政治、煉金入門一類所有人都可以去聽的大課外,他的課表上小範圍課程的數量忽然大幅增加,甚至當他在指定時間進入教室,會發現某些科目只有他一個學員。

這絕不是件好事!至少李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每位授課的魔導師都有相應的報酬,而根據規定報酬則是由上課的全體學生共同承擔。單獨授課也就意味著李察要自己支付導師的全部酬勞。因此他每月帳單的支出項目也在迅速膨脹著。

不過李察發現,在傳奇法師第一次喜悅之後,自己受到周圍人的關注忽然多了許多。經常有人在路過、偶遇甚至課堂上對著他指指點點,繼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李察的感知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察覺他們說話內容的地步,而且也不關心。只是這種時時刻刻受到關注的感覺,卻讓小李察覺得全身都不自在。

傳奇法師所謂的嚴守秘密,只堅持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自己把收了個未來的構裝師作學生的事告訴了自己核心圈子裡的人。這些人也沒能堅持滿月,又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自己的心腹核心。如此反覆,還不到兩個月,整個深藍中都知道了一個未來的構裝師正在誕生。雖然未來有無盡的不確定性,但既然這是蘇海倫作出的評價,那麼就必定正確。即便還有人心存置疑,也不會傻到宣諸於口。總說實話的笨蛋,無需傳奇法師動手,自然有大把的人願意去消滅,以換取‘蘇海倫的喜悅’。

因此,事到如今,整個深藍中只有一個人不知道那個未來的構裝師是誰,這個消息閉塞的人就是李察。當然李察也並不是沒有感覺到異常,比如說不知道為什麼,課程中數學、幾何、構圖學、審美……所有和魔法陣相關的課程突然成倍增加,有些課程即使在基礎教程部分還有同學,到後來就只剩他一個學生了。不過對於這些異常,李察的反應只是稍微擔心了一下課程所意味的支出增加。

最近李察的課程表又發生了新的變化,繪畫教程開始大量增加,其入門的基礎就是素描。李察開始了又一個全新領域的學習。但是他交上去的作業,卻總是讓那名曾經聞名諾蘭德的大畫家哭笑不得。李察的每幅素描作品都精確到了極點,讓他完全找不出任何一處瑕疵。可是神韻呢?繪畫是藝術,並不是簡單的再現真實。但如果再現真實到了與真實無異的地步,也可以稱之為一種藝術了吧?所以這位大畫家,每次看到李察的作品,總是胸悶的想吐血。那一幅幅精確到百分之一釐米的畫作,就象塊塊巨石,沉重地砸在他的胸口,一次又一次地碾碎了他對藝術的信仰和理解。

怎麼可能如此精確!怎麼可能?!

可是由始至終,大畫家卻沒辦法吐出一句斥責。李察的畫雖然不符合通常的繪畫藝術,但是無論什麼東西走到極端,都可以算成一種藝術。而且身為十五級大法師的畫家明白,李察在藝術上或許不開竅,但是對於魔法師,尤其是構裝師來說,這種精確卻是獨一無二的天賦。所以他根本不能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畢竟他對藝術再如何狂熱,也不能忽視‘蘇海倫的喜悅’的份量。就象大廈需要地基,藝術也需要麵包和金幣供養。
而且如果因為他的偏好而毀了一個未來的聖構裝師,那時要面對可就是“蘇海倫的狂暴”。只要想到那種可能前景,這位身有潔癖的大魔法師兼大畫家,就寧可去被極地灰矮人**。

李察則偶爾會為自己的帳單所煩惱。他現在增加了許多‘作業’,統計下來平均每晚要完成一幅小繪畫,二至五張魔法陣分解圖,以及大量的位面幾何作業。作業內容的艱深不去說他,關鍵是寫作業的文具價值不菲。首先是書寫工具,需要消耗數量龐大的特種魔法紙,比如說星紋紙,月痕紙,深淵夢魘布等等,還有多種墨水,從普通的暗墨水一直到洛爾斯珈地獄血。反正這些材料共同的特點就是貴,而且基本上名字越長的就越貴。至於位面幾何,由於是立體構圖的緣故,需要在魔法實驗台的魔法影像上完成,所消耗的魔力水晶數量,李察已經無心計算了。總而言之,他經常會看到侍者把一箱箱全新的魔法水晶抬進來,再把空箱子搬出去。

要不是傳奇法師的喜悅仍在持續,李察真是不知道自己該何以為繼,而現在也只能勉強維持收支平衡而已。時間的運用上也遇到了同樣入不敷出的問題,除了上課和作業,他還需要冥想和練習魔法技巧,而目前花在這部分上的時間已經被壓縮到了極限,再減少的話就真的要影響自身魔力的成長了。

在設定魔力成長的預期幅度上,李察是以日常觀察到的低級法師們的平均水平作為比較基準,並沒有拿米妮這類另類作為對比。即使只是維持基本的魔法進步速度,也必須依靠魔力恢復藥劑才行。單價500金幣的魔力恢復藥劑,每天一瓶的話,一個月就是一萬五千金幣。又是一筆昂貴的支出。
時間太少了,留給李察的惟一選擇就是壓縮睡眠時間。但是他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每天供應的食物都是特殊配製,裡麵包含著數種珍稀魔獸的血肉,可以凝練精血加速身體生長。這類特殊食材要想全面發揮藥效,其共同點就是需要足夠的睡眠。好在深藍中還有很多種可以通過睡眠來進行淺層冥想的方法,雖然效果有限,但總好過沒有。

現在李察面臨的問題就是要作的事情太多,而自己的時間太少,如何分配有限的時間和資源,以達到綜合效果最大化,顯然是一個數學問題。並且這一問題的難度會隨著變量的增加而直線上升。李察用去整整四天時間,一一梳理要做的事情,歸納為幾個大類,列明必要步驟,把智慧天賦發揮到了極限,計算出物質、時間和操作的最佳分配方案,才算解決了一直困擾著自己的問題。這四天時間花費的極為值得,因為方案一成型,‘精確’天賦立刻產生了一個新舊方案效益對比結果。如果不做綜合效果最大化的優化,那麼一個月內,李察浪費掉的時間就會超過這四天的總和。

只是這樣一來,李察發現自己活得就象一台最精確的煉金機械。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他的世界已經數字化了,不在乎生活過得更加機械一點。

於是在如魔法鐘般精確的生活中,李察迎來了他在深藍中的第一個春天,也迎來了他十一歲的生日。這天早晨,他站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對面站立著的已是一個少年。因為山裡的孩子往往長得更加高大,而特殊供應的食物加快並夯實了這個生長過程,所以現在的李察個子比同齡孩子要高出大半個頭,看上去象是十三四歲。他的臉上已幾乎完全脫去稚氣,沉靜的雙眼則讓人誤以為那是屬於成年人的眼睛。也許是經歷過太多的變故,也許是繼承自父親歌頓的血脈,李察的臉部輪廓已有了些許剛硬的線條,看上去竟有了幾分男人味道。而另一方面,他的容貌卻是更多地繼承了銀月精靈特質徽徵,長而微彎的雙眼,纖穠挺拔的雙眉,以及高而筆挺的鼻子,都是高等精靈純血貴族才有的特徵。李察對自己的容貌如何並不在意,但是大量的繪畫與美學課程卻也讓他明白,自己的容貌並不錯……

是很稀有…...‘精確’天賦立刻糾正了他的錯誤觀點。

可是那又如何?小李察對此根本不以為然,半年的密集教育已經給他的思維深深地打上了深藍烙印。那就是力量才是一切,而美麗事物都不過是力量的附屬物,就象美麗女人是大人物的必備勛章一樣。

當然,日益廣博的知識讓李察知道,在很多時候,漂亮男人是更加稀有的勛章。

不管怎麼說,這一年李察十一歲了。山裡的孩子成熟得早,十二歲就成家的也不是沒有。回想生命的前十年,每當他生日的時候,伊蘭妮都會給他這一年作一個總結,告訴他這一年中他又得到了什麼。可是今年呢?

十一歲生日,李察有的只是一面映出自己的鏡子,和記憶中不滅的熊熊烈火。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8:08

章十七 決鬥


另一個收穫則是李察對於標準火球術的改進又成功了一處,就是把咒語吟唱時間縮短了半秒。這是向瞬發火球術邁出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由於不是標準的魔法速發,意味著李察對相關魔法原理的理解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未來如果能夠再完成魔法增效甚至是魔法極效,那麼李察就擁有了‘瞬發大火球’這一強力法師標誌性的魔法。

李察在鏡前開始仔細整理自己的儀容,擁有精靈血脈的人天然都對自己的儀容很注意。在今天,李察為自己安排了特殊的行程。他訂了一束潔白花束,準備從深藍上層的露天平台拋灑出去。據說深藍的頂端已經接近了信風帶,理論上來說,如果這些花朵被拋得足夠高,運氣又足夠好的話,終年不息的信風會將這些鮮花送出幾百公里遠。

李察希望,在天上的媽媽能夠看到。

和以往一樣,李察出了居住區,懷抱著訂購的花束,走向通往深藍上層的傳送魔法陣。傳送魔法陣一次可以把十幾個人傳送到指定樓層,是最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當然,昂貴則是它的又一個特色。

當李察走近傳送魔法陣時,旁邊已經站著好幾個年輕魔法學徒。裡面有幾張熟悉面孔,是曾經和他共同上過課的。其它人李察則從未見過。他們本來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李察走進傳送魔法陣的時候,他們似乎改變了主意,也一起擠了進來。傳送魔法陣並不大,加上裡面原本就有好幾個人,因此顯得有些擁擠。搖晃了幾秒鐘後,籠罩周身的束縛感覺消失了,這是傳送到位的標誌。隨著魔法光幕的落下,李察已經到達深藍第二十層。在這裡他要轉乘另一個傳送魔法陣前往第四十層,如此反覆,而目的地大露台則處於深藍的八十層。

就在李察踏出光幕時,忽然屁股上一陣劇痛,竟是被人狠狠地抄了一把!毫無防備的李察一聲驚呼,本能地向前衝出,可是腳下卻被障礙物狠狠地絆了一下,整個人重重摔了出去,沿著光可鑒人的黑石地面直滑出數米,才停了下來。渾身的劇痛讓李察一時爬不起來,突如其來的撞擊也令他頭腦有點昏沉,可是背後爆發出的陣陣哄笑和嘲弄讓他明白,剛剛是被人給耍了。

那一招猥瑣下流的偷襲並不是李察最在意的,但是他懷中原本抱著要送給媽媽的花束卻在他摔倒的時候脫手飛出,掉在三五步開外,不但若干花瓣掉了下來,連包紮好的莖枝都有完全散開的危險。李察大急,連忙爬起來奔過去,要把花束撿起來。這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並不是稀有品種,但在遠離山村的北方卻不多見,他向花店提前一個月預定才在今天準時拿到。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觸到花束的時候,另一隻手卻搶先一步,把花束抓了起來。

李察全身登時一僵,緩緩直起身體,向前望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少年法師,大約十四五歲。他比李察還要高出半個頭,一臉傲慢與戲謔,穿著魔法學徒長袍,正歪著頭看手中的花束。他是剛才那些在傳送陣前等待的年輕學徒中的一個,現在看起來還是為首的一個。而其它的年輕學徒也三三兩兩靠近,隱隱把李察包圍在中間。

李察就是再遲鈍,這時也明白這些人是專門為他而來的了。不明白的是,他一直沉浸在魔法的世界裡,除了授課老師之外幾乎和任何人都沒有交流,怎麼會惹上他們的?李察能夠肯定自己和這些年輕學徒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不過智慧帶來的超卓記憶力讓李察隱隱想起面前這個少年名叫帕潘,似乎出身自神聖同盟某個不大不小的貴族世家,有些魔法天賦,但在深藍中卻不算如何出眾,否則李察肯定能記住更多的資料。至於魔力水準……在李察的視野中,帕潘身上代表著魔力的數字不斷跳動,這是精確天賦根據帕潘的魔力波動自行測算他的魔力總量,最終停留在15這個數字上。於是李察知道這個帕潘已經是一個二級魔法師了,至少魔力已經達到二級水準。

帕潘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凌亂的花束,還用力抖了抖,除了掉落下更多的花瓣和葉子外,也沒看出什麼來,於是他斜著眼睛昵向李察,傲慢中帶著輕佻,問:“你就是那個李察?真看不出你有什麼本事,能讓偉大的蘇海倫殿下收你為弟子。不過說實話,你的屁股倒是長得真不錯!”

少年學徒們頓時哄笑起來,他們顯然有著經驗,並且深懂其中的意思。李察即便沒有經驗,從他們邪褻的眼神中也足以讀懂。他的臉一時脹得通紅,但是堅毅仍使他克制住自己的憤怒,一字一句地說:“把花還給我!”

“啊哈,花!我倒是忘了還有這麼一個東西!”帕潘誇張地叫了起來,然後再裝模作樣地看看手裡的花束,竟然伸長舌頭去重重地舔了一口,才說:“這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嗎?讓我猜猜,一定是要送給某個女人的吧?我說小李察,我很懷疑你下面究竟開始長毛了沒有,就學著別的男人給女人送花?這樣很不好。你要送給誰呢,要不我來幫幫你吧!你看,我這個人很好的,最喜歡幫人了!不過話說回來,這束花真難看,殘成這個樣子。”他又用力甩了一下花束,更多的花瓣和葉子零落而下,“就象是送給妓女的東西……”

“還給我!”李察的聲音很低沉,如同幼獅的咆哮。

“啊!原來你真喜歡這玩意兒啊……”帕潘微微躬身,把臉湊近了小李察,手卻一松,任由那束花掉在地上。還沒等李察反應過來,旁邊一個少年學徒就重重一腳踩了上去,然後狠狠碾了幾下。

潔白的花瓣散落一地,再也無法復原。更多的花瓣則在那少年學徒的鞋底下呻吟著。

李察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保護花束,也沒有制止那個少年學徒,而是身體先向後仰,再如拉滿的硬弓驟然彈回,堅硬的額頭已狠狠砸在帕潘尤帶笑容的臉上!

傳送陣前是交通要道,所以已經有不少人陸陸續續聚攏在一旁。圍觀者耳中聽到的除了象是碾碎漿果的聲音外,還有喀喀嚓嚓的骨頭碎裂聲。看到李察這一撞,有些膽小的人竟然覺得自己的鼻子也有些發酸。
帕潘的眼前驟然黑了,然後視線又被紅的、黃的、乃至各種各樣的顏色所占據。世界都在旋轉,一時之間,他渾然不知身處何方。就在少年們驚呆的剎那,李察已撲到帕潘身上,雙手抓住他的頭髮,以全身的重量牽引,讓帕潘的身體凌空飛起,而李察的雙手則死死按住他的頭,把那張已經模糊一團的臉向堅硬無比的地面狠狠砸下去!

這一下只要砸實,帕潘的頭骨都會開裂!

不過在法師雲集的深藍中,當然不可能任由這種惡性事件發生。兩個六級的‘物理免疫護盾’同時出現在李察和帕潘身上,護盾相互間的排斥力讓李察和帕潘如同撞在一起的圓球,驀然向兩邊彈開。

能夠瞬發六級魔法的至少是十四級的大魔法師,果然,兩個中年法師走了過來,沉著臉問:“怎麼回事?”

物理免疫護盾的效果非常強大,如果沒有吸收到足夠多的傷害,就只有等魔法的時效過去,或者是被驅散了。被包裹在護盾中的李察雙眼通紅,正拼命攻擊著護盾,想要破盾而出。他根本沒有理會中年法師的話。

而在另一個護盾中,帕潘則總算從眩暈中恢復過來,回想剛剛的情形,他又是後怕,又是憤怒,鼻子上傳來幾乎無法忍受的劇痛,他顫抖著手摸上去,那種亂七八糟的觸感幾乎讓帕潘真正昏過去,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臉毀了!這一發現幾乎讓帕潘失去了理智,甚至一時連疼痛的感覺都被壓了下去,他指著李察,瘋狂地叫起來:“混蛋!敢不敢跟我進行魔法決鬥?!輸的人要給對方舔屁股!”

聽到帕潘的叫囂,李察反而冷靜下來,收回對護盾的攻擊,甚至順手整理了一下反卷到手臂的衣袖,神情鄭重地以一種和年齡不符的沉靜說:“我接受!”

“不行!”把雙方分開的中年法師眉頭一皺,開口阻止。可是另一名法師卻拉了拉他的魔法袍,說:“讓他們去!”

中年法師一怔,略略壓低了聲音,說:“可是李察是殿下的學生……”

後者卻笑了笑,悄聲說:“挑戰的傢伙叫帕潘,他是蘭多夫的一個小跟班。蘭多夫也是殿下的學生。所以我想,魔法決鬥才是帕潘的本意,只是這個蠢貨卻差點把事情搞砸了。”

中年法師醒悟過來:“這是殿下學生之間的事,我們可沒必要摻合進去。好,按規矩辦吧!”

深藍中的傳統,如果雙方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那麼解決方式除了用金幣砸人之外,用魔法砸人也同樣有效。一方提出魔法決鬥,另一方也同意接受,並且雙方實力沒有明顯差距的情況下,決鬥就成立,並在深藍執法法師的監督下進行。魔法決鬥有專門的場所,並且委派專門法師駐場保護。使用決鬥場需要預先繳納大筆的保證金,以用於決鬥場設施可能損壞的賠償。駐場法師的主要職責是保護決鬥雙方,因為魔法決鬥的原則是不危及生命。

當然,絕對的公平是不存在的。比如說帕潘的註冊資料是一級魔法師,可是魔力實際上已經達到二級魔法師的水準。

半小時後,李察和帕潘站在決鬥場的兩端,相隔二十米。帕潘的傷勢經過簡單處理,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狼狽,被鮮血染污的魔法袍也換了件新的,不過塌了半截的鼻梁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雖然只是一級魔法師之間的魔法決鬥,但是剛才那場衝突的消息擴散得出人意料的快,由於李察身份的特殊性,有不少人前來圍觀,能容納兩百個人入座的看台上做得滿滿當當。圍觀者的神態都十分輕鬆,熟人之間互相招呼寒暄,似乎並沒有把接下來的決鬥當成大事,一級魔法學徒間的戰鬥完全沒什麼看頭,就是雙方都不加防禦,用一級魔法對轟也死不了人。何況以他們的魔力最多放出三個一級魔法來。

其實到場大多數人抱著的想法,卻是想看看李察究竟有什麼不同凡響之處,能夠讓蘇海倫收為學徒。如果李察能夠出些醜,那就更加的好了。幸災樂禍,看著幸運兒跌下塵埃,原本就是很多人心中的陰暗點。

而在高台上的一個包廂中,單面透光的魔法窗後正站著蘇海倫的另兩位學生,米妮和蘭多夫。米妮是個身材高挑的少女,冷艷而高傲,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已經發育得很好。凜然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更是她最吸引異性的特質。而蘭多夫則已經是個高大青年了,和同齡人相比,他的外型、家世、氣質和實力都無可挑剔。如果不是萬中挑一的天才,也不可能成為蘇海倫的弟子。

米妮居高臨下,俯視著決鬥場中已經進入倒計時的兩個人,冷冷地說:“蘭多夫,你這主意倒是想得真挺好的。如果李察輸了,按這種決鬥的條件,老師是肯定不會再要他了。可是他不過是個一級魔法師而已,真值得你這麼重視,需要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他嗎?”
蘭多夫瀟灑地聳聳肩,微笑著說:“我只是想看看這位未來的魔紋構裝師有什麼過人之處而已。其實我一直不明白,老師為什麼不肯讓我向魔紋師的方向發展。要知道著名的構裝師聖克魯斯殿下在很早以前就肯定了我在魔紋構裝上的天賦了。更何況,他既然也是老師的學生,就沒有理由輸給底下那些廢物,不是嗎?畢竟只有一級的魔力差距而已。”

米妮譏諷道:“是啊!只有一級的差距:一級和二級的差距而已。蘭多夫,你這是在羞辱我的智力,還是在羞辱你自己呢?而且你這麼做,就不怕老師回來知道了會生氣?”

蘭多夫傲然的笑了笑,說:“老師不會為了一個失敗者而放棄我這樣的天才的。在我每個月的帳單上,老師的喜悅一項經常在10萬金幣以上!更何況我的父親是…….好了,決鬥開始了,我們先看看吧!”
米妮的目光也投向場內,但卻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可是我怎麼聽說,李察這項收入每個月有50萬金幣?”

蘭多夫一言不發,仿佛沒有聽到米妮的話,可是臉色卻顯得有些難看。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8:39


章十八 棄兒




決鬥場中,帕潘和李察都開始吟唱咒語,並且配以相應的魔法手勢。帕潘的起手勢標準而清晰,一看就知道是一級魔法中最實用,也是威力最大的魔法飛彈。單以魔法造詣來說,帕潘的基礎打得十分紮實,即使最挑剔的老師在這個魔法的施展上也找不出什麼問題。一級魔法師施放出的魔法飛彈應該只有兩顆,可是帕潘雙手間卻亮起三團魔法光輝!圍觀人群中立刻起了輕微的騷動,都為帕潘的魔法天賦感到意外。魔法飛彈的施法時間是最短的,當帕潘的魔法飛彈脫手而出的時候,李察的魔法還沒有準備完成。

三枚飛彈中間一枚鎖定了李察,另外兩枚則是分別射向李察的左右側。以帕潘現在的實力只能控制三顆飛彈中的一顆進行完全的目標鎖定,而採用這樣的戰術設定會讓對手無論向哪個方向躲避都有可能被兩枚飛彈同時擊中!如果李察不躲的話,那就等於要硬挨一枚魔法飛彈。

帕潘知道一枚飛彈當然解決不了李察,在打架的時候他親身體驗了這小子出奇健壯的體格,不過他實際上已經有二級法師的魔力了,一共能夠釋放出三次魔法飛彈。三輪飛彈的轟炸,足夠把那小子揍得找不著北!而李察剛剛完成一級魔法師的註冊,最多放出兩輪魔法飛彈來。帕潘估計自己還是能夠硬挺一次飛彈轟擊,雖然那非常的痛,而兩次的話就有些承受不住了。沒辦法,魔法決鬥就是這樣,如果他是三級法師,取勝將沒有絲毫懸念,那麼這場決鬥也就根本不會被批准。深藍是公平的,想要讓深藍暫時忽視某些不公,可是需要非常強大的背景以及巨額的物質投入。帕潘的家族還遠遠上不了這種級別的檯面。

三枚魔法飛彈出手後,帕潘就著手準備下一輪的魔法飛彈。對面的李察遲遲沒有把魔法準備完成,因此帕潘覺得勝利女神已經在向自己露出大腿了。只要一想到幕後那人承諾的裝備、金幣和地位,帕潘的心就禁不住發癢,以至於魔法咒語的發音都有些不太準確,1.5秒的施法時間因此被拖成了2秒。然而手中的魔法還沒有準備完成,帕潘的耳中就聽到從觀眾席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這是歡呼?是為我行將到來的勝利嗎?”帕潘想著,可是他還有起碼的自知之明。於是有些茫然的抬起頭,驟然睜大雙眼,連準備了一半的魔法都忘得一干二淨!

帕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什麼?那是一顆火球?一級魔法師怎麼可能放出三級魔法,魔法決鬥不是禁止使用卷軸類道具嗎?為什麼會出現一顆火球?!

那顆貨真價實的火球已經脫手飛出,向著帕潘的方向飛去。火球術沒有鎖定功能,但是高速飛行和法術本身足足十米的傷害範圍根本不需要鎖定。直到火球飛到不足五米距離,目瞪口呆的帕潘才從震驚中醒來,他一聲號叫,連滾帶爬的向旁邊閃避。可是發揮出有生以來最快速度的帕潘不過跑出三米,就被滾滾而來的火浪追上!砰的一聲悶響,帕潘被炸得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條短促的弧線,才重重摔在數米外的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決鬥場中忽然由極度喧囂轉為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觀眾中不乏見多識廣的大魔法師,看得出李察這個火球術的威力比標準三級魔法要小得多,但是10個能級的衝擊也足以對任何三級以下的魔法師構成沉重打擊。帕潘雖然沒被當場炸死,卻也要好好的養幾十天傷了。

砰的一聲悶響,再次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帕潘發出的魔法飛彈,這時才到達李察面前,他雙臂護胸硬挨了一記轟炸,然後神情和手勢沒有半絲偏差的開始準備第二個魔法。

這時決鬥場中靜得連一片羽毛落地都清晰可聞,李察念頌魔法咒語的聲音雖然非常低,卻也被感知超卓的幾位大魔法師聽到,於是他們悚然動容!

雖然魔法咒語被大幅修改,但是他們仍然能夠辨認出來,李察的第二個魔法竟然也是火球術!

李察的臉色已然蒼白,魔力的高速流逝讓他有種身體被抽空的感覺,他只剩下不到4點魔力,依靠魔力恢復藥劑的作用又恢復了一點。而他準備的咒語是火球術再次削減魔力支出的版本,還沒有研究完善。但就算完善了,也需要6點魔力,才能放出能級為8的小火球。只是強烈的信念支撐著李察,讓他不惜造成魔力透支也要把這個魔法完成!

火球雖小,殺人卻也夠了。

這時駐場法師閃現到場地中央,揮手驅散了李察未完成的魔法,同時也替他穩住了紊亂的魔力。

“夠了,你這個魔法放出去會要了他的命,這不符合魔法決鬥的規定。”說到這裡,駐場法師回頭看了看帕潘的狀況,然後宣布說:“這場決鬥的勝利者,是李察!現在,李察,你可以按照事先的約定,要求對方執行……嗯,那個約定的賭注。執行地點可以另行選擇。當然,我個人建議你選擇一種……呃……類似的,變通的……執行方式,這也符合魔法決鬥的規定。”

聽了駐場法師的話,李察走到趴著不動的帕潘身邊,粗魯地拉起了他的頭,看了看那張被煙火熏得焦黑浮腫的臉,以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說:“有個人曾經告訴過我,如果有人想要爆你屁股的話,那你就要先雙倍爆了他。”

說完,李察就站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踢在帕潘的屁股中間!帕潘發出一聲殺豬般的號叫,隨後轉為不知是哭是笑的呻吟,聲嘶力竭,氣息斷續。李察向外走了兩步,忽然轉身,又給帕潘補上一腳!這一腳立刻讓帕潘呻吟的聲音再次提高了八度。

看到李察的兩腳,駐場法師的眉毛也不禁微微一揚,感覺臀部的中間部位有些許不適。不過在他看來,李察這一腳明顯比執行約定賭注要來得仁慈,因此就默認了這種執行方式,宣布決鬥結束。觀眾席上的人們開始陸陸續續退場,他們顯得十分興奮,不斷討論著李察的火球術,而帕潘的屁股自然沒有人去關注。顯然,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都會是一個熱點話題。

包廂內,米妮和蘭多夫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米妮忽然嗤笑了一聲,說:“蘭多夫,你說得沒錯,看來小李察的確值50萬金幣呢!”說完,她也不招呼蘭多夫,而是徑自向包廂外走去。

蘭多夫臉色鐵青,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米妮纖細的腰身和搖曳生姿的臀部,兩排牙齒緊緊咬在一起。

拉開包廂門時,米妮忽然回頭,淡笑著說:“你不用光是盯著我的屁股看。我倒是覺得,你現在需要好好想想自己屁股的前途了。六天后老師就回來了!”

砰的一聲,包廂門狠狠在蘭多夫面前關上,用力之重,一點都不講貴族禮儀和風範。而蘭多夫隨即咆哮起來,幾乎把包廂內的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爛了,反正他賠得起。

至於帕潘,這個時候卻成了被世界遺棄的孤兒,就連那些平素時和他形影不離的跟班學徒們此刻也閃得不見蹤影。因為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重新記起蘇海倫殿下的恐怖。也就是這些進入深藍時間不長的學徒們,身上還會殘留那麼多世俗紈褲的習氣。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9:14

章十九 平衡

深藍最上端三分之一樓層,都是蘇海倫的專屬區域,閒人免進。如果想進也可以,各層間遊蕩的魔法傀儡擁有相當於十五級戰士的實力,它們會攻擊一切沒有紀錄在魔法核心內的入侵者。只要能夠打贏這些傀儡,再挑戰一打的魔導師,最後轟倒蘇海倫,就可以隨意洗劫傳奇法師的老巢了。至少理論上如此。

傳奇法師是個相當喜歡空間感的人,所以她一個人就占據了龐大的空間。此時在專屬區域的一角,迴盪著斷斷續續的慘叫。在灰暗而幽長的廊道中,慘叫聲迴盪不絕,讓不知情的人毛骨悚然。而知情的少數人,則完全是另外一種反應。

米妮從廊道盡頭出現,快步走著。她畢竟還是個少女,急促的步伐,緊抿的嘴脣,微蹙的眉,以及略微緊繃著身體似乎隨時準備閃避什麼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喜歡廊道的昏暗陰森。但是這片區域就是以黑暗、陰森、潮濕為主題,是永遠正確的蘇海倫殿下親自決定,所以沒有人敢於提出異議。這時廊道中再次響起了隱約的慘叫,米妮辯認出了聲音歸屬,嘴邊露出一絲冷笑,狠狠啐了一口。

在陰暗區域的盡頭,座落著一片占地上千平方米,足有十多個大大小小不同功能囚刑室的監獄區。一間囚室的中央,蘭多夫四肢拉開高高吊在刑架上,衣服被剝得精光,一名**上身的獄卒正揮舞著五米長的鞭子,一下下抽在蘭多夫的身上。獄卒是個黑人,虯結的肌肉上涂滿了油脂,反射出膩人的光線,皮質短褲邊角都已磨損,上面還沾染著大片深褐色污漬,不知道是什麼人或者是什麼生物的血。

如果可以忽略眼前的暴力和血腥仔細觀察,會發現獄卒技藝非凡,長鞭在空中抖出複雜的軌跡,?啪作響,然後帶著呼嘯的恐怖風聲落在蘭多夫白嫩的屁股上,在兩方巴掌之地留下道道鮮紅的淤痕。淤痕高高腫起,卻並不破裂,這樣既不會傷得太重,又能夠成倍疊加痛苦。獄卒站在四米外,揮舞著五米長鞭,鞭梢在蘭多夫白嫩屁股上留下的鞭痕卻是分布均勻,幾乎填滿了每一塊能夠填進去的空地,只是偶爾有交錯痕跡,卻也沒有破皮。遠遠看去,仿佛是一幅野獸派抽象畫,方寸之間充滿無數凌亂的色塊和線條,卻展示出難以言喻的美感。如此技藝已然爐火純青。這名獄卒如果放到外面去,也能算得上是一名強者。

蘭多夫的屁股已經高高腫起,臉上眼淚、鼻涕和口水交織在一起,英俊的面龐扭曲地一塌糊塗。作為古老貴族世家的優秀子弟,蘭多夫也絕不缺乏勇敢和忍耐。但是陰暗區域的刑罰有很多是為了煉獄惡魔,深淵魔鬼,各類龍裔亞種以及混血獸人、極地灰矮人之類的強悍種族準備的,人類,特別是不以肉體強度見長的魔法師,對這些刑罰大師來說簡直就是一碗白水,喝了都沒什麼味道。比如抽擊蘭多夫的這位獄卒,就只用了最簡單的鞭打,就已經讓他意志崩潰。要知道吊著蘭多夫的這座囚室面積很大,裡面擺放著合計十六套刑具,而獄卒可以熟練使用其中的九套。

鞭打結束,蘭多夫的抽搐卻沒有停止,甚至連昏迷過去都做不到。劇烈的疼痛一波波襲來,沒有高峰低谷,沒有絲毫停頓片刻間斷,不斷衝擊著理智的壩沿,仿佛下一刻就會投奔絕望之淵。

所有的傷處都集中在米妮曾經提醒過他要重點照看的屁股上,因此巨大的屈辱幾乎讓蘭多夫發瘋,所幸他本也是意志堅強的人,直到最後都沒有完全崩潰。可是當鞭打結束後,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感到恥辱了,在受刑過程中,更加讓他難堪的事也發生過。他只希望這件事不要傳出去,如果傳到蘇海倫的耳朵裡,那麼他的學徒位置必然不保。一想到被踢出深藍後的生活,蘭多夫忽然感覺到深深的寒意,他甚至不敢去想象今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從高高在上到摔落泥地,這種落差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現在,蘭多夫才終於發現,讓他與眾不同的並不是自己的外貌或者天分,而是蘇海倫弟子這個頭銜以及他的家族背景。

一時間,恐懼和懊悔吞噬了蘭多夫的心靈,讓他甚至忘記了去詛咒米妮的屁股。

在蘇海倫最喜愛的一個休閒廳中,一個身高超過2米的黑膚奴隸正弓著身體,背上馱著巨大的金色圓盆,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新鮮珍稀水果,有的豐碩飽滿散髮著誘人入口的光澤,有的卻是外形奇特顏色詭異,林林種種應有盡有,很多都不是這個季節出產的,還有許多異位面的產物。而最上方的水晶杯內,則擺放著幾枚通常是由超階魔獸守護的珍品。這一大盆的水果恐怕有幾十公斤了,正是蘇海倫今天的零食。

黑膚奴隸邁著沉重的步伐,沿碎石鋪就的小路快步行走,然後穿過一片枝葉絢麗的樹林,再通過大片如茵草坪,才看到小湖旁擺放著的幾張桌椅。與吸引眼球的水果和容器比起來,那幾件傢具線條簡單,連修飾都是純色,樸實無華,卻一眼看去讓人立刻產生一種舒適放鬆的感覺。

蘇海倫正慵懶地靠在軟榻上,一顆顆往嘴裡扔著水果。身旁放著個同樣的金色水果盆,此刻已經見底。黑奴把果盆放下,取走了舊的,沿原路返回。說是休閒廳,但這個區域的面積卻超過一千平方米,裡面布設了完整的生態和取暖系統,如同置身於最舒服的山野之間。

五六個大魔導師正圍在蘇海倫的軟榻邊,匯報著這段時間以來的重要事件。按重要程度由高到低的劃分,近期事件主要為財務平衡、蘭多夫和李察三件事。

一名大魔導師以簡潔而快速的語言描述了冬季整個深藍的收支情況,還沒講完,一顆正被拋向蘇海倫小嘴的碩大櫻桃驟然凝停在空中,隨後蘇海倫那雙明亮得無以復加的眼睛就盯在了大魔導師的身上,如巨龍般的威壓瞬間施放出來,讓在場所有的大魔導師都有些站立不穩。

“你說什麼?我們上一季虧損了?!”

這位負責財務的大魔導師種族很是與眾不同,竟是人類的死敵:極地灰矮人。灰矮人中擁有魔法天賦的很少,能夠修煉到大魔導師級別的更是屈指可數。但是灰矮人斂財和精細的天性,用來管帳倒是再合適不過。他立刻藉著微微躬身的姿勢半低下頭,避開傳奇法師目光的直視,小心翼翼回答:“是的!但是虧損額並不大,還不到60萬帝國金幣…….”

蘇海倫立刻打斷了他:“那也是虧損!我記得去年年中我剛剛打劫了幾條巨龍,還是有把一些收穫投入到深藍的運作中的。怎麼還會虧損?查明原因了沒有?”

“原因已經找到了,不過……”灰矮人魔導師有些吞吞吐吐,欲言還休的樣子。

“說!”蘇海倫的聲音再次提高。

灰矮人一咬牙,硬著頭皮說:“原因在於,您最近一段時間的心情都很好……”

櫻桃繼續它的飛行過程,消失在蘇海倫的小嘴深處。傳奇法師皺起了好看的小眉毛,一臉嚴肅地思索著,過了片刻才緩緩地說:“可是接下來一段時間,我的心情可能會更好。這個先放放,說後面的事吧!”

另一名人類魔導師立刻走上一步,說:“已經按您的吩咐給了蘭多夫刑罰,現在您看應該如何處置?”

“你的建議呢?”蘇海倫懶洋洋地玩弄著手中一枚水花果,有些興趣不大的樣子。

人類魔導師說:“他的天賦還是相當不錯的,綜合評級可是卓越,而且他是聖樹王朝索拉姆公爵的兒子,克魯斯大師也曾經肯定過他的構裝師天分,所以我的建議是保留他學徒身份。”

傳奇法師哼了一聲,說:“那個克魯斯也好意思自稱大師?而且他居然還給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了聖這個前綴!拋開這些不說,這老傢伙看人什麼時候準過!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未來的大構裝師,這種半上不下的東西就不用培養了,浪費資源!上一季我們可是虧了不少的錢!這樣吧,按照原本的決定,把蘭多夫給送回去。”

“可是他畢竟是索拉姆公爵的兒子……”人類魔導師小心提醒著。即使在強者雲集的聖樹王朝,索拉姆公爵也是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公爵自身同樣有著屠龍者、巨魔終結者和煉獄獵殺者等三個顯赫稱號,距離傳奇僅僅一步之遙,隨時都有可能跨入傳奇境界。如果雙方真的轉為敵對的話,索拉姆公爵也未見得就一定會輸給蘇海倫。

蘇海倫有些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蘭多夫是索拉姆的兒子,可是索拉姆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而且除了蘭多夫的老媽,索拉姆餘下的十一個老婆都會站在我們這邊的!這樣吧,我記得索拉姆的兒子中還有兩個天賦不錯,不會太給我丟臉。就把這個自費學徒的名額優先權給他們好了。只要索拉姆拿出原定贊助費的一半,就可以得到這個名額。”

“有了這筆贊助費,深藍就不會虧空了吧?”蘇海倫轉向灰矮人,臉上已經滿是期待。

灰矮人快速計算了一下,皺眉說:“僅僅能夠保證春季。因為您接下來的心情肯定會越來越好。”

蘇海倫這一次認真起來,小手抓在果盆裡,卻忘了往自己的嘴裡扔。她沉吟著,糾結著,最後有些痛苦地說:“我的心情……這個……沒法控制。現在怎麼辦?那些龍都已經很窮了,去年才剛剛被我逐一拜訪過,現在再去肯定沒什麼收穫。而且它們越搬越遠,去找一次也很辛苦的……”

“要不……再增加一個自費學徒的名額?”灰矮人試探著建議。

還沒等蘇海倫表態,另一個上了年紀的魔導師立刻反對:“這可不行!蘇海倫殿下的學徒身份何等高貴重要,怎麼可以隨便賣?有一個還可以說是權宜之計,再加一個怎麼行?名實不符的親傳學徒如果多了,對殿下的聲譽,對深藍的聲譽可都是嚴重的損害!”

“聲譽是未來的事,而虧損卻就在眼前!何況只要能夠成為殿下的學徒,哪怕僅僅是自費學徒,都絕對會被無數天才爭搶的。難道你就忍心看著我們最年輕美麗的殿下不能夠隨心所欲的喜悅嗎?再者說,殿下的學生中還有一個未來的大構裝師!在這顆奪目的太陽旁邊,其它的星辰都會暗淡無光的。”灰矮人幾乎是在跳著吼叫了。

蘇海倫再次抬起小手,於是所有的魔導師都不再說話,而是屏息等待著她的決定。

在赤字與聲譽之間搖擺多次,蘇海倫終於作出了痛苦的決定:“就再增加一個自費學徒的名額吧!”

為了平衡心理的負擔,蘇海倫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到李察身上,說:“現在,讓我們來看看未來的聖構裝師都做了些什麼。”

財務的壓力,立刻讓小李察的前景從大構裝師提升到了聖構裝師。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19:40

章二十 意外

另一名魔導師則取出兩頁資料,送到蘇海倫面前。傳奇法師一眼掃過,就跳了起來:“他改進了火球術?讓我看看都改進了什麼…….一共七項改進!真是不錯,能夠在一級時就施放出三級的火球,就連我當年……”

傳奇法師忽然咳嗽了一聲,才接下去說:“我當年成為一級魔法師的時候,也就能隨隨便便放個四五次火球術而已。不過小傢伙真是個天才呀,還是個構裝師,還有阿克蒙德的血脈!嘿嘿,呵呵,哈哈!”

蘇海倫反覆看著手中的兩頁紙,似乎總也看不夠一樣,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張揚的笑聲中,傳奇法師對灰矮人說:“這樣吧,這個月給小李察的預算調整一下,嗯,就在我的喜悅一項下增加……”

具體的數字還沒有說出口,熟知傳奇法師殿下脾氣的灰矮人立刻大聲提醒著:“殿下,您現在的心情似乎太喜悅了!”

聽懂了的傳奇法師雖然止不住的想笑,但是卻決定把預算調整的時機往後放一放。

此時此刻,未來的聖構裝師卻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小李察正赤身站在浴室中,把一盆冷水狠狠澆在頭上。生活區域的魔法供暖設備早已被他關掉了,這套系統舒服是舒服,可以在一年四季保持恆溫,但運行一個月的代價就是1000金幣。而這盆帶著冰花的水澆在身體上,讓李察的每根肌肉都忍不住抽動一下。可是惟有這樣,才能澆熄他身體內不斷涌動的沸騰血液。

從決鬥前和帕潘的肉搏,到決鬥場上讓人心顫的兩腳,李察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那時為何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是為了帕潘對媽媽的侮辱嗎?但肯定不全是這個原因。自己抓住帕潘的頭往地上摔的那一下,以及在決鬥場中準備射出的第二枚火球,都是可以要了他命的動作。還帶著山中少年純樸本性的李察依然認為,帕潘雖然必須受到懲罰,但卻遠不至於要殺了他。可是在當時,受到侮辱的李察只覺得一股灼熱血流涌上頭頂,全身都象掉在熔爐中一樣。他眼中的帕潘變得無比惹人痛恨,甚至李察覺得生撕了他都難以稀釋胸中的那種痛恨!所以把帕潘的臉往地上砸,僅僅是開始。而在決鬥場上,李察寧可透支魔力,也要把帕潘當場點燃。第二個火球絕對會讓已經沒有任何魔法防禦能力的帕潘變成人形火炬,從而無比痛苦的死去。

透支魔力是魔法師的大忌,根據透支魔力多少,輕則會使魔力恢復速度減慢,時間從一個月至數年不定,嚴重則會使魔法師的魔力降階,甚至可能直接死亡。這是沉重的代價,但是李察卻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把帕潘殺掉。可是就算把帕潘殺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傾瀉小李察當時心中的憤怒。

決鬥之後,李察昏昏沉沉的,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居住區。他只是隱約感覺到,周圍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而且對他的焦急和關切比以往還要多了許多倍。

當李察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決鬥後的第三天了。

沸騰血液的餘波仍在,讓李察仍有些忍不住有些要去再找帕潘麻煩的想法。小李察隨即發覺了自己的狀況的確不太正常,脾氣變得異乎尋常的暴燥,而且會從心底深處涌上重重殺機,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直到現在,他都想要狠狠地砸些什麼,才能夠悄悄宣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嘩!又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在這種天氣雖然李察的身體遠比一般少年要結實,卻也凍得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可是寒意初過,李察又感覺到那些灼熱的血脈在蠢蠢欲動,而且這一次還帶動了他體內魔力的隱隱共鳴。李察一咬牙,用已經僵硬的手再次抓起木桶,接了滿滿一桶水,然後鏟了一鏟碎冰倒在桶裡。這麼簡單的動作做起來卻很吃力,因為大多數的關節已經僵硬,手指上更是根本失去了知覺。

就在李察掙扎著想要提起木桶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嘿!有人在裡面嗎?出來吃東西了!”

這個驚嚇突如其來,讓李察大腦一片空白,就象小時候在山林裡被座狼悄悄從背後搭上了脖子。山裡鍛煉出來的本能讓他立刻扔下木桶,勉強向後撲去,試圖和來襲者進行殊死肉搏。一轉身,李察就看到一個少女正站在淋浴間門口,正伸頭向裡面看來。李察認出了這是一直給自己送帳單的少女,可是已經控制不住僵硬的身體,筆直撲到少女身上,把她撲倒在地。

李察長得已經和十四五的少年相近,和少女個子差不多。少女被壓在下面,立刻痛得叫了一聲。

不知怎麼的,李察一向清晰的頭腦現在變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平時瞬間可以想清楚的事情現在卻需要很久才能明白。他的體溫已經降得很低,可是那些深藏的沸血卻仍不安分。而且身下的少女衣服十分輕薄,深藍的魔法袍都兼具保暖功能,即使在冬天也無需過多衣服,因此透過輕柔的衣料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少女身體的形狀以及火熱的體溫。冰冷肌膚和少女火熱軀體間的碰撞,一時讓小李察的感覺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銳狀態。少女的身體兼有柔軟和彈性,充滿了青春的氣息。李察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身體的某個部位正在甦醒。而且那些沸騰的熱血似乎找到了目標,一齊向下涌去。然而通向甦醒部位的血脈似乎不是很通暢,而且前面幾大桶冰水的效力仍在,沸騰熱血前進了一小段路後,進展就變得緩慢起來。

“怎麼是你?你怎麼進來的?”李察努力保持有限的清醒,驚訝地問。

“我現在負責給你送飯。可是你一直睡著,我已經來過兩次了,怎麼知道你突然會不見了……唉喲!”少女無辜地說著,她被李察撞翻壓倒,摔得頭暈眼花,現在周身才開始劇痛。她雖然已經是正式的二級魔法師了,可是魔法師不象戰士那樣擁有強悍的肉體。大多數魔法師的身體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

李察這時才想起自己還把少女壓在下面,於是歉意地想要起來,可是冰冷僵硬的關節卻沒能讓他如意,剛剛撐起半身,就又撲在少女身上,他再掙扎了幾下,倒象是有意在少女身上磨來蹭去。說到底,李察也不是戰士,那幾桶冰水的效力可不是那麼容易過去的。

被狠狠碾磨,少女臉上猛然飛上一層暈紅,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推開李察。可是觸到李察年輕卻堅硬的身軀時,她卻忽然改了主意,變推為抱,身體在李察下面不住扭動著,象只被按住了還不肯安分的貓。她的雙眼半閉著,身體不斷挺起,用柔軟的胸部揉搓著李察略具形態的胸肌。呻吟依然從她的喉嚨中飄出,卻不止帶著痛苦,還有些迷離和喘息。

李察很有些奇怪少女的反應,她明明開始是想要幫助他站起來的,怎麼突然間變成了阻礙?可是少女的反應卻讓他另有一種異樣的萌動,在他十一年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有如此心跳加速的奇特感覺。忽然之間,李察竟然覺得就這樣壓著她也很不錯,有些不想起來了。而胸前感覺到的柔軟,就是女孩子的**嗎,果然很舒服。要是再大些就好了……

這並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有充分數據支持。李察得到了少女身體幾乎全部的數據,精確和智慧天賦在這一刻同時發揮,對某些重要曲線的變化甚至構築了描述它的方程式。數字再一次讓李察體會到了美,只可惜卻是不合時宜。隔了一層數字和公式,萌動感覺的衝擊力立刻減弱了一半以上。不過同記憶中其它的女人相比,少女的尺寸的確不具優勢。

是還不錯!年齡也是一個影響關鍵數字的重要變量。兩個天賦再次一起糾正了李察的錯誤觀點。

就在這裡,少女一條彈力充沛的腿忽然從魔法袍下擺中探出,插入李察雙腿之間,然後往上一抬,一直擠到不能再深入為止!

剎那間,小李察眼前全是飄飛的數字,相互間沒有絲毫聯繫。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0:07

章二十一  澆灌

李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反正最終還是擺脫了少女的糾纏挺直了身體。少女的體力畢竟有限,李察那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結實身軀,對她而言實在很沉重,幾個動作做完,已經滿身是汗,手腳酸軟。看到成功站起來的李察,少女恨得差點咬破嘴脣。不是說貴族家的男孩子們六歲時就開始學習辨識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嗎?十歲的貴族少年,該懂的就都懂了。很多大貴族家的男孩到十五歲時,或許經歷過的女人已經超過兩位數。可是這個李察怎麼象是什麼都不懂?傳奇法師的學生,哪一個家世不是貴族中的貴族?

“不可能的!他是殿下的學生,他肯定是覺得我不夠好!”少女太過於糾結,竟把心事不小心說了出來。

“你怎麼不好了?”李察有些茫然的問。直到現在,他還覺得剛剛發生的事象是在夢中。

少女一咬牙,身體一軟,靠在了李察懷裡。看她一副虛弱得要直接栽向硬石地面的樣子,李察不得不扶住了她,少女順勢扭了扭柔軟的腰肢,把自己最為高聳的部位緊緊貼了上去。

然而剛剛扶住少女,李察就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少女的一隻手悄悄握住了李察的下身,然後用力揉搓起來。

幾下過後,手上傳來的感覺就讓少女知道,那是快要成熟的果實。快要成熟,就是還差著一點點。也許一年後會熟,也許只需要幾個月,假如澆灌豐足的話應該還能更短些。但是現在,果實畢竟還顯得有些生澀。然而果實就是果實,和一切快要成熟的水果一樣,只要用力揉搓,多半能用手工的方式催熟。

少女又咬住了下脣,顯然在認真考慮著什麼。

她終於沒能下得去手。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手工催熟對果實或許會有損害。哪怕這種概率極低,也會留下無法預料的後遺症。少女可不想冒那麼大的風險。

所以李察終於得以順利地換上一身深色便裝軟袍,並坐在了餐桌前,然後看著桌上放滿整個銀盆的烤肉發呆。這是他的午餐,而晚餐還會提供同樣的份量。

烤肉足有兩公斤重,還不包括四樣同樣份量十足的配菜及一大杯叫不出名字且味道古怪的酒類飲料。過去這是小李察一整天的飯量了,現在卻變成了一頓,而且還必須吃完。除了送飯之外,少女的另一個任務就是看著李察吃完。

雖然拿起了刀叉,李察卻有些下不去手。他的確餓了,特別是和少女糾纏許久後,那股惱人的神秘血液悄然消失。但是對付這麼一大盤東西卻讓他感到十分為難,特別是烤肉還彌散著一種讓人作嘔的味道。絲絲縷縷不絕縈繞鼻端,時間久了,李察又覺得身體中血流速度在加快。他很怕吃下去後會再次激發出那道不知名的炙熱血液。

少女看出了李察的猶豫,於是微笑著說:“用力吃吧!殿下的一句名言可是‘要想有巨龍的力量,就要先有巨龍的食量’。所以深藍中的高階法師都很能吃。”

雖然是蘇海倫的學生,自己也對蘇海倫充滿了敬畏,可是李察卻仍然對自己老師的這句名言感到疑惑。而且不光是烤肉,配菜和酒的味道都開始引發他身體的反應,到最後,每多一種味道傳入鼻子,他就感覺身上有一道血脈被撩動。至於送飯來的少女正端坐在桌旁,雙肘支在桌子上,手則托著下巴,就這樣看著李察。可是李察發現,她的目光偶爾在食物上掠過時,立刻就會變得熾烈。然後又恢復若無其事地樣子。於是李察知道這份午餐可能並不簡單。

“這是什麼肉?”

“科摩多地行龍的肋排。”少女不假思索的說。

“酒呢?”

“烈焰峽谷灰燼矮人精英戰士專用的鬥士酒。”

“啊,那這些菜呢?”

“藠蘭,血鸚鵡,卡布漿果和斯比藍草。這些都是強壯藥劑的主要配料,經過特殊的手法烹制。吃掉的話,可以增強力量和體質。”少女看來對每樣食物都了如指掌,而這似乎並不是她的專業。李察能夠察知,她其實已經擁有接近三級的魔力了。這個年紀的三級魔法師不算罕見,但也絕對沒到泛濫的地步,即使在深藍中也是如此。

李察點了點頭,招呼少女說:“你也一起來吃點吧!我一個人可是對付不了這麼多。”

少女啊的一聲驚呼,急忙搖頭,說:“不,不行!它們好貴的,我根本負擔不起…...”

“就當是幫我作弊了。”李察笑著說。在神秘的沸騰血液不出來搗亂的時候,李察還是非常聰明的。過去一年中發生了太多的變故。而苦難會讓男人加速成熟。

聽到李察的話,少女心情莫名一松,但還是搖了搖頭,說:“不行。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它們都是特殊配方,是隻能給男人吃的。”

少女沒有說出的一句話是,這些食物也同樣會讓男人加速成熟,只不過是在另一個方面。而這些知識,卻的確不是她應該知道的。

李察再看了看少女,於是不再猶豫,開始努力消滅盤中的食物。他吃得很快很用心,時間的有限讓他做任何事情都非常專注。最後,李察端起酒杯把裡面味道刺鼻的酒一飲而盡時,少女的眼睛輕輕忽閃了一下。此時,在她的視野裡,似乎看到一顆稍顯青澀的果實正在被惡狠狠地澆灌著。

十分鐘內,李察已經把所有的食物都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個個銀盤的光潔程度和剛洗過也差不了多少。因為李察從少女的反應中推測,月末寄來的帳單上一定會多出一行醒目的數字。

少女開始收拾餐具,動作卻略顯得有些緩慢。而經過浴室中的糾纏後,李察對她也有了種不一樣的感覺,此刻回想起來,那些肢體交纏,那些觸碰動作,都有著特殊的意義。在李察目光的注視下,少女的臉微微泛紅,而李察也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又開始熾熱了。那魔法長袍下的柔軟身體,似乎開始對他產生一種神秘的吸引力。

“還沒有問你的名字。”李察忽然說。

少女的身體忽然微微顫抖了一下,頭不自然地低了下去,說:“我叫艾琳,艾琳.菲拉。”

“那麼,我有什麼可以幫你……哦,不,我是說,你幫我做了很多事,我希望能夠有所回報。”李察斟酌著用詞,以免冒犯或是傷害到少女的自尊。他的細膩繼承自母親,而對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把握卻因在深藍中所得到知識的增加而逐漸嫻熟。

艾琳終於抬起頭,展顏一笑,說:“深藍的傳統是有付出才會有金幣。不過我知道的很多很多,深藍內無論你想了解什麼,都可以來問我。當然,我會根據情報的稀有程度收取一點點費用。”

收拾好餐具後,少女忽然湊到李察身邊,在他脣上飛快地啄了一下,快速說了聲:“謝謝你!”然後就飛一樣的離開了。

看著少女明顯輕快的步伐,李察的心情忽然也靚麗了許多。

魔法陣閃耀著光芒,推動厚重的金屬門緩緩合攏,將居住區和外界隔離。一切喧囂都被拒之門外,整個區域安寧靜謐。李察已恢復平靜,開始了一天的學習。但是今天的火鳥羽毛筆尖似乎特別滑,而剛啟封的洛爾斯珈地獄血也顯得乾澀,以至於在昂貴的夢魘星紋布上繪出的線條屢屢出現偏差,有幾次失誤差點大到讓魔法陣局部作廢的地步。現在李察所使用的練習材料光從價值上說就超過了五萬金幣,如果魔法陣局部繪製成功的話,則會給李察充回三萬金幣。這可是李察第一個月的學費補助。

然而今天手中的筆就是不聽話,想讓它在哪裡停下,多半會衝過頭去。李察很快就覺察到自身也有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心跳比平時快了很多,比如說格外期待著晚飯時間的到來。而這個局部魔法陣雖然耗材昂貴,本身卻不特別複雜,只是對精度要求有些高而已。可是這一次李察用的時間卻比繪製最複雜的魔法陣還要多得多。

“嗯,今天下午的效率好象有點低,但也不一定……”李察若有所思。

效率是正常情況下的四分之一,精確又給出了答案。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這個天賦的確不怎麼討人喜歡。

晚餐時間終於到了,少女踏著準點的步伐走來,然後安靜地看著李察快速而精確地解決了盆中的食物。在離開之前,她照例在李察脣上輕輕一吻,然後又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狡詰地笑笑,說:“欠我一個金幣!”然後就飛快地出了居住區。

少女心情格外好,一路歡快地小跑著,卻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小廣場上走來了一群人。人群裡居中的是一個英挺的貴族青年,看上去十七八歲,服飾簡潔合體,以剪裁手工取勝,左胸上則佩著個不大的淡金色徽章,中央是一個雙頭鷹,腳爪中抓著一條盤曲的大蛇。稍稍了解大陸政治的人大都會認得這枚徽章。鷹蛇正是聖樹王朝索拉姆公爵的標記。而索拉姆家族能夠在衣飾上佩戴家族徽章的人則少之又少。

少年身後跟隨著十幾個人,半數武者半數法師,和深藍中法師成群的景象大有差別。曾經為李察講解深藍歷史的老法師此刻正殷勤地跟隨在少年身邊,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地講述著。能夠讓老法師如此賣力發揮的要素,除了家世背景,更多卻還是金幣的力量。青年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更多是在觀察深藍的內部結構和往來人群,犀利的目光不放過每一個細節,連提供照明的魔法燈上都會逗留片刻。

青年眼中,艾琳的背影正一路遠去,歡快得如同一隻美麗的燕子。他若有所思,停下了腳步,然後看了看艾琳出來的地方。那是一片居住區,長長的墻壁上只有一個由魔法陣驅動的金屬重門,表明門後那片大得驚人的區域只屬於一位主人。

“你剛才是說,這是屬於那位……嗯,李察先生的居住區,是嗎?”青年向老法師問道。

“是的!李察是殿下最新收錄的學生,別看他年紀還小,卻是個真正的天才!只要看這片居住區就知道了,殿下的學生中,可是僅有兩個人才能夠得到這麼大的空間!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說到這裡,老法師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

“哦,什麼秘密?”青年饒有興味地湊近了老法師。

老法師左右看了看,才以僅僅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李察先生,是一位未來的構裝師!”

青年一臉驚訝,失聲道:“什麼?你剛才不是說,他剛滿十一歲嗎?”

老法師急得直跳腳:“小聲,小聲!這是秘密,我剛才也說,是未來的構裝師,未來的!”

青年這才恍然:“真是不可思議!是誰認定他有構裝師的天賦的?蘇海倫殿下嗎?”

“除了殿下還能有誰?”

青年笑了笑,掏出一小袋金幣塞到老法師的手裡,說:“謝謝你告訴我這麼重大的一個秘密。”

掂了掂手中錢袋的份量,老法師頓時眉開眼笑。這件事,在深藍中只對李察來說是個秘密。不過用這個‘秘密’從新到深藍的人身上換錢,老法師已經做得十分熟練了。

青年深深地向居住區的大門看了一眼,才向老法師說:“和老師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們現在就過去吧。讓老師等我可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0:33

章二十二 傳奇 上


在私人圖書室內,蘇海倫難得端正地坐在桌前,翻閱著厚重的魔法書藉。在她前後左右的空中,同時飄浮著數以百計的魔書典藉,有的合閉,有的打開,有的某頁直立顯示出上面的文字或圖形,等待被選用。在傳奇法師需要時就會自行飛到她的面前,而後自動翻到指定的頁數,並且調整角度,把頁面上的內容用最容易閱讀的方式展現出來。她皺著小眉毛,飛速翻閱著,偶爾才會在面前的幾張紙上涂改幾筆。

這個區域名義上是私人圖書室,可是前後達七十排、每排七米高的書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魔法書藉,規模比起據地立國的大公公國圖書館都不遜色。一束光線從穹頂的弧面水晶射下,在半環形圖書館的焦點位置留下一個巨大的光斑。而蘇海倫就坐在聚光燈下。

這時圖書館半掩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線,一名頭髮鬍子已經花白的侏儒魔導師躡手躡腳走了進來,看到傳奇法師正在伏案辛苦工作,魔導師的腳步立刻更加放輕三分,然後以盡可能輕柔和緩的聲音呼喚道:“殿下……”

“我正忙著呢!”蘇海倫沒有好氣地回了一句,連眼角都沒向他撩一下。

侏儒魔導師立刻一驚,然而想到需要匯報消息的重要性,在心中權衡一番後,終還是小聲說:“殿下,索拉姆公爵的兒子已經到了,正在等著您的接見……”

啪!

蘇海倫重重拍了下桌子,把侏儒魔導師後面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她這次終於抬起了頭,可是臉上卻滿是寒霜,口氣不容置疑:“我說了,正忙著呢!讓他等!”

“可是……”侏儒魔導師終於把餘下的話咽了回去,直到輕輕掩好圖書館的大門,才輕輕地說:“好吧,讓他等著,讓索拉姆的兒子等著。他只是等了三個小時而已,而您指定的時間本來是兩個小時之前。”

圖書館的大門忽然打開,一本幾乎有大半個侏儒法師高的魔法書飛了出來,啪的一聲砸在侏儒背上,他頓時覺得五臟六肺都用力翻騰了一下,差點暈過去。侏儒魔導師這才確定蘇海倫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重要到連狠狠得罪索拉姆公爵也在所不惜的地步。

又過去整整一個小時,侏儒魔導師才得到召喚。他立刻飛奔進圖書館,略顯疲倦的傳奇法師扔過來一張涂得密密麻麻的紙,吩咐他照辦,然後自行向會客區域走去。由于先前被打斷工作的不悅表情仍保留在傳奇法師美麗的小臉上,侏儒魔導師保持著最恭謙的姿態和最懺悔的表情目送她走遠,才仔細閱讀紙上的內容,他很有些好奇讓殿下如此看重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紙上是一份食譜,共包括一百一十二種原料和二十八種菜式,份量精度達到了十分之一克,而進食時間則精確到了分鐘。食譜是為李察準備的,時間卻只覆蓋了一個月而已。讓傳奇法師花去四個多小時主位面時間準備的,竟然只是李察一個月的食譜?

看到這張紙後,本來認為李察最多能當個初級構裝師的侏儒魔導師,現在也覺得“未來聖構裝師”的說法似乎有幾分成功的可能了。畢竟想讓傳奇法師花費幾小時的寶貴時間度身訂制一份月度食譜,一個普通構裝師還真不夠資格。

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小會客廳中,青年正負手站在落地窗前,欣賞著壯麗宏偉的浮冰海灣。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是北方依然寒冷,海面上仍然可以看到零星的浮冰,夾雜在進出港口的船隊中,好像片片潔白的風帆。它們可能只是一塊大些的浮冰,但也有可能下面隱藏著巨大的飄浮冰山。雖然深藍是不凍港,可是一年中有半年時間航船依然要小心翼翼,以免撞上飄浮冰山。

從落地窗前望去,可以看到雄偉的恆冬山脈在右側遠遠伸展開去,陡峭的海崖和雄奇的山脈包裹著浮冰海灣的北側。而南線則要平緩得多,地勢只有些許起伏,覆蓋著大片茂密的針葉林。南部海岸線上座落著深水港口,雖然是冬季,合計十二個泊位上也有過半數停滿了航船。甚至包括一條長近百米,高達三十餘米的魔動遠洋艦。碼頭人來人往,各色裝載車輛排著長龍,絲毫看不出淡季的樣子。繁忙的港口意味著興旺,意味著機會,也意味著海量的財富。

遠方的海平線上隱約出現了一面飄揚的旗幟,從隨後出現的眾多桅帆上可以看出又是一艘遠洋巨艦到來。

青年凝望著港口,臉上始終保持的淡淡微笑已然消失,轉為若有所思的表情。會客廳內除了他之外,就只有米妮在。少女正把自己堆在一個沙發裡,翻閱著魔法書。不過看她的樣子有些心不在焉。在這裡枯等了四個小時,早已超出她的極限。可是考慮到雙方家族之間的密切聯繫,卻又只有她適合在這裡陪著青年,畢竟青年的手下是不會被允許進入這裡的。

“真是壯觀的景色!”青年忽然讚嘆著。

米妮冷冷回答:“蘭多夫也經常這麼說。”

青年回過頭時,臉上已經帶上了無可挑剔的微笑:“我是斯迪文森,而他是蘭多夫。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只會說到這裡,而他只會這麼說。”

“聽起來好象很厲害的樣子。”米妮有些慵懶地抬起手臂伸了懶腰,剛剛長成的美好身材展露無遺,於不經意間展露出些許風情。她的眼睛並沒有離開魔法書,但是注意力卻是因斯迪文森的一句話而有所轉移。“不過,索拉姆公爵家的斯迪文森似乎是個龍脈術士,雖然非常罕見,但是卻好像和構裝師沒什麼關係呢!”

青年嘴角的微笑弧度沒有絲毫變化:“所以我才想要得到蘇海倫殿下的親自指導。聖克魯斯大師並非沒有讓我成為構裝師的能力,但卻要以放棄血脈能力為代價。我相信,殿下有足夠的能力破解這個難題。”

米妮略略的點了點頭。其實,術士已經是法師中相當罕見的主要依靠血脈能力的施法者,一般來說他們能夠學習掌握的魔法數量非常有限,但是威力卻遠比同階法師要高得多。而龍脈術士則是術士中最稀有高端的幾個分支之一,哪怕是最初級的綠龍血脈,也至少有成為大魔導師的潛力。要放棄龍脈術士的能力而成為構裝師,的確是個艱難的抉擇。這另一方面,其實也說明了斯迪文森的特殊地位。聖樹王朝公認斯迪文森才是索拉姆家族下一代最有潛力的人。

“老師未必見得會同意收你,你的年紀大了。”米妮習慣性的說著實話。

“殿下一定會收我的,因為我是自費。”斯迪文森用同樣的實話優雅地把米妮堵了回去。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1:04

章二十二 傳奇 下


看到米妮一副有些氣惱的樣子,斯迪文森又說:“在我成為殿下學生之後,還會有許多事情需要向你請教呢。至少,我對深藍就很不了解。”

頓了一頓,他又說:“另外,我感覺我們之間的關係完全可以更加深入一步,並且以另一種形勢更為密切地聯接在一起,比如說,婚約。”

米妮全身一震,抬起頭盯著斯迪文森,想要說什麼卻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她的胸脯急劇起伏著,幾個深呼吸後才平緩下來。米妮把腿從沙發上放了下來,坐正身體,然後以一種談正經事的口吻說:“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還根本談不上了解,更不可能有喜歡。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句話有些過早了嗎?”

斯迪文森笑了笑,說:“美麗的米妮小姐,作為一個顯赫家族的直系血脈,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婚姻並不需要喜歡,只要不相互厭惡就是很好的結果。把我們聯繫在一起的是家族和利益,何況我們之間還有共同的愛好。

至於說到了解,至少我對您已經了解得足夠多了。因為蘭多夫為了向您求婚能夠成功,已經搜集了所有能夠找到的關於你的情報。當然,在出了這件事情之後,已經有人把相同的情報送到我這裡來了。至於我,想必您也是有所耳聞的,而且今後有足夠多的時間慢慢做更多的了解。

最後一點,或許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尼奧侯爵家族和索拉姆家族需要結成同盟,而且必須是以一樁婚姻來維繫這個同盟。尼奧家族中,目前沒有比您更好的聯姻對象了,所以如果不選擇我的話,難道你願意嫁給我的那些兄弟們嗎?”

“我可以不嫁給任何人!”米妮冷冷回答。

斯迪文森從容地笑笑,說:“這話可就不誠實了。你如果這樣做,就只能脫離尼奧家族。而假如沒有尼奧侯爵的支持,我不認為你能夠支付自己的學費,雖然你需要付的學費只是我的五分之一。此外,我還聽說,殿下最不喜歡有人欠她的錢。”

看到米妮陷入沉思,斯迪文森聳聳肩,說:“而且,你看,我這個人也並不讓人討厭呢。至於你呢,米妮小姐,如果我需要一個妻子,也很難找到比你更好的對象。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但無需急於做出決定。我們魔法師最大的優點,就是理智和冷靜。”

就在這時,會客廳外忽然傳來蘇海倫的聲音:“那的確是魔法師的優點沒錯。但魔法師不是術士,術士的骨子裡可都是很瘋狂的。”

蘇海倫飄進了會客廳,直接把自己的身體扔進主位的沙發裡,然後拉了拉旁邊垂下的鮮紅絲絛。隨著一陣悅耳的鈴聲,會客廳另一側的邊門打開,六名黑奴魚貫而入,端著專用的紅色茶几、熏香爐,當然少不了華麗奪目的金盆,裡面裝的全是傳奇法師的零食。

蘇海倫把自己放得舒舒服服之後,吩咐說:“去把黑金叫來!”

一名學徒即刻飛奔而去,片刻之後灰矮人魔導師就急匆匆地趕來。黑金,全名是黑金.薩服耶克.風暴之錘。風暴之錘是灰矮人中的一個大部落,大到已經建立了自己的王國。而黑金則是個非常特殊的灰矮人,並不喜歡烈酒,卻對礦石和珠寶有同樣深刻的洞察力。並且因為獨有的魔法天賦,對收集金幣的狂熱愛好,以及在鑒定上的獨到能力,才最終占據了傳奇法師財務官的大位。

接過灰矮人遞過來的一張紙看了幾眼後,蘇海倫一直緊繃到現在的小臉逐漸舒展開,這時才想起會客廳中還有斯迪文森在那裡站著,於是向他點了點頭,說:“你就是那個斯迪文森吧?還不錯,不用站著了,坐吧!”

斯迪文森選了邊緣的沙發,端正地坐下,臉色罕見的嚴肅,甚至還有些蒼白。

蘇海倫一邊仔細讀著手中的資料,一邊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龍脈術士啊,不錯,很罕見。是什麼龍的血脈呢?”

“紅龍。”斯迪文森恭敬回答,然後他的臉色就更加蒼白了。

蘇海倫的目光掠過一行小字,而這行字下被黑金用筆加了道下劃線,以示重要。看過之後,傳奇法師原本舒展了些許但依然陰郁的小臉上突然多出幾縷陽光,發揮出少有的耐心解釋了幾句:“被我欺負過的巨龍很多,殺掉的也不少,時間久了,身上就多了些對巨龍有威懾的氣息。而你有龍族的血脈,呆在我身邊肯定會不舒服。”

“您真是讓人欽佩!”斯迪文森說。這倒真是他的肺腑之言。蘇海倫身上類似於逆向龍威的效果並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巨龍臨死前的詛咒累積而成的效果。詛咒當然不可能真正傷害到蘇海倫,但逆向龍威不是用來幫助傳奇法師戰鬥,而是提醒巨龍警惕的。在一百公里以外,巨龍們就會感知到蘇海倫的到來。只不過要有多少頭巨龍隕落,才能在這個女人身上形成逆向龍威?

那頁資料的最後幾段,都被黑金用筆勾勒出來,還額外加了著重號,甚至還有幾行細細的批註。這是一份物資清單,是索拉姆公爵為斯迪文森繳付的學費。目光移到最後幾行時,傳奇法師的小臉如春暖花開,已滿是陽光,她很想笑,卻在新學生面前生生的忍住。不管怎麼說,傳奇法師的儀態姿容還是十分重要的。

“那個……斯迪文森是吧!來,過來坐,這些水果還不錯,你可以嘗嘗!”心情大好的傳奇法師覺得可以分享一下自己的零食了。畢竟從清單看,索拉姆公爵支付的是全額贊助費,而不是約定的半數。

斯迪文森依言得離蘇海倫近了些,卻識趣地沒有去動她的零食,雖然裡面有幾樣東西真的讓他很有不顧一切咬上一口的衝動。

反覆看了幾遍清單後,蘇海倫才有些戀戀不捨地把紙張交給了黑金。直到這時,她才終於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斯迪文森,問:“索拉姆最近混得怎麼樣,晉階傳奇了沒有?不過他應該已經是傳奇了吧?”

斯迪文森身體立刻挺直了些,他早就等待著這個問題:“父親已經於去年年底成功晉階傳奇領域,成為破魔暗戰。”

破魔暗戰是兼具強大肉體和暗影力量的武者,對各類魔法均有強大抗性,許多低階魔法甚至完全免疫。或許他們的絕對攻擊力並不強大,但是高速攻擊和迅疾的移動並不輸於高階盜賊,他們能夠依靠嫻熟的技巧,用最短的時間拉近到攻擊距離並緊貼對手,以此成為施法職業的剋星,職業名銜上被冠以破魔稱號。

在斯迪文森的考慮中,同為傳奇身份,雖然索拉姆才剛剛晉階,但是職業上的巨大優勢仍足以讓他成為蘇海倫的危險對手。在此前提下,索拉姆卻仍付出了約定價格一倍的贊助費,強大的實力和謙卑的態度,應該會讓蘇海倫把自己當成最核心的培養對象。雖然斯迪文森直到現在也不明白,明明已經約定了價格,父親卻為什麼還肯主動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聽到索拉姆成為傳奇後,蘇海倫果然一怔,追問:“他晉階的是破魔暗戰?”

“是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蘇海倫臉上的表情凝住片刻,忽然放聲大笑:“居然選擇破魔暗戰而不是最適合他的聖裁武士!這個索拉姆啊!看來當年那頓痛打還真給他留下心理陰影了,而且很嚴重!嘿嘿,這傢伙以為成為破魔暗戰就可以報復我了嗎?看來我得再去給他一個更加深刻的教訓,好讓他知道哪怕成為傳奇強者,也要時刻在我面前保持謙遜!哦哈哈哈!不行,還真是等不了了!”

傳奇法師的風格一向雷厲風行,說話間已經站了起來,吩咐人準備行裝,自己則向會客廳的露台上走去。看樣子她竟然是一分鐘都不準備耽誤,打算直接飛向南方去找索拉姆公爵決鬥。

直到踩上露台大塊深紅的地磚後,蘇海倫才想起了什麼,回頭對斯迪文森說:“你已經是我的學生了!不過我現在有事要忙,沒空教導你,十天后回來。這段時間你先熟悉一下深藍吧,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和米妮說,我走了!”

蘇海倫化為一顆巨大的燃燒著的流星,沖天而去。而斯迪文森則目瞪口呆,保持著半坐站起的姿勢,如同一尊滑稽的雕像。他幾次想要叫回蘇海倫,嘴張開又合擾,卻最終沒敢發出任何聲音。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索拉姆公爵會願意付出整整一倍的學費,並且叮囑他千萬不要透露自己已經成為傳奇的消息。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1:40

章二十三 陰影 上


斯迪文森的到來只是在深藍中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旋即消失在滾滾波濤中。十天后蘇海倫的歸來倒是聲勢浩大,可是同樣沒有引起人們太多關注。因為傳奇法師每次回歸都是同樣的聲勢浩大,哪怕只是前往一百公里外的白鹿森林進行一次郊遊。至於兩位傳奇間的決戰結果,更是沒有人知道,就連斯迪文森自己也沒有從家族渠道中得到確切消息。

深藍則一如既往,在金幣洪流的推動下緊張而有序的運行著。

只有小李察發現本月蘇海倫的喜悅忽然又增加了不少,達到創紀錄的八十萬金幣。這是一筆巨款,在哪裡都是,惟有在深藍中不是。得到異常多的喜悅後,小李察隨即發現自己的課程也隨之增加,特別是其中一門由大魔導師單獨指導的《複合魔法陣基礎》,自然配合複合魔法陣使用的都是高級原材料。於是深藍畸形的價格體系中,李察的‘巨額’收入如陽光下的雪球般消融著,預計到了夏季額外收入就會被徹底消耗,那時又要為維持收支平衡操心了。

艾琳依然每天會送飯來。李察要吃的東西越來越多,進食方法也越來越奇怪,對時間和頻率把握的要求也愈發嚴格。更為痛苦的是食物明顯多了許多怪味,有些甚至讓人難以忍受。但是在艾琳的陪伴和講解下,整個過程奇跡般的不再辛苦。

每次李察吃完,艾琳都會和他親熱一下,方式各有不同。有時是親吻,有時是撫摸,有時候則是簡單的擁抱。而在少女的引導下,小李察已經大致了解了女人的身體結構。只是親熱偶爾會引動李察體內的沸騰血脈,需要他以接近冥想的方式壓製。可是懵懵懂懂之間,李察已經預感到很快就會發生些什麼。果實仍然青澀,本能卻在驅使著他向少女身體的深處去探索。不過少女餐後留下的時間並不長,至多只有五分鐘。每次時間一到,她都會立刻離開,精確如魔法鐘擺。

而在月末的這一天,又到了慣常的飯後甜點時間。

這次少女抓著李察的手,輕輕摸索著前襟一顆碩大無比的珍珠貝母扣子,表面帶著凹凸花紋顯得略為粗糙,在被食物激發得更加靈敏的感官下觸覺格外清晰。因此,手指滑動後觸到另一團豐潤滑膩的巨大反差感就愈發突出。

小李察忽然覺得身體的燥動變得異常明顯,匆忙中一瞥,扣子已經散開,裡面沒有任何障礙物,此刻少女身體的吸引力幾乎是致命的。他猛然用力把少女最後的衣服拉開,而少女只是初時略有慌亂,隨後按住李察的手,讓他站直,自己卻貼著李察的身體滑下,然後俯首。

這是一記凶猛的澆灌,果實瞬間接近成熟!

就在李察期待著再一次的澆灌時,艾琳卻忽然跳了起來,急急地說:“哎呀,時間快到了!”她匆匆拉好衣服,抓起餐具,飛奔而去。

“明天……會不會發生些什麼呢……”李察有些茫然地想,他的心依然貼近極限在跳動著,速度快得讓他感覺有些窒息。

第二天,期待中的什麼並沒有發生。艾琳似乎有心事,小臉上透著掩飾不住的陰郁。當李察問起的時候,她卻又什麼都不肯說。餐後,艾琳抓起李察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輕輕按壓一下,然後就匆匆離開。

親熱是有代價的,無論什麼程度的接觸,艾琳都會收取一個金幣。現在已經熟知深藍物價的李察自然知道一個金幣根本不算什麼,或許還不足以讓少女吃飽。所以他一直會向少女提出很多問題,並且為此付帳。只是少女的收費標準也執行地很嚴格,完全按照情報本身的價值收取費用,一點也不肯多拿。

其實她能夠得到的情報,大多並不值錢。最昂貴的一個情報,則是魔法決鬥後帕潘所有的跟班都從深藍中消失了,而其中有些人似乎一直沒有回到自己的家族。此外整個決鬥據說和蘇海倫的另一個學生蘭多夫有關。艾琳為這條情報標定的價格是一百二十金幣,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五十金幣以上的信息了。所以李察知道,一月以來付出的所有金幣,都不足以支持少女一天的魔法修習。當然,這是以他自己的標準來計算的。

自這一天起,艾琳的態度忽然發生了轉變,她和李察的接觸變得很有節制,不管親熱到什麼程度,都不會真的去采摘果實。

雖然,果實已經初熟。

李察也感覺到了艾琳的變化,可是不論他如何追問,或是設法旁敲側擊,都無法得到答案。然而當他專注仔細地進食時,眼角余光偶爾掃過,從少女燦爛的笑臉之後,卻看到另一個艾琳正在抽泣。於是李察的世界也隨之陰暗。除了每日必然進行的學習和修煉外,李察對於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來,而接下來的一個月也的確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只有在一個幾百人的公開講座上,有個叫斯迪文森的人特意走過來和他打過招呼,自我介紹說也是蘇海倫的學生。

然後時間就一如既往地流逝,夏季悄無聲息的到來。

艾琳越來越形色匆匆,她明顯開始和李察保持著距離,到後來連每天的一個金幣都不收了。因此特殊的飯食則變得越來越難以下咽,份量卻隨著時間一直不停增長。李察明顯長高了,也更加的健壯。他的課程中又增加了基礎體質,以職業戰士的方法鍛煉身體。而隨著時間推移,李察的魔法修煉速度卻在逐漸加快,這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大部分的時間依然被繁重的各種課業擠占。

隨著夏季的到來,浮冰海灣也進入最美麗的季節。海面平靜如綢緞,冰川幽藍,碧空如洗,空氣澄澈純淨,所有的植被都呈現出一年中最濃郁的色彩,繽紛燦爛。遊客明顯增多,海灘邊做日光浴的俊男美女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可是李察卻沒有心情去欣賞,他的心中依然陰悒。

這個晚上,艾琳照例離開李察的居住區。在金屬重門合攏的瞬間,她衣角上一枚魔法符號閃動了一下,把訊息波動遠遠的送了出去。在遠處的陰影中,站著一個全身都裹在深色魔法師袍中的法師,銳利的目光始終落在少女身上,刺得她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直到少女走遠,魔法師才看看手中的魔法計時器,收到的訊息表明,艾琳是在規定時間內離開李察居住區的。他這才點了點頭,裹緊魔法袍,消失在黑暗深處。
艾琳快步走向通往上層的通道,傳送魔法陣雖然方便,卻是收費昂貴。只有在深藍中有正式職位的魔法師才能負擔得起經常使用的費用。而通道只是累些花些時間而已,稍有武技基礎的人都可以一口氣從底層爬到頂層,所以步行通道是大多數人的首選。少女急匆匆地走過轉角,卻忽然發現面前竟然站了個人,措不及防之下差點撞入對方懷裡!

少女一聲驚呼,還好年輕的身體反應迅速,才沒有真的撞到對方。她說了聲對不起,才從對方身旁擦身而過,可是手卻被對方一把緊緊攥住。那是一隻非常有力的手,讓艾琳完全無法掙脫,甚至手腕痛得都有骨頭要裂開的感覺。

“你叫艾琳?”這是一個高大的青年法師,聲音很柔和,但是那隻手上傳來的穩定絲毫沒有松懈跡象的力道,卻讓敏感的艾琳知道,這個人的脾氣其實並不好。

“我是艾琳。應該怎麼稱呼您?”艾琳很禮貌地問,並且不動聲色地試圖抽回被抓住的手,可是她的努力全無結果。
“我叫斯迪文森。既然你也靠出售信息賺點小錢,那麼就應該知道我是誰。”青年法師微笑著說。

在他銳利而陰冷的目光注視下,艾琳覺得自己就象是一隻被蛇盯住的青蛙,身上驟然出了一層冷汗,濕淋淋的衣服粘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當青年法師報出名字的時候,她的心立刻徹底冰涼。她當然知道斯迪文森是誰。深藍是屬於蘇海倫的,而殿下每收一個學生都是深藍中的頭條新聞。雖然她已經清晰感覺到史蒂文森的惡意,對方的身份卻讓她無力反抗,駭然之餘,一縷絕望油然而生。

“尊敬的斯迪文森先生,我一直是準時離開的,絕對沒有拖延,也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您還對我有什麼要求嗎?”艾琳慌亂之下有些驚恐地叫起來。

斯迪文森上身微微前傾,把臉貼近了艾琳,右手先是撫上少女的腰,然後一路向上,充分嘗試過胸前並不如何豐滿、卻彈力十足的柔軟後,才托起少女的下巴,把她的臉強硬地抬了起來。兩張臉離得如此之近,鼻尖都幾乎碰到了一起。

“我聽說,你每天都會從李察那得到一個金幣。現在,你要把這個金幣的得來經過全部告訴我。”斯迪文森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並且帶著奇異的沙沙聲,就象蛇在吐著血紅的蛇信。而且他在說話的時候,真的就象蜥蜴類動物一樣吐出一條長長的舌頭,從少女的脣上舔過。

艾琳只覺得全身發冷,斯迪文森身上逐漸散髮出一種讓她感到極度恐懼的氣息,甚至身體都開始逐漸僵硬,和中了弱效恐懼術的感覺差不多。這應該是某種血脈能力,卻更讓她感到絕望,如此年輕就能夠使血脈能力顯化,在深藍中也不多見。

可是斯迪文森的話卻讓少女眼前一亮,她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地一下推開斯迪文森,大叫著:“你不是執法法師團的人!”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2:02

章二十三 陰影 下


斯迪文森一怔,隨即玩味地笑了起來,說:“真沒想到,你很聰明啊!我的確不是執法法師團的成員,可是……”

“沒有可是!你別想再碰我!如果要硬來也可以,我會大叫的。”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大。這是片很偏僻的區域,而各區域間有著很好的控制音波傳遞方向和累加量的效果,以避免噪音回聲過大。所以少女的聲音其實傳不出多遠,叫得再響都沒有用。關鍵是,深藍中每個公共區域都有魔法紀錄裝備,少女的叫喊只是為了讓魔法紀錄裝備紀錄下來而已。深藍是傳奇法師的領域,如果斯迪文森使用暴力得到了少女的身體,那麼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蘇海倫知道。依照傳奇法師的脾氣,斯迪文森最好的結果也會象蘭多夫那樣被毒打一頓,然後被剝掉學徒身份趕出深藍。

深藍中每一個人都有相應的價格,而少女很清楚自己的價值。她相信,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為了得到自己的身體而放棄傳奇法師學徒的身份。

斯迪文森果然站住,沒有進一步動手的意思。少女也不敢過度激怒他,這個男人身上有某種讓她不寒而慄的氣質。所以艾琳沒有再多逗留,而是轉頭向傳送陣的方向跑去。哪怕要多花很多錢,她也不願意再和斯迪文森接近。

“或許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艾琳背後傳來斯迪文森的聲音,還有另一種讓她猶豫的聲音,那是金幣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音。

“至少有兩百金幣!”細密的撞擊聲讓少女本能的判斷出了金幣的大致數量。於是她慢慢停了下來,回頭看去。

“反正已經安全了……”少女想著,心卻跳得越來越快。

斯迪文森仍然站在原地,象只盯著獵物的狼一樣看著她,笑得很從容,也很自信。一隻精美的皮質錢袋正在他的右手中一上一下地跳躍著,不斷發出勾人魂魄的金幣撞擊聲。錢袋並不大,但是卻足夠的鼓脹,看到它的第一眼,艾琳更是確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至少是兩百金幣。而且豐富的閱歷、敏銳的感知以及昏暗的環境,更讓少女發現了錢袋在放射著淡淡的魔法光芒。這是由附魔皮革製作的錢袋!

