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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喬恩]天女駕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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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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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4-7 22:3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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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喬恩]天女駕到[全文完]
天女駕到
作者:夏喬恩
身為洛月國第一百代護國天女,鳳月靡算是最不及格的天女﹗
她不僅相貌平平、個性迷糊,就連能力也很糟,
頂多只會做些“有時不太準確”的預知夢。
可偏偏天馳國的第一勇士封恕並不知道這些祕密,
專程跑來擄走她,想要逼她以血召喚出朱雀神獸,
好救回他那奄奄一息的未婚妻……
傳聞洛月國歷代天女皆有沉魚落雁之姿、氣質高貴絕俗,
而且還能窺天預言、召雨變天、消災祈福﹗
因此封恕二話不說便劫走了鳳月靡,
即使此舉會為自己招來無窮後患,他也不在乎﹗
可是……到手的這個妞兒竟然跟傳言相差十萬八千裡?﹗莫非是他抓錯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2:39
楔子
「月落東方,龍子降臨;銀月轉赤,朱雀轉世。龍子主世,朱雀護國;龍鳳連心,國泰民安。」
繁星披掛的高崖之上,一名身材昂藏俊偉的男子迎著狂風忽然低聲呢喃,而站在他後頭的幾名男子聞言,皆困惑的皺起眉頭。
「頭兒,這不是洛月國的傳說嗎?」天下分四方,他們乃西方天馳國之勇士,如今聚在這兒,正是討論如何拯救病重的天璇公主。
「朱雀轉世的護國天女是否讓你們想到了什麼?」統領天馳禁衛軍、乃是天馳第一勇士的封恕,回頭深深凝望著眼前的五名手下。燦燦月光下,那張揉合了清俊粗獷的俊美臉孔更勝月光奪目,深邃清冷的黑眸更似深夜幽遠。
「朱雀轉世的護國天女?」一群人低聲將封恕的話重複一遍,心裡頭果然傳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直到封恕開口──
「四方之靈,朱雀在南,祥瑞玄鳥,末世而降;詠唱止水,旋舞解旱,窺天避邪,垂淚……」
「滅疾!」五人異口同聲的大叫。
「這是天馳古書裡的一段話!」靈巧過人的卞慶拊掌說出此一段話的出處。
「怪不得我就覺得朱雀這兩個字耳熟。」另一人道。
「若朱雀之淚真能滅除人身上所有的纏疾,那麼天璇公主就有救了!」卞慶興奮的咧開嘴,可下一秒卻又皺起眉頭。「不過朱雀到底是四靈神獸,洛月國的護國天女卻是個人,頭兒,這……」
封恕淡淡開口:「傳聞洛月國歷代天女皆能窺天預言、召雨回水、消災祈福,此三項神能皆與古書所記載的神能相符,這就證實朱雀轉世的護國天女與朱雀絕對有所關連,何況古書裡另外也記載了一句話。」
「哪一句話?」五人好奇問。他們都是大老粗,不像頭兒飽讀詩書,古書也只是隨意翻過,並未詳看其內容。
「天女,神之女也,神獸之主,以血為契,生死相隨。」封恕念出隱藏在千言萬字中的一段話。
聞言,腦筋頗為靈活的五人立刻猜出封恕召他們前來的目的了。「頭兒,您該不會要去求洛月國的護國天女,請她用血召喚出朱雀神獸,替天璇公主治病吧?」
「不。」豐潤的唇瓣微扯,拉出一弧清冷淡笑。
「那……」看著那抹淡笑,五人面面相覷,紛紛興起了一種預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遠水救不了近火,因此我要到洛月國親自將其護國天女帶回天馳,命她替天璇公主治病!」月光下,狂風中,封恕氣勢如山,朗聲宣告自己的打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3:19
第一章
叩叩叩!
「鳳主,已經辰時了,您該起來了。」
門外,負責打理鳳玄宮大小事以及侍候鳳月靡的女官眼觀鼻,鼻觀心,姿態恭謹的將同樣的話說上第八遍,當然,這也是她第八次敲門。
「別叫我,讓我睡。」房內,遲遲才傳來模糊的回應。
「早膳已換了三次,鳳主您再不起來,這份早膳又要涼了。」面無表情的念著每日總要說上好幾次的台詞。
「唔……就讓它涼吧,我要再多睡一會兒。」鳳月靡也不賴,摟了摟糾結成團的天蠶絲被,不厭其煩的將同樣的對白再丟回去。
「鳳主,王就要來了。」不冷不熱的換了句新台詞。
「王來了沒關係,狼來了再叫我逃命就好……」鳳月靡睡得迷迷糊糊,咕噥了幾句後,便翻了個身背對太過耀眼的絲窗,打算繼續沉睡,然而一秒過去,兩秒過去,三秒來臨……
「什麼!王就要來了!」
隨著一聲驚呼,原本寧靜的臥房內忽然起了一連串的騷動,聞聲,女官絲毫無動於衷,不過一雙耳朵卻已經拉長的聆聽房裡的動靜。
唰!照經驗,這應該是鳳主從床榻上彈起來的聲音。
嘶!照猜測,這應該是鳳主不小心扯裂紗帳的聲音。
咚……咚砰!照慣例,這絕對是鳳主失衡自床榻上摔落,小腦袋瓜撞上踏板後,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屁股撞上地板,然後雙腳踹飛桌邊圓凳的聲音。
「噢!殺人啦殺人啦,疼死我了,女官救命哪!」房內,鳳月靡一手撫著腦袋瓜,一手揉著小屁股,齜牙咧嘴的站在床畔跳啊跳的,大呼小叫的朝門外喊救命。
「小的這就來了。」始終不動聲色的女官這才推開了房門,領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踏過門檻,有條不紊的開始分派起工作。
幫鳳主上藥的上藥,裝扮的裝扮,擺膳的擺膳,薰香的薰香,還有,紗帳和凳子的殘骸自然要迅速清理完畢,免得誤傷鳳主。
「你說王就要來了,那王現在在何處?快到了嗎?」坐在紫花鏡前,鳳月靡安分的任由侍女們幫她梳妝打扮,眼神卻是緊張兮兮的望著鏡中正忙碌的身影。
後者聞言,面無表情的側過身,恭謹的垂首回話:「王目前在何處所小的並不清楚,不過小的聽說王在來鳳玄宮的路上,順路到春暉宮去了一趟。」
「春暉宮?不就是太後那裡?王一定是去請安的,真是個孝子。」話說得恭維,不過鳳月靡卻是偷偷的吁了口氣。
孝子請安,做娘親的總要閒話家常幾句,母子相會,半個時辰總是跑不了,那她也就不用窮緊張了。
眼角瞥見桌上有碗粥,她低聲吩咐身邊的侍女,將粥端了過來。
「王的孝心確實是天地可表。」女官也誇讚洛月王的孝心。
「沒錯沒錯。」笑嘻嘻的接過了粥,鳳月靡沒費事的用銀匙舀粥,直接以口就碗,大剌剌的蘇了口已有些溫涼的白粥。
冷眼看著鳳月靡粗魯喝粥的姿態,女官也不出聲阻止,只道:「不過王到春暉宮請安是一個時辰前的事,算算時間,如今也該到鳳玄宮了。」
噗!
