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陶樂思]招惹壞傢伙(愛無赦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5:57:13     標題: [陶樂思]招惹壞傢伙(愛無赦之二)[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4-4 16:06 編輯

【內容簡介】

田藝本來打算等暗戀多年的師兄回國後就要向他告白,
沒想到他身邊卻冒出一個女朋友,還說從沒把她當女人?
為了爭一口氣,個性大剌剌又習慣大嗓門說話的她,
決定找上董見勤,請他徹頭徹尾的對她進行改造!
沒想到,這個決定卻讓她陷入水深火熱中--
還沒達成最終目的,就已經被他的毒舌刺得千瘡百孔,
被他的機車整得死去活來……難道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看他不順眼,覺得他故意找碴,
為什麼兩人相處愈久,她就愈在意他的話跟感覺?
甚至因為他隨便一句讚美,就樂得失眠睡不著?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5:57:41

第一章

  黑色吉普車在道路上疾速飛馳,利落地變換車道,遇到黃燈就搶、看見綠燈就衝,直奔國際機場。

  吱--媲美瘋狂賽車手的田藝很殺地倒車進停車格,在刺耳煞車聲中終於結束恐怖駕駛。

  「靠!遲到了!」瞥一眼時間,田藝低咒,連忙翻出手機,試圖先聯絡對方,手機撥第一次未開機,撥第二次就接通了,她焦急地劈頭就嚷:「大師兄,我馬上到,等等我哦!」

  「沒關係,小心開車,一輪五十就好。」剛下飛機,一開手機就接到師妹來電,袁光彪心情很好的打趣道,聲如洪鐘,元氣十足。

  「叫我小心還一輪五十?」四輪不就兩百?田藝笑開,聽到心儀的師兄說話,嘴角眼角一起上揚。

  「不一輪五十怎麼對得起你的收藏?」袁光彪取笑她與一般女性不同的喜好--人家女孩子愛看文藝愛情片,田藝這傢伙卻偏好「終極殺陣」、「葉問」,崇拜的偶像是李小龍、李連杰。

  「什麼?」她一愣,聽不懂。

  「終極殺陣系列電影啊!」每部都看了N次之多,熟到可以替戲裡的演員配音了,每次看飛車追逐都一臉佩服嚮往的表情。

  田藝哂然,心頭甜滋滋。

  就知道師兄是了解她的,他的心意肯定跟她相同!

  「好了,不講了,海關要檢查行李了。」袁光彪邊走邊講話,準備通關入境。

  「喔,好,我們在大廳碰面哦!」

  聯絡到師兄總算安了心,田藝不再那麼匆忙,從車頂拉下鏡子,平時只用手指扒梳頭髮,這會兒卻「厚工」的從運動背包裡拿出梳子,整理儀容。

  她的父親田威是武術、跆拳道好手,年輕時是比賽場上的常勝軍,還曾代表國家出賽,後來開了道館,指導教學,收了不少徒子徒孫。

  在她小六的時候,剛上高中的袁光彪拜師入門,成為父親的第一個入門弟子,他們天天一起練功,相處融洽,感情也好得沒話說,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情愫……

  其實她田藝可不是隨便亂發花痴的女生,什麼阿貓阿狗都喜歡,因為師兄武功比她好,跆拳的段數比她高……樣樣都比她強,是除了爸爸以外,最讓她佩服的人,所以才有資格成為她喜歡的對象。

  但是同門師兄妹要談情說愛,對她來說實在有點彆扭,所以這一直是她心裡的小秘密。

  不過,趁著今天師兄凱旋歸來的好日子,她決定把心意告訴他。

  她相信師兄也是喜歡她的,因為師兄了解她、照顧她,有什麼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不忘找她,所以她有自信,告白一定會成功!

  可自信歸自信,她心情還是格外雀躍緊張,長度還蓋不住脖子的短髮梳了又梳,濃眉順了又順,還特地換上新裝--水藍色運動服,她清一色只有運動服的衣櫃裡,唯一顏色最春天的一套。

  田藝拉拉運動服外套,調整拉鍊高度,準備下車時,瞥見背包裡一支閃著銀光的金屬物品,她頓了頓,想了三秒決定使用它。

  這玩意叫做唇蜜,是好友岳霓霓送她的,塗了之後聽說嘴唇會豐潤水嫩,讓人忍不住想親吻……

  「這樣,應該很OK了吧?」

  深呼吸,田藝拍拍兩頰,給自己打氣,下車行動。

  ※ ※ ※

  在熙來攘往的機場裡,身高一七三的田藝和身形高大威猛的袁光彪一樣醒目,兩人很快就瞧見對方。

  「大師兄。」田藝熱情地給予熊抱式歡迎,態度豪邁。

  很想念大師兄啊,比賽只需兩個星期,他卻沒有跟道館同伴回來,脫隊在美國多待了一個月,四處遊玩。

  「小藝,我給你帶了禮物回來。」袁光彪拍拍她的背,對她哥兒們似的舉止已經習以為常。

  「什麼禮物?」她看向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師兄,覺得今天的他更加耀眼。

  袁光彪從行李袋裡拿出禮物。「照你size買的。」

  田藝人高腳也大,鞋號四十三,女鞋很難買,通常都是穿男生的尺寸,不過球鞋就沒差了。

  「哇!是NIKE限量球鞋!」田藝捧著夢幻珍品,樂得眉開眼笑。「拿到獎金果然不一樣,好大方哦。」

  「你的意思是我平時很小氣嗎?」袁光彪勾唇橫睞她。

  「不是啦,平時就很大方,今天更大方。」她嘿嘿笑。

  「等等,你剛偷吃了什麼?嘴巴怎麼這樣油膩膩的?」袁光彪發現她的異樣,嫌惡地指著她的嘴唇。「油小髒鬼。」

  田藝瞠目一驚,連忙以手背胡亂地抹去。哇咧,搽了唇蜜以為會變漂亮,竟被以為偷吃東西沒擦嘴?!「沒、沒有啦!」她窘得頭頂快冒煙。

  袁光彪失笑,在他眼裡,二十五歲的田藝依然像是小朋友。

  「對了,怎麼只有你來?」他環顧四周,沒有看見其它同門師弟。

  「他們都有事啦。」田藝瞎說,其實是她不准其它人跟來,她想單獨和師兄相處,才好傾吐心意。「晚上我爸說要去川坊吃飯,遲來的慶功宴。」

  「哦,那正好,我要介紹一個人給師父認識。」溫柔神情在此時浮上袁光彪那黝黑的臉龐。

  「嗄?什麼人呀?」田藝納悶一頓。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袁光彪神秘一笑,故意賣關子。

  「喔,那走吧。」田藝覺得有點奇怪,但沒追問,幫忙提了個行李準備離開。

  「等等,Ada還沒回來。」他叫住她,拉長脖子看向女廁。

  「什麼?!」田藝困惑揚聲,挨什麼打?

  「David!」

  驀地,一道嬌媚女聲傳了過來,田藝還搞不清楚David的這個俗氣的英文名又是哪個傢伙時,一陣香氣就拂過她面前,一名長髮飄逸、身材婀娜、相貌姣美的女人,當著她的面很自然地挽住師兄的手臂。

  靠,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師兄叫做David?還有,這女人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David,這位小帥哥是誰啊?」Ada眨眨纖長濃密的睫毛,好奇地打量田藝。

  「小帥哥?」袁光彪愣了愣,看看田藝,隨即哈哈大笑,大掌伸向她頭頂,像對待孩子似的揉了揉。「對啦,小藝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樣。」

  連中兩箭,田藝內心受創,臉黑掉。

  「誰是你弟弟呀!」她閃開弄亂頭髮的大掌,沒好氣地努嘴,繃著臉把頭髮撫順,好心情整個低落下來。

  「好好好,不是弟弟。」袁光彪很敷衍地附和,轉向Ada介紹:「她是田藝,我的師妹。」

  「嗨,你好,我是David的女朋友,Ada。」身為華僑的Ada大方外向,依偎著袁光彪的姿態很親暱。

  「女朋友?!」田藝驚愕地看向袁光彪,同時高八度揚聲。

  「幹麼那麼驚訝?我有女朋友很奇怪嗎?」袁光彪得意的摟了摟Ada,炫耀自己把了個超正的女友。

  眼睜睜看著暗戀多年的師兄擁著別的女人,田藝像被雷打到,腦筋一片空白,心裡像是打翻了一堆調味料,難受得不知怎麼形容才好。

  計劃好的告白,泡湯了!

  她的暗戀,還沒見光就得宣告夭折了!

  嗚……突然覺得有種悲哀的fu。

  「不、不奇怪。」她強顏歡笑,硬是將嘴角撐出十五度。

  「呵呵……我們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袁光彪渾然未覺田藝的心思和異樣,一手摟著Ada,一手提著行李袋,舉步前還對田藝說:「小藝,行李推車就交給你嘍。」

  田藝怨懟地瞪看那對背影,外頭現在陽光普照,但她內心下大雨。

  差別待遇太明顯了吧?他的女友就手無縛雞之力,對她這個師妹就完全當男人差遣?他在她告白之前,搶先公布他交了個女朋友的事實,教她情何以堪?瞧那Ada,婀娜多姿,性感嬌艷,百分之百的女人味,原來,師兄喜歡吃重鹹的啊!

  反觀她自己……她低頭打量了下,唉,她田藝就算死了再投胎,也不可能變成那樣子吧?

  ※ ※ ※

  不甘心!

  酸澀的感覺占據胸口,讓田藝鬱卒到快要得內傷,只好借酒和食物澆愁,排解一肚子悶氣。

  大家都去了大師兄的慶功宴,她沒把握可以一直強顏歡笑,更擔心酒過三巡之後,會忍不住把那個Ada一腳踹回美國去,所以藉口身體不適,留在家裡,獨自舔舐失戀的創傷。

  大師兄在美國多逗留了一個月,身旁就多了個Ada,早知道,就叫爸爸禁止他脫隊,現在也不會冒出一個半洋鬼子跟她搶男人。

  想起道館裡的師兄弟們看見Ada時,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一個個豬哥附身、彷彿沒看過女人的模樣,她忍不住嫌惡地撇嘴。

  那些傢伙,欣賞Ada就欣賞,幹麼連帶地貶損她?說她身材像飛機場,壓根兒不是女的,還問她爸爸是不是報錯戶口了?!呿!一定要腰束奶膨才叫女人嗎?憤憤不平地抓起一把鱈魚香絲往嘴裡塞,再咕嚕咕嚕的飲一大口啤酒。

  「呃!」很沒氣質地打了個酒嗝,大力擱下鋁罐,她挺腰托起胸部下緣。「我也有胸部啊,只不過小了點,那麼大又不是要當奶媽!」接著又努力翹起臀部。「我也有屁股啊,只不過扁了點,屁股那麼翹不是很像唐老鴨嗎?」

  電視螢幕裡,某台正播出眾女星在打扮過後,接受造型師、彩妝師的評議與改正,田藝向來對這些時尚、彩妝、保養類的節目興趣缺缺,下意識就轉台。

  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變美?為了博得心上人的眼光?男人們的注目禮?還是為了自己?電視頻道換換換,樓梯傳來的腳步聲讓她停下了動作,視線挪去,是酒足飯飽返家來的父親。

  「欸?你還沒休息啊?」田威喝得臉紅紅,走上二樓客廳,瞧見茶几上驚人陣仗--啤酒罐、開過的零食、水果殘骸一堆,不禁訝問:「這是什麼?有客人來家裡是不是?」

  「沒有啦,只有我一個人。」哪來的客人!快速毀屍滅跡,把空罐空包裝都掃進垃圾桶裡。

  「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一個人吃這麼多?」田威納悶地問,坐下來拿了罐啤酒繼續喝。

  田藝乾坤大挪移,咻地湊近父親,大臉整個擋住他的視線,劈頭就問:「爸,我很醜嗎?」

  田威嚇得往後一縮,定睛瞧著面前的女兒--寬鬆的T恤和運動褲,頭髮亂得像鳥巢,詢問的眼神帶著殺氣,嘴角沾著零食的碎屑,呼出的氣息比他的酒味還要重……

  「說啊!」搭住父親雙肩,田藝激動地搖晃。

  田威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要吐實--「我田威的女兒哪會醜?仔細看根本是麗質天生咧!」違心之論要靠提高分貝的音量來掩飾心虛。

  「真的嗎?」田藝質疑,瞠眼直盯父親,他卻左閃右躲,就是不肯對上她的視線。

  「真的。」要命,眼神會洩漏秘密,女兒很清楚他不擅說謊,所以想從他的眼睛確認。

  「你騙人!」田藝霍地放開父親,沮喪地低嚷:「像Ada那樣才是美女吧?」

  田威恍然大悟,原來女兒是為了這事在介懷,於是軟聲安慰道:「欸……每個人的眼光不同,各花入各眼嘛!」

  「所以我這種花只能入外星人的眼嘍。」她癱回椅子上擺爛。

  向來趾高氣昂的妮子,現在竟一副自暴自棄的氣餒樣,可見受到不小的打擊,田威也不由得感到愧疚。

  「唉,是爸爸不好,在你五歲的時候就跟你媽離婚,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懂得怎麼帶孩子,更不曉得怎麼教養女孩子,完全把你當兒子養,讓你成天在拳打腳踢的男生堆中長大,所以現在才會變得這麼粗魯,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唉……」

  自責的嘆息在瞥見電視螢幕裡的節目時,倏地止住,忙不迭傾身猛拍田藝盤起的腿,再指向電視。

  「欸,快看!」

  「什麼?」田藝蹙眉揚聲,看見節目裡眾人對著一名經過換裝打扮的女子發出驚呼,然後鏡頭帶到來賓席,介紹起負責改造的形象顧問。

  「就是他,董見勤!」田威很激動地箭步衝到電視前,猛指著螢幕裡長相英俊、一副雅痞模樣的男子,內心燃起希望之光。

  「幹麼?他是老爸的仇人?我去扁他!」她納悶猜測,立即義憤填膺地卷袖子,要去幫爸爸出氣。

  「那可不行!」田威忙制止。「你看,這是素人大改造,他很厲害,可以把牛屎變成黃金,把朽木變成一朵花,快去找他。」

  聞言,田藝眼角抽搐,像貞子周身籠罩著怨氣。剛剛不是才說她麗質天生嗎?兩種說法可是雲泥之別耶!

  「親愛的田師父,你居然把你唯一的女兒比喻成牛屎和朽木?」她整個很無力,有這樣的爸爸,教她怎麼振作啊?

  「呃……」糟糕,一時嘴快說錯話,女兒已經夠沮喪了,他還這樣刺激她!「那個……哈哈……我有這樣說嗎?奇怪,想不起來了捏,大概是喝醉了,腦袋不怎麼清楚……我還是卡早睏卡有眠。」

  溜之大吉。

  看著匆匆逃跑的父親,田藝懶懶的將視線收回,然後挪向電視螢幕裡侃侃而談的男子。

  很厲害的董見勤是吧?她記下了!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5:58:06

第二章

  優蛻形象是一個與美有關的工作團隊,舉凡彩妝保養、美髮美甲、造型……全都囊括在內,因為累積了許多好口碑,也相當懂得包裝營銷,所以在短短三年中迅速竄起,即使收費昂貴,許多名媛貴婦、演員歌星們還是趨之若鶩,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追求時尚的男性。

  多數人認為,這樣的行業一定是由女性經營,但其實經營者是一名男性,而且是個年輕的男人。

  董見勤,現年三十一歲,優蛻形象公司的總監兼老闆,擁有絲毫不輸男模特兒的體格和俊逸相貌,以及考究的衣著和卓越的氣質,要說他是優蛻的活招牌也不為過。

  當然,出色的外貌並不能成事,他除了本身的專業,更有領導統籌的魄力,以及做生意必備的靈活頭腦。

  他自小家中做的就是美髮生意,單獨扶養他長大的母親是位髮型設計師,還開了兩家美髮店,他的阿姨則是專業的美容師,表姐因為對美甲有興趣,也對此有所鑽研。

  於是董見勤利用現有的優勢與資源,集合所擁有的人脈關係,整合擴大,摒除傳統形象與方式,提高服務質量、風格品味,建立起一個代表時尚與格調的金字招牌。

  身為總監,他已不再需要事必躬親,只承接一些特殊人物指定、或需打造整體造型的case,畢竟平時他忙代言、上節目、參加時尚派對……替公司做宣傳就已經夠忙的了,也就是說他可不是什麼客人都接的。

  優蛻形象共有三樓,占地近三百坪,一樓是美髮美甲,二樓是彩妝保養,三樓是VIP樓層和董見勤的工作室。

  剛去唱片公司開會討論歌手新專輯造型的董見勤,提著數據返回優蛻,一推開店門,玄關裡坐著打盹的客人便讓他不由得頓住動作,墨鏡後那雙眼睛都瞠圓了--那人占據一半的三人沙發,腦袋斜靠在椅背,歪斜的身子幾乎要躺下來,好睡到嘴巴微開,嘴角有疑似口水的晶瑩反光,胸前抱著一個運動背包,雙腿因為太長頂著茶几而張開開……

  嘖!有礙觀瞻!

  「總監……」負責櫃檯接待的小白小聲地叫喚,對他使眼色,示意他到一旁說話。

  走到一旁,不待小白開口,董見勤劈頭就問:「那小子要做啥的?」

  「總監,不是小子,是小姐。」小白哂然糾正,知道他一定也錯認了,不能怪他,因為十個人有九個人會把那人看成男的。

  「女的?!」董見勤訝異極了,立刻再看向那坐沒坐相、大剌剌在人家店裡度咕的「女人」,不禁錯愕地搖了搖頭。

  就目前所見,實在看不出哪點像女人!

  「沒錯,她剛進門,我稱呼她先生時,她臉都拉下來了,還跟我說她是女的。」小白喳呼地說。

  董見勤皺眉問:「她為什麼睡在那裡?要做髮型設計還是護膚保養?」大門一進來是門面,得盡快把她弄走才行。

  「都不是。」小白搖搖頭,定睛望住他。「她是來找你的。」

  「找我?我下午沒有預約的客人啊!」他疑惑,隨即不悅地質疑小白沒有善盡過濾客人的職責。「你沒跟她說我不見沒預約的客人嗎?」

  「當然有說,可是她不死心,說要在這兒等,我找盡藉口也沒用……」見老闆拉下臉來,小白趕緊解釋。

  董見勤瞥看不速之客,最後沒好氣的撇了撇嘴。

  「好吧,我先上樓,等等再叫人帶她上三樓來。」

  他就看看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到底唐突地跑來找他做什麼!

  ※ ※ ※

  嘿嘿,就說守株待兔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吧,這會兒,不就讓她給等到了?田藝跟在服務人員後頭,一步步走上優蛻形象的VIP樓層,心裡有些得意。

  她這趟是為了找董見勤才來的,同時也抱著壯士斷腕般的決心,不成功、便成仁,所以非得到他專業的協助不可。

  不過,這董見勤大概是錢賺夠了,所以連有生意上門都跩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連櫃檯接待人員都不斷推託,明指暗示的要她另外指定造型師。

  呿,大牌到都擺架子了!希望他有真材實料,不是草包,那麼,即使擺架子她也沒話說。

  「總監,田小姐到了。」踏上三樓,服務人員在迎賓沙發區看見老闆,立刻揚聲告知。

  哇賽,她個子還真高!

