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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安琪]野蠻堂主(極道世家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2:08     標題: [安琪]野蠻堂主(極道世家之三)[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4-7 00:38 編輯

這年頭還有沒有天理?!
報警不受理、房租不給退,天天跟穿黑衣服的男人在同一棟大樓出入……
唉呦喂啊!凌舒媛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要不是身上已經沒有多餘的「銀兩」,可以另外租一間小套房,
她真想「包袱款款」,腳底抹油、閃人去也!
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已經受夠了,不想再招惹到任何trouble了。
不過,這個黑衣男子似乎存心跟她過不去!
明明已經避他如蛇蠍,連出個門都鬼鬼祟祟、戰戰兢兢,
可不知是冤家路窄、還是衰神附身,她竟那麼倒楣老遇見他?!
而且,又是用那種「壞壞」的眼神看她?
天啊!他、他、他——應該沒有不良企圖吧?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2:33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4-7 00:37 編輯

楔子
  「小姐,我不能只因為一堆人穿著黑衣服聚在一起,就去逮捕他們啊!」

  警察一臉無奈地告訴前來報案的女子。

  這個清秀嬌小的女孩,名叫凌舒媛,長得像尊瓷娃娃,秀氣漂亮,是一名剛升上大三的學生,因為沒抽到學校宿舍,最近租屋搬到外頭。

  很不幸的,遇到了一個黑心房東,竟然沒把樓下是黑道堂口的事告訴她,結果她搬進去才一天,就被那些出出入入的黑衣人嚇壞了,渾身發抖直奔警察局報案。

  遺憾的是,警察也幫不了她。

  警察早知道那棟大樓是高雄地區知名的幫派——楊家幫的堂口之一,但一來楊家早已金盆洗手,不混黑道了,二來楊家也沒幹什麼壞事好讓他抓,他憑什麼去逮捕人家?

  再說別看楊家是黑道出身,關於協助防護治安與捕捉人犯,他們可也都有不小的貢獻,真要隨便去抓人,局長第一個不放過他。

  所以不是他不想幫,而是無能為力啊!

  「那是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怕。」想起他們的模樣,凌舒媛還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比個高大的手勢,再用力把眼睛撐到最大,竭力表達出對方兇惡的模樣。「他們站起來有這麼高,一雙眼睛還瞪得這麼大,真的快把我嚇死了。」說著,她委屈得都快掉淚了。

  「那他們有拿這——麼大的刀子,或是這——麼長的槍出來威脅你嗎?」警察學她比著誇張的姿勢。

  「呃……那倒沒有。」基本上,他們才瞪著她瞧幾眼,她就嚇得腿都軟了,差點要一路用爬的爬來警察局。

  「那不就對了?凌小姐,我可以告訴你,除非他們對你有明確的恐嚇或傷害事證,否則連我們也不能動他們一根寒毛。要不然你就自認倒楣搬出去,否則是擺脫不了他們的。」

  「所以?」

  「請恕我們愛莫能助。」人民的褓姆兩手一攤,送了她一句八字箴言。

  凌舒媛的眼絕望地睜大,嫣紅的唇瓣抖了抖,接著小嘴一張,哇地放聲大哭。

  「哇——」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2:54

第一章
  「哎喲!」隨著一聲慘叫,一道人影從東邊飛向西邊,撞到牆壁後,軟軟地滑落到地板上。

  夜色逐漸熱騰鼎沸的pub裡,正上演著全武行

  一隻大腳伸過來,狠狠地踩在這人的背上,像踩住壁虎的尾巴一樣,將他牢牢釘在地上。

  「啊……」被踩的男子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挺有膽的嘛!」踩在男子背上的男人長得帥氣又邪惡,性格的唇咧開惡狠狠的笑容。「知道這是我們楊家開的pub,你還敢在這裡搗亂?唔——」

  楊靖梟眼尖地瞄到黑亮的皮鞋上有點灰塵,瞇著眼彎下腰,吹口氣將它拂淨。

  「呃——」重量下壓的力道,快將男子的肋骨踩斷了,男子趕緊哀號求饒。「冤枉啊!三少,這一切全是誤會啊!我周起輝哪有那個膽呢?」

  「沒那個膽?」踩在他背上的大腳又往下重壓了幾吋,性格的俊臉冷冷地緩緩貼近。「膽敢在我店裡賣那些亂七八糟的藥丸,還敢說沒膽?」

  「三少、三少,這全是我一時糊塗,以後不敢了,請你饒了我吧!」

  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被逮了個正著,周起輝知道這時候只有趕快求饒脫身才是上策。

  「饒了你?」楊靖梟嘴咧得更大,笑得也更燦爛。

  「饒,我怎麼不饒呢?你該知道,我們楊家已經退隱黑道很久啦,早就不做打打殺殺的勾當了。」

  「哈哈!是啊,所以三少你快放了我吧!」周起輝痛到快流淚了。

  「放了你?也沒這麼簡單。」想得美。

  「那三少是想……」既不打算對付他,也不放了他,到底想怎樣?

  「哼哼,最近警方好像在大力倡導什麼治安月對吧?把你這傢伙送給他們當慰勞的點心,相信他們一定會很開心才對。」

  交給警方?「不,不要啊——」坐牢不會比被打死來得好。

  「請你動手吧!我寧願被我最敬愛的三少打死,也不願落入他們手裡啊!」

  周起輝慷慨激昂地說著,眼角滿是熱淚,但楊靖梟卻無聊得打呵欠。

  「呵,有點累了,懶得跟他囉嗦,把這傢伙帶下去,通知條子過來。」

  「是,三少。」兩名手下過來,帶走了周起輝。

  「三少、三少——饒我一次啊!放了我吧——」

  「快走吧!」兩名壯漢無情地將他往門外拖。

  「三少——」

  可惡!楊靖梟,你竟敢這樣對我,老子絕對要你好看。

  楊靖梟回到後頭的辦公室,身子懶洋洋地一癱,躺上自己那張尊貴的進口真皮躺椅,呼了口氣,從煙盒裡取出煙來。

  他一拿煙,親信陳士助立刻俐落地上前替他點燃,楊靖梟夾著煙,閒適靠在躺椅上,悠閒地吞雲吐霧。

  「老大、助哥——」底下的小嘍囉興奮地跑進來。「條子已經來把人帶走啦!助哥——」

  啪!

  「哎喲!」小嘍囉短得快沒頭髮的腦袋瓜上,挨了一記熱呼呼的巴掌。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助哥。」陳士助齜牙咧嘴地怒吼。

  助哥助哥,怎麼聽都像「豬哥」。

  罵完嘍囉,陳士助轉過頭,面孔一變,好聲好氣地對楊靖梟鞠躬哈腰。「報告老大,那個周起輝已經——哎喲!」

  這回換他腦門上吃了一記燒餅。

  「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大。」老大都被抓去綠島了不曉得嗎?

  「是。老大——不,三少。」陳士助撫著腦門,流下男人悲傷的淚水。

  嗚嗚,好痛喔!

  「害蟲已經被逮,走,我們回去了。」楊靖梟長腿一收,起身帶頭朝外走。

  他一動作,幾名親信手下立刻跟了上去。

  就像往南飛行的候鳥,總是在最前端引導的候鳥,他永遠是整個隊伍的行動指標,手下們馬首是瞻的對象。

  「你們知道嗎?我們樓上那個老太婆,終於把房子給租出去了。」

  黑色BMW330,宛如箭矢般劃過街頭。

  造價不菲的高級房車,被楊靖梟當成平日出入的代步車,他按照慣例坐在後座右方,很沒坐相地蹺起長腿,聽著手下們興奮地提供八卦情報。

  「喔,租給誰了?」他支著頭,不怎麼感興趣地問。

  提供八卦情報的嘍囉認真想了想,然後道:「好像是一個年輕女生,那天我看到有個女孩子搬東西搭電梯上去。」

  拜他們所賜,老太婆的房子空了三年也沒人敢租,聽說那間十坪大的套房,房租已經降到三千還包水電,但還是沒人敢租。

  哈哈,想來他們也覺得很光榮咧,敢情他們已經威震四方了?

  「女孩子?!」其他人不禁提高音調。

  他們最受不了那些愛哭又膽小的女生,不懂得欣賞他們這些英挺威武的男子漢就算了,每回見到他們,只會哭。

  哭哭哭,連他們打個噴嚏都能把她嚇哭,啐!

  「對啊!長得好像挺漂亮的,個子小小的但很有料,被牛仔褲包裹的屁股好圓好翹,如果能像這樣捏一捏,呼呼呼……哎喲!」

  啪!嘍囉二毫不留情地打斷嘍囉一的色情幻想。

  「你這骯髒污穢的腦袋只能想到這些?人家看起來就像女學生,那麼幼齒稚嫩的女生你也吞得下去?」

  「什麼啊,是女學生?」他的親信陳士助一聽頭更痛了。

  愛哭的女生,又是像草莓一樣嬌貴的女學生,碰不得也大聲不得,這下鐵定會被他們嚇出一大缸眼淚。

  女學生?

  楊靖梟眉頭緊縮,兀自支著頭,腦海中浮現一張身著制服、清純秀麗的女孩,她的一顰一笑,好像磁鐵般牽引著他的心。

  即使已經過了十年,他依然無法忘懷當年那張清純秀麗的面孔。

  只是他也未曾忘記,那張清純面孔帶給他的羞辱與傷痛……

  「我真是不懂耶!」陳士助開始嘀咕起來。「三少家裡那麼有錢,金山銀山好幾座,堆起來的新台幣比柴山還高,幹嘛氣派舒適的大房子不住,要窩到這種破爛的小公寓來?」

  想到要回那間破舊的公寓,他的心情就給他粉不美麗,嘴巴也跟著嘮叨起來。

  要知道,他們三少是誰?他可是高雄地區響噹噹的大人物楊虎的親生子耶!

  雖然排行老三,上頭尚有兩位優秀突出的兄長,但要論領導能力與危機處理,三少可半點都不輸給他們——雖然因為脾氣暴躁,有時稍嫌莽撞,但大體上來說,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手下們尊崇追隨的對象。

  有著這樣輝煌背景的三少,窩在這種賣都賣不出去的爛公寓裡,未免太委屈了吧?

  「我倒覺得挺好的。」楊靖梟不以為然地從鼻孔裡哼了聲。

  有水有電,有床有椅,有什麼不好?難道得像他那超級暴發戶的老爸一樣,把房子弄得金光閃閃、照瞎路人的眼,才算舒適?

  「哪裡好?房子老舊不說,電梯還經常故障。」

  要不是他們只住二樓,陳士助真想叫人把那座常常罷工的爛電梯拆了算了。

  這時,嘍囉們出面說話了——

  「哎啊,助哥——」接收到陳士助從照後鏡投來的恐怖眼神,嘍囉急忙改口。「不,士助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三少崇拜歷史傳記中俠盜隱身市井、濟弱扶傾的俠義精神,所以才以這座舊公寓為居身之所,他當然住得很舒服囉!」

  他已經不知發過多少次牢騷,所以嘍囉們也能夠很流暢地回答。

  「崇拜就崇拜,但不必住到這種破地方來啊!要是讓三少的爹知道我們讓三少住在這種地方……」

  想到那位粗魯凶蠻、脾氣火爆更勝自家主子的前任黑道大哥大,陳士助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後果——

  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那還不簡單,別讓他知道就好了。」楊靖梟嗤笑。

  笨哪!誰叫你說的?

  「欸,說得也是耶!」陳士助雙眼一亮,雙手用力一拍,心情豁然開朗。

  「不讓他知道就沒事了。哈哈,三少,還是你聰明,哈哈哈!」

  一旁的嘍囉們與楊靖梟互看一眼,暗自搖頭竊笑。

  頭腦簡單的人,真好哄。

  門開啟,一雙骨溜溜的大眼,從門縫中往外探。

  左看看,右瞧瞧——很好,外頭沒人。

  小心地不發出聲音,打開門,再輕輕地關上,然後上鎖,她躡手躡腳地走向電梯,以輕如羽毛的力道,按下電梯的按鈕。

  然而老舊的電梯,完全不明瞭她想低調的心情,發出令她驚恐的巨大聲響,嘎吱嘎吱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速度可比蝸牛的電梯爬到三樓,門一開啟,早已膽顫心驚的人兒連忙衝進去,死命按住關門的按鈕,讓電梯門持續緊閉,不讓它有任何機會停留在被她視同地獄的二樓。

  嘎吱嘎吱!電梯龜速往下降,金屬門旁邊的指示燈顯示,電梯已經越過二樓,正往一樓而去。

  她忍不住鬆了口氣,露出輕鬆的笑容。

  好比電視裡火焰大挑戰的闖關遊戲,通過了最艱難危險的區域,接下來終點就在眼前了。

  卡卡卡……

  電梯門微顫地往兩旁打開,她舉步正想踏出,不料一抬頭,卻發現電梯前站著三名黑衣男人,不是高得嚇人就是壯得可怕,面容兇惡,不是手臂上有刺青,就是臉上有刀疤,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

  出、出現了……黑、黑衣人。

  凌舒媛整個身體像震動器一樣,不由自主地發抖,嬌俏的小臉也在瞬間變得比飯團還要白。

  她兩隻小腳的其中一隻,已經跨出電梯外頭,而另外一隻還在裡面,她僵硬地低下頭,盯著那只已經跨出電梯一半的腳,很認真地思索一個重要的問題。

  現在這隻腳到底是該跨出去,還是縮進來?

  電梯裡外都是一片寂靜,沒有人出聲,但她知道他們全緊盯著她瞧,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她的冷汗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到底該怎麼辦?現場的氣氛好像老鼠遇到貓,野兔與猛虎相遇,僵硬、緊張、對峙,好像下一秒就要攻擊撕咬——然而這只是凌舒媛的被害妄想,事實上她以為的那票「大惡人」,只是睜大眼,好奇地看著她。

  她就是樓上那個新搬來的女孩子?上回沒看仔細,原來她真的滿漂亮的。

  「助哥,她站著睡著了嗎?」見她動也不動,一名小嘍囉小聲地問陳士助,她站在那裡足足有兩分鐘了耶!

  啪!一記響亮的巴掌,拍上小嘍囉的腦門。

  「噢噢噢……」小嘍囉痛得彎下腰,忍不住飆下男兒淚。

  「說過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助哥。」而且,光用看的也知道她嚇呆了,還用問嗎?笨!

  打……打人耶!凌舒媛整個人完全傻住,連腦子都停止運轉。

  剛才那一巴掌真是響亮,他們果然和她想像的一樣凶殘。嗚……

  陳士助不耐煩地瞪著抖得更厲害的凌舒媛,這女人到底要發呆到什麼時候?

  「你該死的要不要出來啊?!」

  他突如其來怒吼一聲,把凌舒媛嚇得彈起半天高。那聲大吼,讓她好像被子彈掃射到一樣猛然跳起來,無法克制地放聲尖叫,接著哇地痛哭,死命地往外衝。

  「哇啊——哇——」好凶,好可怕。

  凌舒媛沒命地逃,恨不得多長出一雙腿,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逃出生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士助拍著大腿,惡劣地大笑。

  嚇嚇愛哭的女人,心情實在超爽的。他知道女人愛哭,不過只吼了一聲,就把她嚇得號啕大哭,這種女人也太沒用了。

  把小女生弄哭,算什麼英雄好漢啊?

  一旁兩個小嘍囉,偷偷用不屑的眼神瞪他。

  「怎麼?你們有什麼意見嗎?」陳士助揮舞著拳頭,仗恃的就是自己資歷比他們深,拳頭比他們硬。

  「沒——沒有。」形勢比人強,兩名嘍囉吞下不齒的抗議。

  「很好,哈哈哈哈——」陳士助仰起頭,張狂地大笑。

  「啊啊——啊!」

  已經陷入歇斯底里狀態的凌舒媛,一路哭喊著往外逃,筆直撞進一個堅硬寬大的懷抱裡,撞疼了她的小鼻子。

  但那抹疼痛,奇跡似的讓她安靜下來。

  睜開微滲薄淚的眼,看見前方一片漆黑——怎麼回事?天變黑了嗎?

  她微微瞇起迷濛柔媚的眼,呆呆地瞪著那片黑暗外加滿眼金星。天黑了,還看到星星。這是怎麼回事?

  楊靖梟擰著眉頭,瞪著黏在自己胸前的那坨麻糬。

  剛才他去對面超商買煙,買完剛想踏進公寓大門,結果「啪」一聲,竟然有團軟綿綿、暖呼呼的「麻糬」迎面飛來。

  那坨麻糬——不,是那個女孩,此時還趴在他胸前,黏得死緊,一動也不動。

  難道是撞昏了?

  「搞什麼鬼?!你——」伸出大掌,把那坨「麻糬」拔開,拎到鼻端前瞇著眼一看,雙眼頓時瞪得老大,整個人宛如被雷劈中,僵硬無法動彈。

  她……她……

  咦?牆壁發出聲音?

  聽到「牆壁」說話,凌舒媛極緩慢極緩慢地抬起頭,看見上方那張英俊但神情不耐煩的面孔時,雙眼再度驚恐地瞪大,好不容易才合攏停止尖叫的小嘴,也不由自主地張開。

  惡人!那分明就是一張窮兇惡極的壞人臉。

  性格的臉上,眼、鼻、口都有著自己的個性與主張,分開來看都不難看,但兜在一起,說不出為什麼就是透出一股兇惡可怖的氣息。

  可能是那兩道又濃又粗的眉毛,也或許是那雙銳利有神的眼睛。不不,一定是因為那張薄唇,這會兒它正抿得死緊,好像下一刻就要張嘴咬她一口……

  當然,這又只是她的被害妄想,事實上,楊靖梟只是呆呆注視著她,整個人陷入癡傻狀態。

  好……好個清秀可愛的女孩!

  她有一頭烏黑的短髮,長度剛好到肩上,所以有些發尾會不聽話地翹起,但那樣不但不顯雜亂無型,反而更增加幾分可愛的氣息。

  白裡透紅的瓜子臉秀秀氣氣的,閃耀著青春的光澤,一雙大眼水汪汪的,小嘴兒則紅通通,像果凍一樣水潤潤,教人好想嘗一口。

  而一如手下所說,她的身材是嬌小了點,但確實曲線凹凸玲瓏有致,白襯衫配上一條簡單的卡其色A字裙,顯得清純極了。

  白皙的小腿纖細無瑕,和身材一樣嬌小的腳上,套著簡單的帆布鞋。

  她的全身上下,散發著女學生乾淨清純的氣質,像林間透明清澈的流泉,洗滌著他的污穢與幽暗。

  她不算美,和他身旁那些艷麗的酒國名花相比,她真的不出色。

  清清秀秀的容貌,乾乾淨淨的氣質,看了就讓人感覺好舒服,像一塊磁鐵般吸引著他的眼,讓他只能看著她,看著她,一直看著她,怎麼也無法移開視線……

  他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猛力撞擊,那猛力的一撞,讓他像跌進一個未知的世界裡,變得遲鈍呆傻,完全失去平日的強悍。

  向來火爆的他,竟然像個手足無措的小男孩一樣,無法克制地臉紅起來。

  「你——」

  他稍微跨前一步,想跟她說話,沒想到早已嚇破膽的她,一見他靠近立刻驚恐地大叫。「哇,不要殺我。」

  她沒頭沒腦地將手中厚厚的課本扔向他,然後好像看到鬼一樣沒命地往前逃,還隱約聽得到她抽抽噎噎的啜泣聲。

  楊靖梟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手中厚厚的課本,活像兜頭給人打了一棒似的,深感屈辱。「她怎麼了?」

  楊靖梟莫名其妙盯著她的背影,沒發現手下們心虛的表情。

  「誰、誰知道呢?可能、可能是她仰慕三少,所以才把書送給你,這就是所謂的『情書』吧?嘿嘿!」

  陳士助哪敢托出自己的劣行劣跡?要是讓三少知道他「欺壓」弱女子,不先扁他一頓才怪呢!

  「情——這算哪門子情書?不懂就別亂說。」楊靖梟心口一顫,給了他一記白眼。

  「嘿嘿,傳達情意的書,不叫情書叫什麼?」陳士助嘻皮笑臉。

  「真是胡說八道。」

  「欸?三少,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一名嘍囉發現這件怪事。

  「真的耶!三少,你臉紅了耶!怎麼了,你該不會喜歡上人家了吧?哈哈!」

  被手下大膽調侃,楊靖梟頓時惱火起來。

  「胡扯什麼?!今天悶得要命,我只是覺得熱而已,臉紅什麼?你們沒事拿我消遣嗎?渾蛋。」

  沒頭沒腦地吼了手下一頓,他面色窘迫地走進電梯,等電梯門關上,才發現手上還拿著那本書。

  該怎麼辦?他瞪著厚重的書發愣。

  情書?經濟學?

  哈!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3:50

第二章
  「我要退租。」

  「不行。」

  「拜託你,請把我的房租和押金還給我。」

  「不可能。」

  「不然——最起碼把房租還給我。」

  「想都別想。」

  瞪著面前那張乾癟又可恨的老婦面孔,凌舒媛很難想像,她和當初租房子時那位親切和藹的老奶奶是同一個人。

  原以為找房東太太談一談,她應該能夠理解她的痛苦,沒想到她竟然態度如此強硬,不但不肯道歉認錯,連半毛錢也不願吐出來還她。

  「房東太太,你怎麼可以這麼壞心呢?為什麼惡意隱瞞樓下是黑道堂口的事不告訴我。」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耶!凌舒媛難忍氣憤地質問。

  「因為你也沒問啊!」房東太太咧開滿口大銀牙的嘴,得意地奸笑。

  等了三年,終於有只笨笨的小綿羊自己送上門來,餓壞了的大野狼怎麼可能吐出來呢?

  「那是我爸爸辛苦工作,要給我租房子的錢,拜託你還給我吧!」

  理說不通,凌舒媛只好吸吸鼻子,擠出眼淚,改換溫情路線,想以親情攻勢打動黑心房東太太的心。

  她說的也是實話,她實在不忍讓父親辛苦賺來的錢平白浪費了。

  「噢,請代我向你父親致謝,多虧了他,我後半年的生活費都有著落了。」嘿嘿嘿。

  好吧,她認了,這黑心的老太婆是不可能良心發現的。

  回到家,凌舒媛哪裡也不敢去,甚至連肚子餓了也不敢出門去吃飯,就只能躲在被窩裡發抖。

  嗚……她決定了,她要搬家。

  就算回家跟老爸坦誠一切,被罵得狗血淋頭,也好過在這裡天天擔驚受怕。

  樓下那幫人實在太可怕了,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活活嚇死。

  正在被窩裡瑟瑟發抖時,她的門鈴響了。

  門鈴?