才入口的粥瞬間被人噴了出來,黏稠稠的白粥以花開富貴的形狀噴灑在銅鏡上,掩蓋住鏡中那張平凡至極的臉蛋。
鳳月靡捂著口鼻發出一連串重咳,好一會兒才能發出聲音。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她聽錯了吧?她什麼都還沒準備好耶,王就要來了,那怎麼成?
「不過王到春暉宮請安是一個時辰前的事,算算時間,如今也該到鳳玄宮了。」如君所願,女官面無表情的將適才的話一字不漏的又說了一遍,而話才落,外頭守衛鳳玄宮的禁衛兵正巧也發出聲音,而且像是要印證她所言無誤,突然高喊──
「王駕到。」
「不會吧!」鳳月靡幾乎是自紫檀椅上彈飛了起來,只見她神色慌張的在原地踏了幾步,而後才回神似地拉著身邊的侍女道:「別管頭髮了,快幫我更衣!還有我的鞋,我的鞋跑哪去了?快幫我把鞋找出來,快!」
「可鳳主,您頭上還少了根金釵。」負責梳發的侍女不甚滿意的瞪著鳳月靡左邊的發頂。
「管不了這麼多了!」少了根金釵算什麼,要是怠慢了高高在上的王,她才要吃不完兜著走。
她可是已連著幾次都因為睡過了頭,而沒能遵照大禮恭迎王,這會兒要是來個重蹈覆轍,王肯定會大發雷霆!
思及此,鳳月靡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張開雙手,催促身邊的侍女替自己穿上一層又一層的雲霓羽衣,一顆頭則是頻頻往外探。
而當她發現一行人已快速的來到鳳玄宮外的階前時,一顆心臟立即緊縮。
「鞋呢?我的鞋找到沒?」她扭身大聲催促,卻差點撞上拿著繡花鞋的侍女。
「鞋在這呢,鳳主。」侍女快速遞出手上的鑲玉繡花鞋。
「謝謝你了。」由於情況急迫,鳳月靡接過鑲玉繡花鞋後便胡亂往腳上一套,接著就跌跌撞撞朝宮門外奔去,準備行大禮迎接洛月王。
「臣下恭迎王上,吾王萬歲萬歲萬啊──」
語未竟,右腳竟踩著了曳地的裙擺,躬身中的鳳月靡一時措手不及,立刻失去了重心,接著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便七手八腳的朝地板跌了下去。
砰!
一聲巨響後,疼痛迅速找上了鳳月靡,然而她卻無暇哀嚎,因為她滿腦子都在回想一件事──適才她跌跤時,右腳上的鑲玉繡花鞋是不是朝著石階下飛出去了?
「好一個五體投地,天女如此恭迎本王,本王甚是心喜,不過還請天女下回務必將鞋穿妥,莫將繡花鞋再送到本王的臉上!」
洛昊天,也就是洛月國的君王,一臉不悅的踏上石階,將適才差點砸到他臉上的鑲玉繡花鞋扔至地面,而他身後隨行的幾名大臣則是面無表情,似乎是對眼前的情況感到司空見慣。
繡花鞋落地的聲響一如鳳月靡心沉的聲音。
看著眼前屬於自己的鑲玉繡花鞋,鳳月靡完全不敢抬首,只能看著眼前的赤龍靴道歉:「臣下失禮了,還請王原諒。」
「天女這般失態幾乎是家常便飯的事了,本王要是次次都同天女生氣,怕早氣出一身病了。」洛昊天雙手負後,冷眼睥睨跟前那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高貴氣質的鳳月靡。
鳳氏一族乃是他們洛月王朝裡最神秘高貴又奇特的一支氏族。
神秘,是因為每隔六十年,她們就能產下一名具有神能的天女。
高貴,是因為她們與生俱來的美貌和不染纖塵的氣質。
奇特,是因為她們只生女不生男的體質。
沒有人可以解釋她們為何生不出男孩,也沒有人可以解釋為何鳳氏一族的女人個個美若天仙,更沒有人可以解釋天女的奇特神能究竟從何而來,他們只曉得每隔一甲子,天上的月亮便會轉朱一次,那代表新任的天女誕生了。
接著十年後,新任天女的前額便會浮現一朵艷如紅花的鳳凰印,那代表著新舊天女交替的時候到了,屆時新任天女必須入宮與洛月王一同主世,而舊任天女則會慢慢喪失神能,直至老死,這是幾千年以來不曾改變的循環。
然而這份循環卻因鳳月靡而有了污點!
她非但沒有鳳氏一族特有的美貌與高貴的氣質,更甚者,她的神能還是歷代天女中最差的一位。
歷代天女皆能窺天預言、召雨變天、消災祈福,而她,卻只會預言,而且還是該死的不太準的預言!