能夠附魔的皮革都很昂貴,而用附魔皮製作錢袋就更為罕見了。不是真正的世家貴族直系子弟,根本無力支持如此奢侈的行為。錢袋附魔考究的可以是增加實際儲存容量的‘空間’,或者使自重和內容物變輕的‘輕盈’,其次可以是‘耐久’,哪怕是最差的純粹裝飾用的‘閃光’,也會使一個錢袋的價值遠遠超過其能夠容納的金幣本身。

斯迪文森的笑容越來越象毒蛇,而青蛙卻感到無力逃跑。“我剛才摸了你,所以這些是你應得的酬勞,來,過來,拿去吧!”

艾琳只覺得喉嚨中陣陣乾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很想立刻轉身就跑,可是腳卻一點點向著斯迪文森的方向移動,而各種紛亂的念頭更是不停在心中互相撞擊著。

“他不會再強迫我了,而且他剛才已經摸過了我,所以這筆錢只是對已經發生過的事的一種補償,不是嗎……”思緒一片混亂之際,艾琳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斯迪文森面前。而斯迪文森象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直接抓起她的手,把錢袋放在她的手心,然後帶著惡魔的微笑說:“錢袋也是你的。”

“可是,我……”艾琳覺得自己喉嚨乾得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感覺一切都不太對頭,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我知道你現在很需要錢,而深藍的傳統是講究公平和自願的交易。所以我給你一個建議,如果……”斯迪文森停頓了一下,目光從上到下掃過少女的身體,立刻讓她打了個寒戰,然後才說:“如果你能夠保持目前的身體狀態,陪我上床的話,你肯定會得到一個滿意的回報。比如說,我可以替你償還所有的債務……”

“不,我不能……”艾琳用力地搖著頭,臉色蒼白,一步步向後退去,手卻緊緊地抓著錢袋,手指關節已經因過於用力而變得青白。

斯迪文森負手站著,一點也沒有逼迫她的打算,而是說:“不著急,你可以慢慢考慮。我的建議,在一個月內都有效。”

艾琳忽然轉身飛奔而去。

在斯迪文森身後,米妮如幽靈般出現。她淡色的雙眸盯著遠去少女的身影,冷冷地說:“這種在底層邊緣區域生活的人,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做。你看上的就都是這種貨色?如果是這樣,那麼你休想碰我。”

斯迪文森忽然笑了,低沉地說:“我們的婚約已經成立了,按照規矩,現在我想怎麼碰你就能怎麼碰你!”

他一把將米妮拉到身前,右手直接插進她的法師袍,用力揉摸著。米妮臉色已因憤怒而變得蒼白,但是掙扎和抵抗卻都徒勞無功,十七歲的斯迪文森身強力壯,完全壓製了仍然是個少女的米妮。

“老師不會放過你的!”米妮有些歇斯底裡地叫了起來。她手揮足踢,徒勞地抵抗著,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魔法師,還是個剛剛成年的少女。

“老師?”斯迪文森冷笑一聲,說:“如果沒有索拉姆家的資助,你難道還支付得起深藍的學費嗎?一個月的時間,變化已經太多了。要是沒有我們索拉姆的援助,尼奧侯爵或許連自己的領地都保不住。他現在恨不得把每一枚金幣都換成附魔箭,還有餘力供養一個在深藍求學的天才女兒?別天真了,如果他真有本事,又怎麼會把你賣給索拉姆?”

聽到這個‘賣’字,米妮的臉色立刻蒼白慘淡了幾分。以這紙婚約幕後的交易而言,利益交換的**和急迫,與買賣其實相去無幾。

“如果沒有我,親愛的米妮小姐,你在深藍的寫意生活,傳奇法師親傳弟子的耀眼光環,明天可就都沒了!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斯迪文森的話陰寒得如同冰凍地獄的風,吹得米妮全身都為之僵硬,掙扎越來越是軟弱無力。而他的手則和聲音一樣冰涼,緩緩向下滑去。“親愛的米妮小姐,如果你考慮清楚了,那就請把腿分開。”

米妮忽然劇烈顫抖了一下,眼淚從緊閉的雙眼中不住涌出。

斯迪文森則恢復了優雅的貴族聲調,甚至微笑著,說:“至於艾琳,我對她感興趣的原因只有一個:我們的小李察明顯是有些喜歡她的,所以我要先把她變成我的女人。而在李察這件事上,你一定會幫我的。”

“我親愛的米妮,你太過專注於魔法的研究了,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外面的世界,甚至沒有關注過家族的消息了吧?你可能還不知道進攻尼奧侯爵領的是誰。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告訴你,她是艾莉婕.阿克蒙德子爵。而我們的小李察全名是李察.阿克蒙德。親愛的,你現在知道其中的關聯了嗎?呵呵,其實你應該感到慶幸。如果進攻尼奧領的是小李察的父親歌頓.阿克蒙德的話,你的父親根本支撐不到我們索拉姆家族的援兵到來!真到那個時候,你以為你還值得一份索拉姆的婚約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和底層邊緣區域的艾琳就沒什麼本質區別了。一個失地侯爵的女兒,身體完全是可以用金幣買回來的,哪怕比艾琳貴,也仍然是可以用金幣估價的。”

“好了,說了這麼多,你應該知道,小李察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所以,幫我,親愛的。”

斯迪文森拍了拍米妮的臉,然後滿意地看著她望向李察居住區的目光中,已經帶上了掩飾不住的仇恨。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2:24

章二十四 若在冬季 上


因為艾琳的突然轉變,整個夏天李察的天空都籠罩著一層陰霾。每當稍有空閒,少女微笑著但又哭泣著的臉便浮現在腦海里,無論怎樣刻意都無法驅散。他的心中全部被艾琳的身影填滿,藉助超卓的智慧和精確天賦,她的一言一笑,一舉一動,都會完完全全的在腦海中還原,甚至她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連同那未能完全探索的最神秘的區域,所有的點點滴滴,都會清晰記得。

心境是會變化的。

就在不久之前,記憶的每個片段都帶來陽光、欣喜、忐忑和對第二天更多的期待。而現在,這些記憶一日一日反覆疊加,最終溫馨的暖意燃燒成灼人的熾烈,如同塊塊燒紅的烙鐵,炙燒在他尚未成熟的心上,在那道深深疤痕的旁邊,再留下一條細細的痕跡。

李察知道艾琳就在這些天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也知道她有心事,可是卻不知道原因究竟為何,每次詢問卻又沒有任何結果。直到此時,李察才發現,除了艾琳之外,他竟然沒有一個可以說說話的對象。是的,在深藍中,他沒有任何朋友,一個都沒有。雖然他是蘇海倫的親傳弟子,可是到深藍一年了,李察也只見過老師三次而已。說起來,除了授課的魔導師們外,他和艾琳相處的時間反而是最多的。

每當獨處時,李察心上的痛就格外清晰,甚至偶爾會痛得和只在夢境深處才會出現的熊熊烈火類似。只有躲藏進魔法和知識的浩瀚世界時,他才能重新歸於平靜,專注於複雜的公式、曲線、魔力和異位面生物上。

度夏如冬。

這個夏天的李察是讓人驚嘆的。在每項學習的領域中,他都徹底爆發,很多時候交出的成績讓見多識廣的大魔導師們也為之無語。除了稱頌睿智的偉大的永遠正確的蘇海倫殿下,別無他言。而在非常有限的時間內,李察魔力的增長竟然再一次提速,眼看到夏末時分就會達到二級魔法師的標準了。魔法領域之外,李察的表現也同樣讓人震驚。哲學、歷史、政治、經濟,小小的少年如乾涸的沙漠,瘋狂吸收著每一滴知識。就連那位最挑剔的大畫家在看到了李察交上來的一幅畫後,也久久沉默。

那是一個少女的背影,提著大大的恆溫食盒,正向遠方昏暗的通道中快步走去。剎那的剪影,卻把她的壓抑、憂傷、些許的慌亂和害怕全部勾勒出來,就連那飄飛的魔法袍一角,都讓人誤以為會繼續隨風而動。不知道為什麼,那個食盒似乎是畫面中心點,筆觸的使用也與人像有所不同,如果說人像的動感塑造得絕佳的話,食盒似乎靜止在那裡,沉重得仿佛一塊巨石,拉扯住看畫人的心臟直往下墜。整幅畫面是素色的,也沒有用到第二種畫具,全部由魔法羽毛筆勾勒而成,無數細細密密深淺不一的線條共同組成了這幅讓人感到窒息的畫。

這幅畫,讓大畫家整整看了一個小時,卻依然難以給出評價。最後,他忽然長嘆一聲,對身邊的助手說:“再現真實只要突破了臨界點,原來也會成為藝術。而這幅畫,僅是他抓到的這一剎那,就足以成為永恆!”

助手目瞪口呆,沒想到一幅簡單的素色勾勒竟然會得到大師如此評價。不過作為差點就站上神聖同盟藝術巔峰的少數幾人,大師的評價是斷然不會錯的。既然得到了大師的親口讚譽,那麼這幅畫在外面的世界隨隨便便都可以賣出數萬金幣的高價。惟一制約它進一步升值的,就是李察還活著,而且好象還能活很久。可是這樣的作品,或許在今後相當長的時間內,李察都不會創作出來了。

大師感慨良久,終於沉重地搖了搖頭,揮手讓助手離開,自己則坐在畫架前,死死地盯著這幅少女像。天不知不覺間黑了,畫室中也變得昏暗,但是一團純由魔力點燃的熒火在大師身邊出現,給畫室增添了一點暗淡的光芒。在昏暗光線下,這幅素色勾勒的感染力才真正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讓看的人也仿佛置身於那陰暗、寒冷、空曠,仿佛不知道盡頭的長廊中。

“已經多少年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作品了?這個孩子……畫她的時候心裡一定很痛吧!”大師喃喃自語。他也曾經有過年輕的時候,在最痛苦的時候創造出了最輝煌的作品。然而當功成名就之後,卻再也難以找回當時的激情和衝動。看到這幅畫,仿佛就看到李察,那個漂亮、沉默卻又在骨子裡帶著一股狂野烈性的大男孩。

大師忽然焦灼起來,甚至於不能安然坐在椅子上,他站起來,在這幅畫前來回踱步,似乎內心深處有什麼難以作出的決定。徘徊了整整一個小時,大師的目光才落在畫室的角落裡。那裡放著一張精緻的魔法台,和畫室整體散漫隨性的風格有些格格不入。魔法台是激活每月帳單的專用設備,本該找個合適的空間,穩妥地裝置起來,但是大師有些不拘小節,於是這台昂貴而重要的設備被隨意地扔在畫室角落裡,只有必須用到的時候,才會被從角落裡一堆廢稿中扒拉出來。看到魔法台,大師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每月帳單,想到了蘇海倫的喜悅。

大師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看到過傳奇法師的喜悅了。

而這幅畫…….這幅畫太傳神了,以至於大師都沒有辦法假裝看不出它的傳神。它就意味著特殊的情況,而且是傳奇法師專門列明需要上報的幾種特殊情況之一。如果不報,大師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隨之而來的一定是傳奇法師的狂暴。在藝術、良心和蘇海倫的喜悅之間抉擇,大師還能掙扎掙扎,可是在良心與蘇海倫的狂暴之間,卻根本沒有他選擇的餘地。

大師一臉痛苦,伸手取下了少女像,仔細包好,然後匆匆離開了畫室。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3:12

章二十四 若在冬季 中


一個小時後,少女像就被放到了黑金面前。

灰矮人讓大師整整等了四十分鐘,才從攤滿了整張工作台連帶堵住一半通道的寶石原礦中爬出來,然後用一分鐘的時間聽了聽大師的說明。深藍是魔法的世界,也是金幣的世界,卻沒有藝術什麼事。灰矮人一隻腳踏在魔法之峰的半山腰,另一隻腳則站在金幣之山的頂峰,因此他的身體高度雖然剛剛碰到大師的胸口,心理高度卻是正好相反。

大師的說明灰矮人根本沒聽進去幾個字,他略過所有解釋性的語句,抓住了重點,李察的作品,蘇海倫殿下專門要求上報的情況之一。聽到這裡,黑金倒也不敢怠慢,用那雙堅硬粗糙,布滿了厚硬程度堪比魔獸鱗片的老繭的手,小心撕開了包裝紙,露出了裡面的少女像。

一片寂靜。

灰矮人的眼睛幾乎動都不動的盯著少女像,嘴脣急速開闔,不知在自語著什麼。大師則深深為之震驚,沒有想到黑金竟然能夠看出這幅畫那流光石火般的神韻,並且為之震顫。大師忽然覺得自己此前對灰矮人的確有些偏見,是誰說這個種族根本不懂藝術的?

黑金忽然吐出一口濁氣,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說:“就這樣?”

“啊?是啊……”大師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幅畫還沒有上色吧?”

“……”

大師艱難地抑制住跳得忽快忽慢的心臟,長長吸進一口氣以後,才勉強回答:“這是一幅素色畫。”

灰矮人恍然大悟,重新審視了一眼少女像,評價說:“嗯,還沒完全發育,但是身材和長相應該都很一般。我是按照你們人類的標準來衡量的,如果按照我們風暴之錘的傳統,哼哼……啊哈!我看到了,那個餐盒!那是特別為李察準備的餐盒!真是完美的細節和比例,就連一根線條都挑不出偏差,真是李察的風格!你知道嗎,那個教魔法陣的洛丹魔導師這個星期已經誇過他三次了。今年以來是多少次?讓我想想,五十還是七十…….反正不少!要知道,那老傢伙過去十年中加在一起都沒有誇過別人這麼多次!”

大師實在說不出自己的心情,又無法對黑金爆發,只能耐心引導:“您仔細看,這幅畫捕捉的那一剎那……”

灰矮人依言仔細的看,再看,再三的看…….最後還是覺得這幅畫應該涂點顏色。

從黑金的辦公區離開時,大師的心幾乎和李察一樣灰暗,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讓他幾乎喪失了在藝術上的自信。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珠寶、魔法裝備和古董的鑒定大師會對繪畫如此的一竅不通,說出的每句外行話卻又深具打擊效果。

在大師身後,灰矮人辦公區的兩扇古銅色大門緩緩合攏。大門高度是普通區域的一倍,意味著灰矮人辦公區的層高也是其它人的一倍。所以這兩扇代表著財富與地位的古樸華貴大門,素來是深藍中許多人欣羨和嫉恨的對象。而身高僅為高大人類一半的灰矮人為何會把自己的辦公區弄得如此之高,其原因不言自明。

當大門合攏後,門後的灰矮人忽然冷笑,喃喃自語:“老闆的喜悅,哪是那麼容易得的?”就在他的櫃子裡,如果把這幅少女像也算在內,想要讓蘇海倫‘喜悅’的事件已經堆滿了大半個櫃子,合計六十七件。

灰矮人本能地走向寶石原礦,卻又皺了皺眉,收住腳步,折回辦公台前,重新把少女像打開,仔細審視了足有十幾分鐘,這才合攏,猶豫了一下,把這幅畫像放進另一個小了一號的櫃子裡。小櫃子裡同樣是想讓蘇海倫‘喜悅’的事件或報告,但合計只有五件,而這幅畫被擺在第二的位置。和大櫃子不同的是,這個櫃子中的報告是很快就會和傳奇法師碰面的。而大櫃子中的東西,過幾個月後或許會和廢礦一樣被傾倒出去。

整個夏季,對李察來說,仿佛一眨眼之間就過去了。再過一天,就迎來了收穫節,那是秋季的開始,也是浮冰海灣漁季的結束。在這一天中,浮冰海灣幾百萬靠海謀生的人們都會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感謝海神賜與了度過漫長嚴冬的食物。位於浮冰海灣的深藍,也把這一天作為節日,算是正式進入秋季的標誌。

收穫節對於李察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所有的時間除了完成繁重得幾乎永遠也做不完的課業,就是冥想積累魔力,以及鍛煉魔法技術。他要把自己的時間全部填滿,否則思緒就會如水泡般一串連一串地冒上來,按下這邊,浮起那邊。

收穫節的晚上,艾琳準時來到李察的居住區,送來了他的晚餐。沉重的餐盒已經讓少女單靠臂力拎得十分吃力了,但是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餐盒還會繼續增加重量。在李察埋頭清掃食物時,艾琳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現在兩個人之間早已沒有了一個金幣的交易,甚至連話都很少說。因此這段時間艾琳從李察這裡一個金幣都沒有得到過。吃飯現在對李察來說完全是一種煎熬,少女的憂鬱無論怎樣隱藏都無法瞞過他,可是她卻又拒絕透露原因。所以李察痛苦,卻又對痛苦無能為力。

最後一塊點心被李察以頑強的意志吞下腹中,然後他抬頭第一次直視少女,習慣性地想要說聲謝謝,可是少女身體上浮現出的一排排數字卻讓他當場僵硬!少女的身體變了,在數字化的視野中,原本細微的變化被無限放大,極為醒目地呈現在他眼前。

她的**增大了少許,而且左右並不均衡,明顯不是自然生長,而是因為外力受傷所致。而她的動作也顯得很不自然,特別是雙腿偶爾會輕輕顫抖,腰也不停地悄悄挪動著。似乎坐在覆蓋重錦的椅墊上會讓她感覺到刺痛一樣。而少女的眼睛略顯浮腫,比平時要紅一些,似乎狠狠地哭過不久。今天少女的魔法師袍裹得格外的嚴實,可是在不經意動作間,卻露出脖頸上的一塊淤痕。而且她的心跳也比平時快得多,對照李察自己,只有在剛剛經歷過非常重要的事情時,心才會跳得這麼快。

所有跡象放在一起,立刻讓李察心中浮上一個答案,一個讓他感覺到完全無法相信的答案。剛滿十一歲時,李察還不懂貴族子弟們七八歲就啟蒙的事,可現在他已經十一歲半了,艾琳又帶著他走過大半的路,所以早就知道了成年男女之間所有必定要發生的事。

“你……有男人了?”李察的聲音乾澀沙啞,幾乎自己都分辨不出。

艾琳的身體震動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當事實的真相揭曉,她反而慢慢平靜下來,抬手理了理臉頰邊有點紛亂的發絲,說:“是的,就在昨天晚上。”

李察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不再讓眼前跳動那些讓人絕望的數字。“為什麼?”他的聲音和艾琳一樣平靜,然而卻多了些令人心寒的冰冷。

“我需要錢。”

“我有很多!”自從關注到艾琳的變化,李察如破殼的小鳥般,開始探頭看學習以外的世界。雖然仍是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都沒有,但至少李察已經明白,不能夠以自己的標準來衡量深藍中其他人。單以消費為例,他每月收入,足以讓幾十個人在深藍中生活得很好。

艾琳的臉色蒼白,深深地看了李察一眼,搖了搖頭,輕聲卻堅定地說:“可是我不想賺你的錢。”

她象平時一樣收拾好餐盒,走到門口時,回頭說:“忘了告訴你,從明天開始,會有另一個人來給你送飯。那麼……再見了,李察。”

金屬隔離門緩緩合攏,當沉重的撞擊聲傳來時,李察象是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量,頹然靠向椅背。他用力抓著自己的頭髮,努力想要相信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不光是兩項啟迪天賦,就連幼時培養的所有特質都在提醒著他這冰冷而殘酷的事實。然而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艾琳會不願意賺他的錢。

這個時候的李察還不明白,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有某些莫名的堅持,並且以此感動著自己,卻時常會在不經意間讓真正重要的東西從指間流走。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4:00

章二十四 若在冬季 下

度秋如冬。

浮冰海灣的初秋就已經十分寒冷,深秋則與嚴冬無異,只能從植被尚未來得及褪盡鮮亮的色彩上,分辨出些許不同。

在整個秋天,李察猶如沉寂已久的火山井噴,驟然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學習修煉的瘋狂以及汲取知識的渴求程度讓本來還在為夏季速度驚訝的大魔導師們再次震驚。他們幾乎難以相信一個人可以如此壓榨自己的時間,而這一切,卻的的確確在李察那小小的身軀上出現。

李察幾經調整的日程表裡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思考的空隙,對時間的利用已經精確到了分秒。每天疲倦之極時,他就會立刻把大腦清空,倒在床上,進入睡眠,連山裡生活養成的最基本警覺都被解除。只有這樣,李察才會得到最深沉的睡眠,才能在三個小時內恢復出一天學習需要的精力,也才能讓三小時睡眠內增長的魔力不比冥想三小時所得到的少。

一份份報告如雪片般飛向黑金,讓灰矮人暴跳如雷。他竭盡全力壓縮著送上傳奇法師案頭的數量,以免蘇海倫殿下過度的喜悅拖垮深藍已顯得有些脆弱不堪的收支平衡。可是灰矮人的力量有時而窮,井噴般的記錄飛舞在深藍每個角落,甚至很多報告有足夠的能量直接越過他,送到了蘇海倫的面前。

於是深藍的收支平衡開始搖搖欲墜。好在索拉姆公爵不知為什麼突然又補了一大筆贊助費,而另一個自費弟子資格則在人類三大國度之一的千年帝國拍賣出天價,才為深藍的秋冬兩季財政報告增添了兩塊大大的遮羞布。可是灰矮人並不是個短視的種族,黑金更是有著長遠的戰略眼光,以往他時常會擔憂深藍三百年後的財政狀況。而眼前的真實情況卻是無需三百年,明年春天就要過不下去了。

灰矮人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粗壯敦實的身軀竟然奇跡般地顯露出一絲骨感,明顯不合身了的外套隨著他每一次揮拳詛咒飄飄蕩蕩著,就象賬面上那脆弱的平衡。他每天都要和海量的數字打交道,可是收入是穩定的,而支出卻總是難以測度,並且每次超出預期的方向都不會讓人愉快。每塊利潤的被侵蝕,都讓黑金覺得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被生生剜掉。可是傳奇法師的喜悅同樣不以灰矮人的意志為轉移,有時候她甚至會為李察一個小小的成就歡呼。

在這個秋天,深藍中惟一一個不想看到“蘇海倫的喜悅”的人,就是灰矮人了。

在最束手無策的時候,灰矮人甚至打起了蘇海倫個人錢包的主意。只要殿下把自己的錢袋敞開哪怕小小的一角,深藍的境況就會迎刃而解。黑金一度為這個主意迷醉過,殿下那個精緻的小錢包,裡面裝的可是不知道多少條巨龍的財富!然而幸運的是他很快就清醒過來,明白這個主意有多麼的愚蠢,就連巨龍都不敢打蘇海倫錢包的主意,何況是個小小的灰矮人?

而黑金並沒有被嚇退,他很快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動力。如果不能解決眼前的困境,那麼還要他何用?財務官可不僅僅是記記帳的,那是高等精靈都會乾的活。

灰矮人在憔悴著,而心情同樣灰暗的李察卻恰恰相反。

深秋的最後一天,李察**著站在落地鏡前,仔細端詳鏡中的自己。這是一個初顯雄性風範的身體,有著寬闊的肩膀、兩塊初具形狀的胸肌,急速收束的腰線,緊而有力的臀部,乃至具有精靈風格修長卻又滿蘊爆發力的雙腿。而他的臉則有稍許的變化,或許因為許久不曾笑過的緣故,或許是長期沉默思索的原因,春季時還殘留的些許稚氣和柔軟已經全部褪去,而稜角則開始凸顯,有如巨斧劈出的鋼岩,每根線條裡都埋藏著流動的岩漿。至於那雙眼睛沉靜如淵,陰郁、冰冷,深不見底。

李察心中稍稍動了動念頭,然後視線向自己的下身望去。那裡雄性特徵已然高高挺立,時刻準備著刺入與征服,而現在就已然不凡,將來還有更多的成長空間。看到昂然的凶器,李察嘴角終於浮現出一絲久違的微笑。

自己已經是男人了。

然而就在此時,艾琳那清脆而又沉重的聲音忽然在李察耳邊響起:“是的,就在昨天晚上。”

李察身體立刻顫抖起來。他抬起雙手想要掩住耳朵,可是舉到一半卻又放下了,因為他知道,不管怎樣努力,這段對話都會完完整整地重複一遍。

“為什麼?!”

“我需要錢。”

“我有很多!”

“可是我不想賺你的錢。”

…….

李察不再看境中的自己,而是憑由那段對話在耳邊回響,大步走向魔法實驗室。實驗室的角落豎立著一具鋼鐵人偶。它原本是用於試驗魔法威力的,現在卻被李察用來磨礪拳頭。每當他的心被往事灼燒得痛不可抑時,都會借由這具人偶強化肉體力量,同時折磨自己。這次也是如此。

走到鋼鐵人偶前,李察照慣例站住,雙腿分開的距離與肩寬,絲毫不差地完成出拳的準備姿勢,深深吸了一口氣。鋼鐵人偶表面十分光潔,清晰地倒映出了李察的面容。不知為什麼,看到鋼甲上的自己,李察忽然心頭涌上不可遏制的怒火!他痛恨自己,更加痛恨為何自己沒能及早發現艾琳的困窘,而是放縱著自己的失落,在沉默中等來了不可接受的結果。怒火點燃了隱藏的血脈,流動的血液瞬間沸騰燃燒,化作奔騰咆哮的熔岩,直衝頭頂!

燃燒的血液忽然賦予了李察無窮力量,每根血管都欲在壓力下迸裂,每道經絡都似乎會在下一刻被衝破,他發出一記野獸般的狂吼,揮起一拳,狠狠砸在鋼鐵人偶的胸膛上!

精鋼鍛制的胸口應聲垮塌凹陷,甚至出現隱隱裂紋。不光是拳頭,李察的小半前臂都沒入了人偶胸口,狂暴的力量太強,竟然隱隱形成一個帶吸力的渦流,人偶被緊緊吸在拳頂,變形的範圍還在擴大。最後當迸發的力量全部宣泄而出時,扭曲的人偶才猛地向後飛出,重重撞在墻壁上,再次變形。

這是標準的魔法人偶,擁有與軍用制式半身甲相當的防禦力。也就意味著,李察這一拳的威力已經足以從正面擊斃一名身披半身鋼甲的精銳騎士,如果用能級換算,亦與一顆削弱過的火球術相當。

於是,在由秋入冬的這一天,李察覺醒了人生第一個血脈能力:爆發。
度冬亦如冬。

冬天對這個位面的每個原生生命來說都是肅殺的季節,哪怕是習慣於在嚴寒地帶生存的生物,也會更喜歡春天和夏天。因為在那兩個季節它們可以找到更多的食物,可以交配,可以繁衍,可以為深秋和寒冬儲備脂肪。

現在季節對李察來說沒有區別。原本好奇地看了看外界的雛鳥徹底閉上眼睛,封掉了感官,李察不關心外界的任何事物,只是瘋狂地把自己投入到魔法的世界裡。他的魔力再次瘋狂成長,在浮冰海灣北部封凍的時節,李察的魔力達到了24,已經超過三級法師的標準。幾乎所有教導李察的導師都為他的進步欣喜若狂,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教導他藝術的大師。

李察交上的畫作,一幅比一幅讓大師感到窒息。它們全是素色勾勒,全部是由細細的羽毛筆一筆筆勾出。最開始,畫面還講究構圖和光影,亦有各式各樣的人物出現。按照大師的教導,人像會賦與畫面靈魂。可是李察交上來的畫作中人卻是出現得越來越少,而環境則越來越是壓抑。到後來,畫面中乾脆不再有任何生物,甚至於景物也逐漸模糊。但是在大師的眼中,這些畫卻是一幅比一幅來得更有力量,如同暗夜的大海,海面上只有些微的波浪,暴風雨卻隨時都會到來。

大師有時會忍不住去細細地看線條。線條每一次的勾勒、盤曲、順滑,都讓他仿佛聽到了靈魂從地獄深處發出的吶喊!連一根線條都是如此有力量!大師想象不出作畫時的李察應該是什麼樣子。某一天,只不過是十二級魔法師的大師,忽然發覺自己已經有些難以承受那些畫帶來的精神衝擊。可是身為導師的職責,卻讓他不得不去認真地審視李察交上來的每一幅畫。

李察的畫,光線運用越來越少,景物也越來越模糊,大片的陰影開始占據更大的區域。終於有一天,當李察交上來一幅完全由凌亂線條構成的‘畫’時,大師忽然砸碎了畫室中每一樣能夠被砸碎的東西!

在冬天,還有兩件小事稍稍打攪了李察的生活。

一個就是在某次課程上,李察再次遇到自稱為斯迪文森的青年法師。青年法師非常熱情,風度無可指摘,充分展現出貴族子弟的禮儀,同為蘇海倫親傳弟子的身份使他和李察之間天然少了一層隔閡。而傳奇法師的另一位學生米妮也在場,平時冷若冰霜的她此刻卻顯得活潑了許多,旁聽一會兒後,不但主動加入,還起了幾個話題。

無論斯迪文森還是米妮,都在魔法上有著不錯的造詣,因此談論的都是魔法方面的話題。而李察雖然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但是魔法方面的討論卻算是例外,因此勉為其難地陪他們聊了一小會,好在課程很快就開始,李察又得以回到獨行的寂寞中去。

在整個談話過程中,李察由始至終都感覺到了他們的淡淡敵意。雖然他們掩飾得非常好,可是一些肢體上的細節動作,卻都為李察的精確天賦所捕捉,並且由智慧加以分析。有敵意很正常,在深藍中李察見到的所有人幾乎都對自己有或多或少的敵意,只有蘇海倫和艾琳不是這樣。他不明白的只是無論斯迪文森還是米妮,身世背景個人能力都比自己要強,為何還會存有敵意?不過這兩個人在李察的心中其實也不重要,到了晚上,他就幾乎把斯迪文森和米妮徹底忘記了。

另一件小事,則是他又一次看到了艾琳。那只是一個遠遠的背影,在近底層最大的一片貿易區,人流滾滾,一閃而逝,李察卻知道那就是她。艾琳的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公然摟著她的腰,姿態親昵。他們去哪裡不重要,做什麼也不重要,因為一切已表明,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多一次少一次,本無所謂。

李察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再看第二眼。艾琳身邊的青年男子很有些象是斯迪文森,但是李察卻沒有繼續對比。少女身邊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所以李察把她和她身邊的男人都從腦海中清除出去,過程相當簡單容易。

想要忘記依然不易,可是想要不再疼痛卻有很多辦法。這或許算是李察在這個冬天裡的一個收穫。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4:26

章二十五 突破

這兩件小事,特別是親眼看到艾琳和其它男人親密的情景,其實還是對李察有所影響,只是他當時並不知道而已。

第二天清晨,整個海灣還在沉睡。隨著冬季深入,永夜日臨近,離太陽出現的時間尚早,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室外的亮度,地面、山丘、植被、內河,到處都是冰凌,一切都凍得結結實實,折射反射著藍、白譜系為主的光芒。惟有港灣內的海面依然波浪盪漾。

無心入眠的李察站在十餘米高的大落地窗前,默默俯視著浮冰海灣森寒肅殺的壯麗。在重重吐出一口郁積的濁氣後,他忽然感覺到視線開闊了許多,心胸也為之舒展,幾乎可以容納得下整個浮冰海灣。在宏大的空間面前,過去幾季的黑暗只留下一縷淡淡的痕跡。雖然它或許會伴隨李察很久很久,甚或在餘生中每次想起,都會有些刺痛,但是每段記憶,每段痛苦,走出後都是財富。

李察開始張開眼睛,觀察周圍的世界。首先進入視線的,就是深藍中形形**的人。接觸得最多的依然是那些教導自己的魔導師們,可是在李察眼中,他們卻不再是只會不斷傾吐淵博學識的煉金機械,而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類、精靈、矮人,甚至還有黑精靈。

魔導師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有自己的利益訴求,他們看待每一個人的目光是不同的,對待別人的態度亦是不同。一舉手一投足,一揚眉一注目,甚至於同樣的言辭,不同語速不同聲調,都在李察的真實世界裡映射出不同的結論。隨著對魔導師們的了解日益增多,並且觀察得日益用心仔細,記憶中可供對比的樣本數量日益豐富,李察忽然發現,老師們說的很多話,做出的很多表情,其實背後都隱藏著什麼。而這些隱藏著的東西,正逐漸被他掀開。

魔導師們分處不同領域,因而關係也就不同。有些領域十分相近,而另外一些領域則互不相干。相近領域的魔導師們關係往往不那麼好,甚至還會有**裸的相互踩踏,比如說波波維奇和萊利。不相干領域的魔導師間的關係則要融洽得多,很多還是要好的朋友。觀察到這些後,李察沉思冥想,察覺到把這些現象串聯到一起的關鍵詞是競爭,而競爭背後則是以金幣為代表的利益。

睜開眼睛後,李察還知道了許多事。比如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增加那麼多的幾何、數學、繪畫以及魔法陣課程,對自己未來‘聖構裝師’的身份也有所耳聞。

“原來,老師是要把自己向構裝師的方向培養啊……”李察默默想著。雖然是山里長大的少年,可是在深藍一年多時間,李察的眼界心胸早已不再是當日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可是構裝師雖然地位超卓,在李察的心目中卻是如水般的淡。在伊蘭妮十年的潛移默化下,李察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已有了一顆寵辱不驚的大心臟。

可是不管怎麼說,既然知道了老師對自己的期許,李察就不會讓她失望。山裡孩子都是倔強的,也是愛憎分明的。李察很聰明,諸多的苦難波折更讓他遠比同齡人要成熟,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在深藍中的特殊地位,更加清楚自己每月獲得的老師的喜悅會讓多少人為之瘋狂。而許許多多別有用心的人,雖然他們每次看向李察的眼睛裡寫滿嫉妒、慾望和掠奪,但還是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更不敢隨意將陰謀用到他頭上來,帕潘那次只是個意外,算是幾個不知世上水深水淺的貴族子弟犯渾而已。

此外,李察已然發現不管自己走到哪裡,總會有一兩個人在遠遠跟隨著自己。無論是李察自己的感覺,還是人群中那些帶刺目光從不懷好意到畏懼退縮,他都可以知道,這並不是監視,而是保護。如此,每當想到老師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和愛財如命的特點,李察心底中總會涌上一縷淡淡的暖意。

這是這個冬季裡,李察所得到的惟一溫暖。

幸運的是,在渾渾噩噩的日子裡,李察的學業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在魔法的世界中高歌猛進。只有想到這裡,他已初步成熟的心底才會有些欣慰。

度冬如冬,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春天又已到來。這天的學業完成後,李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居住區,在經過那架孤單豎立在墻角中的鋼鐵人偶時,他才驀然想起,原來生日又到了。

除了頭部完好無損外,鋼鐵人偶早已嚴重扭曲變形,幾乎看不出本來的樣子。那都是李察一次次使用爆發的血脈能力擊打的結果。而它附近的墻壁上也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坑坑窪窪,那是被鋼鐵人偶撞擊的痕跡。

李察走到人偶邊,伸手輕輕撫摸著上面的斑駁凹痕。凹痕中有銳利的折邊,也有鋒銳的裂縫斷口。而留下凹痕的,不止是他的拳頭,還有手肘、肩頭、膝蓋,甚至還有頭顱。不止一處的凹痕上凝結著已有些時間的陳舊血漬。

體會著指尖傳來的隱隱刺痛,看著片片血痕,李察才明白,原來自己以為在忙碌和平靜中過去的冬天,其實一點也不沉寂。那些痛苦,一直還在,只是藏匿得那麼深,幾乎以為已經忘記。

鋼鐵人偶頭部完好無損,光潔渾圓的表面映出的是李察有些變形的面容。人偶已破敗不堪,多處材質的連接只有薄薄的一線,或許再承受一次擊打就會從主體上脫離。李察笑笑,伸手拍拍人偶的臉,就大步向臥室走去。
第二天的課程中,有一堂繪畫課。聽完了整整一堂的藝術鑒賞理論後,十幾名學員禮貌地依次交上作業畫稿,然後陸陸續續離去。李察是最後一個走上來的。不知為什麼,看到還是個少年的李察,大師忽然感覺到十分不舒服,目光下意識地避開了李察的眼睛。只要想起李察交上來的那一幅幅‘畫’,大師就覺得象有個濕漉冰冷的生物貼在身上,甩都甩不掉,要多難過就有多難過。

大師的目光掠過李察要交的作業,發現只是一幅30釐米見方的小畫,這才松了口氣。

這是幅風景畫,畫的是冬季的浮冰海灣,以李察慣有的筆觸把嚴寒、肅殺和瑰麗悉數展現。和以往作品的陰暗狂亂比起來,這幅畫終於罕見地回歸了正常,雖然線條中蘊含的力量依然讓大師感覺到隱隱寒冷。在松了口氣的時候,大師忽然發現李察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那雙隱現寶石藍色的瞳孔竟是深不見底。

“這幅畫是不是看起來舒服多了?”李察輕聲細語的一句話卻瞬間讓大師出了一身冷汗!他本能地從座椅上跳了起來,差點被自己長袍的袍角絆倒。可是他顧不上狼狽,伸手指著李察,說:“你…….你…….”

相比之下,李察冷靜得有若冰山,臉上掛著的微笑更是優雅美麗,看上去宛然是惡魔低語般的誘惑。可是惡魔呢喃再具誘惑力,大師卻知道誘惑背後要付出的慘痛代價,那將是靈魂永墜深淵!看著李察那稱得上罕見的微笑表情,滑下大師脊梁的冷汗更多了,而更讓他感覺到心寒的是,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李察才剛剛十二歲!

大師很想問李察是怎麼知道他的感受的,話到嘴邊,卻沒有出口。不管李察是怎麼知道的,現在都是知道了。而且稍稍冷靜下來後,大師就知道李察一定還有話要說。這個才十二歲的孩子,卻讓他有種完全捉摸不透的感覺。而那些畫時刻在提醒著大師,面前這個少年的內心深處,是多麼的瘋狂。

大師深深吸了口氣,整理好衣服,拿出導師應有的儀容,坐了下來,並且示意李察也可以坐下。李察並沒有坐,而是和任何一個徵詢課業的普通學徒一樣,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大師行了個禮,再以訓練有素的禮儀和優雅問:“大師,首先,我想請您給我講講構裝師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大師一怔,搖頭說:“我不是構裝師,而只是一個十二級的沒用法師而已。如果說到和構裝師有關的知識,你應該去問給你授課的菲爾大魔導師,或是胡魯大魔導師,他們在魔紋構裝上的造詣比我不知強出多少……”
李察打斷了大師的話,說:“不,我不是想問魔紋構裝的專業知識,而是想知道在外面的世界,一個構裝師要做些什麼,有什麼職責,他們都是怎麼生活的。還有,現有的著名構裝師都有哪些,他們成名前後的生活經歷、事跡,等等,我想要知道的是這些。菲爾老師或是胡魯老師大多時間都呆在深藍中,不象您曾經在大陸遊歷,而且曾是三大帝國皇室的座上貴賓。這些事情,一定是您知道得更多些。”

李察的問題再次讓大師怔了怔,他不明白李察為什麼要問這些和奇聞逸事無異的東西。不過大師隨即想到一個可能,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按照常理來說,這決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應該考慮到的事情。可是出於謹慎,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知道這些呢?”

“因為我想要成為一個構裝師,所以需要知道構裝師的世界是怎樣的,怎麼樣才能夠在構裝師的世界中更進一步。而知道歷史上和現實中那些偉大的構裝師的生平,就可以知道他們曾經有過哪些挫折,又有哪些經驗。至少,他們曾經犯過的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李察回答。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構裝師眼中的構裝師世界,與旁人看到的不同吧。”

大師瞬間又出了一身冷汗,這正是他剛剛想到的可能。

此時已經不能推卻,而從單感情上來說,他也願意把自己的知識傳授給眼前的這個孩子。這些日子來,通過那些畫面的無聲交流,大師看著李察,總覺得與其他學生有些不同。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地說:“好吧!首先,我的看法是,構裝師不僅僅是奇跡的締造者,更應該稱他們為夢魘的編織者。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才有了終極武裝構裝騎士的出現。一個個被視為永不墜落的要塞、關卡、山隘,都在構裝騎士的鐵蹄下一一粉碎。構裝師的出現改變了戰爭,也改變了大陸的格局,更讓諾蘭德對異位面的擴張大舉提速。如果沒有他們,世界或許就會是另一個模樣,也不會那麼多生命的消逝……”

“也就是說,構裝師實際上是戰爭軍團的創造者。”李察打斷了大師充滿藝術氣息的感慨和詠嘆,簡明扼要地總結了一下。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大師很不情願小李察會得出這種結論,仍然試圖掙扎掙扎,但是仔細思考之後,卻又不得不說:“好吧,你說的是對的。正如傳奇職業的存在意義在於對一個國家的皇室和大貴族形成致命威脅,因為無論是什麼職業,傳奇人物都可以變成最危險的刺客。而構裝師受尊重之處則在於,他們是國家的毀滅者。一隻構裝騎士組成的軍團,哪怕只有一個小隊,也足以擊潰過萬人的大軍團。現在,讓我們從洛丹達爾大師說起,他是大陸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構裝師……”

大師的評述扼要而生動,寥寥數語之間,一名名曾經叱吒風雲的構裝師就宛若在眼前。這些構裝師用自己的智慧和天才,創造出了數量眾多的構裝騎士軍團,而每名構裝騎士,都會深深烙印上創造他們的構裝師的印記。每名構裝師的創造物都截然不同,這是一個可以肆意展示個性與天賦的世界,歷史上最著名的構裝大師,無一不為後世留下璀燦一時的傑作,諸如所羅門的幻魔套裝,盧迦迪魔的緋色騎士,聖彼德的天國武裝,都是如此。又有為數眾多的構裝師試圖模仿並沿著大師們的軌跡前跡,然而這些真正的大師始終被模仿,卻從未被超越。

整整一個小時,大師才將構裝師的歷史草草勾勒出一個輪廓。如果要詳細述說,恐怕不是十天半月能夠完成的工作。

等大師稍稍歇了歇,李察才說:“謝謝您,大師。我的第二個請求,是想請您給我介紹一個人。”

大師點了點頭,說:“我在深藍中認識很多人,應該說大多比較特殊的人我都有些交情。不知道你需要我給你介紹什麼樣的人?女人嗎?哈哈!”

大師的冷笑話並沒有讓李察發笑,他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才仿佛下定決心般抬起頭,說:“我要找一個可以教我殺人的人。”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5:04

章二十六 殺戮的藝術



“什麼?”大師忽然覺得周身冰冷,象是赤身跳入了窗外的浮冰海灣。他幾乎無法想象這句話會是李察說出來的,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一個雖然沉默了點,但是努力、勤奮、上進的孩子,突然要去學殺人?

驀然間,李察所畫過的每一幅畫又都出現在大師心頭。想到那些隱藏著無窮力量的線條,大師忽然發覺自己錯了,錯在一直把李察當成普通的小男孩來看待。在人類大貴族的教育體系中,有些十二歲的孩子就已經很成熟了,而十五歲是公認的成年標準。在人類活躍區域之外,某些獸人部落的孩子六七歲就算成年了。

想到這裡,大師坐直了身子,認真地問:“你想要找的人我的確認識一個,他是真正的殺人專家。不過我首先需要知道,你為什麼要學殺人。”

“既然構裝師是戰爭的締造者,那麼只有學會殺人,才能創造出更出色的構裝騎士。”李察平靜地說。

李察的回答再次讓大師感到無奈,幾個深呼吸後才勉強平復自己壓抑鬱悶的心情,緩緩地說:“一個很好的理由,聽起來很象是真的。不過沒關係,只要有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可以了。那個人叫納亞,不過許多年前幾乎所有人都稱呼他‘災刃’。你應該能從他那裡得到想要的東西。”

李察點點頭,再次端正姿態向大師行了個禮,然後遞過來一張紙。

大師本以為是又一幅作業,卻沒想到是一張李察簽了名的支付憑據,上面確認大師這個月給自己上課的課時數目。當然,其中大多數課時是根本不存在的。但是以這張單據,大師就可以向深藍兌付金幣,而憑空多出來的金幣數量達到一萬,這是他也無法忽視的數目。這個過程也是十分安全的,因為單獨授課的酬勞最終是由學生支付,深藍會向李察清算這筆款項,既然對深藍的財務沒有半點損害,自然也不會受到追查。

看到這張支付憑據,大師的心再次紛亂,這是賄賂嗎?

“李察!”大師叫住了剛要離開的小李察,抓了抓凌亂的頭髮問:“你為什麼會找我幫忙?”

“因為感覺上應該是最容易的。”

“那如果我不肯幫你呢?你會去找誰?”大師有些不死心。

“黑金。”

大師恍然,原來在小李察的心目中,搞藝術的和玩金幣的同樣不可靠,所以才把突破口選在這裡。可是他很想知道另一個答案,於是叫道:“嗨!小李察,那你最後會去找誰?”

李察不假思索地說:“那幾個一心只想教學生的大魔導師們!”

夜深時分,李察離開深藍主塔,來到俗稱邊緣區的附屬建築群內。

主塔中居住著數量眾多的法師,而每個法師都需要至少二三十人直接或者間接為他們服務。這些人大多居住在邊緣區,因為深藍主塔的租金地價根本不是任何十級以下的魔法師能夠負擔得起的,哪怕是間只能夠放張床的小房子也不行。

邊緣區內也按照和主塔之間的距離被分成了數個等級不同的區域,最靠近深藍的環形區域居住著數量眾多的法師,其中大多數還不到十級。他們住不起深藍,但勉強能夠緊挨著深藍安家。

裹在深色鬥蓬中的李察一連穿越了數個區域,直抵邊緣區的最外圍。一路上他感覺到各種各樣的目光,有來自傲慢的八級法師,也有陰暗小人物不懷好意的凝視,更多的人則是好奇。終日在相同區域裡遊蕩的人大多互相認識,或者至少眼熟,陌生人自然受到注目。而李察斗篷一角三級魔法師的標誌為他避免了許多麻煩。

在一條陰暗無人的小巷盡頭,李察站在一個破敗的小酒館前。酒館的木製招牌裂了個大口子,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烙印了一個半裸的女人像,畫工粗俗拙劣。從酒館的門縫中透出幾縷昏暗的燈光,裡面很安靜,沒有喧囂,也沒有樂隊,只有一股刺鼻的酒氣不斷冒出來。

現在是冬季了,嚴寒無處不在,而只有深藍主塔在魔法的作用下保持溫暖,這溫暖還會輻射到邊緣區的內環。這是內環地價租金高漲的理由之一,也是內環居民沉重負擔和傲慢感覺的源頭。而在這處於邊緣區盡頭的小巷中,氣溫已是非常寒冷,這種規模的小酒館就算打開了自供暖設施,也僅比外面暖和上那麼一點,如果要達到居室溫度的話,酒館一個月的營業額都無法負擔一天的能源消耗費用。

那麼點暖意,在李察的感官中區別還是挺大的,但對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零下三十度和五十度其實沒有太多的區別。

在這見鬼的天氣裡,以及如此偏僻的位置,小酒館中當然不會有什麼客人。

李察伸手推開酒館的門,走了進去。

酒館裡面面積不大,只擺得下三張桌子。吧檯後站著個中等身材,面貌平平無奇的男人,半花白的鬢角看著已經有點年紀。

角落的桌邊,兩個衣裳破爛的魁梧男人正懶散地靠墻坐著,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酒氣很烈,味道卻十分衝鼻,想必價格相當便宜。而他們下酒的東西是小碟薄薄的風乾肉片,不知道是什麼肉,但是乾巴得完全脫水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沒什麼胃口。可是兩個男人卻很仔細小心地挑起一片肉,放在嘴裡,使勁咀嚼記下,還要回味回味,才會狠狠地灌幾大口劣酒下肚。就這麼一小碟下酒菜,看上去就是一整晚都吃不完。

李察環視一周,已經把酒館的情形盡收眼底。吧檯後的男人一邊清洗著杯子,一邊瞥了李察一眼,說:“小傢伙,你媽媽沒告訴過你要成年後才能喝酒嗎?當然,你要是有錢的話,我也不介意給你倒兩杯。”

李察掀開了斗篷的頭罩,說:“我不是來喝酒的,我想找一個人。”

“找誰?”吧檯後的男人好象有了點興趣。

“災刃。”話一出口,李察忽然感覺到象是掉進了冰窟,瞬間被凍得僵硬,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除了頭部,似乎全身都已經不受自己控制。而且襲來的寒氣中帶著種種尖銳的刺意,如同有千萬根針在狠狠刺著他的肌膚。這是李察第一次知道殺意的滋味。

如同時光凝止,桌邊的兩個男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一個保持著正拿酒杯往嘴裡倒酒的姿勢,另一個則小心翼翼地拎著片薄得幾乎透明的風肉,舉在半空中。不過他們顯然不象李察那樣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雖然動作靜止,目光卻都落在小李察身上,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吧檯後的男人停止了擦拭酒杯的動作,目光向上看著墻壁上搖曳昏黃的蠟燭,顯然陷入了某種回憶中。片刻後,他才回過神來,看著李察,說:“災刃是我以前的綽號,已經很久不用了,現在我叫納亞。你能夠知道災刃,那就算是朋友了,雖然我很好奇,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跑到這裡來想做什麼。”

“我想學殺人。”李察的話一向簡潔。

“為什麼?”

“因為我感覺,或許很快我就需要用上它了。”李察說。

納亞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原因,而是說:“這裡是深藍,哪怕只是最外圍,也是深藍。所以……”

“我準備了學費。”李察說。

納亞咧開嘴,笑了笑:“我的課程很貴,每天至少要五百金幣。”

冰刺般的殺意隨著這一笑,消失了。

李察掏出一個精緻的附魔皮錢袋,打開,把一堆閃亮的金幣傾倒在吧檯上,說:“我準備了一千,所以,把你會的都教給我!”

納亞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成堆的金幣,玩味地笑了,說:“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帶著這麼多錢,還跑到一個殺手的老窩裡,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吞了嗎?我知道多半是那個最喜歡畫女人的傢伙介紹你來的,可是那傢伙是個軟骨頭,根本無法相信。所以,小傢伙,現在你來給我個理由,為什麼我不應該直接殺了你。”

“因為我只帶來了今天的金幣。”

納亞笑得更高興了,說:“聰明的孩子!可是最好再給我點其它的理由,我有時候會為了錢作事,有時候卻又不。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最好不要猜測我現在是不是隻想要點錢。”

李察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叫李察,李察.阿克蒙德。我的老師是蘇海倫殿下,父親是歌頓.阿克蒙德。”

納亞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滯,他猛地衝地上吐了口濃痰,衝著桌邊的兩個男人吼了一聲:“你們說呢!老夥計!”

左邊的男人放下酒杯,說:“那兩個都是瘋子!如果你對小李察做了點什麼,就是逃到地獄裡歌頓那傢伙也會把你揪出來的,然後殿下會讓你在接下來的一千年裡都後悔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右邊的男人把風肉放回碟中,看了看小李察,說:“你不覺得這小傢伙很有趣嗎?教這麼一個小傢伙,一定很有成就感,何況還有錢賺!如果你嫌錢太多的話,就乾脆交給我吧,反正災刃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天曉得你還玩不玩得動快刀。而我現在正好缺錢!”

“紅鬍子,你休想!”納亞咆哮著,一把將吧檯上的金幣全部掃到自己的口袋裡,生怕動作慢了又會生變。收了錢之後,他望向李察的目光終於略有不同,沉吟了一下,才說:“我要教你的並不僅止於殺人,而是毀滅生命的藝術,現在就開始吧。”

清晨時分,李察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區。在走向臥室的途中,他又看到了那具傷痕累累的鋼鐵人偶,毫發無傷的渾圓頭部格外顯眼。看著這架載滿了傷痛的人偶,李察忽然嘆了口氣,自語說:“以後……再也不需要你了。”

李察和人偶擦身而過,左手劃出若有若無的軌跡,擦過人偶的頸部,然後向臥室走去。

咣當一聲,人偶的頭部無聲無息地從身體上脫離,摔在地上,彈出很遠。頸部的切口平滑如鏡,宛如被利刃剖開。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5:27

章二十七 改變世界的力量 上

春天再次到來。

除了開始向十三歲進發之外,李察原本不知道這個春天的特別意義。

作為戰爭的構建者,構裝師懂不懂得用自己的雙手殺人似乎並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至少在李察目前這個階段絕對不重要。

然而每每在深夜往返於深藍和小酒館之間後,李察再次拿起魔法陣、位面幾何或者其他作業的時候,竟然真的發現自己對那些原本靜態的東西有了新的理解,它們不再僅僅是一堆精確的數字,而是各有聯繫相互影響,影響的範圍也並非侷限於一時一刻一地。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把同樣的大型火系魔法陣布置在沙漠地形和森林地形上,產生的瞬間攻擊能級相同。但是在今後的三到五年裡,沙漠地帶由於局部火元素濃度增加,地下水路徑改道,附近的綠洲會位移幾公里,甚至退界。而在森林地形上,大型火系魔法陣發動的時候就會燒毀大片樹木,造成局部植物密度和種類的改變,但是草木灰進入土壤,依靠信風帶傳播的植物種子尚未大面積繁殖扎根前,這片土地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時間,從而增加了肥力。

以上影響和推論,對於一次性的戰役是沒有用處的,但如果是持續百年以上的長期戰爭,乃至於背後的整個種族社會發展,意義就大了。

李察似乎覺得自己當真實現了當初的託詞,對構裝師這個職業有了全新的認識。可是他自己都無法相信這種感覺,也許是單純的巧合,也許只是最近累過頭了產生的幻覺。從純理智上來說,後者的可能倒還是更大些。

某個深夜,李察久久無法入眠,從小到大所有經歷過的事都在這一刻涌上心頭,而在深藍中學到的海量知識則互相融匯,互相貫通,許許多多以前懵懵懂懂的問題此刻突然有了答案。靈感奔涌如泉,心則如烈馬奔騰!

李察忽然翻身坐起,衝到魔法實驗室,一口氣把上百種材料都魚貫擺開,然後鋪開一張上等魔獸皮,取出帶著特製秘銀針尖的魔法筆,開始在方皮上紋刻魔法陣。

夜悄悄過去,魔法燈的光芒始終如一,讓人渾然忘記了時間。先後換了二十二支不同種類的魔法筆,並且報廢了其中的六支,使用了不下二百種魔法材料的組合,終於,一個繁複的魔法陣在方皮上完成。方皮已經變得十分堅硬,其上的魔法陣則光芒流轉。只要李察輸入魔力,魔法陣就會自動開始加速運轉,並且賦與李察輕盈迅捷的魔法強化效果。

看著這張獸皮,李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夢如幻的一夜,全部成果就是這張獸皮。如果不考慮材質以及其它諸多的微小瑕疵,那麼這張獸皮在外面的世界中會有另外一個稱呼:

魔紋構裝!

雖然它只是最最初級的魔紋構裝:初級敏捷,但是哪怕是最簡單的魔紋構裝,也是魔紋構裝!

李察雖然系統地學習了魔紋構裝各個理論基礎分支學科,卻還沒有正式開始學習魔紋構裝的實踐製作,所以眼前的這張初級敏捷仍有太多可以改進的地方,幾乎不堪使用。但是這確實是里程碑式的進步!就如一個魔導師,只要魔力達到了一個標準,那麼學習什麼魔法就只是細枝末節。

捧著這張粗陋的魔紋構裝,過往一年多的辛勞、思考、守恆與苦痛紛紛涌上心頭,一時間李察的心境無比複雜。那些每一分鐘都不肯浪費的努力,點點滴滴,最終匯聚成河!血脈深藏的瘋狂和無處躲藏的心痛,亦化為催促他不斷前進的動力。

若要細溯根源,或許只有兩句話,厚積薄發,水到渠成。

百感交集,李察卻只給了自己三分鐘時間用來放縱。他已深知,在深藍中的一切其實都建築在水光雲色之上,美夢時刻都有可能破滅。巨額的學費,海量的材料損耗,每天當水喝的魔力恢復藥劑,以及這片巨大得讓人不安的居住區,都是建築在蘇海倫殿下的喜悅上。

換句不那麼好聽的話,李察仍然要仰賴傳奇法師的心情生活。天賦在沒有轉化為實力之前,不過是掛在墻上的畫,只具有觀賞價值而已。

歷史中有一句名言: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傳奇法師家裡的午餐只會貴到離譜,哪有可能免費?而從納亞的反應中,李察亦知道自己深深痛恨著的父親,歌頓.阿克蒙德,絕對算得上是個大人物,而且人們畏懼他勝過喜歡他。有如此背景,那些蘇海倫的喜悅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推測,一方面是建立在李察自身的努力上,另一方面則有著歌頓的龐大陰影。

李察深知,現在自己擁有的一切,包括準備用來幫艾琳度過難關的金錢,其實都是來自於自己的父親,那個曾經讓他好奇,現在卻絕不願意想起的男人。可是他又無法拒絕,想要在魔法的道路上走下去,沒有大量財富的支撐是根本不可能的。以他的倔強,將來一定會把所有取自歌頓的錢都加倍奉還,才能去完成媽媽的心願,然後與父親永不相見。不,或許將來某一天,父子二人會在某個位面的戰場上兵戎相見。世界總是充滿了不可思議。

然而李察痛苦的是,被魔法哲學課培養出來的嚴密邏輯時刻在提醒著他,就因為下定決心將來會雙倍奉還,現在就能理所當然的肆意使用來自歌頓的金幣嗎?也許大多數人會對此有著心安理得地的答案,可是李察做不到。在他內心深處,無論是父母哪一方的血脈,都帶給他已成為本能的驕傲,這種驕傲讓他無法欺騙自己,無法如此無恥。

現在,一個轉折點出現了,那就是‘初級敏捷’。

薄薄的獸皮意味著李察很快就可以製造出達到可使用標準的魔紋構裝,而且從初級敏捷擴展到其它初級魔紋構裝也並不困難。每張標準魔紋構裝的價格,哪怕是初級構裝,都高得讓已經習慣了深藍物價的李察吃驚。所以今後李察可以通過製造魔紋構裝,並把它們賣給深藍來賺錢。這筆錢非常可觀,雖然還是無法與近期蘇海倫殿下的喜悅相比。李察當然不會愚蠢到有能力賺錢就去拒絕蘇海倫的喜悅,可是額外的金幣意味著更多的材料,更快的修煉速度,以及更大的自由度。

“如果……”這個詞剛剛浮上心頭,李察就生生把它按了下去。但是他已經知道內心深處想說的話是什麼。如果他能夠早一點製作出魔紋構裝,是不是就能夠輓回艾琳?

一個年輕而天真的問題。李察的本能卻已提供了現實而殘酷的答案。一切並不會有所不同,因為事實已經發生了,而時光不會倒流。

而隨著李察對深藍世界的觀察越仔細,對運行法則的了解越深入,對形形**面孔背後的第二張表情越清晰,他還隱約看到了重重疊疊迷障背後的一些東西。

失去的時光是單純的,而這個世界是複雜的。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5:52

章二十七 改變世界的力量 中

天亮了。

浮冰海灣的盡頭,太陽從重重冰山中躍出,冉冉升上天空。驟亮的陽光射進了窗戶,壓下‘初級敏捷’的魔法光輝,也讓李察疲憊不堪的眼睛感到有些刺痛。

李察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仔細將魔紋構裝收好,然後匆匆離開居住區,去找教導他魔法陣知識的菲爾大魔導師,好確定下一步的學習計劃。

菲爾無愧於大師的稱號,並不僅僅因為十九級的魔力,而更多是因為他淵博的學識,在魔法哲學上諸多開創性的論述,以及公正淳和的為人。現在菲爾是李察魔法陣課程的導師,等到未來,亦會是李察在魔紋構裝方面的導師。

魔紋構裝牽涉到為數眾多的學科,需要極為淵博的知識,但是它本身卻沒有一條固定的路。上千年的研究,只是初步把它分為了自下而上的七個等級,前四個等級各有數量不同的標準魔紋構裝。能夠繪製初級魔紋構裝的還不能算是正式的構裝師,只有製作出二級構裝的才被承認為真正的構裝師。而大構裝師則是對能夠繪製出三級和四級的構裝師的尊稱。最後,凡是能夠製作出,哪怕是曾經製作出五級魔紋構裝的構裝師,都會被冠以聖構裝師的稱號。

至於第六和第七級的魔紋構裝,則更多存在於人們的猜測和臆想中。

現在還很早,深藍中看不到多少人在走動。李察則按捺著躍動不已的心,匆匆從傳送法陣中走出,站在了蘇海倫專屬上層區域的入口。

入口處是兩扇無論白晝黑夜都不關閉的銅製巨門,兩邊各站著一個魔法傀儡。其中一個傀儡把紅寶石鑲成的獨眼對準了李察,射出一條暗紅色的光線。光線照射下,李察魔法袍領角的徽章即刻亮了起來,那名傀儡隨即回到原位,獨眼中的光芒隨之熄滅。

整個深藍上層都是傳奇法師的專屬區域,但是專屬區域最下面的幾層,則分配給最資深的幾位大魔導師作為居住的區域,體現了蘇海倫殿下的慷慨、信任和喜愛。他們的日常起居和魔法實驗室均設在這裡,因此整整五層的龐大區域,不過住了十七個大魔導師而已。菲爾大師就是其中之一。

當李察獲準進入菲爾大師的私人區域時,大師剛剛結束了清晨的冥想。

菲爾隨意穿了件魔法長袍,舉手投足間都在散髮著濃郁的元素氣息。如此強大的元素親和力,讓菲爾周圍的魔力濃度遠遠超過普通空間,作為菲爾的學生,哪怕僅僅是站在旁邊聽講,也會對魔力的積累產生緩慢卻持久的益處。不過僅僅是在剛剛冥想結束,或者是在最重要的學生面前,菲爾大師才會釋放出元素氣息。

看到李察,菲爾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欣賞,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李察坐下,自已則拿過一瓶魔力恢復藥劑,喝了幾口。李察沒有坐,而是取出承載著‘初級敏捷’的獸皮,遞了過去,說:“老師,這是我昨天晚上突發靈感下的作品,想請您指點一下。”

只看那些致密精緻的花紋,就知道這個魔法陣絕對質量出眾。菲爾難得地微笑起來,接過獸皮,正想誇獎李察幾句,卻猛然面色一變!再看幾眼,菲爾身體竟忍不住顫抖起來,他猛地站起,卻因勢頭實在太急,袍袖拂到了那瓶才喝了一半的強效魔力恢復藥劑。精緻的水晶瓶連同裡面半瓶價值2000金幣以上的藥劑就此從桌上滑落地面,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素來節儉的菲爾卻顧不上藥劑,再望向李察時,雙眼中已射出奪目的魔法光芒,澎湃的元素激烈地涌動著,幾乎要在室內掀起一場元素風暴!

他嚴肅地問:“你說這是你昨晚做的?知道它是什麼嗎?”
狂亂的元素風暴讓李察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艱難地站在原地,神態平靜地回答:“初級屬性強化類魔紋構裝:初級敏捷。只能算是勉強完成。”

菲爾這時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緩緩收束起散溢的元素力量,坐回原處,再仔細看了半天手中的獸皮,徐徐說:“‘勉強完成’?嘿!的確是這樣,作為一個魔紋構裝來說,它的確只能說勉強合格。可是十三歲不到就能作出一件‘勉強合格’的魔紋構裝的傢伙,在整個大陸的歷史上卻都數得過來!李察,我相信你不會說謊,但是這件事卻並不合理。你的課程還沒到融會貫通的階段。不過在不合理之外,一定有其它因素的存在,才能讓你豁然開朗,自行把所有分割開的魔法體系匯攏在一起。如果不介意的話,你願意把這段時間以來的特殊經歷和我說說嗎?我想,這會對你今後的成長有幫助。”

菲爾大師是個值得敬重的人,李察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負面情緒。而且魔法的世界如此複雜,充滿了不可知的危險,有一個睿智的引路人比什麼都重要。

於是李察把過去一年以來,所有魔法課程之外的事情都摘要講了出來,只是隱去了和艾琳有關的部分。在他的理解中,那時兩性之間的親密動作,只是讓他加速成熟,卻肯定和魔法無關。除此之外,就連和納亞學習的事都沒有隱瞞。

聽到這裡,菲爾雙眉一動,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卻又按捺著靠回椅背。他抬起手,示意李察可以停下了,然後仰首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片刻後,菲爾大師才說:“原來是他,沒想到當年的災刃也來到了深藍。現在他的名字叫納亞是嗎?這是他的原名,幾乎從來不用的。他教你的東西,應該就是促使你打通各門學科間壁壘的原因之一。殺戮和創造一樣,都是涵蓋了所有領域的學問。”
李察猶豫了一下,才問:“那麼,我還可以繼續和他學習嗎?”

菲爾大師沉吟片刻,說:“目前來看應該是可以的。災刃,不,現在是納亞,曾經是在整個黑暗世界中都有地位的人物。他在殺戮上的造詣已經接近於藝術,至少在幾年內教導你應該沒有問題。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有想要學習殺戮藝術的念頭?”

“因為想要創造出更強大的構裝騎士,就必須知道如何更有效的殺人。”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6:14

章二十七 改變世界的力量 下


李察的回答讓菲爾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老魔導師搖了搖頭,說:“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我可以從你的眼睛中看到答案。算了,這並不是我該幹涉的,只是我想要告訴你,這裡是深藍,是殿下的領域。如果你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完全可以找我,或者直接向殿下申訴。深藍是魔法師的世界,世俗的權利之手伸不到這裡。如果你遇到的紛爭牽涉到太多外面世界,那麼我的建議是把消息通報給你的父親。阿克蒙德家族的力量會讓很多人忌憚,而歌頓侯爵近期已經開始著手於進駐傳奇之都浮士德的事宜。能夠在浮士德立足,本身就代表著足夠的綜合實力和立於世俗巔峰的力量。”

李察的目光偏向一邊,過了好一會,才說:“我並不想藉助歌頓侯爵的力量。”

多年的智慧讓菲爾聽出了李察從稱呼上透露的小小秘密,不過他卻並不意外。和阿克蒙德這個姓氏聯繫在一起的人都很有‘個性’。當然,放眼大陸的話,與之類似的家族其實也不少,比如說聖彼德,維斯馬爾,阿迦雷斯,所羅門,尤利烏斯等等。

菲爾點了點頭,沉吟著說:“其實我還有最後一個疑惑,那就是智慧。殺戮藝術超越了領域的侷限,引領你看到跨領域的可能性,但是要把魔紋構裝涉及的四十六個基礎學科全部融匯貫通,並不僅僅是天才就可以的,這需要長時間的勤奮和真正的智慧,是智慧,而不是聰明。而你,李察,在深藍中智慧並不屬於最突出的幾個。我原本以為你要到十五歲時才能夠構建出屬於自己的魔紋構裝體系,可是你卻在十二歲出頭的時候就做到了,這還是很不合理……”

然而菲爾也知道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現在的事實是,李察的確邁出了對於所有構裝師來說至關重要的第一步。這就是現實,它存在著,即合格著,不管理由是否充分。

精研魔法哲學的菲爾很清楚,現象的背後必然有原因存在,如果找不到,並不是沒有,而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諾蘭德有太多的秘密,由無數位面構成的宇宙更是永遠都不可能被完全探索,所以說,哪怕是某個無聊的神突然給小李察灌輸了構裝師的整套知識,也並不荒誕。

事實上,歷史上那位創造出天國武裝的聖彼德,就曾在臨終前透露他大部分的靈感其實都來自於神啟。

菲爾站了起來,仔細將‘初級敏捷’收好,然後對李察說:“好了,不要再在小問題上浪費時間。不管是什麼原因,其實你的這次突破很大程度上都歸結於幸運。而運氣,從來都是實力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越到後面越是如此。”

停頓了一下,菲爾大師意味深長地說:“李察,也許你還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幸運。不過這算是半公開的秘密了,並不需要特別保密,而現在也到了告訴你的時候。蘇海倫殿下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在魔法的每一個領域中只會最終保留一名學生,以正式繼續她的傳承。作為魔法皇冠上最耀眼的珍珠,構裝師,就更是如此。”

“所以?”李察忽然有些懂了,為什麼會從斯迪文森和米妮身上感受到敵意。而本來沒有任何關係的蘭多夫更是會對自己使出致死的陰謀。

“就我所知,至少斯迪文森有志於向構裝師的方向發展,而且意志堅定。不過你現在卻走到了他的前面,而且是決定性的一步。所以我剛才才對你說,如果將來遇到了無可解決的紛爭,應該如何處理。另外,你要注意自已的安全。”

李察聽出了菲爾大師話中的意味,可仍然有些難以置信:“可這裡是深藍。”

菲爾大師笑了笑,說:“再強大的規則,也只是用來約束有理智的人的。”

李察低頭思索,然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時老魔導師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召集的學生們也已趕到,於是對李察說:“現在跟我來,好運氣的小李察,我會將構裝師創造奇跡的能力展示給你看。相信看過之後,你對於構裝師的世界會有一個更深刻的認識。而不僅僅是停留在那些半真半假的事跡和自傳上。”

一個小時後,李察和菲爾已經坐在位於深藍外的一個魔法實驗場內。這是一個露天的巨大實驗場,可以檢驗超大型魔法甚至是傳奇法術的威力,而平時亦可以用作鬥獸場,以檢驗新發現的魔獸或是新製造出的召喚生物威力。

在李察的注視下,一匹暴躁的鐵甲馬被放入實驗場內。鐵甲馬是深藍附近特產的一種魔獸,比普通的戰馬要高大得多,身體背部覆蓋了一層硬如鋼鐵的鱗甲,脾氣極度暴躁,根本沒有馴化的可能。它那極具力量的鐵蹄可以踩碎極地冰熊的頭骨,奔跑的速度和一次跳躍的高度堪比馬爾斯鹿,因此少有天敵。鐵甲馬最具價值之處就是堅固程度超過已知金屬,分量卻如輕羽的鱗片,而且無需經過太複雜的處理便可以輕易附魔。
為防止被捕獲的各類凶戾魔獸驀然暴動,進入場地要經過一段長長的狹窄黝黑的甬道。鐵甲馬一進入實驗場,眼前驟然開闊的空間頓時讓它停頓了一下。這是片千米方圓的巨大場地,裡面布滿了形形**的地形。經歷過多次試驗後,殘留下來的濃郁魔法氣息和大量魔獸的陳年血跡頓時讓鐵甲馬進入最警覺的狀態。

在鐵甲馬停頓的片刻,李察一眼就看到鐵甲馬胸前鱗甲被揭去了一整片,而那張‘初級敏捷’就端端正正地嵌在那裡。這當然不是簡單的鑲嵌。獸皮已經經過了特殊的剪裁處理,將其植入魔獸身上相應位置也需要精細操作。而此刻隨著鐵甲馬噴氣逐漸粗重,它胸前鑲嵌的魔紋構裝也逐漸閃亮,這是魔紋構裝吸收了鐵甲馬的魔力,開始運作的標誌。

在濃郁血氣的刺激下,鐵甲馬忽然徹底暴躁!它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然後四蹄落地,如雷般開始奔行!看它的路線,是想要連續躍過兩重原木堆成的障礙,再強行衝破實驗場的圍欄,重奪自由。

就在鐵甲馬騰空而起的剎那,魔紋構裝驟然發出奪目光芒!鐵甲馬發揮出了驚人的潛力,跳躍得格外高遠,不光遠遠躍過了第一重障礙,更是直接撞在第二道障礙上!光是這一跳,直線距離就比普通的鐵甲馬遠了近一半!

木屑紛飛,沉重的原木堆被鐵甲馬撞得四處滾散,一根半米直徑的原木受力最重,幾乎攔腰斷裂!而鐵甲馬也明顯撞得不輕,天旋地轉,一時找不到方向,開始四處胡亂衝突奔跑。

‘初級敏捷’不斷閃動著光芒,鐵甲馬的速度則越來越快,很明顯已經超出了它自己的控制能力。它不是衝過頭,就是估錯了起跳距離直接撞在圍欄上,或者跳得太高太遠,以致於在半空中就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在地上。

沉重的撞擊聲不斷從實驗場中傳來,斷木、泥漿、冰塊和碎石四處飛濺,鐵甲馬那龐大的身軀幾乎拉成一道黑色幻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來回激突,場地中人為設置的障礙不斷被它以身體撞毀。堅固的身軀,沉重的體重,再加上過快的速度,讓鐵甲馬本身就變成了一件可怕的凶器,僅僅是撞擊,威力就已大得驚人。

看著實驗場中如閃電般來回飛馳的鐵甲馬,小李察也是目瞪口呆。他很熟悉鐵甲馬這類常見的魔獸,可是卻從未想過它會達到如此速度,更看到了提速之後鐵甲馬那恐怖的戰鬥力,簡直就是一個全新的物種!

這就是構裝師的力量?


小李察忽然覺得口中發乾。他感覺自己就象一個嬰兒,抓住了一把想當作玩具的鐵劍,揮舞起來後才發現這把劍原來擁有毀滅他所看到的世界的力量!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6:44

章二十八 第一次打擊 上

可是,這是自己能夠掌控的力量嗎?李察頭一次產生了動搖。

實驗場中,鐵甲馬的體力在迅速消耗著,它的速度明顯減緩,不過還是比一般的鐵甲馬要快得多,體力的流逝當然也更快。在撞倒最後一個障礙後,它終於精疲力竭,悲鳴一聲,一頭栽倒在地,嘴邊噴出大團的白沫,四蹄抽動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李察啊了一聲,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急忙望向菲爾大師。老魔導師卻拍了拍他,說:“不要緊張。普通的初級敏捷只會提升大約三成的速度,而你做出的這幅魔紋構裝因為不夠完善,提升速度卻是在三成至五成間搖擺不定。那匹鐵甲馬自身的體質其實不足以承載魔紋構裝,只是為了實驗,才給它強行插裝了魔紋構裝。如果一切都完備,魔紋構裝是不會這樣損傷本體的。現在,我想你應該已經看到了,構裝師是如何改變世界的。”

李察點了點頭,他的心仍然在狂跳著,全然說不出話來。

“這是可以改變世界的力量,要慎用,尤其是你。”菲爾大師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就帶著李察離開。

今天李察獲準休息,他也必須得休息了。‘初級敏捷’的繪製讓他整晚都保持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中,體力、精力和魔力早已透支,此刻親眼看到了自己手制魔紋構裝的效果後,更是抑制不住的亢奮。然而心情放鬆下來後,李察就感覺到同樣程度的疲倦襲來,眼皮上象了壓了重石,完全張不開,很想就地睡過去。

菲爾叫來一名值班法師,吩咐他帶上兩名異族力士,把小李察送回自己的居住區。等值班法師走後,菲爾想了想,又叫過旁邊的一名學生,遞給他一張采購單據,讓他把強效魔力恢復藥劑和精力恢復藥劑各給李察送一箱過去,而帳則記在自己頭上。

這名學生已經三十歲了,追隨大師多年,所以臉上只是微微顯露出驚訝,其實心底已經是在不斷翻涌著驚濤駭浪。

兩箱藥劑各只有十瓶,然而深藍出品的強效藥劑效力之強是外面同類藥劑的數倍,價格更是十倍以上。菲爾雖然在深藍中地位極高,收入也與地位相匹配,可是這兩箱藥劑也相當於大師整月的固定收入了。要知道,菲爾的收入並不僅僅用來維持自己的衣食住行,他名下實驗室的運行維護,以及為他工作的人員酬勞,都是從這裡出的。

而旁邊另外幾名年輕些的學生就更加掩飾不住自己的心事了。驚訝有之,欣羨有之,淡漠的也有,不過是極少數。

魔紋構裝的實驗占去了整個上午的時間,菲爾看了看計時魔法沙漏,下午的魔法哲學課就要開始了。

就在這時,位於看台東北角的魔法傳送陣閃爍了幾下,斯迪文森和米妮的身影顯現出來。遠遠看到菲爾,斯迪文森立刻叫了起來:“菲爾大師,總算找到您了!”一向溫文爾雅的他,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急切和喜悅。

斯迪文森索性跑了起來,到菲爾面前才站定。雖然一臉焦急,可是斯迪文森仍然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不得不說,他的禮儀和氣度在同齡人中非常出眾。考慮到不俗的家族背景和自身卓越的天賦能力,能夠做到這點就更是難能可貴。和斯迪文森相比,殿下的另兩位學生就明顯有所遜色。米妮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骨子裡的驕傲,而李察則大部分時間根本目中無人。哪怕是在課間休息時,李察也都是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的筆記和講義,幾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不見不聞,讓許多想要結交他的人碰了個軟釘子。

“菲爾大師!這是我昨天晚上偶然靈感之下的作品,想請您鑒定一下!”斯迪文森的語氣中難掩急切。儘管保持著謙遜,但是他語氣中的自豪和驕傲卻掩飾不住,讓人不由自主的好奇他究竟會拿出什麼。斯迪文森小心翼翼地打開手中的附魔皮箱,從中取出一塊正六邊形的魔獸皮,遞到菲爾大師的面前。

這是一塊暗紅色獸皮,濃郁的琉璜氣息、暗紅如血跡般的紋路和大塊的黑色斑點顯示出它是取自一種極為危險的魔獸:烈焰地行龍。地行龍皮由於優異的堅固質地和良好的魔法傳導性,是繪製魔紋構裝的標準材料,可以用於二級以下的魔紋構裝。而斯迪文森拿出來的這張龍皮品質優異,明顯超出一般水準,假如落在技藝精湛的大構裝師手中,甚至可以製作出簡單的三級構裝。
眼前這張地行龍皮的裁剪和前期處理都極為精湛,顯然不是出自斯迪文森之手。龍皮中央刻畫著一個繁複的魔法陣,呈一隻握緊的鐵拳狀,豎直向上,蠻荒強橫的氣息撲面而來。從線條和構圖來看繪製者技藝十分精湛熟練,就一般標準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但是對於構制眼前這個魔法陣來說,手法似乎還稍嫌粗糙,因為這是由三個魔法陣複合而成的法陣,對精確度和宏觀把握的要求與普通標準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上。所以魔法陣並不是完成態,不過幾個角落偶爾會激起閃爍流動的魔法光芒,說明它至少部分有效。

菲爾大師隨意掃了一眼龍皮上的魔法陣,微覺驚訝,點了點頭,說:“原來是‘初級力量’,完成度大致是……20%。嗯,以你現在的年齡和水準來說,也不算差了。這幅魔紋構裝上聖克魯斯的風格很明顯,看來他對你的指導的確很用心。等盧瑟回來,讓他抽點時間研究一下,再看看你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說完,菲爾隨手將龍皮交給了身邊的一位學生,自己就向傳送魔法陣走去。在路過斯迪文森身邊時,老魔導師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青年龍脈術士,說:“另外,龍皮真的不錯,有些可惜了。”

在幾名學生的簇擁下,菲爾的身影消失在魔法陣光芒中。

斯迪文森則站在當場,茫然無措。

天是陰的,而風很冷。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7:06

章二十八 第一次打擊 下


斯迪文森還不到十八歲,擁有紅龍血脈。而能夠繪製出完整的魔紋構裝就是構裝師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步,只要完成度在10%以上,那麼製作出真正的魔紋構裝就只是時間問題。可以說,只要邁出了這一步,那麼就肯定能夠成為一名構裝師,哪怕是隻能繪製初級魔紋的構裝師。

斯迪文森還年輕,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他本以為這張耗費了他整整大半個月心血、材料處理則匯集了索拉姆整個家族力量、前前後後總計耗資超過百萬金幣的作品會徹底征服菲爾大師,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如果這幅作品交到構裝師聖克魯斯的手上,必然會得到最高程度的誇獎和讚美。可是菲爾大魔導師的冷淡和漫不經心卻在斯迪文森火熱的心頭澆了一盆冰水,還是浮冰海灣的冰水。

盧瑟是誰?斯迪文森知道盧瑟是菲爾大師的學生,三十一歲,十三級大魔法師,沒有特殊血脈,年紀和魔力相匹配,如此而已。這樣的人即使在深藍之外,也不會斯迪文森放在心上。而他費盡苦心完成的作品,就被菲爾大魔導師隨手扔給自己的學生,並且讓這樣一個最多隻能稱得上是中庸的廢物來指導自己?!

菲爾的態度都是如此,那麼傳奇法師殿下的反應更可以想象得出。斯迪文森忽然間心灰意冷,聯想到幾個月以來自己帳單上空空如也的收入項,就更是茫然。難道想要取得傳奇法師的喜悅,當真如此困難?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要知道,即便不提李察,就是蘭多夫那個廢物也曾經有過為數不菲的傳奇法師的喜悅。

斯迪文森看重的不是金錢,他需要的只是傳奇法師的認可和傳承。而‘蘇海倫的喜悅’正如項目名稱所示,最直觀地代表著她的態度。如果連‘蘇海倫的喜悅’都無法獲得,那又怎麼可能獲得傳承構裝師的資格?

到深藍已經有大半年了,這段時間斯迪文森自問沒有一絲懈怠。他為每一次與傳奇法師的見面精心準備,以展現自己最完美的一面,有些見面是列在日程表上的,有些偶遇則是用大量人力物力創造出來的。而他在魔法學習和修煉上花的時間也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多,魔力的增長速度見證了他的努力成果。他做了許多該做的,也做了許多不該做但是他認為有必要做的事。比如說,不遺餘力、不擇手段地打擊最大的競爭對手,被傳奇法師認定為“未來的聖構裝師”的李察。可惜李察封閉得就象一塊石頭,讓他幾乎無從下嘴。

在每一個場合,斯迪文森都保持著最得體的大貴族子弟的禮儀和風度,哪怕有時候他很想把對方的鼻子砸碎,或者是把對方的胸衣撕開。他已經清晰地了解了深藍的架構,理解其中的運作模式,對每個重要人物的脾氣、習性和愛好都了如指掌,而且成功地拉攏了一批朋友,並且孤立了自己的敵人。只是最後一點是有些疑問的,因為李察從來都是孤獨的。

可是,在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後,斯迪文森此刻也收穫了前所未有的失落。菲爾大魔導師的冷淡在這一刻讓他醒悟過來,深藍是一頭龐大無匹的怪獸,他只是一直自以為很了解它,其實卻連它的全貌都沒有看清楚。在數量眾多的大魔導師組成的集合體面前,十七歲的龍脈術士根本什麼都不是,即使他號稱天才。

在深藍,最不缺少的就是天才。

菲爾的一名學生還留在實驗場中清理場地。看到斯迪文森蒼白而茫然的臉色,忽然感覺到有些於心不忍,更何況他也收到過斯迪文森為數不少的小禮物。雖然並不是非常珍稀,卻代表著記掛和心意,對於斯迪文森這種大貴族的嫡系子弟來說,尤為難能可貴。

他向斯迪文森打了聲招呼,然後看看左右無人,才壓低了聲音,說:“老師今天很忙,因為早上李察就提交了一張魔紋構裝。所以老師整個上午都用來測試那張魔紋構裝的效果,時間表被打亂了。”

學生的聲音雖然輕,可是裡面的幾個詞卻如轟雷般在斯迪文森的耳邊炸響,將他震得幾乎站立不穩。

“李察?魔紋構裝?是什麼構裝,完成度是多少?”斯迪文森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著。他的聲音驟然沙啞,本來刻意弄得有些凌亂的頭髮卻真的凌亂了,前額的幾縷亂發更是被汗水濕透,緊緊貼在額頭上。但是他自己心裡很清楚,能夠用於測試實效的魔紋構裝,再差完成度都會遠遠超過他的20%。

學生同情地看了看斯迪文森,指了指遠處場地中正在被力士拖走的鐵甲馬屍體,說:“是‘初級敏捷’,完成度……其實是沒有意義的。看到那匹鐵甲馬了嗎,那幅構裝已經被製成插件,並且裝置在它身上了。實驗很成功,說明構裝插件只需要一點點的完善處理就行了。”

儘管已有心理準備,可是聽到的答案卻又遠遠超出斯迪文森的預期。魔紋構裝已經被做成插件,並且試驗成功了?這是通向構裝師之路上會遇到的第二個關卡,就是把製成的魔紋構裝安插在特定生物身上。而李察卻輕鬆越過了這道關卡,這意味著什麼,斯迪文森非常清楚。按最寬鬆的標準,李察現在完全可以使用構裝師的頭銜了!