  她一愣,從被窩裡探出頭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真的有人按門鈴。

  她剛搬來,還沒告訴任何人她的住處,所以不可能有人來拜訪她,會按門鈴的除了那位黑心的房東太太,她想不出還有誰。

  到底是誰?難道是房東太太良心發現,要將房租押金退還給她?

  她溜下床,躡手躡腳地靠近大門,悄悄從門上的監視孔往外看——

  啊!不是房東太太,是樓下的黑幫土匪,而且還是那個光用目光就可以殺人的大頭目。

  他怎麼會來按她的門鈴呢?難道是剛才她得罪了他,準備上來尋仇?

  看他手上好像拿著什麼東西……那一定是球棒或開山刀。他打算先揍她一頓,搶走她所有的錢,然後再把她給殺了吧?

  哇,好可怕好可怕。

  膽子小又染上被害妄想症的凌舒媛光是想像就快昏了,根本沒勇氣去轉開那扇門。

  乾脆假裝自己不在好了。

  她瞪著那扇門,小心地一步步倒退。

  砰砰砰。

  門外的人顯然不太有耐心,等沒兩分鐘便開始用力擂門。

  「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她想假裝沒人在家也沒用,門下透出的燈光,清楚地顯示她人就在裡頭。

  「啊?他怎麼知道我在家?!」凌舒媛渾身一震,險些踢到椅子跌個倒栽蔥。

  「我數到三,你再不開門,我就把你的門拆了。」她躲著不出來,惹惱了楊靖梟。

  她像老鼠一樣躲在裡頭是啥意思?怎麼,他是會吃人的人魔?

  「什麼?」要拆了她的門?不行啊!

  要是門被他拆了,房東太太絕對不會放過她,說不定她會立刻被趕出去,而且付出去的房租和押金更不可能拿得回來。

  「不可以。」

  心裡一慌,凌舒媛不顧恐懼與危險,急忙轉開門鎖。

  顫巍巍地將門打開一條縫,惶恐的大眼從門縫中往外望。「請……請問有什麼事?」

  「你的書。」一本書,被粗魯地從門縫間塞進來。

  凌舒媛下意識伸手接過來一看,竟是自己的經濟學課本。

  欸?她的課本,怎麼會在他那裡呢?

  「要是下回再亂扔,我就拿它來烤蕃薯。」冷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亂扔?她想了好久,終於想起先前在樓下相撞時,她一時驚慌,將手中的東西亂扔,扔到他手上去了。

  「那個……」她將門縫開大了些,想跟他道謝,但——門外已經沒有人。

  他走了。

  「謝謝……」望著空蕩蕩的走廊,她喃喃自語。

  楊靖梟佯裝鎮定地回到二樓,一關上門,一陣熱燙直衝上面頰。

  終於……終於跟她說到話了。

  凌舒媛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倒楣的人!

  抽籤沒抽到便宜又方便的宿舍——倒楣;在外頭租屋,卻不幸和黑道份子住同一棟樓——倒楣;而且好死不死,剛搬進去就碰上他們,嚇得跑去警察局報案,結果被轟了回來——真是倒楣。

  最慘的是,被某個惡劣的傢伙嚇哭了,還撞上他們的大頭目——有夠倒楣。

  她生性膽小怯懦,人生至今二十一年,有個任職公務員、管教甚嚴的父親,在他鐵的教育下,她這輩子唯一的目標,就是致力於成為一個奉公守法、奮發上進的好人。

  走路靠右邊,騎車不闖紅燈,吃飯不挑食,考試不作弊,看到老人、小孩會讓坐,看到需要幫助的人一定伸出援手……

  自認已經很努力當個好人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遇上這麼多厄運?

  難道只因為她不該走錯一步,貪圖便宜的房租,而誤闖賊窟嗎?

  想到住在二樓的那些人,她又開始發抖。

  那票人真的很可怕,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男人,更教她膽顫心驚——雖然他長得其實滿帥的。

  這樣誇讚一個混黑道的男人,好像太恭維了,但她相信所有的婦女同胞都會跟她眼光一致,因為他真的很有型。

  短短的發,理成簡單俐落的飛機頭,濃眉下的大眼炯炯有神,鼻樑挺直,五官顯眼立體,好像明星一樣,身材高大挺拔,她很少見到那樣又高又帥的男人。

  而她怕他,也不是因為他對她特別兇惡。

  事實上他除了盯著她多看幾眼之外,並不曾對她有過什麼粗暴的舉動,甚至還幫她把書送回來,但不知怎麼著,她就是怕他。

  那副強健的軀體,一看就知道蓄滿了蠻力,一個拳頭,可能就會將她打飛到五公尺外。

  即使他靜止不動,身上依然透出一股野蠻力量,就是那股力量使人畏懼。

  「凌舒媛,我送你回家好嗎?」

  放學後走到校門口,忽然後頭有人喊住她。

  這學期換了討論的組別,新的小組裡有個男生對她似乎頗有好感,打從開學之後就特別關注她。

  今天他特地騎著機車,在校門口等她。

  「這……」凌舒媛並不特別需要專車接送,但同學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意思拒絕,不過——

  「你只有一頂安全帽嗎?」她找了找,那輛造型很炫的機車前後,看不到另一頂安全帽的蹤影。

  「對,我只有一頂。」不過男孩立刻說:「沒關係啦!只要小心不被警察發現就好。」

  「不可以的。我爸爸說騎機車一定要戴安全帽才安全,再說不戴安全帽是違法的事,我們怎麼可以犯法呢?」她嚴肅地道。

  男孩有點窘迫地看著她。「那——我把安全帽給你戴吧?」

  「那更不行。」凌舒媛好像聽見什麼可怕的提議,睜大了眼。「我怎麼可以佔用你的安全帽,反而讓你暴露在危險之中呢?我沒辦法做出這樣的事,我還是搭公車回家就好。啊,車來了,再見。」

  公車來了,凌舒媛趕緊向男同學道別,然後跑向公車站。

  「哈哈,吃了閉門羹?」

  旁觀的幾位同學調侃道:「你不知道凌舒媛很難追嗎?別看她秀氣可愛,甜得像顆軟糖,其實她怪毛病一堆,而且遲鈍得很,先前曾經有好幾位同學、學長想追她,結果你看誰追到了?沒被她那顆死板的腦袋瓜氣死就算不錯了。」

  男同學先是沉默不語,接著抿唇微笑。「我非追到她不可。」愈是追不到的,愈有挑戰性。他自信地昂起頭,發出戰帖。

  離開校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變了。

  才在公車站牌下車,便聽到天際傳來幾聲悶雷,不到兩分鐘,豆大的雨滴開始落下。

  凌舒媛本來還想趁著雨勢變大之前趕回家,但這場雨來得又急又猛,要是強行趕回去,很快就會淋成落湯雞,她不得已只好找戶人家的屋簷暫時避雨。

  「怎麼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雨呢?」

  被雨打濕的身體有點冷,她縮起身體,將昂貴的精裝版課本護在胸前,望著不斷落下水滴的天空,哀歎這場雨不知何時才會停?

  不知過了多久,雨幕中傳來尖銳的煞車聲,一輛黑色跑車在她面前停下。

  車門打開,一張性格的臉孔探出來,簡單俐落地下了命令。「上來。」

  剛才楊靖梟開車經過,見她一個人躲在這裡避雨,立刻繞回來載她。

  嚇!發現車內的人,是住在樓下的那個黑道大頭目,凌舒媛嚇了一大跳,但沒有尖叫,只是將書袋緊抱在胸前,好像這樣就可以防禦他的威脅。

  「怎麼,你不上車?你要回家不是嗎?我可以送你,反正剛好順路。」他取下嘴邊叼著的煙,瞇起眼打量她。

  說起打量——凌舒媛發現每回見到這位黑道大頭目,他總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知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該不會在評估她能賣多少錢吧?想到這兒,她不禁往後退一步。

  「你不上來,在做什麼?」他發現她不但不上前,反而還往後退,當下擰起眉頭。

  「我、我等雨停再回去就好。」她忙不迭搖頭,她才不要被賣掉。

  「等雨停?哼,你沒看氣象預報?從今天開始會連下三天大雨,你想等三天後再回家嗎?」楊靖梟哼笑。

  「三天?!」不會吧!

  「或者你可以待在這裡碰碰運氣,或許到了半夜雨勢會稍緩也說不定。」

  「……」那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車上有沒有傘?我向你借把傘就好。」她看看絲毫沒有稍減的雨勢,侷促不安地問道。

  「雨傘沒有,不過有垃圾袋,你要嗎?」他故意惡劣地問。

  「……」那比沒有更糟。

  「我勸你快上車,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對你有任何不良企圖,不必這麼麻煩等到下雨了才找機會,直接走進電梯按下三樓的按鍵就行了。所以如果你是擔心這個,那完全是杞人憂天。」

  「……」說得也是,他何必捨近求遠?

  「但是……」她還是有點猶豫。

  「給你三秒鐘時間上來,還是你要我親自下車去『請』你?」

  這句警告一出,她幾乎是立即跳上車,不用再催促第二次。

  楊靖梟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踩下油門上路。

  幸好他果真朝公寓的方向駛去,一路上也沒有任何不正經的舉動,甚至沒跟她說什麼話,只把一條乾淨的毛巾扔給她,讓她把身上被雨打濕的部分擦乾。

  「到了。」駛過幾條巷弄,很快到了住處,他把車停在公寓門口,讓她下車。

  她抓起書袋下車,有些羞澀地轉頭想道謝。「呃,謝——」

  沒想到一聲謝謝還沒說完,他油門一踩,又飛馳而去,只留下雨幕中的一縷輕煙,好像後頭有人在追似的。

  錯愕地呆看著汽車的尾燈愈駛愈遠,許久,凌舒媛才因寒冷回過神,趕緊走進公寓裡。

  而大雨中,另一輛車停在公寓對面,有雙窺視的眼透過玻璃窗,不懷好意地跟隨著她……

  一般來說,個性溫和的人,比較容易和鄰居成為好朋友。

  如果那位鄰居正巧幫過你幾次,那麼你毫無疑問應該與他結為好友。

  但問題是——如果那位鄰居是一位混黑道的黑道份子呢?

  「唉!」凌舒媛背著書袋,走在往常慣走的放學路線上,她低頭看著自己規律行進的雙腳,重重歎了口氣。

  最近她經常在煩惱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到底是該與樓下那位黑衣先生成為朋友呢?還是像以前一樣保持適當的距離?

  想起那天他突如其來的善心送她回家,她心中不是沒有感激,但想起他凶蠻的眼神,她還是渾身發抖。

  「不行,我還是怕他。」她用力搖搖頭,嘟起的小嘴喃喃嘀咕。

  他那雙深沉又火熱的眼眸,讓她的心房陣陣發顫,那到底是害怕?還是——

  啊,她也不知道啦!

  遠遠看見家門就在前方,她開始左顧右盼,收斂足音緩緩潛行,深怕又遇上那些黑衣人。那扇斑駁的紅色鐵門就在前方,她忍不住露出微笑,心想今天應該能平安過關。

  不料才一轉眼,竟有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從裡頭步出。

  她一見到那道黑影,原本欣喜的小臉瞬間垮下來,簡直快要哭了。

  出現了!又、又是他。

  「媽呀!」她下意識轉身,逃向超商。

  即使每天戰戰兢兢、刻意低調地出入,但不知是冤家路窄,還是她真的衰神附身,偏偏就是會遇上他。

  嗚嗚,她是命格帶衰嗎?不然怎麼那麼倒楣啊!

  楊靖梟單手插在黑色長褲的口袋裡,才正要出大門,便看見「她」迎面走來,他眼眸緊鎖,目光不自覺轉柔。

  又見到她了!

  然而,她一見到他,卻像只躲進樹洞裡的驚惶野兔,慌忙轉身逃進超商裡。

  楊靖梟一開始有些錯愕,接著便怒火狂燃。

  他有那麼可怕嗎?他是惡鬼不成。

  嘲諷地將唇一掀,他很惡質地跟進超商,她愈是怕他,他愈是故意要出現在她面前。

  沒錯!他就是惡人怎樣?

  凌舒媛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想躲的人竟會跟進超商來,當下慌了手腳,趕忙隨手抓了一瓶飲料、一小盒鮮奶,和一個明天要當早餐的麵包,心想快快結好帳就逃出去。

  結帳金額是五十五元,超商店員很熱心地問:「請問要不要湊滿七十七元,可以得到Hello  Kitty的集點貼紙喔!」

  Hello  Kitty的集點貼紙?她有在收集。好想要……可是那個人好像就在附近,怎麼辦?

  可愛的Hello  Kitty跟可怕男人的臉孔,在她的腦海中交互出現,左右著她的決心。

  想了又想,最後是Hello  Kitty略勝一籌。

  「那……我再看看能買什麼好了。」

  只差二十二元而已就能湊到一張集點貼紙,她捨不得放棄,只好在結帳櫃檯附近到處瞧,看看還能買些什麼好湊到七十七元。

  Hello  Kitty的集點貼紙?她在收集?

  楊靖梟聽到她與店員的對話之後,好像被催眠一樣,不由自主抓起購物籃,兩隻手開始動了起來。

  他沿著超商的陳列架,每走過一個區域,就隨意抓起架子上放置的物品,看也不看地全往籃子裡丟。

  很少吃的泡麵、甜得膩人的糖果零食、八百輩子沒看過的雜誌、搞不清楚什麼作用的清潔用品、襪子、牙刷、面紙、雞蛋……看到什麼就抓什麼。

  最後,甚至買了半打啤酒。

  名下有好幾間酒吧的人,還需要在外頭買酒?說出去會笑掉人家大牙。

  不過沒關係,這裡沒有人認得他。

  「結帳。另外給我兩包萬寶路。」

  提著滿滿的籃子走到櫃檯,她還在猶豫不決地東張西望,他瞥了她一眼,先讓店員結帳。

  「好的。」店員替他拿了煙,然後開始一樣樣的刷條碼,機器判讀條碼的嘟嘟聲,清脆地響起。

  趁他結帳的時候,凌舒媛正好躲到一旁慢慢考慮,到底該買一包口香糖,還是兩條巧克力?

  「先生,全部總共是一千一百二十七元。」

  聽到這金額,凌舒媛暗自吐吐舌頭。哇,大戶!

  楊靖梟取出皮夾付帳,另外又多買了兩個大塑膠袋,讓店員替他把所有的東西全裝進去。

  店員裝好了也找好了錢,接著把Hello  Kitty的集點貼紙數給他。

  「八百七十三元找您,還有十四張集點貼紙,請小心收好,謝謝您的光臨。」

  「嗯。」楊靖梟收回零錢,卻把那十四張小貼紙推給店員。「這些貼紙送給旁邊那位小姐。」他以下巴撇撇凌舒媛放置在桌上的物品。

  「咦?」店員一時沒反應過來。

  要、要送給她?人就在他後頭的凌舒媛自然也聽到他的話,當下錯愕呆愣。

  沒等他們回應,楊靖梟逕自提著兩大袋東西步出超商。

  電動門開啟的叮咚聲驚醒呆愣的兩人,店員這才趕緊高喊。「謝謝光臨。」

  望著他挺直的背影,凌舒媛心中五味雜陳,愣了好久,才鼓起勇氣衝到門口,朝著他的背影高喊。「謝謝你。」

  楊靖梟聽到她的道謝,停下腳步轉過頭,性格的薄唇微微揚起。

  「不客氣。」

  凌舒媛這才發現,他一笑起來,臉上的暴戾之氣竟然完全消失了,使他看起來像個開朗的大男孩,她的臉不自覺紅了起來。

  原來他笑起來,是那樣好看啊!

  提著兩大袋物品走向家門,楊靖梟的嘴角無法克制地逐漸上揚。

  她說謝謝!她向他道謝?她已經比較不怕他了,是吧?

  回到住處,手下們看到他買了那麼多東西,差點沒嚇死。

  「三少,你不是去買煙嗎?怎麼買這麼多東西?」超商倒店大拍賣是不是?

  「全給你們。」整個人還飄飄然的楊靖梟對買來的東西壓根沒興趣,放下提袋便往房間走去。

  「三少買東西犒賞我們,好耶!哇,有酒耶……可是我們酒吧裡就有酒啊!」

  某位手下錯愕地瞪著那半打啤酒。

  「對啊!還可以喝免費的,幹嘛買啊?」其他人更納悶。

  再往袋子裡一翻,他們眼睛差點凸出來。

  「三少,你買衛生棉做什麼?!」

  楊靖梟好像完全沒察覺後頭的吵雜,一逕兒傻笑著。

  走到房門口,他才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對了。以後你們去便利商店買東西,如果有拿到Hello  Kitty的集點貼紙,通通拿給我,知道嗎?」

  「噢!」幾名手下呆愣地點頭。

  他一轉身,他們就開始飆淚。

  買衛生棉,還收集Hello  Kitty的集點貼紙——老天!三少怎麼了?!

  回到房裡,楊靖梟點了根煙望著窗外,凝睇著那抹從超商走來的纖細身影,目光不自覺變得溫柔。

  他想自己又病了,害了一種名為相思的怪病。

  以前他也曾如此瘋狂思念著一個有酒窩的甜美女孩,只要能見到她的笑容,他願意像傻子一樣追逐著她。

  但那女孩,最後卻帶給他難以抹滅的傷痛,如今他又迷戀上另一個。

  他很清楚,她不是自己能碰的女人。

  他出身黑暗的黑道,打小把刀槍當玩具玩,舉止粗蠻,脾氣火爆,動拳頭永遠比動腦子快,而她一看就知道是善良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乖巧守法,知書達禮,這輩子八成還沒罵過一句髒話。

  天與地,雲與泥,這樣巨大的差別,怎麼搭配得起來呢?

  不該讓自己繼續沉淪,也不該再看她,即使他不斷告訴自己,目光——

  依然無法轉離。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4:15

第三章
  「小姐!」上學途中,在前往巴士站的時候,忽然有人喊住凌舒媛。

  「啊!你叫我嗎?」她回過頭,看見一個約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模樣俊美,有些流理流氣,但感覺不像壞人,便沒那麼防備。「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要去這條路,但不知道怎麼走,好心的小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男人倚在車旁,拿著地圖,狀似煩惱地低頭研究。

  他沒走過來,凌舒媛也看不見他手中的地圖,只好自己走過去。

  「你要去哪裡?」

  「就是這裡……」

  待她湊過來觀望地圖,男子立即拿出預先準備好、沾了迷藥的布巾,罩住她的鼻端。

  「唔,唔唔——」一開始還劇烈掙扎的凌舒媛,不消片刻就慢慢停止動作,昏厥在男子懷中。

  男子望著她昏迷的面孔,嘴角露出一抹猙獰的笑。誘餌,到手了。

  「三少,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看見楊靖梟又提著一大包東西從超商回來,陳士助終於忍不住了。

  「請你停止吧,三少。」

  不能再這樣下去,他覺得三少已經走火入魔了。

  「什麼?」將手中的提袋交給幾名歡天喜地的嘍囉去瓜分,楊靖梟懶懶地瞄他一眼。

  「我知道三少喜歡三樓那個女孩子,但是像她那種天真的女學生,根本不適合三少。」陳士助狠心打破他的美夢。

  他從小與楊靖梟一起長大,楊靖梟成長的一切過程,他都參與了,他們雖名為主僕,但實則情同手足,他真的不願看自己的好兄弟再次受傷。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他的事幾時輪到他來管了?

  「我無法不操心,難道三少忘了以前的事?當年那個女人也——」

  「住口。」楊靖梟狂怒大吼,大夥兒全都噤若寒蟬。「不許提起當年的事,我也沒有喜歡那女孩。」

  他下意識否認。他的心事,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你有!三少,我從出生起就認識你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我還會不曉得嗎?幼稚園時你喜歡小美同學、國小時你暗戀我們的級任老師、國中時迷上隔壁女校的校花,至於高中時則是愛上——」

  陳士助頓住了,不想說出那女人的名字,免得污了自己的嘴。

  「三少,仔細回顧,你沒發現自己喜歡的都是同樣類型的女人嗎?但是你再好好想一想,那樣的女人真的不適合你。」

  「我說住口!」

  「那種柔弱得像朵花、只會尖叫跟哭泣的女孩,有什麼好?」陳士助不顧他的嚇阻仍繼續說下去。

  他冒著被打死的危險,就是希望三少能誠實面對自己。

  「三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露露、美美她們才是適合你的女人——」

  「我叫你住口!」

  楊靖梟揪住陳士助的領子,狂暴地把他推向牆壁,陳士助的背狠狠撞向牆壁,痛得好像快碎了。

  「我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適合我,不用你管,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可恨!真的非常可恨!

  他恨陳士助毫不留情揭穿他的心事,更恨自己的軟弱無助。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不該對那種清純、甜美的臉孔動心,但偏偏克制不了自己。

  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擁有她,也從沒想過要佔據她,他只是想多看她幾眼、多看看她的笑容而已……

  就只是這樣,也不可以嗎?!

  「可惡!」他恨恨地握起拳頭捶向牆壁,五個指節頓時破皮掛綵。「可惡、可惡!」

  「三少,請別這樣——」

  他再度舉起手,陳士助連忙用自己的拳頭去擋,不讓他傷害自己。

  「讓開。」

  「不,三少,除非你打死我,否則我絕不讓開。」

  「三少、助哥,你們不要吵架啊!」幾名嘍囉快嚇壞了。

  嘟……正爭執時,楊靖梟的手機忽然響起,他低咒了聲拿起一看——未顯示號碼。

  這種電話十通有九通是詐騙電話,他本來也不想理會,但因為需要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好緩和緊繃的情緒,所以還是接了電話。「是誰?」

  「呵呵,楊靖梟。」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奸佞的笑聲。

  「你是誰?」既然知道他的名字,想必是認識他的人,但這聲音很古怪,他一時聽不出來。

  「怎麼?才把我扭進警察局,這麼快就不認得我了?」

  「你是——周起輝?」他第一個想到他。

  「哼,想知道我是誰,你就乖乖到我指定的地點來赴約。」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他自大的口吻讓楊靖梟大感好笑。他憑什麼?

  「難道你不管你小女朋友的死活了?真可惜了這樣白嫩的臉蛋,要是我在上頭劃上幾刀,不知道會怎麼樣?」

  「不,不要!救命啊!救命——」

  旁邊隱約傳來女孩子的哭泣求救。

  「我的小女朋友?」楊靖梟擰起眉頭,心想自己果然遇上詐騙集團了。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竟然連楊家的人也敢騙?