若不是當年的月亮確實轉朱,若不是她確實承襲了天女專有的鳳凰印,否則他還真要懷疑鳳氏一族作假了!
「臣下該死。」聽出洛昊天語氣間的不悅,鳳月靡立刻將頭垂得更低,裝作非常懺悔的模樣。
「得了,還不快起身,本王還有事要問呢。」輕哼一聲,洛昊天不耐煩的跨過門檻,逕自進入了鳳玄宮。
「是。」得到命令,鳳月靡才自地上站了起來,然後摸著鼻子跟著一群大臣的腳步,恭恭敬敬的踏入鳳玄宮裡。
「本王想知道,天女近來可有什麼預言?」不等鳳月靡找到椅子坐好,洛昊天便開口丟出問題,似乎是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待在這裡。
無預警的接到問題,鳳月靡忙不迭地收回尋找椅子的視線,同時擠出一抹被訓練出來的得體笑容,微微笑的凝望眼前相貌俊美但目光總是陰寒逼人的洛月王。
「臣下近來看到不少畫面,不曉得王是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說說關淵國吧。」
關淵國是東方大國,國土有一半是海,人民個個驍勇善戰,相當擅於海戰,尤其新一任的關淵王野心頗大,近來動作頻頻,讓他不由得心生警戒。
「關淵國?」鳳月靡先是茫然的眨眨眼,彷彿不曉得關淵國是什麼東西,而後才像是憶起什麼似的,慢半拍道:「是的,關淵國,臣下想起來了,臣下昨夜夢到關淵王和一群人在船艙裡說話,關淵王打算造戰船、密運飛火石,預備三個月後偷襲我朝東方海域。」
洛昊天皺起眉頭。「關淵王打算派出多少大軍?」
「五百艘戰船,五萬大軍,於奇涯島突襲我朝。」鳳月靡平板地道出夢中所聽到的內容。
「那我朝若與關淵國開戰,何方能贏得勝利?」
「關於這個問題,臣下並未夢見,所以……」睜著無辜的大眼,鳳月靡露出尷尬的笑容。
洛昊天將眉頭皺得更緊。「據鳳玄宮的女官回報,天女日日『夜長夢多』,然而事實證明,那些夢對天女顯然並沒有太大的助益。」
歷代天女總能預言想知道的事,就只有鳳月靡必須仰賴睡眠時的一些預知夢來預言,而這些預言通常都只是片段的畫面,有時甚至不太準確!
「無法替王分憂解勞,臣下感到萬分慚愧。」鳳月靡無奈的說著幾乎每隔三、四天就要出現一次的台詞。
「你是該慚愧,不過本王對你本就沒有抱太多的奢望,你只要曉得幾千年以來護國天女一直是我朝的精神象徵,因此,只要你扮演好天女的角色,本王便不會要求其他,只不過家醜不可外揚,你的無能本王會替你遮掩,對外,你依然是我朝聖潔高貴的天女,本王的意思你可明白?」
「臣下明白。」家醜不可外揚這六個字都出現了,笨蛋才不明白吧?鳳月靡臉上笑得僵硬,心中卻早已翻了好幾個白眼。
「既然明白,那麼三日後的國宴你最好別出什麼亂子,除了記得戴上面紗外,你的禮儀還要再加強!我已經交代靈妃到此教導你一些該注意的事項,今日你就跟著她學習吧。」
「是,臣下謹遵王命。」唉,人在皇宮,身不由己啊。
得到預言後,洛昊天再也不想浪費時間待在這裡,於是快速的自椅子上起身,而幾乎是他起身的瞬間,一旁專門服侍洛昊天的女官也機靈的開口高喊退駕。
聞聲,一行人一如當初來時的氣勢,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鳳玄宮,而被留下來的鳳月靡卻不像以往那樣唉聲歎氣,反而舉步踱到鳳玄宮外仰望著浩瀚藍天。
「起風了,就要變天了。」
「稟鳳主,今日並無風動。」女官嚴謹回道。
「你確定?」
陽光普照,璀璨的光芒灑亮鳳月靡一頭玄黑的長髮,粉唇一勾,才轉首,玄黑長髮竟飄然的舞動在盛陽之下。
******
半個時辰後,鳳玄宮裡,鳳月靡難得中規中矩的靜坐在椅子上,直到鳳月萌的來臨。
「月萌姐。」見到來人,她立刻綻笑。
「靈妃。」鳳月萌冷傲的糾正。
「靈妃。」鳳月靡從善如流。「許久沒見到靈妃,近來可好?」
「大笑用袖掩,小笑不露齒,還請天女收斂一下笑容。」鳳月萌才懶得與她招呼,一開口便是糾正。
「是這樣嗎?」鳳月靡乖巧的將唇瓣的弧度縮小,然而一張五官稍嫌平板的臉蛋卻沒因此而多了分優雅,鳳月萌見狀,狹魅的鳳眸裡頓時浮現一抹鄙夷。
「咱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天女的儀態已是眾所皆知的無藥可救了,對於一塊朽木,再多的教導也是枉然,天女可同意我的說法?」鳳月萌在侍女攙扶下,優雅入座。
聞言,鳳月靡不怒反笑。「自然是萬分同意,靈妃也曉得我對禮儀這方面最不拿手了,靈妃若肯放我一馬,那是再好不過了。」
看著那沒半點自尊的鳳月靡,鳳月萌眼裡的鄙夷更盛。「聽說天女今日又跌跤了?」
「是啊,鞋子還飛了出去,差點砸到王的臉上,幸虧王沒計較。」鳳月靡一臉笑容,彷彿沒察覺到自家姐姐語氣裡的譏諷。
說到洛昊天,鳳月萌的眼裡瞬間浮起濃濃的愛慕,但當她的視線看到鳳月靡額頭上那如紅花似的鳳凰印,眼裡的愛慕卻轉為妒忌。
這一輩的女孩中就數她面貌最皎美、身段最佳,然而美艷如她,卻因為不是天女的身份而成了王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並因生不出皇子的體質而注定無法成為王後;而她的親生妹妹──相貌平凡、樣樣不如她的鳳月靡,卻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擁有世上最高貴的身份,多麼不公平!