  董見勤看著英氣勃發的她,架勢十足的走來,暗自驚詫,但仍微笑接待,雖然是怪客,但來者總是客。

  「請坐。」

  「你好。」田藝伸手,和他重重一握,不覺自己的握手方法和力道很江湖、很男人。

  隨即,她豪氣落坐,開門見山地說:「我在電視上見過你,聽說你是改造達人,而且幫許多歌手做造型,還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沒那麼誇張,我只是盡力而為。」不敢接受陌生客人戴的高帽,董見勤表現謙虛。「請問田小姐是為了什麼樣的需求來到這裡?」

  「幫我改造,我想要有女人味。」她不囉嗦的表示來意。

  董見勤手撫下巴,用專業眼光約略的迅速將她打量一遍--她蓄著沒什麼造型的短髮,身材沒什麼曲線,濃眉大眼,眼神很有精神,凜著一股英氣,鼻梁直挺,嘴唇厚薄適中,但形狀好看,倘若真生為男人,那無疑是帥哥一枚。

  「沒問題,髮型修剪一下,皮膚做個高效保養,用彩妝來柔和你的五官,服裝再做一些改變……」

  他講得很有條理,田藝卻愈聽愈皺眉。

  「我要的不是外在的改變。」她明確的表達需求。「我要由裡到外,徹底的變成很有女人味、很有魅力的女人。」

  見她目光灼灼,意志堅定,董見勤嚴肅起來,覺得不妙。

  由裡到外,那可是工程浩大啊!

  「冒昧請問一下,你幾歲?」先做評估再決定。

  「二十五歲。」女人的年紀是秘密,但田藝一點都不在乎。

  這代表她有許多舉止習慣已經維持多年,要導正並不容易。董見勤在心裡打分數。

  「再請問,你從事什麼工作?」

  「武術、跆拳道教練,還有投資體育用品店。」田藝如實以告。

  董見勤以為她應該是運動好手,沒想到還是教練!

  如果能夠稱為教練,那可見拳腳功夫不凡,需要的練習也比一般人要多吧?難怪一副男性化的模樣。

  「平時的休閒活動呢?」他再問。

  「打拳練功。」想也不用想。

  董見勤暗嘆。唉!她的工作和休閒一點都不女性,成天動手動腳的,怎麼會有女人味?「那興趣是什麼?」

  「見義勇為、除暴安良。」她一副有理想、有抱負的有為青年模樣。

  董見勤呆住,這是什麼興趣?她以為自己是女俠嗎?他懷疑人家小女生搜集的是絨毛玩偶和芭比娃娃,她搜集的是變形金剛和各種武器!

  「你有沒有什麼喜好或收藏?」這一題,純粹好奇。

  「有啊,我喜歡搜集自己出賽獲得的獎狀、獎牌、獎盃。」想到自己的寶貝們,田藝笑開。

  董見勤絕倒。好一個好勇鬥狠的女中豪傑……

  不對,她根本是女人身男人魂的怪咖,怎麼可能變成一個很有女人味又很有魅力的女人啊?就算他非常專業、很有經驗,但那不代表他真的會仙術魔法,能讓人脫胎換骨呀!

  「那個……田小姐,根據你的狀況,我評估了一下,我們優蛻形象可能沒辦法接受你的委託,請你另尋高明。」董見勤婉拒。

  如果是一次性的造型改變,那是沒問題,但要整個人由裡到外的改變,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他可不想砸了自己苦心經營的招牌。

  田藝一怔,未幾,發現自己竟被拒絕了,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是怎樣?為什麼不做我的生意?看不起我嗎?」心頭湧上的不悅使她下意識握起拳頭,語氣直衝,活像登門討債的流氓。

  「不是的,因為你的狀況……」眼看她就要翻臉,董見勤立刻解釋,但話才出口就為難地頓住;真話傷人,他斟酌說詞。「短時間恐怕沒辦法改變,困難度高了一點。」

  哇咧,他所謂的困難度高,其實是在暗指她很糟糕吧?田藝肚子裡倏地燒起一把火。

  「原來你生意專挑簡單的做,還稱得上什麼改造達人、造型大師?根本是浪得虛名。」最氣的是她竟被他的名氣給騙來,還浪費那麼多時間枯等。

  董見勤瞠目,不悅的情緒充塞胸臆。

  欸……他剛剛還斟酌說詞,結果她卻這麼沒禮貌的直言不諱?好啊,橫豎已經決定不接這樁生意了,她要這麼無禮的話,他又何必對她太客氣--「你應該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吧?你的狀況就是這樣,外表旁人可以替你改變,但內在氣質、舉手投足得靠你自己……」他不認同地瞥了眼她雙腿開開的坐姿,又想起之前她在一樓玄關呼呼大睡的模樣,再加上現在一講不攏就老大不爽的口氣,不禁搖了搖頭。「我自認是真的沒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

  這該死的董見勤,竟敢暗指她腐朽?「哼,終於承認你沒本事了吧?」她故意激他,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招搖撞騙的騙子。

  「我是說沒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可沒說我沒本事!」不甘被曲解,董見勤中了激將法,慍惱地重申。

  「行了行了。」她揮揮手,壓根兒不把他的解釋當一回事。「算我被電視節目唬弄了,竟把草包當大師!」

  「草包?!你說我是草包?」董見勤瞠目結舌,怒火攻心了。他都沒說她不男不女了,她居然這麼說他?

  「說你是草包又怎樣?」田藝有恃無恐地嗆聲。「柿子只挑軟的吃,像我這種考驗功力的case就不接,不是草包是什麼?」

  「好,接就接!」董見勤衝動地答應,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心中立刻有了打算。

  沒關係!他就接下這個case,到時候,他會使出渾身解數來好好「整治」她,讓她嘗嘗拿錢給對方,還被電得金細細的感覺!

  「不過,改造過程很嚴苛,你到時候可不要哭爹喊娘打退堂鼓。」他勾起一邊嘴角,笑得像隻不懷好意的狐狸,期待她中途就自動放棄,然後他還可以取笑她一番。

  「哈,本姑娘才不是被嚇大的,你才別出爾反爾。」田藝冷笑了聲。只不過是想當個真女人,她就不信會有多嚴苛?過去接受父親的武術、跆拳訓練,已經鍛煉出一身的好耐力,哪會怕這種娘兒們的訓練?她還比較擔心他臨時反悔推託咧。

  「那好,簽約吧!」免得她仗著一身武藝,不聽指導糾正。

  「簽就簽。」免得他覺得太艱難就反悔。

  狡光掠過眼底,董見勤悄揚嘴角。

  哼哼,是她自己硬要送上門來的,到時候可別怪他化身魔鬼教練,卯起來進行改造!

  ※ ※ ※

  董見勤與田藝簽訂的是優蛻形象公司史無前例的合約,條例全部重擬,規則與過去所接的客戶完全不同。

  他們協議從三天後起,為期三個月進行改造,在這期間,田藝對董見勤得唯命是從,遵守他的規定安排,服從他的教訓命令,還得配合他的空檔,不能翻臉,更不能動手。

  至於費用,因為時間很長,所以打了六折,分為兩期,優惠的條件是改造成功後要當優蛻形象的真實案例活招牌。

  田藝對董見勤的要求很簡單,重點就是要他對訓練改造盡心盡力,不能半途反悔。

  其實田藝的要求是多此一舉,雖然這是董見勤第一次接這種要將人從裡到外全新改造的case,但他的個性向來是不做則矣,既然做了就要全力以赴,縱使答應得有點衝動賭氣,他卻還是很認真地籌謀計劃。

  簽約第二天,董見勤利用空檔設計了給田藝的課程,晚上七點半從優蛻形象離開,才剛走出騎樓,就又和田藝撞個正著。

  「還好沒撲空。」及時趕在董見勤離開前抵達,田藝咧嘴笑。

  「還有兩天才開始,你現在來有什麼……」董見勤在瞧見她拖著的行李箱後倏地轉了話鋒。「你這是做什麼?」

  「搬家啊。」她答。

  「搬去哪裡?」他奇怪地問。

  「搬去你家。」她應得好自然,他聽得很驚恐。

  「什麼?!」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很多運動選手在比賽前都會暫時住在訓練中心接受集訓,這樣訓練的效果會比較好。」她理所當然的解釋,為了這個決定,她把負責教的課和學生都交給父親了。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想法搞得一愣一愣的,直覺不希望私人時間被占用。

  「沒工作的時候我需要休息……」

  「可是你的時間很不穩定,我跑來這兒又要浪費不少時間,所以乾脆搬到你家,你有空就可以馬上指導我。」田藝繼續講理由。「而且三個月時間說長並不長,要好好把握才行,就算你收費有打折,我也希望錢花得值得。」

  敢情是擔心他收了錢就懈怠擺爛?還是急著上門來讓他摧殘?董見勤深深吐一口氣,忍住動怒的衝動,抬頭翻了個大白眼。

  「這位小姐……」其實他想講的是--這位老兄。「我好歹也是知名造型大師,有身分和名氣,你那一點點只是小錢,我不會坑掉好嗎?」

  「我相信你不會枉顧生命安危坑我的錢啦!」這話可是有提醒威脅的暗示。「我只是要確保三個月裡能得到成效。」

  「你都不擔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嗎?」他故意嚇唬她,好讓她有所顧忌。

  「諒你也不敢冒著掛彩住醫院的危險對我怎樣。」擁有一身好功夫,她沒在怕的啦。

  「可是我怕你對我怎樣!」嚇唬她沒用,他拿自己當理由。說到這點,要是真得共處一室,他可真是要把臥房多落幾道鎖了。

  「拜託,我有心上人了。」換田藝翻白眼,嗤笑搖頭。「況且你這種型的不是我的菜啦!」

  呿,有沒有搞錯?喜歡他董見勤的女人可是一拖拉庫,這男人婆居然還敢嫌棄他?!不過,他挺好奇的,像她這樣比男人還像男人的女人,喜歡的對象會是什麼熊樣咧?「那可真是謝天謝地喔。」他沒好氣地應。

  「既然我們都不需要擔心對方,那我住進你家就沒問題了吧?」她攤攤手,一副嫌他太囉嗦的表情和口吻。

  董見勤睨著她,衡量情勢。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他可用的時間很零碎,要她隨傳隨到不太可能,與其浪費時間精神,不如在這期間暫住他家。

  最重要的是,和她交手過一次,他已經知道她有多頑固執拗,這話題再繼續下去,恐怕一個小時後,他們還是站在騎樓下沒完沒了的鬼打牆。

  「好,就讓你住到我家,房租水電可得照算。」流年不利,被怪咖纏上已經很衰,他不甘心再被占便宜。

  田藝撇嘴。「好啦。」嘖嘖,一點英雄氣概都沒有,活像個娘兒們似的愛斤斤計較!

  她呀,是帶著決心和父親殷切的期望,期許此行能夠脫胎換骨,所以已經豁出去了,早有心理準備要拿出所有從小到大四處征戰得到的獎金當資金,也因此非成功不可。

  她要證明自己不比Ada差,讓那些不把她當女人看的人跌破眼鏡,不敢再笑她不男不女!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5:58:36

第三章

  獨居的董見勤住在四十幾坪的房子裡,空間很寬敞,除了主臥、客廳、飯廳,還有一間更衣室和客房,田藝搬來就住進客房裡。

  在展開指導之前,董見勤暫時沒有約束田藝,想看看她平時到底是粗魯到什麼地步,好評估要從何著手,可沒想到,她的規矩還真不是普通的差。

  光是一頓早餐,就表現得令他忍不住搖頭。

  「田藝,就算是男人,坐相也不見得有你這麼差。」停頓刀叉,董見勤看著蹺起二郎腿的田藝,蹙眉指正。

  田藝把視線轉向,看見他姿態悠閒又不失優雅的坐在桌前用餐,渾身散發貴族氣息,再對照自己,蹺著二郎腿,歪著身子,一手還靠在腿上,不由得撇撇嘴,乖乖把腿放下。

  「吃東西就是要自在,太我會消化不良。」她嘀咕抱怨。

  「還有理由啊?」他橫睨她。現在可是她捧著錢來求他指導糾正,所以他是老大。

  厚,跩咧!田藝做了個鬼臉,嘴巴偷偷碎念。

  他們繼續用餐,不一會兒,突然冒出破壞寧和氣氛的怪聲。

  窣……窣……

  正翻看報紙的董見勤霍地把報紙擱下,立即尋獲怪聲來源--田藝那傢伙居然低頭就著盤子吸蛋黃,還吃得津津有味?!「田、藝!」他低嚷。

  「幹麼?」她抬眸,嘴巴吃得油亮亮的,還有蛋黃沾在嘴角。

  「你為什麼這樣吃東西?」他驚問,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更確認這次將會是他工作生涯中最最艱困的一件任務!

  「荷包蛋的蛋黃不這樣吃,要怎麼吃?」自小就是看爸爸這樣吃荷包蛋,她視為理所當然。

  「你可以切開來吃、用叉子弄起來吃,或是拿吐司沾來吃。」受不了,連吃荷包蛋也要教嗎?他眼角抽搐,耐著性子說明。「小狗才會低頭去舔去吸好嗎?」

  聽他居然用狗來比喻她的吃法,田藝像被針扎到,陡地睜大眼睛--他說她也就罷了,可這次他連她爸也一併講到了!

  「你想幹麼?」看她突然變得殺氣騰騰,他下意識進入警戒狀態,生怕她忽然抓狂,但他嘴巴還是不饒人。「我說的是實話,用餐的姿態和習慣會洩漏一個人的水平和教養,怎麼?第二天就不服氣啊?那好哇,你請回吧!」

  我忍!田藝深呼吸,緩緩吐出胸口鬱悶怒氣,很用力地撐起嘴角笑容。

  「遵命。」

  下午,董見勤帶著田藝一起出門前往優蛻,打算先從外在著手,讓店內的設計師替她剪個既俐落又能保留女人樣的髮型,沒想到田藝又讓他看見神經會斷線的狀況--設計師打量著剛洗完頭的田藝,決定替她燙個卷度,便和助理一起去準備燙髮用具,忽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正好讓田藝不那麼無聊。

  「喂,霓霓啊,我在燙頭髮……對,優蛻形象……我找到董見勤了……」和好友聊得正開心,田藝不自覺地又蹺起二郎腿靠著椅背,像個大老爺。

  正巧董見勤下樓察看,一見她那模樣,上前就拍掉她蹺起的腿,田藝嚇了跳,抬眸怒視,瞧見董見勤正用死魚眼瞪她,只好乖乖調整好坐姿,繼續和岳霓霓講電話。

  「……不是……三個月……馬的,金靠夭捏……」說著說著,一激動又變粗魯。

  一旁在櫃檯和人談話的董見勤額頭滑下三條線。

  音量沒控制,還給他爆粗口?!整間店因為她的存在都變得沒氣質了!

  真是夠了!

  他走過去毫不留情就敲她一記爆栗。

  「喔!找死啊,誰打我?」田藝撫著額頭痛呼,憤憤不平地瞪看凶手,一見又是神出鬼沒的董見勤,怒罵聲立刻減弱。「幹麼打我?」

  「你早上沒刷牙是不是?開口閉口都髒話,怎麼可能有氣質?」他咬牙責難,覺得頭很痛,要改造這樣的人,乾脆殺了她,叫她重新投胎比較快。

  田藝張口無言,認分接受他的指正。

  電話彼端的岳霓霓聽見董見勤的話,不由得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哈哈哈……花錢請個剋星來治自己……」

  「喂!再笑小心下巴脫臼。」田藝沒好氣地說,決定先掛電話,免得讓朋友知道自己出糗,毀損她的威風形象。「我改天再打電話給你好了。」

  見她結束電話,董見勤瞇眼警告道:「以後再讓我聽見你講話這麼粗魯,一句罰三百。」

  「一句三百?你是血蛭哦!」她怪叫。

  「我還沒說完,累計超過一萬的話,合約就終止。」他祭出殺手鐧。罰款只是懲戒,警惕才是目的。

  田藝果然立刻閉嘴,敢怒不敢言。

  見她還算受教,董見勤這才滿意了些。

  「想改變可不是嘴巴說說就行的,要身體力行,落實在日常生活裡,你若是自己不肯用心,那旁人再怎麼幫忙也是枉然。」忘了曾動過要修理她的念頭,他忍不住好心地勸誡。

  「好啦!」明白這段話是為了她好,田藝撇嘴回應。

  認識她的人,要是看見她現在像隻溫馴小羊的模樣,大概都會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吧?不過沒辦法,為了成功蛻變,她認了!

  ※ ※ ※

  同住一週,董見勤發現田藝真的很不懂得打理自己,不像多數女生,會把自己打點得整齊乾淨,甚至要求美麗。

  她的衣服都是運動套裝,差別只在於顏色不同。

  洗澡不用十分鐘,洗完頭從不吹乾、衣服要堆出一個量才洗,連最基本的保養品都懶得搽……她全身上下,除了胸罩是女性物品,其餘幾乎跟男人沒兩樣。

  他實在看不下去,在準備將她送去上朋友開設的美姿美儀課、線條雕塑課之前,再次將她帶到優蛻,免得出去讓人見笑。

  「記得把她眉毛修掉,簡直跟蠟筆小新沒兩樣。」趁著田藝在換浴衣,董見勤跟美容師溝通交代。

  換好衣服折返的田藝,聞言沒好氣地抗議道:「幹麼要拿那種白目死小孩跟我做比喻。」

  董見勤懶懶瞥她一眼,把她的嚷嚷當耳邊風。

  「還有,替她做蜜蠟除毛……」

  「除什麼毛?」在田藝的世界,沒聽過除毛這回事,她頭皮發麻,再度驚詫怪叫。

  「手毛、腳毛、腋毛……」他從頭到腳指著她,然後毒舌的嫌棄。「不要告訴我你覺得毛多很性感!嘖嘖……根本是狒狒嘛!這些毛不除掉要做什麼?留著過冬嗎?」

  「狒狒?過冬?!」田藝氣結瞪眼,他三言兩語就能惹她抓狂,也是一種厲害的本事。

  「噗……」一旁的美容師已經受不了地噗哧笑出來,又覺失禮的趕緊道歉。「對不起……」

  一股熱氣往腦門竄,田藝難為情地繃著臉,橫睞著他。

  還有什麼儘管來啦,在他毒舌的磨練之下,她一定可以額外練成刀槍不入的神功!

  「還有,她的毛細孔大到可以住人了,看要用什麼療程,你處理一下。」董見勤繼續對美容師交代。

  「你那些損人的話很有創意耶!」田藝皮笑肉不笑,眼角抽搐。

  「你喜歡就好。」他皮皮地對她咧嘴一笑,下一秒卻立刻收勢。「我待會兒要去錄影,你保養做完就抱一些時尚雜誌到三樓看,惡補你對打扮的概念。」說完,他就瀟灑走人了。

  「呿!」田藝在他背後做鬼臉,好奇地問向美容師。「他平時講話就這麼機車嗎?」

  「沒有耶,大概跟你比較熟吧。」美容師哂然一笑,把沒看過總監的這一面,歸因於他們交情較深。「美容室請這邊走。」

  跟她比較熟?田藝怔笑,跟著美容師移步。

  鬼才跟他熟咧,仔細算算,他們認識才一個星期過八小時吧,他就把她從頭到腳嫌得體無完膚,徹底摧毀她的自信心。

  現在知道他平時不會這麼毒舌,卻只「獨厚」她,讓她心裡覺得真是有點不是滋味!