這個消息一舉擊潰了斯迪文森的心理底線,雖然現在的李察距離真正意義上可以創建構裝騎士的構裝師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要命的是斯迪文森面前的路更要長得多!而李察才只有十二歲,就算往上推一歲,也只有十三歲!

斯迪文森的眼前猛然一黑,所有希望、所有前途、所有的榮譽與輝煌,在這一刻仿佛都已遠去,而家族在他身上的巨大投資卻始終如一的冰冷和沉重。蘭多夫的下場斯迪文森已經看到過,並且高傲地嘲笑過。可是很快,蘭多夫的今天可能就會變成他的明天。

斯迪文森一把抓住學生的手,因為過於用力,指甲都深深陷入到對方的肉裡。他用沙啞的聲音追問:“你確定是李察?李察.阿克蒙德?那個十三歲還不到的小傢伙?!”

學生不動聲色地掙開了斯迪文森的手。他很理解斯迪文森此刻的心情,更理解他的失態。小李察給了所有人一個巨大無比的震驚,就連菲爾大魔導師都無法保持平靜,何況是斯迪文森?

傳奇法師的習慣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所以同領域的學生之間向來是互相競爭甚至是踩踏的關係。李察的每一次進步,對於教導他的老師們來說都意味著大老闆的喜悅,惟獨對於老闆其它的學生卻是沉重打擊。而李察這次的成就如此耀眼,這位學生甚至不忍心去想象斯迪文森所經受的打擊是多麼的沉重。其實不用想象,只看從未失態過的龍脈術士此刻的惶急失措就知道了。

至於手臂上被抓的小小傷痛,學生就不放在心上了。斯迪文森付出的小禮物足以彌補這點傷痛數十倍而有餘,而此刻看到這位年輕的、奪目的、天才的、同時也是掠奪了多位美麗少女身心的龍脈術士如此失魂落魄,他心中也會油然而生絲絲竊喜。就象蘇海倫殿下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真是忍不住的想笑啊!”

畢竟和素來沉默寡言的李察相比,斯迪文森的光芒要耀眼得太多。他如果一頭栽在爛泥裡,叫好的人也會多出太多。

學生當然不會真的笑出來,而是以含著深深同情的理解眼光看著斯迪文森,什麼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象斯迪文森這樣自小就是周圍世界核心的人來說,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學生的同情眼光甚至比當場抽他幾個耳光都要難受,斯迪文森卻還不能發作,只能勉強回以善意的笑容,然而他的臉上卻如火燒般的炙熱,血全部涌了上來,蒼白的肌膚上展現出異樣的潮紅。對於同情目光的作用和效果,其實這位學生心裡也同樣的清楚。

既然達到了效果,學生就不準備再逗留了,多呆一會,他很怕自己會真的忍不住笑出來。深藍中只有蘇海倫無所顧忌,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笑。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想要放聲大笑時,都要看看時間地點場合和周圍人物的。在臨走之前,學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再次向周圍看看,悄悄把一塊燒得半焦的碎皮塞進斯迪文森手裡。而斯迪文森並沒有急於看拿到的東西,而是取出一個小水晶瓶,交給了學生作為謝意。

這是一瓶強效魔力恢復藥劑,雖然是分裝的小瓶,可是市面價格也超過500金幣。

一份相當讓人滿意的禮物!而且只是對於學生透露出的那些消息的回報而已。相信以斯迪文森這麼明白的人,對自己交給他的那件東西一定會做出更多的表示的。學生把小水晶瓶仔細收好,瓶身沁涼滑潤而細膩的觸感讓他很舍不得把手指離開。

對於學生來說,今天是收穫豐沛的一天。他見證了奇跡的誕生,收穫了價值不菲的‘小禮物’,還有更多的‘小禮物’在途,並且愉悅了心情。不能期待更多了!在踏入傳送魔法陣之前,學生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浮冰海灣的天空,覺得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

斯迪文森也抬頭看了看天空,目力所及之處鉛雲密布,正是暴風雪將要到來的預兆。

實驗場邊的大看台上只剩下斯迪文森和米妮兩個人。米妮一直停留在魔法陣旁邊,只在力士們清走場地中的鐵甲馬時,向那邊的護欄靠近幾步,仔細觀察了一番。此外無論是斯迪文森和菲爾交談,還是和大師的學生說話,她都沒有走近。

“這見鬼的天氣!”斯迪文森忍不住詛咒了一句。浮冰海灣的初春仍然極為寒冷,寒風吹在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上,讓斯迪文森感覺就象掉進了冰窟。他張開手心,看了看學生塞給他的東西,臉色立刻變得更加難看了。

那是一塊半焦的獸皮,材質明顯是取自某類蜥蜴的亞種,從品級上來說和火焰地行龍至少差了四個大的等級,而單位面積的市價則相差一千五百倍以上。斯迪文森很聰明,自然立刻就反應過來學生塞給他這塊碎皮的用意。李察的那幅初級敏捷,就是繪製在這麼一張勉強合格的材料上。

誰都知道,越好的材料越能夠提高魔法陣的成功率和效力。

於是,手中那塊半焦的小小碎皮驟然間變得無比沉重,幾乎把握不住。而斯迪文森心目中和李察之間本就拉開了的距離,因為這塊半焦碎皮,又遙遠了何止一倍。

又是一陣寒風吹來,斯迪文森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他忽然覺得自己恨透了這塊地方,見鬼的天氣,見鬼的事情,見鬼的人!今天惟一還能覺得滿意的,就是在菲爾大師和他學生面前的應對還是很得體,沒有過分失態。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大局已經輸了,小打小鬧的贏回一兩分,又有什麼用?

斯迪文森揮了揮手,招呼米妮向傳送陣走去,他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米妮忽然漫不經心地問:“他剛才給你的是什麼?”

斯迪文森身體一僵,然後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也是一塊好皮!”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7:37

章二十九 密謀 上

深夜,李察已經入眠很久。

這是個無夢的夜晚,最深沉的睡眠讓他已瀕臨透支的身體緩緩恢復。強效魔力和精力恢復藥劑則把這一過程數倍的濃縮了。

灰矮人部落中流行著一句古老的俗語:時間就是金幣。但那是指普通人或者是次級位面的時間,如李察甚至是蘇海倫這類人的時間,則已經無法單純用金幣來衡量了,特別是他們的主位面時間。

李察知道自己已經邁出最重要的一步,因此睡得格外深沉安寧。多日來的積郁似乎也已經在鐵甲馬的狼奔豕突中得到宣泄。不過他這時還是沒有充分意識到自己的那幅魔紋構裝帶給其它人,甚至是整個深藍以何種程度的衝擊。

斯迪文森的居住區面積比李察還要大,樓層也高了足足三層。在外人看來這不僅表示了殿下的寵愛和重視,同時也是身為大貴族世家子弟顯赫身份的標誌。只有斯迪文森自己知道為了維持這種體面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大。

李察的居住區是完全免費的,而斯迪文森卻需要為更大、功能更全的居住區支付全額租金。

即使對名義上擁有索拉姆家族全力支持的斯迪文森來說,每月接近三十萬帝國金幣的租金也是非常沉重的負擔。而且他還需要支付一倍於此的學費,雖然索拉姆公爵已經一次性付掉了他今後幾年的學費,但是他這次過來深藍求學的成本卻不是這樣計算的,即使不按專業方法按月攤銷,這筆巨款本該產生的利息也是不菲的數字。

索拉姆這個龐大家族的資源當然不可能只投資在斯迪文森一個人身上。而他能夠打動家族議會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在於家族對擁有一個完全具有自己血脈的大構裝師的渴求,這也是大陸上任何一個稍具野心的家族所一致擁有的渴求。蘭多夫本來是這個人選,可是他的愚蠢卻使得他尚未開始就已失敗。斯迪文森則抓住機會說服了家族議會,他不僅是龍脈術士,同樣具有構裝師潛力,自有的資源也超過蘭多夫,而且近年來已經開始參與家族事務,並表現出過人的才能。

但是,家族的投資是需要看到回報的。尤其是蘭多夫事件後,家族的耐心愈發有限。索拉姆公爵已經晉入傳奇,最多用兩三年時間鞏固境界後,就該是大規模擴張的時候了。

此外,斯迪文森還負擔著米妮的學費。因為在婚約成立後,尼奧侯爵就迫不及待地停止支付自己女兒的一切費用。

前線戰事的確吃緊,尼奧侯爵的財政狀況已經瀕臨崩潰,而且由於戰火主要燃燒在侯爵領本土,因此侯爵能否支撐到明年年底還是個大大的問號。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侯爵的手下太過無能,當然,在斯迪文森的心目中,無能之人的序列中也要加上率領索拉姆援軍的那位叔叔。

尼奧和索拉姆聯軍已經擁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並且是在熟悉的地形作戰,卻對艾莉婕的戰事久拖無功,不要說圍殲或是擊潰她那支規模不大的軍隊,就算是正面擊敗都未曾真正有過。

這個女人對戰場的嗅覺無比敏銳,用兵飄忽不定,一旦找到了對手的薄弱環節發動攻擊時,卻又有若雷霆,狠辣無匹。她以不到對手三分之一的兵力,在並不算廣闊複雜的地形上作戰,卻拖得尼奧和索拉姆聯軍四處奔命疲憊不堪。而且她大舉破壞著尼奧境內的田地、礦場、森林和城鎮,所有資源都掠奪一空,不能搬走的則就地毀掉。所以她每到一處,都讓侯爵心痛得無法入眠。

尼奧方一面倒的弱勢也讓周圍與其接壤的幾個大貴族蠢蠢欲動,索拉姆的強勢介入也因此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隨著戰局陷入膠著,索拉姆從尼奧侯爵處獲得的收益已經大半化為烏有,再讓艾莉婕這麼鬧下去,很快就會轉變成虧損。

斯迪文森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索拉姆家族已經決定,如果不能在一周內解決這個女人,那麼就和她談和。至於戰爭賠償的問題,就讓尼奧頭痛去好了。

大半年時間,斯迪文森本來已經把自己的居住區打理裝飾得相當有品位。可是現在,從他的臥室區中不斷傳來各類器皿破碎的聲音,一個個精美雅致的藝術品被斯迪文森狠狠砸在墻上、地上,破片四處飛濺,有幾片甚至掠過斯迪文森的臉,留下幾條淡淡的血痕。有形或無形的沉重負擔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砸東西可以稍稍發泄,卻也只是一時之計。但現在他只求發泄,不然的話一定會瘋掉的。

“又是阿克蒙德!又是阿克蒙德!他們都是一群瘋子!魔鬼!該下地獄的傢夥!為什麼他們都要來擋我的路!!”斯迪文森發瘋般地咆哮著,咒罵著,可是這樣還不足以發泄出他心底郁積的怒火。

然而臥室中已經沒什麼可砸的了,只剩下一個由精金鑲嵌水晶製成的古老花瓶完好無損。這是異位面某位皇帝曾經最珍愛的藏品,拋開無法衡量的藝術與時間價值,單是把精金和極品魔力紫水晶切割了零賣,也不止百萬金幣。斯迪文森本人根本負擔不起這種頂級的藝術珍品,其實它是索拉姆公爵私人珍藏之一,放在這裡是給斯迪文森撐門面用。

斯迪文森的暴怒也是有節制的,幾千一件的裝飾品砸了也就砸了,這件東西,就是李察當眾踩他的臉,他也不敢動它一根指頭。

米妮安靜地站在角落裡,孤單並美麗著。她正是鮮花初放的年紀,日漸長成的姣好身材和冷冽高傲的氣質更為那份鮮活的青春增色。只是她的臉上和手臂上同樣有幾道細細的割痕紅線,斯迪文森的暴怒也殃及到了她。飛濺的碎片可是不認人的。

看到米妮,斯迪文森忽然怒火又起。此刻在他眼中,米妮不是一個美麗的少女,一個天才的法師,而是一個巨大的金幣黑洞。米妮的學費只是他的五分之一,但是絕對數量也並不少。而她的居住區域雖然沒有斯迪文森和李察的大,卻並不比一個普通魔導師小,因此為她居住區所付的租金甚至還要超過她的學費。而這兩項中,還沒有包括她修習魔法所耗費的費用。

對於索拉姆家族來說,多供養一個米妮並不算困難。但是斯迪文森自己的開銷就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時,再加上米妮的部分,就格外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將沉的船上,哪怕增加一小塊石頭的重量,都會讓船上的人感覺窒息。

斯迪文森非常清楚,在動用了索拉姆公爵如此巨額的投入後,他已經根本沒有失敗的餘地。傳奇人物的生命都會大大延長,在索拉姆公爵仍然漫長的一生中,絕不會缺少兒子和女兒,有天賦的也不會少到哪裡去。

斯迪文森的啟蒙老師早就對他說過,在成為真正的強者之前,天才什麼都不是。大陸上每年出生的天才不知道有多少,只有那些得到足夠資源支持的天才才能夠成長。而那些得不到資源的人,就只能頂著個看似燦爛的空洞稱號,而且是在成年之前。因為當他們長大後,那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甚至於比普通人都不如,曾經的光環將會成為他們今後一生的陰影。

蘭多夫就是最近的一個例子。

斯迪文森極為渴求成功,同樣程度地恐懼失敗,因為他走過來的路已經全部化為直通地獄的深淵,哪怕只後退一小步都是粉身碎骨。

區區一個龍脈術士配不上如此巨額的資助,社交界長袖善舞的聲名也不值那麼多金幣,至於家族事務的管理才能,作為一個延續超過百代的古老世家擁有無數經理人才。實際上,為了得到這個成為蘇海倫傳承構裝師的機會,除了家族的以及索拉姆公爵個人的資源外,他還投入了大量來自母系的人力和物力。一旦家族決定放棄,那麼他的命運並不會比深藍內環區外那些忙忙碌碌一心賺錢的法師們好上多少。

可是在通向構裝師這條獨木橋上,李察那剛剛長成的身影,卻象“神之天塹”奧古斯通山脈一樣橫亙在斯迪文森面前,巍然不動。

而他自作主張和米妮締結的婚約,則讓索拉姆公爵需要支付的帳單又多出一大筆。這其實不能怪斯迪文森,他只是按照貴族社會的法則行事,在當時的情形下做出了一個對自己今後發展最為有利的決定,因為除了父系家族外,母系和妻族也是極為重要的資源。但是誰能想得到尼奧侯爵會如此無恥和絕情,直接把最出色的女兒甩給了索拉姆家族?

所以斯迪文森幾乎是貼著米妮的臉在咆哮:“你!你說,現在要你有什麼用?除了每個月為你支付一大筆學費之外,你還有什麼能夠幫得上我的地方!是幫我在構裝學上進步,還是幫我得到老師的歡心了?!你說啊!現在那個李察已經遠遠把我甩開,你讓我怎麼辦?”


看到米妮的沉默,斯迪文森更加難以壓抑自己的情緒,他冷笑著說:“我差點忘記了你還是個女人,至少能用來上床。現在,你給我脫光,滾到床上去!”

米妮沒有爭辯,沒有反抗,而是默默脫去了所有衣服,躺在床上,並分開了腿。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表情很平靜。但是躺下後卻把臉側到一旁,不讓人看到止不住流下的淚水。

米妮緊閉著眼睛,沒有等來預想中的狂暴衝撞。過了片刻,還是沒有動靜,她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到斯迪文森正站在床邊,攥著一瓶烈酒的瓶頸,時不時狠狠灌下一口。他的目光越過米妮的身體,凝望著窗外的浮冰海灣。夜幕中的港灣,並不是完全漆黑一片,無所不在的冰凌折射著奇詭的微光,沒有任何生物活動的跡象,顯得格外肅殺寒冷。

他看了看米妮,冷冷地說:“你是一個聰明女人,現在不是你任性或是耍小脾氣的時候了。如果我不能成為構裝師,那麼一切都完了。地位、榮譽、金錢、力量,什麼都不會有。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尼奧侯爵早已拋棄了你,而你的命運已經和我完全捆綁在一起。你應該感到幸運,因為象我們這樣有歷史的大貴族世家對於正式婚約還是十分尊重的,所以我暫時也沒有廢棄婚約的想法。所以,你現在需要為自己爭取未來,證明你對我有用,對索拉姆家族有用,證明你自己對得起每月五十萬金幣的支出。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不想做,那我也不勉強你,你下個月就滾出深藍吧!我相信,沒有誰會願意為了一個破敗侯爵的女兒,一個被人用過的女人付出五十萬金幣的,是每月!”最後幾個字,斯迪文森是帶著微醺醉意吼出來的。

米妮呆呆地仰望著天花板,動也不動。

斯迪文森說的是事實,而她絕不能失去索拉姆家族的資助。如果沒有錢,那麼她不止是地位一落千丈,處境甚至比艾琳還要糟糕。因為她曾經高貴的身份,想要在她身體裡留下點什麼的男人會多得多。而她的魔法天賦,在這個時候根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因素。

蘇海倫的一句名言就是:“金幣是有限的,而天才很多。”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8:04

章二十九 密謀 下

這紙婚約,公平來說,到目前為止是斯迪文森在付出。

片刻之後,米妮的眼睛終於動了動,慢慢坐了起來。她仍然是那副冰山般的表情,可是眼中的驕傲和譏諷已經不在,代之以蒼白和深灰。米妮的脣角浮上一絲嘲諷的笑,不過這一次卻是送給自己。她雙足落地,就那樣**著站在斯迪文森身邊,和他同樣望向窗外,說:“我確實沒有資本驕傲,又不能真的放棄現有的一切。所以我會選擇和你站在一起,你把我當作女人也好,夥伴和朋友也好,哪怕就是屬下也行,但我不做玩物。”

斯迪文森沒有回答,只是眯著眼睛,用危險的目光盯著窗外的嚴冬景象。

米妮嘆了口氣,繼續說:“你不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嗎?李察以前根本沒有學習過如何繪製完整的魔紋構裝。你有聖克魯斯的指導,使用的是最頂級的材料,就這樣也花了大半個月時間,總計失敗四十一次才做出一件20%完成度的魔紋構裝,李察怎麼可能直接做出可用的構裝插件?…….”

米妮的話讓斯迪文森也冷靜下來,開始思考:“你的意思是那幅魔紋構裝不是李察做的?不,不可能!菲爾大師不會說謊,因為那樣根本沒意義,他也不需要在索拉姆和阿克蒙德之間偏向誰。魔紋構裝肯定是李察自己作出來的。但你說得對,整件事情是很奇怪,李察的課程表我們早就拿到了,按照課程設計這小子最快也要在一年以後才開始學習構裝製造。幕後一定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讓李察能夠瞬間突破無數人一生都無法突破的障礙,產生飛躍。現在我們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關鍵究竟是什麼。哪怕我無法用得上,也會有所啟發。”

米妮皺眉說:“這很難。”

“是很困難。李察幾乎沒有朋友,也很少和不相關的人來往。和他接觸最多的就是授課的那些魔導師們,而這些老傢伙幾乎都是些不近人情的傢伙。這裡是深藍,我可沒辦法去跟蹤李察,看看他都在和什麼人來往。就算能買到他的行蹤,動靜也太大了。”斯迪文森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蘭多夫的前車之鑒尤在眼前,直接對同為殿下的學生表現出惡意,肯定是不被老師喜悅的。

“艾琳!我們也許應該讓她去問,說不定能夠得到答案!”米妮建議。“畢竟她是唯一曾和李察那麼接近的女人。”

斯迪文森搖了搖頭,說:“艾琳?她能有什麼用?我原本以為她是李察喜歡的女人,要不然為何執法法師團會專門針對她下禁令,不許她和李察上床?我搶先下手上了她,就是想要讓李察在打擊下暴怒或是徹底頹廢,如果能再刺激得他對我用點什麼激烈手段,那就更好了。但是你也看到了,這一切絲毫沒有結果,李察的學習和生活規律沒有半點變化,連情緒反應都看不出來。這也叫喜歡?而且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李察肯定早就對她失去了興趣。這麼重要的秘密,他怎麼可能告訴一個根本靠不住的女人。現在和那時又有所不同,如果我和艾琳之間的事讓李察知道了,說不定只會適得其反。畢竟現在那些老傢伙們明顯都站在他的一邊!別以為那些老傢伙們是糊塗蟲!”

米妮則不這樣認為:“試試總沒有壞處。而且你不了解女人的心思,看得出來,至少艾琳那邊是有點小心思的,所以你們之間發生的事,她絕不會告訴李察,至少不會把細節告訴他。不過她也肯定早就清楚根本和李察沒有未來,在被你用過之後,就更加清楚了。既然沒有任何希望,那為什麼不用過去的感情來換一大筆錢呢,只要這筆錢的數目能夠超出她的心理預期。邊緣區的女人其實都一樣,她要是真的堅持得下去,也就不會讓你這麼容易得手了。”

斯迪文森猶豫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但是他隨即又嘆了口氣,略帶頹然說:“就算知道背後的秘密,已造成的差距很難彌補了。這傢伙的綜合評價雖然只是優秀,遠遠比不上我。可是評價不是一切,至少他現在表現出來的天賦絕不比我差多少。更何況…….”

斯迪文森苦笑了一下,才接著說:“現在他能夠用在修煉上的資源,遠遠比我要多。”

米妮默然。

實情如此,李察每月獲得的收入並不是太大的秘密,只要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想知道的話就能獲得。李察的總收入其實並沒有高得離譜,但是支出卻遠遠低於斯迪文森。斯迪文森的大多數帳單是用於支付他和米妮的租金和學費,還有雜七雜八的交際費用。扣除這一部分後,能夠用在課程學習、魔法實驗材料、恢復藥劑上的錢卻還不到李察的一半。這些才是直接影響魔法修煉進度的支出。而那件初級力量魔紋構裝的製作,掏空了他幾乎所有儲備資源。

斯迪文森又大大地灌了一口烈酒下去,任憑火灼般的液體從喉嚨燃燒到胸膛,他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進入深藍以後的努力出現了方向性偏差。他曾經以為自己完美的使用了陰謀和陽謀,利用艾琳從精神上打擊對手,拉攏一切可能有用的人孤立對手,傾盡所有資源展現自己成為構裝師的天賦和實力。但結果卻給了他幾乎是毀滅性的一擊,李察用超過他整整兩個大等級的進度贏得了這場沒有宣戰的戰爭。

斯迪文森忍不住反省,他是否做了太多的多餘動作,如果一開始就把所有精力和資源直接投入構裝師的學習上,結果是否會有所不同。

深藍不同於外面的世界,這裡不需要輿論的遮羞布,不需要大義的名分,只需要蘇海倫的喜悅,以及絕對的實力。

米妮看著身邊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露出沮喪灰心的表情,突然感到赤裸的身上陣陣發冷,連心臟一併開始抽緊。手指輕輕拂過自己滑膩柔嫩的肌膚,這時她感覺到的不是屈辱,而是濃重的寒意,如果斯迪文森放棄了,他還有龍脈術士的血統,還有強大的母系,而她能夠剩下些什麼?

米妮猶豫了許久,緩緩說:“或許最後還有一條捷徑,儘管可能性不太大。”

“什麼辦法?”斯迪文森眼前一亮急忙追問,就象溺水者突然見到浮木。

“想辦法接近老師,獲取她的好感。我最近直覺,老師的心情正在變得越來越不穩定,這是個很好的時機。老師雖然是傳奇法師,但她也是一個女人……”

斯迪文森怔了一會兒,隨即明白了米妮話中所指,他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對,傳奇法師也是一個女人,他之前怎麼沒有想到。果然還是女人最了解女人。

“你是說,我應該想辦法把蘇海倫變成我的女人?”斯迪文森沉思著,面容慢慢恢復了生氣,重新露出貴公子無可挑剔的笑容。雖然在魔紋構裝上輸得一敗塗地,可至少在這個領域內,他對李察的優勢是壓倒性的。而在貴族社會裡,這種事情毫不罕見,甚至無須為此稍稍臉紅,這雖然是一個另類的戰場,但是其意義和影響有時並不亞於真正的戰場。

斯迪文森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這是個辦法,但是成功機會也很渺茫。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這個上面!我在深藍中還有幾個人可用,真到必要的時候,就讓那小子從此消失!”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8:25

章三十 鮮嫩可口 上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走,浮冰海灣北部的冰蓋上開始出現巨大的裂縫,這是春天正在到來的標誌。而春天,正是許多魔獸躁動發情的季節,從地鼠到巨龍,無一倖免。

在傳奇法師身邊的人都明顯感覺得到,最近蘇海倫殿下正變得有些奇怪。她的情緒時常會大幅波動,而且喜怒全無規律,就象個心裡藏著只小兔子的小女孩。所有能夠近距離接觸到她的魔導師們都變得小心翼翼,愈發察言觀色,哪怕是如菲爾大師這樣地位超卓的人也謹慎了許多。確實有不少人在暗中猜測傳奇法師的春心動了,可是這些見多識廣的大魔導師們卻深知,處在發情期的魔獸才是最危險的。

這天午後,陽光明媚。

傳奇法師懶洋洋地歪在躺椅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連旁邊最喜歡的水果都忘了吃。而她的穿著也很隨意,象牙色的柔軟絲袍象皮膚般貼在身上,一雙赤著的小腳高高擱在另一邊的扶手上,柔嫩的肌膚在暖融融的陽光下竟然透著珍珠般的柔和光澤。這是一雙極致誘惑的赤足,連同露出的半截小腿會讓無知的人拼盡全力去想象那雙腿深處的風光。

可是能夠站立在傳奇法師身邊的都不是無知的人,所以全都對她外泄的春光視而不見,心中更是根本沒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曾經跟隨過蘇海倫在位面間爭戰,剩下的幾個也都參與了深藍的創建,非常清楚傳奇法師的恐怖手段。在他們眼中,眼前橫臥的根本不是柔嫩得想讓人咬一口的小女人,而是一頭貨真價實的上古巨龍。沒有這個覺悟的傢伙,早就消失在位面風暴中了。

魔導師們按照慣例匯報著深藍近期的重要事件,不過傳奇法師卻明顯懶洋洋的提不起興致,甚至有時候乾脆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時一名侍從自外走進,說繪畫大師想要求見傳奇法師殿下。蘇海倫眯著眼睛半天沒動,直到侍從快保持不住半躬的姿勢開始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魔導師們,她才懶洋洋地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於是抱著一幅畫的藝術大師就誠慌誠恐地出現在蘇海倫的面前。

他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因為平時沒資格列席如此高層次的會議。可是目光瞄到蘇海倫那雙肉光致致的赤足時,所有人都看到藝術大師的喉節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數十道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立刻讓藝術大師醒悟了自己失態,瞬間冷汗已密布全身。好在蘇海倫殿下雖然睜開了眼睛,但依然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竟似沒注意到藝術大師的無禮和剛剛強烈的身體反應。

藝術大師來到軟榻前,深深低下頭去,不敢讓視線落在蘇海倫身上任何一個地方。他把緊緊抱在胸前的畫展示出來,恭敬地說:“殿下,您的學生斯迪文森為您繪製了一幅畫像,非常具有藝術價值,所以我才斗膽打擾您一點寶貴的時間,把這幅畫像獻給您。”

蘇海倫半眯的眼睛終於完全張開,焦點也集中起來,然後象只正在曬太陽的貓一樣不情不願地慵懶無比地挪動了一下身體,以便有個更好的角度能夠欣賞自己的畫像。傳奇法師有很多弟子,她也收到過很多稀奇古怪的禮物,可是給她畫像的,斯迪文森還是第一個。

這是一幅半身像,背景是由春入夏的浮冰海灣。這個時節恆冬山脈的山麓已經染上了鮮嫩的綠色,而雪線以上直到峰頂仍是終年雪白,遠遠看去好像一道有名的甜點,薄荷鮮奶。海是寧靜且深邃的,天也格外高遠,海天之間由深深淺淺的各種藍色填滿。而在畫面的正中央,傳奇法師正穿著她最喜歡的天藍基色的法師袍,憑欄眺望遠方。

的確是一幅傑作!

傳奇法師的畫像雖然不多,其中不乏大師之作。但是所有的畫像都是突出了她傳奇法師的身份,即使表達了她本人的美麗,也是以端莊、威嚴和瑰麗為主題。而早期的作品則更多的是勾畫她征戰異位面的大場面。那時的傳奇法師,即便是美麗不可方物,也透著凜冽殺意和令人俯首的威能。

而這幅半身像卻獨出心裁,畫面上更象是一個氣質婉約的美麗女人。

整幅畫的背景以藍、綠、白系為主基調,每個色系裡都選用了著重表現純潔、柔和、甜蜜的色彩,那麼多種顏色的層次感卻處理得十分好,絲毫沒有喧賓奪主地掩蓋掉人物的風姿,反而烘托出那一份寧靜雋美。如果不是那身專屬於蘇海倫的水藍色法師袍,根本無從看出這個略帶朦朧與憂鬱氣質的女人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位傳奇法師。

斯迪文森的心思通過這幅半身像表露無遺,卻又非常巧妙而含蓄。

蘇海倫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觸動,而藝術大師則把這些微的變化也收於眼底。曾經游走於諸多國度,在大貴族和宮庭中周旋的大師,也曾經是貴族少婦少女的殺手。蘇海倫此刻的眼神,他可曾在不少人的眼中看到過。

是的,多少年來,人們只記得蘇海倫的傳奇法師身份,只記得她那些威力無窮的魔法,只記得她堪比龍群的財富和日益繁榮的深藍,卻忘記了她還是一個女人。傳奇強者的生命都大大延長,他們的心態也會隨之變化。由按照正常的時間衰老,到再度年輕,再到滄桑,最終是淡漠。在諾蘭德大陸上曾經輝煌過的高等精靈,就對此有過最深刻的認知和最詳盡的敘述。

而現在的蘇海倫,由於早早就進入傳奇法師的境界,心態明顯還處於非常年輕的狀態,是二十歲,還是十八歲?無從猜測。但她眼中閃過的朦朧和迷茫,藝術大師卻曾在許多仍對愛情懷有夢想的貴族少婦少女眼中看到過。這幅畫的殺傷力,由此可見。

曾經,是曾經,藝術大師也為蘇海倫的美麗和強大所折服,甘心放棄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在深藍中定居下來。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他單方面的仰慕早已付諸流水。愛情還是需要現實基礎的,當藝術大師開始依靠從蘇海倫手裡領錢來維持生活時,渺茫的夢想便就此離他遠去。所以看到斯迪文森的心思和努力時,藝術大師竟然沒有絲毫嫉妒,本以為早已塵封的記憶一一泛起,一一咀嚼卻只剩下了感嘆。這其實也是上了年紀的標誌。而且他還會幫助斯迪文森,這如果放在十年前,完全是不可思議的事。即使這個幫助價值巨額的金幣。

或許是被藝術大師窺視的目光驚動,蘇海倫忽然再次完全張開了眼睛,目光清澈無比,嚇得藝術大師連忙低下頭去。

傳奇法師有些貪婪地再看了一眼斯迪文森所繪的半身像,然後眉開眼笑,嬌靨如花,說:“畫得真不錯,不過我有這麼漂亮嗎?”

“當然!您是所有傳奇中最美麗的一個!”這一次藝術大師搶在了所有魔導師的前面。

蘇海倫有些矜持地笑了,轉向灰矮人,說:“黑金!斯迪文森這個小傢伙真挺不錯的,這樣吧,這個月給他加些姐姐我的喜悅,數目嘛……”

說到這裡,蘇海倫忽然看了看還呆在原地的藝術大師,說:“你先出去吧!”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8:53

章三十 鮮嫩可口 下

藝術大師心中百味摻雜,不敢逗留,快步離開。不過已經確切知道蘇海倫會對斯迪文森表示喜悅,這就足夠了。相信這個消息一定會讓斯迪文森感到欣喜,從而有更多的表示。可是在走向魔法傳送陣的途中,藝術大師忽然放慢了腳步,並且驚訝於自己的轉變。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竟然也變得如此世儈,會幫著一個並不熟悉的年輕貴族去追求自己曾經仰慕的對象。就只為了錢嗎?

藝術大師的心底立刻掙扎起來。有個聲音拼命爭辯說幾乎每個大魔導師都在為蘇海倫的喜悅奮鬥著,那不也同樣也是為了金幣嗎?大魔導師們都這樣做,他一個小小的大法師有什麼可以矜持的?

可是理智和經驗卻在無情地提醒著藝術大師,兩者並不相同。所有的大魔導師們都有著自己做人做事的底線,他們以自己的方式為深藍作出貢獻,並且獲取自己應得的一份酬勞。蘇海倫的喜悅絕非無因之作,更多是對他們成就和辛勞的認可。而這些上了年紀的大魔導師們,看待蘇海倫的目光就象是面對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願意陪著她嘻笑打鬧。當然,其中也不乏有只為獲取金幣而工作的人,但他們的共同特徵是敬業,每一枚金幣都賺得心安理得。真正沒有底線的傢伙,根本無法在傳奇法師身邊生存。

一念及此,藝術大師立刻感覺到口袋中的金幣和魔法水晶變得熾熱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是否正是因為自我放棄的逐漸淪落,才從好幾年前起,就再也無法創造出真正讓自己滿意的作品呢?

而在會客廳中,等藝術大師離開後,蘇海倫的目光卻還沒有離開那幅自己的畫像,眼睛裡的神情越來越是複雜。一眾魔導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顯得有些擔憂。斯迪文森的用意非常明顯,他們並不擔心蘇海倫會看不出來,可是現在蘇海倫的表現卻實在異常,讓他們隱隱不安。難道傳奇法師會真的胡塗到被那個富有機心的年輕人感動?

等了很久,終於還是灰矮人忍不住,乾咳了幾聲,引起蘇海倫的注意後,才大聲說:“殿下,您還沒有決定斯迪文森本月應得的獎勵呢!”

蘇海倫聽出了灰矮人不正常的語氣,可是目光仍然停留在自己的畫像上,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就一百金幣好了。”

“這個……多少?”灰矮人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傳奇法師剛剛對畫像的迷戀,就是聽到一百萬都不會讓他感到如此震驚。

傳奇法師終於把自己的小腦袋從畫像後探了出來,有些不耐煩地說:“一百啊!我說得不清楚嗎?你還想給多少?難道你打算替我出錢?”

“啊不!當然不!您開玩笑了,我哪裡有錢!”灰矮人急切搖著雙手,少有的惶急。灰矮人有著和巨龍相近的愛好,金幣對他來說根本不是貨幣,而是越多越好的收藏品。讓他把金幣掏出來,和割了他的鬍子同樣痛苦。

傳奇法師小巧的鼻子一皺,哼了一聲,說:“這不就是了!另外,給剛才離開的那個傢伙發一萬。這幅畫畫得不錯,水準回升不少,需要獎勵他一下。”

黑金一時沒有明白為什麼蘇海倫會對著斯迪文森獻上的畫像,卻說要獎勵藝術大師。在場的幾位大魔導師倒是若有所思,依關係親近程度,互相交換個眼神,微微點了點頭。當然沒有人想到要為沒有任何藝術細胞的灰矮人解惑。

不過蘇海倫並沒有瞞著他們的意思,她揚了揚手中的畫像,說:“你們看,這幅畫的構圖布局乃至基礎色調都帶著剛才那傢伙的風格,只有人像部分的著色層次和細節不是。所以分明是剛剛那傢伙先打好了底稿和底色,最後才由斯迪文森涂點顏色而已!哼,你們幾個剛才那都是什麼表情?嗯?!還真以為姐姐我看不出來嗎!都給姐姐我記住了!小心你們下個月的帳單!還有,黑金!你也該好好學學藝術了!別天天只知道和金幣打交道!”

灰矮人拼命點頭,說:“殿下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下次參加聖樹王朝的珍貨大會時,我定會去淘幾幅真正能夠升值的名畫回來!”

蘇海倫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畫像上,戀戀不捨地看了幾眼,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說:“其實看到這幅畫,只是促使我更加接近於做出一項決定而已。好了,不談這個。你們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菲爾上前一步,把李察跟隨納亞學習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說到李察的事,蘇海倫的眼睛當即一亮,沒等菲爾把話說話,立刻插話道:“難怪李察會突然在魔紋構裝上有所突破,原來是這個傢伙在裡面搗亂。菲爾大師,你覺得這會對李察將來的成就產生負面影響嗎?”

菲爾早已思考過這個問題,搖了搖頭,說:“不會,很有可能對李察將來有益。”

蘇海倫的雙眼立刻亮起危險的光芒:“有人想對我的李察下手?”

菲爾連忙說:“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們已經可以肯定李察能夠成為一名構裝師,而構裝師很少能夠不上戰場的。多學些黑暗中的藝術,對他將來的生存會有幫助。”

傳奇法師這才點了點頭,說:“這倒也是。不過納亞居然不經我的允許就敢偷偷教我的學生,膽子倒是和當年一樣的大。當初的災刃就是個很討厭的傢伙,我曾經十分想給他留個印象深刻的教訓,只是這傢伙竟然不顧名聲地像只小老鼠似的躲了起來,此事才作罷。沒想到啊,他居然躲到深藍裡來了,嗯,好,很好,嘿嘿,嘿嘿嘿!”

在傳奇法師笑聲變得很奇怪的時候,所有的大魔導師都默不作聲。

納亞的確膽子夠大,得罪過蘇海倫後居然還敢在深藍中藏身,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讓人意外的好主意。只是現在他的身份已經公開,就是立刻離開深藍也來不及了。蘇海倫或許不是傳奇中最強大的,但確實是最記仇的,所以她狩獵追蹤的能力和魔法一樣出名。

至於災刃的殺手身份,反而沒什麼人在意。深藍中人流如潮,邊緣地區的人口流動能夠媲美一個小國的首都,不知混著多少曾經在陰影中討生活的人,只要他們老實遵守深藍的規則,那就沒人會去理會他們的過去。深藍只維護自己的規則,而外面世界的規則在深藍一律不通行。

蘇海倫咬著下脣,有些苦惱地說:“災刃雖然得罪過我,不過想想卻只是些小事,再後來我也翻到了他幾十年的私藏……嗯,都這麼多年了,也就算了。現在他還挺識趣的,教李察的都是真東西,一點都沒藏私,倒是有些不好處理......”

這時灰矮人跨上前一步,提醒著:“殿下,稅!”

“什麼?”蘇海倫一怔。不得不承認,這幾天她的反應慢了不止一拍。

“殿下,納亞沒有交稅!他每天都向您的李察收一千金幣的學費,卻沒有交稅!這是在**裸地偷竊您的金幣!”灰矮人越說越激動,開始手舞足蹈起來,以加強自己陳述的語氣。

傳奇法師美麗的小眉毛也豎起來了!

某種程度上,她和灰矮人有著共通的特**好,那就是金幣。她霍地坐了起來,說:“黑金!立刻去找納亞,把該收的稅都收上來!多帶幾個人,他一直有幾個同夥。”

灰矮人挺直身軀,象個猩猩一樣用力捶著自己的胸膛,大聲發出咆哮:“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這裡可是深藍!”

他象個真正的勇士一樣,大踏步走出會客廳,氣勢媲美列陣後準備衝鋒的構裝騎士,在場的魔導師們卻個個流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大家共事快十年了,都清楚出了會客廳後,灰矮人一定會叫上一打的執法法師,然後才敢去找災刃的麻煩。

議事到這裡就結束了。等大魔導師們都離開後,蘇海倫又對著那幅畫像看了很久很久,然後讓侍從去把李察叫來。

李察和傳奇法師見面的地方是一間布置雅致溫馨的小廳,而不是那宛然山水之間的千米巨廳。傳奇法師在柔軟貼身的絲袍外面隨意罩了件長衣,從領子整圈一直鑲到對襟的大片朗鬆手繡花邊,把她的小臉襯得更加稚嫩清麗,長髮胡亂輓成一團,用兩枚龍牙一插,就算髮髻了。而幾縷散髮披下來,落在渾圓的肩膀上,分外的誘惑。

李察進來的時候,傳奇法師正跪坐在深紅色純毛地毯上,半身趴在紅木茶几上,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的一架魔法精金鑄成的小天平。

天平兩端的托盤中放著數量不一,大小各異的砝碼。天平已經處於嚴重的不平衡狀態,右邊的托盤幾乎要觸到底盤。而蘇海倫的左手中把玩著一枚小巧精緻的砝碼,正猶豫著要投向哪邊。這枚砝碼非常小,比桌上任何一個砝碼都要小,看起來似乎無論投到哪邊都不會有決定性的影響。

可是李察敏銳地發現天平支柱上雕刻著盤繞的巨龍和魔鬼,均散髮出淡淡的魔法氣息。他立刻察覺這是一架魔法秤。它的平衡並不僅僅取決於物品的重量,更多是由物品內含的魔力所決定。而且它對環境非常敏感,會和位面間變幻莫測的元素能量產生感應,從而改變平衡狀態。所以它即可以是檢測物品魔法品質的工具,也可以用來占卜。

李察安靜地站著,不去打擾。他很喜歡這種寧靜,也喜歡傳奇法師此刻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驚心動魄的魅力。

蘇海倫猶豫不定,過了半天才象是察覺李察站在身後,於是回頭看了眼李察,喃喃的說了聲“鮮嫩可口”,然後就把手中的小小砝碼扔到了天平上那高高翹起的托盤裡。

叮!魔法精金的敲擊聲清脆悅耳,久久不散。

那枚小小的砝碼卻象有山巒般沉重,壓得托盤筆直下墜,一沉到底!

蘇海倫看看李察,再看看天平,再看看李察,如此反覆,臉色表情說不出的奇怪。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29:30

章三十一 深藍詠嘆 上

每年四月的最後一天,諾蘭德大陸的七弦彎月都將同時高掛夜空,據說這一天是改變人一年中命運的時刻,因此也被稱為命運之日。

命運之日是大陸上許多國家的節日,也是為數眾多的亞智慧部落的共同節日。以巫祭為主的部落,比如豺狼人,蛇人,地精等都把這天視為最重要的日子。而奇異的是,那些長年生活在地下洞穴中的種族,比如說穴居怪,比如說水下生活的魚人和娜迦,也同樣重視命運之日,儘管其中的某些種族可能一年中也見不到一次月亮。

傳說中,命運之日這一天,諸神都會側耳傾聽信徒的聲音,或是派下代言人,甚至用化身降臨於世間行走,以聽取信眾的願望。虔信者將得到獎勵,而無信者會一無所獲。不過那些曾經跨越過位面的強者們都很清楚,傳說只是傳說而已。

但是這一年的命運之日,確實有許多人的命運由此改變。

在一場精彩絕倫的突擊、鑿穿和反包圍戰役中,艾莉婕手中的構裝騎士終於出現在戰場上,與尼奧和索拉姆家族的構裝騎士展開正面決戰。二十對十八,索拉姆和尼奧聯軍依然占優,雖然優勢很小。可是決戰的戰果,卻是艾莉婕以五位構裝騎士的損失為代價,全殲了聯軍的構裝騎士小隊!

這是決定戰局的一役,艾莉婕子爵的軍隊以構裝騎士為前鋒,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尖錐,狠狠鑿穿了聯軍的陣線,把鋼鐵洪流鑄成的防線撕開一道口子,傷痕迅速加深擴大,最後整個戰局徹底崩潰。是役聯軍被俘數千人,損失各類騎兵重騎近千騎,索拉姆正式宣布退出戰爭,而尼奧的和談特使則在戰鬥剛剛結束時就已迅速派出。

軍事貴族之間有著古老的規則,和談結果其實已由先前的戰局確定。尼奧侯爵將會損失至多三分之一的領地,以換取今後十年的和平。而艾莉婕則擁有戰敗者失去的全部土地。這次收穫的豐碩戰果,將使她擁有足夠多的合法領地,只待神聖同盟皇帝的旨意下達,她的稱號就將變為艾莉婕伯爵。

構裝騎士間的戰爭奠定了勝局,但人們談論更多的肯定是戰力懸殊導致的勝負。在今後一段時期內,人們都會猜測艾莉婕背後那位神秘的構裝師會是誰,至少他的水準應遠在成名幾十年的聖克魯斯之上。

在神聖同盟的西南線,艾莉婕將在很長時間內成為一個核心話題。可是在整個大陸的層面上,更多人談論著的卻是歌頓,歌頓.阿克蒙德。歌頓選擇了在命運之日這一天的正午正式進駐神聖同盟的首都,大陸的奇跡之城,浮世德。

進入浮世德的道路從來都是以鋼鐵和鮮血鋪就的,眾多勢力都會在明裡暗裡加以阻撓,甚至有些大家族乾脆就是赤/裸/裸的直接派人截殺。這是神聖同盟的傳統,也是第一任皇帝定下的規則。沒有能力衝破封鎖與截殺的家族,根本沒有資格在浮世德立足。而在一個家族進駐浮士德的過程中,對他們領地的進攻都是合法的。

百年來,每個傢伙成功進駐浮世德的榮耀背後,都是一條由玫瑰與鮮血染紅的路。可是人們往往只記得成功者,卻忘記了更多的家族在這條道路上徹底銷聲匿跡。

歌頓的決定令整個大陸為之側目,原因之一就在於或許阿克蒙德作為一個整體已經夠資格向浮世德發起挑戰,但是阿克蒙德從來沒有團結在一起過。作為族長,歌頓只代表他自己。而且歌頓崛起得太快了,在老牌貴族眼中嚴重缺乏底蘊。底蘊並不是一個空泛的詞,恰恰相反,它意味著秘密的私有位面,堆積如山的財富,成打的構裝騎士,裝備精良的軍隊,以及可以支撐得起擴張的人才。這一切的總和,就叫底蘊。底蘊,是要靠時間的,是一年年積累下來的。

這就是暴發戶崛起得快,也隕落得快的原因。毫無疑問,歌頓.阿克蒙德就是一個暴發戶,而且還是其中非常愚蠢的一個。

在歌頓.阿克蒙德面前,通向浮世德的道路並不平坦。然而他並未如此前成功的家族那樣從諸位面調集大軍以全力突破封鎖,而是恰恰相反,命令所有位麵包括本土的軍隊都駐紮原地,嚴防其它家族趁火打劫。他甚至沒有動用族長的權威,去要求阿克蒙德家族其他成員協同。

當歌頓.阿克蒙德踏上征途時,身邊只有他的十三位構裝騎士。

命運之日的正午,哥頓.阿克蒙德準時出現在浮世德城門前,整個神聖同盟為之震動。

這是阿克蒙德家族第一次踏足浮世德,也意味著從這一天起,阿克蒙德正式成為大陸上最顯赫家族中的一員。

而命運之日,對於李察來說也是特殊的一天。因為晚上十一點,他將得到傳奇法師的召見。他本能地感覺,這會是一次非常特殊的見面。

夜幕徐徐降臨在壯闊的浮冰海灣上,在這個特殊的夜晚,深藍已經點亮。

濛濛如煙霧的藍色魔法光輝從宏偉塔身的紋路中不斷溢出,升騰而上。遠遠望去,就如在浮冰海灣的盡頭矗立著一座瑰麗神秘的藍水晶之塔。深藍周圍的空地則燃燒著數以千計的篝火,從魔法塔高層俯瞰下去,有如夜空中的點點繁星。人們仿佛感覺不到春寒的料峭和刺骨,聚集在篝火旁,歡歌著,暢舞著,痛飲著烈酒,並且欣賞著每年僅有一次的深藍點亮的盛景。

他們大多是在邊緣區內生活的人,深藍是他們賴以為生的庇護所,也是他們的精神支柱。這座魔法塔在北方屹立一天,他們的驕傲就會隨之增厚一分。

而在這個狂歡的夜晚,深藍的上層卻早已寂靜。大魔導師們見多了更加盛大的慶典,早已無動於衷。對他們來說,浩瀚的魔法世界已然探索不盡,再也無需依靠慶典和節日的狂歡麻醉自己,尋找寄託。

約定的時間到了。

在李察面前,龐大的魔法傀儡推開兩座重鋼鑄就的大門,露出後面盤旋向上的階梯。

大門仍是符合深藍上層審美觀的高聳無比,重鋼表面卻沒有做任何特別處理,裸露出濃重的紅赭石色以及一道道風化紋路,充滿原始的美感,讓人不由聯想起這種金屬的原產地,毀滅與絕望荒原深處的蠻荒景色。

層層階梯則是精緻細膩,通體閃耀著淡淡的光輝。光輝初看時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如果注目凝視卻會立時感到暈眩迷亂,以至於無法辨別出階梯原本的材質,而扶手欄桿上每一處雕塑都是藝術的精品,在微光的烘托下愈發令人望而陶醉。階梯的高度更是讓李察眩暈,這裡已經屬於深藍最上層的區域,再往上,就是蘇海倫真正意義上的私人區域,就連大魔導師們都沒有資格進入的禁區。

傳奇法師要在私人區域中約見他嗎?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0:02

章三十一 深藍詠嘆 下

李察鎮定著心緒,拾級而上,在階梯的盡頭,一扇幾乎被各種形態的雕塑鏤空的小門自行打開,門後竟然站著兩名黑精靈少女。看到傳說中地下世界的凶惡種族在面前突然出現,李察大吃一驚,差點就要放個瞬發魔法出去。不過他立刻想起這是傳奇法師的私人領域,不可能出現敵人,看來兩名暗精靈少女屬於她私人蓄養的屬下。

兩名黑精靈少女顯然是認識李察的,其中一個少女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說:“李察先生,請跟我來。”說完,她就當先引路,而另一名少女則把小門關好。

看著前方黑精靈少女輕盈無聲的腳步,李察忽然全身滲出了細細的汗珠。納亞曾經教過他觀察其它人的動作,少女的每一步都如鐘擺般精確,等同於肩寬,不多一分,不減一毫,而且每次只以足尖的一點沾地,卻又在步伐間展示了十足的力量感。這種走姿雖然充滿韻律的味道,有著如舞蹈般的美感,但在李察眼中卻極為危險,這說明少女其實擁有非常可怕的武技,如果她突然爆起襲擊,以李察現在的能力根本無從反抗。

少女帶著李察進入了一個非常寬廣的空間,如果說蘇海倫議事的千米會客廳模擬的是山水之間的畫意,那麼這個近萬平方米的巨大空間仿造的則是各個位面的天然環境。這裡有熔岩世界,有冰冷森寒的極地雪原,有幹燥的沙漠,也有陰濕泥濘的沼澤,甚至還有一個龍巢!

各種不同的地形被魔法屏障分隔開,互不幹擾。而每種環境都不是靜止死寂的,隔著不同屬性的魔法屏障或紫或藍或綠等等的光輝,會看到幢幢黑影晃動,一閃而逝間勉強能夠辨認出是林林總總只在魔獸圖鑒大全上才能看到的奇怪生物在活動著。

穿過這片區域,再沿著階梯向上一層後,又一座門出現在李察面前。這扇大門是石製的,除了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之外,倒沒有什麼格外古怪的地方。少女在門上輕撫一下,石製大門就無聲滑開。黑精靈少女再也不肯向前走一步,而是示意李察自己進去。

在長而幽深的走廊盡頭,是夢幻般的地方。

無數冰淵水晶星羅棋布般嵌在墻壁和穹頂上,它們散髮著深淺不一的藍色光輝,為房間中的每一樣東西都涂上了一層夢幻般的藍色。地面光潔如鏡,不知是由什麼石材鋪成,踩上去一點沒有冰寒的感覺,反而熱熱的十分舒服。站在這裡,地面倒映出的也是漫天星空。恍然間,李察仿佛覺得自己身處在位面體系的中央,放眼望去,盡是無盡星海。

遠方是一面墻的落地窗,窗外首先映入眼簾的全景是夜幕下的恆冬山脈。宏偉巍峨的恆冬山脈有如遠古泰坦,龐大巍峨肅然,靜靜地橫臥在那裡,只是見證著大陸歷史的變遷,而並不參與。

在高達十米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窈窕的身影,在這夢幻般的空間內其實很不起眼,所以李察一開始並沒有看到她。但是只要目光落在她身上,就會自然而然的為之所吸引,再也挪移不開。

那是傳奇法師,位面征服者,屠龍勇士和惡魔終結者,蘇海倫。

這樣的空間,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女人,綜合在一起,竟讓李察產生了某種錯覺,似乎身處夢境,又似乎進入到另一個人的記憶中,身心都充斥著滄桑疲憊,仿如在位面間已征戰萬年,又仿佛流浪了更長的時間。

“老師,您找我?”李察壓抑著異樣的心緒,上前一步,問候著。

傳奇法師緩緩回身,凝望著他,說:“李察,你已經是一個男人了,而且也展示了自己的天賦和能力。”這一刻,蘇海倫的神情和氣質與平時有很大不同,更象一個溫婉端莊的女人而非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她微微頓了一下,才問:“那麼,你願意繼續我的知識,並在構裝師的道路上走得更遠嗎?”

李察的心臟猛然一跳,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非常願意!”

蘇海倫笑了笑,溫和地說:“你知道,一切收穫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到目前為止,所有代價其實都是由你的父親歌頓.阿克蒙德支付的。但是我想,這應該不是你願意的局面。但是,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一個你可以用自已作為代價,換取得到強大力量的機會,你願意嗎?”

李察沒有立刻回答。蘇海倫說得輕描淡寫,可是他卻在深思,自己有什麼是可以和父親的資助相媲美的。即使當初李察並不知道一個位面十年諾蘭德時間的收益意味著什麼,現在也已經完全明白了。就算是把自己今生完全出賣,又怎能抵得過如此巨額的資助?李察很聰明,智慧天賦和在深藍中的學習又讓他始終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就目前而言,十個李察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培養一個構裝師所需的代價。至於將來……將來,如果他要達到歌頓今天的成就,除了保持現在的努力不懈外,還需要足夠好的運氣。就象某個大魔導師說的,運氣從來都是實力的一個重要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部分。

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

每個人都是有價的,哪怕他再怎麼堅定地認為自己不能用金幣來衡量,也是有價的。同時由於每個人的價格其實是由別人來定的,所以也總會和本人心理上的價位產生偏差,基本上都是巨大的偏差。所以在無法確認自己未來能夠達到的高度時,李察沒有辦法去許諾。

仔細品味傳奇法師的話,李察發現,蘇海倫對他是……偏愛的。

這更讓他猶豫,因為李察深知已經欠了她太多太多,如果還想要得到更多的話,卻不考慮是否能夠回報,那不是伊蘭妮的風格。伊蘭妮那屬於銀月精靈的高傲,已經悉數留給了李察。可是沒能讓他立刻張口拒絕的原因,卻是始終深藏於內心深處的那團熊熊烈火!

如果拒絕了蘇海倫的幫助,李察不知道將來還能從哪裡得到足夠的資源,變得足夠強大,好去完成媽媽臨終前的願望。他的父親是一個龐大的陰影,而且還在不斷擴張著。

選擇,竟是如此為難。

蘇海倫走到李察面前,伸手撫上他的臉,讓他抬起了頭。

這是第一次肌膚接觸,傳奇法師的手細膩冰滑得讓人顫抖,而他驀然發現,如此面對面站著,兩個人的身量其實是等高的。惡魔遠比人類高大,銀月精靈也比普通人要高出一個頭,李察繼承自父母的兩個血統,以及在山中度過的童年歲月,都使他的身高超出同齡人。伊蘭妮在最初的十年中不斷給李察吃的麵包果其實是銀月精靈古老配方的一味主藥,而深藍中最近一年的特殊配餐上,蘇海倫更是下了血本。所以在不知不覺間,李察已經和普通人類的青年無異。

在如此近的距離上,李察看到傳奇法師的臉,竟然是如此的柔和。這是鼓勵,終於給了他勇氣,讓他能夠說出心裡的話。

“老師,我……我根本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和您的栽培相當的。至於將來,將來很遙遠,誰又能說得清三年之後的事情呢?”

蘇海倫溫柔的微笑起來,滿室魔法光輝也掩蓋不住她眼波流動時的熠熠光彩,說:“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倔強的小傢伙,完全和你的媽媽一模一樣。”

李察這次是真正吃驚了:“您認識媽媽?”

“見過兩次,還算是好朋友。伊蘭妮是一個讓人尊敬的傢伙,而你和她的性格簡直一模一樣,所以就讓我想起了她。她和你的父親……算了,都是當年的事,就不說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的心事,我其實也能猜出一點。”傳奇法師的聲音很平和溫柔,卻輕而易舉起砸開了李察內心最深處的冰封,讓他只能低下頭,才可以不讓她看到眼角有幾滴不該出現的東西。

“我願意給你這樣一個機會,一方面是因為伊蘭妮,另一方面卻是想再給自己一點希望,試著去實現一個本以為完全沒有可能去實現的夢想。就在不久之前,我已經接近徹底絕望了,可是你的出現卻又讓我多了一線希望。所以你不用去考慮具體能夠付出什麼,只要你有願意為此付出一切的決心,就可以了。”

李察再無猶豫:“我願意!並在有生之年,我會為您……”

他的話被蘇海倫的小手蓋住了,她笑得很歡喜,說:“後面的不用說了。只要前面三個字就夠了。”

“好了,小李察,現在該是給你看看真正的魔紋構裝的時候了。”

蘇海倫如在水面飄行般後退了幾步,然後沒有做任何施法手勢,也沒有念任何咒語,整個人如同失去重量般,徐徐升空,到足尖離地一米時就停了下來。她有如天鵝般優雅地展開雙臂,魔法長袍和身上所有衣服都瞬間化為萬千流光,在空中縈繞著她交織飛舞。

李察已怔在當場,未曾想到在眼前會出現有若夢幻般美麗的軀體,而且再無一絲掩飾。

傳奇法師的身體比想象的極限還要完美。

未等李察從震驚中醒來,她的肌膚上就開始浮現道道水藍色的紋路,轉眼之間,它們就如有生命的花枝,生長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然後驟然閃亮爍然,散髮出迷離如紗網般的藍色光芒。

李察的意識本已是一片空白,卻又為絢爛的藍色所填滿。他的思緒已經凝止,再也無法流動,而言語和思想,都已無法形容這種美麗。

蘇海倫的聲音飄飄蕩蕩,恍若自天外飛來:“看到了嗎?這就是屬於我的魔紋構裝:深藍詠嘆。它還沒有完成,我本來以為或許這一生都不會有完成的機會了。現在我願意再給自己一點希望。李察!如果將來有可能,為我完成它!”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0:26


章三十二 光輝燦爛的陰影

李察下意識地走近她,每踏出一步都象踏在一個最真實的夢境中,光帶近得似乎就要拂到臉上。他伸手去觸摸那層層舞動的藍色,可是手指卻穿過了絢麗的藍,直接觸碰到了她的身體。如有傳奇魔法般的力量在指尖與肌膚相觸的地方爆炸,讓李察和蘇海倫都身不由已地打了個寒戰。

被美麗和神秘的深藍詠嘆所震懾著,李察還來不及用語言,甚至無法用感知去形容此刻的感覺,他突然發現那道沸騰的血脈自身體的最深處涌出,而且來勢前所未有的凶悍,完全無法遏制,再次席捲他本已停頓的知覺。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被雄性本能帶領著再向前探,順著傳奇法師光潔的大腿向上游去。

李察只覺得自己忽然間引燃了一座火山!轟的一聲,蘇海倫如同被點燃的火炬,周身都在噴射著藍色的光焰,身體表面的道道神秘紋路更是濃厚起來,最終轉為深不見底的湛藍。她咬著牙,一把把李察提了起來,磅礡充沛的魔力洶涌灌入李察的身體,於是他的身周也開始迸射出元素風暴,在狂猛的風暴中,李察所有的衣服都被絞成碎片,然後再被殛成飛灰!

嘭的一聲,李察**著被扔在地上。地面非常堅硬,這下撞擊極為沉重,可是蘇海倫灌入的魔力依然在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裡奔流,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劇烈的震盪還是麻痺了四肢,讓他一時爬不起來。

傳奇法師的魔力也沒能壓製住李察體內那已徹底狂暴了的血脈,他仰面躺著,那根成熟男人的證明卻斜刺天空,直指蘇海倫。

“該死的!”蘇海倫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句話,她驟然橫掠十米,出現在李察上方,然後直直落了下去。而她在空中拉出的藍色光帶,卻如巨大的光翼幾乎遮蔽了大半個空間,燦爛絢麗著不肯輕易消散。

李察的身體本能向上挺起,迎接那炫目而迷離的誘惑,從喉嚨中發出有若野獸般嘶啞的吼叫。他只覺得身體的某個部位忽然陷入一個神秘地帶,炙熱、濕潤、而又強勁有力,那片地帶的每一下強力蠕動,都對他的神經造成了碾壓般的轟擊效果,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吼叫。而他也在本能地反擊著,雙手攀上她的大腿,緊緊抓住,盡一切努力想要把自己最敏感的部位陷得深些,再深些!

傳奇法師的小眉毛先是緊緊皺著,然後逐漸舒展,最後則是慢慢豎起!

在命運之夜,於深藍色的夢境中,男孩變成了男人。七弦明月同時高掛,將夜也染成七色時,許多人的命運也自此改變。

再特殊的日子也會過去,哪怕是命運之日也是一樣。當清晨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時,李察漸漸醒來,於是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他發覺蘇海倫並沒有離開,而是仍然在沉睡著,在晨曦下,她的身體完美無瑕,似有象牙般的光澤在流轉,而胸前的兩點淡淡暈紅似乎感覺到了李察注視的目光,而開始輕輕顫抖。在她的身體上,昨夜那些深藍色的魔紋已然不在,發生過的一切如同真的只是一場幻夢而已。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只是兩個人的姿勢稍有問題。

李察的身體是蜷縮著的,頭枕在蘇海倫的臂彎裡,手和腿都纏在她身上,即象生怕她會逃走,又似缺乏安全感的依賴。而傳奇法師則是大大咧咧地仰躺著,右臂攬著李察,睡得心滿意足。

早上本來就是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時刻,逐漸回憶起昨晚經歷,再看到仍沉睡著的蘇海倫,他再也忍耐不住,手悄悄開始移動。李察輕微的小動作即刻弄醒了傳奇法師,她先是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啪的一聲打飛了在自己身上亂動的手,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可是她馬上就覺得很不舒服,因為一根又熱又硬的東西正頂在臀側,還在活動著,於是她本能的伸手一抓一擰,身旁的李察立刻悶哼一聲。

傳奇法師轉過頭,睜著閃亮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了李察一會,瞳孔深處才漸漸有了些神彩。於是李察知道,這個時候她才真正睡醒。

看到身邊躺著的李察,蘇海倫完全沒有一點驚訝意思,而是先伸手掩口,舒舒服服的大大的打了幾個呵欠,然後再肆意舒展了幾下身體。李察則不斷悶哼著,因為蘇海倫亂動的時候,右手一直抓著他的要害部位。而眼前看到的景象又是如此讓人噴血,讓他差點再次噴涌精華。

傳奇法師坐了起來,看了看李察,居然問的是:“還想要?”

李察臉色潮紅,卻點了點頭。

他的身體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而智慧在天賦的加成下雖然一年抵得上別人三年,但認真說起來也只是十七八歲的成熟度而已。初次成為男人,又是在蘇海倫這等風色無雙的女人身上變成的男人,當然會想要。

“想要幾次?”傳奇法師又開始笑得很奇怪了。昨晚那個溫柔婉然的女人似乎真的只是一個幻影。

李察當真開始認真思考。這個身體的極限他還不清楚,可是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再來多少次都是不夠的。他甚至覺得自己現在精力無窮,可以一直持續衝殺到朝陽第二次升起!而血脈則在蠢蠢欲動,全力支持著李察的狂想,不惜被一戰榨乾。

“三次,不……五次吧……”李察遲疑著。

蘇海倫忽然大聲笑了起來,右手狠狠動了幾下,差點把已經站在懸崖邊的李察弄得崩潰。然後她站了起來,揮手招來全新的內衣和法師袍,自顧自地開始穿戴,然後說:“天亮了。所以……一次都沒有了!”

巨大的失落……李察默然,然後也站了起來。他看到臥室一角擺著全套男人的衣服,而且目測之下就知道完全是他的尺寸,於是也走過去穿上。

穿上衣服後,李察就覺得尷尬和忐忑少了很多,而蘇海倫再不是昨晚那個讓他徹底瘋狂的女人,眼前的她又恢復了傳奇法師的身份,並且和往昔一樣的張揚自然,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而李察卻在一時間無法適應,兩個截然不同的傳奇法師在他眼前重合,讓他一時分不清究竟是昨夜還是今晨在作夢。

蘇海倫看了看李察,然後走到落地窗前,遠眺朝陽自恆冬山脈中緩緩升起的壯麗景象,徐徐地說:“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李察整理了一下心情,強行冷靜下來,問:“為什麼?還有,您需要我將來作什麼?”

“為什麼?”傳奇法師清脆地笑了起來,聳聳肩,說:“這還有什麼為什麼?很簡單啊,姐姐我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就便宜你了呀!就這麼簡單!嗯嗯,如果一定要找個原因的話,那麼鮮嫩可口這個理由就很足夠了呀!”

看看李察有些發綠的臉色,蘇海倫忍不住笑得更大聲了。

好不容易笑完,她才說:“其實如果認真的說,理由也是有的。那就是姐姐我最大的愛好,就是在那些未來有可能改變大陸歷史的強者心頭留下一片抹不去的陰影。只不過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所以給這些傢伙施加打擊、留下心理陰影的方式也就都不一樣。而對你呢,我想來想去,就是昨晚那種方法最好,吃掉你!今後你每次找女人時,都會忍不住想起我的,哈哈!”

傳奇法師的表情和口氣都很煞有其事,而李察只能無言,等她再次笑完,才重複了一下第二個問題:“那麼您需要我將來作什麼?”他特彆強調了將來這個詞。

“將來…….將來…….”蘇海倫忽然黯然,她嘆了口氣,伸出左臂,輓起衣袖,露出柔嫩的前臂。然後在如雪般的肌膚下,絲絲藍色魔紋又開始浮現。“深藍詠嘆是六級的魔紋構裝,現在的諾蘭德大陸卻只有關於五級魔紋的知識。所以,如果你想要完成它,就必須到無窮位面的深處去尋找深藍詠嘆的秘密。”

“我會去探索位面的。”李察平靜地說,並沒有賭咒發誓,也沒有激動熱血。

“那我就等著你了!”深藍色的魔紋漸次褪去,蘇海倫抬了抬明麗的小臉,又恢復了肆意張揚的本色。

可是李察現在已然知道,所有人都看到的那個張揚狂放、肆無忌憚的傳奇法師並不是真正的蘇海倫,在昨晚中夜之時,於深藍幽火裡慨然嘆息的才是。又或者兩個都是蘇海倫,只是如他一樣,其中一個被深深埋藏於眾人所看不到的地方。

天已經亮了,命運之日變成了過去。

藉著剛剛清晨的寂靜,李察離開了蘇海倫的私人區域。當魔法門在身後合攏時,他禁不住停下了腳步,回頭張望。兩個世界再次分隔,下一次魔法門在他面前打開,卻不知會是何時。蘇海倫最後的叮囑猶自在耳邊縈繞:“昨晚的事情一定不能說出去哦!”

李察當然不會說出去,這件事,這個經歷,他會深深埋藏在心底,作為最珍貴的寶藏,仔細收藏。

而傳奇法師的另一個聲明,卻讓他平靜已久的臉上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微笑。蘇海倫吃掉了他的人生初次,並號稱要以此給他留一片心靈陰影,而她的確成功了,在李察的心中已經烙印上了屬於她的陰影,永難消磨。

那是一片光輝燦爛的陰影。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1:03

章三十三 第二次打擊

命運之日後,李察的日子又回歸到原有的軌道上。他原本已經把自己壓榨到極限,現在能夠做的只是一天天的堅持下去。每過一天,他都會讓魔導師們為之多一次驚訝。即使洞悉了魔法世界眾多的秘奧,大魔導師們也難以發現李察那並不健壯的身體中藏著什麼,才能夠讓他象一具最精密的煉金機械一樣,沒有感情、沒有波動,永不止歇地奮鬥著。

當恆久和勤奮結合在一起時,就會迸發出驚人的能量。李察在幾乎所有領域的進步都快得讓人驚嘆,惟有魔力的積累沒有捷徑,只能按部就班地緩慢增長。

時光本該如水般流逝,只是在平靜中又多了些小插曲。命運之夜的秘密,李察本已決心深藏心底,可是還沒到一周,藏不住秘密的傳奇法師就自己說了出去,而且得意洋洋的反覆強調了‘鮮嫩可口’這個評價。

就和其它秘密一樣,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深藍。於是大多數的男人和近半數的女人都記住了李察這個名字,且是各種痛恨,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惜,這終究只能是想想而已。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雖然不能真的痛打一頓李察,可是能在心裡面每天湊個幾頓,也一樣能夠產生愉悅感覺,偶爾還很強烈。

哪怕再多的人覺得不可思議,也沒有人膽敢去置疑蘇海倫,一個都沒有。

老闆就是老闆,發放金幣的人永遠是對的,這已經是深藍中的真理。深藍中的物價體系,會讓所有得不到‘蘇海倫的喜悅’的人活不下去,或者至少活得很艱難。至於占深藍人口絕大多數、沒有資格獲得每月記帳帳單的人,則根本沒有發出聲音的資格。記帳帳單,就是深藍中一條最有效的無形分割線,把人們分成核心的和外圍的兩個群體。

熟悉深藍歷史的人知道,這並非蘇海倫的本意,率性的傳奇法師並不精通社會管理,但是格局就這樣自然形成了。而人們也習慣了有階層的生活,如果不是這樣,反而會讓大多數人感到茫然。構成深藍基石的那些默默無聞的人們,其實非常安心於這樣的生活。就如貴族的領民,貢獻著稅賦,而領主則承擔著保護他們的義務。在戰火處處的大陸上,能夠在一位傳奇法師的羽翼下生活,就是幸福。

聚攏在傳奇法師身邊的十七位大魔導師,都是可以向她進言的。不過和大多數人的想法相左,他們反而樂於看到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傳奇法師的身心愉悅,才是最最重要的事。其中心緒前後發生過激烈變化的,就只有灰矮人一個。

當聽到傳奇法師得意洋洋地宣布了命運之日的壯舉時,灰矮人第一個反應就是狂喜,覺得殿下居然英明到以這種方式來發放‘喜悅’。要知道李察獲得的喜悅近期已經成為灰矮人心頭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然而他接下來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李察得到的‘喜悅’對深藍來說是個大數目,可對於傳奇法師的私人錢包來說並不算什麼,似乎沒必要如此精打細算

但是灰矮人堅定地認為,殿下既然在身心上‘喜悅’了,就沒必要再用金幣‘喜悅’了,至少應該大幅減少。而另一方面,那個幸運的李察……之所以要在李察頭頂套上幸運的頭銜,同樣因為灰矮人的堅持。

他以種族天生的審美眼光,只看到李察日益強健的體魄,隱隱流動的魔力,和逐漸顯露出凌厲氣息的隱藏血脈,卻怎麼都看不出李察哪裡‘鮮嫩可口’了。不過黑金之所以是特殊的一個,就在於他能夠放下灰矮人血液中的固執和堅持。他認為李察既然享受到了如此殊榮,那麼今後在廉價收購李察製作的魔紋構裝時就沒有一點心理障礙了。

李察在構裝師上的天賦越來越讓人驚訝,他超越了一年的學時自行融會貫通魔紋製作,還能夠理解為厚積薄發,之後正式開始學習構裝課程,繪製複合魔法陣的穩定和精準程度則已讓人難以理解,甚至只能以神啟來形容。

偉大的人物或者致力於偉大的人物都有獨到的眼光,就在眾多魔導師看到李察冉冉升起的大好前途時,黑金卻盯上了李察在成長過程中必然會創造出的大量魔紋構裝。一般的構裝師在成長過程中必然會經歷大量失敗,相應浪費大量材料,才能逐漸成長。而李察驚人的精準和穩定卻讓灰矮人預見到,在未來他繪製魔紋構裝的成功率必定同樣高得驚人。而魔紋構裝的市場價格並不是由李察決定的,而是由全大陸構裝師整體的成功率決定的。在兩個不同的成功率之間存在著巨大的獲利空間,而灰矮人已經嗅到了濃濃的金幣味道。

因為命運之日發生的故事,灰矮人已經把收購魔紋構裝的心理價位再次壓低了四成。其實這個價格的利潤空間也不算特別特別的大,不過是比大陸上通行的價格便宜了70%而已。灰矮人這樣安慰著自己,同時立刻覺得自己非常厚道。再多的差價,不都是獻給蘇海倫殿下的嗎?

所以命運之日之後的幾天,灰矮人的心中充滿陽光。命運之夜發生的事一方面控制了支出,另一方面又增加了將來的收入,沒有比這更幸福的局面了。

然而黑金那美麗心情的日子到蘇海倫決定每月帳單的那一天嘎然而止,因為李察得到的‘喜悅’沒有任何減少。

灰矮人呆呆坐了很久,總算還有未來可以預期增加的收入來安慰心靈,只不過收購魔紋構裝的心理價位又被調低了一成而已。

消息就象石子在湖中激起的水花,總是從最中心處一圈圈向外擴散,敏感的人從獲得消息的時間,就可以確認自己距離核心的距離。

斯迪文森就很敏感,而他收到消息的時間不早也不晚,只是比他預想中的要晚得多。但是現在他已經無力再為自己在深藍中的真實地位如此低下而憤怒,因為消息本身的內容早已超出了他全部的想象力。

得到消息後,斯迪文森表現得很平靜,至少他的居住區內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他赤身站在魔法鏡前,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一看就是整整兩個小時。米妮在他身後,她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窗外還在飄著雪,似乎從魔獸實驗場回來的那天起,外面的天氣就沒好過。浮冰海灣的春天雖然常常有雪,但是從未如今年這樣大和持久。

居住區本來是和外面的嚴酷世界徹底分隔的,即使打開窗戶,魔法的屏障足以把任何寒冷和陰霾擋在塔外,可是現在那鉛色的壓抑卻透過落地窗,同樣蔓延到居住區內。空氣似乎都已凝固,而濃濃的鉛色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米妮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並且發現自己裹在魔法袍下的身體是如此的單薄,根本經不得暴風雨的摧殘。

浮冰海灣是壯麗的,卻並不友善。它在用暴風雪發泄憤怒之前總是格外的寧靜,就象現在這樣。而居住區中也是同樣的一片死寂。

斯迪文森的居住區很大,非常大。空間是美的,也是身份地位和實力的象徵。米妮過去也曾為空間的美而沉醉過,可是現在,她卻忽然覺得這片居住區太大了,大得讓人心慌。兩個人,站在如此大的空間中,不僅僅是莫名的寒冷,還有行將迷失的恐懼。

米妮有種逃離的衝動,可是她卻狠命咬著嘴脣,不讓自己有任何動作,發出任何聲音。她知道,沉寂的時間越久,暴風雪到來的就會越可怕。斯迪文森已經靜靜地站了兩個小時了,還不知道要站多久。但是,如此大的居住區中卻只有她和斯迪文森兩個人,也就意味著當風暴真的開始時,她將是斯迪文森惟一遷怒和發泄的對象。

斯迪文森終於有了動作,他在魔法鏡前開始展示自己身體的每個部分,每塊肌肉。龍血賦與了斯迪文森強健的體魄,遠比普通的魔法師強壯得多,又是處在已經成熟的年齡,因此魔法鏡中的青年男人高大、健碩,幾乎找不到一絲贅肉,四肢的比例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並且有著足以自傲的雄性象徵。在魔法鏡中,龍脈之力呈現出淡淡的暗紅色,在斯迪文森的身體表面流轉著,讓他有了更加邪異的雄性魅力。

斯迪文森以中立第三個人的角度審視著自己,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許多評價,其中絕大多數都屬讚美,這也是他兩年前年滿十五歲後,正式踏足社交界所取得的評價。他確實可以為自己的身體和樣貌自傲,而那個該死的李察,因為年齡的緣故,卻還不可避免地透著些稚氣。從雄性魅力上來說,至少現在,斯迪文森仍然可以牢牢地壓製李察。

然而,斯迪文森給自己的評價中,不乏英俊、堅毅、強健、有力量感這類詞彙,卻少了一個最關鍵的詞。

他微微側頭,用陰森濕冷的聲音問:“什麼叫‘鮮嫩可口’?”

米妮全身一震,擔心的暴風雪終於來了。她低著頭,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卻一個字都沒有說。這種時候,任何話都會是拋灑在餓狼面前的鮮血,只會激起他更加凶暴的獸性。

砰!斯迪文森一拳砸碎了魔法鏡,右手也隨之皮開肉綻,鮮血猛然從十幾處同時涌出,然後滴滴嗒嗒地落在地面。斯迪文森象是根本感覺不到右手的傷痛,而是轉身,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米妮,用盡全身力氣咆哮著:

“我在問你,什麼叫‘鮮嫩可口’?!”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1:34

章三十四 記憶的沉渣

隨著啪的一聲悶響,米妮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撞在落地窗上,古法燒制的多瑙河玻璃這一刻顯示了它千金一平米的價值,紋絲不動地矗立著,似乎撞上去的不過是隻微不足道的小蟲。而米妮就象一隻沒有生命的布偶,彈回來,然後摔在地上,是額頭先著地。她伏在地上,動都不動,只有一股血流從長髮下涌出,在光潔的黑曜石地面上蜿蜒爬行,象一隻奇異的軟體生物。

片刻之後,米妮才動了動,雙手在地面上摸索著,最後艱難地撐起上身。血不斷從髮際流下,染紅她半邊面頰,也把她的長髮粘在臉上。不光是額頭,她的嘴角和鼻孔中也不斷涌出鮮血。米妮感覺到臉上的濕熱,伸手一摸,結果是滿手的血。她把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然後撕下一片裙角,抹了幾下臉上的血,再把頭髮束成一束,用染血的布條扎好,搖晃著站了起來。

斯迪文森站在原地,胸膛急劇起伏,布滿眼球的血絲絲毫不見消退,肌肉則一根根在肌膚下蠕動著,緊握的雙拳更是不時發出劈啪的脆響。龍脈術士有著強悍的體魄,雖然不能和真正的戰職相比,卻可以在肉搏中完勝普通法師。他盛怒之下的出手,也就格外沉重。

米妮搖晃著走到斯迪文森面前,閉上雙眼,等待著再一次的痛擊。她白色的長裙上還染著大片血跡,半邊臉也腫了起來,只是表情依然平靜。由始至終,她都沒有哼過一聲,因為她知道,任何慘叫與哀求都只會招來更加沉重的毆打。

斯迪文森眼角跳了跳,忽然伸手抓住她長裙的領口,用力一撕,裙裝的上半身頓時裂成兩半,然後一把扯去她的內衣,讓她的上半身整個裸露了出來。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並不是一具能引起情慾的胴體,原本潔白細膩充滿青春氣息的肌膚上,此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污青和淤痕,觸目驚心,就好象一隻被摔壞了的到處開裂的玉雕花瓶。

斯迪文森看了,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安靜站了幾分鐘後,他徹底冷靜下來,除了眼底密布的血絲還一時半會消退不了,其餘都已恢復常態。他對米妮說:“你這幾天先不要去上課了,在這裡把傷養好。等會我就叫個神術師過來,先幫你處理一下臉上的傷勢。”

頓了頓,斯迪文森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走了幾十圈後,他猛然停下,仿佛在幫助自己下定決心一樣用力揮了揮拳頭,說:“是時候解決這一切了!再這樣拖下去,局勢可能就真的完全無可輓回!米妮,等你臉上的傷處理好,立刻去找艾琳,現在該是那個小**發揮作用的時候了!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米妮默默地點了點頭,看他揮了揮手再沒有其他要說的,才拖著沉重的身體,努力保持著平穩,走進浴室,開始沖洗身上的血跡。而斯迪文森則穿戴整齊,然後轉動了手指上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寶石驟然發出一道耀眼強光,隨即黯淡下去。而魔法訊息已經穿透重重阻礙,傳遞到深藍的每一個角落。

片刻之後,兩個精幹的男人就來到了斯迪文森面前。一個是戰職者,而另一個則是神術師。他們仔細聽完斯迪文森的吩咐,戰職者便即刻離去,而神術師留了下來,開始給米妮治療。

神術師雙手交叉胸前,無比虔誠地向神禮敬,然後吟唱起咒文。潔白色的光芒濃郁如水,從他雙手間流出,潑灑在米妮頭上。那些光芒順著肌膚流淌而下,所過之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合攏著,淤血則在消散,就連浮腫也漸漸消褪。米妮的傷處看上去觸目驚心,其實只是些皮肉傷,完全用不到 ‘強效治療’。但是斯迪文森顯然非常心急,根本等不了她的自然恢復,因此那名神術師也就顧不得自身損耗,接連施放了三次強效治療。

接受神術治療後,米妮就只有額角還能隱約看出些受傷痕跡。她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麼,沒有絲毫停留和休息,穿上法師長袍,就離開了斯迪文森的居住區。筋疲力盡的神術師也悄悄離去,於是居住區中只剩下斯迪文森自己。他顯得有些焦灼,來回不斷踱步,偶爾向落地窗外望幾眼,詛咒下這見鬼的天氣。

終於,那位戰職者趕了回來,站在斯迪文森身後,低聲說:“一切都準備好了,要如何行動?”

斯迪文森一咬牙,揮手狠狠向前方虛空一斬,沉聲說:“傾力而為!”

戰職者一凜,隨即臉上也現出陰狠神色,悄悄離去。

在命運之日後,許多人的命運都隨之改變,李察卻一如繼往地努力著。在他看來,通向巔峰的過程就象小時候攀岩爬坡,都是要一步一步去走的。每天的晨起晚歸,都是向前邁出的一小步。

這天深夜時分,李察帶著一天的滿足和疲憊,走向自己的居住區。然而居住區的金屬重門遙遙在望時,他忽然聽到旁邊的巷道深處傳來隱隱的哭叫和喝罵聲。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而精確天賦立刻提醒李察,那是艾琳的聲音。

艾琳……這是一個幾乎淡去的名字,卻沒想到又會在身邊出現。而且聽起來她象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李察不禁有些奇怪,還有人敢在這裡鬧事嗎?他居住區所在的地方很是幽靜,公共區域用來照明的魔法燈光也顯得格外昏暗柔和,看起來象是發生點什麼的好地方。可是這片廣大區域其實只劃分了寥寥幾個居住區,除了李察之外,住的都是魔導師級別的法師,又或是大貴族甚至是皇室子弟,因此保衛似松實緊,處處都有魔眼監視,完全沒有死角。如果真有人想要鬧事的話,就會發覺為數眾多的執法法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瞬間就會成合圍之勢。

哭聲傳來的地方是左側方一條巷道,很幽深,而且是從轉角後傳出來的,李察也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皺了皺眉,立刻轉身向巷道快步走去。繞過彎道後,李察終於看到了喧鬧的來源,果然是艾琳,還有三個明顯不是善類的男人。

艾琳身後站著一個非常魁梧的壯漢,龐大的身軀足可以塞下三個少女。他用一隻粗大的手掌扼住少女的雙腕,把她幾乎提離地面。另一個高瘦的男人抱臂站在一旁,目光不斷在艾琳身上上下游走,總在胸腹處打轉。在艾琳面前還站著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一雙手正在她身上不斷摸索,象是在搜身,卻始終不離她身體各處敏感部位。

艾琳完全無法掙脫,只能用雙腿胡亂踢踏,卻被面前的男人探手摟住大腿,挾在腋下,手則順著腿摸了上去,邊摸邊笑著說:“我差點忘了,這裡面還有不少能夠藏錢的地方!來,讓我看看,你這麼緊張,不知道在裡面塞了多少金幣……”

“放開我!我會還你們錢的!還不到時間啊!”艾琳尖叫起來,可是身後的壯漢伸出左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少女所有的叫喊都按了回去。

而她面前的男人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一探到底,笑得更是淫邪,說:“時間是沒到,不過也就差幾天而已。現在我們要提前點收利息,你要是實在沒錢的話,那陪我們睡幾晚抵債也不是不可以!你又不是沒從男人身上賺過錢……”

三個男人的注意力已經全都集中在艾琳身上,突然感覺到鋪天蓋地的灼熱的氣浪涌來,把四面八方堵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傳來李察的聲音:“放開她!”