「王沒計較,是因為王早就放棄了天女,被人嫌棄到寧願放棄,天女難道都不覺得羞愧?」瞪著那高貴的鳳凰印,鳳月萌掩不住語氣發酸。
凝望著眼前充滿怒氣的艷麗臉蛋,鳳月靡笑容不變,淡道:「我當然羞愧啦。」
「我倒是看不出來天女哪裡羞愧了,天女若當真覺得羞愧,這十年來就該有所長進,而不是成天跌跤鬧笑話給人看,天女可曉得王的顏面都讓你給丟光了!」
「我是很對不起王,不過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宮裡的衣裳一件比一件長,要我不踩到裙擺簡直比登天還難。還是靈妃厲害,非但不曾跌跤,走起路來不疾不徐、婀娜款擺,優雅極了,我要是能有靈妃一半的風采,那就好了。」有一下沒一下的吹捧著,希望某人可以消消氣。
「與其計較儀態,你倒不如擔心擔心你的那張臉,歷代天女,何人像你這般無鹽?你簡直是咱們鳳氏一族的恥辱!」鳳月萌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言語太過於僭越放肆。
反正人人心知肚明鳳月靡的無能,若不是她的預言偶爾還能派上用場,洛月王朝裡也還需要天女這個角色,王早就想把她趕出宮外了,因此宮中並沒有太多人尊重她。
無鹽?沒必要說得這麼誇張吧她只是長相平凡了一些,可不是醜八怪耶。不過先是無鹽,而後又是恥辱,看來月萌姐的心情真的很糟糕,她現在最好乖乖的什麼話都別說,免得多說多錯。
「你可曉得為了你這張臉,王已秘密派出許多大內高手,四處搜尋百妙果的下落?」
雖然鳳月靡打定主意要來個沉默是金,不過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為何要搜尋百妙果的下落,宮裡不就有一顆嗎?」
「那顆百妙果早在十二年前就失蹤了!」鳳月萌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你以為王怎會忍受你那張容貌長達十年之久?若不是百妙果憑空消失,這些年來又遍尋不著,王哪會忍受你撐著那張臉到處丟人現眼?」
「其實還不到丟人現眼的地步吧……」鳳月靡小聲的抗議著,然而鳳月萌卻當作沒聽到。
「歷任天女向來以真面目示人,然而為了掩飾你的無鹽,你長年戴著面紗出席各式場合,如今已有他國使節開始質疑起你的真誠,民間也開始揣測起你的容貌,因此王才會迫不及待的想將百妙果尋回。」
百妙果為百妙樹的果實,千年結一次果,世上絕無僅有,是洛月國神麟山上獨有的神果,之所以稱作「百妙」,是因為它具有顛倒美醜的作用。
極醜之人若是服下百妙果,則會逐漸變美,相對的,若是極美之人服下百妙果,則會逐漸變醜。
由於不是瞬間改變相貌,所以絲毫不會引起任何懷疑,這就是百妙果的精妙之處,不過百妙果也有其缺點,那就是服下百妙果之人絕不能與人交合,否則一夜之後,容貌必定恢復。
不過破除流言之事迫在眉睫,百妙果只是日後的治本之計,就她所知,王已密召幾位技術高超的易容師,打算在這一、兩天替鳳月靡易容,讓她在三天後的國宴上摘下面紗,以破除流言。
「原來如此。」原來是為了改變她的容貌啊,鳳月靡撫著自己的臉,眼珠子靈活的又打了個圈。「不過百妙果可不是普通的東西,找了十多年都沒消息,怕是早就被人吃了吧?」
「要真的被人吃了,那麼你就準備易容一輩子吧!」鳳月萌幸災樂禍道。就她的立場而言,她也不希望百妙果被找到。
「易容?」鳳月靡有些傻眼。「王該不會是想來個以假亂真吧?」
「你說呢?」
「我還能說什麼?」鳳月靡雙手外攤,非常誠實道:「招搖撞騙是江湖郎中才會做的事,王若是硬要來這一招,到時我也只能稱讚王英明過人、足智多謀。」
「放肆!」鳳月萌氣呼呼的斥喝,半點也容不得心中高貴的王被人誣蔑。
「我只是實話實說,這樣也不行?」小聲咕噥。
「鳳月靡,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整個洛月王朝已為你丟盡了顏面,你若再這般輕佻放肆,就等著被天打雷劈吧!」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丫頭!
天打雷劈?
鳳月靡沒有被那狠毒的咒意嚇到,反倒是一臉玩味地低喃:「老天爺可不是有求必應的哪,否則我又何必坐在此處,等待天命來臨呢……」
「你說什麼?」適才耳邊一陣輕風拂過,教她沒聽清楚鳳月靡的話。
「我說這日子哪有什麼春雷,倒是花兒綻放不少,花香都傳到這兒來了呢。」鳳月靡若有似無的瞥了眼緊閉的窗欞,接著垂下眼睫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花香?
經鳳月靡這麼一說,鳳月萌這才後知後覺的嗅到一股花香。
初來時,並無嗅到什麼花香,怎麼這會兒花香卻馥郁得幾乎教人暈眩了?
微笑起身,鳳月靡伸手推開身側精雕細琢的檀木窗,窗外一陣東風拂來,將她一頭凌亂的長髮吹亂,同時也吹進一陣濃郁的花香。
「今日小苑裡定是百花齊放,靈妃若有閒情,可願意與我到小苑裡賞花?」
瞪著鳳月靡,鳳月萌正想開口拒絕,不料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彷彿有好幾個人同時倒地,思及此,心狠狠的跳漏了一拍,正想轉身探看,一道暈眩卻撲天蓋地朝她劈來,還不及開口叫人攙扶,人便自椅子上以大字形的姿勢跌趴到地上不省人事了。
從沒看過鳳月萌如此狼狽的鳳月靡,幾乎是目瞪口呆瞪著那令人發噱的背影,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隻大手竟自窗口朝她破空而來──
唰地一聲,她無預警的被拉入一片天旋地轉的世界中,待她再回復清明,她發現自己竟是頭下腳上的被某人扛在肩頭上。
是誰?