  她真有這麼差嗎?差到他沒辦法好聲好氣跟她相處?唉,被人嫌棄的感覺真不爽快!

  如果以後改造成功,他就會對她刮目相看了吧?話說回來,花錢找罪受,好像就是在說她這種人吧?誰不好找,找到了這個嘴壞態度也壞的機車男,還沒改造成功,就被他當雜草似的踐踏。

  不對,要是改造成功,用不著他對她刮目相看,她要先把他吊起來當沙包毒打一頓,以解她多日來所受的怨氣。

  ※ ※ ※

  田藝怎麼也沒想到,聽似輕鬆簡單的美姿美儀課程,竟比她打拳練功還要累,再加上平時在董見勤的監視下,言行舉止都要留意,這讓一向隨興的她過得很緊繃,要說陷在水深火熱中也不為過。

  現在,就連睡前的休閒時間,她也不能好好放鬆,得抱著董見勤替她買來的彩妝品,回想美容師教她的步驟和方式,每天練習化一次妝,然後去向董見勤報到,讓他檢視。

  「董見勤,你在哪兒啊?我的妝化好了!」

  自覺化妝技術進步的田藝,興衝衝地頂著一臉彩妝跑出房間,沒在客廳見著董見勤,沒多想就找進他臥房裡。

  「喂!」剛洗完澡,正準備拿掉腰間浴巾的董見勤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趕緊揪住浴巾。「忘了鎖門,你就來偷偷突襲我了?」

  她武功高強,要是想對他霸王硬上弓的話,那可是一場硬仗……光裸上身的董見勤頓時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意外狀況令田藝錯愕得忘了反應,睜大眼睛吃免費的冰淇淋。

  平時看他一副文弱的模樣,以為他身材一定像瘦排骨、白斬雞,沒想到褪了衣衫之後,並不像平日那麼斯文,反而是出乎意料的結實精壯……

  鼕鼕鼕鼕……搞什麼,她怎麼心跳那麼快?又不是沒看過男人裸上半身的樣子,那些師兄弟的臂肌、胸肌、腹肌,她都看了不知有多少了,而他充其量只能算結實,她幹麼輕易受影響啊?「誰要突襲你啊!」

  田藝提高分貝掩飾心慌,卻遮掩不了已泛開紅澤的臉色。

  「那你幹麼突然闖進來?」他故意賴她,其實已敏銳的觀察到她蜜色臉龐已染上紅暈,不禁感到有趣。

  「是你故意不鎖門吧?」明知不請自入是理虧,但她還是好面子地強詞奪理。

  「欸,這是我的房間耶!」他哭笑不得地回應。

  她這一點倒有像女人任性驕縱時的反應。

  「我不管啦。」講不贏就耍賴。「你把衣服穿好快出來,看看我這次妝化得行不行?」

  事實上,要是再待下去,她可能會羞窘到像熟透的蕃茄般爆開來,所以話一說完便趕緊走人,還要佯裝出鎮定的神態,不能洩漏出落荒而逃的心慌意亂。

  看她走出房間的僵硬背影,董見勤的笑容在門板闔上的同時綻露。

  原來她也會臉紅啊……明明很難為情,還硬是要裝無所謂的模樣,倒是意外的可愛哩!

  莫名的,一種異樣的情緒隨著他噙在嘴角的笑容滲進了心頭。

  懂得羞赧就是身為女人該有的表現,這很好,起碼代表她的過度男性化還是有得救。

  看來,她只是比較粗魯,其實個性很單純,有話就直說、想生氣就生氣、高興就哈哈笑……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在這行裡,看多了外表光鮮亮麗、內心醜陋的女人,他反而覺得這樣的特質是很珍貴的,希望她改掉惡習歸改掉惡習,但好的特質能永遠保持下去,不要也一起改掉了。

  ※ ※ ※

  雖然品味並不是短期就能培養出來,但連日來不斷塞時尚信息給田藝,再怎麼樣也該有所進步,至少要能夠為自己搭配出合宜穿著。

  因此,董見勤要檢視田藝對服飾搭配的概念,臨時挑了一天,在一般店家的打烊時間後,帶著她到自己所投資的服飾店挑選衣服。

  「欸,會不會很貴啊?我的積蓄已經被你坑走大半,現在可沒錢揮霍哦!」走進已經半拉下鐵門的服飾店,看著琳琅滿目的衣服,田藝很擔心急速消瘦的荷包會變得空空如也。

  「放心啦,這店我有一半股份,要帶走的衣服會算進貨價給你。」董見勤勾起嘴角橫睇她。

  他已經跟合夥人打過招呼了,店長也特地加班留下來顧店。

  「那就好。」她努努嘴,想起自己偏愛的運動服。「其實哦,穿運動服很舒服,我真搞不懂……」

  「服裝是要看場合穿的,運動服在運動、休閒的時候穿當然很好,可是你老兄卻一年四季都穿運動服,還是鬆鬆垮垮的款式,這樣怎麼會有女人味?」他直接打斷她的話,然後下達指令:「去搭配五套衣服出來讓我看。」

  語落,便悠哉地落坐在更衣室前的賓客沙發上,蹺腳納涼。

  「噢……」田藝應聲,環顧周遭衣架和展示櫃,眼神茫然,有點不知該從何找起。

  「需要我幫忙嗎?」店長親切地問向田藝。

  「好啊!」田藝立刻眼睛一亮,像看救星似地看著她。

  「不行。」董見勤卻馬上澆她一盆冷水,向店長交代:「不要幫她,先讓她自己挑。」

  「是。」雖然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店長還是配合。

  「哼!不幫就不幫,小氣鬼。」嘀咕一句,沒人幫忙,她就自立自強,有啥大不了的。

  近二十分鐘,她挑好五套衣服,讓店長掛上,展示給董見勤看。

  「這什麼?藍色配橘色?」董見勤起身檢視,對她挑選的每一套進行評估,可劈頭第一句就是挑剔,外加一記白眼。「這套,又有鉚釘又有花邊,到底什麼才是重點?嘖……不及格、不及格……只有這套還可以。」

  看著眼花撩亂下辛苦挑選出來的衣服,不消幾秒就被批評不及格,田藝覺得好沮喪。

  可是這方面她真的不在行,只能認分接受批評。

  「那、那你教我啊!」

  「看著,現在流行的不一定適合你,可以攫取其中的元素就好,搭配衣服頂多只能有一、兩個重點,太多只會顯得俗氣……」

  他一邊說,一邊眼捷手快地挑出三、四件單品。

  「不一定要有蕾絲花邊才叫女人味,可以挑剪裁能突顯身材的款式,你喜歡簡單有個性的風格也不是不可以,配得好一樣很有韻味……喏,去試試。」

  田藝接過手,走去更衣室試穿,真的是專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她挑了半天,選出來的衣服亂七八糟,他隨手一挑,就感覺超好看。

  穿好衣服出來,她忐忑地看向董見勤,本來已有聽到刻薄評語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他一反毒嘴常態。

  「不錯啊,人高腿長是你的優勢,穿這樣很好看。」董見勤難得帶著欣賞的目光打量她,隨即選了條寬版皮帶,上前替她系上。

  意外的稱讚、突然拉近的距離,以及他身上傳來的獨特麝香,令田藝心跳瞬間破百,連呼吸都屏住了。

  董見勤替她繫好皮帶,又替她拉整衣服,把她定在穿衣鏡前,和她一起看著鏡子裡的影像。

  「你腿部的比例和線條很完美,穿牛仔褲的型很好,沒胸部沒關係,現在有水餃墊可以拯救平胸鬼,上衣可以選擇胸前有皺褶或裝飾的設計……」

  他一邊教導,一邊看著她,這將近一個月來,她已經有明顯不一樣了,髮型經過修整、姿態經過調整,外型不像之前那麼不修邊幅……只不過有時候還是會不小心洩漏本性,講話動作太豪邁。

  「什麼平胸鬼啊!」田藝咕噥抗議,但心裡卻不由自主的因為他說她穿這樣好看、腿很完美的讚美,而冒著喜悅的泡泡。

  她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嘛,他認為她的腿很漂亮是嗎?能讓他覺得漂亮,就一定是真的漂亮,因為她相信他的專業。

  能從挑剔的董見勤口中聽見一點正面的評價,她愈想愈開心,心裡開始放煙火慶祝了!

  難得有好話,他今天應該心情很好吧?呵呵,她心情也很好,而且是這段日子以來心情最好的一刻。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5:59:01

第四章

  寒流來襲,氣溫驟降,最近壓力很大的田藝還是像勇伯,每天精神奕奕。從一開始覺得日子好難過,分秒都是煎熬和考驗,到現在,每晚睡前還會期待明天董見勤會教她什麼。

  這天是週日,將近中午了,還沒看見董見勤的人影,她納悶地去敲他房門。

  「董見勤?你還在睡嗎?已經中午了耶!」沒人應聲,她推開房門,在床上瞧見隆起的被褥。

  雖然董見勤和演藝圈有接觸,但他卻不太有精彩的夜生活,作息都還滿正常的,很少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喂,太陽都曬屁股了,還賴床啊……」她掀開棉被,不意外地看見熟睡的董見勤。

  「唔……」他意識朦朧地發出囈語。

  「講什麼聽不懂啦……」她好笑的皺眉,伸手推他,這才赫然發現他的體溫高得嚇人,不禁驚呼。「欸,你在發燒耶!」

  董見勤縮著身子,躲在棉被裡,渾身發燙,連回話都沒有力氣。

  真的是生病了,否則依他的個性,好夢正酣哪能讓她這樣吵?早就發揮他的賤嘴神功,把她罵出房間了。

  「快醒醒啦,發燒了要去看醫生才行。」田藝拍拍他臉頰,不自覺的放柔嗓音勸道。

  「不要吵,你快出去,我睡一下就好了……」

  他雙眼緊閉,渾身無力,連喉嚨都熱得像有火在燒。

  「不能再睡了,繼續燒下去,腦袋會燒成秀逗哦!」她使勁拉他手臂,要把他拉起身。

  「我沒有力氣,別管我……」他癱軟著,這次的病毒來勢洶洶,睡前才稍感不適,這會兒卻燒光他的體力。

  「哎……」田藝無奈地嘆,想著該怎麼辦才好。

  去藥局幫他買藥嗎?不好,也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原因發燒,不能亂買成藥,所以還是到醫院給醫生看過最保險。

  可是他這副德行,像連走路都沒力氣了,要怎麼去?雖然他說話很機車、對她很嚴苛,但是見死不救不是她田藝為人處事的作風,不能放任他燒成傻子而不管……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打斷了思緒,田藝反射地接起。「喂,我田藝。」

  「小藝,是我。」彼端傳來熟悉嗓音。

  「大師兄?!」田藝心跳一快,驚訝揚聲,沒想到會是大師兄來電--自從他帶著Ada回到台灣,大概是忙著招呼Ada,好一陣子沒跟她聯絡了。

  「最近在忙什麼?好像好久沒看見你了。」感情出狀況,袁光彪這才想起平時總在他身邊打轉的小師妹似乎不見了。

  「呃……忙著學一些新東西。」她避重就輕地說。

  學著怎麼當一個女人對她來說,也的確是新的嘗試。

  「現在有空嗎?出來聊聊吧。」他提出邀約,有一肚子的苦水和心事要找垃圾桶傾吐。

  「現在?」田藝下意識看向躺在床上董見勤,沒多想就回答:「不行,我現在有重要事情要辦。」

  袁光彪愣住了,印象中,像麻吉一樣的師妹好像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要求。

  「呃,那改天好了。」他語氣很錯愕。

  「好,再見。」

  沒有猶豫留戀地結束通話,田藝不再耽擱,張羅好該帶的健保卡和證件,再到更衣室找出董見勤的羽絨外套,撐起他的身子替他穿外套,然後使盡吃奶的力氣背起他。

  「田藝……放我下來……」知道被她背著,董見勤很尷尬。

  「不要吵,我帶你去看醫生。」田藝咬牙說道,整張臉因為使勁而脹紅得像蕃茄。

  她力氣不小,個子也高,可董見勤還是比她高,一背起來才知道重,可是既然這麼做了,她就會傾盡全力。

  這時候的她,什麼都不想,連大師兄的邀約都拋到腦後,一心只惦掛著發燒的董見勤。

  ※ ※ ※

  讓一個女人背著上醫院掛急診是什麼感覺?董見勤心情很矛盾,既感動,又覺得尷尬,還有一點點小丟臉。

  因為高燒達到三十九度半,所以需要打點滴,護士小姐在替他打針時認出他就是造型大師董見勤,笑著對他說:「董先生,你女朋友真勇耶,居然有辦法背著你進來!」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虛弱的否認。

  「哎唷,你不用不好意思啦,女朋友就女朋友,我們不會講出去的。」護士小姐笑著安撫,兀自認為他跟一般公眾人物一樣,遇到感情事就打死不認。

  「真的不是……」

  田藝去幫他掛號登記了,不然也會跟他一起大聲否認的。

  「只有偉大的愛情,才會讓女人化身為神力女超人啊!」護士小姐已把田藝當偶像佩服了。

  算了,董見勤沒力氣再辯解。

  天知道,田藝本身就是個無敵女金剛好嗎?醫生診斷董見勤是感冒引起喉嚨發炎,導致發高燒,所以打完點滴,等體溫恢復正常後,他們便拿藥返家。

  一回到家,連坐都還沒坐下,田藝馬上就說要去煮粥,好讓他吃飽了能吃藥。

  坐靠在沙發裡,董見勤靜靜看著在開放式廚房裡張羅的田藝,心裡莫名感到一股寧馨溫暖。

  他們平時鬥嘴鬥慣了,所以他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這樣照顧他,尤其她背著他上醫院這件事,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吧!

  誰說她不像女人?瞧,此時此刻,她在廚房忙碌的模樣,儼然就是賢慧的女人樣啊。

  董見勤懶懶勾唇,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看起來是很像一回事啦,就不知味道怎麼樣了?不過很奇怪的是,他怎麼會有一種他家廚房找到女主人的感覺?呵,八成是燒迷糊了!

  想著想著,他不知不覺又瞇了一下,再醒過來時,田藝已經做好了一桌清粥小菜。

  「都好了,快吃吧!」田藝對他招招手。

  「吃了會不會又要去醫院掛急診看腸胃?」董見勤落坐下來,故意調侃地開她玩笑。

  「呿,會損人了,可見好很多了嘛!」田藝又好氣又好笑地撇撇嘴。算了,比起要死不活、病懨懨的樣子,她還是比較習慣他的毒舌賤嘴。

  他挑了個最保險的清炒青菜,火候拿捏得剛好,所以很青脆。

  「沒想到你會做菜,是跟媽媽學的吧?」他沒多想地講。

  她忽然變臉,不說話了,董見勤卻沒察覺她的異樣,繼續發表疑問:「奇怪,你媽媽教你做菜,怎麼沒教你身為女人該有的樣子?」

  「我老早就沒有媽媽了。」她沈下嗓音,語氣有點憤慨,斂眸挾菜,繃著臉吃飯。

  董見勤的筷子頓在半空中,怔看向她。

  「那個……對不起,我沒想到她不在了……」提及他人傷心事,董見勤面有愧色的道歉,就算再毒舌,也知道不應該拿不在世間的人來說嘴。

  田藝也不解釋所謂沒有媽媽了是什麼意思,但太沉默的話,氣氛會變得很悶,於是她避重就輕地說:「因為從小就只有我和我爸一起生活,我爸一個大男人廚藝也很差,有時候還會忘了煮飯給我吃,所以為了不捱餓,就得學會自己動手。」

  董見勤默默且慢慢地吃著,腦中浮現一個小孩子,笨手笨腳獨自張羅吃食的景象,胸臆間不由得湧上一股心疼。

  「我爸爸是武術和跆拳道的好手,從小耳濡目染,我也在這圈子也有不錯的成績。我的周圍幾乎都是男生,所以不知不覺言行舉止就變成像男生的樣子。」她娓娓敘述,口氣有點無奈。

  一直以來,她都告訴自己,大剌剌也沒什麼不好,她的男性朋友很多,女性朋友也不少,當然,和女性朋友在一起時,她都是以保護者的姿態自居,可是沒人知道,有時她也想要有人呵護哄慰……

  因為這想望長久被忽略,所以就漸漸地被壓抑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連她自己都忘了,以為自己真的不需要。

  「原來是這樣啊!」

  第一次聽到她成長的背景,董見勤恍然大悟。之前他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活似男人婆的田藝,現在他明白了。

  「欸,改天換我教你幾招,教學相長。」她換了話鋒,改變氣氛。

  「免了,誰知道你會不會乘機修理我。」他佯裝出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

  「原來你知道自己很機車,所以怕我報復?」她直言不諱地調侃。

  他指指已經空了的碗,配合地繼續問:「對厚,你有沒有乘機下藥報復?」

  「有啊,你不覺得特別好吃嗎?」她故意陰險地瞇眼。

  「再添一碗我仔細嘗嘗。」他把碗遞給她。

  田藝忍不住橫睇他。使喚得也太自然了吧?

  「你的廚藝真的不賴。」董見勤微笑迎視她的目光,赧然的道謝。「還有,今天……謝謝你。」

  本來在抬槓,突然就冒出一句讚美外加道謝,令田藝愣了愣,未幾,紅唇咧出大大笑容。

  「不客氣。」

  看來,他們兩人的相處狀況是倒吃甘蔗,漸入佳境了。

  ※ ※ ※

  優蛻形象的客人形形色色,有一般民眾、明星藝人,也有名媛貴婦,但能由董見勤親自服務的,身分地位絕對不在話下--當然,田藝的狀況是特例。

  田藝沒有課的時候,大多都會待在優蛻形象裡,董見勤若有事得忙,又不方便帶著田藝時,就會安排空閒的美容師指導她如何化妝、保養,好讓她可以自己維持在好的狀態;若是可以帶著她,就會讓她同行,讓她增廣見聞,畢竟造型的竅門,除了基本概念外,多看多觀摩是很重要的。

  只要是董見勤留在優蛻形象,田藝又沒啥事,她除了翻看雜誌,偶爾還會稍微幫他的忙,充當起助理。

  「咦?小允店長,樓上有客人啊?」剛做完護膚保養的田藝正要上三樓,端著飲料的店長也正從一樓上來,她好奇探問。

  「是啊,母女檔,香港房產大亨關夫人和她的千金。」跟田藝已經很熟了,店長偷偷爆料。

  「聽起來很有來頭哩!」田藝誇張挑眉,然後賊溜溜地指指她的托盤。「我想瞧瞧,這個讓我來吧。」

  店長想了下,反正總監在接待客人時,也沒忌諱讓田藝在場,於是將送飲料的工作交給她。

  「要小心點哦,在旁邊聽著就好,不要多說話。」不過店長還是不放心的叮嚀了下。

  「安啦。」田藝對她眨了眨眼,轉身上樓。

  到了三樓,她在紫色的絨質沙發上看見兩名女性和董見勤,從側邊身影看起來,雍容華貴的那位女士,應該是關夫人,另一旁明顯青春無敵的女孩,肯定就是她的女兒了。

  董見勤瞧見她,微訝地揚聲。

  「田藝,怎麼是你送上來?」

  在此同時,關夫人赫然一震,倏地轉頭循著董見勤的視線看去。

  「店長臨時有事走不開,所以讓我送熱咖啡和冰奶茶上來。」田藝微笑走近,歷時近兩個月的改造,已經在她身上出現效果,走起路來不會像七爺八爺出巡,已經優雅許多。「冰奶茶是小姐的還是夫人的?」

  「我的。」關小姐抬手示意。

  田藝放下奶茶,再擱咖啡時,看了關夫人一眼,發現她正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感到疑惑之際,隱約覺得她很面熟。

  奇怪,這關夫人幹麼這樣看著她?還有,照理說,她應該不認識任何香港人才對,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關夫人呢?