艾琳面前的男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卻沒有放手。他遲疑地盯著李察領口的徽章,難以確定李察的身份。但是李察右手上跳躍不定的火球卻讓他們心驚膽戰。一個魔法師,而且是如此年輕的魔法師,又出現在這片高貴區域,最低的可能身份也是執法團法師。對於他們這些在邊緣區討生活的人來說,執法團法師已經是不容違逆的神。

李察皺了皺眉,這三個男人明顯不是這片區域的居民,甚至不可能是深藍主塔正式的居住者,不然也不可能認不出李察徽章的含義。

男人看到李察的表情,立刻悄悄把手抽了回來,硬著頭皮說:“請問您是……”

“李察。李察.阿克蒙德。”

三個男人明顯大吃一驚,態度立刻變得極為恭敬。就是在邊緣區討生活的人,也都知道傳奇法師的弟子和大魔導師們的名字,這是生存的起碼要求。而在這片區域,他們甚至連暗起歹念都不敢。每個人都知道所有高貴區都有魔眼監視,這是公開的警告,以防某些莽撞而無知的傢伙傷害到高貴區的居民。因為高貴區居住的不止是強大的法師,還有許多自身力量並不突出的貴族子弟。

三名男人立刻鬆開了艾琳,少女如受驚的兔子飛奔到李察身後,顫抖的手悄悄抓住了李察的法師袍。

為首的男人狠狠盯了艾琳一眼,才帶著討好的笑容說:“李察閣下,這個女人欠了我們不少錢,還不出來就躲到深藍裡不肯出來。我們也是沒辦法才到深藍裡面來找人,這不,就在這裡找到她了,可是她還想要賴帳。”

“明明還有三天的時間!”艾琳在李察身後叫了起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2:03

章三十五 刺殺

男人立刻瞪著艾琳,理直氣壯地說:“但你可不是第一次拖延了。按照深藍的規矩,我完全有理由要求你立刻還錢,假如你還不出的話,要麼就跟我走,幹活抵債,要麼就滾出深藍去!”

男人轉向李察時又已換上一副笑臉,變臉速度之快堪比瞬發魔法:“尊敬的李察閣下,或許我們不該出現在這裡,但我們都是按照深藍的規矩在辦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違逆。偉大的蘇海倫殿下曾經說過,契約不容褻瀆。而這個女人欠帳不還,又不肯按規矩支付利息或者提供服務,您不要被她的可憐相矇蔽!”

他的態度很恭敬,然而言辭中卻也隱含著強硬。深藍的規矩嚴格說起來不多,但如鋼鐵般強硬,就連大魔導師們都沒有資格去違反,李察就更沒有這個資格。

李察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看艾琳,少女的眼中明顯有著畏縮和恐懼。而且她的目光根本就不敢和李察正面碰觸。

李察五指收攏,跳躍的魔法火球上浮數米,然後砰的一聲炸散湮滅。如此精妙的魔法操控讓三個男人臉色大變,情不自禁地退了幾步。有理歸有理,但是雙方身份地位太過懸殊,他們當然還是怕的。如果李察一時心情不好把他們弄傷弄殘,唯一的麻煩,也就是金幣賠償而已。

李察掃了他們一眼,說:“她欠你們的帳,我會替她還。現在立刻給我滾!”

“可是……”為首的男人明顯心有不甘,還在偷偷盯著躲在李察背後的艾琳。

李察冷笑了一下,說:“怎麼,你們打算置疑我的信譽?”

三個男人臉色立刻發白,連聲說不敢。但是為首的男人忽然狠狠盯了艾琳一眼,惡狠狠地說:“小東西,你給我等著,以後最好不要一個人回家!”

李察臉色一沉,三個男人立刻加快腳步,一路狂奔而去。直到他們的背影遠遠消失,李察才回頭,看了看雙臂環抱自身、低頭不語的艾琳,嘆了口氣,問:“你欠他們多少錢?”

“一……一千兩百金幣。”艾琳的聲音很輕,明顯有些顫抖,而她的肩則在悄悄聳動,顯然在低頭哭泣。

李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他猶然記得上一次艾琳還不肯賺他的錢,然而現在還不到一年,已經物是人非。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或許艾琳仍不會告訴他欠債的數目。而說出數字,也就意味著她準備好了接受李察的資助。就在一年之內,純潔、自尊和驕傲竟都已離她而去。而當年從浴室門口探頭進來的少女,卻曾經周身都散髮著陽光般的好味道。

李察的心在不經意間抽緊,有些是因為剛才那個男人說的“你不也從男人身上賺過錢”這句話,更多的卻是因為把她逼到如此走投無路的債務數目,只有區區一千兩百金幣。

一千兩百金幣,不過是當初他實驗兩個魔法威力,喝兩瓶恢復藥劑的耗費而已。那還是一年前的舊事了,現在的李察已經不喝普通的魔力恢復藥劑,那東西效果太差,生效太慢。而在每月月初拿到帳單時,他甚至根本不去看最後的四位數,因為無論是四個零還是四個九,都只是毫無意義的零頭而已。

李察很平靜,從他的臉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只是淡然的問:“這筆錢我替你還吧。還有別的嗎?”

艾琳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還欠另外幾個人四百金幣,不過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李察打斷了她:“一共一千六百金幣是吧,沒問題!”

艾琳終於抬起頭,在那之前,匆忙地用手背在臉上擦過。她看了一眼李察,終於無奈地笑了笑,又伸手攏了攏頭髮,現在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微弱的笑顏似乎還有一絲當初那個陽光少女的影子,:“可是我沒有能力賺出這筆錢,至少半年內沒法還你。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我自己。所以你想要我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李察好象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而是取出一張便簽,刷刷在上面寫好了支付憑據,再簽上自己的名字,塞進艾琳手裡,然後連再見都沒有說一聲,就大步向自己的居住區走去。走出幾步,李察忽然回頭,少女並未離去,而是雙手緊緊抱住自己,屈膝蹲在原地。

他的心底再次輕嘆一聲,重新走到少女面前。艾琳抬起了頭,仰望著李察,輕聲說:“我……我很害怕。對不起……”

“是因為那些男人?”

艾琳默默地點了點頭。

李察向少女伸出了手,說:“走吧,我送你回去。我倒要看看,誰敢在路上攔你。”

李察的話中已經帶上了淡淡的殺氣。在他已經承諾替艾琳償還債務的情況下,如果那些人再敢糾纏胡來,那李察並不介意給他們一個深深的教訓,甚至送幾個人下地獄。

深藍主塔和邊緣區的居民完全是兩個階級,有著巨大的權利差別。如果李察在邊緣區殺了人,只需要賠錢就是了,而在對方惡意挑釁或者是侮辱到了他的情況下,李察則完全沒有責任,連賠錢都免了。

艾琳握住李察的手,借力站了起來。然後她立刻悄悄收回了手,並且稍稍落後李察半步。

從主塔到邊緣區是一段漫長而安靜的路。夜已經深了,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少數幾個人匆匆走過,都沒向李察和艾琳望上一眼。他們已經在一天的奔波忙碌中耗盡了體力,現在只盼著能夠早點回去,暖和地睡上一覺,明天還有一整天的工作在等著呢。

一路上,李察和艾琳始終保持著沉默,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兩個人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年過去,他們竟也到了無言的地步。

艾琳的居所在邊緣區外圍的一條小巷中,是一套看不到深藍外面景象的封閉式房間。窗戶還是有的,只是更多的象個擺設,窗戶只能向房間內側打開,外面伸過去一個巴掌的地方就是天井的墻壁,魔法燈光是惟一的照明光源。類似的房子在邊緣區隨處可見,而有外景窗的居室價格是這類房屋的三至四倍。雖然圍繞著深藍,還零星散布著幾個小鎮,但是外來的人們都寧可住在深藍裡面,哪怕是邊緣區的黑屋,也比小鎮上的居民要體面。

把艾琳送到門口,暗自記下了地址後,李察就轉身離去,有意沒有去看艾琳帶著期盼的目光。

由於天還寒冷,夜晚的邊緣區十分寂靜,燈光昏暗,劣質的聚合燃料相當不穩定,光芒忽明忽滅,搖曳著,拉扯出大塊的陰影,仿如一頭頭異位面的怪獸,匍匐爬行,隨時可能縱躍捕食獵物。

不知為什麼,李察忽然覺得有些冷。這裡已經靠近邊緣區最外圍,溫度只有零下十度。不過李察的魔法袍自然和普通魔法師不同,就是零下五十度也可以抵禦。但是現在李察卻覺得有些冷,而且冷得很不自然。那是一種陰濕冰寒的冷,仿佛置身於萬年不融化的冰窟中,連空氣都是凝固的,又似乎掉落在爬蟲類的地窖中,時不時有什麼東西從脊背上蛇行而過。很快李察就出了一身薄薄的汗,濕透貼身的衣服,格外難受。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鬆開了魔法袍領口處的扣子。當指尖無意中碰到領口的徽章時,忽然被燙了一下!那枚徽章不知何時開始發出朦朦的光芒,並且炙熱無比。這枚徽章是蘇海倫的學生們特有之物,不僅僅是身份地位的象徵,還固化了一個偵測敵意的魔法。而它變得如此炙熱,說明敵人已在左近,並且不掩殺意!

李察突然僵住!

在李察的側後方,一片陰影開始凸起,然後從裡面冒出一個人形生物。它象撕破繭皮那樣劃開了陰影,然後若獵豹般撲出,手中一柄無光的深灰短劍已向李察後腰狠狠刺來!

這記刺擊狠辣迅捷,又是在近距離突然發動,被偷襲的就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也難以抵擋,何況只是個還沒成年的魔法學徒?殺手和弓狙手素來是魔法師的剋星,只不過一個是近身,另一個則是遠程。

短劍劍尖觸及魔法袍時,居然意外的一偏,沒能刺透法袍!殺手的反應也是不俗,沒有絲毫慌亂,劍尖也不見任何偏斜,凝定一點,加力再刺。魔法袍上立刻亮起淡淡的土黃色光芒,然後鼓脹起來,另一個半透明的護盾被觸發。

殺手立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連同武器如探入濃郁的泥漿中,揮舞之間十分吃力。但殺手不是第一次刺殺魔法師,對付魔法護盾更有豐富經驗。於是他仍是劍尖定於那一點上,驟然爆發力量,短劍如錐鑿般刺下,嗤啦一聲,已經在魔法袍上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然而魔法袍後是空的!

殺手手臂一揮,把魔法袍甩到一旁,看到李察已經借機跑出數米,正向一個陰影的小巷口奔去。殺手立刻一陣暗喜,因為在那個小巷中已經有他的另一個夥伴在埋伏著,李察這是在自尋死路!然而獵物死在誰的手裡,功勞卻是不同的。殺手立刻加速,上身前傾到幾乎與地面平行,以超出李察一倍的速度追近。

李察或許是逃得太匆忙,腳下一絆,竟然凌空摔了出去。慌亂中,他伸手抓向巷壁上附著的一根鐵條,看樣子是想要借力穩住自己飛騰出去的身體。已經離李察只有一躍距離的殺手大喜,現在的李察完全就是個活靶子,而且完全能夠在他逃入小巷前擊殺。一旦讓李察逃入小巷,那可就難以搶在同伴之前下手了。

於是殺手驟然提至最高速,短劍再度刺向李察的腰肋!

然而抓住了鐵條的李察忽然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力量!他的身體以鐵條為圓心劃了個半圓,啪的一聲拍在墻壁上,卻恰好避過了殺手的致命一擊!而全力飛撲的殺手一擊落空,卻因用力過度而無力控制方向,依著慣性從李察面前擦身飛過。在殺手的眼中,這就等同於把全身要害都讓李察檢閱了一遍,還好他是個魔法師,如果也是一名殺手的話……

殺手剛剛慶幸,忽然看到李察右手一折,那根三釐米粗用作檢修外墻時固定設備的鐵條居中折斷!然後李察把折下的半米鐵條象短劍般運用,一下刺入殺手的腰肋,再一挑一抖。這記刺入所取的部位精確無比,自肋下深深插入,再撞斷脊椎,然後把尚有沾連的神經挑斷,並且在殺手腹中留下一個極為巨大的創口。幾下毫不起眼的小動作,卻留下讓高階神術師也束手無策的致命傷勢,李察所用的手法,分明是黑暗世界最精湛的技藝之一!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2:33

章三十六 參與 上

    李察沒有拔出鐵條,而是鬆開手,反而在殺手背後推了一下,讓他飛得更高更遠。而他自己則如影子般貼著殺手的身體移動著。殺手的四肢已經全部脫離了中樞神經的控制,但震驚中還能勉強思考,當他看到自己從小巷口飛過時,忽然想到了隱藏在裡面的同伴!

    撲撲悶響聲中,兩把匕首同時刺進了殺手的身體。一把自肋骨縫隙間刺入心臟,另一把則自背後鑿入脊椎,出手狠辣精準,威力則是一擊斃命,可惜他卻是搞錯了刺殺對象。這是致命的錯誤。

    李察從殺手身後幽靈般閃出,赤手在那個從小巷中撲出的刺客頸後一劃,本屬於魔法師的手卻透出極為鋒銳的勁氣,刺客的頭即刻輕飄飄的飛起,而血如噴泉般從脖頸中噴射出來!

    李察手一伸,抓住高飛的頭顱,然後俯身彎腰,象滾皮球般把它貼地推了出去。刺客的臉上還凝固著震驚與恐懼,就這樣骨碌碌地滾入小巷深處,停在一片濃濃的陰影前,而他一雙猶猶自圓睜的眼睛正空洞地看著陰影。

    陰影彷彿被看得不安,終於輕微地扭動了一下,裂開了兩條細細的縫隙,如同野獸的眼睛,和刺客的眼睛對望了一下。這只是一個非常輕微的變化,幾乎無法察覺。然而在李察的視野中卻是一組跳躍的數字。這片陰影和周圍的環境已然格格不入,立刻被李察分辨出來。

    呼的一聲,一顆燃燒的火球飛入小巷,然後炸裂!在半密封的空間中,火球的威力被疊加至數倍,接近五十個能級的魔法火焰對任何十級以下的職業者都可以一擊斃命。激盪的魔法火焰中傳出一聲淒厲的吼叫,隨後一個燃燒的身影開始在烈火中狂舞。

    熱浪撲面而來,即使在十幾米外,也顯得灼熱難當。而李察沒有避開,反而迎著熱浪走進小巷,然後緊貼著入口處的牆壁站好,收斂了全身氣息。他的右手緩緩抬起,手心對準了巷口。

    噴湧的熱流終於告一段落,魔法火焰也若有若無,但是小巷深處那具半焦的身體卻仍然在扭動著,發出淒厲的也快接近尾聲的哀鳴。而就在這時,一個瘦削的男人自巷口出現,他伸頭向巷內望去,手中一柄和身材並不相配的重型單手斧則在閃著淡淡寒光。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察的手心,正開始噴吐火焰的手心!

    一縷火焰從李察的手中噴出,正好射在男人的臉上。男人一聲哀嚎,滿臉灼痛,眼前更是漆黑一片,踉蹌著向後退去。只有兩個能級威力的一階魔法火焰之手,原本是個雞肋般的魔法,在野外冒險中經常扮演生火之類的關鍵角色,但是使用恰當,卻也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男人退了兩步,忽然覺得腹側一涼,於是大吼一聲,重斧如電般橫斬出去,幾乎是貼著李察的頭皮掠過!

    趁隙偷襲的李察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男人在眼睛遭到重創後竟還能做出如此迅猛精確的反擊,而且重斧上附加了澎湃的鬥氣,至少也是十級以上的戰士!

    李察當機立頓以怪異的動作臥倒,隨後用蜥蜴爬行的姿勢貼地游移,頃刻間已閃到十米之外!這個決定無比及時正確,那個男人的反擊是一連串的,重斧已經接連三次從李察上方掠過,同時在不斷調整攻擊方位,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最危險時甚至已經劃開了他背後的衣服。

    李察緊貼著牆根伏著,動都不動。他的胸口像是燒灼般的痛著,陣陣窒息感不斷襲擊著他的意識,就像上岸的魚,逼迫著他張大口呼吸。而李察卻克制著自己,強忍胸口如同裂開般的痛楚,以比平時慢上數倍的頻率緩緩呼吸著,以免被失去視力的戰士發現自己的行蹤。

    來自血脈的第一個能力,『爆發』的效力已經過去,短時間內迸發出平時數倍力量的後果就是如欲沉眠的疲累,哪怕是立刻飲用強效精力恢復藥劑也要半個小時才能緩過氣來。而在這半個小時中,李察幾乎沒有行動能力。

    李察目光的焦點是戰士腳前的地面,只以餘光觀察著他的行動。這是黑暗世界的一個小技巧,可以避免眼光的直視讓被觀察的人產生警覺。李察同時默默計算著自己的魔力,身體近乎虛脫,之前又在極短的時間內使用過魔法,現在剩餘的魔力只夠發出一個正常威力的火球術。然而對付十級以上的戰士,10個能級以下的火球威力有限。

    那名戰士連續幾斧砍空後,明顯呆了一呆。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連續斬殺竟會全部落空,雖然眼睛已經瞎了,可是他的感知和技藝仍在。憑著對攻擊者最後方位的記憶,以及被偷襲時的感應,能夠判斷出對方的速度和迴避方向。他的連擊技分明已經封殺了一切可能的逃走路徑,其中一次甚至已經觸摸到了對方!竟然還是失敗了?除非李察是象蜥蜴一樣爬走的。

    他屏住氣息,緩緩轉身,準備找出那個該死的小子藏身之處。可是身體稍稍一動,忽然腹側再度感覺到涼意,一條足有四十釐米長的裂口出現,血、腸子和其它說不清是什麼的碎塊譁地一下傾瀉出來。戰士晃了晃,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手一鬆,重斧噹的一聲落在地上,身體如倒空的麻袋般軟倒。

    此時遠方已經亮起閃爍的魔法光輝,人聲喧囂嘈雜,急促的腳步聲迅速由遠及近,這裡的變故已經驚動了執法法師。哪怕是邊緣區,公然施放範圍殺傷性魔法也是禁忌。而火球術,就是範圍殺傷性魔法的典型。執法法師的到來顯然對李察來說是件好事,他情緒一鬆,一口熱氣就呼了出來。

    就在李察鬆懈的瞬間,耳邊忽然聽到一串沙啞低沉的笑聲,然後一個誘惑的女聲幾乎是貼著他的耳邊說:「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李察!」

    而殺手本人卻並沒有像聲音那樣接近,在她話音未落時,一把暗淡無光的匕首從三、四步開外的虛無中探出,刺向李察後背。匕首是奇異的死灰色,上面塗抹的劇毒不要說刺中要害,只要能劃破肌膚,就可以在半分鐘內要了李察的命。而匕首快要碰到李察後心時,殺手的身體輪廓才隱約出現,如同是個半透明的生物。

    可是她志在必得的一擊卻沒能得手,一把造型奇詭、通體纏繞著暗紅色血光的短刀平空出現,並且後發而先至,擋住了她的匕首。

    這並不是一把無名的短刀,恰恰相反,它詭異的連著血槽的刃鋒和標誌性的血色光芒在黑暗世界中有著不小的名聲。

    「災刃!」女殺手發出一聲驚叫,此時她的身形更加清晰,連面容都隱約可見。她驚愕地看到血色短刀上射出一縷暗紅光芒,瞬間沒入自己的身體,就此消失。女殺手瞬間想起許多過往許多關於災刃的傳說,雖然那都是塵封了十幾年的舊事,可是現在卻全部湧上心頭。

    『災刃』最可怕之處並不在於短刀本身的鋒銳,而是在於他精湛絕倫的刺殺藝術,以及詭異莫測的災厄詛咒。短刀每殺一個人,就會吸取對方部分的靈魂力量儲存起來,並以此作為發動災厄詛咒的力量。『災刃』共有6個災厄詛咒,雖然每天才能發動一次,但是中了詛咒的人卻幾乎無法察覺自己已經被詛咒了。所以被『災刃』盯上的人,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危險。

    短刀上射出的暗紅光芒,入體後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可是女殺手知道災刃發動的必定是追蹤血印。這是災刃最廣為人知的災厄詛咒,功能是在三天之內隨時都可以獲知被詛咒之人的行蹤。

    女殺手一個凌空後翻,悄無聲息地落在十米外,如一頭陰影豹般蹲伏在地,一雙無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血色短刀。

    短刀的握柄處出現了一隻手,然後是一隻有些瘦峭的手臂,再後來是一身普通甚至有點寒酸的衣裳,最後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只是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市儈而猥瑣。若不是那把猙獰恐怖的短刀,納亞完全就像一個困守於小餐館酒吧的老闆,只能靠著微薄的收入維持著填飽肚子,每日忙碌之餘依靠空想意淫美女來打發無聊時光。無論如何,都難以把他和十幾年前閃耀黑暗世界的英俊男人聯繫在一起。

    納亞完全沒有女殺手那種如臨大敵的態勢,反而雜耍般炫耀地耍了幾個刀花,然後以一副中年好色男人的猥瑣目光在女殺手曲線凸出而又充滿力量的身體上遊走,一邊說:「原來是你,你叫什麼來著?讓我想想,是血鸚鵡,還是灰麻雀……反正叫什麼都無所謂。一轉眼都十多年沒見了,沒想到你的身材還是這麼火爆呀!可是你的級別,嘖嘖,怎麼說呢,怎麼這麼多年一點沒變,還是十四級?難道這些年你都在忙著陪貴族老爺們上床,顧不上修煉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2:58

章三十六 參與 下

血鸚鵡依然保持著隨時可以出擊的姿態,可是納亞隨隨便便的站姿,舉動甚至有點街頭小混混般的粗俗和咋呼,在她的感知中,竟然四面八方沒有一絲空隙,既無法發動攻擊,更加無法逃走。一個十四級的殺手,居然是這般接近於全無還手之力的狀態,那麼納亞在全盛時期又該是何等威勢?

納亞卻沒有立刻動手的打算,而是依舊對血鸚鵡冷嘲熱諷,極盡挖苦之能:“唉喲,看看你這姿勢,屁股翹這麼高幹嘛?想要勾引我嗎?雖然我最近的確賺了不少外快,可是你是怎麼知道我有錢了?嘿嘿,嘿嘿……”

他又怪笑了幾聲,忽然語氣一沉,收起誇張的粗鄙和猥瑣,冷冷地說:“血鸚鵡,就憑你們這種貨色,也敢跑到深藍裡撒野?說吧,你後面的主使者是誰,說出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想嘴硬的話,我也不介意練習一下某些已經很久沒用過的技術!喂,李察,你可以站起來了,不用那麼緊張,這裡是我的地盤,她動不了你一根手指頭。”

李察應聲而起,卻不是用的普通方式,而是先橫移到墻角,再如蜥蜴般貼上墻面,然後立起。整個動作迅捷無倫,行動方向又刁鑽無比,如果在站起過程中有人突然襲擊的話,那麼多半會因為判斷失誤而落空。

李察的動作讓納亞十分滿意,而血鸚鵡則先是驚訝,然後恍然,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災刃,你把自己的刺殺藝術全都教給了李察?難怪他們幾個會失敗。”

納亞很不滿意地搖了搖頭,呸了一聲,說:“什麼叫全都教給他?呸,現在教他的最多只是一點點皮毛而已,根本談不上刺殺藝術!不過這小傢伙倒是學得又快又認真,時刻不忘警覺,很有那麼一點天份。但是親愛的血鸚鵡,你是在拖延時間嗎?你沒發現我也在拖延時間嗎?這裡可是我的地盤,你就是叫來再多的援軍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一個中氣十足、氣勢洶洶的聲音:“她的援軍都被我收拾了,你的也是!還有我要糾正你一點,這裡是深藍,是殿下的地盤!你既然站在殿下的地盤上,那就要交稅!”

早就發出聲勢浩大的動響,卻現在才到達真正事發現場的執法法師團終於出現了。

血鸚鵡的身體猛然震動了一下,卻依然不敢改變蹲踞伏地的姿勢。她發現自己只要稍有動作,立刻就會招致納亞致命的攻擊。而此刻巷道盡頭走出一個矮小卻極具氣勢的身影,正是灰矮人。

黑金的氣勢來自於身後成片的執法團法師,數量壓根不止一打。而且法師們還被十餘個重裝步戰騎士保護著。這些鋼鐵鑄成的大塊頭一個個力大無比,用的全是重武器,在街巷戰中威力無窮,就是納亞也會為之頭疼,更不要必說身後還有數十個火力十足的法師。

步戰騎士們拖著三具屍體,並且夾著兩個男人走來。活著的正是李察在納亞的小酒館中看到過的兩個男人,不過他們雖然處於俘虜狀態,反而顯得非常輕鬆。因為黑金居然真的只是來收稅的,而交稅都是納亞的事,他們可沒有收入。至於那三具屍體,就是血鸚鵡等待的援軍了,只可惜腦子不太靈活,居然敢出手反抗,於是立刻變成了屍體,而且沒能給灰矮人的部隊造成哪怕是一丁點傷亡。在正面戰鬥中,殺手和武裝到牙齒的正規軍相比,完全就是悲劇。

其實灰矮人率領如此陣容前來,別說只是三個血鸚鵡的同夥,就是三十個納亞的夥伴也得落荒而逃,而且逃跑的陣容中還包括納亞本身。

所以當灰矮人出現時,納亞臉上的笑容就真的變成了世儈而討好的笑容,只是顯得有些尷尬和苦澀而已。

灰矮人的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說:“你教給李察的只是皮毛,而不是刺殺藝術的精華?這樣都敢收1000金幣一天?你要知道,你最終拿的可都是殿下的錢!殿下的……錢!”

納亞一臉訕笑,把灰矮人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說:“我剛才不是在吹牛嗎?你看,李察現在都能獨自收拾四個殺手了,怎麼可能只是皮毛,完全是我多年心得體會的精華!所以學費收得是很合理的,而且上個月我可是交足了稅的。您帶這麼多人來,這是……”

灰矮人也壓了壓聲音,向血鸚鵡看了一眼,說:“我聽說這裡有點小麻煩,所以多帶點人過來看看,免得你應付不了,傷了殿下的小李察。誰知道來的都是些這種貨色!這個女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納亞皺了皺眉,說:“其實很棘手,我也沒把握能問出東西來。要不您也留下來看看?”

“不不,我只管收稅,其它的事情與我無關!”灰矮人用力揮動著雙手,乾脆利落地拒絕。然後他忽然眨了眨眼睛,說:“而且我也不想聽到她說的內容。如果你問出什麼來,就自己處理吧。你們黑暗世界不是有自己的規矩嗎?”

納亞雙眉皺得越來越緊了:“但這裡是深藍,一切以深藍的規矩為主……”

灰矮人用力一揮手,粗暴地打斷了納亞的話:“深藍的規矩就是老實交稅,沒別的了!好了,我走了,記得這個月的稅!至於其它的,我什麼都沒看見!”

灰矮人一揮手,大隊法師和步戰騎士即刻把三具屍體和兩個男人扔在地上,簇擁著他滾滾而去。

納亞臉色有些陰沉,灰矮人的粗暴態度是用可以摧毀整個城市黑暗世界的武裝力量作背書的。而且此行示威和警告的意味非常明顯,言下之意是不需要殿下出手,他們這些底下辦事的人也足以收拾一切心懷不軌之徒,不管這些人十幾年前或者在外面的世界有過什麼威風的綽號。這裡是深藍!殿下的深藍!

整個對話過程,直至灰矮人離去,血鸚鵡都保持著屁股高高翹起的姿勢,就象有著什麼特殊嗜好似的。她伏著的地面早已被汗水浸濕一片,可是納亞的殺機始終鎖定在她身上,讓她無機可趁。而黑金率領的武裝力量,是比納亞更可怕的存在,她根本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當納亞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時,血鸚鵡終於知道再也沒有僥倖,狂叫一聲,和身向納亞撲來!

砰的一聲悶響,納亞的短刀奇跡般出現在血鸚鵡的後腦處,把她一刀拍暈。當血鸚鵡倒在地上後,納亞還伸腳踢了她幾下,確認昏迷後,才轉頭對李察說:“接下來我要好好的拷問她,過程會很刺激,也會很血腥。你可以在一旁看,甚至給我幫點小忙,這會對你理解黑暗世界的藝術很有幫助。但這不是必需的,畢竟這些內容對你來說可能太早了些,衝擊也許會太大。所以你需要自己決定是不是要參與接下來的過程。怎麼樣,想來嗎?”

李察臉色略微有些蒼白,他已接受過黑暗世界知識的啟蒙,理解納亞嘴裡的刺激和血腥意味著什麼,但仍然堅定地點了點頭。李察做決定的速度讓納亞吃了一驚,這位在黑暗世界中縱橫十幾年的殺手也有些想不明白為何以李察如此顯赫的身世背景,卻對黑暗世界的藝術有如此堅定的追求,其決心之大,簡直讓人會懷疑李察天生就有些變態傾向。

其實在做出決定的時候,李察想的十分簡單,那就是歌頓.阿克蒙德會怎麼做,他會畏懼嗎?答案顯然是不。歌頓不知道見過多少血腥程度遠超這件事的場面,更不知道親手製造出多少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血腥場面。而且最重要一點,就是無論自己親眼所見還是聽媽媽口述,歌頓都是無所畏懼。

所以李察決定參與。

看著李察開始泛白但是堅定的臉,納亞聳聳肩,說:“好吧,那就來吧。不過先準備個桶,大點,你會用得著它的。”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3:22

章三十七 血與純真 上

昏迷的血鸚鵡被納亞拖向小酒館,隨意的就象拎著一袋貨物而已。

夜更深了,邊緣區更加安靜,連往常喜歡深夜出動的遊蕩者都看不到一個。剛才執法法師團如此聲勢浩大地蒞臨,周邊幾個街區的小巷卻全部門窗緊閉,連一條對外窺視的細縫都沒有,在生存的重壓下,人們已經完全失去了好奇心。

李察默默跟在納亞身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看不出有何異常,但是他藏在袖中的雙手卻緊緊握拳,前臂肌肉不斷跳動著,一滴滴鮮血慢慢從指縫中滲出。李察的手上原本有傷,那根鐵條沒有做過拋光處理,毛刺、甚至脫模遺留下來的砂粒都還附著在表面,在他握上去的時候就磨破了掌心。本來只是些淺表皮的小傷口,但是李察現在要藉助壓迫傷口產生的刺痛,才能勉強抑制住心的狂野脈動。他的內心深處早已翻江倒海,如若四下無人,他真想大喊大叫、狂踢亂砸,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宣泄一下遲來的極度緊張。

李察今晚第一次殺人,而且一下就拿走了四條人命,最後那名戰士更是被他用手剖開了腹部,損傷了大部分髒器,然後就在他面前緩慢而痛苦地死去,死時充滿恐懼。在當時生死一線時,李察進入絕對寧靜的狀態,一切意識和動作都轉化為冰冷的數字,從納亞處學來的種種技藝自然而然的就使用出來,絲毫不顯生澀。而四個殺手卻都以為李察只是一名菜鳥魔法學徒,這種想當然立刻讓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除了那發火球術外,其它三名殺手都是死在李察出乎意料的精湛暗殺技藝上,而那發火球術的戰果,仔細說的話,也與暗殺技藝關聯緊密。

在黑暗世界的對決中,往往是擦身而過的瞬間就已決定生死。

決戰時刻,對李察來說一切都如在夢中,一場真實、冰冷、充斥著數字的夢。直到灰矮人離去,他才剛剛從夢境中醒來,然後緊張、虛弱、反胃和抽搐種種負面感覺就開始輪番衝刷李察的心臟。

除了初次殺人的難過,李察還對血鸚鵡行將到來的命運感覺到說不出的緊張。不知為什麼,納亞越是顯得輕鬆,李察就會越緊張。他的觀察一向細緻,在納亞提起血鸚鵡時,就在眼角余光中看到納亞兩個同伴臉上露出些許的不自然,而血鸚鵡更是在昏迷前的瞬間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和絕望。

從納亞的話中推斷,李察知道血鸚鵡十幾年前就在黑暗世界中小有名氣。這樣的人,以及納亞多年以來的同伴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緊張和害怕,那麼過一會納亞會展示出什麼給自己看?而且納亞剛才重點提醒過,讓李察帶上個木桶。現在只要一想到木桶,李察的胃就開始忍不住痙攣,有種立刻找個角落把胃裡所有東西都吐出來的衝動。

納亞和蘇海倫,以及那些大魔導師們有一點很相似,就是從來不在正經的事情上開玩笑。

儘管很想立刻大吐一場,李察還是咬著牙跟上納亞的腳步,並且成功堅持到抵達小酒館為止。就連李察自己都覺得這是一個奇跡。

等納亞和李察走後,留在原地的兩個懶洋洋的男人就忽然變了樣子,他們以不可思議的迅捷收拾屍體、清理現場,幾分鐘過後所有的痕跡幾乎都被抹得一干二淨,只有小巷深處還留有大片魔法火焰舔舐過的痕跡。

等到明天一早邊緣區的人們走出家門時,就會覺得昨晚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其實在混亂的邊緣區,類似的事情,包括震動、爆炸以及種種奇怪的聲音經常出現,人們早已習以為常,只要把門窗關好,那麼房間內外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外面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與屋內的人無關。建築物是受到深藍規則保護的,破門而入或者破壞外墻體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惡性事件,肇事者會被判定為入侵,成為深藍的敵人。當然,外面發生的事也可以變得有關,假如屋裡的人有太過濃厚的好奇心的話。

納亞拖著血鸚鵡穿過小小的大堂,從吧檯邊進了後廚。而李察發現這間酒館的後廚空間異常的大,甚至比前廳的面積還要大。除了常見的爐台、酒櫃和食物櫃之外,後廚的墻壁上還釘滿了大大小小的鐵環,天花板上甚至吊著幾隻滑輪,並且垂下數只大小不一的鐵鉤。

後廚中到處彌漫著濃重的油煙和劣質烈性酒的味道,但是這兩種強勁的味道也壓不住無處不在的霉味。墻壁和地板都是石砌的,沖洗得很乾淨,可是上面依然留下大片不規則的淡淡痕跡。

“去把門關好。”納亞吩咐著,一邊把血鸚鵡拖到廚房中央。

李察依言走過去關好了門,然後就看到門後背居然真的擺著一隻不算太小的木桶。木桶很有些年頭了,雖然沖洗得很乾淨,也沒有什麼異味,可是看到它的瞬間,李察終於再也壓製不住身體的強烈反應,猛然撲到木桶邊,拼命地嘔吐著。

他還沒來得及吃晚飯,所以腹中不多的東西幾下就吐了個乾淨,然後吐出的就是清亮的酸水。濃重的酸氣直衝李察的鼻子,一時把後廚中幾乎所有的味道都壓了下去,可是另有一縷本不起眼的味道卻因此變得格外清晰。李察一瞬間就判斷出了味道的來源,那是積年累月血垢留下的味道!

李察剛知道不好,身體的本能反應已經占了上風,胃又是一陣強烈的抽動,幾乎縮成一團。最後一縷酸水幾乎是從他嘴裡噴射出來!

而納亞似乎早就知道李察會是這種反應,只是一開始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就開始自顧自地做起事來。他嘩啦啦地拉下天花板上垂掛著的鐵鉤,把血鸚鵡的手腳穿在鐵鉤上,然後一拉鐵鏈,血鸚鵡就被懸吊在半空,四肢向著不同方向被拉伸到了極致。

劇烈的痛苦讓她從昏迷中醒來,然後銳器穿透了幾處經脈的劇痛,使得她再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不過恢復神智後,血鸚鵡立刻不再慘叫,而是放鬆繃緊的身體,開始觀察四周。可是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納亞,於是眼中立刻閃過絕望,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納亞伸手在她身上胡亂揉捏撫摸了幾下,配合他猥瑣的表情,實在說不出的下流。可是血鸚鵡卻完全放棄了掙扎,身體的力量隨著納亞的撫摸不斷流失,而眼中的絕望已濃得完全化不開。

納亞哼著走調的小曲,開始一件件脫她的衣服,直到把最後一點布片也挑出來扔掉為止。血鸚鵡就這樣**著被掛在廚房中央,由於部分肌肉和經絡被破壞,身體不時輕微地抽搐扭動一下,被鐵鉤穿透的地方則怪異地沒有立刻大出血,而是慢慢地向外滲著,一滴滴落在地面。

李察終於站了起來,臉上是慘淡的蒼白,要扶著墻壁才能站穩。他擦了擦胸前濺上的污漬,鼓足勇氣抬起頭,把目光放在血鸚鵡**的身體上。他知道,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血鸚鵡的真實年紀應該已過中年,可是強勁的實力卻使她的容貌身體保持在非常年輕的狀態,從哪個角度看她都不超過三十的樣子,而緊致有力的雙腿,胸前和臀部有些誇張的曲線則更對男人充滿了誘惑。在許多時候,容貌和身體就是她最有力的武器。可是現在,她的身體在李察眼中卻沒有絲毫誘惑可言,反而因為專注,李察看出她身上許多地方的數據有所異常。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3:45

章三十七 血與純真 中

李察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涌出來,視線一片模糊。可是在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父親那囂張跋扈的臉。而在那張鋼鐵鑄成般的臉上,卻有著一雙沉靜得讓人心寒的眼睛。父親……這個詞在李察心中沒有任何暖意和親切,只有痛恨、寒冷和令人窒息的壓力。李察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擁有什麼樣的力量,每每想起,卻只有深不可測一詞形容。如果是歌頓在這裡,會看不下去嗎?

所以每當身體的反應可以稍稍控制,李察就會抬起頭,用力睜開眼睛,去看納亞正在做什麼。

眼淚模糊了視線,那就一把擦去;耳中全是陣陣蜂鳴,聽不清納亞在說什麼,那就用力搖晃腦袋;最後則是疲弱的身軀想要癱倒在地上,那就一手抓緊墻壁上的鐵環,一手撐著旁邊的木桶,至少讓上身挺直。

李察依稀看到納亞一邊象個老人般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一邊用手在血鸚鵡身上仔細撫摸,不曾放過每寸地方。而他雙手所過之處,往往會翻起大片的血花。李察的身體正在全力抗拒著這一幕幕的場景,不讓他弄明白納亞正在做什麼。可是‘精確’和‘智慧’的天賦卻在這裡發揮了作用,它們冰冷地把一切真相都還原給李察看。

腹部又是一陣幾乎讓人昏暈過去的絞痛,李察甚至懷疑自己的胃還是不是完整的。他的身上已經濺了不少的污漬,可是卻已感覺不到。廚房中充滿了血的鮮甜味道,完全壓住陳年的腐朽氣息。

整個空間也沒有多餘的聲音,從那根鋼線開始,血鸚鵡就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除了李察自己偶爾控制不住的乾嘔聲,就只有納亞雙手舞動時輕微細密的刷刷聲,如同高地孔雀羽毛筆尖在小羊皮紙上暢快地創作。

納亞加快了動作,雙手瞬間編織出數以百計的手勢,每個動作卻又無比清晰。於是在李察眼前,一朵燦爛而瑰麗的血之玫瑰凌空怒放!

那真的是一朵玫瑰,綻放在血鸚鵡的軀體上,甚至都能看到嬌嫩花瓣的震顫!

李察的視野即刻被玫瑰所填滿,而當他恢復視力時,只看到納亞拿著一件薄薄的東西,遞到他的眼前。李察並不清楚那是什麼,可是上面被鮮血浸透的魔法紋路卻是異常眼熟,他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

那是屬性類魔紋構裝:初級敏捷。

咣當一聲,已經滿溢的木桶翻倒,裡面的污物濺了李察一身。

李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清理了衣服上污漬,又是如何離開納亞的小酒館的。當身體的反應終於平息下來時,李察的眼前還晃動著那張魔紋構裝,以及一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武器。可是血鸚鵡的身體和容貌已經從李察的記憶中消失,他現在能夠記起的只有她的聲音。

而由始至終,納亞都沒能從血鸚鵡嘴裡問出任何東西來。不知道是血鸚鵡真的堅持到了最後,還是納亞根本沒給她機會開口。

在李察前方,幽深的小巷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而慘淡的魔法燈光只能給小巷內增添一點點光亮。小巷太長,而魔法燈太少,每盞魔法燈的亮度又遠不及深藍主塔中的同類。當走過一盞魔法燈時,李察的身影投在前方,並且越拉越長。

他忽然感覺到寒冷,同時疲倦和饑餓同時襲來,嘴裡和喉嚨中象被火燒過一樣的辣辣地痛著。李察早就把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個乾淨,又因為連續使用血脈能力‘爆發’而透支了體力,直到現在緊繃著的神經終於稍稍松弛時,才悉數發作。下一刻,他幾乎連小小的一步都不想再挪動了,就在這時,忽然一扇有些眼熟的門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艾琳住的地方。

李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回到此處。可是在看到這扇門時,今晚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突然閃電般串在一起,而種種場景幕後的真相則如漩渦下的暗礁,在李察腦海中若隱若現。或許只是無端的猜測,但是李察卻知道,真相很可能便是如此,因為在真正的現實中,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巧合。

血鸚鵡和那些殺手早就在預定的地方等候著李察,而艾琳則是把他引入陷阱的誘餌。

砰砰砰!李察敲響了門。

旁邊一扇窗戶忽然打開,從裡面探出一顆滿臉橫肉的腦袋,沒有完全張開的眼睛已是凶相畢露,嘴裡還不清不楚地嘟嚷著什麼,顯然對被打擾了睡眠顯得相當不滿。可是當他看清李察衣服的式樣質料後,卻立刻以百倍的速度把頭縮了回去,同時閃電般關上了窗戶,卻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顯示出了堪稱神跡的技藝。

李察現在穿的是法袍下的內服,上面織繡著大片繁複華麗的魔法花紋。這並不是裝飾,而是貨真價實的魔法陣。第一名殺手刺破了李察的魔法袍,卻沒能劃破他的內服。能夠穿得起如此內服的,就只有深藍主塔中那些天賦、血脈、出身和運氣同樣讓人痛恨的傢伙了。

砰砰砰!李察再次砸門,這次比剛才的聲音響得多,旁邊卻再也沒有敢打開的窗戶了。

門上一個僅可容納拳頭,平時用來收郵件的小窗打開了一線,露出艾琳充滿警惕的面孔。看到是李察,她立刻啊的驚呼一聲,飛快地拉開了門。

門完全打開後,李察才看到艾琳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根魔杖。從材質看,這只是根最普通的魔杖,上面鑲嵌的寶石至多能夠儲存兩個一級魔法。不過魔杖的好處是可以瞬發,而兩個一級魔法在邊緣區已經很有威懾力了。艾琳自己雖然已經是三級法師了,可是施放二級魔法還很吃力,也沒有可能瞬發一級魔法。所以在真正的戰鬥中,她還在努力吟唱咒語時,對手已經可以大步衝過來,直接幾個耳光把她扇倒在地。

低級法師是沒有戰鬥力的,只有在魔杖、儲魔戒指或是卷軸的幫助下,才能夠獨立戰鬥。

看到艾琳手中緊緊握著的魔杖,李察心底微微一動,立刻對於她平時的生活境況有了大致的了解。只有處處危機的環境,她才會有如此強烈的自保意識。而這根最低級的魔杖本身,就說明了許多問題。再差的魔杖也是一種昂貴的物品,眼前這根大約價值四五百金幣,這筆錢在深藍中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於無力償還一千六百金幣債務的艾琳來說卻是一筆巨款。她寧可背負債務也要弄這麼一根魔杖在身邊,顯然沒有了它,那麼她根本沒有任何安全可言。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4:20

章三十七 血與純真 下

只是剎那之間,李察就已經看出了許多東西,而艾琳卻衝了出來,站到李察面前,有種想要撲進他懷裡的樣子,卻生生忍了下來。她伸手把李察拉進了房間,然後向外面看了一眼,才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鎖死。

艾琳背靠著門,盯著李察,胸膛急劇起伏著,臉上更是泛起潮紅,顯得非常激動。

李察卻在打量著房間。這是一套很小的房子,由裡外兩間和一個小小的浴室構成,功能齊全,卻小得可憐,站在門邊就已經可以把所有的角落都看個清楚,而且只有臥室那邊有一扇通向天井的窗戶,其他空間都是四面墻壁。房間中也有配備魔法燈,不過沒有點亮,而是代之以一根蠟燭。

狹小的房間中已經滿是蠟燭的煙氣,卻也難掩少女身體馨香的味道。房間非常小,臥室中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櫃子,浴室則只能站著洗澡。外廳並不比臥室大多少。房間中的東西很多,卻碼放得非常整齊,而且巧妙地利用了空間,竟然沒有多少擁擠的感覺。

就在李察觀察著房間時,艾琳忽然看到李察的指縫間有溢出的鮮血,而且自己的手也有些粘粘膩膩的。她伸手在面前一看,藉著搖曳蠟燭的光芒,看到手心中滿是鮮血!

想到剛才是拉著李察的手把他拉進房間的,艾琳禁不住驚叫起來:“李察!你受傷了?”

李察隨意揮了揮手,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一點小傷,沒事。”對他來說這的確是一點小傷,根本不值一提,特別是看過納亞處理血鸚鵡的全過程之後。

艾琳卻看清了他手掌的傷,本來鐵條的粗糙表面就幾乎劃破了手指到掌心的所有皮膚,李察又數次自己按壓,弄得傷口一片猙獰,似乎整個手掌都綻裂開來的樣子。

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叫起來:“你怎麼會受傷的!他們答應過我不會真正傷害到你的……”

話一出口,艾琳即刻掩住了嘴,臉色一片慘白。而李察則抬起頭,沒有多少意外的表情,鋒銳如箭的目光在艾琳臉上掃過,把她的一切反應都收在眼底。然後他的目光轉為寧靜深遠,平靜地說:“你果然也參與了。那麼告訴我,他們是誰?”

李察越是平靜,艾琳就越是感覺到寒冷。她下意識地抓緊自己的衣領,深深地低著頭,以幾乎不可能被聽見的聲音說:“是米妮。她來找我,讓……讓我把你引到這裡來,她說有些私人的事想要和你說。我……我沒有辦法拒絕,所以只好答應了。”

“可是米妮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而且她說過,你是殿下最喜歡的學生,她怎麼敢傷害你?”艾琳的聲音越來越高,倒更象是在拼命說服著自己。

而李察則非常平靜,問:“米妮?她給了你多少錢,還有,什麼原因讓你無法拒絕?”

艾琳這裡也逐漸平靜下來,苦澀的笑了笑,說:“一共五百金幣,另外她答應不找我父親的麻煩。”

“五百金幣?原來我只值這麼點。不過再加上你的父親,份量就差不多夠了。”李察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看著艾琳,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問:“你的第一次也是賣掉了吧,能告訴我賣了多少嗎?”

艾琳臉色瞬間蒼白了一下,頭低得更深了,但片刻之後還是說:“兩千金幣。”

“四瓶普通的魔力恢復藥劑。”李察用近乎殘酷的方式點評著這個數字,並且繼續追問:“對方是誰?你為什麼寧可賺他的錢,也不願意用我的?”

這是一個很老的問題了,而且也曾經提起過。這一次,艾琳沒有選擇逃避,她象是豁出去了,很快地回答:“是斯迪文森,也是殿下的學生。我那個時候急需用錢,而他恰好在這時提出了要求。我……我只是在邊緣區中生活的普通人,勉強沾了點貴族的邊。以他的勢力和身份,我沒有辦法去拒絕。”

“斯迪文森……”李察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重要的一環哢嗒扣上了,所有的事情如拼圖般,次第明朗,一塊一塊拼接起來,陰謀的輪廓則漸漸清晰。可是他心裡依然有些結無法打開,並且身體最深處那些暴虐的血脈也開始蠢蠢欲動。

“你現在是什麼價?”

李察的話讓艾琳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她象是不堪忍受寒冷般抱緊了自己,低聲說:“除了斯迪文森,暫時還沒有別人。他偶爾會來找我,每次給我兩百或者是三百金幣。有時候我……很需要錢的時候,也會去找他……”

“你現在什麼價?”李察再次問了一遍。

艾琳終於咬了咬牙,說:“我欠你一千六百金幣,如果是你的話,一百一次吧!”

李察緩緩伸手,抓住她胸衣的前襟,正在胸膛裡躁動的暴虐越發嚴重,幾乎壓抑不住。他忽然很想要看到血,而艾琳刻意迴避的一個事實更是反覆不斷地在他心中迴盪著。

“就為了五百金幣,你就出賣了我,差點讓我沒命?!”

李察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句話,雙眼不知何時已布滿了血絲。他雙手猛然一分,嗤的一聲,艾琳的睡袍已被撕成兩半!李察抓起艾琳,走進臥室,把她扔在床上,然後狠狠地壓了上去!

粗重的喘息、野獸般的低吼和少女從喉嚨深處涌出的呻吟交織在一起,填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艾琳就象一葉在狂風駭浪中的小船,身不由已的上下起伏。她的雙手緊緊抓在李察的背肌上,到最難以忍受的時候,嗤的一聲,在李察的背上留下十道深深的血痕!劇烈的痛楚讓李察叫了一聲,可是疼痛對此刻的他來說就象是投進火頭的乾柴,只會讓身體中的烈焰燃燒得更加猛烈,於是艾琳的叫聲也提高了八度。

暴風雨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兩個人只知道最終分開時,都沒有多動一下的力氣。

床十分狹窄,必須緊緊依偎著,才能容納下兩個人。艾琳和李察並肩躺著,一起凝望著灰色的天花板。也不知道如何開的頭,少女開始幽幽講述自己,而李察則在默默的聽著。

和許多故事的主人公一樣,艾琳出身自小貴族的家庭。父親是一位世襲爵士,擁有一塊包括兩個村莊的小領地,位於聖樹王朝邊境,毗鄰尼奧侯爵領,距離索拉姆公爵的國度也不算太遠。如果嚴格地梳理一下從屬關係,艾琳的父親屬於尼奧侯爵附庸的附庸,所以對於她來說,米妮和索拉姆都屬於根本無法拒絕的人。

艾琳的父親對藝術情有獨鐘,並熱衷於上流社會的交際,惟獨不擅長經營領地。所以日積月累下來,債務逐漸變成了一個無法償還的天文數字。而艾琳從十歲起就被送入深藍學習魔法,她的確有不錯的魔法天賦,但那是以父親領地的標準而言。在深藍中,她根本什麼都不是。很快,艾琳用光了積蓄,並且從家中得到的資助也越來越少,她只能依靠自己維持在深藍的生活和學習。而沒有錢,她的在魔法領域的進展也隨之放緩。

老爵士根本資助不起一個在深藍中成長的魔法師,他也並不想培養一個大魔法師出來。爵士真正的想法其實是打上了深藍的光環後,艾琳就可以賣出一個好價錢。用貴族之間的通用語講,就是艾琳可以嫁給一位子爵作夫人了,或者給某位伯爵甚至是勢力不大的侯爵當個情婦。而沒有深藍的經歷,艾琳只能作一位男爵夫人,而那位男爵的條件高下還要取決於艾琳的嫁妝。

所以艾琳拼命的賺錢,只為能夠繼續留在深藍。一旦她回到家族,就會被當作政治婚姻的一個籌碼。而另一方面,老爵士沒有逼迫她立刻回去的另一個原因,則是他的債務已經達到了危機的臨界點,隨時有可能被收走領地。債主們之所以沒有向巡迴法庭申請強制爵士破產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會認真考慮一個能夠留在深藍中學習的少女魔法師的前途。他們不願意為了催收債務而得罪一個未來的大魔導師。艾琳只要留在深藍一天,債主們就不會太過分。當然,如果她肯回去,債務問題也會迎刃而解。已經有一位上了年紀但是有豐厚資產的喪偶子爵表示願意為爵士負擔債務,前提是艾琳同意嫁給他。

米妮顯然已經調查過了艾琳的身世,清楚她父親此刻的處境。如果艾琳不肯配合,那麼米妮會通過自己家族的力量,立刻收走爵士的領地。爵士早已處於資不抵債的境地,現在領地中的收入在支付了債務的利息後,就已經連維持起碼的體面生活都力不從心了。若是被收走領地,也就意味著被剝奪了貴族頭銜,對爵士也好,對艾琳也好,都意味著階層地位下了整整一個大的台階。

而且米妮還暗示過艾琳,她想要私下接觸李察,有一部分是男女之間的原因,並且承諾了絕不會傷害李察。何況不還是有蘇海倫殿下的威嚴在嗎?

“所以,我根本沒有辦法去拒絕。”少女最後說。她伸出手去,握住了李察的手,撫摸著他掌上的新傷,問:“他們沒有對你做太過分的事吧?你傷得厲害嗎?”

“沒事,麻煩已經全部解決了。”李察淡淡地說。

他並沒有說明麻煩是如何‘解決’的,也不想去解釋整個過程。艾琳的話中有無法掩飾的關心,在他的真實洞察中並不虛假,可是她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並且這種關心也沒有強烈到讓她拒絕米妮。對於艾琳來說,尼奧和索拉姆就是眼前的兩座大山,已經足夠龐大到可以阻擋一切景物的地步。至於新近發生在尼奧領地的戰爭,目前卻只是在大貴族間才流傳著的秘聞。等傳到艾琳這裡,還有很長一段路途要走。

不管艾琳有再多的理由,最終仍是為了五百枚金幣出賣了李察。事後看來她的決定很愚蠢,因為她並不十分清楚李察的背景身世,更不清楚蘇海倫和李察的特殊關係。可是大多數普通人在做決定時,都不會得到足夠多可資判斷的信息,所以決定是英明還是愚蠢,多少要取決於運氣。

艾琳從最初略帶純真的堅持,到最終屈身於斯迪文森,表面原因是她無力償還的債務,而債務形成卻是因為她的家族和自己都沒有能力負擔在深藍中的生活。

“那為什麼不回去?你可以恢復正統的貴族生活,也不用過得這麼辛苦。”李察問。

“不!我不要回去!那裡只是一個鄉下小地方,你無法想象生活的枯燥乏味。就算我嫁給一位子爵,也只是從一個小村子走入另一個大點的村子而已!每天住在陰暗的城堡或者鎮上別墅裡,和佃農、奴隸、僕人打交道,每隔一年生一個孩子,再找幾個附近領地的貴族做情人,這就是生活的全部!也許一生只能見到幾次伯爵。而深藍不同,這裡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滿著夢想,隨時都有可能看到在整個大陸上都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這裡是能夠改變我命運的地方!”

少女的聲音充滿了激情和熱切,卻讓李察久久無語。

“留在深藍就那麼重要嗎?”

“非常重要!”

在深藍中接近三年,李察看到太多的人每日苦苦掙扎,只是為了能夠留在深藍。只要能夠留下,他們甚至願意付出一切。在今天之前,李察都對此無動於衷,對這些人既沒有偏見,也不會同情。可是現在,同樣的事發生在艾琳身上時,卻讓他的心再次感覺到隱隱的傷痛。

不知過了多久,李察才淡淡的說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4:47

章三十八 埋葬青澀

蠟燭終於燃到了盡頭,房間中陷入黑暗。剛剛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狂風驟雨,又把自己的焦慮和夢想終於宣諸於口,艾琳此時只覺得陣陣疲倦不斷涌上心頭,眼皮重得象墜了鉛,終於無可抵擋的合攏了。

她睡得並不安寧,不斷地作著夢。許多夢都是稀奇古怪的,甚至只是一個個毫無意義、光怪陸離的畫面。可是有一個夢卻讓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她夢到欠了李察很多很多錢,而李察每晚都要來收債,一晚上要收好幾次,可是債仍然越欠越多。

當艾琳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依然是熟悉的天花板。昨晚在劇烈運動中被拉偏了的窗簾沒有完全合攏,淡淡的光線從天窗上部投下來,代表著深藍外的世界已經是中午了。艾琳吃了一驚,騰的一下坐了起來。為了減輕哪怕是一點點的債務負擔,她已經習慣了緊張的生活節奏,以前根本就沒有過睡懶覺的時候。可是她坐起來時,才猛然想起,李察呢?

床上早已空無一人,而李察原本躺著的地方,代之以一張式樣和格式都很熟悉的紙。

那是一張支付憑據,面額是三萬一千六百金幣,署名是李察。在還清所有欠款後,這筆錢還夠艾琳在邊緣區不奢侈地生活三年。

因為上面巨大的數字,這張輕薄的紙也由此變得十分沉重。但是捧著這張足以改變命運的紙片,艾琳的心中卻充滿了空洞和失落,眼淚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涌出。

這個時候,浮冰海灣上凝聚了一層薄薄的雲,偶爾有幾束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在海面上,為粼粼波濤抹上一層細碎的亮色。海面雖已解凍,但依然浮著零星的冰山,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天穹依然偏暗,因為缺少陽光的緣故,風也格外的冷。又是一陣勁風襲來,吹起李察魔法長袍的邊角,將寒意悉數貫注進去,讓少年打了個寒戰。

李察此刻站在海邊,數米外就是筆直向下的斷崖式海岸。海浪一波波衝擊著嶙峋的岸岩,偶爾會激起巨大的水花,甚至會一直濺到李察腳邊。海岸斷崖即高且陡,李察站立的地方離海面有將近二十米的落差,可是看似寧靜的海也蘊含著莫大的力量,偶爾爆發出的威力足以讓人驚心動魄。

李察腳下踩著的是深色礁岩,經年被浪濤和海風侵蝕,因此布滿了道道深深的溝壑。在岩縫溝壑邊,生長著點點白色的小花。它的名字叫星星蘭,是浮冰海灣最常見的一種植物,頑強的生命力讓它幾乎可以在任何環境下生長,在這一年中大部分時間溫度都不超過十度的北地,卻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前一晚可能還被凍在伏地的冰凌中,只要稍稍溶解,就又會神采奕奕地挺立起單薄的枝葉。

李察信步在海邊走著,偶爾俯身去采摘一株星星蘭,片刻後,他的手中已有了一束星星蘭,點點白花聚在一起,並不妖艷,卻因純淨和平凡而美麗著。他攀上了一座小山丘,這裡視野很開闊,可以看到整個浮冰海灣的弧度,另一個方向則是巍峨瑰麗的深藍。

海風迎面撲來,帶著濃濃的濕冷,波濤則在低鳴,不知在訴說著什麼。

李察俯身,用手掘開冰冷的泥土,挖出一個小小的土坑,然後把那束小小的白花放進坑中,輕輕用土掩埋。

李察再站起來時,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他迎著海風,深深吸進了一口冰冷的風,只覺得那濃郁的腥氣都透顯出浮冰海灣獨有的宏大與壯觀。他轉身離去,深色的魔法長袍在風中獵獵飛舞。

在那山丘頂上,埋葬的是他少年時代的青澀、純真,還有一個曾經美麗過的夢。

回到深藍,李察再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再一次開始了讓旁觀者感到窒息的日程表。艾琳、米妮、血鸚鵡和斯迪文森,當所有線索都放在一起時,事實的真相就已呼之欲出。李察相信,自己能夠看到的,蘇海倫和她的大魔導師們一定也能夠看到。而如何處理,李察並不打算去主動追問,他甚至準備把曾經發生過的事全部忘掉,而全身心的投入到魔法世界的探索中去。

李察現在已經明白,對於特定的對手,比如說斯迪文森和米妮,自己每向前前進一步,都是對他們一記沉重的打擊,因為通向構裝師的道路是隻容一人通行的獨木橋。這是一場誰也無法退讓的戰爭。

在很多情況下,力量其實是相對的,自身越是強大,那麼對手們相對而言就越是弱小。而李察現在明白了,以自己目前在魔法各個領域中的進展速度,只會讓有心人感覺到窒息和絕望。

一場染血的陰謀,就這樣悄然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甚至於連一絲關於那個夜晚的流言都沒有在深藍出現。傳奇法師的弟子不曾遭到過刺殺,法師執法團也不曾出動維持治安。小巷深處的魔法灼燒痕跡也沒有人注意,似乎那隻不過是遊蕩者百無聊賴時的又一次塗鴉。

當然這場陰謀不可能真的沒有後果,而且後果很嚴重,只是後果被侷限在一小撮相關的人那裡了而已。至於一向耳目靈通的情報販子們,他們很清楚什麼是能賣錢的消息,什麼是催命的符咒。對於某些事情,如果深藍的大人物們還沒有做出定性結論,那麼就是不存在的,自然也不會在他們的情報單子上。

從血鸚鵡失去消息的夜裡,斯迪文森就變得極為焦燥不安。李察的作息時間如煉金機械般精密,陷阱的一切細節都安排得極盡完美,如果魚兒不曾咬鉤,那麼就會立刻啟動備用的幾套方案。

而一開始就進行得十分順利,所有的人和事都按照劇本進行著,直到在預定的時間,血鸚鵡發回了目標已經進入刺殺區域的信號。

接下來便是斯迪文森制定的這個方案中最值得驕傲的部分。血鸚鵡一方曾經提出過異議,他們拿到的刺殺方案是很嚴密沒錯,充分利用地形,並且完全杜絕了有人意外進入區域從而干擾刺殺的可能性,但是卻需要由7個人來執行。目標只是個剛剛三級的菜鳥魔法師,他們全都是10級以上的殺手,就算一對一都能把人幹掉了。即使不算出動過多人手的高成本,那麼多殺手要在極短時間內不著痕跡地混進深藍也是件麻煩事。但是最後血鸚鵡一方還是接受了,畢竟花錢的才是大爺。

按照血鸚鵡一擊必殺的風格,配合這個被判定為過分嚴密的刺殺方案,再怎麼謹慎小心,三分鐘也足夠了。

三分鐘,不過是草草品杯紅酒的時間。所以斯迪文森給自己倒上淺淺一杯的陳年烈性麥酒,坐在窗前,一邊欣賞夜幕下的浮冰海灣,一邊淺酌慢飲。不得不承認,極地灰矮人儘管有諸多的罪惡和凶名,他們釀出的酒卻是極品。而斯迪文森現在非常有耐心,也非常有信心。對付李察這樣的對手,再怎麼謹慎都不過分。血鸚鵡不過是個殺手,哪裡懂得獅子搏兔也當用全力的道理。

一杯麥酒很快見底,而後續消息卻沒有傳來。

斯迪文森稍稍皺了皺眉,依然穩定地坐著,米妮則為他倒了第二杯酒。這一次接近倒滿半杯。

灰矮人烈性麥酒的烈度比人類的白蘭地還要高出一截,半杯已經可以放倒一個酒量一般的普通人。所以斯迪文森喝得並不快。血鸚鵡是一個謹慎的人,她一定在小心翼翼地清理現場,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這可不是小事,一旦事情敗露,就連斯迪文森也想不出該如何收場。

靠家族和父親嗎?顯然不可能。傳奇法師已經用行動證明了她並不畏懼破魔暗戰,而事後索拉姆公爵意外的大筆金錢捐獻則從側面顯示了那一場傳奇之戰的戰果。

然而一旦成功,又能夠不被抓到把柄,局面就完全不一樣了,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死人來質疑一個具有構裝師天賦的天才。至於阿克蒙德家族那邊,家族自然會去應對,幹掉了他們的一個新秀,家族議會應該給他記上一大功吧。

血鸚鵡一共帶了6個人。殺一個菜鳥法師,6個人善後,再怎麼細緻小心,十分鐘也夠了。十分鐘,正是細品半杯烈酒的時間。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5:14

章三十九 惶恐 上

酒杯很快見底,而消息還沒有傳來。斯迪文森有些微的頭暈,於是覺得自己喝得有些快了。米妮再次為他倒酒,這次是滿滿的一杯。於是龍脈術士重新有了希望,慢慢的品嘗起來。這是一個重要時刻,每個偉大的人物一生中都會經歷許多個這樣的重要時刻,而他們共同的特點都是越到這種時候就越是冷靜。龍脈術士心思遠大,從小就讀過許多大人物的傳記,對此自然深有體會。

所以他很鎮靜,很有耐心,並且很為自己的耐心感到滿意和驕傲。

杯子空了又滿,滿了又空。當酒瓶都空了的時候,斯迪文森終於再也無法保持刻意的冷靜。整整兩個小時!別說殺一個人,就是殺一條街的人都夠了!可是消息卻象是沉入大海的石子,完全不見蹤影。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沒有!

冷汗忽然冒了出來,浸透了他全身的衣服。當他抬起頭,睜大已經有些模糊的雙眼時,看到米妮的臉色同樣蒼白,握著空酒瓶的手在不由自主的輕輕顫抖。斯迪文森一把抓住米妮的手,把她嚇了一跳,手一抖,酒瓶啪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斯迪文森並未因此暴怒,反而在細細摩挲著她的手。

米妮的手冰涼,如同剛從冰水中洗過。她顯然也在擔心和害怕著,此前或許還有藉口,游離著做壁上觀,但是這次的陰謀她卻被深深捲入,並且成為其中一個重要的角色。她和斯迪文森的命運,已經牢牢捆縛在一起。

陰謀敗露的後果,米妮根本就不敢去想。蘭多夫那樣良好的結局,肯定不能奢求了。

“怎麼辦?我們要逃嗎?”斯迪文森忽然問。深深的恐懼已經扼住了他的心,讓他失去了判斷的能力。他現在只想快點逃離深藍,逃回到家族領地上去。前途,構裝師,榮耀,這一切曾經讓他以為可以為之放棄一切的東西,和生命放在一起比較時,原來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這個時候,米妮反而冷靜下來。她從斯迪文森的手裡抽出手臂,然後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以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不,我們不能逃。這裡是浮冰海灣,距離聖樹王朝超過六千公里,逃跑根本不現實。而且你有把握逃得過一名傳奇法師嗎?就是十七位大魔導師隨便出來一個,我們也絕無可能逃出一百公里之外。”

斯迪文森終於稍稍冷靜,猶自懷著一絲僥倖,說:“也許他們已經成功了……”可是說到一半他就住口,哪怕是思緒已經被燃燒的酒精弄得遲鈍,斯迪文森也知道自己的猜測太過可笑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斯迪文森已經徹底慌亂了,仍然冷靜的米妮就成了他這裡惟一能夠抓住的稻草。

“什麼都不要做!”

“就這麼幹等著嗎?”

米妮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我是指我們不能再有任何針對李察的小動作了,什麼都不能有。現在,如果我們想要保住自己的話,就只能向家族求援,把事情的原本經過都告訴家族,看看他們還能為我們做些什麼。如果家族肯付出足夠多的補償,那麼傳奇法師或許會原諒我們。”

米妮的話又讓斯迪文森陷入驚恐和絕望,他垂下頭,用力抓著頭髮,語無倫次地說:“他們能夠幫我什麼?他們什麼都做不了!我幹的可不是小事,我想殺的是李察,傳奇法師的小情人!就算是父親也不行,他雖然沒有說,但我知道,上次和蘇海倫的決戰,肯定是他輸了……啊,不!還有一個辦法!開戰!和深藍開戰!深藍有一堆的魔法師,卻沒有足夠多的軍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讓父親率領大軍進攻深藍……”

米妮拼命搖晃著斯迪文森,可是龍脈術士的大腦已經徹底被酒精占據,越說越是大聲。這裡雖然是專屬於他的居住區,然而米妮也不敢確定這裡是否被偷偷放置了魔法眼睛之類的偷窺裝置。

開戰?和深藍開戰?就算深藍軍力薄弱,可是索拉姆的軍隊想要到達深藍,首先得在神聖同盟中殺出六千公里的通道!

見制止不了斯迪文森,米妮索性端來一盆冰水,當頭澆了下去。

斯迪文森一個寒戰,直接跳了起來。刺骨的寒冷終於驅散了酒精的效力,讓他清醒冷靜。看了看略帶驚慌的米妮,他自己又去端了一盆冰水,當頭澆在身上,然後用力甩了甩頭,當的一聲把銅盆扔到了地上。

“我們還沒到完全絕望的地步……”斯迪文森緩緩地說。聲音雖然完全沙啞,然而恢復冷靜和理智後,龍脈術士總是能夠給人信心。他思索著,緩緩兜著圈子,酒精的作用正在迅速消褪,而在壓製了難以抗拒的驚慌恐懼後,幾種解決方案也一一浮上水面。雖然成功的希望渺茫,但畢竟還有希望。

如此走了幾圈,斯迪文森迅速做出決定:“任何行為都有補償的餘地,給我準備魔法紙筆,我要寫幾封信。另外你也給尼奧侯爵寫封信,都這種時候了,他也別想置身事外!”

米妮精神一振,很快就把一應需要的東西準備妥當。

斯迪文森伏在桌前,落筆如飛,刷刷刷就寫好了四封信,分別是給索拉姆公爵、聖克魯斯大師和自己的母親的,出人意料的是,第四封信的收信人竟然是灰矮人黑金。

看到四封信的內容,米妮也暗自心驚。斯迪文森對索拉姆公爵簡直就是在威脅,如果公爵不能幫助他渡過這次難關,那麼他也不介意把公爵這些年暗中做的一些事情公開。雖然他只是粗略點了幾筆,可是連米妮都看出了這些背地裡勾當的嚴重性。它們其實和傳奇法師無關,但一旦公開,神聖同盟的皇帝必定震怒,可是最憤怒還不會是同盟的那位嗜血君王,而是聖樹王朝的彼德大帝。

給黑金的信很簡單,只是表達了斯迪文森願意談談條件的態度,什麼條件都可以談。

看到斯迪文森把一封封信投入魔法陣中,米妮終於忍不住問:“這樣真的可以嗎?以後你和家族之間就再也沒有迴旋餘地了!”

“迴旋餘地?”斯迪文森冷笑一聲,說:“我們這次要是能夠活下來,才有資格去考慮迴旋餘地。”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5:42

章三十九 惶恐 下

米妮點了點頭,於是鋪開一張信紙,給自己的父親尼奧侯爵寫了一封風格類似的信。她的心理負擔其實比斯迪文森要小得多,因為她早已被父親放棄了。壓榨出來的每一個金幣,都是額外的收入。

魔法陣的光芒忽明忽暗,把四封信徹底吞噬。斯迪文森又發出最高級別的魔法訊號,召集所有在深藍中的手下到自己居住區集合。

米妮知道這個魔法訊息的含義,再次忍不住說:“這樣不是把所有的人都暴露了嗎?”

斯迪文森看了米妮一眼,然後自嘲地笑了笑,說:“別天真了。我們還有什麼是對方不知道的嗎?”

龍脈術士下意識地轉動著手指上的魔法戒指,不斷思索著眼前的局勢,說:“……把我的人全部召集起來,其實也是一種姿態,表示我已經徹底承認失敗,不會再做什麼了。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對方暫時放下隨時都可能到來的致命一擊。而且,這也是要驚動深藍的上層,讓他們必須做點什麼。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的話,才是最可怕的。”

此時,斯迪文森幾乎已經承認所有的行動和計劃都失敗了。

不過,他想到的是另外一個可能性。心裡暗自詛咒著那個一開始帶領他參觀深藍的老法師,就是從這個饒舌的老頭那裡得知 “李察是未來的構裝師”,也得到了一些附帶消息,例如李察是一個人在深藍求學。而他居然就這麼相信了,後來也沒有想到要去求證。一個大家族族長的直系子弟,被作為未來構裝師培養的重要人物,怎麼可能身邊沒有人手?

斯迪文森判斷阿克蒙德家族在深藍的人手,戰力至少要超過血鸚鵡他們那組從10級到14級的殺手們一倍,在外面這不是太值得擔心的力量,但是現在他自己身邊的一點人手是抵擋不住的。雖然深藍不允許直接的暴力,可導火索是由他這一方點燃的,深藍甚至不用介入,只需要保持沉默……想到這裡,寒暑不侵的龍脈術士打了個冷戰。

片刻之後,戰職者進入了居住區。他的臉色非常難看,眼框深深陷了下去,雙眼中布滿血絲,顯然在焦躁不安中度過了一夜。一見到斯迪文森,他立刻跪下,沉重地說:“少爺,還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我準備自己出去探查……”

斯迪文森揮手制止了他,說:“不用探查了,一會帶著你的人回去,此前所有的命令全部取消。你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和平時沒接到命令時一樣就行。如果……如果你們偶爾間聽到了什麼消息,那麼就來告訴我,但不要去刻意打聽什麼,懂了嗎?”

戰職者起初有些糊塗,隨即明白了斯迪文森話中的意思,臉色不禁更加難看了。

斯迪文森看了看魔法時鐘,又皺了皺眉,說:“神術師呢?他怎麼還沒到?”

就在斯迪文森等得開始不耐煩時,神術師終於到了。他一臉神秘的拖著個長方形的大箱子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地上,然後才向斯迪文森行了一禮。

“少爺,這件東西是我偶然間發現的,據說是李察曾經用過的一具魔法人偶,因為沒有修復的價值,原本是準備回爐的。但我認為它很有價值,需要給您看看,就花了三萬金幣把它買了下來。”神術師說。

三萬金幣?即使在深藍一個魔法人偶也不過一千多金幣而已,何況還是被使用到無法修復的魔法人偶?

斯迪文森和米妮都對人偶本身感到好奇,只有戰職者出於競爭考慮,置疑了神術師購買的價格。一個原始成本不超過2000金幣的人偶,卻用三萬金幣買回來,這中間的差額卻貪污得太過火了。無論是幅度還是絕對數量,都超出了斯迪文森能夠容忍的底限。

神術師知道這一指責的厲害,顧不得再故作神秘,連忙一邊把人偶拿出來,一邊迅速解釋。

原來負責銷毀回爐這批魔法人偶的是黑金的得力助手,他一直和手下嘟嚷著李察用過的人偶是多麼的奇怪。而他的手下中有神術師的朋友,所以神術師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助手和灰矮人有著共同的特點,即都對遵守深藍的規矩有著近乎偏執的堅持,但卻又並非是完全不可動搖的,只要開價足夠即可。在看過一眼李察使用過的人偶後,神術師即刻決定必須把它帶給斯迪文森,於是就有了三萬金幣這個不可思議的價格。

人偶被取出的瞬間,斯迪文森就被上面遍布的破損和傷痕所吸引。上面那些斑駁的血漬看起來觸目驚心。他伸手輕輕撫摸過人偶上的凹陷斷裂,問戰職者:“你怎麼看?”

戰職者臉色十分凝重,說:“看不出有針對要害部位的特殊攻擊,應該都是胡亂打擊。但是力量卻大得驚人,只有訓練有素的十級戰士才能可能爆發出如此力量。這具人偶應該有著和標準騎士半身板甲相同的防禦力,也就是說,李察的力量已經達到了可以一拳擊斃騎士的地步。但他不是一個魔法學徒嗎……”

儘管已經很肯定事情的結局,可是看到這具人偶,對事情過程的判斷似乎又開始轉向了一個詭異的方向,斯迪文森再次感覺到陣陣寒意涌上心頭。一個擁有十級戰士力量的魔法學徒?其實並沒有那麼不可思議,只是單純力量的話,種族天賦、血脈能力、乃至於某些強大的魔法物品都可以提供。問題在於,李察身邊乃至身上究竟還隱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斯迪文森第一次覺得,他或許選錯了對手。可這並不是他能夠自主選擇的,畢竟他只是自費學生,而蘇海倫又只會培養一個構裝師。

“為什麼不早點把它拿給我?!”斯迪文森衝著神術師咆哮著。

神術師實在無言以對,他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能夠在這時把人偶背過來已經足夠凸顯能力了,怎麼可能更早點?

等斯迪文森的怒火稍稍平復,戰職者才提醒:“少爺,人偶的頭……”

斯迪文森這才注意到這是一具無頭的人偶,本來該是最要害的頭部不知道去了哪裡,頸部的切口卻十分平滑,沒有另一邊的切口做比對,一時無法確定是怎麼切除的。看到斯迪文森的目光向自己望過來,神術師立刻說:“據說這個人偶的頭部很特殊,所以黑金把它拿去當成自己私人的收藏品了。我問過黑金的助手,這個頭屬於可以轉讓的那類藏品,只是可能價格會很貴,至少要十萬金幣……”

很特殊的頭部?

“我給你十五萬,去把那個頭給我拿回來!”斯迪文森已經不在乎花費了,他至少要多了解些自己的對手,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從而計議下一步的方向。

神術師看了一眼戰職者,建議著:“少爺,要不換個人去吧。”

斯迪文森搖了搖頭,說:“不,就你去。我相信你!”

神術師一臉感激的離開了,臨走前狠狠地盯了戰職者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陰狠。

斯迪文森並沒有等很久,才剛過半個小時,神術師就回來了,只是他的臉色非常灰敗,雙手捧著一個精緻的銅製帶鎖箱,卻遲疑著不願意打開。斯迪文森一言不發,上前搶過銅箱,啪的一聲打開,一把將裡面的人偶人頭撈了出來,然後怔住。

這是一個光潔如鏡的人偶頭部,和嶄新的一模一樣,都可以倒映出人的面容來。和身體比起來,它的確很特殊,因為找不到一絲傷損。

“就這東西花了十五萬金幣?”斯迪文森的聲音冷得如同地獄中吹出的陰風。而神術師則汗流浹背,硬著頭皮說了聲是。

斯迪文森忽然大笑幾聲,把人偶頭部拋進了遠處的垃圾桶,說:“好,買得好!只要錢能花出去,就是好事!”

戰職者和神術師都有些莫明其妙,只有米妮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她卻無法象斯迪文森那樣笑出來,人偶身體上每一處凹痕,每一點血漬,都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從這具人偶身上,她看到了一個瘋狂的如野獸般的李察,可是平時卻又能把行將噴發的火山埋藏在內心深處。只要有第二個選擇,她就絕不願意選擇李察這樣的敵人。就如斯迪文森剛剛失態時咆哮的那樣,為什麼不讓他們早些看到這具人偶?

所以米妮知道,斯迪文森現在說不定心情更加沉重了。只是黑金肯收錢,算是最大的好消息了,讓他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希望。

此時,黑金的心情同樣不錯,正一邊哼著風暴之錘部落的戰歌,一邊整理著深藍的帳目。在計劃外收入那一欄的細項下,先是寫下一行30000,再添上一筆150000。寫完後看了又看,簡直覺得每個數字都和寶石原礦般圓潤飽滿,讓他大為滿意。而成本,只有區區不到十個金幣。就是魔法人偶熔煉以後能回收的那點鋼鐵的價格。能夠把這麼一個本該直接扔在大熔爐的東西賣出天價,黑金覺得自己簡直就要接近藝術的境界了。誰說財務官的活就只是記記帳而已?

額外的收入讓黑金靈感如潮,而他也絲毫不覺得這筆錢有什麼燙手的地方。既然所有的金幣都進了深藍的庫房,那麼哪怕是再多的錢,他都敢收。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6:03

章四十 重啟大門

即使是再慢再細緻的筆速,寫完兩筆數字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灰矮人戀戀不捨地合攏了帳本,拿出一份有關李察的報告,開始閱讀。這是一份完完全全的流水帳,按照時間順序記錄了李察每天的活動、課目以及各種支出。類似的報告每天都會有一份,而內容卻幾乎沒什麼不同。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課目和實驗,灰矮人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眩暈。有些時候,他簡直會以為李察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由煉金機械為核心的魔法傀儡,不然怎麼可能幾年如一日的學習學習再學習,幾乎找不出任何娛樂時間?

就是黑金也清楚,他自已的時間表雖然也很排得很滿,但是很多所謂工作的時間其實對他來說是在娛樂,比如說鑒定一批珠寶原礦的價值。而李察嚴格按照最優的時間利用方案在生活著,根本沒有表現出任何屬於個人的愛好。

看著手中密密麻麻的流水帳,灰矮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粗重了些。僅僅是看著這份清單,沉重的壓迫感就撲面而來。如果每天都看到一份類似的清單,那麼積累的壓力簡直會讓人發瘋。而灰矮人天天就都會看到這麼一份東西。

他忽然非常同情斯迪文森,覺得這傢夥做的事並沒有原本以為的那樣愚蠢。如果和斯迪文森換位相處,或許灰矮人早就動手了。李察就如一頭全速奔馳的遠古比蒙,攔在他前方的一切障礙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撞飛。斯迪文森就恰好扮演了這個不幸的角色。如果沒有李察這個傢夥,那麼龍脈術士很有可能在深藍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可是誰讓蘇海倫定下這麼奇怪的規矩,在她這裡通向構裝師的道路就只有一條呢?

運氣,有些時候真的是可以決定一切的因素。

斯迪文森明顯是個倒霉的傢夥,而他的實力……灰矮人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流水帳,覺得斯迪文森的實力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占優勢了。按照李察目前的進度,當到了斯迪文森的歲數時,實力早就不知道超出龍脈術士多少。阿克蒙德家族果然都是瘋子,就連原本魔法天賦檢測平平無奇的李察也是一個瘋子,居然能夠單靠勤奮就追上別人的魔力進度,而他在魔紋構裝上的恐怖天賦則讓人根本無法理解。

如果是這樣的話……灰矮人忽然冒出了許多想法,心臟也因興奮而加速跳動。在他眼中,斯迪文森就是一個行將枯竭的礦脈,很快就會被挖空。可是剛剛枯竭的礦洞還會有非常多的價值可以挖掘,比如說主礦脈周圍的零星散礦,比如說伴生礦石,甚至廢渣也有可能提煉出許多稀有的金屬,前提是得有矮人的冶煉技術。灰矮人當年就是靠低價收購廢礦起家的。

斯迪文森如果好好挖掘一下的話,肯定比十座廢礦的價值更高。

灰矮人即刻已經構思出了好幾個方案,又推演了一遍,覺得都行之有效。至於將來,索拉姆公爵遲早會發現自己吃了一個大虧,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挑戰深藍?哦,這個選項不存在。把仇恨的目標指向李察?是個好主意,阿克蒙德家的一個子爵就讓索拉姆和尼奧聯軍大敗,再去挑釁僅靠十三名構裝騎士就成功進駐浮世德的歌頓?灰矮人覺得,傳奇職業的腦子似乎不應該這麼笨。

這一天,深藍寧靜而有序地運轉著,就象什麼不和諧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三天、第四天……沒有任何變化,血鸚鵡和她的同夥們就象從來不曾在深藍中出現過。

又到了蘇海倫決定下一個月帳單的日子了。傳奇法師議事的地點依舊在那間巨大到有山有水的會客廳裡,而大魔導師們欣喜地看到殿下又恢復了正常,至少她的胃口恢復了正常。軟榻旁那兩大金盆的水果就是最直接生猛的證明。

而她臉上的瑩潤光輝,眼神的清亮透澈,以至於全身上下透出的驚人活力,都是如此明顯的證據,簡直連個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曾經無敵的傳奇法師不但回來了,而且精力旺盛得好似剛剛啃了一頭大補的巨龍。

一頭大補的……大魔導師們都自行在腦中勾勒著什麼。

今天的灰矮人格外活躍,以超過平時三分之一的語速發表著長篇大論,並且不時用大幅度的肢體語言來加強語氣。因為他今天要面對的是幾乎所有大魔導師的反對,於是戰鬥意志格外高昂。

其實他喋喋不休的核心內容非常簡單,那就是再給斯迪文森一次機會。雖然斯迪文森此前的行為完全逾越了深藍的底線,但是灰矮人卻有不同看法。

他認為,不能證明血鸚鵡那夥人和斯迪文森之間有任何關係,甚至艾琳和米妮也只是因為偶爾才涉及到李察的暗殺事件裡。而且現在血鸚鵡和她全部的手下都已失蹤,死無對證的情況下更不能因此給斯迪文森定罪。當然,已經有足夠證據表明龍脈術士的確有許多針對李察的小動作,但是這可以通過某種相對溫和的方式,比如說一筆‘合理’的罰款,來進行懲罰。

灰矮人反覆強調,斯迪文森是有天賦的,有天賦的人不應該輕易放棄。而李察還沒有完全證明在構裝師上的天份,所以大門仍然對斯迪文森是敞開的。

所有的大魔導師們一時都被灰矮人咆哮的氣勢給震懾了。可除了音量之外,灰矮人的邏輯實在是站不住腳。

如果李察所取得的成就還不能證明在魔紋構裝上的天份,那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有天分的?血鸚鵡是在納亞的地盤上失蹤的,李察恰好在跟納亞學習,所以十之**是納亞下的手。而在場任何一位大魔導師只要到現場走走,多半就能還原當晚發生過的事實。至於當晚出動過執法法師團的記錄是抹不掉的,現在他們明顯被下了禁口令,但那也只是蘇海倫殿下一句話的事。

大魔導師們都不是傻瓜,他們一邊聽著灰矮人漏洞百出、前後矛盾的演講,雖然也有人小小地懷疑了一下他的私利,更多地卻把關注的目光投放在傳奇法師身上。

李察明明深得蘇海倫的喜愛,而且又在命運之日和傳奇法師有了親密的關係。但是她今天表現出來態度卻出奇的曖昧,對於灰矮人過火而拙劣的表演非但沒有斥責,反而還有隱隱鼓勵的意思。斯迪文森犯的可不是小錯,而是想要暗殺李察!