是誰這麼沒良心的把她當貨物扛?
她是人耶,就不能用抱的嗎?
鳳月靡忍住令人作嘔的暈眩,將眼皮偷偷拉開一條縫,想看看是誰那麼狠心粗魯的這樣對待她,不料她才有一丁點的動作,頭上就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
「頭兒,這妞兒沒暈!」
喝!有沒有必要這麼敏感?她的眼皮才動一下下耶
「劈暈她。」另一道清冷男聲跟著響起,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萬般的慘無人道。
「喂……」鳳月靡才想開口抗議,一陣鈍擊的疼痛便劈上了她的後頸,悶哼一聲,她也跟著不省人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4:10
第二章
醒苓花沁冷的涼味在陰暗老舊的小房內瀰漫開來。
抽回藥瓶,封恕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床榻上的鳳月靡。「醒來。」
「別叫我,再讓我多睡一下……」鼻端有種討人厭的味道,鳳月靡搔了搔鼻頭,然後抱著被揉成一團的棉被翻了個身。
「醒來。」
「王走了,女官你就讓我睡嘛。」似是要躲避那不死心的呼喚,鳳月靡將頭埋進胸前的棉被團中,打算來個與世隔絕。
「洛月國的護國天女,你要是再繼續裝傻,休怪我得罪。」一串的話說得不疾急不徐,然而包含在裡頭的威脅卻是萬般的教人不自在,而且那聲嗓……分明是男人!
鳳月靡總算覺得不對勁了,於是急忙忙的睜眼向上探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肅冷鐵灰色的外袍,往上一點是洛月國禁衛兵專用的鐵鷹皮腰帶,接著再往上是一副厚實寬闊的胸膛,然後再往上……呃,不能再往上了,頸子好疼哪。
「長得這麼高做啥?」揉著隱隱發疼的後頸,鳳月靡咕咕噥噥的自床上坐了起來,然後才仰起頸子看向眼前的男子。
不同於洛月國膚白,眼前的男子有著一身非常漂亮的銅色肌膚,除此之外,他的身形更是比洛月國的任何一個男人都還要壯碩,光是看著他佇立的姿態,就能讓她聯想到高崖上的巨石,既冷傲又剛強,並且擁有一種不容摧毀的意志。
鳳月靡的目光掠過寬厚的胸膛、冷凜固執的嘴唇、直挺剛毅的鼻子,最後來到一雙深邃湛睿的黑眸上。
凝望著那雙黑眸,一抹神秘暗光瞬間自秀眸內一閃而過。
「禁衛兵?」
「我不是洛月國的禁衛兵。」就在鳳月靡打量封恕的同時,他也暗自打量著她。
她很纖瘦,跪坐在方大的床上顯得更加嬌小,而且沒有外傳艷麗的外表,只有一頭幾乎將她掩蓋的玄黑秀髮和一張平凡但不失秀氣的小臉蛋。
「睜眼說瞎話,你明明就穿著禁衛兵的衣裳。」
緊盯著那潔白眉心間的鳳凰印,封恕不想浪費時間著墨於這個話題上,於是問:「你當真是洛月國的護國天女?」
「我天天在鳳玄宮吃喝拉撒睡,你身為皇宮裡的禁衛兵卻還問我這種問題,該不會是特意來我這奚落我的吧?」
聽著那不甚優雅的言詞,封恕陡地瞇起了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接著風馳電掣的將她自床榻上拉了起來,並用拇指用力抹上眉心間那朵鳳凰印。
「哇!你做什麼……噢!好痛好痛,殺人啊!住手!快住手!」沒料到他會突襲自己,鳳月靡先是愣了一會兒,才曉得要揮舞著四肢閃躲抵抗,可無論她如何閃躲抵抗,卻怎麼也躲不過大掌的摧殘,就在她以為自己要痛死的時候,卻被一股力道給丟入床裡側。
「不是假的。」封恕蹙起了眉頭。
「本來就不是假的,這鳳凰印王早已經驗過上百遍了,你殺千刀的竟然還來這套?」他扔她!他竟然把她當貨物似地扔回床榻上?!
自床榻上爬起,鳳月靡一手撫著眉心,一手揉著被摔疼的小屁股,齜牙咧嘴的狠瞪著他,不料後者根本無視於她的怒瞪,逕自轉身對著某個角落開口。
「卞慶,拿地圖來。」
「是。」一位同封恕一樣高大的男人自灰暗的角落中走了出來。
「什麼?竟然還有同夥?!你們兩個男人就這麼大刺刺地闖入我的閨房,會不會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咦?等等!這不是我的閨房,這是哪裡啊?」
不理會她的大呼小叫,封恕仔細端詳著手中的地圖;這是洛月皇宮的平面地圖,是他和卞慶冒著生命危險,幾番夜探洛月皇宮所繪製而成的。
夜探皇宮,計算禁衛兵交接時間與人數、繪製皇宮地圖、假冒禁衛兵、擬定逃亡路線……他們精密的籌劃著一切,沒想到他們帶回來的女人卻與傳聞相差了十萬八千裡,這不得不讓他懷疑自己可能是綁錯了人。
「喂!你快回答我啊,這兒是哪裡?是洛月皇宮的外頭嗎?」鳳月靡依舊不死心的猛發問,不過還是沒人理會她。
「照地圖來看,那兒的確是鳳玄宮。」頗懂得頭兒的疑慮,卞慶篤定的指著地圖上的某一點。
聞言,封恕半晌沒吭聲,卻倏地轉過身。
「這裡有三層樓高,跳下去,就算沒摔死,少說也會去掉半條命。」他冷聲警告著那正躡手躡腳自床榻探出上半身,打算伸手推開床邊斑駁木窗的鳳月靡。
沒料到自己的一點小動作馬上就被人發現,鳳月靡立即露出尷尬的笑容。
「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跳樓,我只是想看看窗外的風景好確定自己是在哪裡,不過如果你肯親口告訴我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你認為呢?」
「外面沒什麼好看的,你只管看好自己的手腳,若讓我再發現你不安分,小心再挨一頓疼!」封恕板著臉,嚴厲的恐嚇著她。
「其實你不必這樣嚇唬我,只要你好心一點告訴我答案,我自然會安安分分的做你的俘虜。」被洛月王荼毒十年的鳳月靡膽子早就練大了,對於他的恐嚇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還興奮得笑容滿面。
太好了,為了等待這一刻,天曉得她等了多久,如今終於讓她給等到了,只是不知被擄到了哪兒……若是洛月皇宮的外頭,那就太好了!