  「你、你剛剛叫她田藝是嗎?」關夫人嗓音微顫,眼眶泛紅地問向董見勤。

  「對,有什麼問題嗎?」董見勤發現儀態從容優雅的關夫人神情有異,不禁反問。

  關夫人抬眸看著田藝,眸底的水光和眼神令人不解。

  「是稻田的田,藝術的藝嗎?」她再次確定,明顯壓抑著激動。

  「沒錯,你怎麼知道?」田藝微訝,難不成她三年前得到女子武術冠軍的頭銜已經紅到香港去了?不對,這關夫人愈看愈眼熟耶,她肯定看過她,可是到底是在哪兒看過……田藝努力回想,卻一時想不起來。

  「媽咪,你認識她嗎?」一旁的關馨納悶地問,同時也好奇的打量起田藝。

  女兒的聲音鎮定了關夫人的心魂,看著一臉天真單純的小女兒,她下意識扯出微笑。

  「是啊,你認識我嗎?」田藝也覺得很奇怪。

  「不、不認識。」關夫人心虛的差點結巴,可一雙眼還是捨不得從田藝身上離開。

  田藝聳肩一笑,退到一旁去,聽關小姐提出訴求,要董見勤為她即將參加的派對做造型。

  「價錢不是問題,要請你幫她打扮成符合她這個年紀,既可愛又有氣質的樣子。」關夫人力挺女兒的要求,向董見勤說道。

  「沒問題,令嬡本身的條件就很好,我會企劃幾個想法,再跟你們溝通要哪種風格。」董見勤拿出委託合約,讓她們審閱簽名,做生意還是白紙黑字比較沒有糾紛。

  田藝看著董見勤拿下生意,輕輕鬆鬆就數萬元入袋,覺得專業果然不同凡響。

  她得收好幾個學生,打一個月的拳,才能收到那些金額啊!

  另外讓她羨慕的,還有那年約十八的關小姐,她和她的母親互動親密,一會兒撒嬌、一會兒任性,感覺好幸福……

  有母親的呵護,才會把她寵成嬌滴滴的樣子吧?她要是這樣跟爸爸撒嬌,害爸爸起雞皮疙瘩,肯定難逃被一拳打到貼在牆壁上的命運!

  不過,那關夫人怪怪的捏,目光老是朝她瞟過來,到底是想做啥?

  ※ ※ ※

  翌日,上完美姿美儀課,和董見勤約在某家鞋店會合的田藝,在聽見他說的話時,忍不住詫異地揚聲。

  「關夫人為什麼要約我吃飯?」

  董見勤聳聳肩,也覺得很奇怪,不明白為什麼關夫人一直向他打探田藝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他回答她,分神選了幾雙鞋子,轉身向店員交代:「這雙、這雙,還有那雙,要四十三號的。」

  這是家有販賣大尺碼的鞋店,因為田藝的腳太大了,很難找到漂亮的鞋子,他四處打聽,才找到這家鞋款眾多且有大尺碼的店。

  「好的。」店員立刻去張羅。

  「你覺得我要不要答應?」田藝蹙眉,下意識詢問他的意見。

  如果她細想就會察覺到,自己似乎已將他擺在一個重要位置,即使不是造型相關問題,也會想聽聽他的看法。

  「這我不能幫你決定,你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擔心得罪她會影響優蛻的問題。」她不是優蛻的員工,他不想給她壓力。

  田藝微揚嘴角地側頭看他,他原先的負面形象在日漸熟識後,一點一滴的被推翻。

  感覺上他驕傲勢利又霸道,可原來他不是那麼自我的人,她以為他會為了生意,擔心得罪客人,要求她答應關夫人的邀約,但他沒有。

  她想,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機車,她得重新看待這個人。

  「我答應,因為我很好奇,她到底找我做什麼?」與其懸著一個疑問,不如面對它,找出答案。

  「那我再回覆她。」董見勤點點頭,隨即擔心起她的安危。「不過,你一個人赴約要小心。」

  小心?田藝嘴角的笑容益發擴大。他這是把她當女人,所以才會擔心她對吧?不知是她心情好還是怎麼的,今天的董見勤感覺好可愛!

  「你忘了我會……」她比劃了幾招,表示自己身懷武藝。

  「對厚。」他恍悟地拍了下額頭,旋即又不改幽默地說:「我是叫你小心別亂傷人。」

  「切!」她哼笑,已經懂得把他的揶揄調侃當笑話聽了。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5:59:46

第五章

  關夫人約定的地點是一家高級的日式懷石料理餐廳,為求隱密,方便談話,還特別訂了包廂。

  田藝提早抵達,沒想到關夫人比她還早到。

  「你好。」田藝一邊落坐在榻榻米上,一邊打招呼。

  「先點菜吧,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還沒點。」關夫人看向田藝,眸中帶著慈愛和濃厚的情感。

  「我不挑食,你決定就好。」田藝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讓人請客,當然是主人作主。

  「那給我們兩套主廚推薦組合。」關夫人很快作好決定,吃飯不是今天的重點,她有更重要的目的。

  「好的,請稍候。」侍者收回menu,再次替她們斟好茶便離開包廂。

  「你--」

  少了第三者,她們同時開口,然後莞爾地相視而笑。

  「你先說好了。」田藝禮讓。

  「我聽董先生說你正在接受改造,為什麼?你看起來很好。」關夫人打量著她,黑色織紋的平肩上衣搭著紫紅絨質貼身長褲,腰間繫著很有個性的皮帶,臉上略施薄粉,整個人光鮮亮麗,像走在伸展台上的模特兒。

  「是嗎?」不認識的人這麼說,那代表改造成功了,田藝高興笑開,不避諱提及自己以前的樣子。「我現在這樣是經過指點後的結果,之前我只會穿運動套裝和球鞋,大家都把我當成男孩子,所以才找上董先生的。」

  說也奇怪,雖然她到現在還沒想起到底是在哪兒見過關夫人,但對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不會有防備或警戒的想法。

  「你父母親也贊成你接受改造嗎?」關夫人打探地問,想知道她目前的家庭狀況。

  「我爸爸贊成。」她避重就輕。

  「那媽媽呢?」關夫人卻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沒有媽媽。」田藝臉色微僵,除非她自己提起,否則不是很歡迎讓人探及這一塊。

  關夫人怔然地噤了口,訝異地思忖--田威沒有再娶?

  「抱歉,幫兩位上菜。」侍者敲敲門送來餐點,正好化解這尷尬氛圍。

  關夫人親切招呼田藝用餐,氣氛又漸漸變得輕鬆,關夫人說起自己在香港的生活和她的女兒關馨,兩人還算有說有笑。

  在用餐進行到三分之二時,田藝才想到自己一開始就想問而忘了問的問題。

  「關夫人,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找我來吃飯?還有,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澄澈眼睛直視向對座,沒得到解答,她恐怕會失眠好幾天。

  關夫人迎視她的目光,本來有點畏怯,但思緒迅速運轉,決定勇敢面對。

  「我想多看看你……」以撫慰她二十年來思念之情。

  田藝覺得古怪地蹙起眉。

  這話好奇怪!她遇過不少同性戀者愛慕她,都會找機會要接近她,難道……關夫人是同性戀?!才這麼懷疑,關夫人便霍地傾身握住她的手。

  「小藝。」她喚著她的小名,神情有著壓抑的激動。

  田藝呆住了,因為她的舉動,也因為她叫她小名時,她心中陡然掠過的電流。

  關夫人怎麼突然這樣叫她?「我……是媽媽。」關夫人殷切地望住她,心裡緊張又忐忑。

  「什麼?」她不確定聽見了什麼。

  「我是媽媽,是媽媽啊!」關夫人急忙從包包翻出皮夾,然後從皮夾隱密的夾層裡拿出一小張護貝過的照片,推到她面前,一手再握著她,一手指著照片。「你看!這是你,五歲的時候在住家矮牆前拍的照片。」

  田藝已經震愕得無以復加,她家中的相簿裡,也有相同的照片,她眼前這張只是縮小版……

  難怪,她會覺得她眼熟,因為那些陳年舊照片裡,還有著她年輕時的留影,小時候想念媽媽時,她會拿出來瞧瞧,可不知從何時起,那些相簿已經鎖在床底最黑暗的角落,布上厚厚塵埃了。

  所以,她是……

  叫不出口,她的嘴巴開開合合了幾次,複雜的情緒在胸臆中交錯,像打結的毛線球一樣亂,但她的手已經自有意識,倏地抽離她的牽握,然後不假思索地衝著她指責。

  「既然你已經拋棄了我,就不配當我的媽媽!」田藝繃著臉,心底充斥著哀傷和憤怒。

  「我是有苦衷的。」關夫人被女兒這樣指責,顫抖地落下淚來。

  「貪圖榮華富貴的苦衷嗎?關、夫、人。」她故意尖銳地嘲諷。

  「不是這樣的,離開你們的時候,我還不認識……」關夫人想說明自己的清白,她不是為了跟任何人私奔,而是對田威失望才離開的。

  「我不想聽,你不要我是事實。」田藝起身,她得走人,因為她心情激動,再待下去恐怕會抓狂失控。

  「小藝,別走!」關夫人連忙要拉住她,可一個沒拉好,重心不穩地撲倒在地,卻還是不顧疼痛和優雅形象,抱住她的腿。

  「你這是幹什麼?!」田藝震愕,大可一腳踹開她,可是埋怨再多,還是不忍心這麼做。

  「原諒媽媽,媽媽會補償你的!」她姿態卑微地央求著,二十年來,她沒有一天不想田藝,可是她另組了新的家庭,田威也搬離原本住的地方,所以這一眨眼,就過了二十年。

  「補償?」田藝冷笑,像被點燃的炸彈,轟地引爆,心中堆積成山的怨言不吐不快。

  「失去的童年和母愛,怎麼補償?我也想像其它女生一樣,可以跟媽媽撒嬌使性子,有媽媽幫忙打扮照顧,可是現實就是我是個被媽媽拋棄的孩子!」

  許許多多的事情,一時半刻根本道不盡,一陣陣熱氣湧上眼眶,凝聚成淚水,田藝硬是忍著,不肯脆弱地落下,話也止住了。

  雖然她一直表現得很堅強,但其實只是用強悍來武裝自己的自卑和脆弱。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和一般女生不一樣,那些女生們個個嬌柔纖弱,可高個子的她卻因練武顯得「雄壯威武」,久而久之,她生出自卑心理,只好變得更強悍,來掩飾自己不夠嬌柔的外貌。

  這些成長的過程、心境想法的轉變,最大的原因都是因為她不像其它人,身邊有個媽媽疼惜教育。

  關夫人心酸語塞,她的話在她腦中形成一幕幕畫面,令她不由得淚如雨下。

  「對不起、對不起……」她喃喃道歉,心痛自責得宛如刀割,哭得不能自已。

  田藝看著雍容華貴的她竟哭得如此狼狽,不禁心軟。

  「既然你現在過得很好,又何必再追尋已經拋下的過去?」她抬頭,彷彿這樣懸在眼眶的淚水就會倒流。「你是我和爸爸最想忘記的傷疤,所以,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

  語落,她拉開包廂門板,迅速穿鞋,離開這令人窒悶的地方。

  ※ ※ ※

  為了在第一時間知道田藝今天晚餐的過程,以及關夫人究竟跟她有什麼關聯,董見勤早早就結束在優蛻的工作,回到家裡等門,一聽到鑰匙開門聲就馬上起身奔向門邊。

  「田藝,怎麼樣?那關夫人找你做什麼?」

  田藝面無表情地走進屋裡,疲累地將自己摔進沙發,仰頭靠著椅背,閉眼休息,也調整心情。

  心理的疲累比體力耗損還要令人難耐,而她此刻就是屬於前者。

  「快說啊,不要賣關子嘛……」他坐到她身邊,奇怪地問。「吃個飯怎麼一副累癱了的樣子?」

  「沒有。」她搖頭,沒睜眼。一路流淚回來,好不容易停止了,這會兒怎麼他一探問,就又鼻酸想哭?

  「怎麼了?」察覺不對勁,董見勤的心莫名揪起,語氣變得焦急。雖然不太可能,但他還是下意識擔心她是不是被欺負了?

  田藝還是搖頭,嘴唇緊抿,生怕一放鬆,會忍不住顫抖哽咽。

  「田藝,到底發生什麼事?你不要這樣悶聲不吭,我會很擔心!」他伸手拍她的臉頰。

  聽出他語氣裡的擔憂,並不全然只是好奇想探聽八卦,田藝坐起身,睜開布滿了水霧的眼睛看向他。

  她發現,他眼底的憂慮是真切無偽的,是真的在關心她,眼淚不禁就這麼撲簌簌地滾了下來。

  「欸……你怎麼哭了?!」董見勤愕然驚呼,難道真的是被欺負了?他手忙腳亂地抽來面紙替她擦眼淚,卻止不住不斷溢出的淚水,莫名的心疼迅速蔓延他胸臆。

  他習慣看她暴躁跳腳、慍怒嗆聲,或氣得牙癢癢的模樣,眼前這脆弱落淚的樣子讓他措手不及,一顆心也毫無預警地緊緊揪起。

  她可是田藝啊!像男人一樣勇敢強悍的田藝,怎麼可能在他面前哭得唏哩嘩啦?他情願她破口大罵,粗魯抱怨,跟他抬槓嗆聲,也不要這樣可憐兮兮的淚流滿面!

  「有什麼事跟我說,能幫忙的我一定幫忙……」即使慌了手腳,他還是柔聲安慰她,拍撫她背脊。

  他的憐惜哄慰,溫柔拭淚,令田藝感到溫暖,彷彿自己是備受寵愛與呵護的--這是她前所未有的感覺。

  「你知道嗎?那個關夫人……」深呼吸,撫平心情,她對他撤下心防。「居然是我的媽媽!」

  「你說媽媽?!」董見勤怔怔重複。這答案太出乎意料,令他震驚得愣到外層空間去,他一直以為她媽媽去世了。

  「想不到吧?」她哼笑,自己其實也很震驚。

  「她不是不在了嗎?」他困惑地問。

  「不在是你說的,我又沒這麼說。」她咕噥。

  董見勤一頭霧水。

  「那她……」

  「她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二十年來沒有聯絡過。」這麼無情的人,今天又幹麼哭成那樣,哀求她原諒?田藝想到她那張哭泣的容顏,心情格外沉重。

  「二十年……」董見勤咋舌地搖搖頭。

  「她其實也不認得我的樣子,只是那天無意中聽到了你叫我的名字……」她又哼笑。「現在我總算知道當時她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奇怪了。」

  當時她覺得關夫人眼熟,對她有莫名親切感,還有她怪怪的眼神和反應……一切的異樣,都在這真相揭開時有了解答。

  「難怪她一直打探關於你的事情。」董見勤恍然大悟,所有的怪異之處在此時都變得合理了。

  「她有問到我爸嗎?」她問道。

  「有,不過我也不清楚,所以沒多說。」

  「就算知道也不要告訴她!」她賭氣地講。這件事她不曉得該不該告訴爸爸,她不確定爸爸是不是希望聽見她的消息?

  「不過,既然你們重逢了,為什麼你還……」他頓了頓,意指她傷心哭泣。

  「你認為我應該為重逢而高興?」她反問,經過淚水洗滌而澄澈烏亮的黑眸瞅看向他。

  照理說,和久違不見的親人重逢,應該是要高興啊,尤其還是骨肉相連的至親……但是,不是當事者,不知個中原由,誰也不能妄斷。

  「難道不是嗎?」他不確定地問。

  「當然不。」她倔強地說。「她離開爸爸拋棄我,改嫁了新的丈夫,也生了女兒,過著幸福富裕的生活,二十年來對我們不聞不問……我不是聖人,沒辦法寬恕她。」

  「也是啦……」他站在她的立場想了想,嘆道。

  「你不知道在成長過程中,少了媽媽陪伴是多心酸的經歷,如果當初她沒有離開,那今天我也不用到你這兒來,得尋求陌生人的幫助指點才知道怎麼當一個女人!」她自嘲又怨懟的說著。

  她說的沒錯,瞧那關馨,簡直就像是備受母親呵疼的小公主,反觀田藝……彷彿是個沒媽疼的野孩子,所以粗魯隨興,不懂打理自己。

  回想那天,關夫人她們母女情深的模樣……光是他這個外人都為田藝感到心疼了,更何況她會有多受刺激!

  話匣子打開,田藝又兀自說道,情不自禁地想宣洩滿肚子怨言。

  「我從小就是留短髮,因為沒有媽媽,所以沒有人會幫我綁漂亮的馬尾,繫上可愛的蝴蝶結;因為沒有媽媽,我從小要學著自己做飯,不然爸爸偶爾健忘,我就得餓肚子;因為沒有媽媽,所以我第一次月經來時嚇得半死,是學校保健中心的阿姨教我怎麼使用衛生棉,我胸部發育時,是被男同學取笑了,才知道要去買胸罩穿……」

  看她眼泛淚光說著小時候的事,董見勤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沒想到看似大剌剌的她,有顆易感的心。

  「我不是天生就像男孩子的,那是因為只有爸爸養育我,所以當我受傷受挫時,沒有媽媽溫柔安慰,只有爸爸叫我不要哭要勇敢,久而久之,我就不再哭,不再展現軟弱,然後成了一副比男孩子還要強悍的模樣。」

  她勾唇,把不為人知的秘密說出來,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感,只不過,她不曉得為什麼是告訴他,而不是其它人。

  更奇怪的是,不只告訴了他,還失控的在他面前流淚……

  唉,好像有點丟臉捏……田藝突然感到不自在了起來。

  「哭並不代表軟弱,那只是感情的抒發,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看出她窘赧的神態,他微笑說道,低低的溫柔嗓音有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想當初,他還納悶過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這麼粗魯又不修邊幅的田藝,原本只以為是父親教養導致,到今天才終於知道,有更心酸的原因,所以之前他咋舌嫌棄的那些劣習都是情有可原的。

  「這是我第一次在爸爸以外的人面前掉眼淚,好遜哦!」她吸吸鼻子,笑得有點尷尬,畢竟示弱不是她的作風。

  連哭都要忍耐嗎?不知怎地,這樣的她令董見勤心裡衍生出一股衝動,想要給她安慰和力量,於是沒多想,他一把抱住她。

  「你……」田藝震驚僵住。

  「沒關係,在我的面前,你可以不用偽裝堅強,我挺你!」他收緊雙臂,脫口說道。

  在驚訝中,原本進入作戰狀態、想要一拳呼過去的田藝,驀地軟化。

  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寵溺的話來安慰她?害她的心湖在剎那間暖流盪漾,又感動得想哭了。

  「你想留長髮就留,我會幫你綁頭髮,沒有媽媽幫你打扮的遺憾,就交給我來彌補,而且我保證絕對比媽媽打扮的還要漂亮……」他繼續講,發自肺腑,全是對她的心疼。

  他安慰的話彷彿是一種神奇的咒語,喃喃地念著,發揮了法力,撫慰她的悲傷,安定她的心情,她在他的懷抱裡,卸除武裝,解放了被限制在內心深處的軟弱的自己。

  這個擁抱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暖,而它,竟屬於她曾經氣得牙癢癢的董見勤!