大魔導師們從異常的情形中知道其中必然另有奧秘,於是誰都平心靜氣地等待著下文。而當灰矮人拋出最終的提議時,所有人都即刻恍然大悟。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6:40

章四十一 題目

灰矮人的建議是,再給雙方半年的時間,半年後舉辦一場比賽,讓李察和斯迪文森在魔紋構裝的造詣上一較高下。而題目由蘇海倫殿下現在指定,這半年時間就算是雙方學習提高和準備測試題目的時間。李察和斯迪文森誰能真正繼承蘇海倫在魔紋構裝方面的知識,就由這場比賽的結果決定。

所有大魔導師們頓時心中雪亮,所謂再給一次機會,說白了只是灰矮人想要從斯迪文森身上多賺半年學費而已!

難道殿下的財政狀況已經惡化到了如此地步?不過他們立刻反應過來,傳奇法師的財政只會過度健康,出問題的不過是深藍的財政而已。

在任何以收集更多金幣為目標的生物眼中,時間都是非常珍貴的,諾蘭德大陸的時間就更是如此。所以在做出決定後,傳奇法師根本沒有耽誤任何時間,直接在會議上就決定了半年後比賽的題目。

決定和題目會在當天晚些時候就送到李察和斯迪文森手中,當然米妮也會收到一份。但沒有人會對她抱以任何希望。尼奧侯爵戰敗的消息早已傳到深藍高層,以大魔導師為中心,以他們親近弟子同僚為外圍的深藍核心圈子,看待李察的目光已經大為不同。以前李察僅僅被認為是個有著驚人天賦的小傢伙,並且幸運地得到了殿下的寵愛而已。而現在,隨著阿克蒙德家族如火山爆發般崛起,已經沒有任何人敢於從家族勢力背景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李察,最多是在背後罵幾句暴發戶的兒子而已。

夜幕降臨時,斯迪文森的居住區中猛然爆發出一聲歡呼,斯迪文森捧著一紙文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反覆復看了十幾遍,才敢相信這真的不是夢。

第一次,龍脈術士覺得蘇海倫是偏愛他的。

染血的陰謀非但沒有得到懲罰,甚至連提都不曾提一句,他曾經最擔心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既然深藍高層已經對這件事做了定論,那麼無論阿克蒙德家族或者李察本人隱藏了多強大的力量,他都不必擔心接下來會面對直接的報復。而最讓他欣喜若狂的則是,原本以為已經在自己面前徹底關上的那扇構裝師大門,現在竟又重新打開,並且給了他和李察一次公平較量的機會。

公平嗎?斯迪文森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他是龍脈術士,已經十七歲了,魔力更是超過十級,並且身後有整個家族財力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他身後還有一位真正的構裝師!而比賽的時間被訂在半年之後,題目卻是現在就發了下來。這簡直就是在鼓勵他去作弊!雖然解開題目所需的構裝要斯迪文森自己製作安插,但是材料卻可以由家族代為處理並且提供,而且設計方案完全可以由聖克魯斯來制訂完善!半年的時間,足夠斯迪文森針對特定方案補齊所有的短板,並製造出相應的魔紋構裝。

他的居住區多了兩個鐵籠,其中一個加持了禁錮魔法的大鐵籠中關著一隻強壯的冬狼。這種身長兩米的巨狼是北方特有的凶悍魔獸之一,除了強悍的肉體力量,還可以依靠天賦施放冰冷緩速和冰箭兩個魔法,並且活得足夠久的冬狼還能噴出寒冷吐息。而另一個籠中則關著幾隻肥壯的極地雪兔。這種雪白毛皮的兔子擁有出眾的抵抗寒冷能力,繁殖極快,然而除了靈活的動作和快捷的速度外,沒有一點攻擊能力,是北大陸隨處可見的最初等魔獸,也是整個魔獸食物鏈的基石。冬狼便是以雪兔為主要食物。

蘇海倫的題目就是,利用自己製作的魔紋構裝武裝雪兔,然後戰勝冬狼。很簡單,卻也是很困難的題目。

冬狼的力量自然完勝,而並不比雪兔慢太多的奔跑速度,再加上攻擊距離超過三十米的天賦魔法,雪兔在冬狼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天生的弱小又使它們很難成為好的魔紋構裝載體。任何一種初階魔紋構裝都不足以讓雪兔和冬狼抗衡,而想在它小小的身軀上加載第二個魔紋構裝,就不是初級構裝師能夠完成的課題了。

可是再困難的題目也有解決的辦法,如果聖克魯斯不能解決的話,斯迪文森相信李察也不可能完成。而且規則也說得很清楚,如果雙方的雪兔都沒能戰勝冬狼的話,就會對戰果進行評估,根據戰果高低來決定勝出者。

狂喜之後,冷靜下來的斯迪文森開始認真思考傳奇法師的題目。在比賽日,由深藍提供的冬狼肯定是實力相近的,但是雪兔則是由李察和斯迪文森自己準備的。和所有魔獸一樣,雪兔也有大小強弱之分,因為需要加載魔紋構裝,經過挑選的強壯雪兔和普通雪兔的最終戰鬥力也截然不同。半年時間,足夠培養出兩代全新的雪兔。要知道索拉姆家族可是以培養魔獸見長的,半年之後,斯迪文森一定會以一隻全新的雪兔給李察一個大大的驚喜。

培養新品種魔獸需要巨大的投入,在這種時刻就可以被忽略不計了,假如斯迪文森能夠贏得這一仗,那麼以前的一切投入都是值得的。鐵籠中的冬狼和雪兔,都是深藍免費提供的試驗品,但僅此一回,以後再要使用就需要高價購買,或者乾脆自己去捕捉。

人在絕境中陡然看到希望時,迸發的能量往往是巨大的。斯迪文森已經承認了自己在天賦上的失敗,但卻決心在新的機會面前,傾家族之力,用金幣鋪就一條通向構裝師的通途。

一封說明了事件最新進展,以及表達了斯迪文森決心的信再次投入魔法陣。沒過多久,通訊的魔法陣就點亮,一頁魔法信箋被傳送回來。信是索拉姆公爵親筆所寫,只有寥寥幾行,但意思卻十分清楚。索拉姆家族將會傾力支持斯迪文森,奪得這次構裝比賽的勝利。信的最後,公爵只提了一個要求,不要再做蠢事。

斯迪文森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歌頓在命運之日的事跡已經傳遍大陸,現在阿克蒙德家族在地位上並不遜色於索拉姆家族。如果斯迪文森再幹出類似於刺殺未遂的蠢事,那麼誰都救不了他。

而斯迪文森這一次決心在規則的範圍內堂堂正正地擊敗李察。蘇海倫對他還是偏愛的,只是她的口味……略顯奇特而已。龍脈術士覺得既然傳奇法師連李察都可以入口,那麼將來有朝一日未必不會輪到自己。等到那一天……真的有那麼一天,斯迪文森卻並無絕對自信。有一個關鍵點是難以繞開的,擁有濃郁龍血的術士很可能在傳奇法師面前根本無法振作男人的雄風,除非傳奇法師肯收斂她的逆向龍威。但那玩意是能收斂的嗎?至少龍威是無法收斂的。

而在低了幾層的居住區中,李察正蹲跪在鐵籠前,觀察著冬狼和雪兔。傳奇法師的決定也讓他感到非常意外,初時甚至還有些委屈和怨恨。不過隨著對題目的不斷研究,李察已經把所有的情緒都拋諸腦後,專心沉浸在魔紋構裝的世界裡。

他已經把所有有記載的初階魔紋構裝都過了一遍,卻覺得沒有任何一種足以讓雪兔戰勝冬狼。特別是冬狼有著很強的毒素抗性,哪怕是為雪兔附加短時間的劇毒屬性,也至多是讓冬狼吃下肚子以後感覺到不適而已。

李察繼續翻動著身邊那本厚厚的構裝入門,他的查閱內容已經到了二級目錄,但還是沒有足以讓雪兔戰勝冬狼的構裝。而從三級構裝開始,才開始有了能夠為目標生物附加各種能力的魔紋構裝,而不再是簡單的屬性加成。五級構裝甚至可以模擬血脈能力,比如說著名的天國武裝,就可以為目標附加聖潔屬性,並且增加諸多天界生物的能力。

李察合上書頁,不再去看後面那些名目讓人眼花繚亂的高級構裝,重又把目光投向鐵籠,他目前僅僅製造成功過一個半成品的初階構裝而已,按照正常進度,就是半年之後,也只可能製作初階的魔紋構裝,根本不可能做出二階構裝來,更不要說三級以上的構裝了。但是蘇海倫不可能給出一個明顯無法完成的題目,所以李察開始思索。

在魔紋構裝的世界中,有無窮多的可能。已有的標準構裝僅僅是構裝世界中很小的一角,那些真正在歷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構裝師的作品都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幾乎無從模仿。想到這裡,李察若有所思。既然標準魔紋構裝無法解決問題,那麼不若干脆繞過它們。

創造才是構裝世界永恆的主題。

想到這裡,李察豁然開朗。傳奇法師其實是通過這次考試檢驗他是否具備通向聖構裝師之路的必備素質,那就是創造。

聖構裝師不能是他前進的終點,因為深藍詠嘆是超越了五階的魔紋構裝。雖然現在只是一個實力低微的學徒,可是李察的驕傲卻使他願意傾盡一生之力去完成對蘇海倫的承諾。在他的人生中,這個承諾的重要性僅次於媽媽的遺願。

直到許久以後,李察才明白,這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驕傲其實屬於阿克蒙德。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7:10

章四十二 準備

每個人對時間流逝的感覺都不一樣,有時候會覺得如白駒過隙般跑得太快,有時候則象某個土元素位面的砂岩人,一個親吻要花上一千年的諾蘭德時間,慢得令人發指。

在接到了傳奇法師的題目後,無論李察還是斯迪文森,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向著目標前進。

其實李察和以往一樣,生活和作息時間基本上沒有變化,甚至連魔法修煉和冥想都沒有打斷。只是略微調整了一下作息表,把用於魔法哲學上的學習時間挪用了一部分在魔紋構裝上。

但沒過多久李察就發覺自己走錯了方向。在進行構裝設計學習的時候,有幾次課程是對前人的經典實例進行分析解剖,為了弄明白大師的設計理念,他不得不多次回過頭去翻閱基礎理論,然後驚訝地發現表現手法再繁複,設計思路再驚才絕艷的魔紋構裝,其根本還是源自對魔法世界的理解和認識。李察因此知道,他現在並不缺乏魔法陣的相關知識,反而需要加強在魔法哲學上的造詣,這更加有助於他的創造。

同時,李察也開始接觸構裝插件的製造和安裝,一份魔紋要安裝在雪兔身上才能真正發揮作用。成熟的魔紋構裝插件,可以與目標生物的身體溶合,最終成為身體的一部分,類似於紋身一樣。而更進一步,則是直接在目標生物的身體上繪製魔紋,只有這樣的構裝才能做到真正與目標徹底結合,成為獨一無二。

此外,想要創造出全新的魔紋構裝,魔法材料學也成為關鍵的領域。使用何種材料才能達到相應的效果,並不是看起來那樣簡單的。即使是同一種魔獸,身體不同部位的皮就可能有不同的魔法傚應,而處理皮革的工藝可以多達近百種,最終產生至少三四十種不同魔法屬性的附魔皮。而魔紋構裝涉及的材料超過千種,再加上中後期處理工藝的不同,以及每個大師級人物都多多少少有些自己的獨門手法,組合起來完全是一個讓人難以想象的大數字。

李察就這樣在浩瀚的迷宮中探索著,一邊學習和練習製作魔紋構裝所需的基礎手法。他非常有耐心,一點也不著急,按部就班地在前進著,最多就是過幾天回顧下前階段學習的效果,然後略微調整下作息表。

其實魔法材料上有許多捷徑可走,比如說向家族索要。阿克蒙德家族再被視為暴發戶,畢竟也是成功暴發的典範,能夠提供給李察的材料以及前期處理工藝絕對會比他自己親手泡制的強個幾十倍不止。如斯迪文森那張精製的火焰地行龍皮一級的材料,即使極為珍貴,阿克蒙德家族也不是拿不出來。

可是李察寧可使用便宜了一千五百倍的普通魔獸皮,也不願意從歌頓那裡拿一張火焰地行龍皮。即使他清醒地知道高等級魔法材料對構裝完成件質量的重要性,但還是固執地無視了這點小小的便捷,而是尋找著自己向前的途徑。

斯迪文森則是另外一種忙碌方式,他幾乎每天都要和聖克魯斯進行一次通信,以討論雪兔的魔紋構裝方案。而且他也開始進行大量有針對性的練習。

蘇海倫的題目對聖克魯斯來說也是一道難題,當然難點是卡在斯迪文森的魔紋繪製技術上。聖克魯斯不光要找出解決方案,還要確保這是斯迪文森目前能夠完成的方案。

在接到題目幾天內,這位成名數十年的構裝師就做出了十多個可行的構裝設計方案,但是評估下來,卻沒有一個是斯迪文森能夠完成的。所以聖克魯斯一邊構思新的方案,一邊督促斯迪文森進行有針對性地練習,特別是加強十幾個局部魔法陣的繪製練習。雖然現在還沒有得到最終的解決方案,可是大體思路已經有了,這十多個魔法陣局部是將來多半會用到的。

遠程通訊魔法陣,特別是通訊距離超過五千公里的超遠程通訊,消耗也特別巨大。但是和索拉姆家族預定送到深藍的第一批特製魔法材料相比,一次通訊的幾千金幣實在不算什麼了。

索拉姆公爵又為斯迪文森先行支付一百萬的帝國金幣,用於他在深藍內采購材料。雪兔的培養改良也是一大筆費用,由於時間被侷限在半年之內,所以費用更是大幅上升。要研製出更加強大,卻仍然算是雪兔的魔獸,總計消耗將超過三百萬金幣。

其實深藍中的東西之所以比外部世界貴數倍至數十倍不等,是因為品質遠勝外部世界同類產品的緣故。在索拉姆公爵眼中,深藍的物價還是相當公道的。雖然深藍一年比一年繁榮,但是每年的出產畢竟有限,並且按照條約首供神聖同盟,剩餘的才會投放到大陸市場。在外面的世界,深藍出品常常是有錢都買不到的高檔貨。由於索拉姆家族嫡系是傳奇法師親傳弟子的關係,他們才得以擠入深藍客戶名單,僅憑這點,索拉姆公爵和他的家族議會就認為物有所值。

在第一期金幣送出還不到一個月,索拉姆家族的物資援助就運抵深藍,隨同魔法物資一同運來的還有額外的兩百萬金幣。這是因為,深藍中四年一度的仲夏狂歡節又要到了。

所謂的仲夏狂歡節,並不是大陸上傳統通行的節日,而是深藍內部舉行的一次超大規模魔法材料物資拍賣交易會。仲夏狂歡已經舉行過三屆,這次是第四屆。前三屆拍賣會一次比一次轟動,第三屆甚至吸引了神聖同盟許多大家族的參與,而這一屆狂歡節,據說三大帝國許多豪門都會派人蔘加。

仲夏狂歡絕非普通的拍賣交易會,雖然形式差不多,深藍和它邀請的供應商提供主要貨物,而參加的人也會帶來自已的材料尋求交易,很多時候金幣不是最主要的結算工具,珍稀材料往往需要以貨易貨。深藍的仲夏狂歡之所以不普通的根本原因,其實在於每四年一度的盛會,傳奇法師都會打開自己的私人庫房,從中選舉部分材料公開拍賣。

能夠被傳奇法師看中並且珍藏的東西,絕對在整個諾蘭德大陸都屬稀有。而傳奇法師由於個人某些特殊愛好,私人庫藏內和龍相關的東西格外的多。任何材料,只要和巨龍沾上了邊,那就是好東西。對真正的老牌貴族和大陸強者來說,金幣根本什麼都不是,這些頂級材料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能夠有一個用金幣換取頂級材料的機會,怎麼可以錯過?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7:33

章四十三 沉沒成本

而且,那些取自巨龍身體的材料更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到的,哪怕剛剛進入傳奇的強者,在面對巨龍時也須謹慎小心,更要時時提防龍族的報復。大陸上能夠屠龍的強者其實還是不少的,可是又能屠龍,又有收集財富狂熱的強者,就真的很少了。

深藍的仲夏狂歡,因此而漸漸風行。它雖然規模還比不上三大帝國各自的拍賣大會,可是在頂級材料的供應方面,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卻均有過之而無不及。

黑金早早的就忙碌了起來。

今年的仲夏狂歡規模至少是上一屆的三倍,這個數量的估算還僅僅基於深藍直接發出的邀請,因此準備工作的難度和複雜度也就提升了十倍不止。

深藍主塔和邊緣區都要清理出大量區域,供已經預定將出席的貴族們使用。而大量的商隊、隨從、戰士和雇傭兵們則可以在深藍外的村鎮居住。黑金已經安排了近萬名奴隸和上千個工匠,要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建起三個全新的小鎮,到時候租給來客使用。仲夏狂歡過後,三個小鎮還可以用做安排新移民之用。

深藍越來越繁華了,港口的作用逐漸凸現,北大陸的物產和豐饒日益為南方所知,龐大的船隊開始一支支來到浮冰海灣。現在還沒有到旺季,港口就已有飽和的跡象,所以目光長遠的黑金已經著手準備擴建港口事宜,並且藉助此次狂歡節讓來到深藍的大貴族們都清楚認識到北大陸物產的價值。頂級材料是品牌,龐大的基本物資是利潤,這才是滾滾金幣的洪流!

一旦深藍的實力超過某個臨界點,野心勃勃的灰矮人就要考慮向北大陸擴張的事宜了。沒錯,北大陸是實力雄厚、好勇鬥狠的極地灰矮人和獸人的天下,但是極地灰矮人同樣出了名的是可以收買的。黑金準備藉助自己的特殊身份逐步侵蝕灰矮人的部落,最終的購買目標則是風暴之錘!

不過藍圖是宏偉的,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卻是清點傳奇法師扔出來準備拍賣的東西,黑金要盡快把它們分門別類整理好,鑒定出價值,核定拍賣底價,再交給畫師做成拍賣目錄。時間不多了。

在一間上百平方米的房間內,各類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東西足足堆了將近十米高!在各類雜物之下,居然還埋著一具完整的巨龍骸骨!任何一個亡靈法師看到了,都會為之瘋狂。可是灰矮人的心情卻稍有異樣,在這一大堆必須仰著頭看的寶藏面前,他自已顯得如此矮小。要想把它們清理分類,絕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黑金助手的數量在大魔導師中一向是最少的,以至於這次當他安排好方方面面工作後,發現甚至沒有多一個人手留給自己。黑金一邊往一塊星隕石上貼著標籤,第一次開始考慮增添人手,但是只要一想到將要為這些人從自己賬面上支付出去的金幣,灰矮人立刻堅定地搖了搖頭,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

傳奇法師挑選拍賣品的原則其實很簡單,她會把快要過期的,弄不清用途的,看不順眼的,以及實在放不下的東西都甩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傳奇法師的收藏品也在發生著變化。首先就是絕對數量上的增加,然後各類珍稀材料以及取自罕見生物的材料占比也在迅速提升。另一個提升的項目則是諾蘭德本身並不出產的各種稀有金屬礦產。而強者之間通用的貨幣,各類魔法水晶,也在穩定增加著。許許多多原本的珍稀藏品,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難入傳奇法師的法眼,以致於最後要被清理出來。傳奇法師儲物的倉庫都是個人專屬的半位面,那裡可沒有多大,總會有裝滿的時候。

比如說那副龍骨,二十年前是蘇海倫的核心珍藏,二十年後就變成浪費寶貴空間的垃圾。

而從每四年一度仲夏拍賣會的出品上,有心人也能通過逆向推測大致判斷出傳奇法師的實力和財富。隨著仲夏狂歡拍賣會的出品日益豐富和稀有,深藍也給大陸豪強傳遞了一個清晰的信號,那就是傳奇法師的力量仍然處於快速上升的通道裡。所以每一屆仲夏狂歡節後,深藍都會迎來快速繁榮的四年。

仲夏狂歡是深藍真正的盛會。這是實現夢想的盛會,是一夜沖天的機會,是驟然暴發的可能。大部分來到深藍的貴族可以借機拓展人脈網絡,普通人也有比平時多上幾倍的機會接觸到權勢者,有可能獲得夢想之外的機會。仲夏狂歡,還是酒精泛濫的時節,以及眾多少女在情願或不情願間被人拖上床的時候。

其實三個月前,深藍就開始為仲夏狂歡作準備了。只是這類節日對於李察和斯迪文森來說,原本毫無意義。李察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讓人窒息的節奏前進著,斯迪文森那時則正痛苦地在強化自身和打擊對手間平衡。而現在,由於採取了金幣開路的策略,斯迪文森對於仲夏狂歡前所未有地重視了起來。如果能夠從傳奇法師的私人拍品中找到幾件頂級附魔材料,那麼就會對比賽獲勝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聖克魯斯提供的好幾個方案,雖然因為斯迪文森目前的技術能力無法使用,但設計思路是有價值的,如果能夠找到特定的珍稀材料,以其天然效果來替代技術效果,就能有效實行。

比如說如果得到冰龍龍牙,那麼雪兔就可以大幅增加冰冷抗性,而且多出冰霜之槍和霜冷刺擊兩個新能力。火龍皮則可以讓雪兔獲得寒冷免疫的效果,冬狼的天賦魔法將由此失效。深淵食腐巨獸的魔晶會使雪兔噴出強腐蝕性的酸液,別說冬狼,就是極地猛犸被噴中了,身上也會多幾個深坑。

稀有材料的另一個特性,則是可以大幅降低繪製魔紋構裝的難度。比如說火龍皮增加的冰冷抗性原本可以達到100的話,那麼用在雪兔身上只需要10就足夠對冬狼的寒冷攻擊免疫了。其餘90抗性可以忽略。換句話說,因為材料本身的強悍,所以只要發揮出其中一小部分能力,就足以達到聖克魯斯的要求,也可以使難度降低到能夠讓斯迪文森製成的程度。而斯迪文森已經從黑金處打聽到,今年傳奇法師拋售的私人庫存中,有相當一部分和龍有關的材料。

這其實是取巧和極端浪費的作法,但是既然索拉姆家族為了培養一個構裝師已經投入了上千萬金幣,那麼就不在乎再多增加兩三百萬的投入。否則的話,已經投入的成本就變得毫無意義。灰矮人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唆使傳奇法師做出了在半年後用比賽重新挑選構裝師弟子的決定。為了得到這個名額,索拉姆家族一定會把金幣滾滾不絕地投入深藍的。

此後情勢的發展果如灰矮人所料。

所以在一次內部會議上,灰矮人得意洋洋地介紹了迄今為止取得的成果,並且為索拉姆家族前期投入的千萬金幣專門發明了一個名詞,叫做沉沒成本。因為在灰矮人看來,這筆錢就象浮冰海灣中沉沒的重型巨艦一樣,它的沉沒雖然會使所有投入化為烏有,但是如果想要救援它的話,反而會把更多的船拖入海底。沉沒成本,就是導致很多人在錯誤道路上越走越遠的原因。

大魔導師們無言震驚,沒有想到黑金竟然能夠從世俗市儈的金幣與陰謀中領悟到如此道理。他們不由得對黑金的態度有所改觀。雖然共事十年,然而對極地灰矮人根深蒂固的偏見卻不是十年時間能夠衝淡的。雖然蘇海倫任命黑金作財務官之後,深藍一直以加速方式繁榮著,但是所有人都寧可認為那是傳奇法師力量增長的見證,而與灰矮人沒什麼關係。

而在過去十年中,灰矮人也一直致力於改造人們頭腦中的一個觀點,那就是,財務官並不只是個記帳的。

上層有上層的政治,中層有中層的壓力,而下層的人們其實只要把被要求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做得太好。如果這點要求都達不到,那麼就只有兩條出路,一個是墮落到社會架構的最底層,一個是索性靠打破規則,顛覆階層,以暴力的方式推翻原本的上層,然後在新的上層取得權利後重新墮落到社會的最底層。

這是規律,深藍如此,神聖同盟如此,諾蘭德大陸也是如此。

某種程度上,雖然取得了入學資格,但前期要靠傳奇法師的喜悅來獲得學習資源的李察更象是一個下層,而有著家族持續不斷支援的斯迪文森此刻的處境卻是中層。所以當兩個階層在仲夏狂歡的前夕偶遇時,當然不會感到愉快。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8:02

章四十四 衝突

李察很不喜歡別人攔住自己的路,這會讓他聯想到帕潘。

不得不承認,帕潘雖然白痴得可以,但是他打擾了李察和媽媽永別後的第一個生日,給李察心理上的打擊卻還要超過斯迪文森。雖然因為艾琳的事,李察同樣恨不得幹掉斯迪文森。

至於自己被刺殺,李察反而並不放在心上。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遲早是要上戰場的,和位面征戰相比,前些日子的刺殺連小孩子的遊戲都算不上。惟一殘酷真實的,就是納亞對血鸚鵡的刑訊。李察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納亞是真的沒有問出東西,還是原本就不想聽她說什麼,只是把未來可能的血腥與殘忍提前展現在自己面前而已。

不過李察再不喜歡被擋路,前方的路還是被攔住了,而且擋在那裡的正是他最不想看見的斯迪文森。

龍脈術士依然是風度翩翩的微笑著,用無懈可擊的優雅姿態,向李察伸出了手,說:“李察,好久不見了。你也打算去領一份拍賣品目錄說明嗎?”

李察看了看斯迪文森的臉,再看看他的手,根本沒有和他握手的打算,而是直接了當地說:“我做什麼與你無關!如果永遠都見不到我,才會讓你笑得更加開心吧!”

斯迪文森的微笑登時一僵,而他身後的隨從們則有愕然,也有憤怒。誰都沒有想到,李察居然會如此不給面子,這樣無理的言行至少不符合大貴族的身份。索拉姆和阿克蒙德現在都是實力派的大貴族,哪怕僅指歌頓那一系的阿克蒙德也是如此。

這裡是通向仲夏狂歡區的主要通道之一,往來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而且因為臨近仲夏狂歡,還多了許多外來人。這些人或許因為身份和財力不夠,並未入住深藍,但也提前過來逛逛,一邊打聽下行情,一邊開開眼界,此外,向遊客開放的邊緣區直到深藍主塔底層,多少也有些店鋪,即便不是深藍出品,好歹也是深藍出售的,品質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看到李察和斯迪文森有起爭執的意思,圍觀的人群開始增加。不過,圍觀的人越多,反而越合斯迪文森的心意。如果能刺激到李察,並且讓他在公眾面前出醜,那就達到了目的,雖然這根本對贏得比賽毫無幫助。

於是斯迪文森立刻控制了自己的怒火,從容地收回手,繼續風度翩翩地說:“從您身上,我終於理解,為什麼阿克蒙德家族會崛起得如此迅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幾十年裡走完其它家族上千年才能完成的道路的。”

圍觀人中立刻傳出幾聲輕輕的譏笑,暴發戶阿克蒙德的名聲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神聖同盟,就連另外兩大帝國中也有很多人聽說過。

不過李察依然是那副表情,絲毫沒有激動的樣子淡然地看著斯迪文森的眼睛,說:“阿克蒙德家族的傳統,是一向只對真正的對手虛偽。”

斯迪文森的臉色再次蒼白了一下,而他的手下則已按捺不住,戰職者更是上前一步,手按上腰間的刀柄,沉聲怒喝:“你敢侮辱索拉姆家族?好大的膽子!”

李察看都沒看那位戰職者一眼,依然直視著斯迪文森的雙眼,說:“我本來以為上次的事情能夠讓你變得聰明一點,沒想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愚蠢。是不是你的壓力過大,所以不來看看我的反應就沒法睡得著覺呢?”

“哈哈!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斯迪文森哈哈大笑,臉色卻顯得有些不自然。

李察的反擊就如殺手的刺殺,出乎意料,卻又直接且致命。這讓習慣了上流社會之間彬彬有禮暗藏機鋒方式的斯迪文森極為不適應。而且李察的每一句話都是直刺要害,根本不留餘地。

圍觀的人群也安靜下來,等待著看一場好戲。

“如果你也不知道血鸚鵡是誰的話,那就拴好你的狗,別讓它到處亂叫,丟人的可不是我。”看著斯迪文森驟然鐵青的臉,李察依舊毫不放鬆:“而且我真不知道你的勇氣和自信是從何而來,似乎索拉姆和阿克蒙德之間剛剛打過一仗,不知道結果如何?”

“那是艾莉婕.阿克蒙德,不是歌頓!”斯迪文森冷笑著說。

“的確不是。”李察同樣點頭。

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哄笑,而斯迪文森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如果換了歌頓,恐怕索拉姆和尼奧聯軍早就全軍覆沒了,根本拖不了那麼久。

當然,如果出現在邊境戰場上的是歌頓,那麼聖樹王朝其它大貴族也不會袖手旁觀,一個小強盜那是打秋風,一個強者就是入侵了。但政治雖然永遠是複雜的,可是結果總是很簡單。鐵一般的事實就是,阿克蒙德家族一個二流的子爵打殘了尼奧侯爵和索拉姆公爵的聯盟。

而人們毫不掩飾的哄笑聲更讓斯迪文森意識到,這裡不是索拉姆領,不可能人人都賣索拉姆公爵的面子。至少那些敢於發笑的人就絕不會畏懼索拉姆家族,更糟糕的是,笑聲還不少。

斯迪文森勉強壓抑住翻涌的狂怒和血氣,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熟知真正的貴族豪門之間鬥爭的規則,分寸也能夠把握得分毫不差。可是這個李察絲毫不顧忌任何規則,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且句句誅心,就那樣隨隨便便地把最骯髒和黑暗的東西揭於人前。難道他就不怕受人恥笑嗎?

可是讓人鬱悶之處就在這裡。阿克蒙德早就被冠以暴發戶的稱號,名聲不可能再壞了。可索拉姆卻有八百年的歷史,雖然仍不算古老,卻已經夠得上悠久這個形容詞了。和李察對罵的話,斯迪文森有輸無贏。李察那是瘋子家族的血裔,斯迪文森卻不想把自己的形象拉低到和對方保持一致。何況最近的一場戰爭索拉姆還是戰敗方,這讓戰爭威脅這一最有力的武器也變成了空洞的口號。

而且誰都知道,最好不要用戰爭去威脅阿克蒙德。這是一群瘋子,你用戰爭威脅他們的話,他們就會真的給你戰爭。尼奧侯爵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要是按照貴族間多少年來形成的潛規則,斯迪文森此時應該大度而高傲地離去。貴族和下等公民不同,解決爭端的方式不應該是鬥嘴,而是在決鬥場、戰場或者是法庭上。勇武、實力、權勢,那裡才是貴族的領地。他以這種方式離開,並不會丟臉,而只會得到體面。

但是斯迪文森還不到十八歲,畢竟沒有六十八歲的城府,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聽說你剛剛和一個叫艾琳的女人有了些曖昧。我不得不稱讚你的選擇,因為她的味道真的非常不錯。”

李察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精光,隨後又暗淡下去,恢復了清亮而平靜的眼神,神態自若地點了點頭,說:“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不過我擔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如果比賽輸了,你準備怎麼收場?”

斯迪文森眼皮一跳,然後鎮定地笑了:“如果?假如真的有如果……”

不等斯迪文森說完,李察就打斷了他的話:“在魔紋構裝的世界裡,或許有比我更加具備天賦的人,但其中絕不包括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輸了怎麼辦。”

斯迪文森終於說不出話了。李察說的是事實,連斯迪文森也無法否認的事實。斯迪文森獲勝的希望在於堆積大量的資源、利用家族力量,以及可能存在的蘇海倫的偏愛。然而李察的話卻刺中了他一直不願意去想的情景,那就是一旦輸了怎麼辦?索拉姆家族的總投入已經向兩千萬金幣靠攏了,這樣一筆投資失敗的後果,不要說斯迪文森自己,就是他的母族和尼奧侯爵也負擔不起。

然而惡夢般的可能是,難道阿克蒙德家族不會給李察支援?難道蘇海倫就不會偏向李察?那句‘鮮嫩可口’的評價至今是斯迪文森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最後,在尼奧領地上發生的構裝騎士決戰表明,阿克蒙德家族中隱藏的構裝師水準遠超聖克魯斯,至少在實戰中是無可爭議的。聖克魯斯雖然給自己名字前加了個聖的前綴,他本人卻還沒摸到大構裝師的邊。而顯然,阿克蒙德家族中至少隱藏著一位大構裝師!

如此一想,斯迪文森忽然發現自己獲勝的概率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大。距離比賽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他還有時間鞏固優勢。但問題是鞏固優勢靠的是海量物資投入,如此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越不想輸,越要加大投入,然後就越不能輸,然後就要再加大投入……斯迪文森忽然覺得,半年的時間拉得太長了。

看到斯迪文森的臉色,李察笑了笑,就沿著自己原本的路線向前走去。龍脈術士向側方走了幾步,將路讓了出來。話說到這裡,再無迴旋餘地,繼續糾纏下去也於事無補,無理取鬧的話,丟人的只會是索拉姆家族。斯迪文森在圍觀的人群中還瞥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那是他在各種資料上反覆看到過的,真正的大人物。

而李察的話象一個野蠻人一拳擊碎了絢麗斑斕的彩色玻璃,把窗外世界的嚴酷和真實清晰地放在了斯迪文森眼前。之前斯迪文森一直努力迴避去想這些事情,大到承受不起的後果多想無益,白白擾亂思路,絆住前進的腳步,現在卻憤怒地發現,那個該死的小子成功地讓他心緒不寧。

在經過戰職者身邊時,李察忽然停下了腳步,仰起頭,審視著他的臉。戰職者只覺得李察突然變成了一柄出鞘的匕首,勃發的鋒銳讓他非常難受,感覺上就象是踏進了致命凶獸的安全距離以內似的。刺激之下,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嗆的一聲戰刀出鞘一截。

李察此刻心情倒是有些複雜。

在如此近的距離上,配合爆發和精準,他有至少五種方法重創戰職者。但這反倒是個麻煩,李察很怕自己哪天爆烈血脈發作,真的就出手了。他現在的能力遠不到納亞所描繪過的收放自如的階段,一旦動手,就很難有補救餘地。不過現在李察倒還是控制得住自己,所以就象沒有看到戰職者的刀,目光仍然停留在對方的臉上,淡淡地說:“狗就是狗。我就是把臉伸給你,諒你也沒有膽子打。”

戰職者的臉驀然升騰起一片潮紅,他抬頭望向斯迪文森,龍脈術士也面容扭曲,呼吸粗重,然而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戰職者的臉更加紅了,卻只能慢慢地推著刀柄回鞘,目送李察以恆定不變的步速揚長而去。

圍觀人群又發出嗡嗡的議論聲,聲音沒有特別大,但也沒顧忌著斯迪文森這群人。

既然沒有壓低聲音,那麼說話的內容顯然不會讓索拉姆家的人愉快,而戰職者卻沒了拔刀一怒的勇氣。先不說這些人中有沒有能夠與索拉姆一戰的大陸豪強,但是一刀把他斬了倒還是大有人在的。目之所及能夠認出的幾種族徽,其中不乏阿克蒙德或者阿克蒙德關聯家族的盟友,他們沒有做出更加過火舉動的原因,是因為蘇海倫而不是索拉姆。

斯迪文森一言不發,揮手帶人離開,連仲夏狂歡的拍品目錄都不拿了。走到僻靜無人處時,戰職者終於忍不住問:“少爺,為什麼不讓我斬了他?到時候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就行了!”

斯迪文森陰沉著臉沒有回答,神術師冷笑著說:“幼稚!你以為是你動的手,就能自己把責任都扛下來嗎?以阿克蒙德家族的辦事方式,不管是什麼原因,就算少爺把你的人頭交給他們,他們一樣會向索拉姆開戰的。”

斯迪文森嘆了口氣,看了眼戰職者,說:“所有姓阿克蒙德的都是瘋子。不要再去挑釁他了,這裡是深藍,不是我們的領地。你們跟隨我多年,我不希望你們出事。”

龍脈術士一臉抑鬱,向自己的居住區走去。戰職者落在最後,看著神術師的眼神閃過一絲譏嘲和陰郁。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8:24

章四十五 山與海 上

小小的插曲之後,很快就到了仲夏狂歡的日子。

深藍內外狂歡氣氛十足,許多人都穿上了屬於自己種族誇張鮮艷的服飾,帶著五顏六色的假發,甚至在臉上描畫出形態各異的圖案。大桶的美酒以馬車為單位運進深藍區域,再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變成空桶。深藍再次點亮,無數焰火把夜空裝點成繽紛的夢幻世界。到處是篝火、歌聲和食物的香氣,在這一天,似乎世界上根本沒有憂愁。

而在深藍主塔上層,真正的權貴們卻仍都清醒得很。因為真正的拍賣會正在這裡舉行,傳奇法師的私人珍藏也悉數曝光。這是一次令人驚嘆的盛會,傳奇法師拿出來的東西之多,屬性之稀有,遠超上一屆的仲夏狂歡,也再次令到場的大貴族們對蘇海倫的實力有了全新認識。

最醒目的無疑是擺放在大廳正中央的完整龍骸,幾個魔法師正圍著它團團亂轉,那垂涎欲滴的樣子直接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但是最珍貴的卻並不是龍骸,陳列在最高處的一顆產自蠻荒原野的古獸心臟,半副深淵惡魔領主的手甲,以及一幅火龍的完整頸下軟皮,都是可以估價數百萬的稀有物品。

拍賣的規則很簡單,每件拍品前都豎了個牌子,有意購買的人在上面寫下自己準備出的價格和身份。如果有出價更高的,則向上一欄繼續寫。直到拍賣會結束沒有人再出價為止。當然,如果有人特別需要某件物品,等不及拍賣會結束,則可以向全場公開叫價,如果沒有人爭搶,那麼這件東西就是他的了。雖然整個拍賣大廳面積達到驚人的一萬三千平方米,但是想要做到聲傳全場只需要十級戰士就夠了。能夠進入這間拍賣大廳的大貴族們,哪怕自己沒有這份實力,手下的十級戰士肯定也成百上千。

擁有領地的實權貴族最感興趣的並不是龍骸龍皮這類魔法材料,吸引住他們的是大廳西邊四層環狀圓台上的一塊塊礦石樣本。對可以配置私人武裝的實地貴族來說,龍骸龍皮的作用遠不如幾噸甚至是幾百公斤的稀有金屬來得重要。前者無非是一兩件珍貴的魔法道具,而後者卻意味著成建制單位的魔法鎧甲、重武器和附魔箭。再搭配合適的戰士,立刻就組建起一支軍隊。

權勢者對於個體武力的強大反而是有些厭惡的,但對於構建大規模的軍隊卻無比熱衷。

這類大宗的原礦當然不可能全部堆在展廳裡,因此只是放了幾塊樣本。深藍在供貨方面素來信譽卓著,無論是通過拍賣還是日常銷售渠道出去的貨品,樣本和大宗礦石品質相差無幾。大貴族們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展台前,研究著礦石的成色品位,關係好的家族還會互相交頭接耳幾句,同時用眼角余光打量不屬於自己盟友的家族代表。他們會仔細地閱讀貨物說明,除了品質,數量也是受到關注的重點之一,經過認真計算反覆推敲後,才小心翼翼地寫下一個個價位。

大廳中的氣氛熱烈卻又節制,距離黎明的時間還早,眼下才只是暗流洶涌,沒到刺刀見紅的時候。但是明顯超出大家預期的拍賣品數量和質量,還是早早就點燃了隱約的火藥味道。特別是大宗礦石的數量和種類意外的多,讓人禁不住懷疑在過去幾年中傳奇法師究竟攻占了多少個富有礦藏的位面。

斯迪文森並沒有被大廳裡豐富的展品耀花眼睛,他保持著優雅的翩然風度,和幾個盟友家族代表寒暄幾句,就胸有成竹地走向巨龍物品的展區。在他身後,除了原本的戰職者和神術師外,索拉姆公爵還派來了兩個資深的鑒定專家,以及兩名十六級以上的高階戰士,距離18級的聖域強者相去無幾。

經過多日與黑金助手的良好溝通,斯迪文森早就有了志在必得的目標,那就是火龍頸皮。

對!是傳說中的火龍!而不是紅龍!

屠龍本已不易,紅龍在五色龍中武力值中上,有著最為堅固的軀體,而火龍嚴格意義上其實屬於紅龍的一個分支,自身數量十分稀少,實力卻遠比紅龍強大。活過千年的紅龍如果實力極為強大,那麼在偶然的情況下也會晉階成火龍。

如果要與人類強者的力量等級進行對比的話,以索拉姆公爵為例,他剛剛晉入傳奇,和成年火龍戰鬥生死只在兩可之間。而聖克魯斯率領的構裝騎士小隊,則會被直接掃平。所以索拉姆家族要靠自身武力弄到完整的火龍頸皮,可能性幾乎為零。也正因如此,聖克魯斯曾制訂了一個基於火龍龍皮的火系魔紋構裝方案,整體效果最好,卻是第一個被否決的。

斯迪文森站在標牌邊許久,認真研讀那些密密麻麻甚至還配了幾張插圖的說明,每一個字都沒有放過。僅憑目測,這張皮就比預想的更好,比一般的火龍皮要大得多,完好無缺,那頭火龍也是上千年的老龍了,所以頸皮的品質也遠非才活了幾百年的小紅龍能夠媲美。

說明牌上長篇大論,第一段就是介紹了傳奇法師如何大戰火龍的英勇事跡。這段是照例可以跳過的內容,經過歷史學家、藝術大師和黑金的三次加工後,誰要是想憑這段故事推測傳奇法師的技能,註定悲劇。第二段就很重要了,這部分是火龍的相關數據和戰鬥力,按照慣例,深藍的信譽可以保證這些描述的準確性。而最後一段同樣重要,是火龍棲息地的環境描述。

拍賣記錄上已經有了兩行小字,出價分別是一百萬和一百零五萬金幣,看落款應該是兩個個人強者。沒有勢力支援的個人強者再強大,實力和財力也難以與索拉姆這樣的大貴族相提並論,當然,蘇海倫是個例外。

在聽取了鑒定專家的詳細說明後,斯迪文森雖然努力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靜,但眼角也不由得輕微抽動。這塊火龍頸皮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只要有了它,聖克魯斯就能制出強力的二階魔紋構裝,那時雪兔戰勝冬狼將不再是傳說!

看到這張火龍頸皮,斯迪文森就好像看到了通向龍脈構裝師的大門!

他沉吟了一下,向手下要過魔法筆,準備寫下第一個金額。思索之後,斯迪文森決定把價格定在一百三十萬,然後二十萬一加。這樣既能顯示實力和決心,又不過分張揚,以免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出他的急迫,而故意參與進來,人為拉高價格。

就在這時,逐漸喧鬧的大廳中突然寂靜,幾乎所有超過十八階的強者都在同一時間轉頭,望向大廳入口。一陣無形而熾烈的風從大廳入口涌入,瞬間就布滿了整個大廳。廳中的溫度驟然上升了好幾度,原來溫暖濕潤的氣候驟然變得乾燥且熾熱,空中則充滿了荒涼肅殺的味道,許多人耳中甚至聽到了隱隱野獸的咆哮吼叫。

這是純粹力量的延伸,看似對大廳中氣候僅僅是微小的改變,可是這座大廳面積如此巨大,轉變又是在瞬間完成,這股背後的力量,細細想來就恐怖之極。而且這股氣息雖然來勢猛烈,但是不帶絲毫殺意和凌迫的感覺,顯見對方並非是有意為之,僅僅是氣勢的自然延伸而已。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9:02

章四十五 山與海 中

頃刻間,大廳中眾多強者都對那股無名力量暗自做了個評估,並且得出了並不讓人愉快的結論。

這時從大廳中走進一行人,最惹人注目的是被人群簇擁在中央的一個少女。少女穿著一襲風格奇異的武者袍,上面飾以各種野獸圖紋。除了與大陸迥異的樣式和圖案,她的衣飾無論是質地還是配件並不出眾奢華,然而卻能讓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來,有如萬獸中真正的王者。

少女身材勻稱高挑,微茶色的皮膚並不絕對細膩,卻似在散髮著朦朦光芒。長及腰部的頭髮接近黑色,隨意披散,上面編著七八根小辮子,辮梢則掛白骨、珠寶、獸牙等各種裝飾。

她的美麗,是混和了絕色、蠻荒、蒼涼、古老與霸氣的美麗,有種讓人說不出的味道。而左臉上用蒼白色顏料涂出的兩條帶著蠻族氣息的色帶,則讓人過目難忘。那兩道蒼白色帶,自然而然就在散髮著無盡荒原山脈的氣息,塗抹手法也古老剛勁,就是普通人看了也能夠感受到它內中蘊藏的隱約力量。而真正的強者則為之色變,他們自然能夠看出這不是單純的裝飾,卻分辨不出屬於魔紋構裝還是蠻荒大陸流傳的聖者圖騰。無論是哪一種,都說明少女絕不簡單的身份。

少女的姿態窈窕美麗,步伐卻絕不輕盈。她每一步落下,大廳中都好似隨之輕輕顫抖,仿佛走進來的並不是少女,而是一頭數百噸重的上古凶獸!如此威勢肯定不是她身後那些隨從造成的,因為大廳每一次震盪的韻律恰好應和著少女的步子。

此時,大廳中的權貴們神情各異,有的是被少女旁若無人的氣勢衝撞而惱怒,或是乾脆為少女的異樣風情而著迷,可是當他們的目光也開始變得異樣時,卻忽然感覺到雙眼陣陣刺痛,視線模糊,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來。權貴們的貼身隨從想要發作,卻被其中的強者所制止。

這時,少女身後一直被她強大存在感所遮蔽的隨從中,一個瘦小枯乾的老者仿佛撕開迷霧般突兀地闖入了人們的視線。他有著一雙混濁的琥珀色眼睛,蒼老得幾乎走不動路,身上穿著一件華麗而怪異的巫祭長袍,頭上插著鮮艷羽毛,脖頸上則重重疊疊掛著至少十幾串各種材質做成的項鏈,讓人擔心會不會壓斷那乾枯如樹枝的脖子。老人手裡握著一根木杖,是由三截木枝拼接而成,用布帶和獸皮纏緊的接頭處明顯凹凸不平。杖頭雕著一條盤曲毒蛇,杖身則掛著成串的獸牙和白骨。

老人就緊跟在少女身後,無論少女走得快慢,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看他顫顫巍巍的樣子,似乎隨時都會摔倒死去,卻始終沒有倒下。本來他毫無存在感可言,除了極少數人,大廳中人們的意識裡原本根本就沒有他的存在。可是現在,老人卻直接生硬地闖入了人們的視野,甚至把少女的影像擠了出去,所有聚精會神想要看看少女臉蛋、腰肢、胸脯和屁股的人,現在看到的就只有老人一張乾桔般的老臉和黑黃色的大牙。

一時之間,大廳中不由自主流淚或是受驚的足有數十人,其中不乏權勢者。可是局部的混亂短得好像根本不存在,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人人都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各歸各位,重新聚攏在拍賣品展台前,該幹什麼就幹什麼。這裡是深藍,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領地,而老人顯示出的力量也讓他們明白,少女的身份或許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招惹得起的。所以這一點點委屈,他們就都含笑受落了,等弄清楚形勢再說。

那些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衝出來咆哮的蠢貨,早在幾十年前就被亂刀分屍了,等不到過來擾亂深藍的拍賣會。

其實異變並沒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大廳中仍然有為數不少的人在潛心研究著拍賣品的品質和報價策略。對他們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事。這些人有的是專注入神之際不受外物影響,有的是力量等級太低感應不到層次跨度太大的威懾。

斯迪文森就是其中一個,他正站在火龍頸皮前,運筆如山,寫下沉凝有力的一個個數字。至少從目前看,似乎還沒有什麼大貴族對這塊頸皮感興趣,而想要競價的都是些個人強者。現在的價格不過是一百三十萬金幣,距離他心目中三百萬的極限底價還差得遠。當斯迪文森寫下第二位的3時,用眼角余光看到原本報價的兩個人臉色都變了。於是他面帶微笑,含笑寫下了第三個數字0,並且打算把後面的一串0都寫得圓潤飽滿。

反正不急。

但是第四個0還未落筆,斯迪文森忽然感覺到身側吹來一陣帶著濃烈蠻荒氣息的熱風,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如同被一頭狂奔的比蒙撞個正著,立刻騰空飛了出去,眼前所有的景物都變成無數細碎的光塊,耳中則灌滿了風和野獸的呼嘯,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音。

接下來,就是劇烈的碰撞。撞擊帶來的劇痛讓斯迪文森瀕臨混亂的意識清醒過來,而手下們也趕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把他從地下扶起,神術師一個瞬發中等治療則已扔到斯迪文森頭上。龍脈術士這才勉強能看清眼前的景物,卻差點吐血。

就在斯迪文森面前,一名少女走到展台前,一把扯下了火龍頸皮,在手中用力抖了抖,再揉搓幾下,才滿意的說了句:“不錯,質地很柔軟!我正好少帶了一件衣服。”然後她竟然直接把龍皮圍上肩頭,還左右顧盼了一下,似乎那是件雍容華貴的披肩。

她身後一名極為高壯的武士俯下上身,在少女耳邊提醒了一句:“殿下,錢。”

少女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頭,略顯歉意地說:“唉呀,你不說我差點就忘了!諾蘭德大陸上的人們最看重的就是錢,我還是得注意些。謝謝你,鋼岩。誰是主持拍賣會的!?”

最後一句,少女提高了聲音,其實不用她提高聲音,灰矮人早已在少女的手摸上火龍頸皮的剎那,飛速奔過來,候在了旁邊。黑金以多年錘煉的敏銳嗅覺,驚訝地發覺少女的氣場是他平生所見最強大的,甚至比蘇海倫還要強大些。那種濃濃的金幣味道,不,是遠超金幣的味道,讓灰矮人氣血翻騰,難以自已。

看到衝到面前的灰矮人,少女隨手從腰畔的獸皮包內抓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石頭,看都不看就拋給了灰矮人,說:“這是龍皮的……錢。”

石頭灰撲撲的毫不起眼,可是拋在空中時卻亮起許多銀色斑點,並在空中拉出多道銀色軌跡,如同條條銀色蛛絲。

灰矮人剎那間全身僵硬,伸出雙手去接這塊石頭,看他的表情,緊張、謹慎、鄭重的好像是每個月底做深藍總財務報表的樣子。可是他的雙手肌肉都在痙攣著,姿勢硬得如同地底深處的曜岩,灰色石頭落在他手心,不聽使喚的十指一下子竟然沒有抓牢,彈了一彈,又向地面落去。灰矮人一聲凄厲慘叫,全身撲倒,如一塊岩石般重重砸在地面,然後雙手用盡力氣前伸,終於在灰石落地前將它穩穩接住。

這時,空中布滿了數十道絢爛的銀色蛛絲,清晰勾勒出灰石飛行滾動的軌跡。

大廳中已經有十幾個人的臉色變了,而緩緩爬起的灰矮人則以顫抖的聲音說:“這是貝瑟拉斯……蛛晶,真的是蛛晶!”

灰矮人手裡的這塊東西,是四階魔紋構裝必備的材料之一,在大陸任何角落都能隨隨便便賣出個五六百萬金幣,而只看這塊蛛晶拉出的銀絲之多之長,就知道品質絕佳,很可能價值已經接近千萬金幣。千萬金幣捧在手中的感覺,足以讓灰矮人感覺陣陣眩暈。不是每個灰矮人在一生中都能被人用千萬金幣砸一下的。

頓時無數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女腰間的皮包上,強者們都能夠看出那是一個空間裝備,只是裡面有多大的容量卻不好說。哪怕它只是一個普通的皮包,如果裝的都是貝瑟拉斯蛛晶,也足以讓人感到窒息。

可該死的,它還是個空間裝備!

斯迪文森原本向著圍在少女肩頭的龍皮伸出手,用沙啞的聲音吼叫著:“那張火龍頸皮是……”可是少女拋出的蛛晶,立刻把“我的”這個詞堵回了他的喉嚨。

  斯迪文森的嘴張開又合攏,合攏又張開,卻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就是把龍脈術士給賣了,他也拿不出一塊蛛晶,連半點粉屑都沒有。這根本不是一個級別上的較量,甚至根本稱不上較量,因為斯迪文森連上場的資格都沒有。如果他想提出抗議,或許惟一能夠找點擺得上檯面的理由,就是剛剛被少女撞飛了。

少女這時才仿佛想起了什麼,皺著眉,轉頭問身邊的蠻族武士,“鋼岩,我剛才是不是撞到什麼東西了?”

鋼岩俯下接近三米的龐大身軀,咧開大嘴,笑著說:“只是有點小東西擋了您的路。”

他抬起頭,盯了一眼斯迪文森和他的隨從們,不屑地說:“不過是群半窮不富的傢伙而已,用不著放在心上!您可是蘇海倫殿下的學生,自費生!”

說到這裡,鋼岩環視全場,提高了音量,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再次噴出了那個具有魔力的詞:“自費!”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39:23

章四十六 山與海 中下

大廳中一片嘩然,眾人終於不用克制自己心中如同揣了只小貓撓爪般的好奇,紛紛議論起來。

鋼岩瞬間雙眼噴出如同實質的火焰,那分明是深入聖域的標誌。面對一個十九級,甚至很可能二十級的蠻荒武士,在場沒一個人敢說有戰而勝之的把握。至於斯迪文森這邊,那兩個索拉姆公爵特別派過來的戰士根本不敢與鋼岩對視,真要扔進鬥場,他們兩個或者還不夠鋼岩幾拳砸的。

而人們議論的焦點,卻不是鋼岩,而是少女的身份。蘇海倫放出的自費生資格在千年王朝拍賣出千萬金幣的天價,這已經不是新聞了。大陸上最頂尖的那一批貴族們都知道,最終競得這一資格的是千年王朝迦蘭帝君的孫女。

千年王朝其實可以追溯到精靈大帝國時代,帝室血統中有著不少精靈血脈,因此王朝也是以藝術、魔法和精湛武技聞名於世。可是誰都沒想到,迦蘭帝君的孫女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分明是個蠻族少女,身邊的護衛也大都是蠻族,這反差也未免太強烈了。但是少女身份一揭示,立刻就有人發現她隨從隊伍中那幾名裝束罕見的人類戰士,其實就是千年王朝最精銳的宮廷禁衛。

知道了少女的身份後,人們的目光立刻變了。不管剛才流露的是不滿還是歪念,此時權貴們個個形容端莊,神態謙遜中帶著恰到好處的自傲,完全是經常在宮廷出入的大貴族派頭。千年王朝皇室直系血脈,迦蘭帝君之孫,這個身份已經穩穩壓倒了在場所有的人。

斯迪文森的嘴再次動了動,有種想說自己也是自費生的衝動,好在沒有愚蠢到真到把它說出來。自費是個有魔力的詞,放在少女身上氣勢如山,放在他身上就是個笑話。

鋼岩顯然意猶未盡,還想再說點啥。目光到處巡視,雙手做了幾個抓握動作,看他的意思分明是想找人打一架,活動活動筋骨。然而少女忽然抬起了手,鋼岩立刻閉上了嘴。一瞬間,整個大廳都因為少女的動作安靜了許多。

少女閉上眼睛,仰起頭,小巧而挺拔的鼻子不斷抽動著,似乎在空中嗅著什麼。而少女身後昏昏欲睡的老人也在這時完全睜開了眼睛,向大廳中掃視一下,然後又恢復了奄奄一息的模樣。

少女用力一拍鋼岩的手臂,說:“味道!你聞到沒有?”

鋼岩也用力吸著氣,並且掀起呼呼的風聲,但看一臉近乎呆滯的茫然就知道他沒聞到什麼。少女再次閉上眼睛,開始循著空中無形的味道走動。而十多名蠻族武士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少女身後,舉手落步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蠻族武士的動作都有著部落舞蹈的韻律,可是當夾雜在其中的幾名人類武士也一起高抬腿、輕落步時,由於身高和體形的強烈反差,整個隊型就顯得十分滑稽。

但是大廳中沒有一個人發笑,嘲笑幾名十八級的宮廷禁衛絕不是件明智的事。

少女如出入無人之境般,從一群群貴族中穿過,把無數好奇、期待和失落的目光扔在身後。而在她前方的人們則紛紛讓路,動作稍慢的,或者不夠識時務的,就象剛才的斯迪文森一樣下場。少女總是會把自覺或者不自覺擋在她身前的一切障礙物都毫不猶豫地撞飛或拍飛。

少女小小的身軀中蘊藏著驚人的力量,幾乎就是一頭人形遠古比蒙!當她隨手一巴掌,把兩個十二級戰士連同他們的領主一起拍飛到幾十米外後,再也沒有人願意擋在她前面,去試試看她嗅的是不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大廳最不起眼的角落裡,李察正站在一張巨蜥皮前,手中拿著紙筆,不斷在勾畫計算著什麼。

這張標價十二萬金幣的巨蜥皮質地相當不錯,可以當成初階魔紋構裝的載體。然而它明顯有些大,總價也過高了。要知道在一個完整的魔紋構裝中,載體基質占總成本的比重還不到10%。如果基質都要十二萬的話,那麼不準備從歌頓那裡拿哪怕是一個金幣的李察是負擔不起的。所以他在計算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這張皮,比如說把用剩下的材料製成其它魔法物品出售,以便回收一部分金幣。

巨蜥皮的形狀並不規則,當初採集的人顯然也不夠專業,雖然保持了皮子的完整性,但是剖分的邊緣凹凹凸凸的,還有幾個細節部位的取皮方式十分奇怪,使得整體形狀愈發古怪。而李察打算用來做魔紋構裝的部分要求完整均一,所以切割分配也是個相當高深的問題,既要確保構裝載體占到其中最好的部分,又要留下不能太過零碎的邊角料用來製作魔法物品。李察一直潛心計算著,以制定最大化利用的方案,魔法紙上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數字。

其實巨蜥皮放在這座展廳中根本不夠格,也不知道它當初是怎麼混進傳奇法師庫存裡的。灰矮人一度想把它剔除出去,但是基於蚊子腿也是肉的原則,還是放了進來,或許深藍拍賣會能稍微提升一下它的身價呢!

至於拍賣品的文字說明就沒有那些高級品般詳盡了,除了本身的尺寸和質地外,來源一欄只有兩個字,未知。

灰矮人的懷疑是在殿下狩獵時這頭倒霉的傢伙恰好跑進了魔法範圍,又或者根本不是傳奇法師本人的獵物,而是隨手從什麼地方拿來打包用的,不過溯源求本實在不值得,所以灰矮人大筆一揮使用了“未知”這個意味無窮的詞。

但它對於手中金幣和材料都極為有限的李察來說,卻如雪中送炭。

一旦沉浸在數字的世界裡,李察幾乎就忘了周圍的環境。反正這是大廳展區邊緣靠近庫房的角落,也沒有什麼人會對這麼一張普通的東西感興趣,所以他一直可以清靜地完成自己的計算。

然而李察並不知道,自己忽然就成了大廳中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被數以千計的目光同時注視,其實和被巨龍盯著的感覺差不多。李察驀然出了一身冷汗,從冗長的公式中驚醒,本能地抬頭向大廳中望去。

在他的視野中,一個裝束奇特的少女正仰著頭,閉著雙眼,只用鼻子不斷在空中的嗅著,快步向他走來。少女身後還跟著十多個裝束奇異的蠻族,以及幾名甲胄華麗的武士,都以在他看來,好像是躡手躡腳準備偷東西的姿態跟在少女身後。然而李察的真實天賦敏銳地向他發出了警示,那些滑稽的動作背後是極為可怕的實力,因為哪怕是那幾名全身綴滿了金屬的武士,在行動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被大廳中所有人同時注視,以及又有這麼一隊詭異的人迎面而來,李察登時也緊張起來。他連忙向左看,左邊無人。再往右看,右邊也沒人。可是李察很明顯正擋在少女的路上,既然左右無人,那麼目標就在自己身後了。但是身後……

李察恍然大悟,回頭看了一眼掛在架上的巨蜥皮。然後他就看到少女身後十多個蠻族人人對自己怒目而視,如同自己侮辱了他們的女神,又或和他們有生死大仇一樣。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0:04

章四十七 山與海 下

這些蠻族個個武力極強,帶著殺氣的目光有如實質,就象十幾把尖刀在李察身上刺進刺出,沉重的壓力讓李察幾乎無法呼吸,冷汗陣陣涌出!他再怎麼遲鈍,也明白這群蠻族不能招惹,而自己顯然是擋了那少女的路。

在李察開始冒冷汗時,少女鼻子的翕動明顯加快,腳步也變快許多,轉眼前就到了李察面前。李察立刻向左橫跨兩步,而少女則同時右轉,方向仍然筆直對著他,而腳下卻進一步加快,幾乎是在小跑了。

少女腳下一加速,李察感覺腦海一亂,眼前景物大變,窈窕美麗的少女突然消失了,代之以一頭小山般的巨獸撲面而來!此時此刻,充斥他全部意識的只有一個感覺,如果不能及時閃開,那下場只會被巨獸踩成齏粉,而巨獸還未必能知道自己剛剛踩了東西!

生死關頭,李察下意識地迸發出身體潛藏的力量,純以足底足尖的力量推動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右平移出五米,而上身卻紋絲不動。這種移動法分明屬於黑暗世界上級戰技,在閃開敵人的撲擊後,接下來就是雷霆般的凌厲反擊!

一身魔法師裝束的李察卻突然展示出高階戰士的力量和黑暗世界的精湛技藝,頓時讓所有人為之震驚,特別是那些知道李察身份的人更是如此。一直呆站在原地的斯迪文森突然間出了一身冷汗,他現在才知道,原來和李察站得那麼近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而剎那間,少女身後一眾武士幾乎人人武器出鞘,作勢欲撲,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撲擊躍空,也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聲響!顯然,哪怕是看到李察的能力後,他們也有信心在李察真的出手時把他提前斬殺。

此時,整個大廳陷入一種詭異的氣氛中,武器出鞘、人體平移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連衣服的摩擦聲都沒有。只有少女那輕盈的身姿,和依然震盪著大廳的步伐。

少女則在措不及防之下撲了個空,她咦了一聲,卻依然沒有張開眼睛,而是伸腳在地上輕輕一踏,身體就驟然換了個方向,如閃電般追向李察,速度比使用了爆發後的李察還快了一倍。

以少女借力踏足的一點為中心,無數裂紋瞬間在無比堅硬的青晶石地面上出現,並且蔓延數米之遠。

李察只覺得罡風撲面而來,已完全無法呼吸。如果兩人撞在一起,李察毫不懷疑自己全身骨骼都會被撞碎。但是在反擊和閃避之間,李察閃電般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閃避,雖然明知道自己只怕是根本躲不開。

就在這時,李察的注意力不知怎地突然偏斜,不由自主看向少女身後那群蠻族中,有一個老人睜開了眼睛,於是一時之間,他的視野中就只剩下老人的那雙眼睛!幻覺一閃而逝,而李察卻絕望地發現自己雙腳象是釘在了地上一樣,根本移動不了半分,而少女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撞上來!

見鬼的是,她還閉著眼睛!

李察雙眼上翻,絕望地等待著最終的撞擊。他甚至懷疑自己被撞飛出去後,身後這堵厚厚的石墻能不能擋住自己。

然而,碰撞並未發生。

少女就停在李察面前,雙方的鼻尖距離還不到十釐米。李察根本不知道她是如何停下來的,反正她就是突然停下了。

少女依然閉著眼睛,小鼻子卻快速翕動,小臉上開始顯露出沉迷陶醉的神情,並且向李察這邊越湊越近。哪怕是被一頭猛虎如此嗅著,似乎都沒有這個少女給李察的感覺更加可怕。冷汗不斷從他額頭滲出,雙腳不能移動,就只能盡量把上身後仰。可是少女卻背著雙手,踮起腳尖,不斷湊向李察,到後來整個人與地面已經傾成四十五度角。這同樣不符合李察所學過的世界常識,但就是發生了。在真正的強者那裡,常識往往會失去作用。

李察已經後仰到了極限,而少女卻依然俯身前傾,雙方的鼻尖終於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少女這才睜開了眼睛,於是在李察眼前出現了兩顆無底的眼瞳,有若星穹。

空間是有力量的。

李察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都被那兩點無底的漆黑所吸去,一時間身體僵硬,動彈不得。其實此時就算他想動,也連一個手指頭都抬不起來。被十幾道殺機鎖定,李察早已全身麻木,如果不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抵銷掉了部分殺機,李察連後仰這個動作都作不出來。而李察已經發現這道力量其實是來自少女身後的老人,所以只要那個老人願意,那麼自己隨時都會退回到麻木狀態。

李察被少女眼瞳中的力量吸引時,少女也在看著李察,同時小鼻子一直沒有停止過翕動。她忽然眉開眼笑,有若萬千風光、無盡山河盡數在李察面前綻開,然後伸出舌頭,狠狠在李察嘴上舔了一口,這才站直了身體,眉梢眼角,已盡是心滿意足的笑。

李察震驚之餘,艱難地站直了身體。血脈爆發的效力早已在看到老人一雙眼睛時消失,現在全靠自身的體力在支持著。再這樣挺下去,他真懷疑自己的腰會不會斷掉。

他的脣齒間還留著少女的味道,很難形容那是什麼,並不香甜,卻甘冽悠遠,有若十萬大山的蒼勁。李察甚至弄不清這是少女本身的味道,還是因為她的氣質過於濃冽。

而少女根本沒在意李察方面有什麼想法,只是微眯著眼睛品味剛剛的戰利品。“嗯,好濃的琉璜味道,還有燃燒的熔岩烈火……咦,這裡本該還有些深淵惡魔的異味的,怎麼不見了?嗯,好甜的味道,很熟悉很熟悉,是……精靈的味道嗎?這兩種味道居然可以混合在一起,難怪這麼好聞!”

少女以蠻荒部落的古老語言喃喃自語著,所以大廳中幾乎無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麼。而那行將就木的老者再次張開眼睛,有意無意地看了李察一眼。

少女忽然一個戰慄,從迷離狀態清醒過來,立刻又掛上了那種舍我其誰的無雙氣勢。她向李察一指,不容置疑地說:“你,先陪我三個月吧!我喜歡你的味道。這是給你的錢!”

說話間,少女從口袋中抓出一把貝瑟拉斯蛛晶,足有五六顆之多,不容分說地塞進李察的手裡。

李察立刻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熾烈了很多,其中帶著殺氣的更是十倍增加。這是蛛晶啊,還是一把!不過大廳中都是聰明人,殺氣的目光只是衝著李察,偶爾有貪婪的目光掠過少女腰際的包囊,也只敢蜻蜓點水般一掠而過。

李察或許還有許多珍稀材料不認識,但作為魔紋構裝核心高階材料之一的貝瑟拉斯蛛晶還是聽說過的。他當然知道這一把蛛晶的份量,或許會是他一生也賺不到的財富。這還是因為李察將來會是一名構裝師。而對普通強者來說,完全可以去掉或許這個詞,不到傳奇境界,根本賺不到這把蛛晶。

李察搖了搖頭,把蛛晶塞回到少女手裡:“對不起,我不能要。也沒辦法陪你三個月。”

少女一臉驚訝:“為什麼?你們大陸上的人,不都是只要有錢做什麼都行嗎?我給的錢不夠多嗎,只是三個月而已,只要你陪我三個月。”

說實話,把數千萬金幣推出去的時候,李察的心情也有小小的糾結和矛盾,畢竟這是一筆震撼的財富。不過蛛晶交還之後,李察即刻覺得輕鬆了許多,於是向少女笑了笑,說:“我不缺錢,而且事情很多,沒辦法陪你。”

“不缺錢?”少女看了看李察,再看了看巨蜥皮,臉上寫滿了疑惑:“不缺錢你為什麼要為這張東西算計那麼久?它不是以金幣計價的嗎?金子又不值錢!啊,難道你對巨蜥有特殊的性趣,想要創造巨蜥人嗎?這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不用這麼費事,因為已經有蜥蜴人了。覺得蜥蜴人太弱的話還有龍人呢,它們肯定比巨蜥人強,你不用這麼犧牲自己的!”

少女的話險些讓李察昏過去,他哭笑不得,又沒法發作,只好說:“好吧,我沒什麼錢,但是有多少用多少啊,所以不需要你的錢。”

“啊!我明白了,是嫌少嗎?那這些都給你!”少女居然把腰間的獸皮袋解了下來。

大廳中過半的人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居然把獸皮袋解了下來!她不知道那是空間裝備嗎?

“不要!”李察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因為本來快要得出結果的公式正在腦海中漸漸淡去。他可不想,也不能浪費這塊巨蜥皮。

“那隻陪一個月!”少女咬牙說。

“一天也沒時間!”李察拒絕得極為徹底。

少女的臉上漸漸凝出殺氣,但並沒有嚇住李察。他拾起掉落在地的魔法紙,重新開始自己的計算,羽毛筆以極高的頻率振動著,除了巨蜥皮,時間對他來說更為寶貴。

李察的舉動有些失禮,不過少女臉上卻突然綻放出笑容,她回頭衝著老人用部落語叫著:“這個人不要錢!”

老人睜開混濁的雙眼,點了點頭。少女一聲歡呼,衝到李察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提到自己面孔前一公分的地方,大聲說:“你!味道很好,又不要錢!所以我決定了,讓你當我的男人!”

這一次的驚嚇非同小可,兩人身量幾乎等高,因此李察感覺自己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撞上那張開開合合的小嘴。可是少女手上的力量如山一般沉重,李察剛用過爆發的羸弱身體落入她手後,完全動彈不得。掙扎無果,李察更是很清楚無人會替自己解圍,只得苦笑著向少女說:“這樣不好吧!”

少女即刻哼了一聲,說:“有什麼不好的,這裡有誰不服,我立刻把他扔到海里去!當初我爸爸就是帶領大軍進攻我們部落的領地,結果被我娘殺得全軍覆沒,他自己也成了我娘的男人,如此才有了我。你既然打不過我,那就跟我走吧!你放心,我不會立刻欺負你的,總要在一起生活個一兩年,我才能知道你這個人是不是討厭,免得白被你占了便宜,卻生不出厲害的神戰士來。如果最後讓我發現你只是味道好聞的話,我一樣把你扔海里去!”

面對少女的宣言,李察完全無言以對。

老人忽然咳嗽了幾聲,於是鋼岩上前一步,在少女耳邊低聲用部落語說了幾句。少女皺了皺眉,看了眼老人,才打量著李察,問:“你叫什麼名字。”

“李察。李察.阿克蒙德。”李察無奈地說。他忽然發現,越來越多的時候,他要靠名字後面的姓氏來擺脫窘境。

“阿克蒙德……沒聽說過,很有名嗎?”少女回頭問。鋼岩立刻從懷中掏出本厚厚的羊皮冊子,翻了翻,指著幾乎快到尾頁的一行,大聲說:“他們很窮!”

宮廷禁衛的首領又在鋼岩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於是鋼岩補充了一句:“但很能打,是真正的戰士!”

少女把李察輕輕放在地上,還替他理了理衣服,這才退後一步,認真地看著李察,說:“很好,我喜歡真正的戰士。你雖然弱得可以,但很勇敢,又不要錢,味道更好。所以我還是決定讓你當我的男人。”

“這個……”李察又是苦笑,正準備繼續婉轉拒絕,沒想到少女打斷了他,說:“但是我決定按照大陸的規則來,我爸爸說,兩個人想要在一起,就要先成為朋友。”

這時鋼岩又湊了上來,努力壓低聲音:“殿下!大陸的規則是兩個人要在一起,先得由雙方家族談好交易。”

“啊,是這樣的嗎?”少女訝然,求助的向老人望去。老人再次努力張開眼睛,先是看了看李察,然後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緩緩地說:“規則是由人訂的。在這片大陸上,殿下您覺得什麼樣的規則合理,那就是什麼樣的規則。至少在這裡,不會有人反對的。”

少女顯然不喜歡囉嗦,立刻說:“好,那就先做朋友!這是爸爸說的話,他雖然打不過媽媽,但媽媽也說過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

少女凝望著李察的眼睛,右手握拳撫胸,以無比嚴肅認真的神情問:“李察,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又是一個李察沒有想到的局面,可是他能夠感覺到少女發自內心的認真和執著。少女直截了當的性格其實也很對他的胃口。於是他也認真起來,說:“如果是朋友,當然願意。但是……”

“是朋友就可以了,當我男人的事以後再說。既然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強迫你的。”少女又打斷了李察的話,然後臉色變得神聖而莊重,說:“既然我們是朋友,我就要告訴你我的名字。我的全名是特莉.本莎芭.托.提拉彌爾斯……”

少女剛說出前幾個音節時,鋼岩的臉色就為之大變。他剛想上前阻止,老人卻搖了搖頭,於是這名蠻族勇士猶豫著又收回了邁出的腳步。只是老人把手杖輕輕在地面點擊著,嘣嘣的敲擊聲逐漸擴散至整個大廳,於是廳中的人忽然發現自己聽不清少女在說什麼了,直到少女把自己的名字說完,他們聽覺中世界的聲音才重新變得清晰。

所有人都知道老人在搗鬼,所有人都不敢說出來。

少女的名字出奇的長,整整說了一分鐘才說完,在李察耳朵裡,完全就是一個個獨立音節的集合。如果不是超強的記憶力和智慧精確天賦的加成,他根本記不住這麼長的名字。

“記住了?”少女一臉期待地問。

“嗯。”李察點了點頭。少女先是驚訝,隨後是歡喜,說:“你居然能記住我的名字!好厲害,我可是只會說一遍的呢!”

不過李察為難的是,這麼長的名字,以後卻要如何稱呼她?

少女知道李察在想什麼,笑著說:“部落裡的人都叫我‘山與海’,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山與海?”李察很好奇少女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一個名字。去除服色和裝飾的奇異,以及極有個性的舉止,即使以大陸種族的通用標準來看,她也是驚人的美麗。這個名字卻有一種蒼茫磅礡的氣勢,不象通常用來形容女孩子的。

沒想到少女用力地點了點頭,說:“是的,因為長老們說,屬於我的財富堆積,可以變成高山。而我未來的力量,則和大海一樣深不可測。”

“好,山與海,我們是朋友了。”李察說。

少女忽然狡詰地一笑,說:“既然是朋友,那我就可以送你禮物了。這件禮物就送給你吧!”

於是,在斯迪文森的目瞪口呆中,少女解下了剛剛到手的龍皮披肩,卷成一卷,塞給了李察。李察立刻皺眉,準備拒絕:“不行!這件東西太貴重了。”

“不,你也要回送我禮物的。”少女很認真。

“當然!但是我沒有這麼貴重的東西,所以你還是換……”李察一句話沒有說完,少女忽然伸手,一把把他捉了過來,在他嘴上用力親了一記,然後笑著說:“就這個禮物吧!”

李察愕然。

在外人看,少女是非常親密的親吻,可是李察自己卻知道,少女這下其實是連咬帶舔,根本和曖昧無關。這不,她正心滿意足地回味著,還贊了一句“好甜!”。

仲夏狂歡夜終於結束了,留給人們的又會是足以討論四年的談資。

在這一晚,黑金對少女的情感已經從震驚升華到了崇拜,甚至超越了蘇海倫殿下。同樣是貨幣,用金幣的和用蛛晶的顯然不是一個水準。同樣用蛛晶,以顆為單位和以把為單位又是不同的境界。

而這狂歡一夜中,斯迪文森或許是最失意的一個,或許不是。無論是與不是,都沒有人願意去關注這個無意間被撞飛的龍脈術士的心情。人們要談論的話題很多很多,有少女的皮袋,有李察和少女的‘朋友’關係,甚至還有鋼岩、老人和千年王朝的宮廷禁衛。而在這些話題中,貝瑟拉斯蛛晶和自費都會成為被反覆提起的關鍵詞。誰還有空去關心一個小小龍脈術士呢?其實斯迪文森被提及的次數並不算少,但是在人們的話題中,他總會以‘被撞飛的那個傢伙’出現。

只有斯迪文森自己明白,那山與海般的壓力所帶來的不是打擊,而是碾碎。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0:30

章四十八 朋友

仲夏狂歡之夜,亦成為在李察心中留下濃重烙印的一個時刻。直到回到居住區,他依然有些難以置信剛剛發生過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可是手裡的火龍頸皮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幅價值千萬的火龍頸皮,就被山與海胡亂卷成一團,硬當作禮物塞給了他。李察把頸皮打開,鋪放在寬大的工作台上,用手輕輕撫摸著。

火龍頸皮足有近兩個平方米,鋪開後占據了大半張台子。它整體呈暗紅色,又有絲絲縷縷鮮紅紋路,完整鋪開後皮面上竟透出隱隱的紅色光芒,即使在明亮如日光的魔法燈下,都絲毫蓋不掉那種濛濛霧氣般有若實質的光芒。當李察的手撫過時,指尖都能感受到灼熱的火焰力量。

這幅火龍頸皮是李察一生中觸摸過的最珍貴的材料,隨著他的手撫過,大量數據不斷涌出,讓李察對它的特性越來越熟悉。如果用這張皮作原料,李察的許多設想都會變成現實,至少能有三成的把握作出強大到足以讓雪兔戰勝冬狼的魔紋構裝。然而這張皮來路不明,至少在李察的心目中來歷不明。

其實李察很願意和山與海成為朋友,當然作她的男人是另外一回事。可是現在,他依然不能確定山與海的真正意思。

如果用心,可以感覺到蠻族少女的真誠與質樸。但如果用人類多年形成的智慧和理智,卻會認為少女此舉背後必然有陰謀。

而李察有自己的原則和思考方式,那就是和山與海成為朋友,卻不準備動用她那山與海般的財富。他雖然年紀還小,但思想和原則的大框架已由伊蘭妮在童年塑造完成,並且多少受到了歌頓.阿克蒙德陰影的影響。

在被送往深藍之前,歌頓.阿克蒙德曾經說過一句讓李察印象深刻的話:“每個阿克蒙德的心底都有一種沸騰的驕傲,他們寧可用自己的雙手去開拓出一片天地,也不願意藉助他人的力量。這有利有弊。壞處是阿克蒙德永遠也難以團結在一起,好處則是每個成功站起的阿克蒙德都讓人畏懼。”

銀月精靈當然也是驕傲,不過是冷漠的高傲。來自血脈的對完美的追求,讓他們很難看到其它。

兩種不同的驕傲在李察身上混為一體,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偏向銀月精靈多些,還是偏向阿克蒙德多些。

他把火龍頸皮重新卷起,著手準備封印的魔法材料。如果不用魔法封存,那麼火紅頸皮中蘊含的魔力就會漸漸散失,除非也擁有一個半位面來儲存。也是在這時,李察發覺龍皮上流動一層隱約的力量,蒼涼的氣息立刻讓他聯想起了蠻族少女。這縷力量是她把龍皮送給李察時附加其上的,以保護龍皮魔力不散。而把這東西當披肩時,她可沒附加什麼力量,純是當成普通獸皮用的。

沒想到這個橫衝直撞的傢伙,也有細心的一面啊!

李察不自覺的浮上一絲微笑,細心將火龍頸皮封存好,然後把它小心地放到倉庫內魔法材料架最上層。

這天上午依慣例是滿滿的課程,時間如飛流逝,很快又到了午餐時間。每天的午飯和晚餐,李察都是以戰鬥的心情來對待的。現在他的食譜不再是傳奇法師特別調制了,不過仍然由深藍中最高級的煉金師隔一段時間做些調整,共同的特點是耗材昂貴、份量驚人,所以每次送飯的人手已經增加到了兩個,而且是大力的黑膚奴隸。

然而回到居住區時,李察卻意外地看到山與海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她身後只跟著鋼岩、老人和兩名宮廷禁衛。把少女一行人帶入居住區後,李察的午餐也被兩個黑膚奴隸送來了。

餐盒擺好後,少女立刻歡叫一聲,自行在桌旁坐下,向李察說:“請我吃個飯吧!請我吃個飯吧!”

“當然可以!”李察還是很希望有朋友的。他又招呼鋼岩和老人,卻被蠻族武士婉轉拒絕了。巨人般的鋼岩幾乎對所有人都擺出一張不屑的臭臉,但對李察的態度卻還不錯。

山與海得到邀請,立刻毫不客氣地動手了。她根本懶得使用多達十餘種的精細餐具,而是真正動手。無論是龍肋排還是海龜殼,都被她輕而易舉地撕成幾塊,丟進嘴裡,喀喀嚓嚓地嚼碎咽下。滾燙的熱湯則連同裡面的湯料一起倒進嘴裡,不管裡面是什麼,都直接一口吞下。少女的牙齒似乎可以咬碎世上一切物質,龍骨龜殼在她嘴裡,脆得和果仁一樣。

老人則表示想參觀一下傳奇法師弟子的居住區,李察爽快地讓他們儘管隨意走動。反正他這裡的資料都是基礎魔法知識,在諾蘭德大陸上根本不是什麼秘密。招呼好老人和鋼岩,李察回到飯桌邊時,愕然看到山與海已經把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

才幾句話的工夫而已……

山與海看著空空如也的餐具,自己也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說:“啊,這裡雖然其它方面都不怎麼樣,可是食物的確不錯!”

少女站起來,一把拉住李察,說:“這樣吧,你跟我到我的營地去。我的族人們昨晚就下海捕魚去了,現在過去,你可以吃到鯊魚和魔鯨。”

“你不住在深藍?”李察有些好奇。

“當然!這裡有什麼好的,只能從這麼大一點的窗戶中看到外面的高山大海。我喜歡醒來時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天空。其實浮冰海灣很壯麗,比我的家鄉只差那麼一點點而已,為什麼你們要把自己關在這麼狹小的籠子裡呢?”

看著表情真摯的山與海,李察又是無奈,又是有些好笑。他本想說這裡用不著到冬天,就是初春深秋在野外露宿也會凍死人的。可是看少女的樣子,恐怕根本就不知道冷是什麼。

不過對於山與海的邀請,李察只能婉拒:“不行,下午要去見老師。”

山與海咦了一聲,突然想起來什麼,恍然說:“我也和她約在下午,差點給忘了。其實見不見她沒什麼區別,但是既然你也要去,那麼到時間就一起去吧!”