瞪著她臉上太過雀躍的笑容,封恕狐疑地瞇起眼睛。「你不害怕?」
「我高興都來不及了,為何要怕?」說話的同時,平凡的秀眸裡瞬間閃過一絲神秘笑意。
「頭兒,這妞兒跟傳聞描述的完全不一樣。」一旁的卞慶皺起一對又濃又粗的眉毛,懷疑的打量起眼前與高貴兩字絲毫連不上關係的鳳月靡。
據傳聞,洛月國歷代天女皆具有沉魚落雁之姿,一身氣質更是高貴絕俗,只消一個眼神流轉,就能讓人百年不忘其艷,然而眼前的女人別說沉魚落雁了,怕是走在路上都不會令人想多瞧一眼,哪裡還扯得上什麼高貴。
聞言,封恕不語,好一會兒才開口,不過話卻是對著鳳月靡說的。
「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是洛月國的護國天女?」
「如假包換!」挺起胸膛,大方承認。
「去調查清楚。」一得到回答,封恕立刻對著身邊的卞慶下達命令:「帶著兩個擅長偽裝易容的人再混進御膳房、洗衣房和侍女住所,想辦法套出所有與天女相關的秘聞,我要知道像她如此……」
「如此爽朗的女子。」一旁的鳳月靡快速插話。
冷冷的瞟了她一眼,他糾正:「如此平凡又粗野的女子,是否當真是洛月國新一任的護國天女。」
「平凡我就認了,不過我哪裡粗野了?」鳳月靡立即抗議,不過依舊沒人理她。
「是。」一得令,卞慶立刻旋身離開房間。
「我並不粗野,你瞧,我既沒大叫也沒反抗,完全乖乖的坐在這,你怎能說我粗野?」少了一個人完全不影響鳳月靡替自己辯駁的衝勁。
不理會她,封恕拿起地圖專心的端詳起來。
按照原定計劃,在擄了她之後他們就該遠走高飛,偏偏,她卻與傳聞相距太大,不得已,他們只能臨時改變計劃,在洛月國多停留一些時間。
不過他有把握這一點時間的延宕並不會危及他們的安全,俗話說愈危險的地方就愈安全,洛月王絕對料想不到他們擄了天女後竟還藏匿在皇宮裡,而地點就在荒廢多年的冷宮。
「其實就一個俘虜而言,我一不掙扎,二不喊救命,三還以笑臉迎人,你說這世上哪有我這麼乖巧伶靜、溫婉可人、善解人意的俘虜呢?」鳳月靡不屈不撓的對著始終不理會她的封恕說話。
「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封恕忍不住回頭瞪了她一眼。
「可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她笑嘻嘻的跳下床。
「誰允許你下床的!」他如厲風般的移至她的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沒人允許我,可也沒人說過不准我下床呀。」她笑看著他,心裡卻偷偷歎息。
明明是張足以令女子一見傾心的俊容,卻老是板著臉,真是太可惜了。
她的笑容讓他心中的警戒不減反增,於是冷聲命令:「回床上坐好。」
「可是我尿急。」眼珠子一轉,隨口找了個借口搪塞。
「你以為憑這點小把戲就可以騙得過我?」尿遁這種把戲他見多了。
「你想多了,我可沒想要騙你。」頂多就只是敷衍他而已,嘿嘿。「何況,我也沒有理由要騙你哪。」語畢,她果真乖乖坐好,不過卻不是回到床上坐好,而是拉了張凳子在桌邊坐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被擄後,她既不哭鬧也不試著求救,反而像是出遊般快活,表現得十分可疑,總讓他懷疑她另有詭計。
「意思是我早就想逃了,因為我實在受夠了洛月王和宮廷裡的那些繁文褥節。」她邊說邊替自己倒了杯茶。「你知道嗎?洛月國的規矩是一見王必定三跪九叩,每次王來,我總是叩首叩到頭暈,這還不打緊,你曉得我身上的衣裳有幾層嗎?整整有六層耶!難穿不說,還重得要死,害我……」
「住嘴!回床上坐好。」說什麼乖巧伶靜、溫婉可人、善解人意,她非但將他的命令當成耳邊風,還對他發起了牢騷,她究竟懂不懂自己是什麼身份?