  世事真的無絕對,原本嘴巴很壞的董見勤不是真的壞,他是個好人,還有一顆溫暖的心。

  現在在她心裡,董見勤已經扭轉先前的壞形象,升級成好感,也愈來愈有分量了。

  「董見勤,謝謝你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她放鬆地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喜歡上這種單純的、溫暖的擁抱。

  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依靠的感覺是這麼幸福的,雖然她很清楚,這只是暫時,但她真的有得到慰藉。

  「我是說真的,不只是安慰而已。」大掌寵溺地撫拍她後腦,打從心底想對她好。

  點點頭,她沒多回答什麼,揚起嘴角,內心充滿了不知該如何表明的感謝。

  不論是真的或是假的,他都讓她感覺到溫暖,暫時忘掉傷感了。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6:00:13

第六章

  為期三個月的改造即將接近尾聲,田藝的改變也有目共睹,別人認同的眼光證明了改造成功。

  這天,董見勤接了個通告,田藝仗著兩人關係好轉,盧著要當跟屁蟲,去參觀錄影,開開眼界。

  「見勤老師,你這個新助理的型不錯,有沒有考慮帶她進這圈子?」錄影才結束,經紀人阿剛便過來向董見勤攀談。

  他注意跟著董見勤一起來的田藝好一會兒了,她身材高,雖然不是頂美,但眉宇間帶著一般女人少有的英氣,氣質十分獨特,看起來既有個性又不失女性特質,這是現在演藝圈裡少有的。

  「她?」董見勤看了看田藝,發現她眸光驟亮,培養出的默契不用說也知道她正為了別人正面的稱讚而竊喜。「經紀人剛哥看中你了,有興趣進演藝圈嗎?」

  問歸問,他心裡是不怎麼贊成的,畢竟田藝太單純,個性又太直,不適合去那種環境,還好,田藝的回答沒讓他失望--她敬謝不敏地搖搖頭,客氣地向阿剛說道:「謝謝。表演我不在行。」

  「那你對什麼在行?」阿剛對她很有感覺,已經對怎麼包裝她有了想法。

  「武術、跆拳。」她快如閃電地比劃了兩下。

  阿剛錯愕驚訝地微愣,董見勤則是沒轍地搖頭失笑,這女人,只要稍不注意就會露出本性。

  「那、那更好啊!像楊紫瓊那樣,可以當個成功的女打仔,名揚國際。」阿剛更有興趣了。

  田藝還是搖頭,她向來腳踏實地,沒有那種雄心壯志。

  「剛哥,既然她沒意願,就不要勉強了。」董見勤搭上他肩膀,拉開他對田藝的糾纏。

  他既驕傲於她的改變,又不想讓太多人欣賞到她的優點……這樣的心態,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擺脫了阿剛,董見勤和田藝開車離開電視台,路上,兩人閒聊。

  「那個剛哥眼光很準的,讓他帶進圈子的藝人,都有很不錯的發展。」董見勤一邊操控著方向盤,一邊說著。

  「聽說演藝圈很黑暗,不公平的事情很多。」她一副八卦口吻。

  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這本來就是一個現實的行業。

  「偏偏我這個人愛打抱不平,要是真進了演藝圈,豈不是天翻地覆?」

  「說的也是。」他莞爾笑開。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是那塊料。」她知道自己心直口快,不適合當公眾人物。

  「哈,還滿有自知之明的。」他調侃。

  「呿!」她掄拳打他手臂,但回想方才在攝影棚,忍不住又沾沾自喜。「話說回來,這代表我現在真的很OK了吧?」

  他側頭睇看她喜孜孜的模樣,不禁揚起嘴角。

  「不只OK,還強過很多人了,如果再有人把你當男孩子看待,那人一定是眼睛脫窗。」

  她噙起笑,愉快地說:「那大師兄肯定也會對我刮目相看的。」

  「大師兄?!」董見勤心裡打了個突。

  「大師兄是我喜歡的人。」提及心上人,她面露嬌羞,他卻看得很刺眼。「其實,我會毅然決然地找上你,是因為受了大師兄的刺激。」

  她有喜歡的人了?這個認知,令他莫名鬱悶。

  「怎麼刺激?」他打探。

  「我本來要跟他告白的,結果他從美國帶了個很辣的女朋友回來,還在別人面前說把我當弟弟。」

  講到那時,她難掩失落,不過,說也奇怪,現在她不覺得難過了,大概時間真的是萬靈丹吧!

  「所以,你來找我幫你改造,是為了那個大師兄?」他詢問的口氣很輕,但心裡已醞釀起一把無名火。

  「也不完全是啦,但不能否認他是讓我正視自己問題的關鍵點。」她沒有隱瞞地說。

  董見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聽見那大師兄對她的影響力這麼大,他竟覺得超級不是滋味……

  這酸酸的、澀澀的感覺……該不是吃醋吧?他吃田藝的醋?奇怪,他沒事幹麼吃田藝的醋啊?難不成……他喜歡上田藝了?!所以他才對她心生憐惜,捨不得看她流眼淚,情不自禁地擁抱她,即使沒賺到錢,還是不計代價的替她安排訓練?他開著車,表面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但心海翻湧著波濤,為意外的發現而震驚著。

  在董見勤思緒游走之際,田藝的手機響起,她找出手機接聽。「喂,我田藝,你哪位?」

  「老大,我是班代阿Ben啦。」來電的是以前的大學同學,大夥兒知道田藝是跆拳武術高手,都稱她為老大,全班都讓她罩的。

  「好久不見啊,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得知是大學時的娘娘腔班代,田藝揚起笑容。

  「開同學會的日期又到啦,就知道你一定又忘了,所以打電話提醒你啊。」阿Ben責難地說。

  他們在畢業時就講好,每年的特定日期就是同學會,聚會結束時會決定下次一次的地點,但身為班代,還是會在約定日期前--打電話提醒。

  「啊,我還真的差點忘了!」田藝拍拍腦袋,在董見勤身邊過得太充實,忽略了時間的流逝。

  「是後天哦!你去年答應會到的。」阿Ben努力召集。

  「知道啦。」她是言而有信的人。

  「我想統計一下人數,你會攜伴參加嗎?」阿Ben話才說完,馬上又怪叫。「喔,歹勢,不用問你這個問題!」

  「為什麼?」她反射地問。

  「老大怎麼可能有男伴嘛!哈哈哈……」白目的阿Ben自以為幽默的笑著。「還是說,你要帶女伴也可以哦。」

  田藝垮下笑容,眼角抽了抽。

  這死阿Ben,居然敢這麼看不起她?「你是太久沒被我修理,忘記我的鞋子穿幾號了是吧?」她咬牙,不爽地撂話威脅。

  「人家說的是事實啊!不然你就帶個男朋友來給大夥兒瞧瞧啊!」隔著電話揍不到,阿Ben皮皮地激她。

  「帶就帶,我如果真的帶男朋友,我們的餐費你要出。」中了激將法,田藝好面子的答應。

  「沒問題,那就後天見了。」奸計得逞,阿Ben收線。

  結束通話,車內恢復安靜,理智也回籠,田藝這才猛然察覺失策。

  「完蛋了!我哪兒來的男朋友啊?」她抱頭怪叫。「死阿Ben居然設計我!」

  「怎麼了?」董見勤釐清了自己的心情,瞥見她誇張的反應,不禁好奇問道。

  田藝轉頭看向他,頓了幾秒,眼睛綻出光采,驀地,雙手啪地合十。

  「董見勤,幫我一個忙,拜託。」

  「我幫過你的忙,何止一個。」他撇了撇嘴,瞟看她可愛有趣的模樣。

  「那這次你一定要答應我!」搓搓掌,露出討好笑容。

  「說來聽聽吧。」

  ※ ※ ※

  一直到同學會當天,田藝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沒想到董見勤對於她提出要他充當她臨時的男朋友時,會答應得那麼爽快。

  「董見勤,來幫我挑衣服,我不知道要穿什麼。」下樓領包裹的董見勤一踏進門,田藝便急巴巴的拉著他進房。

  董見勤望著堆滿床鋪的衣服,目瞪口呆。

  「這是在造反啊?!」

  「你看,穿這件好,還是這件?」田藝拿起兩件衣服在身上比試,詢問他的意見。

  「你不是說穿裙子還是會覺得不自在嗎?」他洞悉她想要讓同學們耳目一新的想法。

  「是啊,可是穿裙子可以嚇他們一跳。」雀躍心情不言而喻,全都展現在她笑彎的眼睛裡。

  「相信我,即使不穿裙子,你現在這樣子一出現,還是會讓他們眼睛一亮。」氣質、神采的改變,讓她即使素顏不特別打扮,也還是很亮眼。

  「真的嗎?」她還是缺乏信心。

  「真的。」他微笑走近衣服堆,思忖之後便挑了最簡單的米色套頭線衫和牛仔褲。「太刻意反而奇怪,你之前的運動服形象應該是深植人心了,只要簡單大方的穿著,就已經能讓人覺得不一樣……喏,去換吧。」

  「就這樣哦?」田藝接過衣服,有點失望。

  「你是參加同學會,又不是選美大會。」董見勤笑著揶揄,退出房間,拆包裹去。

  換好了衣服,她走出房間,高纖瘦的身材輕易穿出簡單服飾的味道,董見勤又遞了一件剛從包裹裡拿出來的橘色羽絨背心給她。

  「新買的?很好看耶!」她立即套上,對帥氣的單品情有獨鍾。

  「我買了兩件一樣的。」他咧開笑容,對於這次的「任務」格外熱衷--他希望不單單只是在這次同學會假扮,趁這次契機,更想和她直接變成名副其實的真情侶。

  見田藝愣了愣,他繼續解釋:「你不是擔心我們扮情侶不像嗎?穿情侶裝是混淆他們判斷的第一步。」

  「對厚。」她恍然大悟,只覺得他心思細膩。

  ※ ※ ※

  晚上,當田藝和董見勤手牽手連袂出現在同學會時,引起了好大的騷動。

  「老大,才一年不見,你變得好漂亮哦!」

  「你是我們的老大嗎?怎麼都不一樣了?」

  同學驚喜欣賞的問話讓田藝既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董見勤的眼光果然是對的,簡單的穿著已經有這麼大的效果,要是再刻意妝扮那就太誇張了。

  「老大,你是不是有去整型啊?」

  阿Ben不負他「白目」的盛名,一開口就很白目。

  「阿Ben你是欠修理,皮在癢是不是?」田藝瞇起眼,威脅地瞪他。

  「沒有整型啦,五官都沒有變……」同學甲湊近端詳,說了公道話。

  「對啊,只是穿著和髮型不一樣了,化了一點妝而已。」同學乙附和,看得更仔細。

  阿Ben不信的換個話題問:「老大,這個帥哥就是你的男朋友嗎?」

  「怎樣,嚇死你了吧?」田藝記恨,沒忘記兩天前被他取笑,還特別向董見勤介紹道:「見勤,就是這傢伙笑我!」為了取信於大家,她連稱呼都改了,沒有連名帶姓的叫他。

  「咦?你男朋友好面熟……」同學丙直盯著董見勤瞧,隨即驚叫。「他不就是那個造型大師董見勤嗎?」

  「你們好,我是田藝的男朋友。」董見勤風度翩翩,不僅迷倒一票女同學,在眾多男同學中更是鶴立雞群。

  大夥兒因為董見勤的身分又是一陣騷動,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個沒完,整個用餐氣氛非常熱鬧。

  不過,由於阿Ben荷包受到威脅,答應田藝只要帶男友出席就包辦餐費,所以特別理智冷靜,偷偷觀察著田藝和董見勤的互動--他們看起來雖登對,相處得也很和諧,但只有董見勤的視線會追隨著田藝,體貼地替她挾菜、添飲料,田藝卻半點身為女朋友的體貼嬌羞都沒有。

  不對勁!他總覺得怪怪的,可又說不上哪裡怪,但他強烈懷疑他們男女朋友關係的真實性。

  用餐即將結束,總務開始收錢,輪到向田藝收時,董見勤沒忘記身為男友的義務,很主動地掏出皮夾。

  「不用。」田藝制止董見勤,咧開得意笑容,對總務說道:「去跟阿Ben收,他今天要負責我們的餐費。」

  「要我出錢可沒那麼容易!」阿Ben奸詐地嘿嘿笑。

  「喂,你想賴皮?」田藝開始卷袖子,準備要拚輸贏了。

  「沒關係,不需要占人家便宜。」董見勤緩頰,打開皮夾要掏錢。

  「不行,是他自己答應的。」

  田藝向來說一是一,她按住他的手,很堅持。

  「老大,你先證明你們真的是情侶,我就心甘情願的出錢。」他可不是那麼容易被唬弄的。

  田藝一怔,心虛了下,難道瞞不過阿Ben的眼睛,還是他們露出馬腳,讓他心生懷疑?「都穿情侶裝了,你還不信?」她用音量壯聲勢。

  「拜託,要穿情侶裝還不容易嗎?買一樣的衣服就好了啊。」阿Ben挑眉搖搖頭,別以為這樣就能打發他。

  「好啊,你說,不然要怎樣你才信?」田藝一副不怕他考驗的模樣。

  阿Ben立刻提出測驗方式--「接吻三十秒。」

  開放一點的人,並不會排斥嘴唇碰嘴唇,但如果長達三十秒,又不是真的有特殊關係,那就有點難以忍受了。

  田藝震驚瞠目,無措地看向董見勤,又瞪看阿Ben。

  「你們大家評評理,要我出錢,她得提出證明,這樣是不是合情合理?」阿Ben搬出在場同學,這麼一來,就不只是他和老大兩個人的事了。「除非……老大唬弄大家!」

  田藝冒火,啞口無言,眼角抽搐。

  死阿Ben,一定要玩這麼大?

  「好耶!接吻、接吻、接吻……」大夥兒開始起哄,還好是包下了餐廳的二樓,不至於吵到其它客人。

  「董先生,你OK吧?」阿Ben轉頭問董見勤。

  田藝腦筋一片空白,茫然無措地看向董見勤,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乾脆承認他們是假的男女朋友好了?不不不,這樣不行,大家肯定會在背後笑她打腫臉充胖子,沒人愛才找人來冒充男友,太丟臉了!

  可是不承認的話,難道他們真的要應阿Ben的要求當眾接吻?這……不太好吧?他們又不是親吻的那種關係,怎麼可以……

  下意識看向董見勤的唇,田藝倏地臉紅耳熱,心跳失速。

  等等,董見勤的唇怎麼會距離她這麼近?!眨眨眼,定睛瞧,放大的俊臉映入眼簾,然後,她的手腕被他握住,嘴唇也被他覆住了……

  他、他、他真的吻了她?他們只是扮演情侶,怎麼可以假戲真作?一陣電流在體內流竄,田藝震愕得忘了反應,胸臆間彷彿有一支鼓隊正敲打出巨響。

  未幾,他的氣息傳遞向她,融進她的呼吸裡,彷彿帶著魔法,令她不知不覺地閉上眼睛,宛若置身無人境地,只注意得到兩人親密的接觸,感受他熾熱的唇舌正吮含著她……

  他吻她的方式好溫柔,像是充滿感情,珍惜她如寶貝……

  超過三十秒,觀眾們看得屏氣凝神、臉紅心跳,幸好董見勤還記得用僅存的理智結束這個醉人的親吻。

  她很甜,滋味出乎意料的好,令他欲罷不能,要不是礙於大庭廣眾,他壓根兒不想停止。

  乍停的吻勢讓田藝湧上一陣失落,她心神恍惚地凝著他,臉兒嫣紅嬌艷,覺得腦袋像漿糊,渾身軟綿綿。

  董見勤眸色一黯,不願別人瞧見她的嬌媚,將她按向自己的胸膛。

  這是今天的意外收穫,不過對於弄假成真,他一點都不介意,相反的,還覺得相當樂意。

  他想,他是真的對田藝產生愛情了!

  「再吻下去,就太限制級了,這樣應該合格了吧?」董見勤嗓音微啞,微笑說道。

  「合、合格了。」阿Ben嚥嚥唾沫,點頭如搗蒜。他們之間存在著這麼強烈的火花,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總務推他腦袋。「願賭服輸,乖乖付錢啦!」

  「災啦!」阿Ben心甘情願地掏出錢來。

  雖然付錢付得很心痛,但是看到他們英勇威武的老大,能夠找到這樣一個優質男人當男友,也覺得欣慰了。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6:03:46

第七章

  聚餐之後,大夥兒續攤到KTV,同學會還沒結束,田藝就喝醉了。

  她的同學們很可愛,把她找到男朋友這件事當成入厝生子似的在慶祝,也因此讓董見勤知道,田藝是愛情世界裡的幼兒園生,欠缺經驗。

  雖然他比田藝清醒,但是也已經有點茫,為了確保兩人能夠平安到家,所以他在還未自顧不暇之前,帶著田藝先行告辭。

  「嘿,娘娘腔,再來尬酒啊,沒在怕的啦!」在家門前,本來迷迷糊糊靠著董見勤肩膀的田藝,忽然醒過來嚷嚷。

  「噓……很晚了,小聲點。」董見勤被嚇得酒都醒了,連忙加快速度開門,捂著她的嘴巴,匆匆進屋。

  田藝像隻滑溜的泥鰍掙脫箍制,搞不清楚狀況地警告--「大膽狂徒,竟敢脅持本姑娘!」

  演武俠片喔?董見勤噗哧一笑,這女人喝醉的模樣怎麼這麼可愛?「欸……小心……啊--」見她步伐凌亂,差點被自己絆倒,他趕緊上前扶她,可沒想到就在電光石火間,她握住他的手臂,迅速移位,一個矮身使勁,將他過肩摔。

  她一氣呵成,讓他措手不及,吃痛地倒在地上,未幾,仰頭看著她一派輕鬆地撢撢手,他才確定自己是被她過肩摔了!

  她的豐功偉業他是聽了不少,但這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她的功夫,如此迅捷準確,還真不是蓋的!

  酷!他心生佩服,此時覺得會功夫的她,有一股致命吸引力,讓他被電得暈頭轉向。

  「哼哼,偷襲我,想都別想。」田藝雙手扠腰,居高臨下的瞇眼睥睨中招的敵人。

  「田藝,我是董見勤耶!」他懷疑她根本沒看清楚他是誰,否則怎麼可能對他動粗?