距離約定的時刻還有一點時間,李察也不打算再換地方覓食,只是用內部通訊器讓送飯人來收餐具時,順便再帶幾份點心過來,便和山與海在大大的落地窗邊,找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開始聊了起來。

少女講述了許多蠻族世界的風光,由她的講述中李察知道,蠻族生活在諾蘭德東方的一座大島上。其實論面積,它已經可以稱為一片大陸了,所以也被稱為蠻荒大陸。在蠻荒大陸生活的土著部落則把這片大陸稱之為卡蘭多,意為英雄輩出之地。

而李察也講了很多魯瑟蘭村的風光生活,這是大陸最底層民眾的生活,山與海卻聽得津津有味。

這時鋼岩與老人已把李察的居住區整個轉了一圈。

鋼岩的目光逐一掃過各類魔法材料和魔法書藉,甚至偷偷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厚而枯燥的《位面幾何》出來,打開翻了幾頁。這本書中夾了許多便簽,上面都是李察寫下的一些心得。每張便簽上只有寥寥一兩句話,但是便簽的數量卻很多。鋼岩把書放了回去,用粗如鋼柱的手指又輕輕拈出另一本魔法理論,翻開後看到的是同樣情景,於是點了點頭,把書推回書架。和普通人類比起來,鋼岩簡單就是一個巨人,但是他此刻的動作卻出奇靈活,所過之處未曾留下一絲痕跡。

老人則站在李察的工作台前,彎著腰,仔細看著桌上未完成的一幅作品。這是李察對魔紋構裝的一個設想,總體構架還沒有最後完成,還需要計算和驗證公式。因此鋪開在桌面的大幅羊皮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公式,偶爾有兩個魔法陣的局部草圖。這樣一幅連構想都沒有完善的作品,任何一個構裝師可能都不會有興趣多看一眼,可是老人站在工作台前,由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似乎對這些枯燥乏味的數字有莫大的興趣。

這時鋼岩走到老人身邊,向工作台上掃了一眼,就開始皺眉,明顯對這些數字有些不以為然,說:“這是魔紋構裝?和我們的聖者圖騰比就差得遠了。這小子挺勤奮的,也很節儉和自律,不過還是窮了點。而且這幅魔紋構裝好象還沒完成,哪,這個公式就有一處致命的缺陷。”

老人搖了搖頭,說:“一頭雄鷹長大後能否翱翔藍天,從它在巢中振翼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

鋼岩搓著一雙巨大的手掌,說:“這小子將來會是頭雄鷹?”

對於這個問題,老人卻沒有回答,而是說:“是去見蘇海倫殿下的時間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1:02

章四十九 約見

在居住區的另一邊,李察和山與海正聊得越來越投機。少女正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前幾年單身捕獵寒地猛犸的光輝事跡,而李察卻聽出有些不對勁來。

“等等,山與海,你剛才的意思是,你是武士?”李察問。

“是啊!大長老說過,我將來是有可能繼承全部聖者圖騰的神武士呢!”少女理所當然地說。

李察有些混亂了,努力斟酌著措詞,以免誤傷到少女的自尊心:“那你能夠學習魔法嗎?哦,我的意思是,同時學習魔法與你們部落傳承的戰技,會不會有衝突,反而拖慢了進境?”

“為什麼要學魔法?這種複雜而又麻煩的東西,學了也沒什麼用呀!哦,對不起,李察,我並不是在說你。”山與海歉意地向李察伸了伸舌頭,然後看著李察嘴脣,又露出饞嘴的表情。

李察立刻下意識地向後仰了仰身體,少女才知道自己又露出馬腳,於是立刻正襟危坐,繃起一張小臉,一本正經地說:“魔法對我來說真的沒什麼用,你們五級以下的魔法,我都可以一巴掌拍散了。六級魔法想要鎖定我幾乎不可能。另外我現在還小,等再長大一點,能夠免疫和規避的魔法等級會更高的。”

雖然已經知道山與海的力量很強大,李察卻沒想到竟然會強大到這種地步,看來卡蘭多大陸的部落武力絕不比諾蘭德低。但這還在意料之中,李察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山與海,你既然不打算學魔法,為什麼要當老師的學生呢?”

山與海用手指把玩著一根垂下的小辮子,理所當然地說:“因為蘇海倫殿下是一位傳奇法師。我只是想找個傳奇當老師而已,並不打算向她學什麼。加上她,那麼我就有三個傳奇老師了,外加媽媽和奶奶。大長老說,這叫做‘背景’,你們諾蘭德大陸很看重這個。至於來深藍,花點小錢也是值得的,就算什麼都沒學到,也算是有了‘背景’。用你們諾蘭德的話說,這就叫……就叫……鋼岩!”

如小山般的蠻族武士一路小跑而來,俯身,辛苦地湊到少女耳邊,還要努力壓低聲音,說:“叫鍍金。”

“鍍金?好奇怪的詞,為什麼要鍍上金子呢?金子不是到處都是嗎?如果要形容,我覺得鍍上一層第九深淵出產的翡翠魔鐵會更形象一點。”山與海一本正經地和鋼岩討論著。

蠻族勇士顯然沒有深入想過這個問題,於是他為難地搓了搓手,試圖為這個詞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也許在諾蘭德大陸,金子就已經是貴重東西了。您看,這裡任何東西都是用金幣標價的。”

山與海恍然大悟:“難怪大長老說在諾蘭德大陸,用蛛晶和用金幣代表著兩種不同的境界。”

“正是如此!”鋼岩很為少女的智慧讚嘆。

李察卻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如果黑金在此,必然能夠以無可辯駁的論據抨擊蠻族的無知,貨幣的最小流通單位和大宗交易完全是不同的概念,蛛晶根本不可能代替金幣。

但哪怕是黑金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使用蛛晶和使用金幣,的確代表著不同的境界。

很快,傳奇法師約見的時間就到了。

蘇海倫一向很講究準時,但都是對別人的要求。她自己則有些巨龍的習慣,那就是會偶爾的不守時,比如遲到個幾天之類的,至於因為沒睡醒而推遲約會時間一兩個小時的,那就更多了。對此,所有的大魔導師們都十分理解,因為傳奇法師不可能浪費時間,哪怕睡覺,也是增長魔力的好時間。深藍的真正根基,就扎根於蘇海倫那深如淵海的魔力上。而前來深藍拜訪傳奇法師,又會遇到特殊情況的人,一般不介意為蘇海倫殿下多支出一兩個小時。

今天下午,李察和山與海的運氣亦好亦壞。好在傳奇法師的午睡已經醒了,壞在傳奇法師不是自然醒的。

傳奇法師預定要見李察和山與海的,是同一地點,那是個小會客廳,還不到兩百平方米的面積,在她的私人區域內的確是最小的會客廳之一。

此刻的傳奇法師正側臥在香妃榻上,一隻**的小腳高高搭在臥榻扶手上,左手則橫著伸出臥榻,手指偶爾勾動幾下,地上金盆中的水果就一顆顆自行飛起,落入傳奇法師的小嘴裡,然後徹底消失。她的睡姿很不雅觀,可是雪白的手臂和小腿卻足以構成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人完全忽略那些與優雅完全不沾邊的舉動。

蘇海倫的眼睛半張著,但是晶亮的瞳孔卻沒有焦點。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還沒有睡醒的標誌。這個時候,也是傳奇法師最危險的時候。

會客廳中早已迴盪著魔法鐘悅耳悠揚的鳴聲,原本蘊含了清醒提神魔力的聲音卻對傳奇法師一點效果都沒有。眼看著傳奇法師眼皮逐漸下垂,又要繼續開始不知盡頭的睡眠時,她前額垂下的一縷卷曲長髮卻突然間豎了起來,如同有自己的靈性般,警惕地向四周探查著。它的顫動越來越厲害,忽然猛地向上一躍,傳奇法師頓時痛得一聲驚呼,呼的一下坐了起來。

她的雙眼已完全張開,眼眸深處閃耀著憤怒的火焰,從挺直高翹的鼻中噴出兩道五顏六色的氣流,那是濃得化不開的元素渦流。一時間,空間中的元素似乎都被喚醒,全都歡呼著,跳躍著涌向傳奇法師,圍著她劃出一道道玄奧的軌跡,隨時準備聽從調遣。

傳奇法師目光如電,開始尋找敵人,卻發現會客廳中空無一人,除了零食水果,沒有需要消滅的對象。

蘇海倫看了看響個不停的魔法鐘,再看看頭頂緩緩垂落的那縷長髮,忽然笑笑,敲了敲臥榻的扶手。隨著她的小動作,十幾座隱藏在各處的魔法鐘同時鳴響,這是緊急召集各位大魔導師來議事的訊號。

片刻後,十七位大魔導師魚貫而入,而一隊黑精靈少女搬來十七個座椅,為每個大魔導師都擺了個座位。蘇海倫再彈了彈指甲,廳外的黑精靈女侍者已經得到了命令,於是把已經等候著的客人帶進了會客廳。

山與海走進會客廳的時候,依然親熱地拉著李察,鋼岩、老人和兩位宮廷禁衛也跟在她身後。原本來訪者的隨從一向是不被允許進入會客廳的,但今天傳奇法師的傳令中卻特別要求把所有的人都帶進來。

一行人剛剛進入會客廳,傳奇法師的眼睛就亮了起來,微眯的雙眼在鋼岩、老人和宮廷禁衛的身上一一掃過。鋼岩和宮廷禁衛全無異樣,只有老人的腳步微微一滯,但隨即跟上了少女的腳步。

十七位大魔導師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各種元素暗流開始在空中涌動。他們見識廣博,早已看出兩名宮廷禁衛均是十八級的戰士,而鋼岩實力更是穩在宮廷禁衛之上。在如此近的距離,如果大魔導師們沒有預先防備,單單是這三名戰士就能把他們殺光。何況旁邊還有一個連他們也看不透實力的老人。而少女雖然尚顯稚嫩,身上卻透著股蠻荒蒼涼凌厲的凶悍之氣。看著她,就象看到了一頭還未成年的遠古凶獸。

傳奇法師很少會使用緊急召喚,因此大魔導師們都知道肯定發生了些什麼意外的事情。現在看到蠻荒少女一行,所有人都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散的緊張氣息。不過讓他們有些迷糊的是,李察似乎和蠻族少女關係極好,怎麼傳奇法師卻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當然魔導師中有心思細膩的,已經把傳奇法師的憤怒和命運之夜的事情聯想在一起。

李察一踏進會客廳,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壓抑,如同暴風雨將來的前兆。他一抬頭,恰好看到蘇海倫亮如星辰的雙眸,當即一怔,心中隱約感覺到了什麼,於是悄悄把手往回抽了抽。山與海松了手,李察心裡頓時松了口氣,向蘇海倫和一眾大魔導師行了一禮,自行站到了角落裡。少女出人意料的體貼,要知道以她的力量如果不想放手,李察就是力氣再大十倍也掙脫不了。

山與海走到蘇海倫的對面,自行坐進給尊貴客人準備的大沙發中,並且向後一仰,找了個最舒適的姿勢,氣勢上絲毫不輸傳奇法師。

蘇海倫的眼睛微微一眯,問:“你是?”

“你可以叫我山與海,是深藍的自費學生。你就是我的老師?”少女回答得很自然,完全是和蘇海倫平起平坐的氣勢。

傳奇法師笑了笑,說:“是我的學生?呵呵,雖然我不限制自費生的資質和人選,但是你一個蠻族武者,又繼承了聖者圖騰,怎麼跟我學習魔法呢?如果我沒有記錯,聖者圖騰最大的特性就是排斥魔法吧。”

“啊,我根本就沒想學習魔法啊!只是因為您是傳奇法師,所以我才選擇到深藍來……嗯,那個鍍個金而已。”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1:31

章五十 碰撞 上

山與海總算沒再忘記鍍金這個詞,但她這番話說得理所當然,也好歹想起來了,對著自己的老師用上了敬語您,卻沒注意到傳奇法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當然,就是她注意到了蘇海倫臉色變化,該說的話也一定會說的。

蘇海倫忽然笑了,眼睛如月牙兒般微微眯了起來,嫵媚動人,先前的陰霾似乎一掃而空:“鍍金?就因為我是傳奇法師?”

山與海點了點頭,說:“嗯,是啊!加上您,我就有三個傳奇的老師,背景足夠了。”

“那你的另兩位老師是誰啊?”傳奇法師笑靨如花。

“一個是我們部落的大長老,另一個是千年王朝的武聖藏劍啊。”山與海同樣笑咪咪地回答。一縷小辮不知何時逃到胸前來了,她順手一撥,微微側了側臉,這個蠻荒少女的姿態突然也變得有些嫵媚了。

蘇海倫哈哈笑了幾聲,說:“這麼說的話,千年王朝的迦蘭帝君還和你有點關係了?”

“她是我奶奶。”

傳奇法師的笑容立刻凝滯了一秒,然後才繼續流動。她不動聲色地狠狠盯了灰矮人一眼,黑金卻是一臉無辜。自費生的資料早在第一時間就送上去了,但是傳奇法師眼睛中肯定只有那串長長的數字,而把其它內容通通忽略掉了。

蘇海倫伸手一抓,捉來一個比她拳頭還大的水花果,指甲輕輕彈了一下,果殼自動裂開,她慢條斯裡地捻出一瓣潔白晶瑩如玉的果肉:“我聽說千年王朝的皇室中流淌著高等精靈的血脈,怎麼會突然多出你這樣一個孫女呢?你明顯剛從蠻荒大陸出來不久嘛。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十多年前迦蘭帝君的三皇子,千年王朝四大名將中最年輕的蒼鷹曾經率領五萬大軍遠征蠻荒大陸,難道他……”

“哦,當時他登上卡蘭多大陸後不久,就率領大軍和我們部落的勇士在落鷹平原展開決戰。結果一開戰就被媽媽帶領的聖廟武士擊潰了中軍,自己也被生擒活捉。那五萬戰士大多被抓,媽媽嚇唬幾天后就都放了回去。而他則變成了我爸爸。”

卡嚓一聲,蘇海倫口中傳來了清晰的果核破碎聲。傳奇法師臉上微笑不變,小嘴動了幾動,不動聲色地把嘴裡的東西都咽了下去,好象那瓣果肉裡根本沒長核一樣。在必要時候,傳奇法師的小嘴也可以與地龍的咬力相比肩。

“這麼說,你的媽媽也是一位傳奇了。有四位傳奇作後台啊,真不容易。”蘇海倫緩緩地說。

山與海點了點頭,說:“是的,再加上您就是五位了。大長老說,有了這背景,基本上在諾蘭德就能橫著走了。遇到麻煩時,只要把背景報一報,對方基本就會乖乖地繞路走,用不著靠拳頭解決問題。”

傳奇法師呵呵呵呵地笑了,笑聲又開始變得很奇怪:“這麼說,你就是想靠四位傳奇的靠山來壓我了?難怪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那麼,你身後這幾位,誰有興趣和我打一架嗎?!”

蘇海倫的眼瞳驟然射出燦爛光芒,一頭金髮幾乎全部飄飛豎立,而眼中射出的光芒幾乎耀得別人看不清她的本來面目!

傳奇法師端坐不動,目光一一掃過山與海身後的四個人。兩名宮廷禁衛悶哼一聲,如同被無形鐵錘擊中,驟然向後飛出十米,重重撞在墻壁上,然後緩緩坐倒。而鋼岩則騰騰地後退幾大步,然後暴喝一聲,這才站穩。他擺出衝刺的姿勢,面容凶狠地盯著傳奇法師,嘴角鼻孔卻有絲絲鮮血滲出。只有老人依然站在原地,不過他的頭髮猛然向後飄飛,如同被狂風吹過,頸間掛著的兩枚骨飾則啪的一聲爆開,冒出一縷淡淡白煙。

老人臉上泛起一縷無奈的笑容,徐徐張開了眼睛,乾癟的嘴脣翕動著,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他的動作一如既往的遲緩,傳奇法師說話卻是又脆又快,老人一個字都沒吐出來時,傳奇法師已經說了好幾句話。

“哼哼!終於讓我試出你來了。雖然我們根本沒見過面,但是遠古獸魂的氣息卻騙不了我。剛剛就是你吵醒了我的午睡吧!烏拉扎祖大祭祀,你不老實呆在大雪山蒼穹池的聖廟裡,跑到我這裡幹什麼?我就只能理解為你想要找我打一架了?”蘇海倫的小手用力一揮,對著大魔導師們說:“你們都出去!免得我們尊貴的客人日後說我靠著人多取勝。那隻老頭,你在傳奇境界少說也呆了四五十年了吧,所以輸了後也別說我欺負你。還有那個大塊頭,你也一起上吧!那兩個廢物看來暫時是站不起來了。”

大魔導師們互相看了看,沒有一個人動彈,他們現在終於知道,蘇海倫為什麼在接見人的時候用緊急召喚把他們全部叫過來了,這是實力的展示,也是群毆的保證。當然,眼下的場面卻是傳奇法師有必勝把握,所以需要數量足夠的觀眾來喝彩。

騰的一下,傳奇法師已經站了起來,用力搓著兩隻小手,雙眼放射出興奮的光芒,說:“好久沒有好好打一架了,正好你們蠻族講究用拳頭說話。姐姐我今天心情不是很靚麗,所以快點開始吧!喂,你們不過來,那我可先動手了!”

烏拉扎祖用力頓了頓手杖,把已經咆哮著開始衝鋒的鋼岩定在原地,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尊敬的蘇海倫殿下,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一是為了保護她,二也是為了向您表達我們的誠意。如果只是為了找一位傳奇強者給山與海作老師,那我們其實沒必要付出千萬金幣的代價。”

蘇海倫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大祭祀說得沒錯,如果只是要一個名分,那麼兩百萬金幣就足以打動許多傳奇強者,並不是每個傳奇強者都象蘇海倫這樣會斂財的。大祭祀見她有所動搖,適時地又拋出了一個籌碼:“並不是每個傳奇強者都夠資格成為山與海殿下的老師,事實上,我們在諾蘭德大陸上的候選名單相當的小。”

“哦?那名單上有幾個人?”傳奇法師被成功地勾起了興趣。

“2個。”一個讓蘇海倫有些意外的答案,但明顯讓她心花怒放。另一個人選千年王朝的武聖藏劍,是一個完全可以和蘇海倫並列的名字。

二選二,側面說明了大雪山聖廟和迦蘭帝君並沒有把大陸其它傳奇放在眼裡。或許背後還有其它原因,但是蘇海倫反正就準備這麼理解了。

“哎呀,老頭,你雖然打擾了我的午睡,可是你的眼光卻的確得到了獸神的祝福,很是不錯嘛!千萬金幣的誠意已經足夠了。哦,對了,山與海,你為什麼會叫這樣一個名字呢?似乎不太符合卡蘭多大陸的習慣。”傳奇法師再看向山與海時,目光已經柔和了許多。這當然不是烏拉扎祖那番話的作用,而是千萬金幣的魔力。這麼大的數字,足以讓傳奇法師的目光可以用溫柔來形容。

剛剛睡醒的傳奇法師脾氣總是比較差的,現在才是真正的蘇海倫。

面對傳奇法師的問題,山與海給出了一個與李察稍有不同的答案:“族人們說,只有高山和大海才足以形容我的財富。”

蘇海倫掩著小嘴,矜持地笑了起來,說:“用山和海才能形容的財富?這麼說,你不是比我還要富有?”

這是個很冷的笑話,大魔導師們都跟著乾笑了兩聲,以示捧場。只有灰矮人表情奇特,臉上的笑容糾結得比哭都難看。

果然,山與海點了點頭,以一貫直截了當的風格說:“我是您的自費生,比您有錢是理所當然的事。一千萬金幣不算什麼,您不用放在心上。當然,我現在理解了為什麼諾蘭德大陸流行的是鍍金,而不是鍍深淵翡翠魔鐵了。”

傳奇法師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兩根小眉毛緩緩豎起,以溫柔甜膩的聲音說:“你剛才說,你比我要富有?!”

當然!”山與海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1:55

章五十一 碰撞 下

傳奇法師剛想說什麼,忽然看到山與海因為用力點頭而飛起的一根小辮子上纏繞著幾顆不起眼的黑色晶石。傳奇法師立刻覺得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那分明是空間魔晶中極品之一的艾薩拉星鑽!這種東西平時一顆都難以找尋,根本不是能用金幣計價的,即便用魔法水晶交易也要等機會,一般只會和相同等級的材料進行交換。

就是蘇海倫自己所擁有的艾薩拉星鑽也不過十幾顆而已。而山與海卻在辮子上綁了七顆!

蘇海倫的眼角微微一跳,目光立刻移向山與海腦袋上其它的幾根辮子。傳奇法師的鑒定能力幾乎舉世無雙,一旦認真起來,再平凡樸實的外觀都無法欺騙她的眼睛。果然,水晶龍龍牙,千年獨角獸獸角,火焰鳳凰頭頂的翎毛……都是些與艾薩拉星鑽類似的東西。尤其令人發指的是,龍牙和獸角這類本體太龐大所以用秘法凝練成了原體積十幾分之一,而這種工藝和材料竟然只是做成了飾品!

傳奇法師忽然感覺到一陣虛弱。如果山與海把頭上的飾品折成金幣,數額早已過億。問題在於,即便擁有過億的金幣卻不太可能買得到這些東西。腦袋上頂著幾億金幣的感覺,就是想想都讓蘇海倫感到頭暈。倒不是說她會被這些東西嚇到,傳奇法師的私人庫藏也不止這麼點,但是山與海敢把這些東西頂在腦袋上,只能說明她的腰包裡放著更多。或許她的財富真的需要用山與海來形容了。

傳奇法師準備好的話被生生咽回腹內,她神情的異樣已經強烈到根本無法掩飾,特別是那種濃濃的挫敗感簡直一望可知,原本激越張揚的氣勢也節節萎縮。最後,蘇海倫忽然伸手一揮,裝滿水果的金盆就飛到山與海的面前。

“哪!山與海,這是招待你的,另外你想在深藍呆多久就呆多久,有事就找黑金吧,就是那個灰矮人。我現在忽然有事,要離開一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就不用等我了!”說完,根本就不等回答,傳奇法師直接在原地張開一座傳送門,跨了進去,瞬間消失。

“我會付學費的!”山與海衝著蘇海倫的背影叫了一聲。一瞬間,所有人都有種錯覺,似乎光從背影就能看出傳奇法師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

大魔導師們逐一離去,當然每個人望向山與海的目光都很奇特。灰矮人黑金則留了下來,看著山與海的目光中已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崇拜和景仰。山與海並沒有急著走,而是飛快地消滅著傳奇法師留下的水果,不到一分鐘就把金盆打掃乾淨,然後盯著空空的金盆,不住舔著嘴脣,明顯意猶未盡。

灰矮人立刻說:“所有的水果都還有!只是需要付費……”

一顆當空飛來的蛛晶把灰矮人下面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山與海小手一揮:“先搬五十盆到我的房間!”她再看了看鋼岩和老人,又向他們一指,說:“再拿五十盆給他們,送到我們在海邊的營地去。每天都要!”

在食量和口味上,山與海和蘇海倫倒是驚人的相似。按傳奇法師飯量決定力量的理論,少女將來是肯定能夠成為傳奇的,甚至還有可能走得更遠。因此以此理論考察,似乎被所有人都遺忘在角落裡的李察,能不能進軍傳奇還待考察。

“沒問題!”灰矮人大聲回答,雙手捧著蛛晶,動作又開始變得僵硬了。總算他的思維仍然靈活敏銳,想到了一個問題:“不過,山與海殿下,您在深藍中似乎沒有房間,不如為您開闢一個居住區?”

“哦,不用那麼麻煩。在深藍這段時間,我就住他那裡好了!”山與海向李察一指。

李察愕然,而灰矮人則隱約感覺到哪些地方不對,可是蛛晶的光芒太過耀眼,讓他無力對山與海說出一個不字來。

至於李察,沒有人問他的意見。

消滅了全部水果的少女站了起來,對老人說:“奇怪,大長老不是說在諾蘭德大陸對付真正的大人物要搬出背景,二流的傢伙才需要用錢砸倒嗎?怎麼老師她根本不懼怕我的背景,反而被我的財富給壓倒了?”

旁邊的灰矮人欲言又止。山與海立刻覺察到了,向他一指,喝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灰矮人盡可能地壓低了聲音:“這個……其實殿下能夠容忍有人比她強大,卻不能接受有人比她更富有。所以現在殿下一定是努力賺錢去了……”

山與海很詫異:“賺錢還需努力嗎?在山裡挖挖礦就好了呀!大祭祀,您怎麼看?”

烏拉利祖摸著光禿禿的下巴,笑眯眯地說:“你的奶奶替你找了一個很可愛的老師啊!”

山與海用力點頭:“是的!而且老師的味道也非常好,很想咬一口!等將來我能打過她的時候……哼哼!”

“不用等將來,只要……多半就……”灰矮人一個人在旁邊嘟嘟囔囔,卻足以讓少女聽見。

在山與海提到味道的時候,李察就感覺有些不妙,他立刻悄悄向後退去,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和斯迪文森的比賽很快就要到了,他的日程表上連多洗一次澡的時間都安排不出來,可根本不想和山與海住在一起。何況他現在已經不小了,又已是真正的男人,自然知道和山與海住在一起不妥,多半蘇海倫會很不高興。想起進門時傳奇法師亮如星辰的雙眼,他只覺得心頭一片陰霾。但是傳奇法師已經離開,少女忽然變成了整個深藍中最有權勢力量的人,做什麼別人估計都只當沒看見。至少灰矮人已經投誠了,當著李察的面都敢出賣蘇海倫。

而且,面對這個真正的朋友,李察其實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還是躲吧……李察想著。可是才邁出兩步,就發現山與海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少女笑得春光明媚,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只是在打量著他的嘴脣。

所有無關的人都適時地轉過頭去,這樣就什麼都看不見了,但是耳朵都是豎著的。

“唔!!”李察忽然發出一聲窒息般的聲音,片刻後才傳出一聲“啪”的脆響。

“你幹什麼!”李察有些憤怒的聲音響起。

然後是少女帶著笑意和滿足的清脆聲音:“幹什麼生氣啊,不就是親一下嗎?親一下又不會掉塊肉!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之間是要送禮物的呀,這下就當是你送我的小禮物了!那個,李察,晚上可不可以再送我一次禮物啊…….喂,你跑什麼……哼,你以為可以帶著我的禮物跑掉嗎!……”

當晚,山與海就搬進了李察的居住區。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2:27

章五十二 在一起的日子 上

李察已經翻閱了深藍的規則,對於強闖居住區這種情況的處理要麼是居住區所有者自行武力驅逐,在驅逐過程中產生的一切損傷深藍概不理會。其實這條的意思就是所有者可以隨意處置侵入者。可是一想到山與海的武力,李察立刻自動把這條過濾了。而第二種處理方式則是投訴,向黑金投訴,執法法師團會讓入侵者知道什麼是深藍的規則。但是向灰矮人投訴山與海?李察只好又把這條忽略了。

於是李察發現,深藍的所謂規則,在真正的強者面前,比如說山與海,完全失效。

所以山與海就和李察住在了一起。

少女是孤身搬進來的,只提了些貼身換洗的衣物。鋼岩、老人、蠻族武士和宮廷禁衛一個都沒有跟來。這樣一來,只要居住區的魔法重門一關,那麼裡面發生的任何事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當然,如果發生任何含有暴力因素的事情,施行暴力的一方肯定不會是李察。

這一晚,蠻族營地中燃起了熊熊篝火,火上燒烤著大塊切割好的須鯨鯨肉,油脂不時嗤嗤地滴落,激起一簇簇火苗仿佛在舞蹈。武士和少女們圍著火堆翩翩起舞,號角、手鼓和長笛組成的樂曲蒼涼激越,強勁的節奏讓人的心跳都在不由自主地跟隨同步。他們有太多的理由慶祝,比如說,他們最可愛的殿下收到禮物之類的。

鋼岩和老人坐在角落裡,也在飲酒吃肉。幾桶酒下肚,鋼岩舒服地出了口長氣,然後說:“李察這個小傢伙的確不錯,可畢竟還是太小了點。殿下怎麼會對他那麼親近,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老人笑笑,說:“鋼岩,你忘了殿下的天賦能力嗎?她喜歡的其實是李察血脈散髮的味道,這是殿下獨有能力。不過那個小傢伙居然有些惡魔和精靈的混血,實在是罕見。”

鋼岩抓了抓頭皮:“惡魔和精靈?雖然不多見,但也沒那麼特別吧?”

老人搖搖頭說:“不,沒那麼簡單,這兩種純血族裔幾乎沒有交配的可能性,而混血,通常規則下,混血的代代削弱是加倍的,照理說不會再有顯性表徵。我能夠感覺到他身上隱藏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但是我卻看不透這力量的本質,有人給李察作了掩飾。也許是蘇海倫,也許是其它人。但是血脈天賦只是起點,他的靈魂很純淨直接,身上又有許多強者必須的品質,這才是他今後能夠飛得更高的保障。”

“這倒也是!說實話,在諾蘭德大陸走了這麼多地方,我還真沒看到幾個能夠不被錢砸倒的人!小傢伙是一個,蘇海倫又是一個。”鋼岩贊著。

如果傳奇法師在場,必然聽得心花怒放,然後再把他痛打一頓,以懲戒這個其實心思細膩狡詐的蠻族巨人居然敢在她面前裝傻充愣。

老人抬起頭,浮冰海灣的夜空中綴滿星辰,就是懸於天際的五弦色澤各異的月亮也無法壓製群星的光輝。

“我們無須擔憂。因為獸神會指引殿下走向那些她可以親近的人。”大祭祀烏拉扎祖高高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和山與海住在一起的日子,是一種奇異而深刻的體驗。

山與海每天的事情除了睡和吃,就是粘在李察身邊。根本看不到她有學習或者是練習武技、修煉鬥氣的時候。這樣整天的無所事事悠閑度日,倒是真正符合了鍍金的含義。

李察也曾經有些擔心山與海的力量進展,因為依然有著質樸財富觀的少年,總覺得她既然已經花了千萬金幣買來了這個自費生資格,那就最好學點什麼。不管能學到多少東西,總要稍稍對得起那些花出去的金幣。可是山與海當然不會把這些不值錢的金子放在眼裡,而且她十分輕鬆地告訴李察,不用特殊鍛煉,只要吃飽睡足力量就會自然成長。

李察聽了,先是默然地看了很久自己的日程表,然後默然地按照魔法鐘般的精準投入到下一個實驗中去,結束了這次午間短憩的聊天。和山與海說話,大多時候讓人愉悅,但偶爾也會使人憤怒甚至絕望。

山與海則推開面前的餐盤,跟著李察走到實驗區,找了張寬大的椅子,舒舒服服地蜷縮進去,開始例行餐後小睡。在深藍的這幾天,惟一能讓她滿意的就是吃,包括李察的飯和蘇海倫的水果。

山與海搬進來的前面三天,李察就沒吃飽過。他現在才發現在蘇海倫的偏愛下,自己的飯量已經悄然躍上了十公斤這一數量級。雖然煉金房已經送了多一倍的食物過來,但是其中幾種食材數量稀少,保鮮期又短,一般需要提前一兩個月向供貨商預定,烹調前的預處理也要好幾天功夫,煉金師們已經把所有的庫存和烹調鍋都用上了,實在無法拿出更多。

煉金房也曾經打算供應一些其他飯菜,但是山與海疑惑地看著食盒,表情略帶嫌惡,好像一個挑食的小女孩。她不用自己開口,當晚鋼岩就咆哮著把黑金從工作室裡吼了出來,灰矮人一邊擦汗,一邊使勁保證殿下的兩個學生可以得到同樣的飲食待遇。有山與海作後盾,在灰矮人的眼中,鋼岩的皮膚也都在泛著翡翠魔鐵的迷人綠色。雖然鋼岩明明是棕色的皮膚。

不過第三天的時候,不知道正在哪個位面辛苦賺錢的蘇海倫發回了一道訊息,那是一份菜譜。於是從第四天起,山與海就有了專屬於自己的午飯和晚餐。此後少女就象家養的貓,開始無比期盼著開飯的時間。李察都不知道五十公斤級別的一餐,是如何被少女在三分鐘內消滅的,就象他弄不明白蘇海倫為何可以永無止歇地吃水果一樣。這兩個女人的胃似乎也是一種帶有空間屬性的裝備。但不管怎麼樣,李察終於可以吃飽了。

山與海的口味十分奇特,傳奇法師配給她的專屬餐點味道濃烈古怪,雖然少女慷慨地邀請他一起品嘗,可李察只是聞一下就會失去食慾。少女卻如發現了無上美味,雙手齊上,如風卷殘雲般將所有能夠消滅的東西都消滅。每次餐後,由精鋼製成的餐具上都會留下許多深深的牙齒,特別是兩顆小犬牙的印痕格外清晰。所以第二天,給少女的餐具就換成了炭鋼,第三天是高碳鋼,這是製作高級盾牌的主要材料,第四天則是拉菲精鐵,這是許多構裝騎士胸甲的主料。直到第五天變成了折鍛黑曜鐵,餐具才不再損毀。只有少數高級構裝騎士,才能用得上這東西打把重兵器。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3:03

章五十三 在一起的日子 中

時間久了,李察也發現了山與海的一些小秘密。她根本不在乎食物的口感,而只在乎食物內含的能量和屬性。李察甚至懷疑,有可能的話,她會不會直接啃魔晶。

除了吃之外,睡似乎是少女人生中同等重要的大事,特別是一旦吃飽,她就會進入睡意朦朧的狀態。李察睡覺的時候她也睡覺,李察冥想的時候她也睡覺,李察工作和學習的時候她大多時候在旁邊隨便找個舒服的地方蜷著睡覺。只有李察上課的時候,偶爾她不會跟著,不知道跑到深藍哪裡去玩了。其它大多數時間,她都始終停留在李察周圍五米之內。

哦,對了,她還是按照深藍的學規,選修了足夠份量、完全符合傳奇法師弟子身份的課程,不過,那張課程表大概也只在每月簽支付憑據時派派用處。

少女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著顧忌,就連洗澡時都不刻意避開李察,所以時間久了,李察也就不止一次看到過她美麗且充滿力量感、如獵豹般的胴體。那淡茶色的肌膚散髮著綢緞般的光澤,似乎撫摸上去會有極細微的摩擦感,讓人不自覺的心動遐思。而她的雙腿長而筆挺,完美得會讓任何男人變成野獸。

李察已經是男人了。

所以每當晚上山與海蜷在他身邊睡覺時,都對他是一種異樣的折磨。少女睡覺時並不老實,總是會抓住一切機會往李察的懷裡拱,到最後整個人都會纏在李察身上。如此糾纏,自然敏感部位少不了親密接觸,李察正是血氣最盛的時節,又日日被成長中的血脈和食物刺激著,分外難以忍受如此的親近。

何況拋開力量與財富,山與海的美麗也是無以倫比的,四溢的青春活力也為魅力加成不少。

“我們是朋友,我們是朋友……”每當李察難以入眠,甚至有些想翻身把少女直接壓在下面時,他都要如此默念,由是慢慢平靜。有時候他也會看看少女熟睡中的小臉,無奈地安慰著自己:“這也不是我能夠選擇的啊……”

李察沒有注意到,雖然他在這樣的輾轉反側中浪費了一點時間,但是睡眠仍然保證了他白天的精力,也沒有拖慢魔力進展的速度。

而李察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忽略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想要強壓山與海的話,會不會有什麼危險。直到某一天,一隻蚊子嗡嗡飛向午睡的少女時,李察才若有所思,用心觀察這隻小小的飛蟲。蚊子是種奇異的生物,哪怕是在深藍,哪怕是傳奇法師,也無法讓它們徹底在深藍滅絕。

在李察的注視下,蚊子在空中盤旋兩周,然後徑直向少女的小臉撲去。但它剛剛飛入少女一米範圍內,忽然啪的一聲輕響,飛蚊直接變成一縷青煙,然後消散無蹤。

李察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搬入居住區的最初幾天,每到李察上課的時間,山與海都會自行消失。據她自己說有各種各樣的活動,偶爾手癢了,也會和族人們下海去抓抓魚。可是再接下來,少女似乎對其它活動都失去了興致,粘在李察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就連李察上課她都會一起跟去。烏拉利祖和鋼岩已經很少出現,千年王朝的宮廷禁衛們似乎也開始享受難得的假期。

這個變化立刻讓密切關注這邊動態的灰矮人出了一身冷汗,山與海的安全似乎一下子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不說責任和後果,僅僅看在解決深藍未來一年財務危機的份上,灰矮人也決不容許山與海出任何差錯。這是於公,於私人感情上,每當看到山與海,灰矮人都覺得自己看到了生平前所未見的一塊巨大寶石原礦。崇拜已不足以形容灰矮人的情感,只要看到這塊傳奇般的財富之原石在面前晃過,他就可以幸福許久。

所以灰矮人決定傾盡全力保護山與海,於是在李察居住區到公共教學區之間的地域內,執法法師的數量悄然增加了一倍,日常執勤的小隊中更是增加了一名全副武裝的步戰騎士。而在各層哨點內待命的法師數量也相應翻了一番。除此之外,十七名大魔導師亦開始輪番在底層待命,以便在可能出事的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深藍的邊緣區也同樣暗流洶涌,許多在灰色地帶討生活的人忽然發現周圍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似乎在每個陰暗的角落都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看著他們。這些人就如老鼠,對危險的嗅覺無比敏銳。而另一方面,灰矮人一次性在邊緣區各個區域添加了一千個魔法之眼,數量也的確是太多了些。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於是灰色地帶頓時清明了許多。

仍然有些搞不清狀況的老鼠,自我感覺十分強大,既然嗅到到了危險也不願意放棄出去覓食。於是它們都在某個陰暗的夜晚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就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敢在這種關鍵時刻給灰矮人找麻煩的話,就會發現黑金髮怒時的恐怖並不下於他那些喝醉酒的同族。他不需要大張旗鼓的警告,因為不斷消失的自以為是的傢伙就是最好的警告。於是所有的老鼠都躲回窩裡。

這些天納亞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因為他後廚中的血腥氣又要很長時間才能逐漸消褪了。他和同伴們都很討厭血腥味道,因為這樣會讓納亞煮出來的東西變味,也會讓酒窖中的藏酒多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其實在黑暗世界中混得越久,就越會厭惡血腥。當然,變態的人總是有的。

納亞心情不好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已經為黑金做了這麼多的事,卻不能因此少交哪怕是一個金幣的稅。因為灰矮人認為,執法法師團不宜在沒有事件發生的時候介入邊緣區的灰色地帶,秩序的維持者不能自己去擾亂秩序,所以所有清理老鼠的髒活累活都是災刃帶著兩個兄弟去幹的。昔日只肯斬殺大人物的血色彎刀,現在卻不得不粘滿了太多小老鼠的髒血。

真正的殺手也是有尊嚴的。

當災刃忍不住向黑金抱怨時,灰矮人只是回了他一句:“時代已經變了。”

時代已經改變,但稅永遠不變。

灰矮人管這叫做潛規則,而納亞則會憤怒地痛罵幾聲:“去他/媽/的潛規則!”當然,他只會在灰矮人走後才開罵,然後不得不一邊老老實實地去巡視是否又有不開眼的老鼠想出來覓食,一邊心痛著這個月要上交的稅款。現在他每個月交的稅比小酒館過去一年的收入都多。

其實納亞如此任勞任怨,灰矮人背後強大至無可抗衡的武力是一方面,無從逃脫傳奇法師的追捕是另一個方面,但真正的原因,卻是他已經喜歡上了深藍的安寧與穩定,也喜歡看著李察每天在自己的教導下成長。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3:31

章五十四 在一起的日子 下

其實深藍還是相當安全的,特別是主塔範圍。斯迪文森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如此敢於冒險的都是梟雄,不成功則成仁。可是畢竟他還在深藍中好好地活著,而且手下勢力又有所增加。為了確保比賽勝利,索拉姆公爵又送來了許多人手。這一下灰矮人倒是有些後悔當初一力主張把龍脈術士留下來了。現在山與海天天和李察粘在一起,斯迪文森連李察都敢暗殺,山與海也不能說確保安全。畢竟一個人如果失去理智的話,是不會考慮後果的。

灰矮人深信山與海是殺不死的。能夠積累如此財富的人,不管種族老少,不管途徑如何,都是有大運氣的,是受神眷顧的。而斯迪文森恰好是個反面的典型。所以黑金不擔心山與海會有生命危險,只是擔心她會被騷擾到。

灰矮人兩難之際,終於痛下狠手。

那邊,斯迪文森忽然發現,自己只要離開居住區,身邊就必然會圍上來四個執法法師和兩名步戰騎士,美其名曰保護。就連上課,他們也與斯迪文森寸步不離。

深藍中消息傳播的速度是相當快的。山與海只跟著李察上了兩天課,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她的身份,還有‘背景’。而她那獨特的名字也就不再成為說笑的談資,至少沒人敢當面談笑。

時間本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距離比賽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而在此期間,灰矮人私下約見李察,與他長談了一次。灰矮人首先描述了蘇海倫的辛苦,說明她的財富來之不易。接下來委婉表明李察承受的 ‘蘇海倫的喜悅’之多實在是前所未見,再後來則是深藍財務處境的岌岌可危。在灰矮人口中,深藍簡直明天就要拆散了零賣,以償還沉重的債務了。就在李察聽得心情沉重灰暗,開始考慮自己是否可以為老師盡些什麼力時,灰矮人話鋒一轉,語調升高十六度,以詠嘆調的姿態訴說著拯救深藍的救星已經出現,那就是山與海。

最後,灰矮人跳到李察面前的茶几上,平視著他的眼睛,以有生以來最大的真誠與沉重告訴李察,現在回報蘇海倫的時刻已經到來,那就是陪好山與海,務求讓她在深藍中多呆一段時間,因為少女第一期只訂制了一個月的課程,而下次選課的時間即將到來。此外,灰矮人還暗示李察,對少女的一切要求盡量加以滿足,比如說,某種‘小禮物’就不妨多送點,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在李察目瞪口呆,懷疑著灰矮人究竟在自己的居住區下了多少魔法之眼時,最後,灰矮人表示,只要李察肯出力,那麼灰矮人一定不會忘記他的,贏得比賽勝利完全不是問題。

離開灰矮人的辦公室時,李察的心情變得沉重陰郁。他說不清楚心中的那種感覺,只覺得和山與海之間宛如高山流泉般清澈的關係,由此摻進了許多混濁的小泥流。至於黑金的承諾,李察卻在邁出大門時就把它忘在了腦後。

這天晚上,餐後的山與海如願以償地收到了她的‘小禮物’,過程相當順利。當然,如果李察全力反抗,那麼結果也就是收禮物的過程從‘相當順利’變得‘十分順利’而已,沒啥本質區別。

心滿意足的少女敏銳地察覺了李察眉宇間的陰郁,於是關切地問:“有心事?”

李察點了點頭。

“願意告訴我嗎?”山與海雙手托著下巴,期盼地問。

李察又搖了搖頭。

少女嗯了一聲,安靜下來,默默站在李察身邊,看著他開始設計新的魔紋構裝。

時間就這樣安靜地過去,比賽的日子一天天接近了。山與海在深藍中停留的期限已經超過了預定的一個月,卻絲毫沒有打算離開的跡象。少女每在深藍中多停留一天,灰矮人對李察的好感就會攀升一大截。因為她每多停留一天,都意味著一筆不菲的學費和生活費支出,都意味著深藍的財務報表又好看了一些。

似乎李察可以一直安靜地等到比賽日來臨,但世界上總是充滿了巧合。某一天上課時,李察又和斯迪文森迎面相逢,這種機會確實很稀少,比賽題目下達後,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就再也沒有選修過同一門課,而以灰矮人的謹慎小心,自然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一起上公共課。

再次看到李察,龍脈術士的臉色立刻變了,本以為能夠平靜面對的心卻再一次沸騰起來。他立刻拉著米妮,不動聲色地往李察前進的方向上一站。

龍脈術士這一次的信心不是源自於自己的手下,而是身後的四個執法法師和兩名步戰騎士。他已經明白這是黑金派來控制和監視的人手,不過已經不止有一個人誤以為這是龍脈術士在深藍中地位提升的標誌。就連大魔導師們出行,也不需要這種等級的護衛啊!所以龍脈術士決心再藉助這種誤會,來逼迫李察繞路。其實他自己也清楚這種做法沒有任何意義,但是能夠暫壓製李察一下,也是好的。

然而龍脈術士站到了路中央,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卻忽然覺得身後的氣場有些單薄。他急忙回頭一看,卻發現這次所有的執法法師和步戰騎士都停留在原處,完全沒有跟上來的意思,而且他們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李察身邊的少女身上。龍脈術士暗覺不妙,立刻望向少女,頃刻間想起了山與海的身份,特別是把她和仲夏狂歡之夜某個把他直接撞飛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就在這時,李察抬起頭,視線落在龍脈術士的身上,雙眉微微一皺。李察倒是不畏懼斯迪文森,只是有些奇怪他的臉色為什麼變幻得如此厲害。

還沒等李察反應過來,斯迪文森忽然一個大跨步,拖著米妮衝到了路的另一邊,而且目不斜視,如同本來就是要穿過道路一般。

站到了路的對面後,斯迪文森才回過頭,裝模作樣惡狠狠地瞪了李察一眼。他的目光焦點很講究,絕對沒有觸及山與海。為索拉姆公爵招惹一個李察也就罷了,畢竟那時歌頓還沒有開始他那震驚大陸的十三騎士遠征,可如果再招惹一個千年王朝的殿下,那斯迪文森真就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李察倒是怔了一怔,被斯迪文森一系列古怪舉動弄得滿頭霧水,他認真想了整整一分鐘,直到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身邊的山與海,才算明白了龍脈術士究竟想乾些什麼。可是等到李察反應過來時,難得好運一回的斯迪文森早已消失在通道的轉角處。

李察失笑,搖了搖頭,也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而山與海的視野中就根本未曾出現過龍脈術士,在少女的分類法中,他完全屬於可以自動飛走的障礙物。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4:07

章五十五 真實的謊言

夜晚再次到來。

斯迪文森的居住區響起了久違的咆哮,米妮則縮在沙發一角,一言不發。她的臉上又多了一個鮮紅的手印。而在實驗區,幾名索拉姆家族的魔法煉金術師正在實驗台前忙碌著,他們都有相當豐富的魔紋構裝知識,雖然礙於天賦不夠無法成為真正的構裝師,卻在材料前期中期處理,以及魔法陣局部繪製等方面起到不小的作用,為斯迪文森節省大量時間。遙遙聽到斯迪文森的咆哮,他們互望一眼,聳聳肩,只當什麼都沒有聽到,又埋頭於手中的工作了。

啪!斯迪文森又砸碎了一個花瓶,卻還消解不了胸中的鬱悶,忍不住吼叫著:“李察!又是李察!他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我不知道?先是蘇海倫,現在又是千年王朝的公主,為什麼所有的女人都會看上他?看上那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

嘶吼稍稍傾瀉了一點胸中的怒火後,斯迪文森轉頭望向米妮。米妮是美麗的,也是聰明的,可是和山與海相比,她卻在各個領域完敗。就連容貌,山與海也穩穩壓倒了她。或許米妮曾經能夠和山與海相比較的地方就是氣質,冷若冰霜與野性力量確實難分高下,只不過山與海更加純粹些而已。但那已是過去的事,現在米妮只剩下楚楚可憐,曾經的自信與冷傲已經在連番的打擊下消磨殆盡。

在斯迪文森眼中,眼前的米妮已經十足是個累贅,談不上絲毫助力。更不可能象山與海那樣對李察產生決定性的幫助。米妮很清楚斯迪文森目光中的含義,就算本來還心存幻想,挨了重重一記耳光後也就清楚了。她忽然冷笑了一下,坐直了身體,在斯迪文森面前挺起了胸膛,說:“那個女孩叫山與海。”

“我當然知道她叫什麼,我還知道她是迦蘭帝君的孫女!深藍中現在每個人都知道這個,還用得著你說?!”斯迪文森再一次壓抑不住自己的脾氣。

“我聽說她有驚人的財富,把貝瑟拉斯蛛晶當錢用的。”米妮的聲音依然平靜淡定,似乎根本不怕斯迪文森可能的又一次狂暴。

龍脈術士誇張地笑了:“這個我也知道!她第一次用蛛晶支付的時候,我就是被她撞飛的那個人。你是想要諷刺我嗎?”

米妮恬淡地微笑,說:“她現在已經和李察住在了一起。也就是說,她的財富完全可以為李察所用。哪怕僅僅是一塊上品貝瑟拉斯蛛晶,也可以讓你用金幣和家族力量鋪就通向勝利之門的計劃破產。假如她肯拿出兩塊蛛晶,或者是等值附魔材料,你獲勝的機會就會小於一半。”

斯迪文森一驚,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米妮所說的話正是他暗中所擔心的,只是這件事的後果太過嚴重,所以他才刻意地忽略了這方面的可能性。現在索拉姆公爵為了支持他可說是已經傾盡了全力,再勉強的話,也不過多拿出兩三百萬金幣而已,還不夠三分之一塊蛛晶的價值。一想到那張珍貴的火龍頸皮,斯迪文森的心都在滴血。

“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斯迪文森猶豫了一下,終還是沉聲問道。他看出米妮必然有話說,甚至也大致猜出了米妮的想法,因此臉色完全說不上好看。

“很簡單,你不能夠光是埋頭做自己的事,而是必須要知道李察在幹什麼,拿到他的設計方案,這樣才能夠有針對性地改進你的方案。”

斯迪文森陰沉地笑了笑,卻還是順著她的話問下去:“那我如何能夠知道李察在幹什麼呢?他會自己來告訴我嗎?”

米妮攏了攏散亂的長髮,說:“我去。我會假意去投靠他,求他收留我。李察還是個孩子,還有同情心,而且他剛剛成為男人不久,我只要能夠演得象一些,他多半會上當的。”

“剛剛成為男人不久……”斯迪文森嘴裡反覆念著這句話,背著雙手,在地上來回走了十幾圈,才在米妮面前站定,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地說:“為了演得象一些,你多半會跟他上床的,是不是?”

米妮坦然承認:“是肯定會上床。不這樣的話,他根本不會信任我。”

龍脈術士古怪地笑了起來:“呵呵,你倒是肯付出啊!”

“因為你已經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我們根本輸不起!”米妮的回答當場讓龍脈術士的笑聲中斷。他盯著米妮左看右看,而米妮的目光清澈堅定,絲毫沒有迴避。

“女人真是堅強的動物……”斯迪文森嘟嚷著,站直了身體。他走到落地窗前,沉默地看著夜色下的浮冰海灣,今晚有月亮,但是在清淡的光輝下,地面上的一切反而顯得更黑暗了。足足過了一刻鐘,才緩慢地說:“那你就去吧。但你要記得我們之間的婚約,如果你先有了他的孩子,並且打算生下來的話,那我們之間的婚約也就失效了。”

“我知道底線。”米妮淡淡地說。她站了起來,走到斯迪文森身後,說:“再給我來一下,剛才那個耳光還不夠。”

斯迪文森眯起了眼睛,死死盯著窗外天際那輪血色的新月,忽然回身輪圓手臂,反手一記耳光將米妮抽飛!

米妮單薄的身體在空中旋轉了幾圈,才重重栽倒在地上。血不可抑止地從嘴角、鼻中涌出,臉則迅速腫起,一片鮮紅,淹沒了原本留下的指印。摔倒時她的額角則敲在堅定的岩石地面,滾熱的血順著鬢發流下,很快蓋滿了半張面頰。

米妮沒有呻吟,反而笑了起來,儘管笑容十分扭曲。

“這下夠了。”她說。

深夜,李察仍然在公式和數字的世界中奮戰著。而山與海則站在他身邊,也盯著密密麻麻的數字沉思著。

不知從何時起,山與海也逐漸參與到李察的魔紋構裝設計中來。她對數字有著驚人的天份,更對魔力流向無比敏感,因此漸漸跟上了李察的思路。山與海對於魔紋構裝的具體細節仍然很陌生,但她卻可以從聖者圖騰的原理出發,對李察的許多設想給出意見。許多時候都讓李察眼前一亮,驟然發現了許多新的途徑。

而魔紋構裝的原理和設計也很讓山與海著迷,尤其是李察用簡單精準的語言告訴她一些原理和設計思路的時候,當然,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參與進去的話,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呆在李察身邊,從而盡情享受他的味道。

就在這時,魔法鐘忽然鳴響,表示有人在居住區外,想要見李察。李察眉頭一皺,忍著被打斷思路的不快,快步走到入口,打開了大門。門後站著一個全身都裹在斗篷中的少女,面容則深深隱藏在罩帽下。只看體型數據,李察就立刻把她和米妮匹配在一起,卻覺得很不可思議。

“米妮?”李察試探著問。

少女掀起罩帽,自嘲地笑了笑,說:“難得你能看出是我。”

李察更加吃驚了,不是因為自己猜測準確,而是米妮已經嚴重變形的臉,以及沒有完全擦乾淨的血跡。

“不讓我進去坐坐嗎?”米妮若無其事地說。

“你……好,進來吧!”李察已經看到了米妮手裡提著的大手提袋,拉鏈是開著的,裡面裝的多半是些隨身用品和衣服。

等米妮在居住區的客廳坐好,李察為她端上來一盤水果。

自從山與海搬進來後,每天灰矮人都要專門送過來五十盆水果。山與海原本還想再付幾塊蛛晶,卻為灰矮人所婉拒。所有對山與海提供的服務和食物,包括學費和各類其它費用,都是嚴格參照標準執行,並沒有因為山與海那無敵的財富而多收她哪怕是一個金幣,當然山與海曠課和深藍收取計劃內的課時費是兩碼事。只有仲夏拍賣那次算是例外,因為出價多少是拍客的自由。

從這些細節上,亦可以看到深藍的驕傲。蘇海倫和灰矮人雖然對金幣有著狂熱的愛好,卻並不會多拿一枚不該得到的金幣。

灰矮人依靠提供完美無缺的服務創造著收入,而傳奇法師則乾脆自己跑去無盡位面中賺錢。

在深藍中已經三年了,李察也深受熏陶,所以拿出這盤價值不菲的水果時還是猶豫了一下,因為這是山與海的東西。不過除此之外,他倒是沒有什麼可以拿來招待米妮的了。

李察在米妮對面坐下,藉著客廳明亮的魔法燈光,他更加清楚地看到米妮臉上的傷。這讓李察的心輕輕抽動了一下。

倒不是李察對米妮有何想法,而是如此美麗的一個少女,卻被打成這樣,誰看了都會於心不忍。

“誰幹的?”李察皺眉問。米妮怎麼說也是蘇海倫的親傳弟子,敢打她的人可不多。

米妮苦澀地笑:“是斯迪文森。不過別去找執法法師,因為這算是我們的……家事。我和他之間已經有了正式的婚約。”

李察恍然,然後平靜地看著米妮,直接了當地問:“既然是你們之間的家事,那我更不可能插手了。不過你帶著行李跑到我這裡,又有什麼想法呢?你覺得,我會收留你?”

米妮的頭微微低了下去,說:“你也看到了,我在斯迪文森那裡根本呆不下去。我……我只能來找你了……”

“假話。”山與海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這時已經到了她睡覺的時間,於是兩個眼睛完全張不開,就這樣閉著眼睛走到桌旁,在李察身邊坐下,用腦袋用力拱了拱他,然後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李察看了看山與海,再望向米妮時臉上的微笑已然消失,變為冰雪般的寧靜:“你也聽到她的話了,我相信她。”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4:32

章五十六 無法原諒

米妮咬了咬牙,說:“我……好吧,我想問你,這次的比賽你有把握獲勝嗎?”

李察笑了笑,說:“我當然不會告訴你。”

米妮嘆了口氣,說:“我明白。我的請求只有一個,如果你覺得自己能夠獲勝,那麼……那麼請你收留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就足夠了。那時斯迪文森一定會被清出深藍,而我,也會因為支付不起學費而失去老師學生的資格。實際上老師現在的態度很明顯,就是隻會留下你一個學生。我的家族早已經把我賣給了索拉姆,但我不想和斯迪文森綁在一起沉沒。只要你幫助我渡過這次難關,今後我……我會象艾琳一樣,靠自己想辦法在深藍中生存下去。”

“真話。”山與海迷迷糊糊地說。

李察有些哭笑不得,本來嚴肅凝重的氣氛被她破壞了不少。他隨手在山與海頭上敲了一下,然後才繼續盯著米妮。這個小動作也就是李察能做做,換了另一個人,多半還沒碰到她的頭,就會先發現自己的手臂不見了。

“是嗎?我收留了你,又對我自己有什麼好處呢?現在能看得見的後果卻是更增加索拉姆家族對我的仇恨。”李察淡淡地說。

米妮挺直了身體,把自己剛剛具備誘惑力的曲線展示出來,然後認真地說:“我可以把斯迪文森到目前為止的準備情況全都告訴你,還有索拉姆家族的物資和資金支援方案我也知道!另外……另外在收留我的期間,我…….都是你的,你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

“真話。”山與海睡得很沉,已經開始發出輕輕的鼾聲,卻不忘評價。

李察忍不住抬起手又想敲她的頭,卻還是放下了。

米妮立刻趁熱打鐵地游說:“你和索拉姆之間的仇恨還小嗎?根本不在乎再多這麼一點。何況大家族之間沒有永恆的利益,也沒有永恆的仇恨。這麼一件小事,對大局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他們就算只看在歌頓侯爵的面上也不會特意過問的。斯迪文森如果輸了比賽,就只有放棄血脈去跟著聖克魯斯學習。聖克魯斯自己不過能做出兩三個三級魔紋構裝,根本連大構裝師都算不上,靠他的話,斯迪文森根本邁不過二級構裝師的門檻。他只有成為龍脈構裝師,才有可能製造出特定的三級魔紋構裝。”

“真話。”

李察說:“但不管怎麼說,他不還能成為一個構裝師嗎?這個結局也算是不錯了。”

“不,不一樣的。索拉姆家族為他投入了太多太多。如果他不能成為大構裝師的話,一生都要在家族控制下服役,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可言的。”米妮爭辯著。

“真話。”

李察站了起來:“不管怎麼說,你也還算是一個構裝師和大貴族的妻子,這結局很不錯了。比強留在深藍中要好多了,所以我幫不了你,你走吧。”

“啊!不,為什麼?我不想成為他的妻子,那紙婚約完全是把我賣給了索拉姆家族!而且你也有責任,就是因為你們阿克蒙德家族的艾莉婕子爵,父親才把我賣給了索拉姆家族。”

“真話。”

李察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那麼,你是想追究我的責任了?”

米妮臉色一變,隨即低下了頭,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下,輕聲說:“我哪有能力追究你呢?至於我父親,他現在只求不要再有一個阿克蒙德打過來了。好吧,我知道我過去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這場比賽對你也同樣重要吧?如果你還看得上我,那麼只要你願意,我今後就都是你的。這樣可以嗎?”

“真話。”

李察已經打開了居住區的大門,說:“我對斯迪文森在做什麼毫無興趣,對你也是一樣。所以我幫不了你,對不起。現在已經過了我冥想的時間了,請你回去吧!”

米妮雙手提著行李,失魂落魄地走出居住區的大門,然後在她身後,金屬重門沉重合攏,發出一聲低沉的顫音。

“李察!我恨你!”米妮衝著金屬門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然後跌坐在地上,抱著雙膝放聲痛哭起來。

即使隔著厚重的金屬門,米妮的聲音也隱隱透進。

“真話……”山與海含糊說了一句,然後覺得睡得很不舒服,撐起身體,勉強張開眼睛,這才發現米妮已經不見了。“咦?她人呢,你趕她走了?她後來說的可都是真話呢。”

李察沉默片刻,嘆了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你倒真是狠心!”山與海站了起來,用力伸展著身體,眼皮卻又撐不起來了。

李察又嘆了口氣,說:“有些仇恨,是無法原諒的。”

山與海頓時清醒了點,這次努力睜開眼睛,認真地看了李察一眼,才說:“你真不象一個十三歲的傢夥,倒象是一百三十歲的老頭!”

李察無奈苦笑,只得再解釋一次:“可能是我從小遇到的事情比較多吧……”他現在已經大致理解了智慧的作用,但這是無法解釋的理由。

山與海一邊掩著嘴使勁打哈欠,一邊打斷了他:“知道,知道!你都說了好幾遍了,無非就是國仇家恨兒女情長嘛!諾蘭德的男人都是這些套路!這樣吧,你來做我的男人,有什麼仇我都幫你報了,你看如何?按你們諾蘭德的話說,姐姐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背景有背景!”

李察又好氣又好笑,揚起了拳頭準備敲她的腦袋,一邊說:“都是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還有,不要學老師說話!”李察同時在奇怪,就是一刻鐘的見面時間而已,還談不上愉快,山與海是怎麼把傳奇法師的神態學得這麼生動的。

“好的。”山與海出奇的乖,並且把大大的頭送了過來,準備讓李察敲。李察哪裡忍心打得下去,何況他也知道這不過是她的小把戲,只是想湊自己近些而已。

“我該去冥想了。”

聽到李察要去冥想,山與海立刻一聲歡呼。

片刻之後,李察已經在冥想室坐定,逐漸進入深層冥想狀態。冥想室內香煙繚繞,一縷縷奇異的香氣從一根點燃的手指長短的線香上冒出,蒸騰著氤氳室內。在香氣的氛圍下,李察晉入深度冥想的速度格外的快,再配合強效魔力恢復藥劑的效果,冥想效力提升了數倍不止。線香是山與海的,不知由什麼材料製成,反正她睡覺時都要點上一支。因此李察哪怕是在睡覺時候,魔力增長的效果也要超過以往的冥想。

而現在,山與海就象一頭小獅子蜷在李察身邊,緊緊地拱著他,發出微微的鼾聲。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5:04

章五十七 命運之戰 上

決定李察和斯迪文森命運的時刻終於到了。

在預定比賽日的前晚,一直了無音訊的傳奇法師終於回到深藍,讓一眾大魔導師們都松了口氣。她若是不回來,那麼比賽日期就必須推後。

在這段時間中,這場比賽無疑是深藍事務的重點之一,隨著時間臨近,在各種場合談論比賽,爭論結局的人越來越多。雖然賽事規模只侷限於兩人,但是傳奇法師親傳弟子、未來構裝師這些光環,對於普通的學徒和魔法師來說,已經足夠炫目和吸引眼球了。

一回到深藍,傳奇法師即刻召集大魔導師們議事。她的小眉毛微微皺著,顯然心情不是很好。因此所有的大魔導師都安靜地坐著,不去招惹她。

蘇海倫左等右等,卻發現自己的零食遲遲沒有端上來。好不容易才盼來了黑膚奴隸,但是奴隸不光只端進來一個金盆,而且盆中水果種類單調,蘇海倫最喜歡的幾樣東西全都不見了,數量也僅僅達到金盆的盆緣而已。

傳奇法師的小眉毛這次終於豎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我的水果哪去了!”

黑金立刻湊了上來,低聲說:“都賣掉了。”

“怎麼可能!我上次拿回來的可是足夠半年的存糧呢!!”傳奇法師的聲音立刻提高。

“那個山與海比您的飯量還大,而且她已經吃了快三個月,所以您留下的存糧,真的不多了……”灰矮人小心翼翼地說。

“她怎麼還沒走?”傳奇法師的聲音驟然寒冷。灰矮人卻早有準備,立刻遞上兩張清單:“她的確還沒有走……不過您看,這張是您存糧出售所得的資金,這張是她這段時間在深藍中的開銷。”

看到兩張帳單,蘇海倫的臉色立刻好了很多。收入總是能夠讓她愉悅,而且黑金很懂得她的驕傲,並未多收山與海哪怕是一個金幣。然而這些收入帶給傳奇法師的快樂卻遠遠不如預期,甚至於這次辛苦數月的成果也沒能讓她的情緒高漲。

其實就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蘇海倫淨賺了一顆艾薩拉星鑽。這已經相當於她過往一年的收入了,卻不能給她帶來更多的快樂。原因很簡單,收入越高,傳奇法師反而越是看到自己和山與海在財富上的差距。

悶悶不樂的傳奇法師把帳單放下,誇獎了黑金幾句,就問:“明天的比賽都準備好了嗎?”

菲爾大師說:“一切早都準備完畢,就等您回來主持了。”

“那就準時開始吧,看樣子索拉姆那裡也榨不出什麼東西來了,順便也看看我的小李察能夠給我們帶來些什麼樣的驚喜。”

灰矮人小心翼翼地問:“殿下,要不要提前作些準備?”

“準備?作什麼準備?”傳奇法師有些詫異,她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看到黑金拼命想暗示些什麼的表情,更詫異了,“我的小李察怎麼可能輸?”

黑金只好把話說得更加直白:“可是索拉姆家族全力在支持斯迪文森,而且他的魔紋構裝雖然是自己動手做的,設計方案卻是完全來自於聖克魯斯。您的李察卻都是靠自己在探索,根本沒從家族和山與海那裡拿過一根獸毛的資助。”

“山與海不是給了他一張火龍頸皮嗎?”蘇海倫冷冷地問。

“李察把那張火龍皮封存起來了,根本沒有動用。”黑金解釋說。

傳奇法師的臉色立刻好看了不少,甚至有了笑容。她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說:“不用擔心,聖克魯斯那個廢物只懂得死摳規則,一點創意都沒有,這輩子都沒可能進入到大構裝師的境界,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能設計出什麼來?其實我出題目的時候就已經把他考慮進去了,這傢伙就是在自己名字前加上三十個聖字,也別想通過斯迪文森的手讓雪兔戰勝冬狼。”

“可是李察也不一定能辦到啊!”黑金已經發現蘇海倫根本對李察的設計方案一無所知,所以再次提醒。

蘇海倫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哪有這麼麻煩!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都宣布李察獲勝不就完了?”

灰矮人一怔:“可是怎麼向索拉姆家族解釋?”

傳奇法師哼了一聲,說:“就說歌頓付的錢更多!如果索拉姆有什麼不滿的話,讓他直接找歌頓去理論吧!”

灰矮人一窒,蘇海倫已經向門口走去,看她握著小拳頭按在嘴脣上,不斷打著哈欠的樣子,顯然是要去休息。黑金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只得點頭稱是。

夜平靜地過去了,第二天早上九點是比賽正式開始的時間。

比賽地點被設在深藍主塔內蘇海倫私人的魔法實驗場中,而到場的除了參加比賽的雙方,就只有傳奇法師和一眾大魔導師而已。山與海自認為屬於李察的一方,所以她堂而皇之地坐在李察身邊,烏拉扎祖、鋼岩和宮廷禁衛們則排列在她身後。

斯迪文森一方,索拉姆家族派來的人私下裡向黑金抗議過,認為山與海一方的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賽事並不是公開的,而且他們很有可能暗自插手比賽的進程。別人不說,大祭祀烏拉扎祖如果暗中動動手弄死斯迪文森的雪兔,索拉姆一方可沒人能夠看得出來。

不過索拉姆的抗議被黑金惡狠狠地駁回了,賽事是不公開的,但山與海難道不同樣也是殿下的學生嗎?此外,他還義正詞嚴地抗議他們對深藍的藐視,就算索拉姆看不出來,還有傳奇法師和大魔導師們呢。在灰矮人的氣勢下,索拉姆方頓時覺得自己理虧。

而且,索拉姆家族也不敢公然和灰矮人抗議,更不敢讓山與海一方知道。傳奇法師和山與海都屬於超級勢力,得罪了他們輸了比賽事小,日後索拉姆公爵的大業都有可能受到影響。更何況,現在人人都知道了山與海的傳奇‘背景’。

當第一頭冬狼被放入實驗場時,比賽正式開始。斯迪文森在之前的猜籌中拿到了先出場的機會,於是他走向場邊,鄭重地掀開了鐵籠的罩布,打開籠門,於是集索拉姆家族和聖克魯斯半年心血的雪兔正式出現在眾人面前。只是在場眾人看到那頭體型幾乎和大型獵犬差不多大小的雪兔時,仍然禁不住一怔。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5:27

章五十八 命運之戰 中

這頭雪兔明顯變異了,不光長出鋒利的獠牙和銳爪,身體許多部位甚至還覆蓋著堅硬的鱗片。而沒有鱗片保護的地方,則被包裹上精心打制的輕質獸甲。

黑金立刻跳了起來,大叫:“這是什麼東西?而且還可以用裝備?”

“這是雪兔!好了,都不要吵,快點開始吧!”蘇海倫掩著小嘴打了個哈欠。

斯迪文森立刻向傳奇法師投去熱切的目光,龍脈術士再次覺得老師是偏愛他的,索拉姆家族也曾擔心變異的裝甲雪兔會被質疑參賽資格,為此還事先精心準備了一套說辭來應對或許會有的詰問。果然黑金跳了出來,但是蘇海倫一句話就為他掃平了障礙。可惜傳奇法師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看都沒向他看一眼。

其中蘇海倫現在明顯沒有看比賽的興趣,這隻雪兔一放出來,她就立刻看穿了雪兔身上所有附加的魔紋構裝,也就知道了比賽結果。

實驗場中冬狼一聲低低的吼叫,慢慢蹲伏在地。面對前所未見的敵人,它自動選擇了謹慎和試探。這是一頭成年的雄性冬狼,不光凶狠,而且狡猾。在冬狼散髮出的天敵氣息前,異種雪兔明顯有些畏懼。它焦躁不安地在場中轉來轉去,試圖離開試驗場。就在這時,冬狼終於抓到機會,猛然一躍而起,閃電般撲到雪兔身後,一口咬在它的臀部上。可是雪兔後臀上也掛了護甲,恰好保護住脆弱的肛門。冬狼的咬力極為厲害,直接把用拉菲精鐵打制的護甲咬得徹底變形,卻終究沒對雪兔造成致命一擊。

劇痛之下,這頭雪兔也激發了凶性,後腿用力蹬在冬狼頭上,竟然把體型碩大的冬狼踢了一個跟頭。雪兔發出一聲猛獸般的吼叫,掉頭撲到冬狼身上,一口咬在冬狼肩頭,居然狠狠撕下一塊肉來。

冬狼也被激發獸性,咆哮著和雪兔戰在一起。

場邊稍有眼力的人都已看出雪兔身上加載了兩個魔紋構裝,分別是初級敏捷和初級力量。而防禦則依靠天然的鱗片和精心打造的獸甲彌補。打制獸甲的材料完全是構裝騎士才能用到的標準材質,由於雪兔就算變異了體力和肉體的強壯程度還是比不上騎士,因此甲胄的厚度和工藝都做了相應削減,即便如此,也已經遠勝很多獸類天生皮毛和鱗甲的防禦強度了,以冬狼恐怖的攻擊力也要好幾口才能咬穿。

變異雪兔本身力量已經接近上等獵犬,這頭又是數百頭變異雪兔族群中的強者,因此才勉強能夠承載兩個魔紋構裝。而得到雙重構裝加成後,雪兔本身肉搏戰的能力甚至略微超過了冬狼。而它身上的片片鱗甲則不光有很強的防禦力,還提供了不少的冰冷抗性,加上雪兔種族本身的抗性,冬狼的冰冷吐息威力被大幅削弱。一時間,體型異常碩大的雪兔竟和更為龐大的冬狼鬥了個旗鼓相當!

索拉姆家族的人都緊張得屏住呼吸,斯迪文森更是抓緊了面前的欄桿,一陣陣涌出冷汗,掌心滑膩得似乎下一刻就會把握不住似的。雪兔每被冬狼咬一口,他都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如同那利齒正啃咬在自己身上。

冬狼已是滿身傷痕累累,許多地方更是連皮帶肉被雪兔撕去。但是它的凶性已經被徹底激發,攻擊越來越狂暴致命。而在這個時候,兔子和狼之間的區別就體現出來了。雪兔畢竟不是食肉動物,根本沒有捕獵的天性。它只是憑藉著凶悍求生的本能在撕咬著,咬到哪算哪,完全沒有攻擊要害的概念。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培育了兩代的雪兔,根本不可能在智力上有本質的提高。而能夠為目標生物附加智力的魔紋構裝不是沒有,但只有極少數構裝師才能夠製作,並且做出來以後至少都是四級的構裝,別說雪兔,就是冬狼王都沒法承載。

而冬狼的殘忍狡猾則開始展現。

它不斷繞著雪兔轉圈,試圖攻擊雪兔脖頸、肛門、腹部、後腿關節等要害。而且鏖戰之下,在多次咬中護甲以後,它甚至開始懂得把雪兔的獸甲給撕扯下來,然後再攻擊被獸甲覆蓋的薄弱部位。雪兔那些天生的鱗片竟也被冬狼生生拔去不少。冬狼雖然遍體鱗傷,卻都是皮肉傷,戰鬥力並未削弱多少。但變異雪兔一條後腿已經被咬斷了,動作遲緩許多,身上的獸甲特別是臀部的獸甲早已被撕去,要害已然暴露。

至此,很多人都看出戰局已定。

果然冬狼突然一個撲擊,藉助身體重量的優勢把雪兔衝翻,然後一口咬開了變異雪兔柔嫩的腹部。

“噢!”斯迪文森極度失望地出了口氣,沒想到武裝到牙齒的變異雪兔依舊不是冬狼的對手。可是他隨即又放鬆了不少,場中那頭冬狼傷得不輕。如果雙方的雪兔都沒法戰勝冬狼的話,那麼就要按照冬狼受傷程度來決定勝負了。

李察手上沒有索拉姆家族不惜血本培育出的變異雪兔,也就是說他的雪兔沒有可能承載兩個魔紋構裝。連有雙重加成的雪兔都沒辦法戰勝冬狼,只能裝載一個魔紋構裝的雪兔就更沒有希望了。當初在探討方案時,聖克魯斯就明確指出,現有的標準初階構裝,根本不可能讓雪兔戰勝冬狼。

受傷的冬狼被捉回鐵籠,變異雪兔的屍體則被深藍的法師收走檢驗,以確保上面的魔紋構裝都是出自斯迪文森之手。實驗場清掃乾淨之後,一頭新的成年冬狼被放入場中。現在是李察的回合了。

看到這頭冬狼,斯迪文森松了口氣,又有些輕微的失落。這頭冬狼的體型實力和剛才那頭幾乎一模一樣,說明深藍在對待這次比賽上是絕對的公平。而失望的則是,老師的偏愛終究還是有限的,而且如此難以捉摸,在他不抱希望的時候給予他一線光明,在他滿懷希望的時候卻杳無蹤跡。

既然變異雪兔都算雪兔,為什麼就不能發給李察一頭冬狼王呢?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5:59

章五十九 命運之戰 下

李察放出來的是一頭雪兔,僅僅比一般的兔子肥壯了點,但仍是一頭雪兔,体型還不到斯迪文森那頭雪兔的三分之一大。這頭雪兔和普通雪兔的區別,就是軀干部分的毛色是淡褐色的。這是插裝了魔紋構裝的緣故,而且那些部位的毛皮有點破損脫落,從掉毛的地方可以看到清晰的魔法陣紋路。這些特征一方面說明李察的構裝插件制作還不夠完善,沒能讓魔紋與轉載体全部融合,另一方面則是說明雪兔本身的体質還不夠强,只能勉强承載構裝。

這頭雪兔一出現,索拉姆家族的區域立刻響起一片松口氣的聲音。

如此弱小的一只東西,怎麼可能戰勝冬狼?

山與海依然用雙手托著下巴,用心地看著實驗場中的一切,可是從她的小臉上一點都看不出擔憂或者緊張諸如此類的表情。

而雪兔進場時,菲爾大師突然坐直了身体,一向沉靜的臉上竟然出現驚疑不定的表情。而在山與海身后,大祭祀烏拉扎祖則張開了混濁的眼睛,仔細打量了雪兔一會,嘴角浮上一絲玩味的微笑,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而高高在上的蘇海倫干脆小腦袋一歪,用小手支著臉蛋,開始打盹。看得出來,這次位面間的賺錢之旅很是辛苦,傳奇法師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体力。

李察離開了實驗場,冬狼的注意力立刻被雪兔吸引過去。而這頭小小的雪兔居然膽子也不弱,炸起了頸毛,對著冬狼發出嗚嗚的嚎叫!

受到這樣弱小種族的挑釁,冬狼毫不猶豫地進入攻擊狀態,它喉嚨間發出低沉的咆哮,身体慢慢伏低,忽然閃電般躍出,一口咬在雪兔背上!大出觀眾意料之外,表現得毫不畏懼的雪兔竟然毫無抵抗之力,被扑了個正著!

雪兔吃痛,拼命掙扎起來,可是它已被冬狼叨在空中,再怎麼掙扎也只是四肢空划而已。然而就在這時,雪兔忽然拼命吸了一口氣,雙眼竟由冰雪結晶般的微藍轉為血色深紅,身体迅速膨脹,而厚重的毛皮亦不能遮掩身体內的滾滾火焰光芒!

轟!實驗場中央驟然騰起一個火球,冉冉升起,再化作一小朵蘑菇云,繼續直線上升,撞到實驗場頂的魔法陣才消散!

雪兔已完全消失,冬狼的楔形口吻也不見了,整個前半身都焦黑一片。它掙扎著走了兩步,忽然一頭栽倒,四肢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動了。

實驗場邊一片寂靜,變化實在是來得太過突然,從雪兔進場到爆炸,前后不過眨了几下眼睛的時間。除了寥寥三五人外,沒有一個人會想到竟有如此變化。

李察站在實驗場邊,抬頭向蘇海倫望去,平靜的臉上卻有不加掩飾的驕傲!

傳奇法師閉著的眼睛忽然開了一線,向他眨了眨,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寂靜忽然被一聲歇斯底里的嚎叫打破:“作弊!這是作弊!!”龍脈术士不顧手下的阻攔,正拼命想要翻過欄杆,衝向李察。

李察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動,只是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左手的几根手指下意識地開始快速顫動。如果龍脈术士真的衝過來,李察會讓他好好体會一下黑暗世界的戰技。鋼岩的目光隨即落在李察的左手上,然后又看看拼命嚎叫掙扎的龍脈术士,臉上閃過一抹不屑,呸的一聲,動作明顯,方向明確地衝著那邊重重吐出一口痰。

索拉姆家族的人只當沒看到鋼岩的舉動,几個武士忙著按住斯迪文森,另外几名魔法師則在一起交頭結耳,低聲討論著什麼。而米妮坐在索拉姆家族的人群中,怔怔望著李察,神色說不出的復雜。

索拉姆家族的區域已是一片混亂,而深藍的大魔導師們卻個個端坐不動,除了互相用眼神交換意見外,就沒有大幅度的動作。而山與海現在只顧看著李察,其它的一概不管。只是當凝視著李察的臉時,她的神情卻開始變得有些垂涎,不過還是努力端正坐著,保持住諾蘭德大陸上所謂的淑女姿態。

她身后蠻族戰士大多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剛剛實驗場中發生了什麼,而几名宮廷禁衛卻見識不俗,臉色微微變化,顯然想到了一些東西。

實驗場中央,那頭半焦的冬狼靜靜地躺著,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我不服!!他作弊!”龍脈术士已形同瘋狂,用盡全身力量掙扎著,連四個武士都難以把他完全按住。他甚至一口咬在身前一名家族武士的手臂上,痛得那武士倒吸涼氣,卻絕不敢松手。

索拉姆家族后排站起來一名裝束普通的老者,嘆了口氣,揮手瞬發了一個睡眠术,丟在斯迪文森的身上。龍脈术士原本對睡眠术一類魔法抗性極强,可是老者的魔法卻似乎讓他沒有絲毫抵抗力,勉强掙扎了几下,就沉沉睡去。僅從一個睡眠术附帶的諸多超魔效果,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老牌的大魔導師。

老者看了看斯迪文森,吩咐道:“把他帶回去吧。”索拉姆武士立刻抬著斯迪文森離開了實驗場。

直到斯迪文森被抬遠,老者才走出索拉姆家族區域,遙遙向蘇海倫行了一禮,帶著十分的歉意說:“實在抱歉,這是我們索拉姆家族管教子弟不嚴,還希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蘇海倫拍拍小嘴,打了個哈欠,勉强張開了眼睛。至于老者剛才輕描淡寫之間用出的魔法極效、魔法穿透等超魔技巧,根本沒放在她眼里。這個睡眠术如果從她手里扔出來,可以瞬間把索拉姆家族在場的所有人放倒。甚至鋼岩這種天生抗魔的聖階蠻荒武士成功抵抗的機率也不超過一半。而老者本身的地位和恭敬的態度才是讓她表現得認真一點的原因。

“弗龍.索拉姆伯爵啊,你怎麼也偷偷跑到我這里來了,居然不打聲招呼。是不是怕考試會有不公平啊?”蘇海倫似笑非笑地問。

弗龍.索拉姆伯爵是索拉姆公爵的弟弟,屬于實地貴族,本身也是十八級的大魔導師,在索拉姆家族內是一個非常有實力的分支。他現在出現在深藍的原因,不言自明。

弗龍伯爵嘆了口氣,表情復雜地望了一眼李察,說:“不,比賽的確是我們輸了,結果很公平。剛才那只雪兔身上附加的應該是模擬自爆能力的魔紋構裝,能夠用初階構裝模擬出三級構裝的效果,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威力,這也接近于大構裝師的手法了。您指定這個賽題的考點應該是對魔紋構裝的理解,李察能夠自創魔紋構裝,而我們只用了標准構裝。不管這個魔紋構裝的設計是否真出自李察之手,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都已經輸了。”

“你能夠這樣想就好!也不要這麼沮喪嘛,不過就是失去了一次機會而已,機會這東西嘛,在我這里總是有的!” 傳奇法師笑靨如花地說著,“考慮到深藍和索拉姆公爵長期良好的合作關系,我還可以再考慮給你們一個自費的名額,學費和以前一樣,只要標准自費生的一半就可以了。當然,這次學習方向不會是構裝師領域了。嗯,這樣吧,我在血脈天賦术士的領域中還沒有學生,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一個强大的血脈术士在戰場上就是一台移動魔導大炮嘛!”

弗龍的臉龐抽搐了几下,再次誠摯地感謝了傳奇法師的好意,表示回去一定要公爵好好考慮一下,再選擇一個真正有天賦的子弟來深藍求學。

弗龍伯爵的確有老牌貴族的風度,再次欣然向李察表示了祝賀之后,才帶著索拉姆家族的人離去。在索拉姆的人都離開之后,灰矮人忽然嘆了口氣,充滿了惋惜。其實在斯迪文森被抬走的時候,傳奇法師也同樣用戀戀不舍的目光看著他。

不是每個學生都能變著花樣給傳奇法師送錢的,在這個領域內,龍脈术士的確沒有遇到過對手。

可惜傳奇法師雖然專門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個血脈术士的領域,索拉姆家族卻似已下定決心不再讓損失擴大了。

這時,深藍的法師進入實驗場開始清理,他們翻看著焦黑的冬狼屍体,低低地交頭接耳。

菲爾大師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向李察提問道:“李察,你在雪兔身上附加的魔紋構裝是模擬的自爆能力還是內向爆裂?”在說到內向爆裂時,菲爾大師的語氣也不禁有些顫動。內向爆裂可是九級魔法,能夠再現它的魔紋構裝就只有所羅門家族秘傳的五階魔神套裝。而話一出口,菲爾也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了。內向爆裂,哪怕只是模擬出部分威力,也得是三級構裝才行,而李察用于雪兔身上的分明只是初階構裝。

李察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向大魔導師們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禮,如在課堂上回答老師問題般:“我的魔紋構裝參考的是自爆構裝,不過只能達到自爆效果而已,和標准自爆構裝的結構完全不同。三階構裝中有太多我目前還制作不出來的結構,所以實際上我是用了取巧的辦法,在構裝內設置了三個火球的魔法陣,由雪兔的生命力依次激發,其中兩個火球附加了魔法延時的魔法陣,以達到使三個火球在同一時刻爆發的目的,從而取得威力疊加的效果。當雪兔在生死邊緣全力掙扎時,迸發的生命能量就會觸發魔紋構裝的效果。”

三個標准火球术同時爆發時,產生的疊加威力超過七十個能級,足以對冬狼產生致命傷害,何況還是在嘴里這種脆弱部位炸開?

同時激發復數的魔法是二級構裝才有的結構,李察現在還無法做到,所以他選擇了依次激發三個火球的方案,並為前兩個附加了延時爆發效果。可是延時爆發要調整得如此精確,確保三個火球同時爆裂,卻絕不是一般構裝師能夠作得到的,也惟有擁有精確天賦和數字化視界的李察能夠辦到。僅是兩個魔法延時魔法陣,就耗去了他足足半個月的時間。即使有數字視界輔助,但要把手上的動作控制在0.2個毫米之內,依然需要大量練習和一點點的運氣。

然而李察的話卻讓眾多的大魔導師們炸開了鍋,忍不住彼此竊竊低語。

“三個火球术外加兩個魔法延時?!還能夠精確控制延時時間?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這麼多的功能魔法陣,居然全都能插裝在同一個初階構裝里?”

“真的是李察自己制作的構裝嗎?”