「一定要這樣嗎?還有,你可不可以別那麼凶?加上個請字,你不覺得會更順耳嗎?」她提出建議。
「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我擄你來,可不是要對你好的。」膽敢將他的命令當作耳邊風還對他發牢騷,這女人若不是太會裝傻,就是愚蠢得不明白自己已淪為階下囚。
「我哪有要求你對我好啊?我只是要求你別那麼凶。」
「凶?我哪裡對你凶了?」他冷笑,接著舉起右手輕輕一揮,竟將眼前的椅子瞬間劈成兩半。「看清楚,這才是真正的凶。我警告你,你最好別逼我把相同的話說上三遍,否則後果自理!」
瞪著地板上死無全屍的椅子,鳳月靡先是倒抽了口氣,接著迅速自椅子上跳起,飛奔到床上坐好,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封恕見狀,不禁露出嘲諷的笑弧。「你倒是識時務。」
「好說好說。」抹去額上被嚇出的冷汗,好勉強才擠出笑容,可偏偏肚子不爭氣,竟挑在這個節骨眼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兩人靠得極近,就算想遮掩都遮掩不了,在黑眸的注視下,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傻笑,然而卻無法阻止兩抹嫣紅飄上雙頰。
「我、我早膳沒來得及用。」她試著說些什麼話來化解心中的尷尬。
封恕沒回話,僅是微挑起眉尾。
「所以……呃,能不能麻煩你叫人弄一些吃的來?不用太豐富,來個三菜一湯就行了,還有我不挑食,雞鴨魚肉通通都可以上桌,另外如果還能來些甜湯素果絕對會更棒。」
耐心的聽完她的廢話後,他僅是扯開一抹冷冷的笑弧。「三菜一湯、雞鴨魚肉、甜湯素果通通沒有,不過排頭倒是不少,你吃不吃?」
排頭?鳳月靡又開始額冒冷汗了,不過卻不願就此屈服。
「你將我擄走,至今仍未將我滅口,不就是要我用神能替你們做事?雖然我不清楚你要我替你做什麼事,不過我得告訴你,天女一旦辭世,那份神能必然消失,而不巧的是,我又非常的嬌貴,冷不得餓不得,所以為了你自己好,你應該對我好一點吧!」
「是嗎?」封恕忽然掀起一弧冷到不能再冷、邪到不能再邪的笑弧。「對你好是不可能的,不過我會記得別冷死你或是餓死你。」
鳳月靡瞬間瞠圓了雙眼。「哇!這種狼心狗肺的話你也說得出來?你的良心被狗啃了是不是?」
她的諷刺激怒不了他。「你是不是真的護國天女尚待查證,在確認你身份之前,你最好安分的待在這張床上,否則再狼心狗肺的事我都做得出來。」
「例如?」糟糕,她突然有一種大劫將來的預感。
「例如三天餵你一餐如何?」他冷笑。
「三天喂一餐?!」劫難!真的是劫難,沒想到她竟然要被餓死!「天,這根本就不是狼心狗肺,而是泯滅天良、喪心病狂、慘無人道、人神共……」
「閉嘴!」他爆出怒喝,阻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吵死人了!他從來沒見過像她這般聒噪的女人,要是再繼續與她共處一室,他肯定會拿針兒縫了她那張嘴!
「發生什麼事了,頭兒?」從來沒聽過封恕吼出如此盛怒的咆哮,守在門外的男子忍不住將頭探了進來。
「沒事。」面對手下,封恕立刻收起失控的情緒,恢復平時冷淡嚴肅的模樣。
「是嗎?」男子愣愣的搔著頭皮,納悶適才那聲咆哮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我要到四周探看一下,你將人看好,千萬別讓她作怪。」
「是!」接到命令,男子立刻挺胸站好。
不再多看那輕易就能挑起他怒氣的鳳月靡一眼,封恕跨過門檻迅速離去,接著門板便被一旁的男子迅速闔上。
「凶什麼凶,我說的也沒錯啊,寧願大費周章派人看住我,也不願意幫我弄點吃的來,這不是狼心狗肺是什麼?」封恕離開後,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鳳月靡才敢大聲說話,不過再多的話卻更改不了她必須餓肚子的事實。
不過無妨,所謂忍字頭上一把刀,那把刀她扛了十年,如今再多扛個幾個時辰根本算不了什麼,只是少吃個一、兩頓,她絕對忍得住的,只是……
「老天爺啊,既然我命中注定並不屬於洛月國,你何不大發慈悲派個更有良心的人來將我帶走呢?三天一餐,狗都沒吃這麼少吧?」
撫著空蕩蕩的肚子,鳳月靡訕訕然的回到床榻上,決定來個故技重施,來個一「睡」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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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兒,這妞兒是怎麼了?」
「餓暈了。」封恕收回把脈的手。
「餓暈?!」卞慶傻眼。「這妞兒只不過兩餐沒吃就餓暈了?」有沒有搞錯?
封恕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卻不後悔自己沒給她東西吃;少了她的聲音,他耳根子清靜多了。
「這樣也好,省得她作亂,你這就吩咐下去,要所有人待命,一刻鐘後咱們自洵滃宮的密道離開。」
就在卞慶潛入宮中深處調查的同時,她失蹤的消息也傳到了洛月王的耳裡。
為了阻止他們逃出城外,洛月王已下令關閉所有城門,不過洛月王是百密一疏,他們既然敢潛入洛月皇宮擄走天女,就代表他們早有全盤的計劃。
夜探皇宮的活可不是白做的,這皇宮裡有幾條密道、哪些密道又是通往哪座城外,他們全都打探得一清二楚,甚至為了預防萬一,他們還在冷宮附近埋藏了一些火藥,打算行跡不幸敗露後來個聲東擊西,以方便逃脫。
「那這妞兒呢?照探回的消息來看,這妞兒除了會作一些預知夢外,根本一無是處,咱們當真要帶她回天馳國?」
「就算如此,還是要試試。」幾千年以來,洛月國護國天女的神威一直是人們所津津樂道的話題,他再怎麼計劃周詳,卻萬萬沒有料想到這代的護國天女竟然會是個「無能天女」。
卞慶一行人帶回來的雖然是個壞消息,不過卻也證實了鳳月靡所言不假。
因為無能迷糊又無法適應宮中多如牛毛的繁文耨節,所以她一直不被眾人所尊敬,每日活在他人鄙夷的目光下,莫怪被他擄了,她還能笑得出來,畢竟這的確是她唯一能逃離這座皇宮的機會。
「可那些傳說畢竟只是天馳古書所記載的一段文字,是真是假尚待考證,就算屬實,這妞兒能不能召出神獸救公主一命還是個大問題,我怎麼瞧就覺得這妞兒不牢靠,總覺得不值得為了她冒這麼大的險。」
「公主如今命在旦夕,即使只有微渺的可能,我也不會放棄。」
聽出封恕話裡不容任何人改變的意思,卞慶也只能摸摸鼻子接受了。「好吧,那屬下這就出去傳話。」
待卞慶一走,封恕立刻將屋裡的東西收拾乾淨,接著一把抱起昏睡中的鳳月靡。
然而,當那柔若無骨、幾乎沒有重量的身軀落入他懷裡時,他卻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頭。
這不是他第一次發現她的柔弱,早在鳳玄宮擄走她時,他就發現她的身子軟嫩得就像是條細柳,似乎只要他輕輕一折,就足以令她喪命。
瞧瞧她,連一張小臉都沒他一個手掌大,即使裹著層層衣裳,兩條手臂加起來也不及他的一條小腿粗,更別說她那一身如皓雪般晶瑩的皮膚,看起來似乎比蟬翼還要薄弱。
她就像一朵荏弱的小花,雖然芬芳馥郁,卻沒有足以保護自己的能力,柔弱如她,能夠熬過接下來的艱辛旅程嗎?沒來由地,他竟替她擔心了起來。
「頭兒,大夥兒都收拾妥當,要出發了嗎?」
門外,卞慶的聲音無預警的打斷封恕的沉思,而回過神後的封恕對自己的想法除了感到驚訝之外,還多了一分懷疑。
他沒事替她擔心這麼多做啥?她只不過是替天璇公主醫病的一顆棋子不是嗎?