  「是啊!她說她叫凌舒媛,我看你們挺親密的,你應該不會不管她死活吧?」從他們相處的情況來看,周起輝篤定楊靖梟絕不會棄她不顧。

  「凌舒媛?」她是誰?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她不是已經跟你同居了?我好幾次看見你們一同出入,你還想瞞我嗎?」

  「同居?一同出入?哈,你瘋了嗎?我看你——」未完的話凍結住,楊靖梟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很可怕的推斷。他該不會以為……

  「你抓住了誰?!」

  一股可怕的驚慌,從心底直竄出來,猛烈的怒火在眼底燃燒,可惜匪徒看不見他此時的模樣,否則應該會當場嚇破膽。

  「告訴我她長什麼樣子。」他厲聲命令。

  「長什麼樣子?就白白嫩嫩的,清純得像女學生,一張小嘴紅通通的,不知道嘗起來味道怎樣?嘿嘿嘿。」

  「你敢!」一聽到他說像女學生,他就知道是她,一定是她。

  那人邪惡地威脅。「我給你一個鐘頭的時間,要是晚到一分鐘,我就代替你安慰她,好好品嚐她的滋味。」

  「周起輝!」生平從未有過的怒氣,在胸腔裡竄流撞擊,讓他的胸口疼得像快炸開似的。

  如果她受到傷害,如果她因為他而受到無可抹滅的傷害,老天,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完全亂了方寸。

  「不許你碰她一根寒毛,要是你敢碰她,我會親手撕碎你。聽到了嗎?我會讓你死、無、全、屍!」

  他從來不曾這麼憤怒、恐懼過,想要瘋狂地摧毀每一個企圖對她不利的人。

  他的嚴厲警告讓周起輝心裡發毛,但仍佯裝囂張地叫嚷。「那你就乖乖過來,不然我就剝光她。」

  「告訴我地點。」

  楊靖梟連半分猶豫都沒有,直接問明地點,然後單槍匹馬衝出去——

  想到那個柔弱無辜的女孩,有可能因為他而受到傷害,他就懊悔萬分。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接近她的,是他不好,他為什麼不能忍住呢?

  如果她真的被傷害,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補償她。

  她叫凌舒媛……

  你等我!我現在馬上去救你!

  她果然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

  凌舒媛仰望著看不到天空的屋頂,發出心底最深的哀歎。

  在遭遇一連串的厄運之後,她竟然還被綁架。如今,她被囚禁在一座破舊的小屋裡,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只知道是一座偏僻的山區。

  而那名綁匪就在一旁監視著她,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綁。

  「請問……你是不是綁錯人了?」凌舒媛的牙齒上下打顫,萬分恐懼地問。

  一來她家沒錢,二來沒與人結仇,他綁她做什麼?

  「綁錯人?怎麼可能。你是楊靖梟的女人不是嗎?我不綁你綁誰?」

  「楊靖梟?」那是誰?

  見她一臉茫然,周起輝快氣瘋了。「又來了,你們一個個全給我裝傻,明明就同居了,還想裝不認識嗎?」

  周起輝氣得跳腳,若不是木屋裡空無一物,他真想摔東西洩憤。他們把他當白癡啊?

  「我沒有裝不認識,而是真的不知道楊靖梟是誰。」這到底是哪號人物啊?可把她害慘了。

  「還裝蒜!那天下大雨,送你回家的不是楊靖梟,難道是鬼嗎?」

  「下大雨?送我回家……啊,是他。他就叫楊靖梟?」她突然領悟,原來那個人就是他口中的「楊靖梟」。

  「哼哼,不裝了?我就說你是他的女人,你還不承認。」

  「我沒有不承認,而是真的和他不熟。我們只是住在同一棟公寓,根本不是同居,我甚至是直到剛才才知道他的名字。」

  「不錯,裝得很像。」周起輝冷笑,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不是的,你真的誤會了。請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是他的女朋友,真的不是。」知道綁匪誤會了,凌舒媛急得快哭了。

  他不會來救她的,因為她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

  「哈!演得真的很像,連我都快被騙過去了。」

  「我發誓這是真的,我真的不是——」

  「閉嘴。」

  她一再否認,磨掉了他的耐性。「你給我安分點,要是你再鬼叫,我就塞住你的嘴。」

  周起輝看著手錶倒數計時,等著楊靖梟若晚來一分鐘,就要凌辱她洩憤。

  「嗚……」她忍不住開始哭泣。

  她為什麼這麼倒楣?明明是奉公守法的好國民、用功聽話的好學生,為什麼老是遇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都是因為他!害她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名叫楊靖梟的人,若不是他,她也不會遇上一連串倒楣透頂的事,只要一扯上他們那夥人,她就會變得很倒楣。

  都是他不好,他果然是惡人!嗚……哇……

  「吵死人了,不准哭。」周起輝被女人的哭聲搞得快煩死了,劈頭就罵。「你再哭,老子就掐死你。反正我只是要利用你把楊靖梟騙來,不必管你是活的還是死的。」

  聽到他的威脅,凌舒媛不敢再哭了,但還是忍不住悲傷,只能咬著嘴唇低聲啜泣。

  要利用她把那個人騙來?不可能的!哪個人會笨到來救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鄰居呢?嗚嗚,她死定了。爸爸、媽媽,姐姐,弟弟——我們來生再見了。

  砰!

  正哀傷地在心底默默跟家人道別時,忽地一聲巨響,一輛吉普車挾帶著開山破土的氣勢,衝破木門直衝進來。

  腐爛得和紙差不多脆弱的破舊木門,受到吉普車的猛力衝撞,破裂的木頭碎片當場齊飛,像火山爆發的火焰一樣四處噴射,整扇木門瞬間屍骨無存。

  「啊!」周起輝用手擋在臉部的前方,避免自己的眼睛與引以為傲的臉皮被刺傷,但那卻是他最大的失誤。

  「周起輝。」一聲凌厲可怕的怒吼聲響起,楊靖梟抄著槍從吉普車上跳下來,鐵青的臉色就像復仇的鬼魂那樣可怕。

  「楊靖梟?!」周起輝沒想到他竟然開著車撞破木屋的門,就這麼衝了進來,當下嚇得魂不附體,一回過神,立即連滾帶爬地衝到凌舒媛身後,勒住她的脖子,拿她來當人質,順便兼作盾牌。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觸到凌舒媛,就被一陣震耳欲聾的噠噠聲給打斷。

  噠噠噠噠……

  「啊啊——」

  「嗚……」

  凌舒媛緊貼著那個寬大懷抱,抓著他的衣物,不停地顫抖,完全止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被她緊抓著的男人,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笨拙地安撫道,卻逼出她更多眼淚。

  「都是你。」忽然間,一個憤怒的小拳頭捶上堅硬的胸膛,緊接著,又是另一個拳頭。「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被那麼恐怖的壞人抓走,都是你害的。」

  因為受到太大的驚嚇,她徹底崩潰發飆,像擂鼓般對著他的胸膛就是一陣亂捶亂打。

  「喂,你——」從來沒人敢這樣罵他,當然更不可能有女人敢打他,楊靖梟濃眉一擰,準備發飆罵人。

  然而惡狠狠的眼瞪著她好半晌,望著那張哭花的可憐小臉,又忽然沒了氣。

  「好、好,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你……咳,別哭了。」從沒哄過女人的他,第一次開口哄女人,霸氣的俊顏因窘迫而發紅,但抱著她的大手,卻像捧著豆腐一樣,萬般溫柔。

  「嗚……」她哭得岔了氣,軟軟地癱倒在他的胸口。

  望著淌滿淚珠的淒慘臉龐,他心田滲出許多的疼,更多是憐惜,於是緩緩伸出大手,卻不敢搭上她孅弱的肩。

  曾經擁有無數場歡愛的他,卻在一名女大學生的面前感到怯懦自卑,一雙大手高舉在空中許久,最後還是無力地放下,不敢碰觸她一根發。

  「對不起。」想來想去,還是先道歉再說。

  「我沒想到周起輝會誤會我們的關係,而把你抓走,害你受了這麼多驚嚇,我很抱歉。」

  「你把他打成蜂窩了。」想到他持衝鋒鎗掃射的那一幕,凌舒媛簡直嚇壞了。

  別說周起輝當場倒下去,就連她也差點被活活嚇死。

  「我沒有。」楊靖梟擰著眉,大聲辯駁。「我只瞄準他腳邊的地板,根本沒打到他,他只是嚇昏過去而已,並沒有死。」

  「騙人!」她明明聽到綁匪慘叫,接著即刻倒了下去。

  「是真的,他已經被收押了,不信我明天帶你去警局看。」他怎麼可能讓膽敢威脅他的人輕易好死?

  他一再信誓旦旦,這才讓凌舒媛稍微卸下心防。「是真的?」

  「百分之百真確。」騙人的是小狗。

  凌舒媛激動的情緒逐漸平靜,終於肯相信他沒有因為她而殺人。

  收回最後一聲哽咽,她眨眨滿是淚霧的大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投奔到他懷中,雙手還緊扯著他胸前的黑色真絲襯衫,把它絞扭得像一條抹布。

  「啊!」她漲紅臉,驚呼一聲,慌忙鬆開自己的手,倒退好幾步。

  懷中的溫度瞬間消失,楊靖梟心底浮現一種難言的悵然若失,好像有人自他懷中奪走某樣寶物。

  他自嘲地一笑,痞痞地揚起唇角。「現在解釋清楚了,你也安全了,相信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傷害你了?」

  「嗯。」她輕輕頷首。

  「那麼,以後可以不用再躲著我了吧?」他開玩笑地問。

  原來他知道她躲著他!凌舒媛聽了頓時面色羞赧,尷尬極了。可是,那怎能怪她?

  「是、是你們嚇壞我的,怎能怪我怕你們?」她抗議。

  「我們嚇壞你?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過什麼嚇著你的事?」

  「明明就有。」這時候狡辯已經來不及了。「你那個高高瘦瘦、像根竹竿的手下,就曾在電梯裡對我大吼大叫,你還敢說沒有?」

  「高高瘦瘦、像根竹竿的手下?」楊靖梟皺著眉頭略為一想,立即猜到她所說的人是誰。

  是他?!

  「陳『士』助——」楊靖梟轉頭高聲咆哮。

  「有!」正在不遠處收拾善後的陳士助嚇了一跳,連忙立正站好。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吼,但他知道自己一定犯了大錯。只有當他犯錯時,主子才會喊他陳「士」助。

  他很聰明地咧開嘴,露出無辜的笑容。相信他,他什麼事都沒做、都沒做喔!

  然而,在暴怒的主子面前,裝可愛也沒用。

  這下他終於知道,誰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到主子喜歡的女人。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4:40

第四章
  楊靖梟坐在窗邊,一手夾著菸,雙眼無神地凝視下方。

  幾位手下們玩牌的玩牌,看電視的看電視,吵雜的聲浪他充耳末聞,偶爾不耐煩了才轉頭吼一句,要他們安靜一點。

  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內,正朝公寓靠近。

  也該是她下課的時間了……

  似乎是感受到上方凝注的視線,凌舒媛抬起頭,正好對上窗口那道視線。

  有些羞澀地,她對那雙眸子的主人微微一笑,但他卻沒有任何表情,而且立刻轉身離開窗口。

  凌舒媛怔仲一愣,咬著唇低下頭,心底有些受傷,拖著變沉重許多的步伐,緩緩走進公寓大門。

  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回救了她之後,他對她的態度便冷淡起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總覺得他好像在迴避她。

  以前,經常會在電梯裡、樓梯間、大門口,或是便利商店相遇,但現在不但很難碰到面,即使碰到了,也是剛才那種態度,冷淡得好像他根本不認識她。

  他到底怎麼了?咬著水嫩的唇,凌舒媛對他態度的回變,感到很難受。

  她好不容易才擺脫恐懼,願意交他這個朋友,但他反而躲著她、不理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什麼。

  離開窗邊,楊靖梟一轉身,就看到陳士助像根柱子似的擋在自己面前。

  「做什麼?」

  懶懶瞥他一眼,想要走開,但陳士助不讓。「您真的要這樣做嗎?」陳士肋看不下去。

  他寧願三少像傻子一樣,蠢兮兮地為那女孩收集Hello  Kitty的集點貼紙,也不想看到他像失了魂魄的木偶,毫無鬥志地渾噩度日。

  「我怎樣?」楊靖梟冷瞄他一眼,再度舉步想離開。

  他知道他想說什麼,但現在他不想跟任何人說話,特別是有關凌舒媛的話題。

  「三少如果真的喜歡,那就去追吧!即使受傷,也好過你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也是後來才明白,他豈有資格阻止三少追求愛情?

  感情是男女之間的事,不是第三人應該插手干預的,雖然他還是擔心三少會受傷,但比起成為沒有靈魂的木偶,他寧願看見會哭會笑、敢愛敢恨的三少。

  「你在胡說什麼?我沒有喜歡任何人。」楊靖梟渾身一震,大聲咆哮否認,用暴怒來掩飾自己被人看穿的情感。

  「三少,我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何必還要隱瞞我們?我們看得出來三少喜歡那個姓凌的小妞,既然喜歡,那就去追啊,我們都支持你的,三少。」

  「你懂什麼?」楊靖梟生氣地對他怒吼。「你不也說了,她只是個學生,而我是黑道老大的兒子,我們永遠不可能有結果,你以為我會再傻得把感情與自尊捧在手心,讓人拿去摔得粉碎?」這種蠢事,一生做過一次就好,不必再試第二次。

  「摔得粉碎,那又怎樣?」陳士助很嗆地反問。

  「什麼?」楊靖梟怒瞪著他。陳士助這傢伙八成活膩了,竟然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我所認識的三少,可不是這種遇到挫折就畏縮逃避的孬種。小時候你常跟高年級的學長打架,打輸了也沒看你哭過。國中時被討厭你的老師誣陷,被記了兩支大過還被罰抄課文五百遍,你也咬著牙全部寫完了,畢業時還笑著從那位老師手中接過畢業證書。剛接手幫務時,許多長老不看好你,常在背後質疑你的能力,你不也咬著牙、一一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為什麼不過一次談戀愛受挫,就讓你站不起來呢?」

  楊靖梟沉默不語,冷漠又火爆的雙眸瞇起,直盯著陳士肋,聽他繼續激昂地發言。

  「被甩了又怎麼樣?如果被拒絕了,那就再追啊!難道憑三少的本事,沒法子讓一個女人對你掏心挖肺嗎?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嗎?如果是,那麼你根本不是我們心目中那個誰也擊不倒的三少,只是—個怯懦的孬種,往後我們將不會跟隨在一個孬種身邊。」

  楊靖梟瞪大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不出半點情緒,陳士助慷慨激昂地暢快發言之後,才開始害怕起來。

  嗚,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他了。他快被那雙恐怖的眼珠子,瞧得窒息了——

  就在他很沒用地打算跪地求饒時,楊靖梟突然笑了,而且是無法克制地仰頭大笑。

  幾位手下面面相覷,心想他是不是瘋了?

  「陳『士』助——」他猛然伸出大掌。

  聽到熟悉的綽號,陳士助下意識閉上眼睛縮起脖子,心想自己要挨揍了。

  但是,他以為的拳頭沒有落在臉上或腦袋上,而是豪爽地落在他的肩上。

  「說得好。」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他說得沒錯,他楊靖梟豈是那種一遇到挫敗就躲起來的人?

  情傷雖痛,但並非無法痊癒,無法痊癒的只有膽怯與自卑。那件事曾經困擾了他十年,如今該是他站起來,重新出發的時候了。

  「謝謝你。」拍拍他的肩,楊靖梟真誠地道謝。

  多虧了這位好兄弟,這麼多年來陪伴著他,雖然時常像個蠢蛋搞不清楚狀況,也常在緊要關頭扯他後腿,把他氣得半死,但是護衛他的心,陳士助絕對毫無疑問是全世界最強的。

  他的好兄弟啊!

  「不必客氣,三少。」陳士助吸吸鼻子,感動得眼中淚花亂轉。

  嗚嗚,他的一片赤誠,三少終於看見了。

  三少——

  凌舒媛鎖上門,沿著樓梯一階階往下。

  現在她已經很少遇到楊靖梟了,但還是習慣走樓梯,已經養成的習慣,想要改掉並不是那麼容易。

  就好比已經習慣經常在身旁的人,突然不見蹤影,難免會不習慣,不時下意識回頭去尋找、去搜尋。

  但是,經過二樓時,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凌舒媛輕歎口氣,繼續往—樓走去。

  落寞地低頭走出公寓,忽然聽聞一聲輕快的招呼聲。

  「嗨!」

  訝然抬起頭,看見楊靖梟立在黑色BMW代步車旁,微笑看著她。

  「你……」

  「要去上學嗎?我送你。」他咧開嘴,笑得比太陽還燦爛。

  「可是……為什麼?」愣愣看著他好半晌,凌舒媛呆呆地問。

  他不是不理她了嗎?前幾天他對她的態度那麼冷淡,害她傷心了好久,今天卻又突然冒出來說要送她上學,變臉跟翻書一樣快,教她如何適從?

  「為什麼?因、因為我時間太多,閒得發慌,行吧?」楊靖梟面露窘色,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一個男人特地接送一個女人,意圖還不夠明顯嗎?這還用問,笨蛋。

  「那個,你是不是在臉紅啊?」

  妤像是耶!從脖子一路紅到頭頂,彷彿還可以看見蒸氣陣陣冒出—嘻,好好玩。

  「哪有,你—到底要不要讓我送?」楊靖梟臉紅得更厲害,也故意裝出更兇惡的表情,好掩飾自己的窘迫。

  要不要讓他送?這個嘛……

  睇著他的俊顏,凌舒媛想起她被綁走的那一天,當她被他救出時,她爆發出來的怒氣。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被恐怖的壞人抓走,都是你害的!

  好、好,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

  想起他被她的小拳頭攻擊時,明明吃痛卻不敢還手,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就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自己臉上也忍不住染上紅暈。

  原來,他是這麼樣的容忍她,即使他故意裝得很凶,她心裡還是很清楚,他絕對不會傷害她。

  「好。」

  「啊?」她的聲音好小,他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聽得正確。

  「我說:好。」她願意讓他送這一程——不,倒不如說,她願意敞開心懷接納他,給彼此機會正式交往。

  「真的?!」楊靖梟咧開嘴傻笑。

  立即的,他發現自己笑得太誇張,所以連忙清清喉嚨,擺回那張酷酷的臉。「咳,那麼上車吧!」

  他按住她的肩,將她推入車內。「我不知道你念哪所學校,你要替我指路。」他坐上駕駛座,輕鬆愜意地開車上路。

  一路上,他問了好多關於她的事,包括她老家住哪裡?今年幾歲?喜歡什麼又討厭什麼?還有念什麼科系……

  「我念會計系。」

  「你也念會計?我二哥擁有律師跟會計師雙執照,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儘管跟我說,我會拜託我二哥教你。」

  「真的嗎?謝謝你。」微笑著點點頭,凌舒媛忍不住疑惑地問:「楊靖梟,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打從一開始,他就對她特別關照,在雨天送她回家,替她收集便利超商的集點貼紙,還在她被綁架時,不顧自身安危將她救出……到底為什麼?

  「因為我想多瞭解自己心裡的那個女孩。」

  「什、什麼?」他剛才說了什麼女孩?

  凌舒媛還在發愣,名貴轎車已在眾目睽睽之下,囂張地停在學校正門口,當然也引來不少人側目。

  「到了。」楊靖梟傾身打開她那一側的車門,方便她下車。

  「噢!」還處於渾噩狀態的凌舒媛像機器人,接受到指令,乖乖地爬出車外。

  一出車廂,四面八方遞送來的目光,讓她瞬間清醒。

  發覺眾人所投來羨慕又嫉妒的眼神,她知道罪魁禍首是後頭那輛又大又亮的高級轎車——還有駕駛座那個性格英俊的男人。

  顧不得禮貌,她急忙轉身催促他快走。「你趕快回去吧,再見。」

  楊靖梟卻不急著走,他假裝不經意地問:「你什麼時候下課?我來接你。」

  「四點……啊!」下意識說出時間,她想摀住嘴已經來下及了。

  「那好,四點我在校門口等你。」綻開勝利的微笑,他油門一跺,瀟灑地消失在街頭。

  罪魁禍首走了,可是週遭那些好奇打量、艷羨嫉妒的目光,並沒有跟著消失,凌舒媛臉一紅,低下頭,急忙快步走進校園內。

  第三堂課的下課時間,亮晃晃的高級轎車大剌剌地停在校門前最顯眼的位置,引得出入的老師和同學都忍不住好奇回頭多看幾眼。

  當然,凌舒媛也遠遠就看見了。她直覺低下頭,想從側門那扇小門溜出去,但楊靖梟眼尖地從餘光瞄到,立刻高聲喊住她。

  「凌舒媛,下課了?」

  那響亮的招呼聲,害她想假裝不認識他都不行。

  「我們快走。」

  幾十道目光像箭一樣射向她,凌舒媛縮著脖子,飛快打開車門滑上車,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那些黏在她身上的視線一一拔除。

  「沒問題。」楊靖梟愉快地勾起嘴角,日夜顛倒的他在睡過一場飽覺之後,更加神采奕奕。

  「那個,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她必須告訴他,他這麼做已經攪亂她平靜的生活,向來習慣躲在人群中的她,一下子被他拉出人群,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而她並不習慣如此。

  「說什麼?對了,你餓了嗎?我買了可麗餅,店家說女孩子最喜歡吃單莓鮮奶油,所以我就買了這種口味的。」

  「草莓鮮奶油可麗餅?」難怪她打從一上車就聞到一種酸酸甜甜的香氣。

  「你喜歡嗎?」

  「喜歡啊!」思緒被拉開,她呆呆跟著他起頭的話題走。

  「聽說這間可麗餅很有名,我特地去買的,你趕快嘗嘗看。」他騰出一隻手,將還有餘溫的可麗餅紙袋塞進她手裡。

  「啊……」望著手中的甜美點心,凌舒媛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念頭很罪惡。

  她怎麼可以覺得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給她帶來困擾了呢?她真不應該。

  萬分歉疚地對著可麗餅懺悔好一會兒,她才懷著虔誠的心情,張嘴咬下一口。

  「好吃嗎?」車子正在等紅燈,楊靖梟也沒閒著,那雙和以往的暴烈截然不同的柔情眼眸,萬分溫柔地落在她身上。

  「嗯,很好吃。」感受到他專注而炙熱的眼神,她有些害羞地紅了粉頰,頭也愈垂愈低。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不但不討厭,反而愈來愈喜歡他凝視的目光?