  「董見勤?!」這名字凝聚了她四散的理智,她俯身縮短距離,定睛一瞧,確定是信任的董見勤,這才放鬆警戒。「對啊,是董見勤。」

  他很無奈地揚起笑,很安慰她終於認清楚是他,不過,她接下來又說了令他哭笑不得的話--

  「你躺在地上幹麼?地板冰冰的會冷耶!」她蹲下來瞧他,一副覺得他很奇怪的表情。

  董見勤額頭滑下三條線。

  她問他躺在地上幹麼?剛剛把他過肩摔的凶手,居然還一臉無辜地問他躺在地上幹麼?!他正欲開口指控,沒想到她驚呼一聲,讓他目瞪口呆。

  「啊,你是不是又感冒生病了?」她連忙撫上他額頭,剛從外面回來所以還冰涼的手,根本測不準,她卻誤以為他體溫很高。「糟糕了!你又發燒了?走走走,我背你去看急診,你別躺在地上!」

  說著,她開始付諸行動,打算撐起他身子,再次背他去看病。

  「田藝!我沒事、沒事!」他趕緊自行起身,跳離三步遠,要是再被她背著就醫,他真的會糗到無地自容。

  田藝醉眼朦矓地看他迅速爬起,整欉好好的杵在她面前,才放心的沒有繼續堅持。

  「看起來不嚴重,那就不用去急診了。」擺擺手,她搖搖晃晃地回房。

  看著她的背影,董見勤搖頭失笑。

  她總是覺得自己很強壯,連已經喝醉了,還不忘要照顧他,其實,她才是需要被呵護的那一個……這樣的田藝,教他想不愛也難!

  他們各自回房,董見勤迅速沐浴,因為明早有個通告,他打算早早就寢,可當他頭才沾枕,房外卻傳來田藝緊張兮兮的叫喚聲,他心一驚,不假思索的跳起來開門,圍著浴巾的田藝已經嚷嚷著跑到他門外。

  「……董見勤!冷死我了!我房間浴室沒熱水!」

  「怎麼可能?」他愕視著還在滴著水的她。

  該不會是醉到腦袋不清楚吧?他明明才剛洗完熱水澡啊。

  「真的,你去看……哈啾!」冷得皮皮挫,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她方才看浴缸的水已經半滿了,毫無防備就一屁股坐進去,結果全部是冷水,把她冷得馬上跳出浴缸。

  「你這樣會感冒,我的浴室有熱水,先到我的浴室洗。」

  他趕緊把她帶進房裡的浴室,把門帶上後再去客房的浴室察看,那浴缸的水還在放,水龍頭開關的方向卻定在右方的冷水區……

  他疑惑地把開關轉向左方,不到十秒,冷水加溫,然後很快的變成熱水……

  他想,他大概知道是什麼狀況了--她迷糊到忘記調整水龍頭開關的方向,以為打開了就有熱水。

  「真服了你了。」董見勤沒轍地搖頭失笑。

  替她拿好睡衣,他返回自己臥房,敲門遞進衣物,沒多久,田藝再次滴著水出來。

  「我去睡了,晚安。」憑著殘存的意識洗完澡,田藝已經快受不了酒精作用和瞌睡蟲的同時襲擊,只想馬上在床上躺平。

  「頭髮不吹乾就這樣睡,以後會經常頭痛!」他一把拉回她,無法接受她不吹頭髮就睡覺的壞習慣。

  「我沒力氣吹頭髮了啦」她耍賴地拖著腳步要往外走。

  他把她按坐在床上,找來吹風機,替她把頭髮吹乾。

  轟轟轟的聲音在臥房裡、在兩人間響著,他溫柔的指腹和動作,按摩的不只是她的頭皮,還有她一顆柔軟的心,挑惹她想起今晚那個溫柔又熱情的吻……

  「董見勤,你不應該吻我的。」抬起頭,她怨怪地睇看他。

  那是她的初吻,而且還是在那麼多雙眼睛注視下接吻,最重要的是,那個吻像在她心裡投下了震撼彈,令她悸動,對他的好感產生了化學變化!

  「是你說絕對不能穿幫的。」他拿她說的話當藉口。

  「可是……」她很矛盾很困擾。「就算那樣,也不能為了要說服阿Ben,就做情侶間才會做的事啊。」

  他的動作停頓下來。

  「如果,不只是為了要說服阿Ben呢?」

  「那是為了什麼?」田藝納悶地問。

  他在她旁邊坐下,深深凝看她,心裡有個聲音在鼓噪,要他現在就把心意說出來。

  「是因為我喜歡你。」若非如此,他再有義氣也不可能犧牲自己的吻!

  「你喜歡我?」田藝呆呆地重複,不敢置信,向他再確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嗎?」

  「難不成你以為是男男之間的喜歡?」他打趣的反問她。

  「不、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不可能會喜歡像我這種要經過改造才能夠上得了檯面的女生……」

  縱使已經改變,自卑還是存在於她的內心深處,尤其是在熟知了解她的董見勤面前,她更沒有自信。

  「不信?」他微笑輕問,長指親密地將她已稍稍留長的髮絲撩到耳後。

  「很難相信……」她搖搖頭,除了感到驚訝,心弦還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而強烈震盪著。

  「那我再多證明一些--」語落,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再度吻住那令他回味無窮的甜蜜唇瓣。

  「唔……」他怎麼又吻她了?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她的嘴唇蔓延進她心底,催眠她的意識,迷醉得只感覺得到他的唇有多軟多熱,他的舌有多大膽放肆。

  他不疾不徐地描繪她的唇型,銷魂誘人地勾動著她輕顫的唇瓣,撬開她的貝齒,舌尖糾纏逗弄著她生澀的小舌熱情地邀她回應。

  這回沒有觀眾了,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吻她,放任彼此的火花燃燒。

  田藝不知道這是不是董見勤特有的魔法,他的吻能讓她忘了自己,除了他,其它都感覺不到,她喜歡他吻她的方式,把她變得像奶油般,既興奮又愉悅地融化在他懷裡。

  還有,他的味道乾淨,陽剛氣息混進她的呼吸裡,融進她血液,令她為他沸騰,甚至升起更多無法形容的渴望。

  董見勤抑制高漲的慾念,拉開兩人的距離,吻她的滋味,美好得使他快要失控,接連兩次,他都為著她對他的吸引力而訝異。

  失落空虛再次襲來,田藝掀開眼簾,不滿意地咬唇,兩人凝視彼此,眼中都寫滿了濃濃的慾望。

  不知哪來的勇氣和衝動,田藝傾身啄吻他,一下、兩下、三下,他不由得向後倒,然後她也跟著撲在他身上。

  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壓抑才有辦法踩煞車的,居然還主動再撩撥他?!是要考驗他的自制力嗎?「再吻下去就危險了……」他啞著聲警告。

  喜歡一個人,占有的慾望就會隨之強烈,她這麼做,無疑是火上加油。

  「沒在怕……」田藝隨口應,只想繼續被他親吻的甜蜜滋味,生澀地吻著他的唇。

  「是你說的哦。」兩人的唇再次貼合,他奪回主導權,翻身覆在她身上,讓火苗繼續竄燒。

  他吻著吻著,開始轉移陣地,從她敏感的耳際、頸項,漸漸下滑到鎖骨胸前,大掌也不安分地探進睡衣裡,緩緩的游移探訪。

  她因為長年習武,肌膚緊實,身體柔軟,穠纖合度,完美的撫觸令他流連忘返。

  揉撫著那可愛小巧的胸脯,他低頭采擷頂端嬌嫩的紅果,以唇舌輕吮逗弄,讓它濕潤挺立。

  體內泛開的酥麻電流讓她忍不住逸出吟哦,揪住他臂膀,本能地拱起身子更迎向他。

  他在她軟綿綿時,褪去所有衣物,用自身的體熱熨燙著她,大掌撫摸她柔軟的腰與平坦的小腹,最後停駐在性感的三角地帶,用更銷魂的方式愛撫嬌嫩蕊瓣,進入緊窒幽徑,緩緩抽撤。

  「啊……」陌生的歡愉宛如波浪般朝她席捲而來,令她情不自禁地呻吟出聲,感覺自己像徜徉在海中,輕盈起伏。

  隨著他的速度,快感騰升,她貼偎著他胸口,在他身上顫抖,發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嬌吟。

  感受到她高潮來臨的緊縮與愛液的流淌,男性慾望益發昂挺,滿足了她,他才撤出長指,置身於她腿間,沈身挺進,突破那純潔的防線,和她合而為一。

  成為真正女人的疼痛很快就過去,他們擁著彼此,配合著律動,藉著身體的結合,傳達對彼此最真實的情感,製造最浪漫激情的情人之夜……

  ※ ※ ※

  翌日,當田藝還在睡的時候,董見勤懷著無比滿足幸福的心情,神采奕奕地上通告去了。

  這是全新的一天,他和田藝將展開全新的關係,他人在錄影,心在家裡,想著的全是還在他床上性感酣睡的田藝,要不是早就訂下了工作行程,他今天根本捨不得離開他的臥房。

  錄完影後,婉拒那些女藝人們的攀談邀約,他歸心似箭,打算和田藝共度成為情人的第一頓晚餐,猜想著反應總是直接又有趣的田藝,會怎麼面對他們關係的轉變?回到家裡,他迫不及待地揚聲叫喚:「田藝,我回來了!」

  推開房門,他的床上空空如也,只剩昨晚激情過後的凌亂。

  嗯,都下午三點多了,她應該是起床了。

  再轉向她住的客房,敲幾下,推門而入。

  「田藝?」

  還是沒人!他轉身欲退出,驀地又頓住腳步,感覺客房裡空得有些奇怪。

  第六感促使他去開衣櫥和化妝檯抽屜,裡頭已經整個清空,不留絲毫屬於她的痕跡。「人呢?去哪兒了?」感覺一盆冷水兜頭淋下,他腦筋一片空白。

  她為什麼在他們發生親密關係之後,突然消失不見?掉落地面的一張信紙攫住了他的目光,他連忙撿起,看見背面寫了「給見勤」,趕緊攤開信紙讀信。

  昨天的事,很抱歉,請你把它忘了吧!

  為了避免尷尬,雖然合約還剩三天,我還是先搬走好了。

  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和指點。再見。

  田藝什麼叫做昨天的事很抱歉?還要他把它忘了?董見勤心情激盪,捏皺了手中的信。

  他們是你情我願的,她抱什麼歉?信開頭的第一句,大多是不負責任的男人吃乾抹淨後的台詞吧?她不是男人,被吃乾抹淨的也不是他,好嗎?難道,她後悔昨天和他發生關係了?不對,她要是因為昨天的事而生氣地離開,那為什麼信裡對他沒有半點的指責或怨怪?不管有什麼話,都可以當面說嘛,她個性不是很乾脆的嗎?怎麼這會兒居然趁他不在先落跑?一抹狡光掠過眸底,董見勤慍極反笑。

  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手中還握有她填寫過的基本數據,要逮到人還不簡單?她既然已經是他的女人了,那就別想從他身邊逃開!

  ※ ※ ※

  酒後亂性、喝酒誤事,真的是至理名言。

  自認鑄下大錯的田藝,包袱款款趕緊落跑,躲回家裡,手機響了,顯示是董見勤,她嚇得彷彿鬼來電,把手機塞進枕頭裡,充耳不聞。

  董見勤一定是打來追究的!

  那索命催魂鈴,聽得她神經緊繃、心慌意亂。

  「啊!怎麼會這樣啦!」她抱頭揪髮,懊惱得不得了,對自己非常唾棄。酒果真是穿腸毒藥,害人不淺啊!

  中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光溜溜地躺在董見勤的大床上,她驚駭得像被雷打到,連滾帶爬地奔回自己的客房,回想昨晚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努力從朦朧記憶中拼湊出實況。

  同學會續攤,她被大家輪流灌酒,喝得爛醉如泥,之後發生什麼事,都迷迷糊糊,記不清楚,就算記得的,也好像作夢一樣,並不真切。

  她隱約記得,自己一會兒洗冷水澡,一會兒洗熱水澡,董見勤還超賢慧地替她吹頭髮……然後,她就撲倒他了!再然後就是今天起床,發現她鑄下大錯!

  還記得她剛要住進他家時,他曾說過怕她對他怎麼樣,沒想到他一語成讖,真的被她怎麼樣了!

  一定是董見勤在同學會上為了取信阿Ben而吻了她,她對那個火熱的吻念念不忘、意猶未盡,才會在喝醉之後產生遐思,饑渴地跑去他房間撲倒他。

  要命,她真可恥,仗著自己有功夫,他打不過她,就對他用強的,占有他強壯的肉體……

  做了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教她怎麼有臉再待在他家,怎麼有臉再面對他?「小藝,有你的電話!」獅吼功重現江湖,田威氣運丹田,從一樓吼上二樓,清楚的傳進待在臥房的田藝耳裡。

  「是誰?」有其父必有其女,田藝的音量也不是蓋的。

  「他說他姓董。」

  董見勤?!慘!他打到家裡來了?田藝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樓梯口,就近傳話。「跟他說我不在。」

  「噢。」田威應,然後對著話筒說:「她說她不在喔!」聽完對方的問題,他又問向田藝。「他問你去哪裡了?」

  沒察覺父親傳話的方式有問題,田藝還繼續掰著。「說我去山上打禪七,不,山上不夠遠,說我去環游世界好了。」

  「噢。」田威消化她的話後,又對來電的人說:「她說上山打禪七不夠遠,所以她去環游世界了。」

  田藝聽他說完,掛上話筒,幾秒後,才猛然驚覺不對勁。

  「爸!」她大叫。

  「幹麼突然那麼大聲啦。」田威嚇一跳,撫著心口順了順。

  「你幹麼那樣說啦!」田藝氣得跺腳。

  「欸?不錯哦,跺腳耶!真有女孩子的樣子。」田威調侃她。

  「你不要轉移話題。」下意識還想跺腳,但想到爸爸的調侃,她不禁忍了下來。

  田威一副無辜樣。「我剛剛不是都已經按照你的話說了嗎?」

  其實,在喊田藝之前,他已經跟董見勤講了一會兒的電話,人家說田藝答應改造成功後就會當優蛻形象的活招牌,進行一些宣傳,哪知道她過河拆橋,人變漂亮了,心卻變黑了,偷偷落跑。

  他田威怎能容許女兒成為言而無信之人?所以他才會幫著董見勤,好讓田藝面對事實。

  「你……算了。」田藝氣結,講都講了,再怪爸爸也沒有用,那樣的回答,傻瓜聽了也知道她在家,更何況是聰明的董見勤。

  他一定會很快來逮人,她得找個暫時的棲身之所,不能再待在家裡了。

  可是,她真的要再躲嗎?這樣逃避能躲得了多久?既然是她做錯事,她想,還是當面正式的跟他道歉好了。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6:04:34

第八章

  第一次要到田藝家拜訪,董見勤不敢馬虎,因為重視田藝,所以也重視她的親人,為了能讓田藝的爸爸對他有好印象,伴手禮的選擇,他特別花心思,穿著上也格外內斂低調。

  可是沒想到選錯了日子,去到田氏道館竟撲了空,只見到田藝的爸爸田威。

  「……坐坐坐,你請坐。」田威熱情招呼董見勤,他使女兒脫胎換骨,恩同再造,是他們田家的大恩人啊!

  「謝謝。」在落坐之前,董見勤遞上伴手禮。「我帶了幾斤鹿谷茶,希望伯父喜歡。」

  「喜歡喜歡,有心了。」田威眉開眼笑,他送的禮正好中了他的喜好。「不如,我現在就開一包來泡。」

  「好啊!」收的人喜歡,送的人更開心。

  「其實應該是我去謝謝你才對。」田威一邊張羅著平時就擱在茶几旁的泡茶機,一邊打開話匣子。「我們家田藝從小就跟男孩子沒兩樣,我從來都沒想過她有一天可以變得這麼漂亮,前兩天她跑回來時,我還差點認不出來咧!」

  「田藝是因為沒有好好打理自己,不然的話,她本身條件並不差。」說起心愛的田藝,董見勤嘴角自然地上揚。

  就像璞玉需要人挖掘雕琢,才能顯現它的美,而他很慶幸,自己是第一個發現的那個人!

  「是嗎?」田威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隨即豪邁地笑了笑。「你是專業,你說了不差就一定不差,不過也是啦,我田威的女兒哪會差到哪裡去。」

  看著田威步驟流暢地泡茶,董見勤打量起四周。

  一樓十分寬敞,靠馬路的牆開了好多扇窗,所以採光通風都相當良好,角落整齊放置了許多器材,牆壁上方釘了橫板,或擺或掛的獎座獎盃獎狀,昭示著田氏道館的實力。

  「我聽田藝說,是伯父鼓勵她來找我的?」坐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田威叫喚田藝,董見勤按捺著急心情,找話題說。

  「是啊!她失戀嘛,無精打采又自卑,我正好在電視上看到你,所以叫她去找你試試。」田威據實以告。

  「失戀?就是那個大師兄吧?」談到情敵,董見勤忍不住想從田威口中探聽更多情報。

  「她有告訴你呀?」田威很驚訝,見他點點頭,他卻搖頭失笑。「那丫頭說不甘心大師兄的心被Ada那個假洋妞搶走,所以要脫胎換骨,讓光彪刮目相看。」

  聽著田威敘述田藝對大師兄的心情,董見勤整顆心像浸在醋海裡,酸得難以忍受。

  不妙,他只顧著愛上她,卻忘了確認她是不是還愛著她的大師兄?「那她這次回來……有達到想要的效果嗎?」董見勤很擔心地繼續探問,想知道田藝跟大師兄是否見過面了?「現在還不知道,晚點回來她會告訴我。」田威聳聳肩,將煮開的泉水倒進紫砂壺裡。

  董見勤心裡打了個突,不由得急問:「什麼意思?」

  「她現在就是去赴她大師兄的約啊。」田威把第一泡茶湯濾掉,慢條斯理地告訴他答案。

  「什麼?!」他瞠目,隨即忍不住在心裡低咒,這是在整人嗎?幹麼不早說啊啊啊……「你知道在哪裡嗎?」

  「酒閣居酒屋,在路上……」田威專心再添熱水,添完熱水,抬眸。「欸?啊人咧?」

  原本董見勤的位置,此刻已經空空如也。

  厚,動作那麼快,轉眼就消失無蹤,高手耶!

  「唉,說要喝茶,泡好了又不喝,害我泡大壺的……嘖嘖,可惜捏!」搖搖頭,田威索性獨自品茗。

  不過,瞧他那副德行……該不會是中意田藝吧?呵呵……好眼光啊!

  ※ ※ ※

  空間不大的酒閣居酒屋裡,以木頭為主要建材,除了板前座位,還有四、五張高度及腰的桌子,裝潢樸實,有濃濃的日本味,因為今天是假日,所以全天營業,才下午五點多,客人就不少,店裡彌漫著食物香味,客人們低聲交談著,廚師們低頭料理著。

  田藝和袁光彪因為私下有話要聊,沒有坐板前,而是坐在角落座位。

  這一個多月來,他打過幾通電話給田藝,想跟她聊聊最近遇到的狀況和心事,可是她都正巧有事,向師父打探她的行蹤,卻又只說她暫住朋友家……

  心裡懸著懸著,似乎懸出了異樣情愫,他發現,經常在他身邊打轉的師妹忽然不見了,感覺很空虛。

  好不容易,今天約到了她,可沒想到當她出現的那一剎那,他呼吸差點停止,整個是目瞪口呆,認不出她來。

  她變得好漂亮,穿著也不一樣了,原來從前那寬鬆運動服底下的,是那麼窈窕曼妙的身材!