大魔導師們的驚詫不無道理,因為在窄小的初階構裝內加載如此多的結構,一般都是大構裝師才有的手段。而且這是一個非標准的構裝,如果真是出自李察之手,那麼意味著他通向大構裝師的道路上,根本沒有任何阻礙!在三大帝國的范圍內,大構裝師都是無比尊貴的人物,有些大構裝師就連蘇海倫都奈何不得。能夠親眼看到一個未來的傳奇人物崛起,即使是這些大魔導師們也禁不住有些失態。

聽了李察的解釋,菲爾大師點了點頭,緩緩坐下,意味深長地說:“李察,這個構裝的創意不錯,很有你的風格。但是你要記住,力量之門已經在你面前打開,而通向巔峰之路仍然十分漫長,只有走到最后的才能笑到最后。自爆只是最后的手段,而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有其它路可以走。所以,李察,拼命並不是最優選擇。”

李察臉上的微笑一滯,菲爾的話讓他有些慌亂,也有隱隱的觸動。魔紋構裝果然是一道雙向的橋梁,在李察創造出帶有自已烙印的構裝時,也讓旁人透過它窺探到了李察的一絲內心世界。

在菲爾大師說這番話的時候,李察明顯感覺到四道閃亮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一半是蘇海倫的,另一半則來自山與海。

不管怎麼說,李察贏下了這場關系到命運的比賽,並且第一次展示了能夠跨越至大構裝師的天賦。可是在他心中,這不過算是一生路上一個小小坎坷而已,雖然和斯迪文森之間的仇怨絕不會如此了結,卻不急于一時。正如他對山與海說的,有些仇恨,是無法原諒的。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6:34

章六十 告別

比賽的第二天對李察來說,原本又該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可是卻變成並不平凡的一天,因為這是山與海告別的日子。

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已將少女的影子深深刻印在李察的心中。少女的離去,李察按著幼時山裡的傳統,一直送到深藍之外數里,恆冬山脈支線的一個豁口。

在通向東方的路口,一直沉默著的山與海終於停下了腳步。而鋼岩則和其它蠻族武士驅趕著車隊繼續向前,直到數百米外才停下,給少女和李察留下獨處的空間。

「我要走了,不要太想我。」

「放心,我一向能夠控制好自己。」

少年和少女間的對話,總是有些讓人彆扭的地方,也算是幾個月親密無間生活的副產物之一。

「跟我走吧,當我的男人!我們已經在一起生活過幾個月了,再住在一起一年多我就可以作決定了。放心,我覺得那時候我不會把你扔到海裡去的。」山與海再次勸說。

「不要!」李察一如既往的堅定拒絕。這回答簡直不用經過大腦,因為在過去三個月中,每天都要同樣拒絕好幾回。

山與海同樣把小眉毛豎了起來,這算是耗費千萬學費之後,她跟蘇海倫學到的惟一一樣東西。

「李察!如果我現在一把把你提走,你又能怎麼樣?」

李察立刻沉默。因為少女的威脅真實有效,李察雖然能夠創造出魔紋構裝,自身武力卻始終乏善可陳,這點從每天要上交的「小禮物」就可以看出來。

苦笑了一下,李察說:「我知道你覺得我的味道好,可是以後你總會找到味道更好的。」

山與海用力搖了搖頭:「即使有味道更好的,我也不感興趣了。你跟我走吧!我們的聖者圖騰比你們的魔紋構裝威力更大,可以讓你研究一輩子的。」

李察無奈地笑笑,同樣的問題他也回答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只能堅決地搖了搖頭。他早就給過山與海答案:「我不能跟你走,因為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你可以抓我走,卻不可能得到我的同意。」

山與海也沉默了,只是凝望著李察。李察忽然發現,在她的眼瞳深處,似乎多了些看不清楚的東西。

許久許久,山與海才抬起手,解下鬢邊一根辮子上綁著的一串獸牙,放在李察的手心。中間的一顆獸牙格外大些,上面雕刻了幾個孔洞,似乎是一個哨子。

「這個給你。你要貼身帶著,不能丟掉了。」山與海說。

李察看了看這串獸牙,再看看山與海,忽然覺得手中的獸牙格外沉重。他想了想,把獸牙纏在了左手手腕上。

看著李察的動作,山與海終於露出一絲微笑,說:「我知道你們諾蘭德的男人,都喜歡比自己的女人強一些。所以如果按諾蘭德的習俗,你想要成為能夠駕馭我的男人的話,那就要打敗我,雖然……我完全看不到這種可能性。但是沒關係,我會等著那一天的到來。你只要吹響這串獸牙中間的哨子,我就會知道。所以啊,如果哪一天你快被人殺死了,就吹響它,我會來為你報仇。如果將來有一天你想當我的男人了,那就在踏上卡蘭多大陸的時候吹響它,我會來和你決戰。」

李察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這串獸牙如火般灼熱,燙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山與海忽然露出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說:「如果你被我打趴下了,我會直接把你扔到海裡的!哈哈!」

山與海的笑聲大氣張揚,絲毫沒有矯揉造作。本該是輕鬆下來的氣氛,李察卻反而覺得更加沉重了。

「那麼,現在,禮物!」少女向李察走近。李察幾乎是本能的無奈,放棄了抵抗。沒想到他等來的卻並不是連咬帶舔的『親』,而是一個重逾山巒的擁抱。

「我走了!」山與海說完,就轉身,大步向著遠方的蠻族車隊走去。她的步伐沉凝有力,每一下都如史前巨獸的踐踏,讓大地也為之震顫。

李察無言,只有揮了揮手。而山與海沒有回頭,卻如看見一般,同樣抬起右手,用力揮了揮。

太陽升起,將少女的身影拉長,投在李察腳下,彷彿她從未走遠。

第三天,太陽依舊照耀浮冰海灣,天邊一輪藍色的彎月若隱若現。風開始變冷,海面上也陸續出現零星的浮冰。來往於港口的海船數量明顯減少,排水量稍小、不耐浮冰碰撞的海船在這個時節已經絕跡於浮冰海灣。但是港口的繁忙程度卻沒有太大變化,自仲夏狂歡後,可以破冰前進的遠洋巨艦數量大幅增加了。

這一天,對李察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開始,也是過往的延續。從這一天起,他可以全心全意在構裝師的世界中探索。但是他的生活節奏卻也沒什麼改變,每個月固定時間,記載了他每項活動的那幾頁流水帳依然密密麻麻,讓灰矮人看得喘不過氣。

冬天到來時,李察製成了有生以來第一個完整意義上的魔紋構裝。

這是標準的初級敏捷,李察曾經取得第一次突破的地方。這幅構裝從材料選取加工,直到製成可用插件,所有工序步驟仍然都是由李察自已親手完成的,沒有絲毫假手於人的地方。一般構裝師為了節約時間,都會使用市面上成熟的處理好的介質,李察卻從原始毛皮的截取開始,全部自行手工製作。

這件初級敏捷用去了李察整整半個月的時間,全部程序都已爛熟於胸,當一步不落地完成所有工序後,李察發現自己對於魔紋構裝的理解又前進了一步。

這幅初級敏捷品質上乘,提升敏捷41%,且因為魔法陣超卓的穩定性,所以適用範圍擴大了許多。如果把它加載在鐵甲馬上,再也不會發生鐵甲馬因體力透支而死的事情了。

任何一個魔紋構裝都包括最基礎的三個部分,控制部分、主魔法功能部分以及魔力供應部分。其中初階和二階構裝的魔力供應主要依靠吸收預置的魔晶能量或者是目標生物的生命力或魔力,李察最早製成的初級敏捷構裝就是魔力供應部分出了偏差,吸取目標生物生命力過多,而控制部分卻沒有設置相應的超限強行停止功能,所以才會導致鐵甲馬一路狂奔,直至脫力而死。現在李察自然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他重新繪製的初級敏捷,其實在魔法陣結構上沒有任何獨特創新之處,完完全全是標準結構,但是精確得可怕,幾乎每個細節都達到了只在理論上才可能存在的精準度。這幅初級敏捷如果在真正懂行的大師眼中,就如李察的那些畫作一樣,會把人看得冷汗直流。

這幅構裝的精確程度之高,就是李察自己也沒把握再做出一幅同樣的東西來。也許再過許久,等李察的水準再提升一個大的位階時,才有把握使自己所繪的魔法陣穩定在這種精度上。

李察完全不明白自己這幅作品的意義,只是把它當成檢驗前期成果的練習而已,所以在完成後也沒多看,而是直接扔給黑金,換回了三萬金幣。在諾蘭德大陸上,一幅標準的初級敏捷售價是10-15萬之間,黑金給李察的價格正好符合了他很久之前預設的心理價位,就是市價的兩成至三成之間。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6:56

章六十一 振翼

李察並不知道深藍外的市價,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現在他正對於收到的三萬金幣激動不已,因為這是依靠自己力量賺到的第一筆錢。雖然和他目前已經消耗掉的資源相比,幾萬金幣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李察只為額外收入激動了幾分鐘,就又投入到永無止歇的工作和學習中去。而黑金卻戴上了高倍煉金放大鏡,整個人都趴在了工作台上,一根線條一根線條地觀察著李察送來的魔紋構裝,完全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直到房間中完全暗淡,灰矮人才驚覺天已經黑了。他立刻點了七八盞魔法燈,把房間照得亮如白晝,然後又跳上工作台,繼續觀察那幅僅僅花了三萬金幣收購來的魔紋構裝。不知不覺,當灰矮人長出一口氣,站起身時,卻發現天已亮了。而鳴叫的肚子則在提醒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但是灰矮人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他發瘋一樣的找來了最頂級的魔法箱包,小心翼翼地將初級敏捷封存好,然後匆匆離開了深藍。

這個月底,李察照例掃了一眼自己的帳單,卻意外發現在出售構裝所得的三萬金幣和『蘇海倫的喜悅』之外,又多了一項高達八十萬的進帳,名目是『構裝拍賣分成』。

李察努力回想,似乎自己交給黑金的只有一幅初階敏捷。他對大陸構裝的行價還是有點模糊認識,知道不管怎麼樣一個初階構裝都賣不出二十萬金幣,就算自已的初階敏捷加成突破50%的極限,也就值二十萬而已。怎麼可能拍出如此天價,連分成都有八十萬?而且這筆收入並不是來自蘇海倫,而是源自黑金。以李察對灰矮人的瞭解,他是絕對不會把全部拍賣收入給自己的,一半都不會!四成也不會!

一幅初階敏捷而已!

但是隨即李察就在構裝設計的研究中遇到了一個棘手的新問題,於是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而灰矮人卻突然對李察的興趣高漲,隔個一兩天就會在李察面前晃過,不時會親切詢問他還需要些什麼。灰矮人的異常顯而異見,然而李察全副心神都投入到那個幾乎無法克服的難題中,根本沒有意識到灰矮人如此舉動的背後有什麼含義。

李察還不知道自己那幅初階敏捷的構裝在神聖同盟拍出了五百萬的天價!因為它超乎想像廣泛的適應性以及超過標準構裝達11%的加成幅度,使得它可以被附加在許多四階甚至是三階構裝上,從而成為復合構裝,卻不必佔用構裝騎士身上極度稀缺的構裝位置。

構裝的適應性越好,對於構裝騎士每個構裝位的承載力要求就越低。任何構裝都不能超過構裝位的承載力上限,而且必須留有一定余量。因此哪怕是量身定製的魔紋構裝,也會存在一定的承載力浪費問題。位階越高的構裝浪費的承載力就越多。許多四階構裝浪費的承載力加總起來完全可以負擔一個初階構裝了。復合構裝出現的初衷,就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承載力,從而使構裝騎士的戰力最大化。

而構裝的適應性和效力是矛盾的,適應性越廣泛,對承載力的要求越低,那麼單屬性加成的效力就越低。適應性能夠達到李察水準的初階構裝不是沒有,但是市面上可以找到的構裝加成大多在20%左右,遠遠低於標準的30%加成。李察這幅構裝的珍貴之處就在於高達41%的加成!超越普通高適應性構裝一倍的加成效果,人們願意為之付出的價格就是普通構裝的50倍!

真正高端的構裝騎士,對於構裝戰力的壓榨都是達到極致的,假如李察能夠在同等適應性下製出加成42%的構裝,那麼價格就會達到600萬。這即是高端市場的規律,人們願意為額外的每個1%付出的價格是以幾何級數上升的。上升幅度則取決於稀缺的程度。

李察此刻還不知道這些細節,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他的目光已經放在更遠的地方,並不會為眼前的一點利益而改變。黑金又是一個極為講道理、有原則的灰矮人,雖然期待著更多的魔紋構裝,卻從來沒有催促過李察。

時間就這樣悄悄流逝,深藍似乎永無變化,只是在深藍中生活的人們每過一年就會變老一歲。

春天來了,又走了。

當再一個春天到來時,李察驀然驚覺,自己已經十五歲了。

十五歲,在諾蘭德大陸上就意味著成年。此時的李察已經是八級魔法師,並且就在昨夜完成了最後一個標準的初階魔紋構裝。至此,他已經學會了所有的初階構裝,只待製成一個二階的構裝,就可以宣佈是名符其實的構裝師了。這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且不會很長。事實上,如果不是李察執意要學會所有標準的初級構裝,或者早就能夠製作出二級構裝了。而納亞那些黑暗世界的藝術,也已經把所有的基礎教給了李察,如今欠缺的只是實戰經驗而已。

傳奇法師依然大多時候不知所蹤。自從見過山與海後,她留在深藍的時間就越來越少,大多時間都去了茫茫位面深處,不知在忙著什麼,反正多半和賺錢有關。

不知不覺,又到了春天,又到了李察的生日,而且過不了多久,又該是命運之日了。每年的命運之日都不一樣,前後總會相差一兩天,因為只有七弦之月同時高懸夜空的時候,引動了位面潮汐才有改變命運的力量。

在命運之日的前夜,李察忽然覺得,自己離開深藍的時候已經到了。

蘇海倫仍然沒有回來,李察卻隱約感覺到,她是不會回來了,直到自己離開,傳奇法師才會回到深藍。

在命運之夜,李察早已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也通知了黑金自己將要離開的消息。他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卻相信等命運之日過去,就會有答案了。深入魔法世界後,李察的直覺漸漸敏銳,這其實也是他魔法力量逐漸提升的標誌。

這一夜,李察破例什麼都沒有做,而是煮了一杯清茶,像個老人一樣,靜靜坐在落地窗前,看著七弦明月照耀下的浮冰海灣。人生十五年,如霧亦如露,一一在心底流過。李察沒有對自己的過去做任何評價,只是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如此而已。

十五歲的李察,已有了二十五的智慧,和三十五的心情。

當第一線晨曦在海上升起時,七弦月一一沉入山巒之後。命運之夜過去了,又不知有多少人的命運在這一夜改變。

一頭蒼鷹忽然振翼,自恆冬山脈升空,然後橫掠浩瀚的浮冰海灣,消失在茫茫天際深處。

蒼鷹的身影落在一雙深不見底的瞳孔中,並且在瞳孔深處那些濃得像血漿一樣的暗紅色中激起片片漣漪。

這是一名騎士,高大粗壯的身軀幾乎和蠻族武士相當,一身深黑色的重甲已顯得有些陳舊,那些斑駁的暗紅色花紋模糊不清,甲面上更是佈滿了密密麻麻刀砍槍刺的痕跡,觸目驚心。讓人甚至不敢去揣度這套盔甲究竟陪伴著主人度過了多少場生死之戰。肩甲、手肘和膝蓋處的粗大尖刺有許多已顯鈍意,卻還沒來得及修補打磨。這是一套把主人徹底包裹在內的全身重甲,從一些翻捲的甲片邊緣看去,足足厚達五釐米,整套盔甲的重量可見極為驚人。

而騎士的活動卻分毫未受影響,如同這套重甲根本沒有一點重量。只是在他舉手投足之際,似乎總會有些濃郁的黑紅色血氣會從盔甲縫隙中洩露出來,但隨即又被盔甲吸了回去,如此循環,似乎把騎士包裹在了若隱若現的氤氳紅霧中。

騎士胯下的戰馬同樣極為高大,身量幾乎超過普通戰馬一半。龐大的馬軀披著黑色的重裝馬甲,甲裙一直下垂到馬腿的膝關節處。而四隻大得驚人的鐵蹄奔跑翻飛中,隱約露出其上紋飾著的淡金色魔法符號。此時戰馬被主人勒停在原地,有些不耐煩地用鐵蹄刨著地面。在它每一次踢抬之下,堅硬的深青色岩石紛紛碎裂。

騎士微仰著頭,目送那隻蒼鷹遠去,才耐人尋味地笑了笑。他的面罩是翻上去的,露出棱角分明的臉,暗紅色的短髮和鋼硬如針的髭鬚。若不是胸甲前葉的惡魔頭飾已被無數刀斧劈砍的痕跡徹底破壞,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圖案了,一定有很多人會從那雕鑄的魔鬼頭顱上立刻認出他的身份,跟隨歌頓進駐浮世德的十三騎士之首,莫德雷德。

似乎感覺到胯下戰馬的不耐,莫德雷德輕輕拍拍老夥計的脖頸,於是那匹猙獰悍然的凶獸長嘶一聲,四蹄踏動,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在莫德雷德前方,深藍已隱約出現在地平線上。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7:22


章六十二 旅途 上

日曆翻過四月的第一天,李察帶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離開了深藍。

這個春天沒有那麼寒冷,風帶著些許涼意,吹在身上柔軟而舒服。

向東一直走到與帝國公路接壤的地方,恆冬山脈支線在此轉折朝北,而寬闊可供四輛馬車並行的公路一頭跟隨山脈的延伸繼續北上,一頭則通向帝國境內深處。這裡也是曾經和山與海告別的地方。

李察勒停了戰馬,回頭望去。在視線的盡頭,深藍那壯觀的附屬建築群已隱沒於朦朦霧氣中,只有瑰麗的尖頂在雲霧之上若隱若現。遠方沒於重重霧靄之下的是浮冰海灣,而穿透雲霧屹然矗立的是恆冬山脈的疊疊雪峰。

深藍中留下的不僅僅是他五年的生命,還有無數珍貴的記憶,以及兩千多萬的債務。在最後不到兩年的時間裡,李察通過出售魔紋構裝給黑金,成功賺得超過六百萬的金幣,償還了一部分『債務』。他把所有得到的『蘇海倫的喜悅』都視為債務,這些將來是必須要還給傳奇法師的。雖然灰矮人不理解李察的堅持,卻歡迎他的做法,特別是李察從來不計較灰矮人在收購和出售之間賺取的巨額差價。

不過將來就算有一天,李察償還了全部的『債務』,那總價值三千餘萬的『喜悅』,也永遠會是他心中最可寶貴的一筆財富。

「李察,該走了。」莫德雷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打斷了李察心中的萬千感慨。

李察在心底暗自嘆了口氣,這才催動戰馬,趕上了莫德雷德,與其並行。莫德雷德的目光落在李察的戰馬上,點了點頭,讚許地說:「馬不錯。」

李察所騎的是一匹浮冰海灣區域特產的鐵甲馬,屬於深藍馴養超過三代的品種,魔獸本身的強悍屬性依舊保留,不過脾氣卻沒有野生的鐵甲馬那樣暴烈。

眼前這匹馬明顯比普通的鐵甲馬還要高大不少,僅僅比莫德雷德的座騎小上一號而已。但在莫德雷德的座騎前,李察的這匹馬明顯有著不安,卻在李察控制下還能勉強保持著並肩而行。而在莫德雷德眼中,凡是可以接近他這匹『熔岩』卻能夠不癱倒在地都可以算作好馬。

和普通戰馬不同,『熔岩』是食肉的。

在無數次生死懸於一線的戰鬥中,都是『熔岩』率先重創甚至是直接咬死踢死對手的座騎,才讓莫德雷德藉機佔據上風,一舉擊殺對手。所以死在『熔岩』口中蹄下的各種強悍魔獸數量絕對不少,因此和莫德雷德一樣,『熔岩』也無時無刻不在向外散溢著濃濃的血氣。

鐵甲馬能夠在『熔岩』旁邊行走,李察也安然坐在馬上,似乎對莫德雷德身上的血氣全無感覺。現在的李察已經完全是個青年了,身材已經長成,他的容貌中有三分歌頓的影子,卻更偏向銀月精靈的俊美帥氣一些。只有那始終淡淡微笑著,卻讓人看不透內心世界的表情,並不屬於伊蘭妮和歌頓中任何一個。

莫德雷德看著李察線條分明的側臉,滿意地笑了笑。能夠若無其事地呆在他的身邊,就說明李察將來在處處血腥的戰場上不會露怯。

在跟隨納亞學習的過程中,李察不止一次觀看他動刑,整個過程比審問血鸚鵡更加血腥恐怖的場次也不在少數。到第三次時,李察已經不再需要木桶,第五次時則開始幫助納亞打打下手,第八次後,則還有餘力,可以為納亞清洗整個後廚。莫德雷德身上的血氣,李察幾乎沒怎麼察覺到,納亞後廚的味道比這個可沖多了。只是莫德雷德血氣中隱含的無盡殺氣卻是納亞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的。

當初去魯瑟蘭村接李察和伊蘭妮時,莫德雷德整整帶了一個中隊的重裝騎士和兩隊輕騎兵。而五年後來深藍接李察時,莫德雷德僅僅帶了兩名騎士隨行。

兩名構裝騎士而已。

兩名二階構裝騎士而已。他們加起來的戰鬥力比當初去魯瑟蘭村的莫德雷德略差一些,屠戮兩個大隊,也即是兩百騎的重裝騎士也得花點時間。

李察是一人一騎,還有一匹戰馬馱著不多的行李。四人五騎,就在山海之間的蒼茫大地上慢慢遠去。

其實在諾蘭德大陸上,長途旅行的方式有很多種。如果有足夠的支付能力,那麼馴養做固定路線載人飛行的雙足飛龍和獅鷲都是不錯的選擇,而體型更大的莫斯蘭雙頭鷹更是以耐力悠長著稱,一日一夜可以飛出三千公里。侏儒族著名的浮空艇亦是煉金技術創造的奇蹟,飛行器內設施裝置十分舒適,只是危險指數和煉金術其他產品一樣高企,與馴獸相比要高個幾倍的樣子。

不願承受高空中的風壓、寒冷和失重感的話,那麼走水路也是不錯的選擇,以魔法驅動的遠洋巨艦每天亦可駛出上千公里,或是馴化的抹香鬚鯨也有差不多的行程,雖然後者可能比較顛簸。

以阿克蒙德家族如今的實力身份,甚至李察自己隨身帶著的幾千金幣,都可以雇到足夠數量的獅鷲,載著他們在深藍和浮世德之間飛上幾個來回。只有離開深藍,金幣才真的像是一枚金幣。

本來可以乘坐獅鷲在一週內完成的旅程,莫德雷德卻準備帶著李察騎馬回去。一路上有重重危險不說,更是要花上一月左右的時間。對李察來說,一個月的時間無比寶貴,根本無法用金幣來衡量。現在他製作初階構裝的手法已經非常熟練,哪怕是在繁重學業之餘進行最基礎初級敏捷的製作練習,一個月時間也能做出兩幅成品來,扣除材料成本,入帳十幾萬金幣不是問題。

所以李察一開始就向莫德雷德提出了異議,然而莫德雷德卻說這是歌頓的決定。

從深藍至浮世德,直線距離超過七千公里,而以騎馬可以通過的地形來計算,整個旅程要超過一萬五千公里,路途中將會經過山川、森林、大河等大片無人區,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危險,還要通過十餘個對阿克蒙德抱有強烈敵意的家族領地。可以預見一路上的戰鬥必不可少。歌頓知道李察選擇了魔法之路,因此希望李察在這一路上通過不斷的戰鬥來磨練一下實戰經驗,並且學習和構裝騎士等近戰重裝單位的配合戰術。

一句話,歌頓希望李察在進入浮世德時,已經具備起碼的戰鬥經驗。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7:46

章六十三 旅途 下

浮世德,是的,李察此行的終點就是傳奇之城浮世德。

時間是有魔力的,五年前李察離開黑玫瑰古堡時,進駐浮世德仍然只是歌頓的一個瘋狂而大膽的構想,如今阿克蒙德家族已經成為浮世德正式一員。

在神聖同盟,吟遊詩人們最受歡迎的長詩中,總是充斥著某某家族進駐浮世德的激動人心的歷史。許多家族為了能夠進駐浮世德,前後周密籌劃準備的過程甚至可以超過百年,而準備齊全之後,仍需要有一位甚至是幾位真正的英雄人物湧現,才能帶領家族衝破重重封鎖,經過血與火、生命與榮耀澆灌的長路,最終踏入浮世德,並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紮穩根基。可以說,浮世德內的每一個家族,都是一部活的史詩。

只不過到了歌頓這裡,百年的歷程被濃縮進三年之內,原本恢宏瑰麗、波瀾壯闊的巨幅詩篇變成了高亢激昂、直擊雲端的詠歎調。

李察十五歲了,也在十五歲時正式成為了構裝師。歌頓顯然並非像表面上那樣對他不聞不問,而是早早就派出了莫德雷德來接他去浮世德,並且對他的將來顯然也有一定的謀劃。從莫德雷德抵達深藍的時間,就可以知道歌頓其實對李察的進展瞭如指掌。而李察對自己的父親,已經從多個側面有所瞭解,再非此前的一知半解。

歌頓指定的會面地點是浮世德,這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簡單。

對於神聖同盟的家族來說,進駐浮世德僅僅是開始,踏進那座傳奇之城只是取得了權力遊戲場的入門券,想要把握住話語權,真正成為大陸頂尖層面的一員,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任何成功進駐浮士德的新家族,在之後的至少十多年內還需要面對明裡暗裡的諸多排擠和密集攻擊,雖然老牌家族之間這樣的來往也不會少,但至少是隱秘和顧及名譽的。所以以往成功進駐浮世德的家族都在傳奇之城中有足夠強力的盟友,如此才能保證在進駐過程中大傷元氣的家族可以支撐過接下來的艱難時期。

在最近三百年裡,官方記載已有超過五十三個家族沖上進駐浮世德的大路,其中有二十一個家族成功到達目的地,但是,浮世德里的家族數目卻一直保持著十四這個數字。

李察並不知道歌頓的朋友有多少,卻知道他的敵人一定很多。剛剛進入浮世德的阿克蒙德,可以說四面楚歌,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每一個人都是敵人。而現在僅僅過去了兩年,本該是阿克蒙德家族舉步維艱的時刻,歌頓卻能夠把手下最強大的騎士派出來迎接自己,並且還極度奢侈地帶了兩名構裝騎士作隨從,只能說明歌頓已經成功穩定住了在浮世德的局面。

對李察來說,這個消息好壞參半。

離開深藍的第一天,隊伍自清晨太陽尚未露頭就出發,一直走到黃昏方才休息,午飯是在馬背上就著水袋中的冷水啃了幾口乾糧而已。超過十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後,李察距離深藍已經有三百多公里,而前方不遠就是莫德雷德預定的休息地了。

這是一處不大的無名小鎮,因為臨近帝國最大的公路而顯得頗為繁榮。小鎮只有不到百戶人家,卻有多達六間旅店,顯然都是靠著這條道路生活的。

長途騎馬是十分疲憊的,所以在縱馬走入小鎮平坦堅實的道路時,李察的臉上也有了一些疲倦,不過眼神依然精明,整個人也顯得仍有活力。以爆發力見長的鐵甲馬本來並不擅於長途跋涉,但是跑了一天下來,卻也依然步履穩定,精神十足。

莫德雷德和兩位構裝騎士除了身上多了些風塵之外,和清晨出發時沒有任何不同。在需要的時候,他們可以保持最高速度連續奔馳一天一夜,這點旅程根本不算什麼。不過兩位構裝騎士現在望向李察的眼神卻多了些欣賞,莫德雷德則讚許地說:「李察,馬不錯,你也不錯!」

他們都知道李察現在只是一名八級的魔法師,而魔法師都是身體孱弱的代名詞。當然這不是說魔法師身體真的很差,而是和戰職們對比顯得弱而已,比普通人還是強出不少的,越是高級的魔法師,身體往往越是強健。不過李察還只有八級,有限的魔力讓他難以長時間為自己加持狀態增益類的魔法,比如說蠻牛力量、風之敏捷之類,所以在長達一天的旅途中,難以借助多少魔法的力量。。

經過一天的旅行,其中為了節約時間或者其他原因,他們有一半路程離開了公路,選擇的是一條遍佈丘陵溪流的捷徑,顛簸程度不在話下。沒有使用任何增益魔法的李察本應累得筋疲力盡,現在卻顯得仍是行有餘力的樣子,顯然他的身體遠比同級魔法師強壯得多。

此次莫德雷德除了要鍛鍊李察的實戰能力外,還準備錘煉一下他的體魄和毅力,但顯然,原本計劃中的三百公里路程有些低估李察了。可是李察經過傳奇法師五年的悉心培養,各方面身體素質強悍並不奇怪,畢竟深藍出產的法師都是以體壯如熊著稱的,但一匹鐵甲馬怎麼會如此有耐力?

莫德雷德再看了看李察的鐵甲馬,忽然神色一動,說:「李察,你給這匹鐵甲馬加了構裝?」

「嗯!是可以減少體力消耗及提高恢復速度的初階構裝,活力。」

「活力?我好像沒聽說過這個構裝?」莫德雷德有些詫異地問,作為一名高階構裝騎士,即便不會動手製作,對構裝知識的瞭解也不亞於一般構裝師。

「這不是標準構裝,而是我參考一些魔法和神術的原理,自行設計出來的。」說著,李察挽起了右手衣袖,在他的上臂處,有一處繁複而優美的花紋。「你看,我給自己也加裝了一個活力,這樣可以讓我恢復的速度加快。」

「為什麼不加裝一個可以提升戰鬥力的,比如說那些可以附加超魔效果的構裝?」莫德雷德皺了皺眉問。

「那是以後的事了。」李察說,「活力可以讓我有更多的時間精力學習和修煉魔力,從長遠看對整體的實力提升更大。等我以後身上能夠承載更多的構裝位時,再考慮提升本身戰鬥力的構裝吧。」

莫德雷德摸著如鋼針般的鬍子,呵呵笑了幾聲,說:「你真不像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孩子。」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8:12

章六十四 征服天堂 上

李察抬起頭,仰望著頭頂的星空,過了半分鐘才說:「但是十五歲的阿克蒙德,像我這樣的也很多吧?」

莫德雷德哈哈大笑,一把把李察從鐵甲馬上提了下來,然後在他後背重重拍了一巴掌,差點把他整個人拍進土裡,然後用雷鳴般的聲音說:「你想得太多了!十五歲時的阿克蒙德聰明的確實不少,但那也只是聰明而已。主人在十五歲時,可還是有些傻乎乎的,比他聰明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是現在呢?那些聰明的傢伙都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奮鬥呢!」

李察雙眼一亮,說:「你是說歌頓.阿克蒙德?」

「那是你父親!」莫德雷德糾正道。

「是歌頓.阿克蒙德?」李察又重複了一遍。

「好吧,好吧,是他。」莫德雷德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你們阿克蒙德果然都是些奇怪的傢伙。」

「那麼,你的意思是?」李察也退讓了一步,繼續問。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現在在十五歲的阿克蒙德中是屬於很不錯的了,但等你十六歲時可不一定。誰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的。所以首先,小傢伙,你得能活到十六!這就是主人讓我帶你在路上多打幾仗的意思!浮世德里有的可不只是繁華、金幣和女人!」

不等李察說什麼,莫德雷德就又說:「好了,小傢伙,你現在要抓緊時間吃東西睡覺。既然你有那個什麼『活力』構裝,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就得改改了,明天的路程是七百公里!」

天陰了,天下雨,天又晴了,歲月就是在這樣的循環中悄悄流逝。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李察和莫德雷德已經離浮世德不遠了。

不過世界總是複雜的,再智慧的人也會遇到諸多意外。歌頓和莫德雷德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路上那些和阿克蒙德有仇的家族都收斂得很,竟然沒有一個敢來主動招惹莫德雷德。不光沒有來挑釁招惹的,就是莫德雷德帶著構裝騎士全副武裝,從他們的領地上招搖而過,甚至到後來直接從這些貴族們的城堡前走過,這在貴族傳統中,已經完全可以等同於主動上門找茬,但那些貴族卻都是百般忍讓,千般陪笑,讓莫德雷德束手無策。

莫德雷德是嗜血好殺,卻不是沒品的無賴,就算他策馬狂奔,不小心撞碎了某家貴族一塊紀念某次盛大活動的石碑,對方卻也只是笑臉相迎,反而慇勤地提出讓領地附魔鐵匠為『熔岩』蹄子的磨損做檢查,他又能如何?至此,莫德雷德也只得無奈離去,臨走前還主動留下一小袋金幣,作為石碑的賠償費

一路行來,直到抵達浮世德城下,李察都沒真正和人廝殺戰鬥過,只是順手斬殺了不少魔獸而已。

直到『熔岩』的鐵蹄踏上永恆高原的土地,李察期待中的戰鬥一場都沒有發生過。阿克蒙德的聲望,或者說惡名,看來已經遍傳神聖同盟。沒有足夠的利益和牢固的聯盟,誰都不想獨自面對一個瘋子。

踏上永恆高原,也就踏進了傳奇之城浮世德領地,從此再無危險,直接的危險。

永恆高原地形平坦,視野無比開闊,高原上到處是紅褐色的岩石,岩石間鋪著細細的青草,又有無數各色的無名小花點綴其中,濃烈的色彩衝擊著眼界。

李察勒停了鐵甲馬,微抬起頭,陣陣強烈的風立刻撲面而來,讓他呼吸為之一窒。而讓李察無法呼吸的,還有那出奇深遠的視野。舉目望去,李察覺得自己的視線似乎遠得可以把整個紅色的永恆高原都收入眼底!

永恆高原的總面積並不大,方圓只有一百多公里,更像是諾蘭德大陸上凸起的一個巨大平台。但它再小,也不是能夠完全放入人類視野中的東西。任何人一旦窺探到它的全貌,都會立刻充斥著窒息感覺!

空間是有力量的。即便李察在深藍裡看慣了動輒上千平方米的室內空間,也無法與眼前的景物相比。

一次看到太過廣大的空間,忽然讓李察有種不能自已的迷失感覺。他屏住呼吸,把視線一點一點延伸出去,然後在視線的盡頭就看到了一座火紅色石柱般的高峰。過於清晰寬廣的視界,反而模糊了李察的空間和距離感覺,視野中那一串串描述著紅色高峰的數據完全和看到的景物無法對應,嚴重的錯位感簡直要讓人發瘋!

傳說中,初次踏足永恆高原的人,會得到一次這片載滿神蹟的土地祝福,擁有看到永恆高原每一個角落的能力。

現在李察終於知道,傳說竟然是真的。只是得到祝福的滋味卻並不如想像中的舒服,但是絕對震撼。

這座火紅色石柱般的高峰,就是承載著浮世德的奇蹟之峰。山峰周圍一條條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細線,盤繞向上,那就是登上峰頂的道路。而奇蹟之峰的峰頂……它的頂端竟然整個隱沒在雲端中。那是一團只圍繞著奇蹟之峰飄浮的雲,純白潔淨,宛轉流動,卻如有自己的意志和活力,根本不曾為永恆高原上強烈的罡風吹走一絲一毫。

然而,在那宛若神蹟的白雲中,李察卻看到了有些東西在載沉載浮,時隱時現!他吃了一驚,用力揉揉眼睛,運足目力看過去,終於看清那竟是一座座飄浮在空中的島嶼!島嶼上有山有水有植被,還有隱隱約約的一片片建築,風格各異。

「那……那是……」李察指著那些在雲中出沒的浮島,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那是浮島,在浮世德中列名的家族,都住在那東西上面。我第一次看到它們的時候,也差點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那時候我們跟著你父親出征浮世德,大半個月幾乎都沒睡覺,都記不得打了多少次仗,殺了多少人。等爬上永恆高原時我已經快要累死了,只想著能找塊地方趕緊睡一覺,哪還有力氣欣賞這種奇蹟?反正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遲早是能上去的。」那場史詩般的進軍,在莫德雷德口中就變成了平平淡淡的幾句話,然而那種凜然而生的傲意和霸氣,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8:33

章六十五 征服天堂 中

「好了,我們該走了。以後你有的是時間看這些。」莫德雷德一揮大手,催動熔岩,向奇蹟之峰奔去。李察則抑制住自己激盪澎湃的心情,緊緊跟了上去。

四人五騎足足跑了一個小時,才真正到達奇蹟之峰山腳。只有在如此接近的距離,這座直徑五公里、高達三千米的高峰才真正顯示出它的雄奇和不凡。人類的視野已經無法完全容納眼前的恢宏景觀,無論是想看看道路還是山峰,都必須不斷轉動頭顱,調整視角。

遠處望過來那一道道沿著山峰盤旋而上的細線,現在擴張成了可容四輛大型馬車並行的寬闊道路。路面是由一塊塊不規則的岩石鋪就,卻拼接得天衣無縫。平整光潔的表面,仔細看去卻又分佈著密密麻麻的顆粒,以防止座騎和車輪在上面打滑。道路外緣則由青色的鋼鐵澆鑄出扶手和護欄,並且每根鋼柱的頂端都雕鑄著栩栩如生的魔獸獸頭。道路中央則有微微凸起的岩石帶,塗著鮮亮的黃色,以區分上行和下行的車流。

李察抬起頭,視線順著道路向上望去。從這裡抬頭,哪怕仰到與天空平行的角度,都只能看到一團籠罩著峰頂的雲霧,難以想像高踞於雲端之上的奇蹟。然而,精於數學的他,看到道路向上的坡度,就自然而然地算出了道路的總長。可是如此氣勢恢宏的大道,每一塊磚石,每一寸護欄都如此精巧,一路修到峰頂,要用去多少錢?李察幾乎無法計算這個巨大的數字!這種感覺,只在他曾經試圖計算深藍的造價時有過。而如今,這只是登上奇蹟之城的道路而已。

「嗨!李察,看那邊!」莫德雷德的聲音傳來,李察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大約一公里遠的地方,有一座外型頗為奇特的建築群,它最明顯的特徵就是平平的屋頂天台。不時有獅鷲登上平台,助跑幾步,振翼起飛,在空中盤旋幾圈後,再開始拉升高度,直向奇蹟之峰峰頂的雲層飛去。

大多時候獅鷲背上載了一兩個人,單獨飛向峰頂。但也有成群結隊的獅鷲同時出發,那時情景就十分壯觀,獅鷲群張開的羽翼,剎那間使得那片天空為止一暗,而充滿威嚴的鳴叫聲,即使在一公里外都可以隱隱聽到。

「那是獅鷲站,如果你想圖方便的話,今後也可以乘它們上下山峰。但是這樣就不能帶自己的座騎了。在山峰另一端,還有兩個雙足飛龍站,以及兩個莫爾斯山鷹站。不過浮世德里的人很難忍受雙足飛龍的味道,所以它們大多數時候是用來運貨的。好了,李察,跟我來,我們上去!這段路很長,你最好給你那匹馬加點什麼魔法。」

莫德雷德一拍熔岩的脖子,這匹體型巨大猙獰的凶獸發出一聲低吼,小跑著踏入上山的道路。大道雖然寬闊,但是路上往來的騎士和各種馬車貨車卻非常多,幾乎顯得有些擁擠。在路上看到的騎士中,竟有為數不少的構裝騎士。莫德雷德和兩名構裝騎士隨從也就顯得不那麼起眼了。

當鐵甲馬的鐵蹄終於踏入空中不散的雲層時,李察已經感覺到雲氣中有隱約的魔力流動,它晦澀難辯,用心探索下,卻又會發現流動的脈絡有跡可循,構成了一根根無形的絲線,凝聚不散。當李察把這些無形的魔力線在心中勾勒出來時,立刻大吃一驚,這竟然是魔法陣的一部分!如果所有的雲氣中都有這樣的魔力絲線的話,那麼這個魔法陣該是龐大恢宏至何等地步!

「李察!小心些,前面就是浮世德的大門了。」莫德雷德的聲音隱約從上方的雲霧中傳下。李察精神一振,催動鐵甲馬,加快了速度。當李察繞過一個彎道時,突然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廣場,而眼前再無雲霧遮擋,視野驟然開闊!

這是一片方圓千米的巨型廣場,通體以淡金色的巨石鋪就,就是李察也分辨不出這種巨石的材質由來,但是僅從鐵甲馬的鐵蹄在地面上留不下絲毫痕跡,就可以想像它的堅硬程度。以淡金為基色的廣場上,還分佈著藏青和深綠雙色的巨型紋路,從那些類似於符文和魔語符號的線條來看,很像一個無比巨大的魔法陣。可是李察同樣分辨不出構成紋路的岩石材質由來,也不能從這座無比巨大的魔法陣中感覺到絲毫魔力的流動。

直覺告訴李察,他現在就踩在一座魔法陣上,雖然這座魔法陣和他以往所學的任何魔法陣都不相同。並不僅僅是不同,事實上,李察連一個符號,一道曲折的含義都不清楚。這座魔法陣根本不是用已知的魔法知識能夠解釋的。

隨即,李察的目光被廣場另一端兩座無比巨大的雕像所吸引。那是兩座高達百米的武士雕像,他們拄劍而立,面目則被斗篷的罩帽深深遮蓋。手中的巨劍樸實無華,只在劍脊中央部位鐫刻著幾個意義不明的符文,符文同樣是藏青或深碧色。兩名武士微低著頭,如同在向某個至高無上的存在行禮。雖然只是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像,但是他們的虔誠卻撲面而來。而且不知為何,李察竟然還從這兩尊雕像身上感覺到了隱隱的威壓和殺氣。

雕像背靠著兩根高達百餘米的石柱,兩根石柱間則以拱頂相連。無論石柱還是拱頂,皆是用和廣場同樣的淡金色岩石雕成,上面也纏繞著意義不明的青碧雙色魔紋。然而無論李察如何觀察,卻始終沒能從雕像或者是石柱上找到哪怕是一絲的縫隙或者是拼接的痕跡。這意味著什麼?難道兩座戰士雕像和他們背後的石柱拱門都是從一塊完整的巨岩中雕刻出來的嗎?

是誰有這樣的能力,雕刻出這類完全可以稱之為神蹟的巨作?

李察忽然發現自己又有些難以呼吸了。於是他閉上眼睛,先是讓自己的心沉寂於空白,然後才徐徐張開眼睛,望向拱門的穹頂。在穹頂的正中央,竟然是諾蘭德大陸通用的魔法語鐫刻出這座城市的名字:「浮世德」。除了這個名字是用魔法語寫就的之外,李察再也找不出這座無比巨大的拱門和這個位面有關聯的依據。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9:11

章六十六 征服天堂 下

穹頂上纏繞著粗大的鋼練,把一顆足有十幾米大的巨形龍頭懸掛在穹頂下方。龍頭呈深黑色,上面佈滿了盤曲的利刺和尖角,即使死了很久,也無損它的猙獰可怖。和普通巨龍不同的是,它生著大大小小十多隻眼睛,不規則的嘴裡則向外突出數以百計的獠牙。一看到它,李察就知道這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巨龍,而是只在深淵位面深處活動的魔龍,單論體型和力量,或許只有上古巨龍等傳說中的龍種才能和它相比。

深淵魔龍達拉魔阿,是創建神聖同盟的查爾斯大帝一生中取得的最巔峰勝利,也是人類迄今之止在深淵位面最高的戰績。查爾斯大帝在全盛時期,糾集了幾十個位面數百萬的大軍,傾力進攻深淵,那時光是把主力部隊送進深淵,就花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而為這支史無前例軍隊服務的,則超過了三千萬人。在深淵無比惡劣的生存環境中,無數人類強者以自己的血肉生命堆就了一條通向深淵核心的道路,而查爾斯則率領著他開國的七位將軍殺入深淵核心,一舉擊殺了魔龍達拉魔阿,並把魔龍的龍頭帶回諾蘭德,懸掛在浮世德城門下,以作為不世武功的證明。

深淵一戰後,僅僅過了一年,查爾斯大帝就與世長辭。而達拉魔阿的龍頭卻一代代流傳下來,只要人類還佔據著奇蹟之城,它就會是人類的精神支柱,鼓勵著一代代強者踏入不可測的位面深處,去創造屬於自己的傳說。

在巨大的拱門後,是一條傾斜向上的大道,路的盡頭,極盡繁華與豪奢之能事的浮世德,正依著山勢,把自己的全貌在李察眼前徐徐展開。

蒼翠樹木後,起伏群峰間,錯落分佈著一片片淡金色為主基調的建築。整個空間的光線十分柔和,無論是屋頂、外牆、街道,還是四處可見的華美雕飾,都似乎點塵不染,恍若仙境。

而在碧藍的天空中,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浮島正沿著預定的軌跡緩緩移動。這一角天穹顯得格外純淨澄澈,給人以一種奇異的時空凝定的感覺,中央,一條七色弧型光帶橫亙而過,光帶上綴著七輪緩緩旋轉的圓月。如果不是知道現在是白天,李察真要錯認諾蘭德大陸的七弦月都掛在那光帶上了。

可是接受過月神啟迪的李察,卻對七弦月獨有的力量極為敏感。當看著光帶上那七輪自行旋轉的圓月時,李察竟然真到感覺到了淡淡的月之力。雖然淡得似乎隨時會消失,卻是絕對真實。

就在李察臉色一變再變之際,莫德雷德的聲音再次響起,成功把李察從真實與幻境之間拉回:「怎麼樣,很壯觀吧?當初我跟著你父親第一次到這裡時,可是完全看傻了。不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想像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個地方存在!不過你是修魔法的,所以那條七月彩虹不能多看。以前就有魔法師剛到浮世德,不知道忌諱,盯著七月彩虹看了太久,結果忽然全身魔力燃燒,自焚而死。每年這樣的例子都有不少呢!」

李察立刻一驚,剛才他的確分別感應到了七弦圓月各自獨有的月之力,並且引動體內魔力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魔力潮汐。不過如果發展下去,倒似乎不會發生莫德雷德所說的魔力燃燒情況。

莫德雷德又是咧嘴一笑,大聲說:「小李察,跟我來!我給你看點熱血沸騰的好東西!」

這裡是浮世德大門的主幹道,往來的人很多。莫德雷德不修邊幅,聲音又大,立刻引得行人紛紛側目。不過人們大多臉上有不悅之意,對莫德雷德怒目而視,卻沒什麼人真的站出來。直到莫德雷德策動熔岩遠去,人們才紛紛議論起來,話語中滿是不屑和鄙視。

浮世德是座光輝燦爛的奇蹟之城,象莫德雷德這樣滿身血氣征塵、面容恐怖猙獰的騎士,的確和這座城市顯得格格不入。

莫德雷德完全聽到了人們在說些什麼,其實就連李察也聽得見。不過莫德雷德只是笑笑,壓根沒把這些議論放在心上,而是帶著李察,穿過浮世德的大門,直奔門後東側一個華麗而精緻的小廣場而去。

在經過大門拱頂下時,李察忽然顫抖了一下,驚疑不定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魔龍龍頭。就在經過龍頭正下方的剎那,他忽然有種感覺,似乎魔龍其中一顆眼睛悄悄轉動了一下。但是什麼都沒發生,深淵魔龍的頭顱仍如幾百年前那一刻般凝固在那裡。

莫德雷德一直奔到那個小廣場邊緣,才從熔岩上跳了下來,然後把它交給了廣場旁邊站著的一個少年。熔岩雖然脾氣暴烈,卻智慧極高,對主人的安排絲毫沒有表示出不滿,而是安靜地跟著少年走到廣場旁邊專門為座騎設置的馬棚。只是它一進入馬棚,原本呆在裡面的各類座騎立刻雞飛狗跳,拚命向角落中擠去,裡面甚至有一頭體型巨大鋼甲極地暴熊,也以與其龐大身量極不相稱的敏捷,跳到了一旁,讓出了中央一塊寬闊的空地。

而熔岩就安安靜靜地步入空出來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立在馬棚中央,偶爾噴出一口粗氣,就會把本已在瑟瑟發抖的座騎們嚇得又是一陣慌亂。

李察深深看了熔岩一眼,眼中有了一絲羨慕。他是構裝師,自然知道想要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構裝騎士,座騎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而莫德雷德的戰鬥力,恐怕有一小半是熔岩貢獻的。

「這邊!李察!」莫德雷德催促著。於是李察也下了馬,走到莫德雷德身邊,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浮世德的魔法模型,精細入微,深入到每個細枝末節,甚至連一座座浮島和七月彩虹都做得無比精細。浮世德的模型飄浮在一塊巨大的魔法水晶上方,而浮島模型則按著同頭頂實物一樣的軌跡圍繞旋轉著。

而這一次李察就看得很清楚了,一座座浮島的方位並非全無規律,而是按照飛行軌跡高低可以分為七層。第一層一座浮島,這也是最大的一座;第二層兩座浮島,比第一層的浮島略小些。第三層三座浮島,以此類推,到第七層軌道,飛行軌跡已經比浮世德的地基略低。而在同一層中,越是靠近浮世德的浮島就越大,島上建築和景色也就越是美麗奢華。

李察觀察得十分細緻,立刻看出許多浮島上還浮現著姓氏和家族徽章的魔法刻印。而在第七層第三座浮島上,熟悉的阿克蒙德家族徽章跳入眼簾。阿克蒙德家族經過幾百年開枝散葉,其實已經有了好幾十個分支家族的徽章,而且由於家族共有的劣根性,這一數量還在不斷增加著。所有的阿克蒙德徽章都有兩個要素,火焰與魔鬼。不過象歌頓這樣用火山和魔鬼領主作徽章的,卻只有一個。

「李察,那座浮島就是你父親的領地了,它位於第七層軌道的第三位。想必你也看出來了,軌道越高,浮島就越大。在同一層軌道中位置越靠近浮世德,浮島同樣越大。能立足於浮世德的家族,是有排名的,浮島就代表了排名順序。現在的浮世德里,至少有四個家族排名在我們後面。」

「排名的意義是?」李察問。

「排名的意義非常大。首先它決定了每個家族每年能夠進入永恆龍殿的次數和時間,另外,浮世德中能夠進駐的家族數量是固定的,每當有新的家族成功進駐浮世德,那麼排名最後的那一個家族就會被自動清出浮世德,他們的位置由新晉家族頂替。所以每當有新的家族想要向浮世德進軍時,排位最後的家族都會傾力死戰,因為這是直接關係到他們地位的生死存亡之戰,而其他家族也多少會給與幫助。」

李察立刻想到了一個問題:「那麼哪怕是成功進駐浮世德後,豈不是要立刻面對其他同樣想進駐浮世德的家族挑戰?無論哪個家族,剛進入浮世德時,不都是元氣大傷嗎?那拿什麼來抵擋接下來的進攻呢?」

莫德雷德讚許地點了點頭,說:「是的,所以說成功進駐浮世德後的十年,才是最困難的時候。」

李察皺了皺眉,指著屬於阿克蒙德的浮島,說:「可是我們並不是最後一位。」

「那是因為我們向浮世德進軍時,順手打垮了兩個家族!你的父親不耐煩和那些傢伙多糾纏,就把這座三號浮島上的家族也清出了浮世德,把它佔了下來。這樣我們就可以清靜一段時間了。至於那個家族也活該他們倒霉,非要把家族精英和主力都放我們遠征的道路上,哼!」

莫德雷德的話讓李察心中湧起不知是什麼滋味。不過第一次來到浮世德,他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要熟悉,要瞭解。

就在這時,莫德雷德忽然狡猾地笑笑,問:「小李察,你猜猜,我們那位可敬的皇帝,『嗜血的菲利浦』住在哪裡?」

李察目光一掃,立刻落到浮世德城中最高山上那片氣勢恢宏瑰麗的宮殿群,於是指著問:「在這?」

「那是永恆龍殿。」莫德雷德搖了搖頭,然後指著第五層軌道上倒數第二個浮島,說:「這裡才是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的宮殿所在地!」

「啊!」李察吃了一驚,說:「這才是第五層啊!難道浮世德中還有比皇帝陛下更加強大的家族嗎?」

「當然沒有!如果有的話,我們偉大的陛下就不是皇帝了。其實,第五層以上的所有浮島都是封閉的。第五層的前三座浮島也是封閉的。」莫德雷德說。

「那沒有人去佔領它們嗎?」

「浮島都是被封印著的,解封則需要永恆之龍的恩賜。只有對永恆龍殿的奉獻足夠多,才有可能解除更多浮島的封印。」

「奉獻?奉獻什麼?又能得到什麼樣的恩賜呢?還有,解封浮島有什麼好處,只是為了增加一個可以住人的地方嗎?」李察發現自己需要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

「好了,你很快就會知道永恆龍殿用途的。你父親預定的時間快到了,我現在就帶你過去吧!讓主人等可不是個好習慣。」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9:35

章六十七 傳奇之城

即使不抬頭看那奇蹟般的天空,地面上的浮世德也是一座恢宏城市,目之所及處,建築風格多種多樣,圓頂、尖頂、彩色玻璃幕牆、巨大的落地窗、長而曲折的外走廊,林林總總,無法窮舉。經過一個路口時,李察甚至還看到了覆蓋整個街區的拱廊。而噴泉和小廣場則星羅棋布,千姿百態,每一處有每一處的風情,必不可少的裝飾物,圓柱、欄杆、石雕、碎瓷或馬賽克鑲嵌的壁畫則無一重複。

整座城市沐浴著淡淡的金色光芒,恍若定格在最美麗的黃昏。連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衣冠楚楚、舉止優雅,與城市的風格十分協調。

在李察的眼中顯現出來的卻是另外一番完美,去除遮陽篷、店招、各種徽章、盆栽植物、活動的生命等等人為事物後。所有建築、道路,乃至噴泉和廣場這類城市小品,無論是材質、色彩、形狀、風格都體現出一種奇特的精確、和諧、完整而不可分割,似乎是一體設計、同時建造,沒有做過半點刪添。對於如此規模的城市來說,未免有點不可思議。

城市的主幹道很容易確認,就是李察跟著莫德雷德一路走來的那條長長林蔭大道,這麼長距離的道石除了每塊的石紋有些不同外,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彷彿從同一塊更大的巨石中開採出來。

大道的地勢略略傾斜向上,越走越是清幽寂靜,兩旁行道樹巨大的樹冠幾乎遮擋了全部的天空,樹枝低垂,掛著串串未熟的暗紅色果實,寬大肥厚的枝葉則在風中搖曳著。李察很用心地觀察著這些行道樹,雖然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來,但是從特徵上就可以推斷出這些樹應該生長在南方濕潤的地帶,而不是北方偏寒冷乾燥的高原上。

位於永恆高原的浮世德,一踏入那道石柱拱門後,就似乎不再受區域氣候影響,一年四季濕潤溫暖,僅有很小變化,所以才能有如此美麗的碧樹如蔭、清溪噴泉隨處可見的美景。

眼前便是道路盡頭,那裡矗立著一座宏偉的神廟,共分七層,有六七條比林蔭道稍許狹窄的道路,從各個方向延伸過來,連接到這裡。神廟前的廣場上停滿了各式車輛和座騎,廣場一側是獅鷲、雙足飛龍和莫斯蘭山鷹的驛站。成群的奴隸穿著帶有家族徽章的外袍,不斷把沉重的貨物從驛站中搬進搬出。偶爾也可以看到成群結隊的獅鷲降落,這時往往會下來幾個穿著華麗衣袍的貴族。

神廟大門高十二米,寬十米,可以容許三輛大型馬車同時進出。大門正上方,是一個沙漏形狀的神徽,那是永恆與時間之龍的標記。進入神廟後,在李察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大廳,大廳有七個出口和一條盤旋向上的道路。

李察隨著莫德雷德進入到左側第三個出口,於是來到一間稍小些的側廳。側廳也有數百平方米,可以停放最大型的貨運馬車,它的盡頭繪製著傳送魔法陣,兩名線條簡潔、式樣奇特的魔法傀儡正蹲在魔法陣旁,不時從胸**出一道光線,熔化一小塊魔法陣的金屬,然後再把它敲打成型。

莫德雷德指著兩具魔法傀儡,說:「它們是永恆與時間之龍的神僕。其實誰也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裡來的,當人族找到並且進駐浮世德的時候,它們就已經存在了。你在浮世德每個和魔法有關的地方都能看到它們。它們會自動修復破損的魔法陣,維修道路與神殿,就像一群螞蟻或者工蜂。」

李察盯著兩個魔法傀儡看了好一會,才問:「這兩個傀儡很奇怪,和我所學過的魔法傀儡完全不一樣。它們靠什麼行動呢?」

莫德雷德聳了聳肩,說:「應該是某種我們還不知道的魔力吧,反正這些傢伙如果沒了動力,就會自己跑到永恆龍殿去,在裡面呆上一晚,就又可以活動好幾個月。很神奇吧,所以久而久之,人們就把它們視為永恆與時間之龍的僕人,並加以尊重。如果沒有它們,或許浮世德早就不存在了。至少到目前為止,人類的工匠甚至還沒法維修這個城市的東西。不過小李察,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找出它們構造的秘密,曾經有家族秘密捕捉了兩個傀儡,想要拿回去分析研究,然而這個舉動觸怒了永恆與時間之龍,一夜之間他們所住的浮島遭遇了火山噴發、颶風、海嘯和雷電,完全是世界末日降臨,最終只有少數幾個人從浮島上逃了出來。自那一次後,就沒人敢去打這些傀儡的主意了。」

李察立刻抓住了一個重點:「你是說浮世德原本就已經存在,我們不過是發現了它,然後佔據了這座城市,是這樣的?」

「當然,否則以我們目前的力量,怎麼可能造出這樣一座城市來。這只能是神蹟!」莫德雷德感慨地說。看得出來,在偉大的奇蹟面前,這名嗜血好殺的騎士也不得不為之折服。他拍了拍李察的肩,說:「其實這麼多的家族,包括你父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進駐浮世德的真正原因,還是為了這座城市中的永恆龍殿。在永恆龍殿內向至高的永恆與時間之龍獻祭,就有可能得到恩賜。這些恩賜包括方方面面,而其中最為寶貴的就是與時間流速有關的賜福和神恩。不過最終能夠得到什麼,卻是要看些運氣的。獻祭是皇室及十四豪門最大的特權。」

說話間,莫德雷德已經牽著熔岩踏進了傳送陣,李察也趕快跟了進去。傳送陣開始泛出水藍色的光芒,薄薄的光幕平地升起,將二人圈在其中,李察只覺得頭微微眩暈了一下,眼前的景物一陣晃動後變成了一道道五彩光線織就的簾幕。

李察和莫德雷德出現在一座小廣場上,廣場面積不大,只有大約千餘平方米,由一些低矮的護欄和其它區域分隔開。李察身後十幾米外,就是浮島邊緣,還能夠看到一些零碎的、獨立的岩石飄浮在空中,緩緩翻轉滾動,並且循著浮島的軌跡一起移動。

在廣場的西側,延伸出一條幾十米長的散發著金屬光澤的棧橋,大半延伸到浮島之外。這是供獅鷲和雙足飛龍起降用的通道。所以金屬棧橋的盡頭是一排倉庫,左右各有一座窩巢,分別屬於獅鷲和雙足飛龍。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49:56

章六十八 騎士們 上

廣場的東側,則豎立著一座二十米高的塔樓,塔頂的射擊平台上安放著一張巨弩,兩名騎士正站在巨弩旁,警覺地觀察著四周。這座塔樓把傳送陣和飛行場全都覆蓋在射程內,可以同時應對很大一片空域中的來犯之敵。

箭塔的基座和井梯顯得很新,應該建成不久,但是塔身上卻有不少戰鬥的痕跡,由金屬鑄成的箭台也有幾塊修補之處。顯然就在不久之前,這座塔樓接受過戰火的考驗。

浮島的面積並不算特別大,李察目測下來大致是約五百米直徑的不規則圓形。浮島上大半是連綿起伏的地勢,在北側地勢的最高點比李察所站在小廣場高出約五十米。但是直到踏上浮島,李察才發現浮島內部的景象和外面乃至模型上看到的並不相同。

無論是模型,抑或是站在永恆高原上遠眺,進入視線的浮島景物都是有山有水,綠樹成蔭。所有浮島的地貌氣候幾乎都是如此,只是面積大小不同而已。可是李察現在看到的是這座浮島最高峰竟是一座火山,活火山,覆滿淡灰色灰燼的山口還在不斷向外噴吐著縷縷濃煙!奇異的是,淡灰色的火山山口以下,則迅速被樹林覆蓋,大片深深淺淺的綠色,涇渭分明。

在火山下,一座巍峨宏偉的古堡依山勢而建,深色的牆體和叢林般高聳的尖塔與李察記憶中的黑玫瑰古堡風格相似,卻少了些威嚴沉穩,而多了猙獰凶厲。在城堡外,密密麻麻的建築同時依地勢而建。大部分建築物都有著堅固的牆體和狹小的窗戶,在街巷戰時可以成為堅固的掩體。而幾處制高點上,則矗立著醒目的箭塔,把整個浮島都覆蓋在它們的射程內。

看到那座火山,李察不知為何忽然心跳加快了幾分。空中瀰散的隱隱硫磺味道,也讓他覺得有些親切。

這時兩名全副武裝的騎士走來,接過了熔岩和鐵甲馬。莫德雷德則領著李察,一路向城堡走去。

通向城堡的路雖然寬敞,卻十分曲折,每每在轉折地帶,李察都會看到一座極為堅固的堡壘。一把把精鋼手弩從扁而長的射擊孔中瞄準了道路。在不到十米的距離內,這些威力強大的弩箭可以輕易射穿重甲騎士的胸甲。

道路上來往的人流與下面城區相比不算多,也有婦女,甚至還有老人和孩子,但是其中彪悍戰士的比例卻是格外高。

就在從廣場到古堡的幾百米路上,李察至少看到了六位加載了兩個構裝的戰士。他們雖然還達不到構裝騎士的標準,但是也算是精英級別的步戰騎士了。重要的是,這些戰士都還很年輕,未來依然有提升空間,只要體質增強到可以多承載一個構裝位,就達到了構裝騎士的最低標準。以一個構裝騎士單位五個魔紋構裝的標準而言,這些戰士還需要配備可以承載兩個魔紋構裝的座騎,並且經過長達一年的特殊訓練,才能成為預備役構裝騎士。不過能夠承載兩個構裝的座騎價格都極為昂貴,這筆費用都可以培養十幾個步戰騎士了。而且座騎的戰鬥力和騎士自身的戰鬥力顯然不在一個數量級上,所以理想的構裝騎士單位構成,一般都是四構裝騎士和單構裝座騎的組合。

『熔岩』是個例外,這匹加裝了四個構裝的魔馬和歌頓的『暗月火山』『暗月黑炎』屬於同一個級別。

僅以一路所見,李察就感覺到這座三號浮島已經武裝到了牙齒,完全是一座空中的浮動要塞。

不過阿克蒙德素有窮兵黷武的傳統,歌頓又是剛進浮世德沒多久,要是浮島被修成宮殿和花園那才是奇怪。想到這裡,李察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這一層排位倒數第一的七號浮島上又是什麼樣子。

不等莫德雷德叫門,城堡的大門就自行緩緩打開。門後是一個小小的露天廣場,但是四周的牆壁都高達十米,設置了可以向廣場內部進行攻擊的射擊孔和箭塔。所以哪怕城堡大門被攻破,敵人也會在小廣場上受到致命打擊。

城堡主體內部十分陰暗,需要用魔法燈或是燃料火炬照明。城堡裡的通道也並不寬闊,甚為複雜曲折,通道中到處是暗室和兵器架,還靠牆擺放著不少厚重的方型鐵盾,盾面上打造著數根三棱尖刺。兵器的刃口簇亮,盾面打磨得光可鑑人,尖刺閃動著寒芒,這些凶物顯然並不是裝飾品,在必要時把鐵盾往地上一插,再用特製的支架頂住,立刻就成為堅固有效的掩體。顯然,這座城堡就建築之初就作好了和敵人在城堡內決一死戰的準備。

整個底層,都是由兵站、倉庫、軍械庫和暗道構成,自二樓起才陸續有客房和起居室。當走入四樓的指揮大廳時,李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歌頓.阿克蒙德。

指揮大廳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石台,台上閃耀著濛濛魔法光輝,微黃的光芒均勻地浮起近十公分,呈現出一幅立體魔法地圖。大陸地形是李察的必修課,這種大比例尺的地圖覆蓋範圍達到上千公里,如果描繪的是諾蘭德任何角落,李察都能一眼認出來。不過眼前的圖形卻是完全陌生的一片區域,各類標記也大多不明意義,看來根本不屬於諾蘭德大陸。

除了歌頓之外,魔法地圖周圍還站著四個形姿各異的人。

最奇特的是一個四十多歲,一臉虔誠的男人,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舊的傳教士長袍,就連袍角袖邊的花紋都有些破損。他腰間用銅鏈掛著一本厚厚的教典,黑色封皮,封皮上鑲著銅製玫瑰,卻看不出是什麼神的教義。

而在教士的右邊,則站著一個高達二米五的壯漢,一身虯結的肌肉充分說明了他力量的可怕。他只穿了一件斜挎的皮甲,祼/露著大半個左胸以及整條手臂。在胸口和手臂濃密的毛髮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大片密密麻麻刺青,讓壯漢的形貌更加猙獰恐怖。不過李察一眼就看出那些根本不是刺青,而是三階的魔紋構裝!只看露出來的刺青面積,就知道至少是兩個構裝,甚至有可能是三個魔紋構裝。而以壯漢的強健體魄,至少能夠承載五個構裝,很有可能更多。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0:24

章六十九 騎士們 下

歌頓的左邊,則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容貌十分明豔,一頭火紅色長發如跳躍的火焰,在她顧盼間從肩背飛過,厚厚的嘴唇透著無可掩飾的性感。她穿著深紅色法師袍,上面流動的濃郁元素氣息顯示出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法袍,對於火系魔法有著強大的加成作用。只是和普通的法袍樣式不同,這件袍子的領口開得格外的低,露出大片雪白胸肌和兩個鼓脹的半球。很少有法師會穿得如此暴露性感,但是她卻是個貨真價實的法師,而且身周不斷外溢的元素氣息也昭示著她大魔導師的身份。

在她胸前的**間,紋著一頭栩栩如生的黑色,一頭一尾則分別佔據了兩個半球的大部分。在這種地方,紋了如此逼真的一頭黑龍,簡直是在召喚一切雄性動物的注意力。李察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也被吸引到了這裡,但當他的目光露在黑龍紋飾上時,卻是一怔。這個黑龍紋身,居然也是用途不明的構裝魔紋。

似乎感應到了李察的目光,女人忽然笑了笑,也望向李察,衝著他努了努嘴,悄然間扔過來一個飛吻。

「麗娜!那是我兒子,如果你敢對他下手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歌頓雖然自始至終低頭盯著魔法地圖,卻似乎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說著橫了女法師一眼。

麗娜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聽在李察耳中不知怎的顯得格外悅耳,而且具有一種奇異的魅惑,讓李察無由的對她感覺到極為親近,甚至有些隱私的話題也不介意和她交流一下。她的笑聲漸漸滿盈於耳,李察那沸騰血脈又在蠢蠢欲動,於是男性本能開始徐徐抬頭。

麗娜眨了眨眼睛,說:「主人,你的兒子也很厲害嘛,看來什麼都懂了。如果是他自己想要來找我呢?」

歌頓笑了:「如果你能把他勾上床,而不是動用你的天賦能力,那我就什麼都不管。」

麗娜又笑了起來,再次向李察送去一個大動作的飛吻。

李察臉上不禁有些泛紅,如這般被女人當眾戲弄,還是第一次。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之際,麗娜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年輕而英俊的男人,他有著陽光般的面容和一雙藍色的眼睛。這個男人並不高壯,反而略顯單薄瘦俏,身高看起來甚至比李察還稍矮一些,應該不到一米八。他穿著普通的貴族青年常服,質地手工均屬中庸,就和那款式一樣,即不特別華麗,也不十分樸素,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件特殊裝備,也感覺不到力量的氣息。實際上,他的存在感小得讓人吃驚,剛才看著麗娜的時候,李察甚至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這就讓人有些吃驚了。即便有麗娜無可爭議的美貌和天然誘惑干擾,能夠在李察的真實洞察前隱匿無蹤,不是有什麼特殊秘法,就是力量級數上的絕對差距。

男人看出了李察的驚訝,於是微笑,說:「你好,小李察。我叫塞爾冬,是黑暗世界的行走者。不過別誤會,我並不是殺手,而是更加普及廣泛的一個職業,無論你走入哪個城市都可能遇見的職業:小偷。」

「小偷?」李察真的是吃驚了,差點把這個詞叫出來。

寒爾冬僅憑能夠在他面前完全收斂氣息,從而避開他的感知這一點,就已是絕對可怕了。怎麼會僅僅是個小偷?如此實力,真想當小偷的話,恐怕聖域和魔導師之下的人都會被他徹底偷光。

況且,能夠站在這座大廳裡,和歌頓一起研究魔法地圖,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說明他的實力了。

這一天,李察見到了四個奇異的人,也認識了隨歌頓一同進軍浮世德的十三騎士中的四個:黑暗牧師阿西瑞斯,龍法師麗娜,狂暴拳戰士沃爾德,以及奇怪的小偷塞爾冬。至於莫德雷德則是早就相識了。但是任何人進入指揮大廳,總會第一時間看到歌頓,雖然他並沒有散發出任何力量氣息,卻會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切視線的焦點。

歌頓皺緊了眉,在四騎士臉上掃了一遍,向魔法地圖上一座城鎮標誌一指,說:「這次的軍隊由麗娜率領,在十五天之內,我要看到你抵達這座城堡,之後三十天內我要聽到你的捷報。」

麗娜先是一聲歡呼,然後又是一聲驚呼:「不對!十五天就要到?天哪,那我不是現在就得出發,還未必趕得急!主人,你是有意的對不對,怕我把你的小李察弄上床?」

還沒等歌頓回答,沃爾德就以金屬般的聲音鏗鏘有力地說:「你不想去嗎?那正好,我去!好久沒有活動了,這座城堡防禦很厲害,只有我這種攻城專家才能打下來,麗娜去了就是在浪費時間!」

麗娜立刻憤怒地叫了起來:「你胡說!我什麼時候不能攻堅了?這座城堡能夠抵擋得我的撒倫貝爾嗎?要不要我們找個地方先打一場試試?」

沃爾德舔了舔嘴唇,冷笑著說:「打就打!你真當我怕了你嗎?」

噹噹!歌頓輕輕敲了敲石台,麗娜和沃爾德立刻安靜下來。

「麗娜,你去不去?」歌頓淡淡地問。

「去!當然去!」麗娜幾乎是在喊叫了。隨著她的動作,胸前的兩個半球也在劇烈跳動著,似乎隨時都會徹底擺脫胸衣的束縛。

「那你得快點了,留給你的準備時間最多只有半天。」歌頓提醒著。

麗娜一驚,先是狠狠向沃爾德盯了一眼,再深深向李察看了一眼,然後帶著一陣香風從李察身邊快步走過,離開了指揮大廳。她倒是真的一點時間都不敢耽誤,因為一出指揮大廳筆直敞開的青銅大門,她站在走廊就打開了一道傳送門,跨了進去。大魔導師要使用八級傳送門的話,代價還是很大的,意味著戰鬥力削弱了四分之一。

歌頓又在一處峽谷一點,對沃爾德說:「我撥給你十五個構裝騎士,務必於十天內佔領這座峽谷兩邊的制高點,在麗娜攻城期間,不能放一人一騎通過。」

「沒問題!」壯漢咧開大嘴應了,並且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以示決心。

隨即塞爾冬和阿西瑞斯也有了各自的任務,先後離開指揮大廳。

大廳裡稍微沉寂了一下,這時莫德雷德也退了出去,並且隨手把門拉上。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0:50

章七十 傳奇魔法 上

歌頓看著李察,整整一分鐘沒有說話。李察坦然站著,迎上歌頓的目光,根本沒有任何退讓之意。然而很快,汗水就佈滿了李察的額頭,並且順著臉龐流下,而身上也是汗湧如泉,很快就濕透了衣服。和歌頓對視,那種壓力實是無法用言語形容。轉眼之間,李察的身體就開始輕輕顫抖,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然而卻咬牙死挺,哪怕多站立一秒也是好的。

就在李察視野開始模糊時,那種如山般的壓力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李察鬆了口氣,卻突然感覺到說不出的虛弱,差點一頭栽倒。但是強大的意志力卻終讓他能夠挺立不倒。

歌頓忽然哈哈大笑,說:「不錯不錯!看來蘇海倫那女人沒少在你身上下本錢!這可真是少見,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在背後罵她了!來,小子,過來,老爸給你看樣好東西!」

李察皺眉,顯然對歌頓的自我稱謂有些彆扭。不過他並沒說什麼,而是依著歌頓的召喚走到魔法地圖前。

「看到了嗎?這是休蘭位面的部分地圖。休蘭位面是我起的名字,在永恆龍殿的標準編號是17658。我已經在這片位面征戰了將近十年,佔據了大約五分之一的土地。不過這只是大致估算的數字,因為至今為止,我還沒有探測到位面大陸的完整邊緣。」

從這幅魔法地圖可以看到,休蘭的基礎地形與本位面相似,有山脈,有大河,有海洋,有平原。根據地圖邊緣的標記推算,這幅地圖覆蓋的面積要超過百萬平方公里!而地圖上整塊整塊的綠色顯示出這是一片生機盎然的大陸,各類資源應該不在少數,與本位面形態類似的優勢也很明顯,採集到的資源可以直接或者簡單加工後利用,大大節約過程中的損耗。哪怕歌頓只佔了魔法地圖顯示面積的五分之一,那也是二十萬平方公里!如此廣大領土,如果放在諾蘭德大陸,足夠建立一個大公國了。

歌頓臉上泛起迷人的微笑,對李察說:「小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看看休蘭位面的地圖嗎?」

李察當然不知道,歌頓也沒從他這裡期待答案,直接了當地說:「我在休蘭位面,以及另一個規模稍小些的普頓位面領地上所創造的全部稅收,就是你在深藍學習的學費。雖然你已經回來了,但是我還要向蘇海倫繼續繳納五年的稅收。現在我已經在這兩個位面上打開了局面,領地每年的淨收益已經超過一百萬金幣,並且在未來五年中,每年都會增加30%以上。」

李察當即沉默。無需經過大腦,他就知道在未來五年中,光是這兩塊位面領地所繳納的收入即已超過千萬金幣。這個數字讓習慣了深藍物價的他也感到窒息。在一名標準構裝騎士造價最多只需要五十萬金幣的時代,千萬金幣意味著兩支構裝騎士小隊!

歌頓看著李察,繼續說:「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知道,你今天的構裝師和魔法師身份是用什麼代價換回來的。阿克蒙德在很大程度上是公平的,你這一代,成年和接近成年的共有三十七個阿克蒙德,其中有九個是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血親弟弟妹妹。而未成年的各系阿克蒙德還有七十一個。在他們中間,你所得到的投入是最多的,多到了超過你所有血親弟妹的總和。而且這還僅僅是個開始,可以預見的將來,我在你身上的投入還會繼續增加。而你的老師,蘇海倫,也會為你投入更多資源。」

李察本能的想要出言拒絕歌頓的後續資助,然而卻發現自己其實缺乏拒絕的底氣。因為他現在已經用去了歌頓太多的資源。而當歌頓再提到蘇海倫時,李察則完全沒有了抗拒的能力。在深藍的五年,李察其實和蘇海倫見面的時間和次數都不多,所得到她親自的指點也沒有多少。可是在離開深藍的時候,李察才明白蘇海倫給了他什麼。

深藍的整個魔法世界是向李察完全敞開的,這是惟有他才能得到的優待。而通過菲爾大師等多位大魔導師的潛移默化,包括前期度身定製的課表,蘇海倫實際上教會了李察思考的方式,也推動他走上了創造的道路。其實這才是老師能夠交給學生的最寶貴財富,太多的人跟隨平庸的老師學習了一生的魔法,卻永遠只會在標準的框架裡打轉。一字不差的咒語,精確到當量的魔力,就是他們所能掌握的一個法術的全部。他們就算是一生中扔出再多的火球,也不明白火球的原理是什麼,更不可能對火球術有稍許的改進。

這種不知創新只能製造,哪怕是最無懈可擊的複製的匠人,卻佔據了魔法世界的大多數,就連構裝師中的多數也可以劃入這一類。

歌頓看到李察沒有拒絕,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不錯,小子,現在已經很懂事了啊!比你老子我當年強得太多了。不過,你在我的年紀,想要達到同樣成就的話卻沒那麼容易。別的不說,你太安靜了,不吵不鬧不喝酒不泡妞,這怎麼行?男人總是要有朋友和兄弟的,等你兄弟多了也就沒人敢惹你了。群毆才是正道!」

對於歌頓的任何話,李察都本能地想要反對,而不管它是什麼:「但是老師可是全靠自己戰鬥的!」

其實說這話時李察自己都沒什麼底氣,畢竟深藍中住著多達十七位的大魔導師,高級法師更是數不勝數。而且流傳於世的蘇海倫戰鬥事蹟至少是經過兩次加工的,部分則是經過三次加工,可信程度可想而知。在她成為傳奇之後,當然是單打獨鬥了,因為傳奇以下的人,除了那些已經達到二十級、只差一步進入傳奇的傢伙,根本沒法插手她的戰局。

而且,曾經和蘇海倫有過最親密接觸的李察,已經隱約感覺到她的戰鬥風格其實透著某種詭異,似乎並不是剛烈勇猛的路線。

李察的話一出口,就看到歌頓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歌頓拚命揉搓著自己上唇的鬍子,卻無法完全蓋住咧開的大嘴,於是讓李察看到了他其實是在無聲大笑,只是使勁忍著沒笑出聲來而已。

好不容易歌頓才算笑得告一段落,於是問李察:「小子,你知道你老師的傳奇法術是什麼嗎?」

傳奇法師隨著級別的提高,所獲得的傳奇法術會逐漸增多。但是廣泛流傳的傳奇法術數量其實屈指可數,李察也從魔法典藉上都看到過。他知道歌頓這樣問必有原因,於是努力回想並且猜測著:「紅龍召喚?太陽風暴?還是吸血鬼之霧?」

這三個傳奇魔法是公認的傳奇法師們最喜愛的法術,威力極為巨大,施放要求簡單,並且可以用最直接的暴力方式提升戰鬥力。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1:17

章七十一 傳奇魔法 下

「是紅龍召喚。確切點說,這個法術到了你老師的手裡,就變成了巨龍召喚。」歌頓很快給出了答案。

「當年,你的老師剛進入傳奇不久,就和我們阿克蒙德家族有了些小小的……嗯,摩擦。那個時候我也是年輕氣盛爭強好勝,於是就帶著族裡的六名同樣精力旺盛的小傢伙和她約戰。那時候我們都不是傳奇,但是人數夠多,職業搭配也不錯,加總戰力勉強能和傳奇一戰。蘇海倫又是剛剛進入傳奇,最多只有一個傳奇魔法,這個魔法放過之後,她就只是一個巔峰水準的大魔導師而已。雖然我們當中肯定會有人在她的傳奇魔法下死去,可是真正的阿克蒙德什麼時候畏懼過死亡?」

歌頓仰起頭,凝望著窗外,娓娓述說著往事。在他的臉上,有著不經意的張揚和驕傲。七名年輕的阿克蒙德就敢約戰傳奇法師,不僅是在那個年代,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勇氣的證明。當然,絕大多數時候,勇氣和魯莽是一對不可分割的雙生子,或許還要加上愚蠢這個妹妹。

果然,在驕傲之後,歌頓的臉上就換成了苦笑,緩緩地說:「你那位老師第一個傳奇魔法是紅龍召喚。當年那場戰鬥的開場很經典,我們中的大魔導師用同樣的時間停止沖掉了蘇海倫的時間停止,然後她憑藉施法速度上的絕對優勢以群體束縛限制住我們的行動,並且打開任意門瞬移到百米之外,完成了她的傳奇魔法。當她的咒語唸到一半,我們就知道那是紅龍召喚了,當時我們甚至還感覺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畢竟紅龍本身沒有傳奇的力量,我們可以用兩個人拖住它,然後其餘的人集中攻擊傳奇法師。但是……」

歌頓浮上掙扎的表情,顯然當年那一戰給他留下的陰影不小:「當她的咒語完成時,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卻是三頭巨龍!包括一頭紅龍和兩頭黑龍!然後……然後就很簡單,三頭巨龍衝了過來,瞬間把我們全部放倒。而在這個過程中,你的那位可愛的老師,已經開始吃水果了。」

李察吸了口涼氣,驚問:「為什麼會有三頭巨龍!」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的血脈能力居然是極為罕見的召喚大師!所以普通的紅龍召喚到了她手裡就變成了巨龍召喚,不僅會出現黑龍這種力量在紅龍之上的龍種,而且還不止一頭。當然,兩頭和三頭巨龍其實沒有區別。」歌頓感嘆著,搖了搖頭,然後向李察笑笑,說:「假如她現在再施放巨龍召喚,肯定不止召出三頭巨龍了。小子,你現在明白了吧,誰若是想和你那位老師單打獨鬥,那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成年紅龍的戰鬥力其實就和聖域武士差不多,實力在十八至二十級之間波動。因此在傳奇強者的戰鬥中,多一頭紅龍是個強大的助力,但卻不足以決定戰局。但是多三頭紅龍則肯定可以決定戰局。而成年黑龍的戰力穩定在二十級,是最接近傳奇的存在,比紅龍要強大得多,每頭額外的黑龍都有扭轉戰局的力量,何況是兩頭三頭?

歌頓的濳台詞是,李察的那位老師,其實是最不講究單打獨鬥的一位,但人家天賦就是如此強大!

不過在蘇海倫和歌頓之間,李察卻肯定會站在蘇海倫那一邊。他立刻把不好的想法驅逐出去,接著追問那一戰的結局:「然後呢?你們死了幾個?」

歌頓笑笑,說:「一個都沒死。雙方之間並不是什麼大矛盾,而且你那位老師不太喜歡殺人,卻更喜歡做生意。她不但放過了我們,甚至還給了我們每個人一筆錢,用作我們征戰位面的啟動資金。代價就是我們每人所打下的第一個位面,都需要支付一半的收入給她。在所有人當中,我拿到的錢是最多的。不過征戰位面並不是沒有風險,當年的七個阿克蒙德,現在還活著的就只有三個了。」

於歌頓的輕描淡寫中,李察卻聽到了不同尋常的慘烈。敢於挑戰傳奇法師的七個年輕強者,在並不算長的時間裡,卻於位面戰爭中隕落了四位。

這時歌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換上嚴肅的表情,說:「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就不多說那些過去的事了。李察,你已經成年,已經算是阿克蒙德家族的正式一員。我作為族長,而不是你的父親,會繼續給你一定的資源。但是作為回報,你也需要遵守阿克蒙德家族的三項古老傳統,並且在你完全回報家族之前,需要對家族保持忠誠。」

「完全回報家族之前?」李察問。

「就是將來某一天,你對阿克蒙德的貢獻已經超過了家族對你的投入時,你就可以不再受家族的約束,而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發展。許多阿克蒙德都是走上了這條道路。但是在你解除義務之前,必須服從家族的古老傳統,這是每個阿克蒙德的責任。」歌頓嚴肅地說。

「哪三項古老傳統?」

歌頓的神情變得更為莊嚴肅穆,挺直了身體,沉聲說:「一,維持血脈的純淨和延續;二,家族成員之間不得內戰;三,最強大的阿克蒙德有守衛家族墓地的義務。」

後面兩條都很好理解,但第一點卻讓李察有些費解。歌頓知道李察其實對阿克蒙德的傳統和秘密知道得很少,於是詳細解釋。

阿克蒙德家族傳承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血脈,血脈能力強大而不穩定,迄今為止出現的血脈能力已經多達二十二種。越是濃郁純正的血脈,就越有可能獲得強大的血脈能力,從而成為難以匹敵的強者。

因此從數百年前,阿克蒙德家族就有了一條古老的家訓,那就是維持血脈的純淨和傳承,是每個阿克蒙德最神聖的義務。血脈傳承需要有後代,而血脈的濃郁純淨則需要兩個同樣具有阿克蒙德血脈的人通婚。所以每個獲得阿克蒙德家族支持的族人,都需要娶或者嫁給一位阿克蒙德,直到他們完成對家族的貢獻,或者生下一個孩子為止。在很多情況下,一位阿克蒙德的另一半,是由族長或是族內強者指定的,自已並沒有選擇權。實力越是弱小,在族中就越沒有發言權。

在阿克蒙德的歷史上,有大量親族之間通婚的例子,其中甚至不乏親兄妹之間的聯姻。

現在李察才明白,為什麼在黑玫瑰古堡時和兄弟姐妹之間的見面,氣氛會那樣的古怪詭異。

「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小子!」歌頓笑了笑,說:「作為這一代阿克蒙德惟一的一個構裝師,你是有很多特權的。除了得到最大的投入,你還可以任意在沒有伴侶的阿克蒙德女孩中指定幾個,作為你的伴侶。當然,這種關係只會維持到你們有了孩子為止。而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能夠從家族中得到什麼。」

李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我……還是想靠自己。」

歌頓看了李察一眼,他的目光似有無窮的穿透力,直透李察的內心深處,竟讓他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小子,先別急著下結論,因為將來你一定會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後悔的。我想,對你來說,你的媽媽才應該是最重要的一個。」歌頓的聲音如同有魔力,讓李察再次震動。一時之間,李察甚至懷疑歌頓是不是知道了媽媽的遺願。這是他深藏於自己心中的秘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和歌頓分享的秘密。就在李察驚疑不定時,歌頓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好了,小子,我帶你去看看家族的墓地,那是每個阿克蒙德成年時必經的儀式。」

家族墓地?!