  難道她的心,已經……

  不,不是的,絕對不可能。錯覺!這種感覺,只是一種錯覺,她很快就會恢復正常的。很快……

  「嘴上有奶油。」耳邊忽然傳來低喃聲,她直覺將頭轉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結果正好落入狡猾等待的獵人手裡。

  一如甜美的奶油,她的唇,也成了他的食物。

  「你——能不能換一台稍微小一點的車?」

  在溫馨接送情持續一個禮拜之後,飽受同學、師長眼神關愛的凌舒媛,終於受不了,以僵硬的笑容委婉地暗示道。

  「小一點的車?!」

  「嗯,我認為……低調一點比較好啦!」

  他太囂張了,這樣一台董事長級的大房車,霸氣地停在校門口,擋住其他汽機車的出入口,實在太醒目招搖了,她希望他稍微收斂一點。

  「低調一點?」楊靖梟沉吟地撫著下巴,認真審視自己的車。

  雖然他完全不知道這台車哪裡不低調,不過既然心儀的女人要求,那麼他自然是遵命照辦。

  第二天,凌舒媛步出公寓,看到一台藍色的藍寶堅尼停在面前。

  那耀眼的藍,好像西藏高原毫無污染的藍色天空,這種名牌轎車,不必行駛上路,光是停在路旁就已經引來無數注目的眼光。

  他——似乎不懂耶!

  凌舒媛只能苦笑,試著再次暗示。

  「你要不要再換一台稍微小一點的車?要……更低調一點啦!」

  「還要更低調?」楊靖梟的粗眉擰起,好像兩條大跳黏巴達的毛毛蟲,不過想了想,眉頭又鬆開了,心愛女人的建議,他自是沒有異議。

  第三天,門前果然停了一台更小的車,座位僅能容納兩個人,但——根本一點也不低調。因為,那是一台保時捷跑車。

  不但是保時捷,還是珍奇的911Turbo改裝車,酷炫的外型,早就引來一堆熱愛名車的群眾圍觀。

  「你——你為什麼有這麼多車?」她想尖叫。這太誇張了!

  「因為喜歡,所以就買了。」楊靖梟聳聳肩,好像吃飯喝水那樣自然地回答。

  只因為喜歡,就買一堆高檔車?他是暴發戶啊!

  凌舒媛嘴角抽搐,真的、真的,快要笑不出來。

  她想,以暗示的方式他可能沒辦法理解她的意思,所以決定說得更白一點。

  「我在想,你可不可以騎摩托車來載我就好了?」

  「你想坐那個?」他神情怪異地看著她。好像無法理解有龍蝦可以吃,為什麼要吃蝦米?

  「嗯。」給她摩托車!拜託,只要用摩托車送她就好,她不要再被老師教官請去喝茶了。

  「那個我們不叫摩托車,正確來說該叫機車。」

  「沒關係,只要它不是四個輪子的就好。」

  「喔……好吧!」他心裡有點嘀咕。

  一下要坐這種車、一下要坐那種車,她很難搞耶!

  結果,隔天一身皮夾皮褲的他騎了一台BMW的R1200GS重型機車來。

  將安全帽扔給她戴上之後,他就像駕馭一隻凌空翱翔的鵬鳥,豪情壯志地載著她一路呼嘯過街,除了風聲之外,她就只聽到自己的尖叫聲,一條命差點給嚇去半條。

  這下,她真的完全笑不出來了。

  她終於發現他很遲鈍、非常非常地遲鈍,除非明明白白地說,否則他絕對不可能自己「領悟」她的用意。

  「楊靖梟,以後如果你要接送我,請騎小綿羊來,否則我拒絕上車。」她直接了當地告訴他。

  「小綿羊?」楊靖梟神色大驚。

  她所謂的小綿羊,不會是他所想的那種造型老上、最高時速五十、只能龜速爬行的遜咖貨色吧?

  「沒錯,就是小綿羊。50CC、時速太高就會搖搖晃晃的大眾品牌摩托車,除了那個,我什麼都不要坐。」

  她發狠了,絕對絕對不要再讓自己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

  楊靖梟終於發現—件事,那就是女人真的很麻煩。

  尤其是這個名叫凌舒媛的女孩更麻煩,開著又酷又炫的跑車、重機載她,她一點都不開心,非要坐小綿羊烏龜車,誰能告訴他,她到底在想什麼?

  但是——

  「好吧!」她高興就好。

  小綿羊就小綿羊,難道他會怕嗎?雖然實在遜了點,但只要她高興,就算要他背她上學,他也願意。

  不需要旁人提醒他也知道,現在的他,儼然就是戀愛中的傻瓜。

  超級大傻瓜啊!

  隔天,戀愛中的傻瓜騎著用BMW跟手下強換來的小綿羊出現,凌舒媛這才笑逐顏開,高高興興地坐上後座。

  對嘛!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

  因為小綿羊車速不快,所以他們可以邊騎邊聊,為了怕他聽不見,她把下巴靠在他肩上,貼在他耳邊說話。

  而她又怕掉下去,所以害羞地把他的腰摟得好緊,那軟綿綿的身子貼著自己,讓楊靖梟暈陶陶、喜不自勝。

  他突然發現,小綿羊其實也不賴。

  呵呵!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5:15

第五章
  「凌舒媛,我送你回家。」

  上完最後一堂課,那位想追求她的男同學又攔住她,嚷著要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她神色為難地輕聲拒絕。楊靖梟會來接她,實在不需要他送啊!

  「沒關係啦!今天我有多帶一頂安全帽喔!」男同學得意地表示。

  「可是……真的不用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實在很纏人,凌舒媛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只好快快閃人。

  凌舒媛快步走住校門口,而他依然不肯放棄,亦步亦趨地緊跟著她。「我載你嘛!你有事要辦,我也可以載你去啊,不然搭車多不方便?」

  「不行啦!我……」她應該怎麼告訴他,她所謂的「有事」,其實是有人要來接她?

  「凌舒媛。」自己拚命地死纏,而她還一個勁兒的埋頭往前走,男同學頓時有點不悅,抓住她的手臂,強迫她停下來。「我這樣百般追求,你到底是——」

  「你想幹什麼?!」一道響雷劈下,當場分開了糾纏不清的男女。

  「楊靖梟。」見到救星出現,凌舒媛立即露出安心的笑臉。

  「你是誰?纏著我的女朋友做什麼?」楊靖梟瞄了凌舒嬡一眼,確定她安然完好,這才將視線轉回眼前的臭小子身上,準備專心對付他。

  女朋友?凌舒媛聽了有些害臊,粉腮暈紅,對於他自作主張公開宣佈他們是情人,一點也不感到厭惡,反而有絲微微的甜快速滲出。

  「女——女朋友?!」男同學彷彿受到莫大打擊,臉色當場變了。

  「怎麼,不行嗎?」楊靖梟瞪他一眼,拉著凌舒嬡的手,把她帶出校門。

  「戴上,快點上來。」他將安全帽遞給她,要她趕快上車,好避開那個覬覦人家女朋友的討厭小子。

  「好。」凌舒媛乖乖戴上安全帽,扣上扣環,爬上小綿羊的後座,環抱住他勁瘦結實的腰。

  她熟練地往前靠,在他的肩上磨蹭幾下,找到放置下巴的舒適位置,這才讓自己放鬆偎著他。

  「抓緊了。」再朝呆愣、佇立的男同學懶懶掃一眼,楊靖梟冷笑了一聲,催動油門,揚長而去。

  男同學這才清醒過來,瞪著他們的背影,恨恨地咬牙。可惡!竟然敢搶走他喜歡的女孩子。

  幾天後的早上——

  平安把凌舒媛送到目的地,楊靖梟停下小綿豐,雙腳踩地,牢牢地穩住車體,不捨地讓她從後座滑下。

  「下午下了課,我再來接你。」他接過凌舒媛遞來的安全帽,同時說道。

  「好,掰掰。』

  「Bye。」楊靖梟騎著車走了,凌舒媛轉身準備走進校門,卻被站在後頭的班導嚇了一大跳。

  「老師,請問有什麼事嗎?」她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問。

  導師看著她,似乎欲言又止,她想老師應該有話想說。

  「有人告訴我,你和黑道份子交往,本來我還不相信,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舒媛,你一向乖巧,怎麼會跟那樣的人在一起呢?」女老師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老師……」凌舒媛想替楊靖梟解釋,告訴導師他不是壞人,但是張大的嘴,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剛認識他的時候,她也認為他是大惡人,經常被嚇得半死,還曾被嚇哭,她要怎麼讓別人第一次見到他,就相信他是大好人?

  「舒媛,我想你是深陷在愛情中,看不清楚真相,但那種逞兇鬥狠、無惡不作的男人,真的不適合你,你要想清楚啊!」

  「可是……」他真的沒什麼不好啊!

  「舒嬡,我希望你疏遠他,停止和他見面,否則,老師會將這件事告知你的父母。」這是她身為導師的責任。

  「不,不要,拜託老師,請你不要告訴我爸爸。」姑且不論楊靖梟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要是讓爸爸知道了,鐵定先把她罵個臭頭,然後要她立刻轉學,不准她再留在高雄唸書。

  她很喜歡高雄這個地方,也還不想離開,因為一旦離開,就表示將與楊靖梟分離。只要一想到那場面,她的心就好難受。

  這時她才終於明白,她是真真確確地喜歡上他了。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像他那樣對她好,疼她、寵她,讓她有求必應,把她捧在手掌心,怕她掉眼淚,怕她不開心。

  如果失去他,她還能再找到一個這麼愛她,而她也愛他的男人嗎?

  不!她想是永遠也找不到的。

  她不要失去他!不要:

  「我……我會疏遠他。」她眼神閃爍地別開頭,因為說謊,她不敢直視老師的眼睛。

  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要楊靖梟別再出現在學校了,這才是平息老師憂慮的方法。

  「很好。」她的導師滿意地點點頭。「希望你能說到做到,老師往後會密切觀察,如有必要,還是會告知你的父母,希望你好自為之。」

  「我……知道了。」

  下午四點,沒課的學生們陸續背著書包往校門口移動,三三兩兩的放學人潮,讓原本平靜的校園開始躁動起來。

  一出校門,每位學生都明顯一頓,好像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接著立刻恐懼地低下頭,快速從校門兩旁溜走。

  似乎唯恐稍慢一點,就會被惡鬼抓去祭五臟廟。

  他們會這樣,不是沒有原因的。

  有尊又高又壯、俊顏上明顯寫著不滿、不悅、不爽的男子,雙手環胸、大腿架開站在校門前,而且不閃不躲,就那樣大剌剌地站在校門正前方,只要走出校門的人,一定會看到他。

  面對許多投來的視線,他臉上沒有半點羞澀不自在,隱含怒火的雙眸,眨也不眨地直盯著校園內。

  下午,凌舒媛打了一通電話給他,要他暫時別到學校來接她了。

  當然,以後她也不會再讓他送她到學校,唯有避開眾人的注意,他們才能繼續在一起。

  然而,楊靖梟並不知道背後的原因,更不曉得她是如何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忍痛做出決定,只以為她也……

  他氣瘋了,所以四點不到,他就一臉凶相地站在這裡,等著那個莫各其妙的小女人出來。

  他打算等她一出來立刻逮住她,好好地逼問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呃,這位……」大哥。

  終於有位男老師看不過去,戒慎惶恐地靠過來。「這、這裡是校門口,是學生們學習求學的地方,所以能不能請你……」閃遠點?

  楊靖梟連頭都懶得轉,直接斜眼睨他。

  「不是學生,就不能站在這裡?」他冷笑。

  不能怪他對老師不敬,—點都不懂得尊師重道,誰教他心情不好?而害他心情這麼糟的罪魁禍首,恰好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他不給他臭臉看給誰看?

  「不、不是……可是,你站在這裡,會擋住出入的車輛……」男老師漲紅臉,結結巴巴地據理力爭,但非常可憐的,豐點氣勢都沒有。

  「我在等人,等到入之後,我自然會走。」懶得多做解釋,楊靖梟把視線轉回前方,繼續等他要等的人。

  男老師垂頭喪氣地走了,終於他看到凌舒媛的身影出現在前方遙遠的大道彼端,正慢慢地往校門口走近。

  但,楊靖梟並不因此高興些,臉色反而愈加難看,因為——

  她不是一個人,在她身旁還有個男孩子,狀似親暱地陪著她一起走出來。

  拳頭捏緊,楊靖梟臉上開始烏雲密佈,看起來好像隨時要颳風下雨、打雷閃電的樣子,嚇得原奉就已經很驚惶的學生們閃得更遠。

  完了,黑道要火拚啦!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咦?」

  還沒走到校門,凌舒媛遠遠就看到那尊臭臉的銅像佇立在校門前,她猛地停住腳步,一時以為自己眼花了。

  前頭那個是幻影嗎?後來想想不對,哪有幻影臉那麼臭的?是誰惹到他了?

  不對!他怎麼會在這裡?!她已經告訴他要他別來了,他怎麼還是——

  「凌舒媛。」楊靖梟大步走過去,順道狠瞪她身邊的人一眼,非常非常地不高興。

  不,他們不能在這裡見面。凌舒媛緊張地覷望左右,很怕導師是不是就在附近偷偷監視著。

  「你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不管週遭有多少眼睛瞧著,楊靖梟非得立刻逼問出答案不可。

  打從下午起,她的那番話就像一根利刺紮在他心口。

  「就……就是那樣的意思。」迴避著他的眼,她只擔憂究竟有多少人正看著他們,是不是又會有人去向老師告狀?

  「那樣的意思,又是什麼意思?」

  「她已經說了就是那樣的意思,你、你聽不懂嗎?」和她走在一起的男孩顫抖地對他叫嚷。

  他就是一直想追求凌舒媛的那個男同學,雖然他也害怕這個看起來像討債集團成員的男人,但在心儀的女孩面前,他怎麼可以縮在後頭像只烏龜呢?於是他鼓起勇氣,冒出頭來替她說話。

  原本只盯著凌舒媛的楊靖梟,勉強扯離視線,上下打量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幾眼。

  帶著副眼鏡的普通相貌、普通的身材,看衣著應該也只有普通的家世,將來鐵定也只能過著普通的生活。這就是她想要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生?

  「沒人問你,我要她說。」楊靖梟的視線,又回到凌舒媛身上,非常固執地要她的答案。

  「就是,那樣的意思啊!」別再問她了,萬一讓老師看到該怎麼辦?

  凌舒媛眼眶一紅,急得快哭了。「你不能來這裡,拜託你快走吧!」

  「你要我走?」楊靖梟臉色倏然一變。

  「對,求你以後別再來學校找我了。」

  求他別——再來找她?

  求他?!

  「你不是要找我一起去吃飯嗎?我們走吧!」咬著嫩紅的唇,狠下心丟出那句話之後,隨即快步走到男同學身旁。

  「好啊!」男同學喜出望外,故意朝楊靖梟得意地哼笑。「現在你總該知道,她選擇了誰吧?」

  「這就是你的選擇?」楊靖梟不理會他的小人嘴臉,只是瞪著那個低著頭的小女人,固執地逼問答案。

  「我們走吧!」凌舒媛什麼也不說,默默和男同學離開了。

  答案已經很清楚了……楊靖梟整個腦子都空了,什麼也沒辦法思考。

  凌舒媛低著頭快步離開,根本不敢看楊靖梟臉上的表情,但知道他那雙突然變得好冷的眼眸,一直從後方直盯著她。

  直到她走得好遠,還感受得到那道視線,宛如冰刀般,穿透她的背脊。

  「對不起,我……不想去吃飯了。」

  走了一段路,確定後頭的人看不見他們了,凌舒嬡緩緩停下腳步。

  「我還是回家好了。」

  現在她滿心都是楊靖梟的事,實在沒心情陪男同學去吃飯。

  原本欣喜若的男同學一聽,當場變了臉色。「明明說好了要一起去吃飯,現在為什麼又不去?!你在耍我嗎?」

  「對不起。」她沒辦法辯解什麼,只能道歉。

  「你應該知道,我很喜歡你。」他放軟語氣向她表白。

  「對不起。」

  「我對你一片真情,你為什麼不接受我?」

  「對不起。」凌舒媛還是只有這三個字。對他,她就是沒感覺。

  瞪著凌舒媛黯然失魂的臉龐,男同學很快就明白了。

  「該不會——你是因為剛才那個流氓,所以拒絕我吧?」

  想通事實,男同學更加生氣。

  「那種人有什麼好?渾身野蠻氣息,看起來一點文化素養都沒有,我打賭他連高中都沒畢業。」

  「不要這樣批評他。」男同學突然口出惡言,讓凌舒媛既驚訝又生氣。

  他根本不瞭解楊靖梟,憑什麼批評他呢?

  大概怎麼也沒想到,凌舒媛會用這種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指責他,男同學臉色漲得通紅,又羞又惱。

  「你就這麼在乎那個男人?」他露出陰沉的笑,刻意提醒道:「你還敢跟他在一起?不怕我們班導知道嗎?」

  「班導?」凌舒媛吃了一驚,因為她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提起班導。

  「是啊!你應該不會希望班導發現了,然後去通知你的家人吧?」他語帶威脅地加重語氣。

  她一聽更加震驚。他是怎麼知道的?她一直以為這件事只有她和導師兩個人知道。望著他眼中的得意光芒,凌舒媛驀然明白了。

  「是你?!」是他去向導師告密的?

  「你在說什麼?不是我。我可沒去說什麼,一切都是班導自己發現的。」男同學大概發現自己說溜了嘴,連忙澄清道。

  但這樣做反而是欲蓋彌彰,她什麼都沒說,而他卻清楚地知道她和導師之間的秘密協定。

  不是別人,向導師咬耳朵告密的人,就是他。

  望著文質彬彬卻心胸狹窄的男同學,凌舒媛忽然覺得好可怕。

  為了擁有,可以不擇手段,因為得不到,所以就要毀掉嗎?

  她心寒輕鄙的表情,讓男同學心虛緊張起來。

  「我、我也沒說什麼,只是稍微跟班導提了一下,希望她多留意你,我也是關心你……」

  夠了!凌舒媛不想再聽了,她再溫和,也無法容忍他假藉關懷之名、做出控制她、傷害她的行為。

  在他告密時,心裡想的究竟是她,還是自己?她心痛地閉了閉眼,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凌—舒—媛。」後頭傳來他不甘心的吼叫。「我好歹是個大學生,到底哪裡不如他啊?!你說呀——」

  要她怎麼說?

  喜歡,還有道理的嗎?

  度過輾轉難眠的一夜,第二天早上,凌舒媛腫著雙眼出門上課。

  公寓的門前,沒看到楊靖梟坐在小綿羊上等著送她上課的身影。

  凌舒媛鬆了一口氣,但也有點悵然若失。

  咬著唇,鬱鬱寡歡地到學校去了。

  下了課,他當然也不可能出現在校門前等她,於是她又心情低落地回家。

  她想,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等下回遇見他,她會再好好向他解釋。

  可是,接下來兩天、二天,甚至連續一個禮拜,她都沒再見到他。

  他不但不再接送她,甚至連出入都刻意避開的樣子。

  她這才開始擔心,那天她那樣強硬地趕他離開,他是不是生氣了?

  於是有點心慌地,她開始找他。

  奇怪的是,以往幾乎天天都會偶遇的兩人,現在卻完全碰不到這種巧合,簡直像個別被放進了不同的時空裡,明明住在同一棟公寓,卻怎麼也碰不著面。

  她想去找他,但臉皮太薄,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登門拜訪?

  他們甚至不是情侶關係。

  她又耐心等了幾天,還是遇不見他,於是她開始注意他出門與回家的時間,以最笨的方式守株待兔,等他回家。

  將近清晨時,公寓的樓下傳來煞車聲,還有一些細碎的交談聲,她立刻從椅子上驚醒,奔到窗邊打開窗戶往下望。

  是他回來了!

  她轉身披上一件薄外套,開心地衝下樓去了——

  楊靖梟打開車門,抿唇下車,邁開長腿朝電梯走去,半句話都不說。

  這陣子,他一直是這樣。

  「三少……」看著他弧寂的背影,陳士助喃喃喊道,為他感到心痛。

  為什麼同樣的事,又讓三少遇上了?上天為何如此殘忍?這世界對他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為急著見他,凌舒媛從三樓搭電梯下來,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走出來,他正好走過來,她立刻欣喜地喊道:「楊靖梟—」

  然而楊靖梟逕自從她身旁擦肩而過,步入電梯,按下開門鈕,好像沒看見她。不,簡直像根本不認識她。

  「楊靖梟……」凌舒媛瞪著緊閉的電梯門,像被打了一巴掌那樣錯愕難堪。

  他——真的生氣了。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5:39

第六章
  站在門前許久,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鼓足勇氣的凌舒嬡,深吸一口氣,堅定地按下電鈴。

  就算他還在生氣,她也非要和他談談不可。

  等了一會兒,門開了,不過站在門內的人不是楊靖梟,而是凌舒媛很怕的陳士助。

  她怕他,不單因為他曾經凶過她,而是他身上老是散發出一種輕蔑排斥的不友善氣息,讓她明白他並不喜歡她,甚至是—討厭她。

  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訴她。像你這種愛哭、膽小人沒用的女人,憑什麼得到我們三少的關愛?

  不過這回凌舒媛並沒有退卻。

  「你好,我想找楊靖梟,請問他在嗎?」

  她昂起頭,打量那個竹竿似的高個兒。人生至今,她就屬今天最勇敢。

  平常見了她不是譏諷就是白眼的男人,今天異常沉默。而且有點奇怪,今天他身上的不友善氣息似乎沒那麼濃厚了,是她自己的錯覺嗎?

  「三少在房裡。」他咕噥著吐出這句話。

  「噢,那我可以——」

  「凌小姐。」陳士助下定決心,抬起頭道:「我有點事,想跟你談一談。」

  「啊?」

  他們所住的公寓一共有三個樓層,其實頂樓還有一個大家都很少用的陽台,此刻他們正站在這裡。

  「請問,你要跟我說什麼呢?」

  強風咻咻地吹,吹亂了凌舒媛短短的發,她不得不用手按住它。

  她真的很好奇,一個向來對她不屑的人,要跟她談什麼?

  陳士助還是不說話,只是一直打量著她,直到她快忍不住那永無止盡的沉默而逃走時,他才開口。「你——對我們三少,是什麼感覺?」

  「啊?」凌舒媛不禁有點傻眼。

  他特地把她帶來頂樓,就是要問她對楊靖梟的觀感?