  原來,他從前只當弟弟看待的田藝,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她……一點也不輸Ada呀,他以前怎麼會沒看出她的潛質呢?袁光彪驚艷欣賞的目光被送來酒菜的服務員打斷,串燒、炸物,每樣都令人食指大動。

  「你真的不來一杯嗎?」一個人喝有點無趣,袁光彪握住酒杯,引誘地笑著問田藝。

  「真的不要。」田藝苦笑地搖頭搖手,激烈拒絕。前兩天喝醉之後「欺負」董見勤的事情令她心有餘悸,現在看到酒就很剉。

  想到董見勤……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這三個月來朝夕相處,她忽然搬離他家,實在有點不習慣。

  雖然擔心他來找她追究,但坦白講,她好像會想念他耶……這微妙心情,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藝?你在發什麼呆啊?」袁光彪伸手揮散她不知看向哪兒的視線。

  「嗄?」田藝猛然回神,尷尬地應:「沒有啊!」

  她不是最喜歡大師兄的嗎?怎麼大師兄現在人就在她面前,她卻想董見勤想到出神?真是太奇怪了!

  拍拍臉頰,她要自己集中注意力。

  「吃吃看,這家的一夜干很好吃哦!」袁光彪很體貼的挾了魚肉給她。

  「噢,謝謝。」田藝有點受寵若驚,平時和師兄弟們吃飯得快狠準才有好料可吃,何時有這等備受尊重的待遇?看著連舉手投足都變得秀氣的師妹,袁光彪心裡對她更喜歡了。

  「你最近好像過得不錯嘛。」凝看她的眸光裡注入了不一樣的情愫。

  「還好啦,你呢?跟Ada怎麼樣?」她閒聊。能以如此平靜的心情提及Ada,連她自己都意外,沒想到曾經讓她相當介懷的Ada,現在似乎已經影響不了她的心情了。

  他飲了一大口酒,嘆道:「我們分手了。」

  「為什麼?」她訝異抬眸。

  才三個月不是嗎?這麼快?

  「唉!」他未語先嘆氣,講到Ada就很嘔,感覺像是老榮民遇到金光黨,積蓄被騙光光。

  「她來台灣的期間,要吃好住好用好,我剛領獎金時手頭寬裕,還能稍微應付她的花費,後來我要她省點花之後,就漸漸不一樣了,到最後,她直接嫌我不夠富有,就回美國去了。」

  「嗄!怎麼這樣?!」她皺起眉頭,替他打抱不平。

  話匣子一開,袁光彪滔滔不絕的傾吐悲慘遭遇,邊喝邊吃邊抱怨,不知不覺也有點醉意。

  「……所以我說啊,這年頭,像你這樣單純的女孩子不多了。」目標轉移,袁光彪贊起她來。

  「呵,你總算把我當女孩子了。」田藝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你本來就是女孩子啊,尤其現在又變得這麼漂亮。」

  「第一次聽到你說我漂亮。」田藝很高興,但說也奇怪,現在她對大師兄似乎已經沒有男女之間的想法,只剩下最初的好哥兒們情誼。

  他凝睇著她,眸底滿是欣賞,未幾,藉著酒意壯膽,鼓起勇氣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小藝,我現在才發現自己一直很喜歡你,當我女朋友好嗎?」他自認和田藝感情不錯,應該是有可能的。

  田藝震住,對於大師兄突然的告白非常意外。

  暗戀他那麼多年,一直不敢宣之於口,對他再好,也沒得到過什麼回應,而且他才剛跟女朋友分手,怎麼能這麼快就把感情轉移到她身上?他真的喜歡她嗎?他喜歡她什麼?因為她現在變漂亮了,像個女孩子了,他才喜歡她的吧?如果她沒改變自己,他還會喜歡原來的她嗎?照理說,她如願以償應該開心,可為什麼此時此刻,除了震驚錯愕之外,她並不覺得感動欣喜?田藝遲疑了。

  她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想像和大師兄談戀愛的情景。

  看著他,她不會覺得臉紅耳熱,不會覺得心跳失速,不會產生想要更親近他的渴望。

  她如夢初醒,那份曾深埋心底的愛戀,不知在何時已如煙消散,而且那個位置,好像已被什麼占據了……

  「大--」她想抽回手拒絕,可是手卻被另一隻粗魯的大掌給攫奪去。

  「不好!」帶著怒意的嗓音,代替她回答。

  「喂,你是誰啊?憑什麼幫她回答?」好好的氣氛被破壞,袁光彪火大地拍桌怒問。

  「見勤?」定睛認出來者,田藝心跳一快,訝然揚聲。

  董見勤怒瞥她一眼,把注意力集中到情敵身上。

  「憑她是我的女人!」他擲地有聲地道出兩人關係匪淺。

  袁光彪一愣,像被雷打到。

  「小藝,這是真的嗎?」

  大家都注意著這兒的騷動,董見勤那樣講,袁光彪又這樣問,田藝實在羞窘得想鑽進地洞裡。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人了?」她直覺的向董見勤抗議。

  「你確定要我講出來?」董見勤沒好氣的反問。

  田藝這才想到兩人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不禁臉色爆紅,尷尬噤口。

  「看吧,小藝沒承認。」沒得到證實,袁光彪鬆了口氣,慍惱的對董見勤嗆聲。「我看你這傢伙是欠揍了,居然敢占我師妹的便宜,胡說八道!」

  「大師兄,他是我朋友啦。」田藝趕緊把董見勤拉到身後,生怕袁光彪動手傷他。

  袁光彪怒視著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感受得到田藝很緊張他,對他產生濃濃的敵意。

  「告訴你,我是她的大師兄,而且現在是我喜歡的對象,識相的就哪邊涼快哪邊站,別來瞎攪和!」酒意讓他更加好勇鬥狠。

  「你以前怎麼不喜歡她?現在變漂亮就喜歡了?到底喜歡她的樣子還是原本的她?」不顧田藝在旁邊頻頻拉他衣服制止,董見勤咄咄逼人地拋出一連串質疑,愈講愈氣,索性回嗆:「我才告訴你,她已經是我的了,你別想打她主意!」

  「有本事就跟我單挑,贏得了我才有資格追我師妹。」袁光彪冷哼,一副看扁他的模樣。

  「大師兄!」田藝氣結地低嚷。

  「單挑就單挑,不過你是高手,三十秒內若是打不倒我,就等於你輸。」沒想到董見勤還不知死活地接下戰帖。

  為了順利擁有田藝,他是豁出去了,只想一次搬開他這個大型障礙物,一勞永逸。

  「董見勤!」田藝驚呼,氣得頭昏眼花。

  「好,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像是怕他反悔,袁光彪馬上允下,決心要好好修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痞子。

  「好。」要和田藝在一起,就不能被她道館裡的人看扁。

  「好什麼好啊你們!」田藝氣急敗壞地推開董見勤,踩著憤怒的步伐走出居酒屋。

  「時間地點決定好再告訴我。」董見勤趕緊追上,不忘回頭對袁光彪說,免得被他以為他怕死落跑。「田藝!等等我!」

  ※ ※ ※

  人行道上,董見勤總算追到田藝,扣住她手臂,制止她偷溜。

  「我們的問題還沒解決,你別走!」

  「我們哪有什麼……」直覺的反應在認知到他指的是那一晚的事情時,反駁的話戛然而止,心虛地不敢多說。

  「沒有嗎?嗄?」他問得好輕,卻帶著威脅,接下來的指控,故意增加了分貝。「把我吃乾抹淨卻對我始亂終棄,你敢說沒有嗎?」

  要死了,這種事還大聲廣播?!田藝一驚,忙不迭捂住他的嘴,眼睛四處瞟看,確認沒被人聽見。

  「我跟你道過歉了,我是喝醉了才……」她窘赧地講不出來。

  「才怎樣?」他還故意追問。

  真可愛,他仗著她喝醉,對她誣賴瞎掰,她卻信以為真,甚至自己也是這麼認為!

  「……才撲倒你。」她低頭,聲如蚊蚋。

  董見勤努力地抿著唇,才忍住噗哧笑出的衝動。是他吃了她才對,她怎麼會以為是她撲倒他呢?

  「好,你把我吃乾抹淨也就算了,怎麼可以始亂終棄?」利用她的正直單純,他繼續控訴。

  「我哪有啊?」她反駁。哎,被他這樣一說,她怎麼好像成了寡情薄倖的負心漢了?再怎麼說,她也不是沒有損失啊,保存了二十五年的貞操,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還沒留下深刻印象,很扼腕耶!

  「怎麼沒有?我那天錄完影回到家,才發現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張沒誠意的紙條。」他從外套內袋裡掏出皺皺的紙張。

  看到那張紙,田藝血壓飆升,羞赧得滿臉通紅。

  「很有誠意好不好,明明文情並茂。」她嘟囔。

  文情並茂?真敢說!

  他挑眉睨著她。「真有誠意就不會不辭而別了。」

  「因為很尷尬嘛。」她低頭摳摳額角,現在想起來,還是不好意思看他。

  「你對我做出了那種事,怎麼可以再跟你大師兄約會?這是劈腿你知道嗎?」他怨怪地質問。

  還好她爸爸透露了她的行蹤,否則天曉得他們會如何發展!想到那男人剛才握住她的手,他就覺得有根針在心頭戳刺。

  「那不是約會啦,只是出來吃吃便飯、喝喝小酒。」她連忙否認,向他解釋,怕他誤會。

  不過,他們又不是男女朋友,她幹麼要怕他誤會?疑問升起的同時,心裡也冒出了一個聲音:怕他誤會是因為在意他,在意他是因為喜歡他呀!

  凝瞅著身穿休閒西裝,整齊乾淨,氣質斯文的董見勤,她感覺到心湖波動著不一樣的漣漪。

  愛情真的沒有道理可循,明明他跟她設定的喜歡對象完全不同型,但她還是對他動了心。

  「他都叫你當他女朋友了,還說不是約會?」說到這個,他不禁額冒青筋,幸虧他及時趕到,否則心上人就要被人搶走了!

  那個什麼大師兄,絕對不是真心愛田藝,否則這麼多年來不會對她視而不見,人一變漂亮了,就改變態度。

  「我又沒有要答應他。」她橫睇他,釐清了對他的感覺,不禁開始對他的盤問感到甜蜜。

  「你以前不是暗戀他嗎?」他翻舊帳,沒忘記她說過的事,在心裡留著疙瘩,很介意。

  「以前是以前,現在喜歡的不是他了。」話說出口,田藝終於確定,為什麼方才聽到師兄的告白沒特別感覺,因為在這段日子的相處中,她已經不知不覺愛上董見勤了。

  聞言,董見勤忍不住暗自竊喜。

  既然現在喜歡的不是那個師兄了,那麼就一定是他了!

  一定是的!他有自信。

  「那現在喜歡的是誰?」他明知故問。

  田藝張口欲言,但想想不對,為什麼她先要告訴他?「奇怪,你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兮兮、斤斤計較的?還管我喜歡誰?」她斜瞅著他,想要探問他的心意。

  「當然要計較,因為我已經愛上你了!」董見勤不再迂迴,坦率且篤定地表露心意,免得她腦筋直通通,搞半天還搞不明白。

  她怔住,澄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胸臆間充斥著驚訝、歡喜、甜蜜……種種心情,擾亂她的心律。

  他「閱女無數」,看過的絕色何其多,而她……

  「真的嗎?」她缺乏自信的一面又冒出來了。

  「我會閒著沒事開這種玩笑嗎?」他伸手捏捏她鼻尖。「我一個大男人,你就算武功高強,沒綁著我,如果我不願意的話,你要撲倒我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最起碼也會有掙扎打鬥的痕跡,對吧?」

  「這倒是。」她想了下,點點頭。「所以你是心甘情願的?」她還是得再確認,可不想一直懷著愧疚度日。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很樂意好嗎?」雖然扭曲了事實,但只要他們都喜歡對方,那誰撲倒誰就沒那麼重要了。「再說,在同學會上,沒人強迫,我不也主動吻了你嗎?」

  「所以,你是真的喜歡我?」田藝輕問。

  此刻,她心湖盪漾著欣喜暖流,像是嘗到甜甜蜂蜜,臉蛋泛著瑰麗的紅暈,看向他的眸子裡蘊含愛戀光采。

  「我是真的喜歡你。」他寵溺地漾開微笑,傾身捧住她臉頰,聲調不疾不徐,清楚明白的給她答案,然後,再確認她的心意。「請問,你願意讓我喜歡並同樣喜歡我嗎?」

  望著他充滿魅力的笑臉,她的心鼓噪得像是有個舞者在跳踢踏舞。

  他熟知她所有的壞毛病,也看過不同狀況的她,不修邊幅的、愚蠢的、脆弱的……但他還是喜歡了她。

  他那麼出色、那麼體貼,還對她說過,在他面前可以不用偽裝堅強,他會一直挺她……

  這樣的董見勤,早在不知不覺中擄獲她的心了!

  「願意。」揚起甜甜微笑,她張開臂膀圈住他頸項,用緊緊的擁抱讓他知道,她也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在街道上親密相擁,他們沈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裡,冬天還沒離開,暖呼呼的心卻不畏冷風,而那遠離塵囂、高掛在城市夜空中的月亮,見證了一對戀人的誕生,灑下銀光,也灑下祝福……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6:05:09

第九章

  董見勤初次拜訪田氏道館,人就半途消失,這一次,有了新身分,不但心踏實了,還有田藝陪在身旁。

  「伯父你好,我是田藝的男朋友,董見勤。」他以全新的身分,客氣有禮地重新自我介紹。

  田威驚訝的看著女兒挽著他的手臂回家來,但表面仍不動聲色。

  「哦?這一次來居然變成男朋友了?」

  「感情的事,本來就說不準的嘛!」田藝羞赧地說著,喜孜孜的笑臉,像糖果般甜蜜。

  「瞧你,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去了。」田威取笑她,從沒看過女兒這麼甜蜜嬌羞的模樣。

  「哪有!」她捧住臉頰,熱氣上湧。

  田威悄悄打量董見勤,用不一樣的角度和立場。

  長得俊就不說了,體格高大,配得過高的田藝,看起來個性脾氣也不差,應該應付得了有時少根筋,有時又恰北北的田藝,就現實層面來看,有車有房有事業,真的是很不錯的對象。

  沒想到,小藝這傻丫頭還挺有眼光的!

  「伯父,上一次很抱歉,因為聽到你說她跟我的頭號情敵出去了,情況緊急,所以我才……」董見勤解釋自己失常又失禮的行為。

  田威笑著擺擺手,意味沒關係。

  「這表示你很在意我家丫頭吧?」他故意探問。

  「嘿嘿,老爸內行的哦。」田藝很得意,終於可以在老爸面前證明她不是沒有男人愛的。

  田威沒轍地搖頭。「嘖嘖,人家女孩子都很矜持,臉皮要薄一點!」言下之意就是說她不知羞。

  「沒關係,我習慣了。」董見勤幽默地說,看向田藝的眸光裡充滿寵溺。「我喜歡田藝用原來的樣子和我相處。」

  用原來的樣子……這句簡單的話,同時收服了田氏父女倆。

  田藝將他的手挽得更緊,前所未有的甜蜜漫流在心坎。

  「好,很好,這樣我就放心多了!」田威欣喜地眉開眼笑。

  「那就當你同意嘍!」田藝鬆了口氣,超擔心父親會不喜歡像他這種斯文的類型。「我帶他四處參觀一下,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吃飯。」

  「好,去吧。」

  看他們步上二樓,田威開始整理道館,把所有的窗戶關上。

  不一會兒,袁光彪嚷嚷著大步走進來。

  「師父,不好了!」

  「呸呸呸,烏鴉嘴,我好得很!」田威沒好氣地啐道,橫睨他。「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是小藝啦!」袁光彪開始告狀。「有個痞子在糾纏她,那天還跑來居酒屋搗亂,我怕小藝太單純,會上當受騙……」

  「是嗎?」田威大概知道他在講誰了。「那個痞子是不是這麼高,頭髮微鬈,氣質很好,斯文書生樣?」

  「對對對,師父怎麼知道?」袁光彪一臉困惑。

  「因為……」田威正要回答,董見勤和田藝也剛好返回一樓。

  「咦?大師兄?」田藝揚聲叫喚。

  「厚!就是他!」袁光彪看見情敵,分外眼紅。「你居然敢來道館,好啊,不是要單挑嗎?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單挑!」

  語落,他煞有其事的擺出架勢。

  「挑你個頭!」田威一記掃堂腿,讓他一個不穩,差點跌倒。

  真是一物剋一物耶!那滑稽的模樣讓田藝和董見勤也差點忍俊不禁,趕緊抿緊唇,免得笑出來。

  「師父!」袁光彪沒面子的怪叫。「他就是那個痞子耶!」

  「你認識人家?」田威輕問。

  「不認識。」袁光彪據實答。

  「你身邊有人認識他?」再問。

  他還是搖頭。「沒有。」

  「既然完全不認識,那你為什麼開口閉口叫人家痞子?」田威忽然提高分貝,嚇得袁光彪倒退三大步,怕突然被修理。「我最討厭小鼻子小眼睛,愛打小報告的人,知、道、嗎?」

  「知道知道。」尊師重道,袁光彪點頭如搗蒜。

  「那還要單挑嗎?」他語氣又變輕了。

  呿!居然跟絲毫不懂武功的人下戰帖,丟臉!

  袁光彪趕緊搖頭,在師父面前,乖得不得了,但走向董見勤時,又是一副耍狠樣。

  「看在我師父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單挑了!」明明是被剋得死死,還要表現出很帥的樣子。

  「謝謝大師兄。」董見勤友善一笑。

  當時是打翻醋桶才會意氣用事,現在既然確定追到田藝了,那當然是以和為貴嘍!

  「誰是你大師兄啊?」袁光彪沒好氣地應,不想領情。

  「大師兄,還沒跟你介紹,他是董見勤,我的男朋友。」雖然對大師兄有些不好意思,但田藝還是刻意宣布,希望能打消他之前在居酒屋裡說要她當他女友的念頭。

  晴天霹靂,袁光彪當場心碎。

  他才剛發現自己喜歡師妹,居然就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可這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誰教他後知後覺,那麼慢才發現自己的心意,如果可以早一點告白,今天也不會落得師妹被搶走的下場!