李察驀然一驚,媽媽的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的李察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物了,那麼就把媽媽葬在爸爸的家族墓地裡,要最高的那層!」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1:38

章七十二 心願

李察沒有想到,浮島中央的那座火山就是阿克蒙德的家族墓地。

跟隨歌頓走出城堡後門,一踏上火山,李察立刻發覺周圍的空間有輕微波動。沒有任何徵兆的,眼前鬱鬱蔥蔥、凝碧欲滴的樹林變成一個紅與黑為主色調的世界。

清新溫暖的空氣消失了,代之以濃郁的琉璜氣息。天空再也不是蔚藍,而是密佈著鉛色中透著火紅的濃雲。周圍異常灼熱,浮島上那怡人的恆溫似乎被瞬間加熱,高溫好像下一刻就會凝結成火苗,點燃頭髮和皮膚,讓李察覺得有些難以承受。

火山通體由黝黑的火山岩構成,有一條不規則的小路蜿蜒著通向火山口。這時的火山再也不不是只噴點煙氣的溫順模樣,而是時不時的整個山體都在震動,遙遙望去,可以看到火山口噴出大團的火與濃煙,翻滾著升上天空,並且與濃密的雲融在一起。

火山主體也不再是曾目見的五十米高度,而是一下子拔至近千米高,從火山口不時會湧出熔岩。熔岩漫過火山口的邊緣,如同流動的火之河,緩緩蜿蜒而下,並且在途中逐漸凝固,化為整個火山山體的一部分。

奇特的是火山在不斷震顫著,熔岩則時時湧出,但是除了火、煙、熔岩河是動態的,山體其餘部分卻始終沒有變化,連石頭都沒有一塊鬆動的,更看不到爆裂的岩石。

李察迅速搜尋記憶,難道這就是魔法裝備課上老師說過的帶有空間屬性的裝備!想及於此,李察不由有片刻愕然,根據他閱讀過的有關書籍記載,最大的也不過是「失樂園」,展開後的空間相當於深藍一個大型實驗室。而眼前高聳近千米的火山,根本無法想像是如何打造出來的,看這個噴發規模和持續頻率,裡面肯定接通了火元素位面,說不定直接容納了一個半位面,或許這是諸神的又一神蹟。

小路兩旁,就是起伏不平的火山山體,在那深黑色岩石上,則豎著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墓碑。但是這些墳墓的造型十分奇怪,只有矗立的墓碑,其下沒有通常半圓形突起的墓體。而且墓碑的數量並不算多,放眼望去,稀稀落落的,整個火山上最多有幾百個墓碑。此外,李察還注意到越靠近火山口,墓碑的數量就越少。阿克蒙德的歷史並不悠久,卻也傳承了幾百年,家族墓地上至少也應該有幾萬個墓碑才對。而且以這座火山的規模,哪怕是幾十萬墓碑也能夠擠得下。

歌頓一路向上,李察則沉默地跟在後面。他發現,火山實際上分成了五個層次,每向上一個層次,墓碑的數量就越少,但材質更好,碑文也從一個簡單的名字,逐漸擴展到簡介,再到生平事蹟。很快,李察和歌頓就站在火山口的邊緣,熔岩就在十米外凝固,炙熱的氣流撲面而來,幾乎讓李察難以睜開眼睛。

不過李察知道,現在自己所站的地方就是阿克蒙德家族墓地的最高一層,也是媽媽遺願中提到的地方。

這是整個家族墓地最高一層,裡面卻只有寥寥六座墓碑。墓碑就是由深黑色的凝固熔岩切削而成,沒有做任何裝飾和多餘的雕琢,就像一塊塊原生態的方型岩石。在這一層,墓碑上卻沒了大段的生平事蹟介紹,每個墓碑上都只有名字,一個長得異乎尋常的名字,並且以一種李察從未見過的語言寫成。

可是一看到那些名字,李察卻立刻把它們輕輕地念了出來,就像從血脈中帶來的能力,天生就認識這種文字一樣。而且在念出它們的同時,李察只覺得自己身體中每滴鮮血都在隨著一個個音節震動跳躍著。每個名字都好像蘊含了不可思議的力量,並讓李察感覺自己身體深處似乎有什麼沉睡的東西即將甦醒!

李察如同著了魔似的把六座墓碑上的名字都念了一遍,然後才恍若從夢中醒來。歌頓看到這一幕,點了點頭,說:「不錯!你的血脈非常純淨,將來很有可能在這裡安息,回歸先祖之地。」

李察仍然沒有從震撼中恢復過來,耳邊仍然迴蕩著蒼涼而悠遠的咆哮,如同某個遠古的存在正在不停地吶喊,穿透時間空間,似乎觸手可及。他心有餘悸地掃了一眼六座墓碑,卻再也不敢輕易頌讀墓碑上的名字。

「這裡埋葬著最強大的六位阿克蒙德,他們都洞悉了血脈深處的某些秘密,覺醒了真正的血脈傳承,從而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真名。他們當中有極具天賦,從還弱小的時候就擁有真名的天才。但一半卻是本不具備天賦,卻在血與火的戰鬥中得到真名的強者!」

歌頓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真名,是每個阿克蒙德最大的秘密,也是我們力量的源泉。你剛才應該體會到,每個真名都有著強大的力量,而且各不相同。擁有真名,我們其實就觸摸到了位面最基本的一點規則。雖然可能微小的無法察覺,但這畢竟是規則的力量,也是我們最終理解規則的惟一途徑。真名帶給我們力量的同時,也是我們最大的秘密。一旦有人掌握了我們的真名,也即意味著她掌握了我們的生死存亡。她只要念出我們的真名,我們就會知道她要傳遞給我們的信息。而若是那個人讀出我們的真名,並且加以最惡毒的詛咒的話,哪怕是一個全無力量的普通人,也會讓我們立刻從位面中徹底湮滅!」

李察的心中輕輕一顫,問:「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要讓別人知道真名呢?」

歌頓撫摸著短鬚,低沉地笑了笑,說:「臭小子!將來有一天,說不定你也會碰到這樣一個人,讓你心甘情願地告訴她真名,其實只為了能夠在她想你時,第一時間知道而已。」

李察再次沉默,他好像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媽媽曾經提到過,他的父親有一個很長很長的名字。

李察環視墓地最高的一層。雖然僅有六座孤零零的墓碑,但是他卻感受到每座墓碑都有些無形而巨大的壓力傳來。

李察有些艱難地問:「只有擁有真名的阿克蒙德才會埋葬在這裡嗎?」

歌頓平靜地看著李察,他的目光再次讓李察感覺到陣陣慌張,如同所有的秘密都被洞悉。就在李察開始不斷冒汗時,歌頓終於說:「只有阿克蒙德才能埋葬在這裡。等我死了之後,這裡就會有第七座墓碑了。」

「那阿克蒙德以外的人呢?」

歌頓意味深長地說:「那就需要徵得所有阿克蒙德的同意,包括我。李察,你的身體中也流著阿克蒙德的血,在你死後,這裡也將是你的歸屬。所以你應該知道要如何才能徵得阿克蒙德們的同意。」

李察當然知道。想要徵得一個阿克蒙德的同意,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把他打倒。而在這件事情上,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徑,想要完成媽媽的遺願,就意味著李察必須把所有的阿克蒙德通通打倒,包括他的父親:。

歌頓.以塞亞.塞坦尼斯托利亞.阿克蒙德。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2:09

章七十三 銀月傳承 上

「有心事?」歌頓的聲音忽然響起,把沉思中的李察嚇了一跳。

「沒有。」李察隨即恢復了平靜,搖頭否認。

歌頓沒有繼續深究,而是走了兩步,隨意找了個墓碑坐在上面,一點也看不出對阿克蒙德先祖強者的尊重。而他這個動作也讓李察大吃一驚。以他學到的知識,諾蘭德大陸貴族對祖先非常尊重,許多種族中甚至有秘傳法術可以保存部分先祖的靈魂,從而傳承知識,甚至可以以之施放出諸般威力強大的秘技。因此除了以永恆龍殿為代表的諸神之外,先祖崇拜也是大陸上一個非常重要的信仰分支。而以蠻族為主的卡蘭多大陸,以及遼闊海域中的諸多水族中,先祖崇拜更是超越了諸神,是信仰的第一來源。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歌頓微笑著看著李察。

儘管心頭總是紮著一根拔不去的刺,可是李察卻不得不承認,歌頓現在的舉動似乎很對他的心意,而且歌頓的微笑也的確富有魅力。

「我們阿克蒙德只看實際,如果想要表達對先祖的敬意,那麼最好的辦法便是覺醒血脈力量,並且留下血脈傳承,這比任何沒有意義的儀式都強。尊敬,是流淌在我們的血脈與靈魂深處的!好了,小子,現在讓我看看你過去幾年都學到了點什麼,魔法和構裝就不用說了,我對那玩意兒也不是很懂。不過看你的身體步法,應該也學了些戰技,就把這個拿出來看看吧!」

歌頓環抱雙臂,隨意坐著,目光不斷從李察身上掃過,每一下掃視都讓李察有種被徹底看透的感覺。

李察寧定心神,取出一把暗淡無光的匕首,開始展示從納亞處學到的黑暗世界戰技。災刃最為聞名的災厄詛咒其實屬於血脈能力,李察沒辦法學習。就是能學他也不會把它納入日程表,畢竟李察的主體職業仍然是構裝師和魔法師,分心的結果只能是每一項都學而不精,只通皮毛。

這套戰技並不複雜,難度在於精確。當年災刃出手,可以用手中短刀輕而易舉地將一根頭髮剖為三片,用刀之準堪稱黑暗世界一絕。只是本體力量不夠強大制約了納亞的整體戰鬥力,但是精妙的戰技卻讓他可以越級挑戰。在從黑暗世界中消失之前,僅僅十六級的災刃多次依靠天賦的災厄詛咒和戰技成功刺殺過聖域強者。

李察的數字化視野卻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出這套戰技的威力。比如一記匕首刺出,李察立刻可以知道刃鋒是高了五毫米,還是低了兩毫米,從而加以修正。當然他本身並不是武者,對身體的掌控能力有極限的,而且戰鬥和繪製魔紋也絕不相同。繪製魔紋時可以選擇最適宜的環境,並且有為數眾多的工具輔助,所以李察已經可以將精度穩定控制在0.2個毫米之內。當精度突破0.1個毫米時,也就意味著突破了大構裝師最重要的一個瓶頸。接下來就是對魔法的掌握,對構裝的理解和創造,以及珍稀材料的獲得,而這些都需要依靠時間才能取得。但是在戰鬥中,李察需要發揮得很好,才能把出手精度控制在一毫米附近,而當他使用血脈能力爆發的時候,隨著力量的暴增,出手準確度則會直線下降。

一整套戰技施展完,不過三分鐘時間。其實這套所謂戰技,就是一個個分解開的動作,並且有些怪異無比。比如說曾經救過李察一命的,如蜥蜴般的貼地爬行移動模式。這套戰技施展得接近完美,即便災刃看到也會讚不絕口。不知為什麼,在歌頓面前,李察總會不由自主地激發出最佳狀態。

李察並不是戰士,雖然童年在山裡的生活打下了不錯的底子,但是選擇了魔法師的職業後,體質還是偏弱了一些,就是經過蘇海倫精心喂養,也達不到有天賦戰士那樣的強壯。所以施展這套以精準為主的戰技反而更加適合。

但是歌頓看了,非但沒有什麼喜悅和欣賞,反而搖了搖頭,說:「小子,把你手上那把破鐵片給我看看!」

李察依言把匕首遞給了歌頓。這把匕首材質為精煉烏鋼,是普通鋼鐵的六倍重,並且附魔『隱晦』和『鋒銳』。『隱晦』使匕首本體暗淡無光,也幾乎不會反射光線,在黑夜中更加難以被發現。而鋒銳則使它的殺傷力比普通烏鋼匕首提高了20%。在合適的殺手手中,這把匕首可以迸發出不俗的殺傷力,良好的材質和不錯的附魔讓它的價格也不菲,如果出售的話,至少也在8000金幣以上。

這個價格放在深藍中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卻成為災刃收藏的武器之一,最終送給李察防身。由此細節,就可以看到傳奇和一般強者之間那道不可踰越的鴻溝。

歌頓哼了一聲,隨手把那柄匕首揉成一團,拋進了火山口:「娘們用的玩意兒!你是我的兒子,是伊蘭妮的兒子,是構裝師,是魔法師,不是那些只會躲在黑暗中戳人屁股的陰險傢伙!當然,戳人屁股也有可能戳出一個傳奇來,但那不是屬於你的道路,你根本就沒那個天份。還好教你的那傢伙只給了你最基礎的東西,勉強可以稱得上是通用的戰技,並不會影響到你今後走的路。要不然的話,哼哼,我非得到深藍走一次,把那傢伙給剁了不可!」

現在的李察可不只是一個十五歲的青年,在過去五年中,經過無數繁複知識的考驗,他的智慧天賦也在緩慢成長著,現在一年時間吸收融匯的知識足以相當於正常的四年時光。所以李察現在對於人情世故的通透至少相當於三十歲左右的人,而所學到、記憶起來的知識則接近於三十二三歲。

對於歌頓的豪言壯語,李察卻不買帳,淡淡地說:「想要對付教我這套戰技的人根本用不著你去吧?甚至不用莫德雷德,剛剛看到的那四個人隨便哪個應該都足夠了。但你為什麼還要自己去呢,是不是擔心我的老師?」

「我怎麼可能會擔心她?!笑話!」歌頓騰的一下從墓碑上跳了下來,吼叫咆哮著,一臉的鐵青。李察還從沒見過他如此失態,而歌頓也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乾笑兩聲,緩緩又坐回到墓碑上,就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不過再開口時,歌頓原本的不羈與玩世不恭卻都不見了,代之以深沉和威嚴。這才像個豪門家主的樣子,可是李察卻看出來,這只是歌頓掩飾尷尬的手段。

「哼,蘇海倫那個女人,我怎麼可能會怕她?不過,這個,嗯,說實話呢,雖然你老子我很厲害,但是也沒厲害到可以單挑三五頭黑龍的地步,……至少也得過段時間才行。所以和那個財迷女人單挑不是很現實。不過假如只是去深藍裡揍個小人物的話,她還不至於來追殺我。而且……因為某種原因,我也不能對她下殺手。」歌頓的口氣嚴肅而正經,但是氣勢上和一開始相比,卻弱得根本不是一點半點。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2:37

章七十四 銀月傳承 下

李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直截了當地問:「我的老師不會也給你留下一個什麼陰影了吧?」

「怎麼可能!」歌頓大怒,又想要站起來,但是好在屁股剛剛抬起一點就醒悟過來,於是生生坐下,把那塊記載了先輩阿克蒙德真名的墓碑都坐得吱嘎作響,似乎隨時有破裂的可能。

但是在李察狐疑目光的壓迫下,歌頓的臉色逐漸向青色過渡,最後終於哼了一聲,說:「陰影確實是有那麼一點,不過根本沒關係!不就是錢嗎?!你老子我征戰領軍可是一把好手,多打下幾個位面,再過個百八十年的,我就不信還不了那點債!」

這番豪言壯語,聽在李察耳中,卻怎麼聽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

李察本來還想追問一句這百八十年,究竟是位面時間還是諾蘭德時間的,卻稍有些猶豫,會不會對歌頓的打擊過於沉重了。

但和蘇海倫以及山與海相處過後,李察的性格也被她們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不小,比如說窮追猛打。

不過李察剛想一開口,歌頓的心頭突然浮現一股很不好的熟悉感,敏銳地感覺到不妙,於是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說:「好了,小子!別說沒用的了,把你在深藍那學的破爛東西忘光吧。我來教你點真正的本事,可以發揮你本身血脈力量的東西。」

歌頓站了起來,看了看臉色變幻不定的李察,嘆了口氣,說:「先不要急著拒絕,我教你的東西並不屬於阿克蒙德,而是你媽媽應該教你的。不過我看你還不會,所以只能自己教你了。」

「媽媽?」李察一怔。他始終認為媽媽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學徒而已。雖然在深藍的學習中已經讓他明白伊蘭妮原本的身份肯定沒那麼簡單,可是也絕沒有到大魔導師的程度。

歌頓點了點頭,說:「是的,你的媽媽原本是銀月精靈王庭一員,是月之女神艾露西婭的祭祀。所以你身上其實也有著銀月精靈的血脈傳承,我現在要教你的,就是銀月精靈月神殿流傳下來的秘劍。」

歌頓在手腕上一抹,掌中已經多了一把足有一米半長,劍身卻只有四釐米寬,刃鋒筆直,只有一側開刃的奇異武器。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是一把超長的細刀。歌頓輕輕在刀刃上一彈,長刀即刻發出一聲悠長的輕吟,刃鋒也在不斷顫抖著。

「小子,看好了!這就是秘劍.破滅!」歌頓突然前跨一步,手中長刀驟然彈起,筆直指向前方!

一輪藍色的彎月悄然出現在歌頓的頭頂,把水幕般波光粼粼的蔚藍色月光灌注到他身上,於是那把超長戰刀的刃鋒上也泛起一抹瑩然藍色,歌頓那龐大的身軀如同有神秘力量在推動,驟然前突十米,然後手中的戰刃無聲無息地向前一刺!

這一劍美麗且淒涼,夢幻般的藍色染滿了歌頓踏過的土地,而第四弦蒼藍之月的力量似乎完全附著在劍上,呼嘯而至,哪怕前方是頭巨龍,也會被戰刃刺穿胸膛!

不知何時,歌頓又站在李察眼前。他已收劍,但是第四弦的蒼藍之月似乎真的跨越空間降臨於此,那不知是投影還是幻象,依然懸在歌頓頭頂十米處,不斷把清冷月光灑在他的身上。

歌頓輕輕撫摸著手中長刀,悵然地說:「這是你媽媽當年用過的一劍,所以我記得牢些。而其它的幾劍只是這幾年我閒著無事時研究出來的,但我畢竟沒有銀月精靈的血脈,所以也不知道對不對。你先學著,等將來有機會再想辦法完善。」

就在這時,歌頓頭頂的弦月忽然由藍轉紅,從第四弦的蒼藍之月轉為第一弦的緋紅之月,他的氣勢也驟然提升,身體一側,同樣前跨一步,手中長刀帶著一抹濃濃的緋紅月光,無聲斬下!

如果說剛才那一刀如單騎破軍,一往無前,這一刀則如千軍齊發,雷霆萬鈞。隨著長刀的軌跡,空中的弦月傾瀉而下,恍若銷鎔的微紅色水晶,在歌頓舞動的空間裡勾勒出一抹新月。這即是第一弦緋紅之月對應的精靈秘劍:新月斬殺。

隨後,是第二弦琥珀之月引動的命運之環,這是環攻四周的全方位斬擊。第五弦染堇之月的羽落領域,則是飄忽不定的斬刺,適宜用來對付行動迅捷的對手。而第六弦銀色的霜砂之月,則會引動螺旋迴廊,對敵人發動無休止的攻擊。

最後,當歌頓頭頂的圓月忽然轉為碧色的天青之月時,他忽然收刀而立,淡碧色的月光傾瀉在他兩肩,如水銀流動,觸到地面後卻氤氳瀰漫開來,一直擴散到數米之外。

凡是月光所到之處,都有無比濃郁的生命氣息擴散,於是原本是深黑色的火山岩石也被染上濃濃的綠色,在火山口狂暴的岩漿噴發中都沒有絲毫動搖的岩石,卻在此時從縫隙中有嫩綠的草芽冒頭!第三弦天青之月所對應的秘技:虔信者的祈禱,原來是可以恢復生命力的秘法。

當天青之月緩緩消失時,帶有濃郁生命氣息的碧色月光也隨之褪去,炙熱滾燙的氣息重新統治了一切,新生的嫩草則立刻焦黃枯焦,再化為灰燼。這些餘燼由深灰迅速轉淡,最後完全消失。

一切都恢復原狀,彷彿剛才六色弦月的變幻只是場夢境。

「這套秘劍應該還有第七弦的赤金之月,可是我卻怎麼都琢磨不出來了。」說著,歌頓把手中的長刀拋給李察,然後說:「哪!這把刀是我從異位面的一個精靈國度搶來的,現在就給你了,至於名字,以後你自己取。」

李察接過長刀,卻感覺到異常的輕盈,不由得一驚。而刀鋒上依然帶著濃濃的六弦圓月氣息,卻讓李察身體深處的某些東西開始隱約震動。至於第七弦月,那是七輪月亮中最暗淡的一個,一年中只有少數幾天才會悄然出現,即使出現了,那暗金色的月面也很容易被人忽略。它的月力也最為晦澀難尋。

這是把無鞘的長刀,李察用手輕輕撫過刀鋒,一不小心指尖就被劃破,一滴鮮血落在刀鋒上,卻毫不停留地滾過,墜向地面。長刀刀鋒卻絲毫沒有一點的血漬留下。

李察不由自主地用雙手握住刀柄,讓刃鋒筆直指向前方。長刀的刃鋒忽然輕輕顫動了幾下,刀鋒前緣隱約現出一點藍色。不知為什麼,李察對歌頓最初施展的那式秘劍.破滅有特殊的感覺,甚至現在就模糊感知到了第四弦蒼藍之月的月力。

「或許是因為他親眼看到過媽媽施展這一劍,才會領悟得比其它幾式秘劍都要深厚吧?」李察想著,卻不知道當初,歌頓是用胸膛和心臟去體會了秘劍破滅。不過李察此時忽略了一個問題,為何歌頓可以用出只在月神殿內流傳的精靈秘劍。

歌頓又找了塊墓碑坐下,恢復了原本的樣子,說:「現在和我說說,你今後一段時間準備幹些什麼?你可以呆在這座三號浮島上繼續研究你的魔紋構裝,也可以到我的領地上去組建一個新的構裝騎士小隊,暫時就先給你十個名額吧。當然,想跟著我的軍隊參加位面戰爭也行,我會給你安排的。原本阿克蒙德的傳統是要先從普通小隊長幹起,但你也是構裝師,所以可以直接成為隨軍法師,並且可以有自己的親衛士兵保護。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建立一個自己的魔法實驗室,繼續研究魔法。」

對於未來的選擇,李察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我想自己去位面征戰。」

「自己?」歌頓怔了怔,有些難以相信李察的選擇。

「是的,我自己!我想要自己去探索位面的秘密,打下屬於自己的位面,而不是跟著你的大軍行動。」李察說得無比堅定。

歌頓呵呵一笑,說:「想法不錯,但位面之間的那是戰爭,而不是普通的冒險。就算是冒險,也要組建自己隊伍的。戰爭不是遊戲,你不可能靠自己打下一個位面來。」

李察皺了皺眉,說:「我已經算是合格的構裝師了,只要給我兩到三年的時間,我就能夠組建起兩個小隊共二十人的構裝騎士部隊。到時候我可以交給你十位騎士,自己留下十位作為位面戰爭的核心部隊。我記得在一些低等位面,十位構裝騎士已經是足夠強大的初始武力了。交給你的十位騎士,可以充抵一部分家族前期在我身上的投入。我知道這遠遠不夠,但是我想早些開始異位面的探索。」

聽到李察的話,歌頓雙眼驟然一亮,肅然問:「你是說能夠在三年內創建出二十位構裝騎士?」

李察點了點頭,補充說:「但都是一階的構裝騎士。」

歌頓忽然大笑起來,用力一掌拍在李察肩膀上,差點把他帶了個趔趄:「一階也夠了!看不出來,你小子倒還真有點本事,或許能比我更早在無盡位面中混出點名堂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3:06

章七十五 驕傲

歌頓的歡喜是有道理的。

二十名構裝騎士,哪怕只是全部由初階構裝插件製成的一階騎士,也意味著至少一百件構裝。分散到三年時間內,平均每個月要製成接近三件構裝。但是魔紋構裝製作時的成功率並不是100%,哪怕是大構裝師都有一定失敗的機率。普通構裝師在製造一階魔紋構裝時的成功率平均僅為三分之一,一般的大構裝師也有一半至三分之一的失敗機率。

而一件一階構裝的製造時間雖然從一個月至五六天不等,卻也不是可以隨便壓縮的。製作構裝的時間,其實許多是花在檢查手繪魔法陣的錯誤,然後加以修正上面。出現偏差錯誤的機率則取決於繪製時的精確度,也就是對構裝師最核心的要求。而這正是李察最強的一點。

李察繪製一階構裝平均時間不到七天,失敗機率則只有10%至20%之間,僅從這個數據而言,已經接近於聖構裝師的水準。但是大陸上的聖構裝師,又有誰會無聊到來繪製一階構裝呢?這也是之前李察偶爾超水平發揮下繪製出的高適應度、高加成率,可以用於復合構裝的插件價格如此昂貴的原因。

更低的失敗機率,更短的繪製時間,同樣一份材料可以製出兩份甚至三份構裝,乃至於偶爾製出極品,所有構裝卻又能以市價出售,顯然意味著不可思議的利潤率,也即是李察在過年一年多的時間內入帳幾百萬金幣的真正原因。而正因有了這些經驗,李察才敢於早早加入位面征戰的行列。

正如歌頓所說,位面征戰是靠軍隊的,個人武力高低雖然重要,卻並非是決定性的因素,除非是像蘇海倫那樣擁有可以把單挑變成群毆的恐怖能力。十位一階構裝騎士,再加上出售極品復合構裝的收入,足夠李察打造一小支屬於自己的核心部隊,去探索危險度較低的低等位面。

位面體系浩瀚無盡,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存在,也不知道在未知的位面會發生什麼。每過一段時間都會聽到某個幸運兒在低等位面發現了價值連城的礦產寶藏,也會有傳言某個倒霉的強者付出慘重代價攻佔了一個高等位面後,卻發現裡面其實一貧如洗的悲慘故事。

舒暢地大笑之後,歌頓開始思考,沉吟了許久,才說:「既然你有如此天賦,那很多事情就要提前進行了。在真正進入位面之前,我會給你配齊必需的裝備,另外你也需要去我們阿克蒙德家族基地選擇幾位貼身保衛者。然後,你要指定一位同樣有阿克蒙德血統的伴侶,如果你有看著喜歡的,想要兩個三個也是可以的,這是你獨有的特殊權利。然後你要試著做出真正的構裝騎士來,不用多,一個就可以了。構裝騎士的人選、座騎和材料我都會提供給你。等這些事情全部辦妥,我差不多也能為你準備好祭品,你就可以進入永恆龍殿,向永恆與時光之龍獻祭,看看能夠得到龍神什麼樣的眷顧。」

李察把幾件事一一記下。

歌頓想了想,又說:「蘇海倫那個女人還欠我一個人情,她承諾在永恆龍殿的儀式上幫助我一次。不過我現在倒不是急需永恆龍殿的神賜,就把這次機會用在你身上吧!我會給她寫封信,看看能要來什麼幫助。好了,現在沒什麼其它事情了,你住的地方應該也收拾好了。你可以在這座浮島上隨意行動,所有的地方都是向你敞開的,也可以到浮世德下城區走走,但記得要小心些,我們現在在浮世德的敵人多如牛毛。不過只要是在公共區域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那些老傢伙們都狡猾得很,真敢和你老子我拚命的倒還真沒幾個!別被什麼來歷古怪的小妞勾到僻靜地方去就好,哈哈哈。」歌頓在李察平靜沒有波動的目光中,止住了笑聲,清了清嗓子,「最後,多花點時間去看看你的姐妹們,她們有不少人還在這座浮島上,只要是沒有事實伴侶的人,你都可以指定。」

李察皺眉,說:「這件事是不是可以暫時放放?」

歌頓又笑了,口氣卻是斬釘截鐵,說:「不行,這是每個阿克蒙德必須完成的任務。而且伴侶其實對你也沒有任何約束力,你可以把這當成一種……延續血脈的工作就行了。」

「我不是阿克蒙德。」李察冷冷地說。

「你沒辦法拋棄血脈,那是和你融為一體的,是你靈魂的一部分,阿克蒙德和銀月精靈都是一樣。而且,我覺得你現在沒資格拒絕這項義務。」歌頓這次很平靜,並不象李察那樣激動。而李察則是沉默了,正如歌頓所說,他的確還沒有資格拒絕。

回到自己的住所後,李察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和歌頓的這次會面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樣,都不是很愉快。但是任何一次會面,不管是什麼情況,都是不可能愉快的。只要看到歌頓,李察眼前就會浮現出熊熊燃燒的故居。其實他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就是媽媽為什麼會在魯瑟蘭村一住十年?又為什麼寧可燃燒自己也不願意去見父親?現在有了這麼多經歷後,再回想幼時記憶,李察知道,媽媽分明也是深愛著歌頓的。

這才是讓李察矛盾的地方,也是他內心反覆掙扎,卻又接受了歌頓諸多扶助的原因。而今天,李察終於知道了媽媽遺願中的真正含義。

伊蘭妮,其實還是想要和歌頓在一起,只是以另一種方式,一種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方式。她的驕傲,其實並不下於任何一個阿克蒙德。

阿克蒙德的三項古老傳統一一在心底掠過,李察忽然心中有所觸動。透過這三項傳統,他似乎看到了在過去千年中,一個個阿克蒙德在火焰和鮮血中奮戰的場面。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站起來,古老而神秘的血脈則在烈火與戰鬥中覺醒,又隨著新生命的第一聲啼哭流傳下去。那是掙扎,是奮鬥,是不屈。阿克蒙德的血脈,正如家族墓地中的火山,永無止歇地在噴發著。

火山上的墓碑數目寥寥,是因為只有覺醒了血脈力量的阿克蒙德才有資格最終在家族墓地中長眠。而最頂層那六位擁有了自己真名的阿克蒙德們,生前都應該是叱咤一方的英雄,雖然墓碑上沒有記載他們的任何事蹟,但是真名已經可以說明一切。

就如歌頓。

外面已經是夜了,透過狹長而高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第四弦蒼藍之月掛在這邊的夜空,藍色月光潑灑而下,把窗外的樹與山都染成淡淡幽藍。那把無鞘的長刀擺放在床邊,刃鋒倒映著藍色的月光,幽幽刃光中隱約有璀璨的星點跳躍,美麗得如同夢幻。李察身體內屬於銀月精靈的血脈也於朦朧間甦醒過來,開始感應到那一絲絲蒼藍之月的月力。

不知道為什麼,李察對於蒼藍之月格外的敏感,而歌頓在施展那一式秘劍破滅時,一往無回、毅然決然的淒美剛烈,卻忽然讓他有種看到了媽媽的感覺。父親說,這一劍是媽媽用過的。那又會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媽媽才會用出這形若同歸於盡的一劍?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在水藍色的月光下,李察終於感覺到了疲倦,沉沉睡去。

這一夜的夢裡,他看到了七色弦月,也看到了火山奔湧,一個個阿克蒙德從他身邊衝過,咆哮著奔向戰場,腳下是無盡的白骨和血河,唯獨沒有道路。在前方,那瀰漫的霧氣中,一個個位面不斷浮現,每個位面中都有無數的生命在捨生忘死地廝殺著,時時會有位面爆裂崩潰,徹底毀滅,脫離了迷霧,燃燒著墜入無盡的深淵。

沒有天,也沒有地,除了那殺戮永無止息的位面,就只有無盡虛空。

忽然李察醒了,他揉著眼睛,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好不容易才從混亂的夢境中擺脫出來,卻覺得身心俱疲。

又是新的一天了,李察忽然想起,今天似乎是和兄弟姐妹見面的日子。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3:32

章七十六 宴會上

魔法時鐘指向入夜時刻,浮世德也被夜色所籠罩。然而浮世德的夜晚並不是黑白二色,而是絢麗多彩的。天空的兩端分別高懸著第四弦的蒼藍之月和第五弦的染堇之月,藍色和紫色的月光交織在一起,鋪灑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證明這個世界真實存在,如果此時走出浮世德大門,仰望永恆高原的夜空,比浮世德天空視覺效果要遙遠得多的蒼穹同樣懸掛著第四和第五弦月,或許由於太過縹緲悠遠,彩色的月光無法跨越這個距離,所以諾蘭德大陸的夜晚是黑白的。

光帶不分晝夜,依然高懸在浮世德上空,沿著玄妙的軌跡緩緩旋轉。七輪圓月也隨著光帶不斷游動,運行軌跡隱含著某種規律,可是人類自佔據浮世德以來,卻從來沒能受到啟迪以揭示七月彩虹的秘密。今晚是蒼藍與染堇之月,七月彩虹上相應的第四弦和第五弦月就暗淡許多。不過無論什麼時候,第七弦的赤金之月總是最暗淡的一個,在一年之中除了幾天之外,普通人幾乎看不到它的存在。

圍繞著浮世德的雲層其實也是一個無比龐大的魔法陣,它的存在讓浮世德內的氣候四季溫暖衡定,和永恆高原的肅殺冷冽截然不同。一到夜晚,那瀰散的雲氣中偶爾會有魔法絲線散發出一線光芒,千千萬萬根魔法絲線匯聚在一起,也就讓那雲也有了七色的光華。所以夜晚的浮世德是絢爛的。

高層軌道的浮島寂寞無聲地飄浮著,而六層和七層的浮島卻是座座燈火通明。這裡匯聚了神聖同盟所有強大的家族,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無數陰謀和交易在醞釀和發生著。而孕育陰謀和交易的場所,無外乎密室和宴會。所以每座浮島上都有數量眾多的密室,幾乎每晚都有各式各樣的宴會在舉行。

哪怕是阿克蒙德家族也不例外。

今晚的宴會規模不大不小,在城堡外靠近浮島邊緣的一座樓內舉行。

這座三層樓原本就是設計來做大型宴會或集會的,樓外甚至按照一般貴族的習慣建造了花園。一樓和二樓的北側是有著活動隔斷的大房間,按照使用需要可以靈活分割成各種用途的廳,南側則是大小不一的休息室。三樓的一半是露台,方向朝著島內。屋頂更是設計成了天台的樣式,在這裡可以欣賞到其它浮島以及浮世德的美麗景色。

現在底層所有北側房間被打通成為整座大廳,燈火通明,兩側的長桌上放滿了食物,女奴和僕役穿梭來去,把一杯杯紅酒送到需要它的賓客手上,再把空杯收走。

角落裡,一支樂隊正起勁地演奏著,不過水準卻顯得不是那麼完美。不過賓客們反正在意的不是音樂和美酒,而是相互交談的機會。

大廳外的迴廊後,今天開放了八個大小不一的休息室,而二樓的休息室更多。這些私密空間為需求者提供了必要的便利,可以交談,也可以偷情。如果是後者,許多人倒是更加中意室外綠樹濃蔭的花園。雖然被人撞破的機會大很多,但是刺激也會大得多,更何況大多數人並不在乎被人看見。

阿克蒙德家族今晚的宴會是屬於年輕一代的,歌頓和他傳奇般的十三騎士都沒有出現。大廳中幾十個年輕人正三三兩兩地聚攏在一起,一邊取用著食物和美酒,一邊談笑私語。當然在這種場合下談論的都是些小圈子裡半公開的話題,真正的談判和交易是在休息廳甚至是密室中進行的。

除了浮島上的十四個家族外,在浮世德的地面主城區依舊有著不少神聖同盟家族的成員定居或設立了聯絡處。然而只有佔據了浮島的十四家族才是在浮世德中有特權的豪門。所以阿克蒙德儘管被視為暴發戶,但能夠得到阿克蒙德家族宴會的請帖卻依然被視為身份的象徵。特別是在歌頓一舉攻佔7-3號浮島後,所有浮世德的家族都清晰認識到了阿克蒙德家族的戰力。

由於利用阿克蒙德阻擋新貴家族進駐浮世德的陰謀破產,那些古老的家族們就出現了分化,有不少開始轉而拉攏歌頓,試圖在宴會和議事廳的範疇內拴住這頭凶獸,讓它把利齒和獠牙對準同盟外的敵人。

直到歌頓成功進駐浮世德,阿克蒙德才看起來稍稍有了些家族的樣子。許多在外征戰的阿克蒙德把自己分支的年輕一代送到了浮世德。一是讓他們開開眼界,二是可以得到更好的保護和更好的發展機會,最後則是可以有更多選擇伴侶的機會。不過肯把年輕一代送過來的都是在大陸上混得不是很如意的阿克蒙德,而那些風頭正勁的族人根本就不理會歌頓,甚至有幾個更是加快了擴張步伐,頗有取歌頓而代之的想法。

大廳中大致有十位左右的年輕阿克蒙德,不過李察卻不在這裡,他現在正在頂樓的一個小宴會廳中,這裡才是今晚真正的宴會舉辦地。

宴會廳面積並不大,裝飾卻獨有風格。這裡地面和牆壁都用火山岩裝飾,照明則是牆壁上一枝枝熊熊燃燒的火炬。連細部的裝飾都是金屬和礦石,也完全看不到貴族通常使用的壁掛和帷幕。房間溫度裡很高,還瀰散著淡淡的琉璜味道,和家族墓地的火山環境有些相似,但沒有那樣的極端高熱和嚴酷。

除去李察,宴會廳中一共站著四個少男和九位少女,全都在十三至十八歲之間,他們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個小圈子,顯得彼此之間都很熟悉。這裡有李察同父異母的兩個兄弟和三個妹妹,其餘都是分支家族的年輕一代。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都還沒有『伴侶』。

少男少女們都在自如地交談著,話題不外乎戰爭和性,這場晚宴本來就是一場相互選擇的聚會。因為除了李察之外,沃林、溫寧頓,這兩個歌頓的兒子,以及維妮卡和黛玫,歌頓的兩個成年女兒,也都有自己選擇伴侶的權利。不過這個選擇的權利也只是在有限範圍內的他們只有部分權利,看到中意有想選擇的對象後需要告訴家族高層,由高層決定他們是否可以和看中的伴侶在一起。

而李察,則是可以任意指定。所以他們都知道今晚的真正主角其實是李察。宴會廳中只有兩個不合群的人,一個是李察,他獨自站在廳角。另一個則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柔弱的少女,安靜地坐在另一個角落的沙發裡。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4:04

章七十七 宴會 中

在這種場合的,自然是要穿著正式禮服的。而阿克蒙德年輕一代的選擇出奇一致,都是以黑紅雙色為基調。這象徵著火焰與熔岩,是阿克蒙德血脈的標誌。幾乎所有人都表現出對熾熱溫度和琉磺味道的喜愛,因為這意味著血脈濃郁純淨,並且血脈能力開始有所顯現。

同樣只有兩個人看起來並不喜歡這個環境,一個是李察,一個是角落裡的柔弱少女。

站在廳角的李察並不輕鬆,因為他感覺得到,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在明裡暗裡地看著自己。另外房間中濃郁的火山風格其實讓他感覺到略微有些不舒服,畢竟他的精靈血脈是先行開始顯現的。可是其它人就真的喜歡火山嗎?除了溫寧頓和黛玫,李察沒看出一個人有絲毫血脈覺醒的跡象,而且有些人細微的不自然表情和隱約的汗珠已經表明房間的溫度有些過高了。

一個真正的阿克蒙德決不會對四十度的室溫感到不適。就像李察,覺醒了阿克蒙德血脈能力爆發的他,和歌頓站在家族墓地的火山邊緣時也並沒有感覺到熱得難以忍受,只是本能地不太喜歡而已。那裡可是超過七十度!也就是說,廳中大多數少男少女都是在裝樣子,裝出一幅血脈純淨濃郁的模樣。其實這種做派,和那些歷史悠久的大家族子弟已經沒什麼區別,都是在拚命向著主流靠攏,試圖獲得些上位者的青睞而已。

歌頓如彗星般崛起,現在則如恆星般高懸天空,他選擇的家族徽章為火山,所以這些年輕子弟就在拚命表現出自己對一切帶有火山要素的事物的喜愛。有什麼比高溫和硫磺更能代表火山呢?

答案還有一個,那就是熔岩!

可是這些虛偽的小傢伙顯然不可能去擁抱熔岩。李察的目光一個個掃過宴會廳中的人,心中卻很惡意地想著。

李察的目光又落在那個少女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移開了。沒辦法,整個廳中就她穿了一身素白的長裙,身上也沒有多少裝飾。於是在黑紅為底色的廳中,變得極為顯眼。

李察心中浮上少女的資料:可可.玫麗.阿克蒙德,十六歲,高167釐米,職業是二級幻術師,父親為皮爾.阿克蒙德,爵位騎士,十級戰士,擁有初級力量、初級防禦雙重構裝。目前於黑玫瑰城堡任護衛隊副隊長。

想起這些資料,李察不覺皺了皺眉。可可出身是所有在場人中最低微的,父親至今只是一名騎士,勉強沾上了一點貴族的邊。而以他父親十級戰士的實力,受封騎士非常勉強,應該是多年在黑玫瑰城堡服役,靠著年限和資歷獲得的一個封號,並且不能世襲。一個雙構裝戰士只有這點功勛,只能說明皮爾根本沒有勇氣到真正的戰場上戰鬥廝殺,否則的話獲封爵士都有可能,而個人戰鬥力也至少會突破到十三級以上。因為身體沒有十三級潛質的話,根本無法承載兩個構裝。

至於可可,也因為父親多年服役的原因得到了進入浮世德學習的機會。不過皮爾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可可嫁一個有地位和力量的男人,退一步的話找個更好的伴侶也可以,然後再看看是否運氣足夠好,能夠生下一個具有濃郁阿克蒙德血統的孩子。

然而李察看到她十六歲的年紀和二級幻術師的職業,立刻就知道可可根本沒有任何魔法上的天賦可言。而眼下她柔弱的體質也顯露無疑,更是和戰職無緣。那麼惟一剩下的就是血脈了。不過李察在她身上也沒有看到任何濃鬱血脈的跡象。她的父親就沒能覺醒任何血脈能力,而她自己似乎還更多繼承了母親體弱多病的體質。

可可被送到浮世德已經一年了,以她的資質地位只能是屬於被指定的對象,而且無法反抗。如果她不肯完成第一項古老義務,那就會立刻被驅逐出阿克蒙德家族,那時的處境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完成義務。而另一方面,並不是每個冠以阿克蒙德姓氏的成員都可以被列入需要承擔義務的名單的。因為一旦指定了伴侶,家族就會提供一定的資源支持,以使雙方儘可能的提高力量,這樣才有機會生下更好的後代。

可可其實長得很不錯,清麗的面孔配合柔弱的氣質,很讓人有種憐惜的衝動。可是她在浮世德已經一年,卻還沒有被指定伴侶。原因並不是她長得不夠好,而是實在太弱了。

阿克蒙德的血脈暴烈剛猛,伴侶制度實行了幾百年之後,公認的規律就是兩個強大的人結合,更容易生出能夠覺醒血脈的後代。而另一個規律則是真正強者的後代,特別是擁有真名的強者,直系血親之間通婚更容易擁有血脈濃郁的後代。

可可兩個方面都靠不上,自然不會被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輕阿克蒙德看中。而族中高層在指定伴侶時,當然更會考慮這一點。

李察再次看向廳中其他人,特別是自己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早在今晚之前,他就已經拿到了所有人的資料。

沃林,十四歲,五級射手;溫寧頓,十四歲,八級烈火衛士。維妮卡,十四歲,七級烈火戰士。黛玫,十五歲,十級咒術師!

應該說,在這個年紀層次裡,阿克蒙德家族人才輩出,除了沃林明顯要弱一些,其餘三個在個體武力上絲毫不遜於李察。

溫寧頓和維妮卡已經顯示出血脈覺醒的跡象,攻擊時已帶有火焰元素傷害。而黛玫在魔法上的天賦卻更是驚人。假如李察不是構裝師,而是日夜研究魔法的話,到今天取得的成績最多也就和黛玫不相上下。但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和咒術師相比,其作用和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在這個小廳中李察依然是最耀眼的。深藍傳承,構裝師,八級魔法師,以及遺傳自一半精靈血統的俊美外表,都讓他的光芒遠遠壓過眾人。而且歌頓已經親自做過評價,李察的血脈天賦並不比他差。

這簡直讓人瘋狂!歌頓擁有真名,現在已經不是秘密了。這個評價意味著李察最終也將擁有真名,並且他還是一名構裝師!

所以維妮卡和黛玫盯著李察的目光簡直是在燃燒。維妮卡和黛玫長得都很高,容貌則強勢繼承了父系家族的風格,火辣妖豔。她們穿著幾乎一模一樣的低胸晚禮服,也就是說裁剪最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會掩蓋掉姣好的曲線,不但刻意襯托出了發育良好的胸部,而且高開衩的裙邊更是把一條大腿完整地裸露出來。特別是維妮卡,因為本身是戰職的原因,雖然年紀比黛玫還要小一歲,胸部卻兇猛得幾乎要從晚禮服中跳出來。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4:36

章七十八 宴會 下

溫寧頓的表情很平和,他在看李察,也在觀察著其它的少女。而沃林看向李察的目光卻有些奇異,似乎混雜著掩飾不住的嫉妒,還有些許痛恨。另一個少年則是旁支的子弟,實力年紀和沃林相當,卻顯得低調很多。三個少年明顯都對黛玫和維妮卡更感興趣,而其它少女中也有一個漂亮火辣的吸引了不少關注。

不過沒人關注可可,找了她作伴侶,那幾乎注定是悲劇的結果,在力量的領域裡,美麗是最沒有價值的。

而維妮卡和黛玫不光擁有自己的挑選權利,黛玫更是得到了家族重點關注。小小年紀,她就已經顯示出出眾天賦,以及果斷冷靜兼而有之的風格,被很多人視為下一個艾莉婕。

但是李察不同。就在這兩天,人們討論的話題已經是李察是否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歌頓。當然大家都公認在個人武力上,或許李察這輩子達不到歌頓的高度,但是一個構裝師,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這是兩個不在同一個數量級上的前景。

李察已無需在戰鬥上展示自己,現在僅僅一個構裝師的身份就足以壓制在場所有的少男少女,不是一年兩年,而是相當長的一個時間段。用一種簡單的力量對比方法來計算,普通的構裝師一年中可以製成兩至三個一階構裝騎士,賣掉一個就能收回成本,那麼餘下的一個構裝騎士完全可以橫掃這批小傢伙。所以說這是一種另類的戰鬥。

宴會廳中的少女其實每個都相當美麗,少年們則各具英姿。維妮卡和黛玫因為血統和強大更是散發出獨特的魅力,特別是黛玫,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桀驁不馴會讓男人產生由衷的征服慾望。而她修長有力的腿,曲線十足的身材,則表明在另一個重要的戰場,床上,她的表現也不會比戰鬥天賦差多少。

李察端著一杯酒,一個人站在角落裡,偶爾要鬆動一下領口,透口氣。他不畏高溫,只是有些不喜歡硫磺的味道,更不喜歡晚禮服和這種場合。他身上的晚禮服耗資近千金幣,是家族總管特別邀請頂級裁縫縫製的,穿在李察身上,把他融合了銀月精靈和阿克蒙德血脈而產生的獨特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李察卻更是懷念自己的魔法長袍。

其實他是喜歡魔法長袍上附加的魔法效果。李察通常穿著的魔法袍上就一個附加效果:精神專注。這是個輔助性的魔法,在戰鬥中的作用是增加在混亂環境下的精神集中度,從而提高施法概率。由於是永久效果,所以這類附魔都十分昂貴,比儲存戰鬥類魔法要貴上十倍不止,卻沒有多少實戰效果,因此選擇的人不多。但是對李察來說,這卻是最重要的一個附加效果,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可以進一步提升他在繪製魔法陣方面的準確性!

李察已經習慣了在精神專注的效果下生活工作,所以換上禮服就讓他感覺到格外的不舒服,因為晚禮服上沒有任何附魔效果。頂級裁縫的製品也就千餘金幣,而李察那件長袍則是以萬枚金幣起價的。這就是魔法世界與普通世界之間一條不可踰越的鴻溝。

李察無聊地晃動著手中的酒杯,讓猩紅的酒液在杯壁上旋轉,同時開始默默計算了一下時間。晚會開始至今才剛剛過去半個多小時,意味著至少還有兩個半小時的煎熬。兩個半小時,對李察來說已經是一次冥想的時間,代表著至少0.1的魔力總量增長。

魔力和鬥氣一樣,沒有太多速成的手段,只能在漫長的時間中依靠恆心和毅力逐漸增加。這也意味著假如李察什麼都不做,連續冥想30年的話,單論魔力就可以進入大魔導師的境界。當然沒有什麼人可以連續冥想30年,可是李察現在所使用的冥想術已經接近於諾蘭德大陸最頂級的水準。深藍傳承,至少在魔法領域內罕有對手。

等李察度過10級關口時,才能夠真正開始學習蘇海倫專用冥想術的入門篇《深藍幻想》,在大魔導師級別時則能夠開始修煉《深藍夢境》,而在傳奇階段則是《深藍詠歎》。只有當跨出深藍以後,李察才一次又一次地意識到,作為老師親傳子弟的意義。

由於要做的事情太多,而目標總在身後緊緊追趕,所以李察對於時間有著近乎於偏執的珍視,這種氣氛的宴會,以及宴會背後的強烈目的性,讓他根本提不起絲毫的興致來。

選擇一個伴侶其實付出不算大,很多時候就相當於多了一個床伴,有了後代就各奔東西。李察早就成為男人了,對女人自然不會排斥,更不會抗拒,而且黛玫、維妮卡各具獨特氣質,其他的少女們也都差不到哪裡去。作為一個上床的對象,她們都超出標準太多。然而讓李察抗拒的最大原因不在這裡,而是阿克蒙德這個姓氏。因為現在代表著這個姓氏的是歌頓。

李察沒有任何動作,不代表其它人也沒有動作。那名旁支的少年早就和兩名同樣是旁支出身的少女打得火熱,並且有意無意間互相碰觸摩擦著對方身上的敏感部位。他們都有足夠的聰明,並不打算嘗試越級的選擇,而那個少年只能擁有一個伴侶,卻被兩名少女爭搶著。少年自已的實力血脈都不算弱,和沃林差不多,自然是她們能夠找到的最佳伴侶。

阿克蒙德家族數百年來征戰無數,為數眾多的成年男子都死在戰場上。所以族中男丁數量要少於女人。而且因為古老血脈的關係,阿克蒙德想要繁育後代卻是比其他人類困難得多。

諾蘭德的普通人類生命週期在70年左右,孕育週期則是六個月。一個普通的女人可以在兩年內生下三個孩子。然而阿克蒙德族人平均三年才有可能懷上一個孩子,再加上孕育期,整個週期就接近四年。相差近六倍的生育率,在短時間內看不出什麼,可是放在十六年一輪的成年週期中,就意味著每對阿克蒙德只能生下四個後代,而普通人卻會有24個子女!隨著第二代長大成人並進入生育期,這個差距會越來越大,百年之後就是大到完全無法彌補。

無論是大陸還是位面間的戰爭,種群的數量永遠是最重要的要素之一,巔峰的力量即使能超越時間的束縛,其效果也終有上限,再強大的傳承也需要通過血脈來延續。因此才會有了阿克蒙德古老而神聖的第一原則。

作為彌補方式,每個阿克蒙德男人都會有為數眾多的非阿克蒙德女人。這樣生育後代的機率會高一些,但是相對應的,古老血脈也會被稀釋。他們寄希望的是當基數足夠大時,就會有很小的概率生出一個血脈格外濃郁的後代,這種希望經過漫長的年代已被證明過不是妄想,例如李察。

孕育後代不止是要花費時間,而且還會使母親的力量有些許的下降。孩子天賦越好,則母親實力下降越多。當然從另一方面來看,母親的力量越強,則下降的幅度也就越低。但那是對如黛玫和艾莉婕這樣早早就展示出超人一等天賦的女人而言,對於普通的阿克蒙德女人來說,地位卻大多由生出的孩子決定。生出一個天賦達到標準要求,也就是成年後可以覺醒一項血脈天賦的孩子,家族的獎勵可以讓女人一生衣食無憂,並且有選擇第二次伴侶的權利。

是選擇,而不是被指定。不少幸運的阿克蒙德女人,就是通過第二次選擇再度提升自己的地位,或者找到了一個可以相伴一生的男人。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5:03

章七十九 邀約 上

在那名旁支少年身邊,兩名少女已經開始從暗鬥過渡到明爭了。雖然只有歌頓的幾個孩子有選擇權,但是假如族中一對少年男女互相喜歡,那麼申請成為伴侶是很容易得到通過的,只要沒有具選擇權的人橫插一腳。

擁有選擇權的少男少女數量極少,而擁有複數選擇權的則幾乎沒有。雖然作為歌頓的子女,溫寧頓、黛玫和維妮卡都有兩個選擇權,但亦需要經過族中高層批准。只有李察有最終選擇權,亦即是他想選誰就可以選誰。假如李察看中了如維妮卡這樣有選擇權的少女,那麼對方的選擇權則自動失效。

這即是高等覆蓋低等的法則。

就在李察思索時,忽然看到黛玫離開了圍著她的幾個人,向自己走來。

「我是黛玫,可以說是你的妹妹。」

「李察。」

黛玫幾乎和李察同等身高,有著一頭盤曲的紅發,瞳孔深處也似有火焰在燃燒著。這是血脈力量剛剛覺醒的標誌,而在十五歲就能夠覺醒血脈力量的人,放眼整個阿克蒙德都不多見。黛玫很美,火爆的身材和極度高傲的姿態讓她顯露出格外吸引人的魅力,特別是強大的個人力量更讓黛玫透露出驚人的自信。讓她自信的不僅是十級的法職等級,更在於咒術師這個罕見的法系分支職業。

咒術師是魔法師的一個分支,前弱後強,跨過十級大關就是一個涇渭分明的分水嶺,戰鬥力幾乎可以穩壓同級的魔法師。咒術師以削弱和擾亂對手為主要手段,除了少數具備強大精神屬性的對手外,任何人遇到咒術師都會感到頭痛。十級之後,咒術師就能夠釋放群體魔法,那時他們的恐怖才會展露出來,而只有在戰場上,才是咒術師們真正發揮威力的時候。

黛玫平視著李察的眼睛,以清脆中略帶沙啞的聲音說著話,而且她站得和李察非常近,在傲然挺拔的站姿下,高高的胸部幾乎要觸到李察的衣服。胸部則隨著她的說話呼吸起伏,偶爾也會和李察發生一些小小的碰撞。

「李察,我曾經跟隨父親在異位面征戰過一年時間,現在已經算是一名合格的隨軍法師了。而且你也應該從資料上面知道了我的實力。」黛玫傲然地說。

她的話讓李察吃了一驚,才這麼小就已經跟隨著歌頓的軍隊去異位面戰鬥了?真正的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哪怕有再強大的背景,魔法和飛箭是不長眼睛的,即使有強力護航的武力,也總有分神照顧不到的地方。戰場上任何時候法師都屬於優先擊殺目標,優先級別僅次於牧師,因此戰場上的法師其實十分危險。這時李察才明白剛才為什麼還會從黛玫身上感覺到淡淡的肅殺之氣。

黛玫天分極高,但也足夠瘋狂,很有阿克蒙德的傳統特徵。

李察習慣性地仔細觀察黛玫,因為距離過近,沒辦法觀察到全身,也就無從分析她全部的數據。但由於視線一向下就可以看到她整個胸部的關係,這裡的數據就顯得格外刺眼。如果按照構裝師的習慣把女人的胸部從小到大分為一到七級,那麼黛玫無疑處於第四級,而維妮卡則向第五階靠攏,至於六和七階,就像魔紋構裝的位階一樣,就算不是只屬於傳說的位階,至少李察還沒有碰見過。

不過黛玫一過來,李察就知道麻煩來了。他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中驅逐出去,以得體的風度和禮貌說:「的確,當初看到資料時我也非常吃驚。十級的咒術師非常罕見,如果沒有天賦,很少有人能夠發揮出咒術系魔法的威力。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已經擁有血脈天賦了,是嗎?」

「是!我的血脈天賦是魔法增效。」黛玫傲然說。

李察再次吃了一驚,對她有了全新的認識。血脈有高下之分,不同的血脈能力也是如此。在諾蘭德大陸,血脈公認的劃分方式為低等血脈、中級血脈、上位血脈和傳奇血脈。劃分標準則是依據血脈所能取得的能力高低和數量多少。其中低等血脈只能得到三種以下的血脈能力,但覺醒機率較高。中等血脈是指擁有三至十種血脈能力,而上等血脈可能覺醒的血脈能力則在十種以上。至於傳奇血脈,只有某些非常古老且恐怖的存在才有可能遺留下傳奇血脈,覺醒機率更是低得如同傳說。至少在神聖同盟中,目前還沒有擁有傳奇血脈的家族。

一個人在一生中能夠覺醒的血脈能力一般都是一個,少數幸運的傢伙會有兩三個,但是這類幸運的傢伙往往出在低等血脈家族中,因為血脈越高等,覺醒機率就越低。這種機率也對應了位面規則之一,金字塔型生存體系。

諾蘭德的血脈能力也被劃分為七階,同樣是對應著魔紋構裝的位階劃分,以威力和用途作為劃分依據,基本上六階和七階能力也僅僅存在於傳說中。而從用途來看,可以分為技能,天賦和特殊能力三大類。技能是最普遍的血脈能力,是指各類需要有意識驅動使用的技能,比如說李察的『爆發』就可以暫時提高身體50%-100%的力量和速度。本來爆發屬於一階能力,但是李察的能力因為增幅較大而可以歸入二階。

天賦類則要少得多,並且威力也要大得多。如黛玫的魔法增效就屬於此類,並且被劃為三階血脈能力。在這一類中,有許多與超魔技藝類似的能力,比如說魔法強效,魔法穿透,魔法加速等等。對於咒術師而言,削弱對方魔法抗性的魔法穿透才是最佳天賦,但是魔法增效也不錯。至於魔法極效,和魔法默發,瞬發等能力,則由於過於罕見和強大威力,被歸入四至五階天賦能力中。

特殊能力則是指一些罕見且威力極大的能力,幾乎都在四階以上,而且擁有的人極為稀少。比如蘇海倫的召喚大師,可以使召喚類魔法出現極效效果,並且有很大機率使魔法本身的威力提升一至兩級,這就是無限接近於六階的一個能力。

但是與諾蘭德大陸數以億計的人類數量相比較,擁有血脈傳承的家族其實少得可憐,十中無一。而且擁有血脈不等於覺醒能力,只看阿克蒙德姓氏存在了千年,家族墓地卻只有不超過一千個墓碑就可知道血脈能力的稀缺,這個稀少程度甚至使得這個姓氏形成家族只有幾百年時間。雖然如阿克蒙德這樣的上位血脈覺醒能力要困難得多,但亦可以此為例,想像得出在整個人類範疇中,擁有血脈能力的人,哪怕是最低等的血脈能力,亦是天賦優秀的。

然而,血脈也並不是一切,哪怕擁有召喚大師這種變態能力,如果只是一個十級法師,那麼照樣會被十五級的戰士一刀切掉。就算五級的召喚凶暴野豬被變成了七級的凶暴熊,還是三四頭,也一樣會被十五級的戰士隨手切掉。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5:28

章八十 邀約 下

黛玫有容貌有人才,有天賦肯努力,又勇於冒險,如果未來不會半途隕落,那麼很可能會成為一名出眾的人物,至少會達到歌頓十三構裝騎士的水準。這樣一個少女,是值得尊敬和欣賞的。

「我的血脈能力是爆發。」作為回應,李察也介紹了自已的血脈能力。

所有少男少女的關注焦點其實都在李察和黛玫身上。聽到李察也覺醒了血脈能力,許多人的臉上都浮現出羨慕。溫寧頓和維妮卡則沒什麼反應。他們雖然還沒有自己的血脈能力,但已經很接近了,而且烈火衛士這個職業就表明他們的血脈能力很可能屬於附加火焰傷害一類,這類能力評價都要超過李察的爆發。沃林則是一臉的嫉妒和不屑,甚至還低聲嘟嚷了一句:「只是爆發而已!」

其它人或許沒注意到沃林在說什麼,李察卻聽得清清楚楚,不過卻只當什麼都沒聽到。或許爆發是一個常見而普通的能力,可是沃林卻離覺醒能力還遠得很。至於他對自己的仇視和嫉妒,李察也沒放在心上。並不是每個阿克蒙德都是天才,都能夠勤奮,都能夠團結在一起。事實上,分裂才是阿克蒙德的規律。

「爆發?」黛玫怔了一下,然後雙眉略皺,說:「這個天賦和你的魔法職業並不搭配,真是運氣不好。不過也沒什麼關係,構裝師才是最重要的,血脈天賦浪費就浪費了。你這次的運氣不好,下次祝你好運!」

「謝謝!」李察舉起酒杯,和黛玫碰了碰,小飲一口。

血脈能力往往覺醒在職業選擇之後,如果和職業搭配得好,那麼就會極大地增強個人實力,比如說黛玫,而蘇海倫則是極端完美的實例。

在某些家族裡,如果血脈能夠覺醒的能力都與戰職有關的話,那麼年輕一代就大都會選擇與戰職有關的各職業。而上位血脈由於可能覺醒的能力種類比較多,戰職、魔法職業和神職都有可能,但也會偏向於某個領域。這時家族子弟年輕時選擇職業就需要一定運氣了。而從已知能力來看,阿克蒙德的古老血脈卻是戰職與魔法職業各半,卻絕對沒有神職。

所以年輕阿克蒙德們的職業選擇就變成了擲硬幣式的賭博,賭那二分之一的機會。

在歷史上,也不乏有人覺醒了異常強大的血脈能力後重修職業道路的例子。一般來說,三階血脈能力就值得鄭重考慮職業方向,而四階甚至以上的血脈能力值得無條件更換職業道路。

李察就是一個失敗的例子,至少是暫時的。而黛玫祝他好運,是暗指他有可能覺醒第二個血脈能力。這樣美好的祝願,讓李察對她的觀感提升了許多,而且她本來就一個極具魅力的少女。

溫寧頓也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微笑著說:「是爆發?多好的東西!我可是很想得到這個能力呢!現在我可是把硬幣擲出去了,卻還沒等到落地,萬一是個二階的魔法類能力,那就真的頭痛了。不過黛玫,爆發在李察身上,可不像你認為的那麼沒用,這個能力如果放在戰場上就很有用處了吧!」

「說得也是!」黛玫思索一下,點頭同意。

戰場上,法師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住自己的生命,毫無疑問,在關鍵時刻,擁有爆發的法師和沒有爆發的法師至少在逃跑速度上會截然不同的。而構裝師的重要程度更是遠超法師,一個高階構裝師則很多都擁有自我判斷脫離戰場時機的特權。

「李察,你既然已經是構裝師了,那麼能做出什麼和魔法有關的構裝嗎?」黛玫問。她知道大多初階構裝師只能做出少部分的標準構裝來。

李察沉吟了一下,說:「我倒是會做一種構裝,可以達到魔力增幅的效果,但是效果比二階的魔力增幅要差些,所以只是一階的構裝。你有興趣嗎?」

黛玫的眼睛即刻一亮:「魔力增幅?是不是非標準構裝?增幅效果多少?」

「是非標準構裝,增幅效果在13-15%之間,要等製成了才能知道準確的增幅比例。」李察說。

黛玫的眼睛更加亮了,失聲說:「這麼高的效果,這麼小的波動範圍?」她顯然對於魔紋構裝瞭解的不少,二階標準的魔力增幅只有20%左右,波動幅度一般從15%至22%不等。也即是說,這張非標準的初階構裝實際上可以和最差的二階構裝相媲美,但是對承載力的要求卻相差好幾倍。魔力增幅,實際上相當於節約了魔力。如果增幅效果在15%,對於魔力在400左右的黛玫來說,相當於多出了一個四級的魔法。和魔法增效一樣,這個構裝直接提升了她的戰鬥力,並且可以隨著等級的增加按比例增加效力,而不是按絕對值。

李察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黛玫深深吸了口氣,挺起了傲人的胸,說:「我要這個構裝!不過不要插件,直接紋在身上!我能夠承載任何初階構裝了。」

她的這句話聽起來格外有特殊的感覺,讓李察的心中也不覺有些異樣。他順手丟了個偵測術在黛玫身上,這是構裝師檢驗目標構裝位置的基本測試。其實不用偵察術李察也可以知道黛玫的構裝位置,相信她自己也知道。扔個偵測術只是為了再次確認那個承載構裝的位置,因為對李察來說,那個位置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偵測術一閃而過,在李察的感知中,黛玫從胸口至下腹的整片位置都有魔法波動的回應。那即是她承載魔紋構裝的位置。

李察忽然覺得黛玫的目光變得如火一樣炙熱,讓他有些不願意直視。這算是另一種方式的邀請了。

「維妮卡!你不也需要一個構裝嗎?」黛玫回頭呼喚。於是維妮卡也走了過來,看著李察,說:「我也要直接紋在身上!至於構裝,初級敏捷就可以了。以後再換。」

又一個偵測術扔在了維妮卡身上,這次有魔法回應的區域從她的後腰至大腿為止。

李察忽然覺得有些頭痛。

溫寧頓呵呵一笑,說:「我都有些嫉妒你了,李察!這樣吧,你也幫我做個構裝,我就不嫉恨你了。材料我出,手工費便宜些吧。不過我要的可是插件!這點千萬別弄錯了,我和她們兩個可不一樣。」

溫寧頓的話如同火上澆油,特別是強調的重點,讓李察的頭更加痛了。

好在隨後少男少女們討論起了位面戰爭,這個話題立刻讓他們變得火熱起來,李察幾乎都插不下嘴。雖然只有黛玫真正參加了位面戰爭,可是溫寧頓和維妮卡卻也知道很多關於位面戰爭的東西,並且他們對參加位面戰爭的狂熱簡直讓人吃驚。從某種意義上說,李察覺得眼前的阿克蒙德們似乎天生就是戰爭狂人。

沃林沒有加入到這個圈子裡,看得出來,他更加討厭甚至是痛恨李察了。因為他原本一直纏在黛玫身邊,然而黛玫卻自己到了李察那裡,後來又叫走了維妮卡。而她們兩個人對李察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但那個該死的李察居然還沒明確回應!更加該死的是,維妮卡和黛玫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

被她們兩個纏住,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最後都會投降的。

沃林一杯杯地喝著酒,猩紅的酒液變得無比酸澀,身邊那個少女和他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到耳朵裡去,心頭那熊熊燃燒著的烈火,已經讓他除了李察、黛玫和維妮卡,再也看不到其它的東西。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6:05

章八十一 陰謀 上

所幸的是,當日晚宴之後歌頓並沒有催促李察立刻決定伴侶,事實上,如果不是特別約定時間地點,兩人也幾乎沒有什麼機會碰面。

李察在島上分配到的住所雖然只是一個很狹小的套間,但是距離阿克蒙德家族圖書館卻很近,而李察就經常整天呆在圖書館內翻閱大陸歷史風貌、諸神教義等書籍,同時也可以免於被打擾。

當然,這種程度的擋箭牌對於維妮卡和黛玫是無效的,她們第二天就結伴前來拜訪李察。不過,幸運女神再次眷顧了李察,她們最近恰好在進行一個很重要的修煉課程,所以並沒有逗留太多時間,也十分遺憾的,在接下來至少四、五天都沒有時間和李察做更深入的互相瞭解。這次拜訪的主要討論內容圍繞著魔紋構裝展開。

面對兩個興致勃勃想親眼目睹這種傳奇物品製造過程的少女,李察本來以還沒有準備好足夠的魔法材料來拖延一下,沒想到黛玫和維妮卡卻說李察可以先『熟悉』一下準備承載構裝的區域。因為對黛玫和維妮卡來說,最重要的相互瞭解,當然是要讓李察熟悉需要附加魔紋構裝的位置。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熟悉過程,萬一李察對她們徹底『熟悉』了,也就意味著必須和她們成為伴侶。因為在第一次指定伴侶前,阿克蒙德的少女都要求保持純潔,以維護後代血統的純正。不過如果是與其它家族聯姻,這條禁令卻不一定必然要求執行。

打發掉她們後,接下來的幾天終於難得地平靜。除了溫寧頓出現了一次,送來了製造構裝所需要的材料外,李察沒再見到其他人。至於那天晚宴上的其餘少女是不夠資格,還是放棄了試圖去跨越地位上的巨大鴻溝來接近李察,這些並不在李察的關心範圍內。

他似乎又回到了在深藍的日子,給自己制定了如魔法鐘般精準的時間表,開始大量吸收位面戰爭,浮世德歷史,以及永恆龍殿的相關知識,再扣除給溫寧頓製作構裝插件、制定未來屬於自己的構裝騎士的裝備方案和冥想的時間,他的時間也所餘無幾。

然而,在表面的平靜背後,暗潮卻開始湧動。

六層第六號浮島是約瑟夫公爵的領地。作為神聖同盟奠基的十大家族之一,約瑟夫家族雖然沒能再進一步,卻也沒有衰敗。隨著時間的流逝,家族底蘊愈發深厚,如同一棵古樹,根已經深深扎入神聖同盟的土壤,再也難以撼動。

和阿克蒙德家族7-3號浮島上充滿戰爭味道的要塞風格不同,約瑟夫家族6-6號浮島上的風光更加符合人類大貴族的審美觀。幾百年來的苦心經營和比7-3號更大的一公里直徑,讓這座島嶼成為建築藝術和園林藝術展示的所在。

如果從高空望下去,整座浮島籠罩於一個若隱若現的淺紫半圓形屏障中。在浮世德光輝絢爛的天穹下,那道屏障平時幾乎很難辨別,但是,如果有外物從天空穿越,淺紫色的漣漪就從那一點被激發,層層向外擴散,如同盛開的蓮花。

地面則大部分被鬱鬱蔥蔥的植被所覆蓋,在一年四季的恆溫下,樹草凝碧欲滴,各種各樣的花卉幾乎永遠保持著開得最好的時節,恍若進入了傳說中神祇後花園明水之域。建築物散佈期間,風格無一例外高雅古典,環繞著纏有常青藤的花棚和涼亭、以及經過仔細修剪的樹叢。

一道溪流從浮島西南的山頂流下,在山腳下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湖泊,而一座古老的城堡就建在湖邊,城堡中心廣場四周以柔和魔法光源襯托著精美的雕塑,矗立在正中央的奢華噴泉則是吸引訪客視線的焦點。

城堡的一座小型私人圖書室內,幾個或精明、或幹練、或陰狠的男人坐成一排,個個坐姿筆挺,強者的氣息隱約從每個人身上散發出來。在他們面前,一個高瘦的貴族青年站在書架前,正抱著本書,不斷查閱著什麼。他穿著剪裁得體合身的便裝,戴著一副水晶眼鏡,容貌英俊中透著睿智,只是身型卻顯得有些單薄。

他一邊翻閱著手中的書,一邊說:「消息確認了嗎?」

最左邊一個透著精明幹練的中年男人說:「已經通過多種途徑證實,可以確認李察.阿克蒙德的確是一名初級構裝師。不過深藍那邊暫時還沒有得到更加詳細的消息,無法確認李察的構裝水準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在深藍中,有關李察的信息出奇的少,消息販子們的表現也很奇怪,不是一問三不知,就是扔過來一堆瑣碎卻毫無用處的情報,我們的人未必能得到更進一步的消息。」

「還需要證實什麼?一個十五歲的構裝師,未來還需要證實嗎?」另一個高壯的男人冷冷地說,然後右手用力向前一揮:「哪怕李察一輩子只是一個構裝師,如果讓他長大了,阿克蒙德家族會多出多少構裝騎士來?早就應該在路上殺了他的!哪怕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在深藍中學了五年,就應該殺了他!因為那就是一個未來的大魔導師!」

一個法師模樣的人冷笑著說:「西比爾,你說的倒是輕鬆,想殺李察就那麼容易?歌頓派去深藍的可是莫德雷德那個魔王!在野外的複雜地形下,就算你有那個能力準確截擊,要花多大代價才能從他手下殺死李察?如果李察未來只是個大魔導師,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付出的代價可能數倍於一個大魔導師。至於未來的大魔導師?每個家族有多少具大魔導師潛力的子弟,難道你準備把他們全幹掉嗎?除非能夠殺死莫德雷德,可是他一心想逃的話,誰有把握能夠圍殺他?現在你知道李察是構裝師,才來說這種話,不覺得有些太晚了嗎?」

他說完,意猶未盡地冷笑了兩聲,又向咆哮的壯漢說:「要不納西比你帶隊,去伏殺莫德雷德吧,弄掉那個魔王,或許比搞掉一個未來的構裝師要有用得多!」

名為納西比的大漢臉色立刻漲得通紅,憤然咆哮:「賈文,你這是什麼意思!」

名為賈文的法師冷笑著說:「你剛才是什麼意思,我現在就是什麼意思!既然你覺得我出謀劃策不得力,那你這個負責領軍的就多發揮點作用好了。收拾莫德雷德有些難為你,那麼歌頓手下其它十二騎士隨便殺掉哪個都行,寒爾冬?科琳?還是麗娜?」

這時右手邊的老人咳嗽了一聲,說:「賈文,納西比,你們現在爭吵沒有任何意義。毫無疑問,阿克蒙德家又出了一個有天賦的小傢伙,但目前僅僅是有天賦而已。現在的問題在於,我們究竟要給李察標定多少的優先級。」

那位正在書架間來回踱步的年輕人停下了腳步,抬起頭,問:「對了,我差點忘了,我們那位令人尊敬的小少爺曾經說過,李察正在準備做一個魔力增幅的構裝。這可是一個非標準構裝!你們不會認為,他現在就能做出二階的標準魔紋構裝吧?」

「非標準構裝?」賈文低呼一聲,對於魔紋構裝也有一定知識的他立刻做出了判斷:「這個李察將來很有可能成為大構裝師!」

這直接使得李察的預測價值飆升了五倍,並且在眾人的議論中,他的危險程度已經被列為年輕一代的第一人,並且進入了阿克蒙德家族的前十位。

「各位,我剛剛還查閱到了另一條有趣的消息,是關於一年多以前一次拍賣會的。」年輕人扶了扶眼鏡,用手指撫摸著手中的書頁,指著其中一行,說:「這屆拍賣會最耀眼的拍品就是一張極品的初階敏捷構裝,它對承載力要求低至可以附加在三階構裝上,而加成幅度卻達到了可怕的41%,只看加成幅度,就完全達到了二階構裝的標準!這幅構裝拍出了五百萬的天價,足以說明它的珍貴和稀有。不過更加讓人感興趣的是,這幅構裝的拍賣方是深藍。」

年輕人抬起頭,帶著從容而優雅的微笑,說:「我們都知道深藍從來不出產構裝,蘇海倫殿下對於構裝品質的極端要求以及對構裝師的痛恨,讓普通構裝師根本沒有在深藍的生存空間。所以我們可以大膽的假設,這幅極品的構裝,很有可能出自這位李察之手。如果是,那他值得我們傾盡全力出手,如果不是,一個未來的大構裝師也值得我們付出重大代價。」

停頓了一下,他才微笑著說:「我們現在能付出的一切,在約瑟夫家族看來,也就是重大代價而已。」

於是所有的人立刻明白,要不惜一切代價剷除李察!

「要準備戰爭嗎?」納西比低沉著嗓子問。一提到戰爭,他的眼角就開始泛起血絲,雖然還保持著在上位者面前的禮節,但肢體的活動已經明顯表現出壓抑不住的興奮。

年輕人合上了手中的書,把它輕輕放在桌上,然後以和年紀不相稱的沉穩和自信說:「不,暫時不需要。現在我們和阿克蒙德之間的爭鬥是在戰場之外,只要我們做得足夠完美,不讓他抓住太多的把柄,那麼歌頓也不會願意走上戰爭這條最終之路。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一定知道這種時候的戰爭對於我們雙方都沒有任何好處,只會平白便宜了尤利烏斯那個老傢伙。他會等待,等待阿克蒙德從這種打擊中恢復過來的時機,等待建立起對我們的優勢。可是……」

年輕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時間,可並不一定站在歌頓那一邊。」

作者: pppp6309    時間: 2013-3-13 20:56:32

章八十二 陰謀 中

說完,年輕人又從書架上取下一張捲起的皮捲軸,展開攤在桌上。捲軸上繪製的是浮世德地圖,被年輕人以魔力激發,即刻在捲軸上方形成了一個立體的傳奇之城模型。

年輕人伸手在7-3號浮島上輕輕一點,說:「首先,我們需要把我們的小李察從這個到處都是刺鼻味道的小島上弄出來。然後……嗯,他是一定要到永恆龍殿中去看看的,我看這裡就是一個不錯的位置。費倫老師,您認為怎麼樣?」

名為費倫的老人看了看地圖,年輕人手點的地方介於傳送神廟與永恆龍殿之間,相對幽靜,卻由於距離城門和飛行站點不遠的緣故,經常有人來往。一看到這個地方,老人的瞳孔即刻一縮,然後點了點頭,說:「這個地方很好,但是動作一定要快。派誰去?」

「福克,福克.約瑟夫。這是最好的人選。」年輕人不假思索地說。

圖書館內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變了,賈文更是猶豫了一下,說:「由福克去?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年輕人拿出一方潔白的手帕,輕輕擦拭著雙手,一邊淡然的說:「當然有這個必要。如果不是福克的話,你們認為歌頓會就此善罷甘休嗎?我們的這點小小策略不可能瞞得過他,也不可能瞞得過那些老狐狸。所以我們需要的局面,就是讓歌頓把這件事忍下去,這就需要足夠份量的犧牲品,讓他心知肚明,卻只能選擇日後再來想辦法報復我們。而我現在需要的,正好是時間。好了,費倫老師,說服福克的事就拜託你了。另外,把那件東西交給我們那位可愛的小少爺,不要覺得心疼,用一件半傳奇物品換一個未來的大構裝師是絕對值得的。想要狩獵獅子,就要捨得放出綿羊作誘餌,哪怕是一群。」

老人率先站了起來,恭敬地說:「悉聽您的吩咐。」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表示服從。

當這個年輕人,雷蒙.約瑟夫,約瑟夫公爵的第四個兒子,也是目前約瑟夫家族實際上第三號實權人物,作出決定後,是不喜歡其他人置疑的。而在過去的六年中,雷蒙無論是在位面戰場還是在領地治理上都充分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至於他真正成名之戰,卻是在自己那塊小小的男爵領地上,擊退了兩位阿克蒙德子爵的進攻。

連續幾天的閱讀和冥想十分枯燥,所以李察決定出去走走,順便把文字描繪的浮世德與現實的銜接起來。浮世德真正的繁華其實是在下城區內,那裡雲集了同盟數以百計的家族,並有無數勢力和個人強者試圖在這裡淘金。在浮世德,只要有足夠多的金幣,幾乎可以買到你能夠想像的任何東西。

而且呆在家族中另一個不好之處,就是李察已經難以招架黛玫和維妮卡火山一般的攻勢,她們比原定時間要早地結束了課程,開始了對李察一天至少一次的拜訪。如果再和她們糾纏下去,用不了三五天,成為伴侶就是必然的結果。這也恰好是她們想要的。黛玫和維妮卡同普通阿克蒙德女人並不一樣,後代只是她們考慮的一方面,更願意是和李察一起參加位面戰爭。

所以當沃林出現,並且邀請李察一起去永恆龍殿看看的時候,李察立刻答應了。雖然李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明顯對自己有敵意的沃林會來邀請自己,但是如果仔細推敲也不無可能。一名十五歲的構裝師,任何人有可能的話,都會願意和他提前打好關係,培養感情。至於好惡,每一名訓練有素的大貴族子弟都學會了把個人好惡放在一邊,而更多從利益的角度出發思考問題。沒有這點起碼的素質,就會在家族內部的競爭中早早被淘汰。

李察也很希望去永恆龍殿看一看,於是找來負責自己起居的管家,把自己的行程告訴了他。這是歌頓的要求,李察如果要離開7-3浮島,就必須通知家族,等候安排。

管家仔細地傾聽了李察的要求,立刻前往城堡側樓的一個小房間內,把李察的決定詳實地告知坐著的一個女騎士。

這名女騎士穿著一身輕盈而華麗的鎧甲,甲冑的式樣十分少見,不像一般的設計強調對胸腹、咽喉、下陰等要害處的保護,反而似乎是為了充分襯托出女騎士的身材,曲線優美合體,幾乎可以媲美度身定做的晚禮服。要害處也看不到特別的加固或者防護設計,整套甲面佈滿美麗的花紋,配著繁複的寶石和水晶的鑲嵌裝飾。

尤其是胸脯底部和兩肋都是呈葉片脈絡狀的花紋,網狀脈絡上如星辰般閃著點點銀光,最薄處甚至隱約能看到透光,除了雙肩是一種傳統的環甲設計外,整套鎧甲看起來更像是只能用於儀式的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可是女騎士周身那隱約的魔法波動卻提醒著人們,這並不是件普通的東西。

她的面孔十分美麗,甚至有一種嫵媚的感覺,眉梢眼角帶著淡淡風情,看上去二十多歲的樣子,一頭棕色的短髮顯得俏皮中帶幾分幹練。她整個人都倒在椅子裡,雙腳高高地擱在桌子上,而該死的是,那身盔甲偏偏把大腿裸露出來,兩段雪白細膩的肌膚在窗口透進的淡金色光芒下顯得十分耀眼。

在浮世德白天會有所加強的如陽光般的金色光芒下,她顯得有些懶洋洋的,昏昏欲睡,連擱在座椅扶手邊的細刺劍都慢慢歪斜,似乎隨時都會倒在處處破損的舊地板上。可是管家知道這只是假象而已,而死在她手下的眾多強者更是明白那柄細劍的可怕,只是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訴說心中的恐懼了。

在所有阿克蒙德敵人的眼中,歌頓的十三構裝騎士之一,血之聖騎士森馬,絕對和可愛無緣。

在管家匯報完整整五分鐘後,森馬才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把兩條長腿從桌上挪了下來。這是個讓人噴血的過程,因為她身上那套盔甲的下半身是裙甲樣式,所以裙下的風光若隱若現。強大的女人,如果又兼有美麗的話,對男人的殺傷力格外大。其實森馬的敵人中就有不少因為似乎從她裙下看到了點什麼,一時失神,結果就被細劍刺穿。

不過作為在阿克蒙德家族服務了三十年的老管家顯然對十三位構裝騎士都十分熟悉,所以一進小屋目光的焦點就放在自己腳尖前十釐米的地方,不多也不少。

十三構裝騎士多少都有些怪癖,森馬的怪癖就是穿得像個暴露狂,可是誰要是真的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她往往會陷入暴怒狀態。

「我們的小李察想要出去走走?還是和沃林一起去?」森馬眯著眼睛問。

「是的。」管家恭敬回答。

「好吧,我知道了。讓年輕人出去走走吧,總關在這座小島上也不是辦法,天天聞火山味會對皮膚不好的!啊,你不用擔心,我會負責小傢伙的安全。不過我可只管李察啊,至於那個平民半精靈的兒子,是死是活關我屁事!」

管家行了一禮,安靜地退了出去,只當沒聽到森馬最後一句話。血之聖騎士偶爾會爆爆髒話,這算是另一個小小的癖好。不過森馬既然答應下來,那他就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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