  「我對他、對他……」該怎麼說呢?凌舒媛粉臉漲得通紅。他突然這麼問,要她怎麼說嘛?

  「你討厭他嗎?」他有點急迫地問。

  「不。」怎麼會呢?

  「那麼你對他,有一絲喜歡嗎?」

  「我……應、應該有吧!」其實她很清楚,那不只是一絲喜歡,而是比一絲還要多更多的喜歡。

  「凌舒媛——」陳士助突然大吼著跨前一步,凌舒媛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駭得倒退一大步。

  「啊!」

  「我拜託你。」陳士肋猛然低下頭,額頭靠在膝蓋上,以沉痛的語氣大聲高喊著。「請你別離棄我們三少,求求你。」

  「啊?!」向來用鼻孔看凌舒媛的人,此刻謙卑地垂下頭,用最誠懇的姿態低頭央求,這可把凌舒媛嚇到說不出話來。

  「你……」她震驚地看著他。他,他怎麼了?吃錯藥了嗎?

  「過去對你不客氣,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要我做什麼來贖罪都可以,但請你回到三少身邊。我們三少情路受創,整整消沉了十年,好不容易才又遇到你、喜歡上你,拜託你不要輕易離開他。」

  「情路受創?」什麼意思?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嗎?

  「其實,過去三少也曾像喜歡你這樣,喜歡過一個女孩……」

  半個小時後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三少還在念一所私立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喜歡上同校的一位女同學。」

  坐在附近的咖啡廳裡,陳士助語氣沉重地娓娓道出多年前的往事。

  「那個女孩,跟你很像,有張清純秀氣的臉蛋,柔柔弱弱的,好像連書包也拿不動,每天都是三少親自接送她上下學,替她拿書包,像個寶一樣捧在手心裡。而那女孩只會裝可憐,指使三少替她忙東忙西,做牛做馬。」

  聽到楊靖梟也曾將另一個女孩視若珍寶,不但上演溫馨接送情,還天天替她提書包,胸口頓覺一股酸氣湧上,一絲嫉妒撕扯著她的心。

  「他們交往了兩年,為了她,三少什麼事都願意做。」

  「然後呢?」凌舒媛別開視線,不是很想聽楊靖梟當年如何地寵愛別的女孩。

  「畢業前夕,女孩要將楊靖梟介紹給她的家人,她父母沒說什麼,只要她邀請三少參加她的畢業慶祝舞會。而三少——三少是個很能幹的男人,什麼都很厲害,但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半點舞蹈細胞。」

  「看得出來。」凌舒媛笑了。無法想像粗枝大葉的楊靖梟穿著筆挺的禮服,熟練地帶著優雅的女性滿場旋舞。

  「雖然完全不會跳舞,但是他非常看重那女孩父母的邀請,還特地請了社交舞的老師到家裡來教他。他每天花四、五個小時學舞,只要一有空就死命練習,好幾次跳到腳打結絆倒,摔得鼻青臉腫。後來因為練習過度,還得了肌腱炎,連走路都痛……」

  知道他為了那女孩如此拚命,凌舒媛聽了真是心酸又心疼。「那,後來呢?」

  「舞會當天,三少腳踝的肌腱炎還沒好,但是他堅持要參加那女孩家的舞會,我只好開車送他過去。

  那女孩是千金小姐,家裡有點臭錢,那天的舞會邀請了上百位貴賓,個個都是大老闆或是他們的千金少爺,當年三少家裡的事業才正要起步,還比不上他們家境優渥,再加上是黑道世家出身,所以大家都很瞧不起他。」

  家裡的事業正要起步?怎麼,他家也做生意嗎?

  心裡有許多疑惑,但凌舒媛沒有打斷他的話,而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喜歡那女孩,三少忍受著大家對他的輕視眼光,拚命求好求表現,只希望那女孩的父母能接受他。舞會開始,女孩的父母請他們開舞,三少因為緊張還有肌腱炎腫痛,一不小心摔倒,撞翻了放食物的餐檯,整個人也跌進一團混亂中,身上滿是殘渣菜汁,狼狽不堪。」

  「天哪!」他一定很難過。

  「在場的人全都笑成一團,沒有一個人去拉他——尤其是那女孩的父母,笑得比誰都大聲。」想到當年的事,陳士助還是很生氣。

  「原來那個女孩的父母根本不贊同女兒跟三少交往,也和大家一樣瞧不起他,所以才故意要女兒帶他去參加舞會,為的就是想讓他當眾出醜。」

  「居然有人心腸這麼壞。」凌舒媛既心疼又氣憤。

  如果不贊成,大可公開說清楚,為什麼要表現假裝贊同,背地裡又設計讓他出醜呢?

  這就是所謂的上流社會?真可怕!

  「事情發生後,那女孩大概覺得太丟臉了,立刻藏了起來,沒出面替三少說半句話,後來也一直躲著三少,直到三少去堵她,要她把話說清楚,她才輕蔑地告訴三少——」

  「告訴他什麼?」

  「你根本配不上我,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太過分了。」

  「那女孩這樣告訴三少,而且當時她身旁已經有另一個男孩,還說他們才是門當戶對的一對,跟三少——只是玩玩而已。」

  「好可惡……」凌舒媛聽得好想掉眼淚。

  為什麼有人可以這樣殘酷?她一點也不愛他嗎?否則為什麼忍心這樣傷害他?

  「從那天起,三少就變了,他表面上看起來還是以前那個三少,粗魯不文、脾氣壞、愛大吼大叫,但是他封閉了自己的心,不再追求任何女人。」

  「你的意思是—他這十年來都沒跟任何女人交往過?」凌舒媛藏不住滿臉詫異。他看起來實在不像那種清心寡慾、潛行修道的柳下惠。

  「呃……」陳士助一僵,當場石化。「這個,也、也不能這麼說……」

  他不追求女人,但不代表女人不會主動送上門來啊!這些年來,三少擁有過的女人雖不像其他公子哥兒那樣誇張,但身旁也沒空虛過。

  「難道是——」凌舒媛倏然瞇起了眼。「他有很多女人?」

  「這……呃,也、也沒有很多啦!」陳士助拚命幹笑,冷汗都流了下來。

  「反正那些都過去了、過去了,所以,一點都不重要。」

  「是嗎?」凌舒媛噘起小嘴,強迫自己收起嫉妒。

  他的過去她來不及參與,自然沒有嫉妒的權利,但她可不許他未來這樣。

  如果要和她交往,他眼中就只能有她,就她一個。

  「所以,凌小姐,三少看起來堅強,其實內心很脆弱,禁不起這樣的凌遲與折磨。如果你是真心喜歡他,那麼請你別輕易捨棄三少,你這樣突然疏遠他,讓他以為自己又做錯什麼,讓他——真的很傷心。」

  「我知道,我不會離開他的,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你放心吧!」

  「真……真的嗎?」

  好像聽到難以置信的答案,陳士助呆若木雞好半晌,接著吸吸鼻子,抓起衣袖拚命往臉上抹。「嗚嗚,太好了!嗚……」

  「你、你怎麼了?!」他在哭嗎?凌舒嬡沒想到他說著說著,竟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因為三少、三少太可憐了。請你千萬不要拋棄三少啊,哇啊——」這會兒他竟然開始號啕大哭。

  霎時,整間咖啡廳的人都在看他。

  凌舒媛啞口無言,彷彿看到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

  他說哭就哭,她真的被他嚇傻了,不過心底的感覺是好笑無奈、又摻雜著些許感動。沒想到那樣高頭大馬、面目兇惡的大男人,竟也擁有這樣的真性情。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對不起。」她虔誠地道歉。

  「啊?」

  「是我的錯。」她只考慮到自己的情形,沒顧慮到楊靖梟的心情,雖然她完全不知道他曾經歷過那樣的事,但這還是她的錯。

  她好愧疚,又好抱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斷在心裡向他賠罪。

  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她呢?

  「出去。」

  一推開門,就聽到冷得像冰的狂怒喝斥。

  「滾出去,我說過不准來吵我。」

  凌舒媛往床的方向望去,只見楊靖梟背對著房門躺在床上,背影看起來落寞蕭索,沒想到耳朵還是利得很。

  她想,他大概把她當成陳士助他們了。

  「咳,是我。」她澄清。

  聽到她的聲音,楊靖梟立即從床上彈跳而起,瞪大眼詫異地看著她。「你來做什麼?」

  不過幾秒後,他蒙頭倒回床上,繼續瞪著牆壁,不肯瞧她一眼。

  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個鬧脾氣的孩子。

  凌舒媛暗暗偷笑,壯大膽子走向床邊,拉攏裙擺,在床沿坐下。「聽陳士助說你心情不好,所以我來看看你。」

  她安靜地坐在他床上,身上淡淡的香氣飄散,讓楊靖梟不覺心猿意馬起來。

  但他沒有忘記自己還在生氣,所以繼續保持連鑿冰鑽都敲不破的冶硬臭臉。

  「誰要他多嘴的?!」他心裡行點暗喜,但表面上還是假裝生氣。

  「你別怪他。」看不出他的心思,凌舒嬡急著為陳士助解釋。「其實他真的很關心你,你這幾天心情不好,他非常擔心呢!」

  「奇怪了,你不是很怕他,怎麼現在不怕了?」他爬起來瞪她。

  難道她對陳士助……

  「以前怕他,是因為不瞭解他,現在我知道他是個很不錯的人,自然就不怕他了。」她柔柔地笑著道。

  她臉上的笑容,令他感到刺眼。

  「不理我的時候,你倒是跟陳士助走得挺近的嘛!」他酸不溜丟地冷笑。

  終於聽出他的語氣酸得嗆人,凌舒媛詫異地看著他。

  「我哪有不理你啊?楊靖梟,你在嫉妒嗎?」

  「我沒有。」他立即躁怒地否認,但一張俊顏可比猴子屁股還要紅。

  凌舒媛立即明白,原來所謂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是這個意思啊?

  明亮的大眼逐漸瞇小,紅潤的唇辦甜甜地彎起,她傾身靠向他耳畔,用好溫柔好溫柔的聲音低喃。「其實,除了被陳士助對你的忠誠感動之外,我對他沒有任何異樣的情感,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是誰?!」楊靖梟聽得雙眸噴火。

  好像一讓他逮到讓她傾心的「兇手」,便要將他碎屍萬段。

  「那個人啊,不是很好相處,脾氣也不太好,愛亂吼亂叫,而且明明是個大男人,卻有著小孩子的脾氣,常跟我鬧彆扭。但是,他也很愛我,天天接送我上學,怕我冷怕我熱,怕我趕車受罪。你說,他是不是個好男人?」

  楊靖梟足足愣了好幾秒,才想通她說的是誰。

  「好,好什麼啊?」他面紅耳赤,隨即譏諷地駁斥道:「那個人有個從黑道漂白的流氓老爸,家裡從事的大部分都是上不了檯面的八大行業,除了最小的妹妹還算出污泥而不染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沾染了黑道氣息。他可能永遠也不會乖乖當個善良老百姓,而且八成一輩子也混不出什麼偉大的名堂。」

  「只要那個人答應我,不會隨意傷害善良無辜,不會讓自己受傷,那麼就讓他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那又何妨?」

  「你是說真的?」楊靖梟瞪著她:心臟跳得好快。「我以為,你已經有了其他更合適的對象。」

  「你是這麼以為的?」這回換她瞪他。

  她假裝驚訝地問:「既然如此,你還放我在外逍遙啊?沒拿把刀把我砍了,或是潑汽油放火,還是用強酸強鹼什麼的——」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你以為我是恐怖份子嗎?」他惡狠狠地瞪她。「我沒那麼沒格調好不好。」

  「是嗎?」她笑嘻嘻地強摟著他勁瘦但結實的腰,不管他願不願意。

  「你做什麼?」

  她軟綿綿的身子靠著自己,楊靖梟其實心裡樂得快飛上天了,但故意裝出兇惡的臉。

  「我告訴你喔,其實……我很愛那個人。」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猛然一震,不好意思看他的臉。

  「什麼?!」他猛然想轉身,但她死抱住他的腰,不讓他回頭。

  「你不要轉過來啦!」那樣她說不出口。

  楊靖梟逐漸停止動作,屏住呼吸,靜靜地聽她說。

  「雖然他不是出自書香世家,職業可能也不怎麼光明高尚,但我就是愛他啊,連老師威脅要我離開他,我都不肯。」

  「老師威脅你?!」楊靖梟立即跳起來怒吼。「是哪個老師好膽敢威脅你?」

  「是我們導師啦!但她也是為我好,怕我被騙被傷害嘛!所以為了讓她安心,我才不讓你到學校接我的。」

  楊靖梟整個傻眼。「這就是你不讓我接送你的原因?那你幹嘛不說呢!」

  「我想說啊,是你根本不給我機會,從那天起就鬧脾氣不理人的是誰啊?」

  「呃……」是他。

  「所以,你並沒有討厭我,或是不願跟我交往?」他有點不確定地再次確認。

  「我剛才說了那麼多,你都沒注意聽啊?」凌舒媛翻翻白眼,這人真不是普通的遲鈍耶!

  「我愛你。」她索性附在他耳邊,清楚地表白,讓他聽個明白。「我愛你、愛你、愛你——」

  沒等她說完,楊靖梟已狠狠吻住她的嘴,將她的驚呼,全數含進口中。

  她的唇好軟,嘴好甜,他像飢渴已久的旅人,貪婪地擷取生命中的綠洲。

  這是凌舒媛的初吻,她從來不曾經歷過這樣刺激的親密接觸,甚至也不敢幻想自己溫熱、柔軟的唇,會這樣讓人親暱地佔據,而且還意猶未盡地細細品嚐。

  她揪著他的上衣,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心跳快得好像快昏過去了。

  「楊……靖梟……」

  「噓,再讓我吻一下。」他不但不放,反而吻得更加深入。

  她可知道,他忍了多久?

  當他們終於分開時,兩人都氣息下穩,胸口急促的起伏著,雙眼仍緊緊鎖著對方,好像要將對方藏進自己眼裡。

  深情望著對方,兩人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他們知道,曾有的誤會,如今都已雨過大晴。

  成功了,萬歲!

  房門外,陳士助將手肘往下一拉,比了個「yes」的動作,無聲地跳舞歡呼。

  三少的感情,這下總算有了歸屬,太好了!

  望著住了好幾年的老舊公寓,他知道該是他相嘍囉們退出的時候了。

  唉!這間老公寓曾經被他嫌棄到不行,如今真要走了,居然有點捨不得咧!

  哈哈!不過他們不想走也不行,因為小倆口的世界,不需要這麼多電燈泡。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6:03

第七章
  他不懂!真的不懂!

  楊靖梟盤腿坐在拖得乾乾淨淨的木質地板上,歪著頭,單手支著下顎,非常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

  既然他與凌舒媛已經開誠佈公地談過,也對彼此互相坦承愛意,那麼依據他以往的經驗,現在他們早該親親熱熱地擁抱,順道滾上床去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那現在,他們為什麼要窩在這裡,看一隻天才老鼠如何教導愚蠢的人類做菜的爆笑喜劇片?!

  「哈哈哈!」

  *** ***

  凌舒媛笑了一會兒,感覺到身旁注視自己的視線,轉頭看著他,滿足地一笑,說:「有大螢幕真好,對不對?」

  她一見到他客廳裡這台四十寸超大液晶螢幕,立刻嚷著要看片子,他也就帶她去租了她喜歡的片子回來。

  「嗯。」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一雙眼專注地注視著她。

  因為剛才的大笑,她的美麗大眼閃啊閃,格外明亮,粉嫩的雙頰浮現淡淡的紅暈,更顯白裡透紅,連頰畔深深的酒窩,都好像可愛了一百倍。

  *** ***

  揉揉她的發,他疼寵地笑了。

  罷了!現在這樣也很好,只要能夠和她在一起,看著她笑、聽她說話,他就覺得很幸福了。

  就算一直不做那些風花雪月的事,也無所謂……

  才怪!

  *** ***

  幸而在理智的捍衛下,另一隻手把被惡魔驅使的手狠狠抓下來,不讓它越雷池一步,以免嚇壞純潔的寶貝。

  只是安靜不了幾分鐘,魔手又開始不安分,爬呀爬地往上溜。

  很快的,理智之手又把它揪下來。

  沒多久,魔手又開始作亂……

  就這樣,反覆不斷地掙扎抗戰,後半場影片他全沒心思觀看,只忙著跟腦中的邪惡慾念奮戰。

  最後,是理智獲得勝利。

  當片子結束時,凌舒嬡的每件衣服都還完美無缺地在她身上,一件都沒少。

  「啊,這部片子真好看!」凌舒嬡心滿意足地關掉錄放影機,嘴角噙苦很甜的微笑。

  楊靖梟凝睇著她,心裡感到很不可思議。為什麼他會這樣愛她?

  論美貌,她不是頂尖;論身材,她也不是頂尖;論才情氣質,她也不是頂尖;要論撒嬌使嗲的手腕,她更不是頂尖。

  既然她樣樣都不是頂尖,那他為什麼對她這樣死心塌地?

  為了她,他毫不憐惜地立刻斷絕與其他女人的往來,專心一意地對她,甚至連多瞄其他女人一眼都覺得罪惡,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珠向她懺悔。

  她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神奇魅力?

  仔細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他才逐漸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她吸引。

  *** ***

  而且,她身上總是散發出一股溫溫柔柔的氣息,她的世界裡彷彿沒有戰爭與爭執,在她身上感受不到紛爭與醜惡。

  他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在她身邊,好像連自己都變得澄澈高貴。

  像他這種出身黑暗的人,最渴望的就是像她這樣的清澈流泉,洗滌他闐黑的心靈。

  他自嘲地一笑,更加摟緊她,將臉埋進她的發裡,嗅聞屬於她的特有香氣。

  「阿梟?」他懷裡的人兒,扭著身子,有點害臊地輕喊。

  「嗯哼?」他眼眸微瞇,傭懶的鼻音聽來萬分性感。

  「人家有點……有點想耶!」

  哎喲,說起這件事,真是令人難以啟齒!

  「想?有點想怎樣?」他渾身一震,心房劇烈顫動。

  老天!難道是上帝聽到他的心聲,知道他快被逼瘋了,所以……

  他暫停呼吸,等著她說出剩餘的話。

  「我有點想、想……吃東西。」

  「吃東西?」他錯愕。

  「對啊!我肚子餓了,因為已經中午了嘛!」她不好意思地解釋。

  她很容易餓,雖然每餐量都吃得不多,但就是容易肚子餓,所以會常常找東西吃。幸好她天生體質易瘦,不用擔心變成大胖豬。

  「是——是嗎?」

  原來不是……唉!

  「你讓我起來,我要去煮東西吃啦!」他把她抱得那麼緊,她怎麼走得開?

  「好吧!」他很無奈、很不甘心地鬆開手,讓那抹溫暖從懷中溜走。

  凌舒媛拉整身上微微凌亂的衣服,朝他甜甜一笑,接著便向廚房走去。

  「唉!」楊靖梟意志消沉地倒頭仰躺在地板上,重重歎息。

  *** ***

  要不是最後一絲意志力支撐著他,他早把她撲倒在床了。

  楊靖梟,你給我像話點!她還是學生,又那樣清純無邪,像株荏弱的小花,你忍心對她伸出「魔爪」,玷污她的純潔嗎?

  但是,他真的想……

  不可以!你這淫蟲,真令我失望!你精蟲沖腦、你色慾薰心、你禽獸不如……

  他一面甩自己耳光,一面痛斥自己,看能不能把自己罵醒。

  「阿梟——」

  當他正在痛打自己時,凌舒媛那張可愛的笑臉探了進來。

  「你在幹嘛?」她怪異地看著他的手僵硬地停在臉上。

  「我……我在打蚊子。」他沒臉說清楚原由,只好猛拍臉頰假裝打蚊子。

  「打蚊子?」她疑惑地左看右瞧。沒有看見蚊子啊!不過有沒有蚊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阿梟,我忘了問你,你要不要炒飯?」

  「炒……炒飯?!」楊靖梟再度傻成一尊石像。老天!不——不是他所想的那個意思吧?!

  「對啊,你不要嗎?」看他嚇成那樣,好像炒飯很恐怖似的。

  難道他討厭炒飯?

  「你不該問我的,該問你自己準備好了沒有。」他真佩服自己,明明渴望她渴望得渾身發疼,卻還能假裝君子地問她準備好了沒有。

  「我?我已經準備好了啊!」材料早就洗好、切好,就等著下鍋去炒,這樣應該算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你、你確定?這樣……會不會太早?」他一直忍著不去摧殘一個清純的女學生,但她卻說她—準備好了?!

  「太早?不會吧!」凌舒媛抬頭看看牆上的鐘,都這麼晚了還算早嗎?「你不要是嗎?」

  她有點失望,看他問了半天,好像沒什麼胃口的樣子。

  「誰說我不要?!」他等了多久,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當、然、要!

  「啊!」楊靖梟大步上前,握住她的雙臂,低頭急切地吻住她驚呼的小嘴。

  「我……唔,不是這個……我是說,我要炒、炒飯……」

  「遵命!」他抱起她,急吼吼地走進臥房。此刻,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阻止他。

  不!不是啊——

  凌舒媛還來不及大叫,房門已被關上。

  「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 ***

  一雙大手,堅定但溫柔地從身後攬住她的腰,硬碩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輕柔地來回摩挲。

  「別走,再多留一會兒。」他沙啞地在她耳邊低喃,溫熱的唇順勢吻上她的髮鬢,腰上的大手也開始不安分地四處溜躂。

  *** ***

  打從「袒裎」相見之後,他就好像初嘗糖果的貪心孩子,被誘人的甜蜜滋味吸引後,便完全不知饜足,總是不斷地索求,一逮到機會就將她哄上床,羞死人地對她這樣那樣,那樣又這樣……

  即使她吶喊懇求,他依然不肯輕易放了她。

  每回傍晚放學後,她下樓來找他,果然沒多久就給帶上床,如今想走他還不肯放人。他到底哪來的過人體力?