  唉,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不過,心碎歸心碎,他是男子漢、大丈夫,吃了敗仗,也要敗得漂亮才行--「好傢伙,竟然追走了我的師妹!」他扼腕的咬牙。「那我警告你,要是敢欺負我師妹的話,我一定會狠狠的海扁你!」

  董見勤挑眉,接受他的警告。

  看來,這大師兄還是有大師兄的風範,起碼他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就算被師妹拒絕了,還是不忘保護她,也算是挺有風度的。

  「欸,這話我同意。」拍拍徒弟肩膀,田威支持贊同。

  「我也同意。」田藝笑咪咪的舉手附和,跳進父親和大師兄之間,挽著兩人的手臂。

  沒想到大師兄雖然告白失敗,還是護著她,命令董見勤不能欺負她,讓她覺得自己好幸福,有老爸和大師兄這樣疼惜的挺她。

  董見勤怔看他們,莞爾失笑。

  他欺負田藝?他不要被田藝欺負就不錯了。

  而且他人在道館裡,他們三票對一票,怎麼看都不公平吧?不過,不公平也無所謂,因為--「放心好了,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 ※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之間,時序來到夏天,董見勤和田藝的交往也已經長達半年了。

  他們依舊處於熱戀期,幾乎天天膩在一起,這幾天為了工作上的需要,董見勤到韓國採購,田藝也跟著一道出國血拼。

  董見勤很樂意替女友打扮,而田藝也在改造成功之後開始體驗到身為女人的樂趣。

  度過五天四夜的假期,他們歸返國門,田藝先在董見勤家住了一晚,隔天才在他的陪伴下回家。

  田藝和男友帶著大包小包,還硬是要空出手來十指交扣,從停車處走回道館,卻發現有輛車大剌剌地停在她家道館門口。

  「喔,這種車是勞斯萊斯吧?」

  「答對了。」董見勤發現車子引擎沒熄,裡頭還有個司機,猜測道:「好像是你家的客人。」

  「呵,不可能啦,我們這種平凡人家哪會認識什麼開勞斯萊斯的好野人!」她自嘲地笑應。

  「以後等我賺大錢了,就買輛勞斯萊斯載你。」他開玩笑地說,但想對她好的心可不假。

  「才不要,買這種車豈不是還要再請個司機?」她敬謝不敏地搖搖頭。「我自認不是貴婦命,而且我覺得你現在已經很不錯了,知足常樂、腳踏實地就好,做人不要太貪心。」

  「你就是這樣,我才會那麼愛你。」俊雅的臉龐上綻出淺笑,他疼寵地摸摸她的頭,因為了解她經常自卑作祟,所以自從交往以後,他經常給她正面且直接的響應。

  紅唇抿起一彎甜蜜,她橫睞向他的眼裡也蘊涵著濃郁的愛戀。

  「老爸,我回來嘍!」田藝的獅吼功也有幾成功力,在一樓沒看見父親,她吸飽空氣,揚聲嚷道。

  這趟出國,藉著董見勤的好眼光,她也替爸爸添購了不少衣物,其中一卡小皮箱裡,裝的全是她和董見勤對爸爸的心意。

  「這樣開著大門,都不怕小偷闖空門嗎?」董見勤很訝異。

  「不怕,一樓沒什麼貴重物品,而且田氏道館威名遠播,哪個小偷想找死?」田藝在這方面可是自信滿滿。

  他哂然。「說的也是。」要是小偷被逮到,警察還沒抵達,恐怕就已經先被揍得滿地找牙了。

  「我爸大概是在樓上,走吧,我們直接上去找他。」她讓他率先上樓,自己跟在後頭。

  樓梯間,隱約傳來二樓的談話聲浪,董見勤踏上二樓,看見客廳裡的人時,霍地停下腳步。

  「噢!」後方的田藝根本沒留意,就這麼一頭撞上他的背,吃痛低呼。「你幹麼突然停下來啊?」

  「你們回來啦。」田威的笑容不太自然。

  「有客人啊,是什麼……」田藝撫著額頭,話還沒問完,那站起身轉過來面對她的人,就讓她震驚得沒了聲音。

  「小藝。」關夫人溫柔叫喚,眼底有著忐忑。

  自從上一回跟女兒見過面,她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回到香港也鬱鬱寡歡,所以這一次再到台灣來,打探到道館這兒,便直接過來這裡跟他們見面,渴望突破僵局,改善關係。

  「小藝,你媽媽她--」田威要解釋她的來意,卻被田藝激動地打斷。

  「你來幹什麼?!」她口氣很衝,顯然不高興看見她。

  關夫人揚起僵硬微笑。「我來看看你和你爸爸。」

  「少假惺惺了,有什麼好看的?」她壓根兒不領情。

  「小藝!」董見勤低聲制止她的惡劣態度。他知道她很怨她母親,但沒想到見面時的態度會如此劍拔弩張。

  「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你媽說話?」田威也板起臉斥責。

  田藝氣衝腦門,耳朵嗡嗡作響,對他們的制止斥責置若罔聞。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嗎?」田藝目光炯炯,燃著火焰,咬牙道:「你走,我們家不歡迎你,我不想看到你!」

  她全身緊繃,伸手指著樓梯口,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

  氣氛很僵,關夫人尷尬環顧眾人,田藝的態度這麼堅決,她再留下來也只是徒增衝突。

  「田藝!」田威也要動怒了。

  「別……」關夫人輕觸他臂膀,搖頭要他別斥罵孩子。「阿威,我還是先走好了,下次再來看你們。」關夫人壓抑哀傷,決定不多逗留。

  「不要再來!」田藝火大的拒絕。

  田威拿女兒的牛脾氣沒轍,無奈地看向前妻。

  「不好意思。」他嘆。

  「沒關係,別怪她。」關夫人低聲交代,頷首示意後,拎起包包離開。

  「小藝……」田威開口欲責怪,沒想到田藝脾氣比他更大,頭也不回的轉身進房,砰地一聲甩上門。

  留在原地的兩個男人面面相覷,身為父親的田威覺得很沒面子,董見勤笑笑化解尷尬。

  「伯父,我先去安慰她好了。」他了解田藝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開解一下就好了。

  「唉,好吧。」田威無力地搖頭嘆息。

  他這脾氣剛烈的女兒啊,好像只有董見勤才知道怎麼順著她的毛摸、怎麼讓她開竅了。

  ※ ※ ※

  田威、田藝父女倆,因為一早的不愉快,氣氛變得很僵,倒是董見勤成了兩人之間的潤滑劑、傳聲筒,努力調解拉攏。

  「欸,田藝,你還要氣多久?」董見勤雙臂環胸,笑睇她像松鼠氣鼓雙頰的模樣。

  「幹麼?」她沒好氣地回應,明明是很嚴肅的事情,他怎麼一副是她在耍脾氣的樣子?

  「伯父一個人在樓下喝悶酒耶。」說完,他偷偷瞄了瞄她的反應,果然,田藝神色一變,頓了幾秒,霍地起身。

  「奇怪捏,沒吃飯喝什麼酒啊!」她撇嘴,立刻下樓去。

  跟在後頭的董見勤得逞微笑,就知道她嘴硬心軟,一聽到父親獨自喝悶酒就心疼了。

  「老爸,你很奇怪耶,我不想理那個人,你幹麼要這麼不高興?」

  走下一樓,田藝一屁股坐在父親對面,也不拐彎抹角,就直接爆出悶了好一會兒的怨氣。

  田威端起剛泡好的茶淺嘗,看見隨後而來的董見勤也入座了,另外再倒了兩杯茶給他們。

  「什麼那個人?她是你媽媽。」他一邊倒茶一邊說。

  「她……等等,你不是在喝悶酒嗎?」田藝察覺不對。

  「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喝茶比較健康。」田威繼續加煮熱水。

  可惡!

  她立即瞇眼瞪向錯報訊息的董見勤。

  「喔,這茶跟酒顏色差不多,我可能看錯了。」

  董見勤一副訝異模樣,擺明裝傻,不能說自己是為了拐她下樓和父親溝通才唬弄她的。

  「叛徒!」她懲罰地打了下他的大腿,隨即向父親說:「爸,我不明白,她當初不甘寂寞地拋下我們離開,不聞不問,你為什麼還能對她和顏悅色?你難道都不怨她嗎?」

  「不甘寂寞?」田威訝異地捕捉到問題癥結。「你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

  前妻是他心中的痛,再加上她二十年來斷了聯絡,所以他一直是能不提就不提,也從沒有說過她的不是,但田藝怎麼會這麼認為?「奶奶告訴我的。」所以她也才從不向父親探問母親的事。

  一聽到是母親告訴田藝的,田威就明白了。

  母親對前妻有諸多不滿,認為她要離婚求去,理由都是無病呻吟的藉口,根本是因為不甘寂寞,不能安分的當一個賢妻良母。

  不管他事後如何替前妻解釋,固執古板的母親都聽不進去,沒想到,她還這樣誤導孩子。

  「老人家有時候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旁人怎麼說都改變不了她所認定的事情。」田威搖搖頭,母親是長輩,他也沒轍,況且她也不在人世了,再追究也沒有用。

  「是啊是啊,我爺爺也是這樣。」董見勤很有同感的附和。剛剛他忙著兩邊安慰,已經先聽過田威說故事,所以大概了解狀況。

  「你奶奶不喜歡你媽,所以講的話不客觀。」

  「不然呢?」她不明白。

  「是我對不起她。」田威嘆息,娓娓道出從前--「那時候,我還年輕,醉心武術,和志同道合的一群朋友稱兄道弟的,不是練武、比賽,就是跑酒攤,沒有家庭責任,把重擔都丟給你媽媽,我的忽略、婆媳之間的問題,她一個人帶孩子還要幫忙家中生意的辛苦……日積月累,埋怨愈來愈深,最後她受不了壓力,才會離家出走。」

  「嗄……」田藝怔怔地拖長尾音。爸爸所說的,顛覆了她所以為的。「這是真的嗎?」

  「我沒必要破壞自己的形象來為你媽媽開罪吧?」笛壺沸騰得吱吱叫,田威藉著泡茶舉動掩飾自己對過去悔恨和歉疚。

  田藝沒想到心目中的好爸爸,過去也有一段荒唐的歲月!

  「老爸,你怎麼那麼壞?」她皺起眉頭指責,了解了媽媽當時的處境,也漸漸能明白她為什麼會離開了。

  「年輕嘛,不夠成熟。」田威汗顏。

  董見勤覆住她擱在膝上的手,像哄孩子似地問:「所以你現在能夠體諒你媽了吧?」

  田藝卻還是搖搖頭。

  「不好的婚姻、不好的老公可以不要,但身為媽媽,怎麼能夠狠心的捨棄孩子?」她反問在座兩人,心裡的結還是打不開。

  被她這麼一問,董見勤和田威都啞口無言,難以置喙。

  「這一切,還是都要怪我不好,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逼得她不得不放棄你。」田威把罪過攬到自己身上。

  「反正,站在我的立場,就是不能諒解被媽媽拋下。」她下了結論,沒多說從小到大的心路歷程,因為爸爸聽了一定很心痛。

  倒是一旁的董見勤,能夠懂得她的心情,安撫的捏捏她的手,給她一記溫柔的微笑。

  田威看著小倆口不言而喻的好感情,欣慰笑容不禁躍上嘴角。

  「你們以後一定要相親相愛,相互扶持。」他有感而發地說道。

  「知道。」兩人同時回答,隨即相視而笑。

  「男人啊,有責任感很重要,別學我這麼不會想。」他對董見勤交代。

  「你放心。」董見勤點點頭。

  「你呢,要多體諒包容,絕對不要意氣用事。」他又對女兒叮嚀。

  「我盡量啦。」田藝回答得有點彆扭。

  「什麼盡量,是一定要做到。」田威要伸手打她。

  「不是啊,你幹麼突然講這些?好像我現在就要出嫁似的。」她本能的躲到男友身後,免得被攻擊。

  「就算不是現在,我看也快了吧?」田威揚揚下巴問董見勤,這半年時間的觀察,他已經把他當準女婿了。

  「快了快了。」董見勤咧開笑,超配合地回答。

  田藝瞠圓了眼,一記鐵沙掌巴向他的背。

  這種事怎麼可以亂回答?八字都還沒一撇咧!

  「什麼快了,我又沒說要嫁他!」她臉蛋酡紅的否認。

  「難不成你想要始亂終棄?」他勾住她頸項,危險的瞇起眼,意有所指的質問她。

  聽懂暗示的田藝臉兒爆紅,知道他拿她餓虎撲羊的初體驗在威脅她,要是她不答應,就會說出她把他吃乾抹淨的行為!

  可惡啊,讓他握著她這個把柄,她豈不是成了被唐三藏以緊箍咒控制的孫猴子了?她橫瞪他,忍氣吞聲,咬牙切齒道:「不敢。」

  「那就好。」董見勤得意的笑,鬆開她。

  「哼!有人求婚是用這樣威脅的嗎?」田藝皺鼻,委屈嘀咕,情勢比人強,也只能嘀咕。

  看女兒沒轍的模樣,田威樂得哈哈大笑。

  「太好了,我家這匹野馬終於遇到剋星了!」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4 16:06:23

尾聲

  光陰的輪盤不斷地轉動,日子過得像撕日曆一樣快。

  一年多的交往,讓董見勤和田藝兩人更加了解彼此,也更確認對方就是要共度一生的伴侶。

  他們的婚禮就訂在下個月,婚事的準備,目前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而此刻,他們在優蛻形象三樓,討論喜帖樣式、喜餅品牌……也剛收到了董見勤特別從法國訂購、空運來台的婚紗。

  拆開質感非凡的盒子,田藝看到婚紗,發現這禮物美得像是藝術品,不禁樂得眉開眼笑,愛不釋手。

  薄如蟬翼的絲紗,層層堆棧,絲毫不顯笨重,反而輕盈飄逸,暗藏在紗裡的銀線,帶著低調的光澤,而胸前背後以施華洛世奇鑽手工縫製的綴飾,又突顯了這件婚紗的高貴典雅。

  「超美的,我好喜歡。」,她小心翼翼地撫著,生怕粗魯弄壞了。

  「能讓我看上的當然美啦!」坐在沙發上挑選喜帖樣式的董見勤,一語雙關地說。

  田藝笑睞他一眼,神韻中已更能顯現屬於女人的嬌羞。

  「去試穿呀,如果有哪裡不合身再修改。」他鼓吹她去穿上,想先欣賞她美麗的模樣。

  「好啊。」她捧著婚紗,走進寬敞的更衣室裡。

  未幾,內線電話響起,董見勤立即接起。

  「總監,關夫人想要見你,請問要讓她上樓嗎?」櫃檯人員報告。

  關夫人?!目光下意識移向更衣室,他不禁猶豫了下。

  她知道他們在交往,所以來找他一定是跟田藝有關係。

  這一年來,根據他從田藝的言談間觀察,對於她的生母,她似乎已經軟化許多,但是,若要特別安排見面,倔強的田藝一定不想接受,現在……不期而遇或許是個好機會。

  「讓她上來。」他低聲放行。

  不一會兒,關夫人隨著兩名幫忙搬東西的服務人員上樓來。

  「東西放這裡就好,謝謝。」她指指沙發空位,指示道。服務人員擱下後便離開。

  「這是?」起身接待的董見勤,疑惑問道。

  「我聽小藝爸爸說,你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關夫人優雅落坐,神態慈祥溫柔的解釋,並側身將盒蓋全都打開。「這是訂婚習俗,女方娘家要準備給男方的十二件禮。」

  董見勤有點訝異,沒想到她默默的為田藝準備了這些瑣碎的東西,這樣的心意,是很珍貴的。

  「小藝爸爸不懂這些,家裡又沒個女人張羅,所以我擅自作了決定,幫小藝準備嫁妝。」關夫人繼續說道。

  「我們住的地方該有的都有了,不需要嫁妝。」董見勤婉拒嫁妝部分。

  「怎麼可以沒有嫁妝!」關夫人立刻否決,而且態度很堅持。「我不想讓你家人覺得小藝娘家這邊是隨隨便便把她嫁掉,所以嫁妝我會陸續再準備好,送到你這兒來。」

  「這些都是你的心意,你親手交給她會不會比較好?」他好意提議。

  「不要!」她驚慌的拒絕。「這些你別說是我給的,否則她一定不收!拜託,就說是你買的就好了。」

  「好吧,我會再看情況的。」他沒給她肯定答案。

  「還有……」她從隨身包包裡拿出了幾個大大小小的首飾絨盒。「這是我為她挑的幾套首飾,台灣人嫁娶喜歡戴得滿手滿脖子,小藝如果也想這樣,你就全給她戴上……」交代不完的,都是母親對女兒滿滿的愛與牽掛。

  她一直掏出東西來,像是恨不得把一切都給田藝,讓董見勤應接不暇。

  「關夫人,我認為你還是跟小藝見個面好了。」

  「唉!我又何嘗不想見她呢?我多希望能聽到她叫我一聲媽啊!」關夫人深深嘆息。「可你也不是不知道,她不想看到我,沒辦法跟我平心靜氣的講話……還是不要見面吧,你們結婚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別因為我影響她的心情。」

  動搖的心,在顧慮之後還是沒辦法鼓起勇氣。

  董見勤默然,眸光悄悄瞥向更衣室。

  田藝該換好婚紗出來了,到現在沒動靜,可見她聽見了外頭的談話,沒出來則代表她不想見媽媽!

  算了,就不要再勉強了,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我會再試著跟田藝提提看,邀請你出席我們的婚禮。」見關夫人這樣委曲求全,他也感到同情。

  「不用,能默默付出默默看著她,我就很開心了。」關夫人還是搖頭,一副看開的表情。

  「這樣她不會知道你對她的愛。」他繼續游說。

  「不知道也沒關係。」她淡淡一笑。「雖然我這個做媽的沒能陪在她身邊,但小藝一直都是我最心愛的寶貝,所以我永遠會是她的靠山,你可得好好待她,不能讓她受委屈哦,不然,我真的會找你算帳的!」

  氣質高貴的她威脅人一點都不可怕,但對於女兒的疼惜與關心卻是絲毫不輸給任何一個母親。

  「我保證一定不會讓她受委屈。」他擲地有聲地說。

  「好,那我走了,免得讓小藝撞見,你不用送。」她起身,匆匆來去,只為付出滿心的愛。

  「慢走。」董見勤起身送客,隨即快步走向更衣室。

  「田藝……」推開沒鎖的門,看見她哭得不能自已,肩膀抖動著,捂著唇,壓抑啜泣的聲音。

  她揚睫,望向沙發處成堆的物品,卻已不見她的身影,哽咽問道:「她、她走了嗎?」

  她全都聽到了!

  她一個人在更衣室裡,聽著她的話,感受到滿滿的愛不斷向她湧來。

  聽過父親的解釋,了解母親的苦衷和當時的處境,她其實已經軟化,只是像耍脾氣的臭小孩,倔強地不願承認。

  今天,在她們彼此都沒有預料的狀況下,她聽見了她的真心話,讓她感動得無以復加,強撐的心防也跟著崩塌。

  她不是一個沒有媽媽疼愛的孩子!

  她在出嫁的時候,還是有一個愛她的媽媽,想用心替她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

  「你現在追下去還來得及!」此時此刻她會這麼問,董見勤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不顧身上穿著珍貴的婚紗,也不顧自己哭得唏哩嘩啦,田藝提起裙擺,快步追下樓去。

  在二樓階梯上,她看見母親在一樓,服務人員正為她開門……

  「媽!」生怕來不及,她激動地喊她。

  所有人都望向突然大喊的她,包括正欲離開的關夫人。

  她仰頭看著身穿婚紗追下樓來的她,不敢置信。

  她剛剛有沒有聽錯?她好像叫了聲「媽」?是在叫她嗎?「小藝……」

  「媽!」田藝衝到她面前,情不自禁地一把將她抱住。「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關夫人先是一怔,在聽見女兒真切的想念時,無法克制地激動落淚,卻講不出話來。

  隨後跟來的董見勤看見這相擁而泣的感人場面,忍不住也感動得鼻酸。

  田藝抱了媽媽好久,也哭了好久,才終於止住了眼淚。

  「好了,這下,都圓滿了!」董見勤走上前,體貼地遞上面紙給兩位哭成淚人兒的女士。

  她們相視微笑,親密的替彼此拭淚,心裡都如釋重負。

  田藝看了董見勤一眼,在他鼓勵的眼神中,向媽媽開口問:「媽,請問你願意來當我們婚禮的主婚人嗎?」

  「當然願意。」關夫人欣然同意。

  原諒,永遠不嫌太晚;寬恕,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田藝偎向董見勤的肩膀,充斥在心裡的,是快樂與滿足。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