  「不行!」她以生平最強的意志力,推開他的手,飛快抓起衣服翻身下床。她明天還有考試,再這樣跟他廝混下去,她一定會被當。

  「我還有考試,要回去看書啦,明天再來找你——掰掰!」

  「媛嬡——」

  快速穿好衣服,凌舒嬡在他伸手把自己逮回來之前,趕緊溜了,留下噴火龍獨自坐在床上吹鬍子瞪眼。

  楊靖梟賴在床上生了一會兒悶氣,看看時間還不到十點,夜才正要開始。「算了!到酒吧去瞧瞧好了。」

  說來慚愧,自從跟凌舒媛交往後,他好一陣子沒到酒吧去巡視,一切都交由陳士助及幾名親信手下幫他打理。

  因為傍晚到深夜這段時間,是唯一可以和親親女友甜蜜相處的寶貴時段,他當然會特地空下來給她,不會笨得拿來工作。

  不過既然今晚被提早放鴿子了,那麼乾脆去巡視酒吧,看看營業狀況。

  洗過澡,穿上衣服、外套,楊靖梟便開車出門去了……

  凌舒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擦著濕濡的發剛坐到書桌前,便聽到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響,狐疑地起身從窗口往下望,看見一輛熟悉的房車快速駛離,很快就只剩一個模糊的車影。

  真的是他!這麼晚了,他要到哪裡去?

  她前腳才剛走,他後腳馬上跟著離開,真是一點都不留戀。

  心裡有點悶地坐回書桌前,扔開半濕的毛巾,打開課本,強迫自己專注其中。

  「三少?!」看見許久不曾在這時間出現的楊靖梟現身酒吧,陳士助開心地大喊,只差沒上前熱情地擁抱。「真稀奇!你怎麼有空來?」

  「來看看酒吧被你們玩垮了沒有。」楊靖梟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向酒保點了杯慣暍的酒,神態傭懶地咧嘴一笑。

  來到這裡,看到大夥兒,心裡被「拋棄」的鬱悶總算減少了些。

  他點的調酒送上來,他一面啜飲,隨口問道:「近來酒吧怎樣?」

  「很好啊!顧客上門奉很穩定,也常有熟客帶斬朋友來光顧。」陳士助驕傲地昂起下巴。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也是經商天才啊!哇哈哈哈!

  「是嗎?那很好。」

  「對了!三少……」陳士肋忽然想起一件事,神色為難地指指某個方向,附在楊靖梟耳邊耳語幾句。

  「什麼?!」楊靖梟瞪大眼,順著陳士助所指的方向望去,濃眉立即緊緊皺起。

  他立即起身,大步走過去,對著一名穿著性感火辣、並且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女人怒喊。「周露露,你在這裡做什麼?!」

  「喝、喝酒啊!」那位性感女子瞇起眼,搖頭晃腦地認真打量他。

  「我要喝酒,把你們那個負心老闆的事,全部忘光光……呃!」她打了一個酒嗝,呆傻又淒涼地笑道:「我跟了他這麼多年,他竟然說分手就分手……呃!真沒良心……」

  「唉!」楊靖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他就是「負心老闆」本人?

  「我也不是負心,只是……」不愛你罷了!

  況且他也給了她一大筆足以讓她優渥生活好一陣子的分手費,原以為她會很高興,沒想到……

  看著她喝得爛醉,楊靖梟心中浮現一絲不忍。

  畢竟曾經要好過,就照顧她最後一次,當作回報他欠她的情吧!

  「走吧!你也喝夠了,該回去了,我送你。」他上前扶起她,一手抓起她的皮包,朝手下們吩咐一聲後,將她帶出酒吧!

  上了自己的車,他將她安置在後座,隨口道:「你還住在原來那裡吧?我送你回去。」

  他指的「原來那裡」,是他當初買來「金屋藏嬌』的豪華公寓,不過在協議分手時,他把那棟房子過戶在她名下給了她,所以才會認為她會繼續住在那裡。

  「我……呃,我已經不住那裡了!我不想再住在那塊傷心地,所以早就把房子賣了,呃……連愛情都賣了,哈哈、哈……」她乾笑幾聲,往皮椅上一躺,立即昏睡過去。

  「什麼?你把房子賣了?!那你現在住哪裡——喂!露露,別睡,告訴我你住哪?露露?周露露!」

  楊靖梟掹拍她的臉頰,但她不滿地咕噥幾句,翻個身繼續睡,身體一半掛在皮椅上,一半已經滑跪在腳踏墊上,那副爛醉如泥的醜態,讓人見了又好笑又憐憫。

  他頭痛地瞪著她許久,最後搖搖頭喃喃自語。「算了!」

  反正是最後一次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反正自從陳上助他們搬走後,空房間多得是,隨便借她一間窩一晚就是了。

  因為明天要考稅務會計,所以午夜十二點多了,凌舒媛還在挑燈夜戰。

  最近忙著談戀愛,享受兩人時光,比較沒時間看書,但課業絕對不允許退步,所以只好利用深夜時間多看點書。

  「稅務會計是將財務會計的內容依照各種稅法之規定,做成稅務報表等課稅資料,供稅捐稽徵機關申報核定……」

  咬著筆桿、閉著雙眼,努力背下書裡的重點,這時,外頭傳來汽車駛近的引擎聲,還有車庫鐵卷門開啟的聲音,

  楊靖梟?他回來了!她驚喜地睜大眼,趕緊趴上窗口往下看。

  還以為他大概天亮才會回來,沒想到還滿早的嘛!

  從窗台上往下望去,看見楊靖梟從車庫走出來,她張大嘴想喊他,但見他又走進車庫,沒多久就看見他摟著一個女人走出來。

  即使深夜燈光昏暗,再加上三樓與地面的距離,她仍然能夠清楚地看見,那個女人穿著有多性感,身材有多火辣。

  她第一個反應是低下頭,打量自己包裹在卡通睡衣下的身材。

  差好多——

  不對,她猛然覺醒,差多少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麼可以帶著其他女人回來?!

  一股怒氣頓時由心而生,當下她好想立刻衝下樓去質問他,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或許是她誤會了!那可能只是一位朋友,來這裡作客,可能等會兒就走了,如果她現在就像護婦一樣衝下去理論,不是丟他和自己的臉而已嗎?

  對,現在不是大吵大鬧的時候。

  她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與懷疑,告訴自己應該信任他。

  她聽到他們開門走進二樓公寓,又關上門的聲音,她也緩緩坐回椅子上。

  就給他一次機會,或許那個美麗的女人很快就會離開了……

  結果,她所認為的「很快離開」,竟然讓她一直等到隔天早上。

  那女人一整晚都沒步出公寓。

  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照進她的窗口,落在她徹夜末眠的紅腫眼皮上,她的心早已結冰。

  男人,果然部是好色無恥又沒節操的混蛋!

  啪!一滴淚水滴落在課本上,她憤憤地用力抹去。

  啪啪!又落下兩滴,她再抹去。

  啪啪啪!更多的淚滴落下,像斷線的珍珠,怎麼接都接不住,一顆顆從她指縫間墜落。

  「哇——」

  看著課本上逐漸渲染開的水漬,她悲從中來,趴在書桌上,放聲痛哭。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6:27

第八章
  昨晚被折騰到快天亮,因此清早電鈴聲響起時,楊靖梟還像一灘爛泥,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黥耳的電鈴一聲聲響起,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根本不想理會,只想狠狠睡個飽,但是腦中某條神經突然清醒,提醒他住在這棟建築物裡、又會來按電鈴的人,就只剩那麼一個。

  想到這一點,渾沌的腦子瞬間清醒,連忙從床上一躍而起,飛快衝去開門。

  「媛媛——」

  潑啦!

  門一開,站在門外的果然是他的可愛小女友,他咧開笑容,才正要開口,一大桶涼透心脾的冷水就兜頭潑來。

  「你、你這個用情不專、好色無恥的混蛋!我恨你……嗚……」

  他的小女朋友手裡抓著空空如也的水桶,很沒氣勢地罵人,肩膀一抖一抖地,哭得好傷心。

  他瞪大眼,臉歪嘴斜,震驚錯愕地看著她,彷彿看見一隻溫馴的小綿豐,像獅子般張開血盆大口咬他。

  他相信她一定裝了滿滿一桶水,因為這一潑,他渾身都濕透了,連頭髮都在滴水,整個人奸像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

  「請問我犯了什麼錯?」他抹去臉上不斷落下的水滴,很無辜也很忍耐地問。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能夠這麼冷靜,要是換成其他人膽敢潑他水,現在早就已經被抬到殯儀館去了。

  而且最離譜的是,在她莫名其妙潑他一桶水之後,他竟然只心疼她為何傷心哭泣?

  「你還敢裝蒜,我都看見了……嗚嗚……」無賴、騙徒!

  「你總得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吧?」唉!

  「我才一個晚上不能陪你,你就帶女人回來過夜!你這個色胚、淫魔、卑鄙齷齪的愛情騙子、道德淪喪的大壞蛋——」

  砰!水桶落地,她傷心地掩著臉,放聲大哭。

  「女人?等等,你是說周露露?」

  原來她看見了?

  「那、那是——」

  冤枉啊!

  「我承認我有帶女人回來,但那是因為她喝醉了,我只讓她借住一晚,並沒有和她上床!」

  他趕緊把事情解釋清楚,要潑他水可以,但是誤會他可不行。

  「真的嗎……那周露露是誰?」她漸漸停止哭泣,半信半疑地盯著他。

  事情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嗎?

  「她是……一位朋友。」楊靖梟背脊發寒,笑容僵硬,神情心虛,刻意迴避她的視線。

  光是讓周露露借住一晚,她就抓狂地潑他一桶水,要是讓她知道周露露是他以前的女人,不潑他一桶汽油才怪咧!

  「是嗎?是什麼樣的朋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雖然感覺他不像在說謊,但又覺得他好像在隱瞞什麼。

  「我們是……呃,是……」

  楊靖梟還在猶豫該怎麼說比較好時,後頭傳來腳步聲,接著一道傭懶沙啞的嬌媚女聲響起。

  「三少,這就是你的住處嗎?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你從不讓我來,原來長這樣啊!」

  衣著凌亂性感的周露露步出房間,撩撩蓬鬆的大波浪長髮,極其性感地對楊靖梟一笑。

  豐滿的胸,因為抬手撩發的動作而鼓起,擠出深如溝壑的乳溝,連凌舒媛都瞧得臉紅了。

  糟了!楊靖梟暗自心驚,大喊不妙。

  果然,凌舒媛大眼在周露露身上轉了幾圈,眼眶一紅,拋下水桶,便轉身衝上樓。

  「媛媛——」

  楊靖梟大驚,急忙追上去,但只得到她賞賜的一碗閉門羹。

  「媛媛!」

  他在門外猛力敲著門,但她怎麼都不開,像只受傷的小白兔躲進樹洞裡,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

  「媛媛——」

  第一天登門解釋,吃了閉門羹。

  「媛媛——」

  第二天特地等在門前,想送她上學,但她置之不理。

  「媛媛——」

  第三天埋伏在學校附近等她,她卻視若無睹。

  第四天、第五天是週末假日,她索性連門都不出了。

  他呆立在她門外,完全無計可施。

  他從不知道柔弱的小白兔發起威來,竟有這麼大的殺傷力,他完全無力招架。

  她一不理他,他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全面投降。

  「唉!」再望了眼無論怎麼敲也不會開的門,他無力地往後靠牆緩緩癱坐在地上,煩躁地猛搔著短短的發。

  他到現在還是不懂,自己怎麼會遇上這些牽扯不清的鳥事啊?

  以前真有女人時,兩個三個也沒發生過什麼事,現在沒了女人,只專心三思對待凌舒媛,反而出了大問題。

  女人—果真是麻煩的製造者!

  但誰教他要喜歡那個頭號小麻煩?

  就認了吧!唉……

  「你在這裡做什麼?」前方傳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輕柔女聲,猛然抬起頭,看見凌舒媛背著一個大包包,站在自己前方。

  「你、你不是……」他驚訝地張大嘴,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後頭的門,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以為她在家,這兩天掹按門鈴。她幾時跑出去的?

  「我們舉辦班游,和班上同學到清境農場去玩了。」她淡淡解釋,越過他逕自去開門。

  楊靖梟打從心裡發顫。前幾天還很氣他,沒給他隻字片語和半分好臉色的凌舒媛,態度忽然變得很平靜,這讓他覺得很可怕,心裡非常不安,好像有什麼可怕的事即將發生。

  「呃,你……」

  「進來吧,我有事想跟你說。」門開啟了,凌舒媛先行走進去。

  楊靖梟一聽,整個人都傻了。

  不會吧?真像他所想的那樣,只為了一個過去的女人,她就要跟他分手?!

  「你不想進來嗎?」

  進了門,發現他還像聳木頭雕像一樣呆立著,她瞅著他柔聲詢問。

  「想……」明明手已經在顫抖,但楊靖梟還是挺起胸膛,勇敢地走進那扇門。

  罷了!該來的還是會來。

  雖然很想沒用地逃走,不去面對最壞的結局,但逃避從來不是他的作風。

  凌舒媛在鋪著短毛地墊的矮桌前坐下,與他面對面,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阿梟——」

  來了!楊靖梟終究還是沒有勇氣面對她提分手時冰冷決絕的表情,懦弱地閉上眼。

  「這幾天……對不起!」

  「啊?」楊靖梟驀然睜開眼,詫異地看著她。

  她剛才說了什麼?她說——

  對不起?!

  「不,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他傻了。錯的人是他,不是她吧?

  「其實我知道你和她是清白的……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但我還是鬧脾氣、使小性子,因為我嫉妒她和你的過去……我真的很小心眼,對不起!」

  「你知道?你相信我?」他不在意什麼嫉妒、小心眼,他只想知道她真的願意相信他?

  「那天看到她從客房走出來,我就知道你沒有騙我,你們真的是清白的。但是我也知道,你們曾經交往過……」

  有點自嘲地笑笑,她低下頭說:「她那麼漂亮,又那麼性感迷人,我覺得自己根本比不上她,所以才會突然躲起來不見你。」

  「傻瓜!」他突然進出大笑,用力揉著她的發。「你嫉妒什麼?又對自己沒自信什麼?有夠傻的!」

  「可是你的歷任女友一定都很美、很性感吧?我才會忍不住懷疑,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我?」

  「我楊靖梟看上的女人,還有差的嗎?當然個個都是萬中選一的,但你自有你的優點,去跟人家比什麼?或許你樣貌不如她們嬌艷,身材也不比她們性感,但是那又怎樣?我現在愛的女人是你不是她們,那就夠了啊!現在在我眼中,你才是最美的。」

  「阿梟……」眼淚溢出眼眶,凌舒媛跳起身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又哭又笑,盡情地撒嬌。

  「你笑得可開心,哼,把我冷落這麼多天,害我提心吊瞻、吃不好睡不著,你得好好地補償我!」他佯裝生氣地怒目瞪視。

  「那……你要怎樣嘛?」

  她咬著唇,裝出好可憐、好無辜的表情。

  「當然是……嘿嘿嘿!」他露出詭異的笑,將她撲倒在床,其中涵義,不言可喻。

  將她摟在懷裡,熱情地吻遍每一寸肌膚,楊靖梟的腦子隱隱浮現一個念頭。

  誤會冰釋了,從今以後,他們應該能順順利利地交往下去吧?

  才怪!

  「爸爸?!」

  剛和楊靖梟看完電影、逛了夜市回來,凌舒媛看到站在公寓前那個熟悉的人影時,立即捂嘴驚喊。

  「爸——爸?」

  楊靖梟睜大眼睛看著那個老頭——呃,不,是那位老人,同樣也很詫異。

  這就是他親親愛人的老爸?怎麼看起來那麼不和藹?見到女兒連一個笑容也沒有,一張臭臉好像來討債似的。

  「爸!怎麼了?您怎麼突然從台北跑來?』在高雄念了三年書,爸爸從來沒來過,沒想到今天竟然一聲不響就跑來,凌舒媛快被他嚇死了。

  「他就是那個混黑道的流氓吧?」凌父指著楊靖梟,跳腳咆哮。

  不必否認,看他那張壞蛋的臉就知道!

  「流氓?」凌舒媛緊張地猛搖頭。「爸!你怎麼這麼說?是誰亂講啦!」

  「哼!我辛苦工作讓你讀書,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凌父劈頭先是臭罵她一頓,繼續說道:「要不是你同學好心打電話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偷偷交了個男朋友。而且,還是個黑道大流氓。你馬上休學跟我回家,書也不要念了。」

  「同學?」

  噢!不用問她也知道那是誰,八成是那個壞心眼、又沒風度的男同學。

  不過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她得趕緊先解釋。「爸!不是的——」

  「不是什麼?!他不是流氓?還是他不是你男朋友?」凌父銳利的眼,直盯著女兒仍和那小子緊緊交握的手。

  凌舒媛順著他嚴厲的視線住下一看,驚呼一聲,連忙抽回自己的小手。

  「他、他是我男朋友沒錯。」這點她無法否認,也不想否認。

  「那不就對了?他也是個流氓對吧!」

  「不是的,他不是流氓!他……」她慌張地看著父親,又看了看楊靖梟,一咬牙,隨口胡謅了一個爸爸心目中排行第一的可敬行業。

  「他其實是……是……老師。」

  「老師?!」

  凌父和楊靖梟同時大叫。

  兩人互看一眼,凌父冷哼一聲別開頭,楊靖梟則尷尬地摸摸鼻子,忍受這臭老頭——不,是未來岳父的輕鄙目光。

  「他從頭到腳哪個地方像老師?」騙肖啊?說他是流氓他絕對相信,說他是老師他可不信,哼!

  「我幾時……」楊靖梟也不滿極了,連忙想抗議,但她扯住他的手,他立刻乖乖閉嘴。

  「因為他是……體育老師,所以看起來很有肌肉,又比較凶,其實他人很好相處的。」

  開了先例之後,第二次說謊就不是那麼困難了。

  「體育老師?」凌父擰著眉頭,很認真地打量楊靖梟許久。

  嗯,他個兒很高,體格也很好,說他是體育老師就有點像了。

  「爸……別站在外面嘛,上去坐啊!」

  見父親好像不再那麼暴怒,凌舒媛趕緊把他請上樓去,緩和一下他的情緒。

  坐在女兒的套房裡,凌父沉默地看著房間裡的擺設,想像著女兒離鄉背井,一個人在這裡生活的情形。

  而迷你廚房那邊,小倆口正躲在流理台前竊竊私語,低聲交談。

  「你為什麼說我是老師?」偷瞄了眼矮桌前那位不和善的老人,楊靖梟壓低聲音,忿忿質問。

  「因為我爸最尊敬老師,一直期望我能嫁給當老師的。」她也壓低聲音回答。

  「問題是我根本不是老師啊!」他齜牙咧嘴地以氣音咆哮。

  「那就假裝你是老師嘛!不然我都已經跟我爸說了,你要我再去跟他承認我騙他嗎?他已經威脅要我休學,逼我回家去,如果讓他發現我騙他,我們就永遠別想再見面了。」

  說著,她眼眶泛紅,委屈得快哭了。

  他以為她喜歡說謊騙人嗎?

  要不是爸爸實在太頑固,根本不聽人家解釋,她何必冒著被拆穿的風險,說謊騙自己的父親?

  「好好,你別哭嘛!我知道你為了我們的將來用心良苦,我只是……不想當『老師』而已。」

  他從小學開始就跟老師不對盤,對他來說,老師是應該排入全球最不受歡迎的十大行業之一,而現在他居然變成「老師」了?

  要是傳揚出去,他這張鍍金包銀的臉要往哪裡擺!

  「又不是真要你去當老師!只要我爸留在高雄的這段期間,裝裝樣子、騙騙他就好了。如果你真的不肯,那我現在就可以收拾東西準備跟我爸回家了。」

  「好吧!我答應就是,不許你離開我。」

  為了留住她,也為了他們美好的將來,他願意「下海」。

  「你們在那裡嘀嘀咕咕講什麼悄悄話?」

  女兒說要去倒杯水,結果卻和那小子躲在廚房交頭接耳了老半天,凌父火氣又上來了。

  「啊,馬上來!」凌舒媛趕緊打開冰箱,倒了杯涼透心脾的青草茶端出去,給父親退退火。

  楊靖梟乖乖跟出去,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當陪客。

  哎呀,想他楊靖梟出身不凡,一呼百諾,沒想到卻得在這個臭臉的老頭面前裝乖扮老實,想來真是嘔人。

  但是,為了心愛的女友,這點犧牲也不算什麼……

  凌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青草茶,然後,還算尊敬地喊道:「楊老師?」

  不過,他這老頭還真不是普通難搞,要是其他人敢在他面前這樣擺譜,早讓他一腳踹進太平洋了。

  「楊老師?」沒聽到回應,凌父揚起眼來看他。

  但話又說回來,再難搞他還是嬡嬡的爸爸,她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對自己的爸爸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楊老師!」凌父用力放下杯子,有點惱火地大聲叫喊。

  「啊?」楊靖梟終於回神,不過卻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楊老師?他在叫誰?

  「我爸在叫你啦!」凌舒嬡趕緊提醒他。

  她快昏倒了!他可不可以裝得像一點?再這樣下去,馬腳就要露出來了。

  「啊?噢——是、是!」

  糟糕!他差點忘了,自己就是「楊老師」。

  「請問伯父有什麼指數,請儘管說。」

  「我看楊老師人坐在這裡,卻心不在焉,魂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比聽我這老頭子說話更重要的事?」凌父銳利的眼神像針一樣,直紮著他。

  「不!」他再笨也聽得出老頭在諷刺他。

  「晚輩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一時閃神,是晚輩失禮了,真的非常抱歉!」這時候除了道歉,還有什麼話好辯解?

  「哼!」凌父總算稍稍清了氣。

  「小媛說你是體育老師?」

  雖然他依然有點懷疑,不過最後還是選擇相信女兒。

  「呃,是。」

  「那你是體專畢業的?」

  「呃,是。」

  「那你的體育專長是什麼?」

  「體育專長?嗯,是……」該說什麼好?是網球、標槍、舉重,還是什麼鬼名堂啊?

  「應該是柔道跟跆拳道,還有射擊也不錯。」他隨口瞎掰。

  「是嗎?那你應該有得過全國大賽的名次,或是拿過一些競賽的獎牌吧?」

  「呵……有啊!」算有吧!畢竟他在高雄名氣很大,那不就跟得獎一樣名聲響亮嗎?

  「嗯。」凌父點點頭,總算稍微有點滿意了。

  「伯父遠從台北過來旅途勞頓,我想您一定很累了吧?媛媛這裡也沒地方好讓您過夜,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到晚輩家裡休息,我那裡還有好幾間空房。」楊靖梟趕緊獻計巴結一下未來的岳父。

  「你住哪裡?」

  「樓下。」

  原來!

  凌父總算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怎麼被拐走的。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6:59

第九章
  楊靖梟發現,應付一個臭臉又龜毛的岳父大人,比應付十個女人還要累!

  凌舒媛的父親脾氣古怪、頑固不說,還非常節省。

  請他去吃大餐,不要!

  陪他逛百貨公司,他也不要!

  帶他上酒店——呃,他當然不可能做這種事。

  反正要花錢的,他幾乎都說不要,在這種情況下,楊靖梟只能帶他去參觀名勝古跡,吃吃路邊小吃。

  「伯父,這就是我們高雄最有名的愛河,夜晚燈光旖旎,非常詩情畫意,如果您有興趣,我請您喝杯咖啡怎樣?」

  他笑容滿面地猛力推薦,不記得自己這輩子曾經笑得這麼「燦爛光明」過。

  「我不喝那種東西。」淡淡一句話,打回了他的好意。

  楊靖梟面頰抽搐,笑容僵在臉上。愣了片刻,他自顧自地找台階下。「哈哈!也是啦,喝咖啡只能聊是非,我們沒是非,當然不用喝咖啡啦!哈哈……」

  這個笑話很難笑,凌父和凌舒媛同時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哈,呃……好吧,我知道很冷。」嗚,他回家好了!

  「爸,你餓了吧?那邊有間小館子,看起來不起眼,但是東西便宜又好吃,在這附近還滿有名氣的,我們去吃飯。」凌舒媛知道爸爸不喜歡這些年輕人的時髦玩意兒,又正好中午了,趕緊帶他去用餐。

  進了經濟實惠的家常飯館,她點了兩盤海鮮炒麵和爸爸愛吃的蝦仁蛋炒飯;楊靖梟則另外加點了滷味小菜,幸好凌父沒拒絕。

  沒多久,炒飯、炒麵送上來,大家開始用餐。

  凌父嚼著炒飯,看楊靖梟拿起筷子,很快從凌舒媛的盤子裡夾走花枝,然後又從自己的盤子裡挑出肥美的大蝦仁給她。

  察覺凌父一直盯著他換菜的舉動,楊靖梟抬起頭對他一笑,解釋道:「媛媛不喜歡花枝,嫌太硬,但是很愛吃蝦。」

  凌父這才恍然明白他的用意。女兒養這麼大,他從來沒有注意到她不喜歡吃花枝,而且跟他一樣很愛吃蝦。

  這小子知道許多他這做父親的都不知道的事!凌父心中五味雜陳。

  兩天的相處下來,感受到楊靖梟對自己的討好與敬重,他其實已經不再對他那麼感冒。

  但是全天下做父親的心情都一樣,自己辛苦養大、疼大的女兒愛上別的男人,心裡真不是滋味哪!往後女兒的手將不再是由他來牽,而是這個小子呀……

  「伯父,您多吃點滷味。」楊靖梟慇勤地夾了海帶、豆乾、鹵蛋到他盤子裡。「啊,您的茶沒了,我替您加一點,還是您要喝湯?」

  剛放下筷子,楊靖梟又忙著倒茶舀湯。

  看著這個粗手粗腳的大男生,手忙腳亂地替他布菜、倒茶、舀湯,饒是石頭般頑固的凌父,也不由得被他的真誠打動了。

  「嗯,別光服侍我,你也快吃吧!」

  這應該算是凌父見到楊靖梟以來,說過最有「人情味」的—句話,楊靖梟與凌舒嬡互相對看中晌,逐漸揚起笑容。

  成功了!

  他們終於成功打破凌父對他的偏見與敵意,讓凌父接納他了。

  怎奈好景不常,大和解的美夢只是曇花一現。

  因為凌父很快就發現——

  原來自己被騙了!

  「耶,這不是三少嗎?」

  聽到自己背後傳來熟悉的呼喊聲,正低頭吃炒麵的楊靖梟渾身一僵,故意不回頭。

  「您是三少沒錯吧?」那人見他不理自己,以為他沒聽到,特地走到他身旁,大聲地嚷道。

  那人是個大約四十出頭的男人,戴黑墨鏡、理超短平頭、穿花襯衫配西裝、胸前掛著一條很粗的金項鏈、腳上踩著藍白拖鞋,旁邊還跟著幾名小嘍囉。

  一夥人看來,沒有一個不像流氓。

  「……」毀了!

  楊靖梟臉黑了一邊,神情晦暗,低著頭死不肯抬起來,好像這樣就可以遁地隱形、消失無蹤。

  為什麼會在這裡遇到這些人?難道是天要亡他嗎?

  「果然是三少!」

  這人完全不懂得察言觀色,不曉得楊靖梟恨不得他滾,還一逕親熱地與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我就說我不可能認錯人的!三少,什麼風把您吹來這裡?您是來吃飯的?哎啊!」

  那人先往他們桌上一看,隨即大驚小怪地喳喳呼呼。

  「三少,您難得到我的地盤上吃東西,怎麼只叫這麼一點東西?真是太不給我游老大面子了!喂,老闆——我說老闆,你耳朵聾啦?我在叫你,你沒聽到嗎?」

  這位自稱游老大的人,扯開嗓門,對正在前頭忙的飯館老闆大聲叫囂。

  「請問有什麼事?」老闆丟下手邊的工作趕來,臉色很不好看,但還是隱忍怒氣不敢發作。

  對方可是流氓啊,得罪了他們,對自己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把你們好吃的小菜通通送上來!尤其是那個香腸、滷牛肉什麼的,給我多切一點,今天我要好好請我的好兄弟吃一頓!哈哈哈—」

  「楊老師,這位是你兄弟?」凌父詫異地看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這傢伙一看就令人討厭,衣著俗氣不說,態度還那樣囂張,而且看起來根本就是個道道地地的大尾流氓,瞧那老闆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真教人同情。他女兒這個當老師的男朋友,怎麼會跟這樣的人來往?

  「不是的!我——」楊靖梟急忙想解釋。

  他怎麼可能有這種下人流的朋友?頂多只是倒楣恰好認識他而已!

  每回出門,總免不了遇上這種明明沒交情、卻老喜歡攀交情的人,誰教楊家名聲太大?

  要是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他會笑一笑、虛應幾句,畢竟多交一個朋友總比樹立一個敵人好。

  但他對游老大向來反感,所以一直沒什麼往來,真虧他臉皮夠厚,敢自稱為他的兄弟。

  「沒錯,我當然是三少的兄弟!」游老大哈哈大笑,猛拍凌父的肩膀說:「你不知道我跟三少的交情有多深厚,哈哈!不過——你這老頭叫誰楊老師啊?」

  游老大眼一瞇,眼中出現殺氣。

  見他不過是個呆板老頭,壓根沒去想他跟楊靖梟是什麼關係,一得意就開始囂張了。

  「老頭子,給我張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哪是什麼老師啊?他可是高雄最有名的楊家幫的少幫主,人稱三少,你有沒有一點見識啊?」

  「住口!誰准你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你知道他是誰嗎?」楊靖梟拍桌跳起,用力揪住游老大的領口,恨不得使勁捏斷他的脖子。

  「三……唔……三少啊……」游老大被他嚇壞了,渾身發抖,面色死白地看著他。

  「阿梟,你別這樣!快住手啊!」凌舒媛趕緊先勸他住手,萬萬不能在她父親面前打架。

  「楊家幫?」凌父的眼神先是錯愕茫然,接著轉為清晰銳利,他畢竟人生閱歷不算少,高雄楊家的大名當然多少有所耳聞。「你是楊家幫的人?」

  凌父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顫抖的手指著楊靖梟。

  老天,那可是道道地地的流氓世家啊!

  「伯父,您聽我解釋——」

  「我不聽!你只要告訴我,你究竟是老師,還是楊家幫的人?!」凌父嚴厲地質問。

  「我……」楊靖梟動了動唇,很想再次說謊,只要能夠騙過眼前就行了。但他明白這次真的瞞不過了,況且,他也真的不想再撒謊騙他了。

  於是他坦承了。

  「伯父,對不起!我根本不是老師,而是楊家幫的人。」

  「什麼?!」沒想到他會如此乾脆地承認,凌父瞪大眼,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們竟然聯合起來騙我?!」

  「爸爸……」父親的樣子好生氣,凌舒媛害怕得不住顫抖。

  「住口!」想到女兒也是欺騙他的共犯,凌父氣得幾乎想甩女兒一個耳光。

  「跟我走!你回去把話給我說清楚!」凌父震怒地拉著女兒的手,氣沖沖地朝外走。

  「伯父!媛媛——」楊靖梟連忙甩開闖出大禍的游老大,飛快追出去。

  「爸爸——」

  一進家門,凌舒媛就被父親用力甩開,身體搖晃了下,差點失去平衡而摔倒。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說謊騙我?!」凌父轉身面對女兒,萬分震怒地質問她。

  「我……」凌舒媛低下頭,咬著唇不敢說話。猶豫片刻,才抬起頭,勇敢地告訴父親。「因為我喜歡他!爸爸,我不是故意騙你,我只是怕你逼我離開他……」

  「你明知道我會反對,還跟這種人交往?我辛苦賺錢栽培你、讓你唸書,就是要你找一個地痞流氓當男朋友嗎?」

  「爸爸!請你不要這樣說,阿梟他不是地痞流氓,你不瞭解他,他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壞人……」

  「你還替他狡辯!你沒看到他的朋友是什麼德性?跟那樣的人來往,他會是什麼好東西!你——馬上跟我回去!」凌父硬聲命令女兒。

  「把重要的東西收一收,你馬上跟我回去,學校方面我會請人來辦休學,以後不准你再到高雄來!」

  「不要,爸爸!」凌舒媛猛力搖頭,面色慘白。

  她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爸爸要將她帶回家,拆散她與楊靖梟。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啊?

  「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點收拾啊!」

  「不!爸爸,我不能跟你回去。」凌舒媛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壯大膽子違抗父親,她長這麼大從來沒做過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你說什麼?」凌父也沒想到女兒會對他說不,一時之間愣住了。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愛阿梟,我要留在他身邊。」

  「你說什麼?!你這個不肖女!」凌父怒氣衝上腦門,想也沒想就伸手狠狠甩了女兒一巴掌。

  那響亮的巴掌聲,讓父女兩人都愣住了。

  看著女兒白嫩的臉頰迅速發紅腫起一大片,凌父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腦中一片空白。

  他打了她……

  他教女雖嚴,但因為女兒向來乖巧聽話,所以她長這麼大,他還沒打過她,如今竟然破了戒,只為了一個男人!

  「爸爸……」捂著腫痛的臉頰,凌舒媛的眼淚掉了下來,雖然父親打了她,但是她並不怪他。

  「我是真心喜歡阿梟,請您答應讓我們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聽你的,用功讀書、乖乖聽話、懂禮貌、守規炬……只要是你說的,我沒有一樣不聽。

  有時候我真的很累、很累,不過為了達到你的期望,我還是勉強自己盡全力去做。但是這一次請你聽我的好嗎?我真的想和阿梟在一起,請你不要逼我離開他,我求求你!」

  「你……」凌父呆望著女兒,好像看著陌生人。

  「你就這麼想和他在一起?」

  「是的,爸爸。」

  接下來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父女倆默默地對望,誰也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許久,凌父垂下頭,失望又痛心地說:「好!我不逼你,你要和他在一起,隨你去吧,我就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說完,凌父像只戰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走出女兒的住處。

  「爸——」凌舒援震驚又心慌。

  他的意思是——要與她斷絕父女關係?

  不!她不要失去阿梟,也不要失去爸爸,她兩個都要!

  好不容易止息的淚又開始狂流,她想追出去,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半寸也無法動彈。只要她向父親低頭,就得跟楊靖梟分開,但她不要那樣。

  不要!不要!不要……

  「媛媛!伯父他怎麼了?」這時,楊靖梟趕回來了。

  他剛才在樓下遇到凌父,但凌父失魂落魄地走著,好像沒看見他,連他好聲好氣地喊他,他也不理,逕自拿著自己的行李走了。

  「阿梟!」凌舒嬡撲進他懷裡,失聲痛哭。

  「媛媛?!你的臉——老天!你爸爸打你嗎?」楊靖梟倒抽一口氣,他發現她臉上的紅腫,難掩心痛地大叫。

  「爸爸他……他逼我離開你,否則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怎麼辦?」她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心頭方寸大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伯父他真的那麼說?」

  「嗯,阿梟,我該怎麼辦?」凌舒媛眼中儘是茫然。

  她愛他,也愛爸爸,為什麼她不能兩個都要?

  楊靖梟眼中浮現痛楚,閉上了眼。

  深思許久,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他緩緩睜開眼,忍痛說道:「你……跟你爸爸回去吧!」

  「什麼?」凌舒媛震驚地瞠大圓眸,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跟你爸爸回去吧!他一定希望你跟他一起回去。」

  「你——你也要趕我回去?」她一聽,整顆心都涼了。

  為了留在他身邊,爸爸氣得要與她斷絕關係,而他竟也不要她了。

  她唇瓣一顫,豆大的淚當場落了下來。

  「你怎麼哭了?你別哭啊!」一見她哭,楊靖梟就慌了。

  他伸手想替她拭淚,卻破她賭氣地撥開。

  「你都不要我了,還管我哭嗎?」

  「我幾時不要你了?」

  「剛才你明明叫我走!」

  「我只是要你先跟你爸爸回去,不是要趕你走。」

  知道她誤會了,才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又好氣又好笑地道:「我只是不希望因為你的反抗,讓你爸爸更有理由反對我們的事,所以才要你先聽他的話,跟他回去。我當然不會就這麼放棄你,一定還會想辦法說服他,讓他同意讓我們在一起。」

  「我爸這麼排斥你,你不氣他嗎?」她驚訝地問。

  她還以為依他的脾氣,一定會霸道地要她離家跟著他,永遠別再回去。

  「再怎麼樣,他都是你爸爸。」他勾起嘴角,有些哀傷地淡淡一笑。

  「在這世界上,比我好的男人還有很多,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了,—定還能找到其他更好的對象,但是爸爸就這麼一個,要是真的斷絕開系,就永遠都沒了!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此遺憾終身,痛苦不堪,我不想看到你將來後悔。」

  「阿梟……」她感動地紅了眼眶。沒想到向來粗枝大葉的他,竟然想到了這麼多,寧願自己忍受痛苦,也不願她與她父親傷心難過。

  「我才不會愛上別人呢!」她捶著他的肩,又哭又笑地抗議。

  「我也不會。」他伸出手,握住她軟軟的小手。「我也是個男人,能夠瞭解你父親的心情,要是將來我有了女兒,打小捧在手心裡疼,長大後卻有個出身不正又不學無術的傢伙,妄想娶我的女兒,我也一定會嚴厲反對。

  不是不希望女兒得到幸福,而是因為太愛自己的女兒了!正因為深愛著她,所以不希望她受苦。這是全天下父母的心情,我能夠體會—所以,你還是跟他回去吧!」

  「阿梟……」

  「不過,你可別以為我會放過你喔!」

  楊靖梟恢復霸氣的笑容,假裝兇惡地威脅。「破我這種無賴又惡霸的黑道頭子纏上,你最好快點認命,這輩子你別想擺脫我,我會永遠纏著你,也一定會想辦法得到你爸爸的認同,讓他答應讓我們在一起!」

  「嗯,我相信你。」凌舒媛笑了,但笑容有些淒楚,臉上還有斑駁淚痕,更顯得楚楚可憐。

  他憐惜地輕輕吻去她的淚水,放柔語調道:「你爸爸應該是去搭車了,你收拾一下,我帶你去找他。」

  「好。」這回,她不再哭了。

  雖然即將分離,但是她心中充滿信任。

  他會來接她的。她相信!

  「爸爸!」

  他們在距租屋處幾條街的地方,找到正在街上踽踽獨行、還生著悶氣的凌父,凌舒嬡趕緊追上前喊住他。

  聽到女兒的聲音,凌父停下腳步,轉過頭,五味雜陳地看著她。

  雖然很氣女兒,但是她追來了,代表她心裡還是在乎他這個父親的!他心裡一軟,正打算原諒女兒時,不經意抬眸,發現楊靖梟就站在不遠處,當下怒氣再度揚起。

  「你不是不跟我回去,那又來做什麼?」凌父寒著臉,冷冷地問。

  「爸,對不起!」凌舒媛不在乎父親的臭瞼,哭著跑上前,緊緊抱住父親。「我錯了!我願意跟你回去,請你別生氣。」

  「你不是只要這個小子,不要我嗎?」想到女兒只要男朋友不要他,凌父不禁鼻頭酸澀,連忙轉開視線,望向遠處。

  發現父親眼眶泛紅,凌舒媛才知道自己有多傷他的心。

  「不是的!爸爸,我沒有不要你啊,我只是一時心慌,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不起,爸爸,我沒有不要你,真的沒有!」她一再的解釋,不希望父親胡亂猜想。

  「你是說真的?」

  「是真的,爸爸!」

  「那麼,那個臭小子跟來做什麼?』

  凌父不以為然地朝楊靖梟的方向昂昂下巴。

  「阿梟載我來找你啊!還有,是他勸我跟你回去的,他告訴我,絕對不能惹你生氣,因為你是因為疼我、愛我,才會這樣管我,他說他能瞭解你的心情。」

  「他?!」凌父非常訝異。他以為他會趁機慫恿女兒離家,最好與他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他竟會幫他勸女兒回家。

  「嗯,他說,爸爸只有一個,不可以讓爸爸難過,因為那樣我也會很傷心。而我傷心,他會更傷心,所以我的任性會讓大家都不好過,他希望我無跟你回去,至少——絕對不能傷了爸爸的心。」

  「他……」怎麼可能!他真的說過這些話?

  他把他當成毒物害蟲,瞧不起他,還逼女兒遠離他,他不但不恨他,反而還這樣為他著想?為什麼?

  許多疑問,在他腦中衝撞著,使他的腦子一片紊亂,凌父呆立出神。

  這時,他身後的巷子鑽出一輛摩托車,「噗噗」的引擎聲打破寂靜。

  凌父正想察看噪音的來源,忽然手上一輕,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提著的行李袋,竟被人搶走了。

  抬起頭,看見搶走他行李袋的搶匪囂張地甩動袋子,擺出勝利的姿態。

  「啊!我的行李——」

  他才張嘴想喊,但不遠處傳來撼動山河的震怒咆哮。「該死的混蛋!連路人的行李也敢搶,你們真是丟盡高雄人的臉,快把行李還來!」

  緊接著,引擎聲與車影快速飆過,原來是楊靖梟開著車,追那兩個飛車搶匪去了。

  「喂!你——」

  凌父想告訴他不用追了,但楊靖梟的車與搶匪的摩托車都跑遠了。

  「混蛋——」

  楊靖梟猛踩油門,如同賽車手般熟練地駕馭跑車,窮追前頭慌張蛇行企圖擺脫他的機車搶匪。

  「你們可知道你們搶的是誰?是我岳父哪!我未來岳父的東西你們也敢搶?真是活膩了!」

  未來的岳父在他的地盤上被搶,連帶的害他也覺得有夠沒面子。

  他審視週遭的地形,迅速評估情勢,按下車上某個連接行動電話的通話按鍵,朝手下簡單吩咐幾句話後,結束通訊,繼續專心地追人。

  「啊啊,他追來了!」

  坐在後座的搶匪轉過頭,看見後頭的車還猛咬著他們下放,頓時驚慌地大叫。

  剛才後頭的追兵速度放慢了,他們原以為他放棄了,沒想到才一眨眼的時間,他又追上來了。

  「甩掉他啊!快甩掉他!」

  「我知道!」

  前頭的搶匪拚命地加速、蛇行,還企圖鑽進巷子裡擺脫追兵,但後頭的人十分頑強,依然死命地猛追他們。

  「他還在追啊,怎麼辦?」

  「看我的!」

  搶匪對這附近的地形也很熟,把手一彎,急速轉彎拐進一條僅容半輛汽車通行的小巷,成功地甩掉窮追不捨的楊靖梟。

  「甩掉了!哈哈,甩掉了!」後頭的搶匪見追兵被擋在後頭,當下開心地又跳又叫。

  「哼哼,這下看他怎麼追!」有本事豎著進來啊!

  「看他們追得這麼緊,這個袋子裡頭一定裝了很多錢喔!」後座的搶匪捧著袋子,暈陶陶地幻想,裡頭不知道會有多麼龐大的金額。

  「沒錯!我們發了!快找個地方分錢去——」

  駕駛得意地大笑,準備加快速度衝出巷子逃離這個地區時,視線轉回前方,忽然發現前頭的異狀,立即瞪大眼,兩手兩腳並用地緊急煞車。

  人?!

  巷弄的盡頭不知打哪冒出幾十個人,個個窮兇惡極,把巷弄的另一頭堵得死死的,就算他們想用飛的,只怕也飛不出去。

  「該死的!」

  搶匪的駕駛連忙調頭,準備往原路衝回去,但一道氣勢驚人的高大身影,正從他們身後一步步走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追了他們好幾條街的楊靖梟。

  「把我岳父的袋子還來!」

  「老、老大……」坐在後座的搶匪害怕地猛拉同伴的衣服。

  他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調來這麼多人圍堵他們,直到現在他們才發現自己好像惹到不該惹的人了。

  搶匪頭子也害怕得不住顫抖,楊靖梟一步步走過來,嘴角陰惻惻地掀起。

  「你們竟然敢在我未來的岳父頭上動上,你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搶匪心一橫,催動油門朝外沖,竟打算撞倒楊靖梟之後趁隙逃逸。但楊靖梟早看穿他的企圖,在他衝向自己時迅速閃開,並快速伸手攫住他的手,把他從車上扯下來。

  「哎喲——」慘叫一聲,摩托車斜飛著在路上滑行,兩名搶匪都摔車了,而且摔得十分淒慘。

  「你……你是誰?!」他們捂著紅腫破皮的臉,恐懼地問。

  為什麼他看來這麼眼熟?

  「他們問我是誰耶?」楊靖梟好笑地瞥了手下們一眼,大家早已捧著肚子,笑得不支倒地。

  「哈哈哈!你們不知道他是誰,還敢出來混喔?」真好笑啊!

  「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那我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楊家幫你們聽過沒有?楊家的傳奇人物,三少楊靖梟就在你們面前,還不快跪地求饒?」

  「三少?」

  「楊靖梟?」

  不——

  兩名搶匪垮下臉,如喪考妣,淒淒慘慘地大聲哀號。

  他們怎麼會去搶到他的人?

  喔NO!
作者: Finmy妃    時間: 2013-4-7 00:37:40

第十章
  「阿梟!」搶匪已被抓到,並且移送到警察局,凌舒媛立刻與父親一同趕來做筆錄。

  「嬡嬡!」一見到她,楊靖梟很自然地迎過去,露出大男孩般欣喜又靦腆的笑容。

  而凌父則杵在後頭,拖拖拉拉地不願走過去,因為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

  他怎麼也沒想到,被他以為是流氓的年輕人,竟然幫他把搶匪抓到了!

  可是因為他很好面子,要他開口道謝,他拉不下老臉;但要他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又說不過去……

  「伯父!」楊靖梟朝他走去,把從搶匪手中搶救回來的行李袋,鄭重地交還給他。「高雄治安不夠好,讓您受驚了,我感到很抱歉。」

  「不,別這麼說……咳,謝謝你!」凌父也不是完全不懂得禮數的人,他這樣盡心盡力幫他,再怎麼樣,他也得道聲謝才行。

  楊靖梟沒料到他竟會向自己道謝,立刻笑得開懷,道:「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真的很謝謝你,你……幫了我很多忙。」

  「是啊、是啊,這位老爹說得是啊!」警察局長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猛拍楊靖梟的背,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模樣。

  「多虧三少長期與我們警方合作,共同打擊犯罪,我們才能抓到這麼多偷雞摸狗的嫌犯。三少雖然出身黑道,卻是個明理守法的有為青年,真可謂『身在曹營心在漢』啊!哈哈哈……」

  「咳!報告局長,這句話好像不是這麼用的。」一旁的警員偷偷地提醒他。

  「喔?那該怎麼說才對?」局長悄悄地反問他。

  「呃,這個……說『出淤泥而不染』會不會比較好?」

  兩人的對話讓楊靖梟猛翻白眼。這兩個人真是夠了!

  「老爹——」

  局長清清喉嚨,走到凌父面前,熱情地握住他的手。

  「據說令嬡是三少的女朋友,那你就是三少未來的丈人了?」

  「這是——」

  「哎呀,你真是好福氣啊!能跟楊家結親,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們實在太幸運了!」

  「不,其實我們——」

  「哈哈!歡迎你有空多來高雄玩,如果改天令嬡和三少結婚,一定要記得請我們喝杯喜酒啊!」局長猛拍他的背,好像他們很熱似的,其實,他們才剛認識不到半個鐘頭。

  「這……嗯,好,呵呵……當然。」凌父只能乾笑虛應。

  他終於能夠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受。

  「報告局長,筆錄做好了,現在要移送搶匪了嗎?」一位員警過來詢問。

  「好好,趕快移送、趕快移送。」這些偷雞摸狗的傢伙,看了就心煩,最好快點送走!

  「等一下——」被戴上手銬,即將被移送檢方的其中一名搶匪突然停住腳步,大喊一聲。

  他望著凌父,懊惱又懊悔地問:「我想知道,那個袋子裡究竟裝了多少錢?」如果金額太少,他會想吐血,但如果是一筆鉅款,他會更嘔。

  「你是說這個袋子?」凌父笑著搖搖頭,當場拉開拉鏈,大方地展示內容物給大家看。「會有什麼呢?除了一些穿過的衣服和襪子,什麼都沒有,裡頭甚至連一塊錢都沒放。」

  「一塊錢都沒有?!」搶匪面色慘白,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他搏命飛車搶劫,還為此得去坐牢,結果裡頭除了髒衣服和臭襪子,什麼都沒有?!

  不——把他拖出去斃了吧!太丟臉了,他不想活了啦!

  「噗,哈哈哈……」

  不知誰先笑出聲,那笑聲好像有傳染性,一個接著一個,平日嚴肅威嚴的警察全部笑得東倒西歪。

  當然楊靖梟和凌舒媛也笑到不行,就連凌父也忍俊不住。

  「原來你搶到鹹魚啊!」楊靖梟已經在抹淚了,還是忍不住想笑。「喂,你運氣不錯喔,竟然搶到珍貴的鹹魚,我看乾脆請伯父把鹹魚送你,你帶進牢裡慢慢吃怎樣?」

  「我才不要!」兩名搶匪羞憤不已,懊悔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嗚嗚,大沒面子了!明天新聞報紙一定會報導這件換事,嗚,以後再也不幹壞事了。

  楊靖梟仰頭大笑,俊容爽朗,白牙閃閃發亮。

  凌父定定看著他許久,嚴厲的目光逐漸軟化,他終於願意承認:女兒眼光確實不差,這小子真的很不錯!

  雖然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老師、公務員女婿,不過只要不為非作歹、肯疼他女兒,就是個好女婿。

  他想,自己可以慢慢學習,如何欣賞他的長處與優點。

  「款!要去楊家?」

  半年後的某一天,凌父再度來到高雄,並且帶了一盒高級的水果禮盒,表示要去拜訪未來的親家。

  半年前的「鹹魚搶劫事件」過後,凌父獨自返回台北,不再強迫女兒與楊靖梟分手,也等於默許他們交往。

  為此楊靖梟非常感激他,有事沒事就打電話問候,伯父、伯父地喊他。

  凌父雖然口氣總是不太好,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但是,從來沒有掛過他的電話。

  「對啊!再過幾個月,你就要畢業了,我想就算畢業了,你也不會回台北,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楊家,請他們替我多關照你。」

  事已至此,凌父也認了。自己的女兒愛慘了人家,除了唸書之外,一顆心幾乎全向著人家,這時他再堅持又有什麼意義?

  「爸爸!」凌舒媛不依地跺腳,神色羞澀、窘迫。

  「怎麼?我說錯了嗎?還是,他不想娶你?!」凌父刀劍般的利眸,朝—旁的楊靖梟射去。

  楊靖梟連忙舉起雙手澄清自己的無辜。「我當然想娶!只要嬡嬡點頭,我可以馬上籌備婚禮。」凌父不知道,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不必那麼急,至少得等我女兒畢業。」沒畢業就嫁人,人家搞不好會以為他女兒是大了肚子,急著嫁人呢!

  唔,說到大著肚子—

  「你沒佔我女兒便宜吧?」凌父銳利的眼,再度掃向楊靖梟。要是他敢點頭,他會當場把他的頭扭下來當球踢!

  「呃……」楊靖梟的笑容好不尷尬,與凌舒媛兩人不停地以眼神交談,考慮著該不該說實話?

  要告訴這個暴躁的老人,他早把他的女兒吃干抹淨?

  不!那他肯定會被攆出去,而且未來的岳父搞不好會脫下鞋子敲他的腦袋。

  不、不,那太危險了!

  既然不能承認,那麼答案很明顯只剩一個。

  「不!」他堆起牲畜無害的溫和笑容——順道—提,這是跟他二哥學來的。「我跟媛媛當然是清白的,這點您可以放心!」

  你可真敢說!凌舒媛背著苦父親,悄悄對他扮鬼臉。是誰老是纏著她一整夜,不讓她回家的?

  「是嗎?」但凌父相信了。

  或許,他是強迫自己相信。總之,他不再追究這件事。

  「很好!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到府上拜訪?」

  「我現在馬上帶您過去。」

  偌大的庭園,花木扶疏,春意無限。

  青青草地、淙淙流泉,幾座雅致雕像錯落其間,別有一番歐洲宮廷的氣息。

  目前正值杜鵑花開的季節,放眼望去院子裡繁花簇簇,幽香撲鼻,嫣紅奼紫,好不美麗。

  漫步在枕木夾道的小徑,太陽的金色光輝從稀疏的木葉間灑落一地斑駁,林間深處傳來不知名的鳥兒啁鳴,使人心曠神怡……

  即使如此,他還是只想去拜會未來的親家啊!

  「阿梟,我不是要你帶我去你家嗎?你帶我來公園幹什麼!」隱忍許久,凌父忍不住發作了。

  明明說好要上他家拜訪,他卻帶他來逛公園,有沒有搞錯啊?!

  悄悄歎了口氣,楊靖梟轉身,無奈地告訴他。「伯父,這就是我家啊!您現在看到的,是我家的院子。」

  「喔,這是你家的院子啊——唔?!你說什麼?」

  凌父雙眼瞪得比碗大,震驚地看著他。

  「這就是你家的院子?!」

  不可能!這明明就是公園,不然就是某殖民時代留下來、又經過重建的古跡。

  「是的。」很遺憾的,他必須這麼告訴他。

  「我們從外頭走進來花了多少時間?」凌父瞪著手錶問。

  「大概二十分鐘吧!」

  「都走了二十分鐘,還沒看到你家在哪裡?」凌父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午時我們都會開車出入比較快,但是今天我想帶你們逛逛我家的庭院,所以才特地走路進來。」其實他是想緩和一下他們的情緒,怕他們一下發現太多真相,會無法承受。

  「那你家的房子和你爸媽到底在哪裡?」凌舒媛也被這座大得恐怖的庭院嚇呆了。

  「就在那裡。」他指著林蔭的盡頭,從這裡望過去,正好可以看見貼著金箔、被烈日映出耀眼金光的屋頂。

  又走了十分鐘,他「家」終於出現在眼前。

  這不是一棟房子!

  凌舒媛立刻掹力搖頭。

  它是一座城堡,或者是國王的行宮。

  凌父也這麼認為。

  什麼奢華、頂級、華麗、壯觀、闊氣、高貴……任何形容詞,都不足以形容他們見到這棟超、超、超高等級的豪宅。

  「你家……很有錢?」

  「是有點小錢。」

  「……」凌氏父女無言以對。

  這已經不是謙虛地說聲「有點小錢」,就可以交代的情況,他家是非常、非常有錢好不好?

  「請進來吧,我爸媽已經在等候兩位了。」

  楊靖梟踏上大理石徹成的台階,雙扇對開的大門立刻從內敞開,數名僕傭站成兩排,迎接他們進門。

  「三少爺,歡迎回來!兩位貴客請進!」

  管家帶領他們進入大廳,一進入屋內,凌舒媛就被頭頂上方那些亮晃晃的水晶吊燈給吸引了視線。

  「那是什麼?好漂亮喔!」她拉拉楊靖梟的衣袖,悄悄問他。

  「那是水晶燈,你要是喜歡,我幫你在房間裡也裝一盞。」他豪邁地回答。

  「不用了啦!我的房間才幾坪大,裝這個做什麼?」她低聲嘀咕。

  而原本還像走進美術館、到處東張西望的凌父,突然沉默不語,眉間有著揮不去的凝重神色。

  「啊!你就是阿梟心愛的女朋友吧?果然好清秀、好可愛喔!」忽然,一位穿著絢爛華麗宮廷服的美婦人走過來,親熱地拉住凌舒媛的手。

  「請問問您是……」他姐姐?

  「我是阿梟的母親。」美婦人自我介紹。

  「不可能吧?您好年輕啊!」凌舒媛直覺地大喊,卻無意間給楊母戴了一頂高帽子。

  「哪裡!你這孩子真誠實。喔呵呵呵!」美婦人用綴著羽毛的精美摺扇,掩著嘴呵呵笑。

  「親家,請『夠』來這裡『奏』!』虎背熊腰的男人—個箭步上前,把凌父嚇得倒退一大步,以為他是要衝過來揍他。

  「阿梟,這位是……」呃,好可怕的壯漢!這是他家的保鑣?打手?護院?

  但是,他身上穿著什麼——燕尾服?!

  「那是我爸。』楊靖梟無奈地介紹,同時對父親說:「爸,請後退一點,你嚇到我的客人了。」

  「你爸?!」凌氏父女同時發出驚喘。

  騙人的吧!

  那個據稱是楊父的男人,和楊靖梟完全沒有一點相似,滿臉橫肉,眼神兇惡,看起來就是一身蠻力,好像一個拳頭就能把他們揍扁。

  尤其凌舒媛更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嗚嗚,原來她一直誤會阿梟了!

  以前她怎麼會認為阿梟看起來就像壞人呢?跟他爸爸相比,他簡直是幼稚園的乖寶寶,瞧他多麼眉清目朗、俊逸出塵啊!

  幸好他完全不像他爸爸!謝天謝地!幸好完全不像……

  「偶跟阿梟長得一點都不像對不對?」不甘寂寞的楊虎又湊過來,咧開大大的嘴。

  凌舒媛悄悄後退一步,近看他感覺更震撼,雖然滿臉的笑柔和了兇惡的戾氣,配上完全不標準的台灣國語,形成一種詭異的憨傻與滑稽。

  「跟你們搜(說)喔,偶年輕的叔(時)候也是粉帥喔,不信偶拿相片給你們看——」

  凌舒媛猛眨眼,還沒聽懂楊虎在說什麼,楊靖梟已飛快抓住父親的手,阻止他拿照片出來獻醜。

  「夠了!爸,你的照片沒人想看。」楊靖梟很沒愛心地吐他的槽,氣得楊虎哇啦大叫。

  「你說什麼?你這鍋(個)不肖子!早豬(知)道當初就叫你媽別生下你,光會惹偶生氣——」

  「媽!」楊靖梟轉頭看看母親,楊母立即會意地一笑。

  「阿虎?」她走上前,輕輕按住丈夫的手,原本暴跳如雷的楊虎立即像被澆熄的火焰,當場安靜下來。

  「我們先坐下吧!」

  「好。」楊虎乖乖被老婆牽著,走往沙發去。

  「好厲害!」凌舒媛忍不住發出敬佩的讚歎,所謂的「馴夫」,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啊!

  大概是聽到她的喃喃自語,她未來的婆婆轉過頭,對她微笑道:「阿梟的個性跟他爸爸很像,性子又急又暴躁,對這種男人啊,不能來硬的,只能以柔克剛,對他們輕聲細語兩句,會比跟他們吵架來得有用喔!」

  「是。」受教了。

  稍後,凌舒媛又見到了楊家其他的家族成員,楊靖梟已婚的大哥、溫柔細緻的大嫂,玉樹臨風又瀟灑的二哥,甚至連已經出嫁的小妹都從台北趕回來湊熱鬧。

  大家都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和善親切,將來她若嫁進來,應該也能跟大家融洽地相處才對。

  她害羞地在心中暗忖。

  但——事情永遠不會如她所想的那麼簡單!

  「很抱歉,我不能讓小媛嫁進這樣的家庭!」

  就在大家有說有笑、像一家人那般開心地閒聊時,凌父突然站起來,發出驚人之語。

  「什麼?!」

  他的話宛如平地一聲雷,震得大家滿頭問號又滿天金星。

  尤其楊靖梟與凌舒媛,更是震驚萬分。

  「為什麼?爸爸?」凌舒媛立即問。

  「這種地方,不適合你!」

  「為什摸(麼)?」楊虎站起來,逼向前一步,凌父立刻下意識後退一步。

  「你素(是)不素(是)怕偶們家太窮,養不起小媛啊?」楊虎兜著手指頭,好羞怯地問。

  窮?在場所有人紛紛賞他白眼。

  他們家什麼罪名都構得上,就是「窮」這個字,想攀也攀不上關係。

  「你們跟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們家很有錢,實在太有錢了!有錢的人大多絕情又勢利,我家小媛兩手空空嫁進來,難保不會受到欺負。再說——」

  凌父覷了覷楊虎,很委婉地道:「我們兩家氣質水準相差太多,恐怕不適合結為親家。」

  人家光看女兒未來的公公,就會懷疑他女兒的水準。

  「不會啊!親家你跟小媛看起來氣竹(質)都粉好啊,你不必擔心配不上偶們啦!」

  楊虎自以為是的解讀,讓大家又紛紛翻白眼。

  「拜託!人家不是擔心自己配不上我們,而是怕我們配不上人家。」

  楊靖梟的小妹楊靖卉受不了地偷偷吐槽,她老公連忙偷捏她的小手,要她別說了。

  「不好意思!今天很謝謝你們的招待,小媛,我們回去了。」凌父依然堅持要帶走女兒。

  本來跟大家聊得好好的,卻突然被父親拉走,凌舒媛只覺得錯愕萬分。

  「爸爸——」

  「未來親家,你怎摸要走了咧?啊偶已經說過,偶們不會嫌你們氣竹(質)不好,你別走啊……」

  「夠了,爸!」楊靖梟阻止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父親,趕緊追上前去。

  「伯父——」

  「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讓小媛嫁到這裡來!」凌父不再多說,逕自拉著女兒快步朝門口走去。

  「爸爸,我不要啊!阿梟……」凌舒媛轉頭看著逐漸被拉遠的距離,眼眶裡開始聚集了淚霧。

  「伯父!請留步,請您聽我說,伯父——」

  楊靖梟追了上去,想留他下來,但凌父堅持不肯。

  「不必了!我等會兒就要回台——」凌父猛地停下腳步,雙眼瞪大,直盯著身側的牆壁。

  怎麼了?所有人都納悶地看著他激烈的反應。牆上有什麼嗎?

  大家開始認真地研究那面牆,牆上除了幾幅不知是誰畫的國畫之外,就是一大片牆壁啊!

  啊!難道是看見蟑螂了?

  「這……」驚愕許久,凌父終於不敢置信地嘶啞低問:「這該不會是齊白石大師的畫作吧?」

  「齊白石?」凌舒媛立刻瞇眼湊近細看,好像——真的是耶!

  「我不會看錯的!這一定是齊白石所畫的『蝦』。我買了好幾本他的畫冊集,這細膩精緻的筆法、這活潑靈動的神韻,絕對是他的親筆真跡!」

  凌父一生勤儉,沒什麼休閒嗜好,唯獨對國畫有著極大的興趣,除了自己習畫之外,還苦心鑽研幾位知名國畫大師的作品。而齊白石,正是他最崇拜、景仰的一位。

  「素嗎?那壺(幅)畫真的是那鍋什麼石的大輸(師)畫的?」楊虎小聲地附在老婆耳邊問。

  「我也不知道啊!當初畫廊的人說這是最貴的蝦,我一聽是最貴的,立刻就買了,哪知道是什麼齊白石還是齊黑石畫的?」楊母更小聲地回答。

  「奇怪!這壺(幅)畫本來不是掛在廁所裡嗎?素(是)誰把它搬出來的?」

  「不曉得耶,前陣子我有交代過屋裡的佈置偶爾要更換一下,所以可能是阿香她們打掃時順便換的,要不是親家看見,我還不知道牆上的畫有換呢!」

  幸好他們的交談沒讓凌父聽見,否則大概會當場吐血吧!

  凌父生平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有幸親眼監賞齊白石大師的畫作,那份感動自是不在話下。

  他眼眶含淚,專注地凝視許久,才轉頭歉疚地對楊虎夫婦說:「我錯了!」

  「啊?」楊虎夫婦傻愣住。

  「我以為你們是財大氣粗、沒有文化水準的暴發戶,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們只是作風豪邁,其實非常有藝術涵養,懂得欣賞齊白石畫作的人,怎麼可能是粗俗之人呢?我不該以為你們是暴發戶,真的非常對不起!」

  「哈哈哈,別這麼說啦!知錯能改,善莫大『馬』啊,哈哈哈……」

  楊虎得意地大笑,楊家子女們卻個個像是吃了瀉藥的表情。

  他們同情地看著輕易被一幅齊白石國畫騙倒的凌父,很想告訴他:你沒有錯,我們真的就是你所認為的那種暴發戶!

  但是這麼一來,惱羞成怒的凌父一定會強行帶走女兒,那麼他們可憐的老三又要失戀了,所以他們很有默契地閉緊嘴巴,超然世外!

  「啊,未來親家,你如果喜歡這些蝦子——呃,我是說這幅畫,那就送給你當作見面禮吧!」楊母甜蜜蜜地笑著,很有手腕地開始拉攏人心。

  「送給我?!」凌父倒抽一口氣,身體劇烈顫抖,心臟更是猛烈地撲撲跳。

  能夠擁有齊白石大師的作品,這輩子他連想都不敢想啊!要是能夠得到這樣一幅畫,他連在夢裡都會偷笑……

  但是,他向來不是貪婪之人,所以硬是一咬牙,很有骨氣地忍痛拒絕了他們的提議。

  「不!這樣名貴的畫,少說也要幾百萬,我怎能接受這麼昂貴的禮物呢?」雖然這麼說,凌父雙眼還是依依不捨地盯著牆上的畫。

  「呃……」楊虎夫婦對看一眼,不忍心告訴他,他所說的金額,只是這幅畫的零頭而已。

  「沒關係,這樣的畫,我們金庫裡還有很多呢!阿梟,趕快把那幅畫拿下來,包好送給你岳父。」

  楊母趕緊指使兒子取畫,好巴結他未來的岳父。

  「金庫裡還有很多?」凌父捂著胸口,神情狂喜又有點羞澀地問:「那麼……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參觀一下?」

  「當然口(可)以啊!」楊虎毫不猶豫地答應。

  「不過厚,金庫裡頭堆滿太多東西,可能要找很久才找得到喔!」

  「沒關係,沒關係。」

  凌父喜出望外地隨楊虎夫婦到金庫看畫去了,只是不知道當他看見那些每幅都是天價的世界名畫時,會不會突然心臟病發?

  「所以?」

  凌舒媛錯愕地看著父親喜孜孜離去的背影,難以置信地看著楊靖梟。

  「我被一幅齊白石的畫給賣了?」

  「怎麼可能?」楊靖梟毫不害臊地甜言蜜語道:「一百幅齊白石的畫,也比不上一個凌舒媛啊!」

  「討厭!」凌舒媛聽得面紅耳赤又心花怒放。「你就是說話太老實了。」

  「嗯!」旁人聽得一陣作嘔,差點沒把午餐吐出來捐給垃圾筒。

  這一對噁心情侶,果然很有乃父、乃母之風!

  「走了。」楊家老大拉起妻子,淡淡地說:「你現在有孕,胎教很重要,別讓孩子被叔叔帶壞了。」

  「我們也該回房去了,孩子應該快醒了。」楊家女婿也有些尷尬地起身說道。

  「什麼?可是人家還想繼續看……」楊靖卉的小屁股還捨不得離開椅子。

  這樣的戲碼,比什麼連續劇都好看耶!

  「呵,我也該走了!」楊家碩果僅存的黃金單身漢起身伸伸懶腰,懶懶地斜睨弟弟一眼。「打鐵趁熱,我勸你最好在她爸爸還沒發現事實真相前,趕快把婚事辦一辦。」

  這是他最中肯的建議。

  說不准哪一天,她老爸一覺醒來突然發現,原來一切都是美麗的誤會,他們真的全是一窩草包,到時被退婚,可別到他面前來哭。

  「說得也是。」楊靖梟仔細一想,確實有道理。

  凌父古板難纏,而且反反覆覆的,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趕快結婚比較好。

  「等你一畢業,我們馬上結婚!」

  「啊?」

  「不!那樣還得等好幾個月,我看一個月後就結婚好了。」

  「啊?」

  「不、不!一個月也太久了,我看我們明天就結婚,你說怎樣?」

  「啊?」

  「乾脆,我們現在就去登記公證結婚吧!」

  「啊?」

  凌舒媛呆愕地瞪大眼,傻傻地被他拉著走。

  「走吧,結婚去!」

  什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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