「頭兒?」許久得不到回應的卞慶又發出聲音。
聽著手下的催促,封恕用力甩頭將盤旋在腦海裡的疑問甩開,然後將門推開。
「都收拾妥當了?」
「保證不留半點蛛絲馬跡。」卞慶保證。
得到保證,封恕這才用著絕頂的輕功自三層樓躍至冷宮一隅荒涼的庭院裡,而他身後的卞慶自然也一併跟著躍下。
「外頭情況如何?」封恕問。
卞慶跟在後頭回答:「天女失蹤是何等醜事,洛月王根本不敢聲張,隨口編派了要追拿通緝要犯的借口,正讓禁衛兵在城裡城外搜尋著呢!我已放出訊息,讓小卓先將林子裡的馬匹藏妥,以防萬一。」小卓是他們留在宮外的探子,一面照顧馬兼把風,一面打探宮外的動靜。
「那洵滃宮那頭的動靜呢?」隱藏在洵滃宮的密道通往城北的一處林子,林子地處偏僻,卻不乏連接各地的小道,若他們想快速回到西方的天馳國,那麼洵滃宮的密道是最適合的逃亡通道。
「雖然整座皇宮都加強了守備,但只要咱們照著原定路線走,絕對可以避開所有守衛,順利抵達洵滃宮,到時只消咱們灑出一些香魂,包準那些守著密道的禁衛兵一個個倒下。」香魂是洛月國獨有的迷藥,昨夜他們到御藥房「借」了一小瓶出來,發現效果顯著,因此決定故技重施。
「很好,事不宜遲,開始行動!」
將鳳月靡扛上肩的同時,封恕也一馬當先的躍向藍天,一行人見狀,立即也提氣拔飛,跟著封恕的影子奔馳而去。
憑著精妙絕頂的輕功,他們以流星追月的速度躍過一連串的曲折長廊屋脊、灰縐巨山假石、金碧蓮池小湖,最後來到了藏有密道的洵滃宮。
「什麼人!」
負責巡守洵滃宮的六名禁衛兵一察覺人影,立刻揮刀向前,封恕一行六人立刻不慌不忙移形換影,不但輕鬆的閃過刀光,也巧妙的灑出香魂,不消片刻,六人紛紛倒下。
迷昏六人後,一行人足不停頓,眨眼間來到了一顆巨石前。
面對巨石,封恕沒有任何猶豫,只見他大掌輕鬆一揮,霎時一陣天崩地裂,接著像是兩個大漢般高壯的巨石就在瞬間成了萬粒石屑,灑落一地。
「走!」他發出低喝,一行人又開始快速前進。
密道裡沒有任何火簇照明,可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視線,不多久,他們迎頭飛入一片光明之中。
「頭兒,這裡!」等待許久的小卓一見到封恕,立刻招手大喊。
「可有人埋伏?」封恕問,同時卸下肩上的鳳月靡。
「野兔不少,不過人影……嘿,全擠到城裡搜人去了,洛月王完全被咱們騙得團團轉呢!」小卓得意一笑,不過一雙眼卻好奇的看向鳳月靡。
「那就照原定計劃往西墦壟前進。」封恕吹了記口哨。
他們六人的馬皆是原種天鐸馬,可以日行千裡而不秣,洛月國的追兵若要追上他們,怕是難了。
「那這妞兒誰來照顧?」
卞慶突然提出疑問,而這一問,也問出了封恕心中的疑惑。
雖然她身為階下囚,可他絕不是趁人之危的登徒子,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他也曉得,她一個清白姑娘家於理根本不適合與他們一群男人共騎,可為了趕路方便,他也不可能另外為她準備一輛馬車,這到底該如何是好?
「頭兒,這妞兒才兩餐沒吃就能餓暈,想必很難照料,我可不保證自己能一邊趕路一邊照料她。」卞慶誠實的表明立場。
聽見鳳月靡才兩餐沒吃就餓暈的事跡,其他四人除了驚訝,也紛紛露出為難的表情。殺敵打仗他們都沒問題,不過要在馬上照顧女人,這……
「我來就好。」看著手下一一露出為難的表情,封恕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將鳳月靡抱上自己的愛馬。
說實在話,其實他也不放心將她交給其他人,畢竟接下來的旅程將會無比艱辛,萬一要是有任何閃失,那麼天璇公主的命誰來救?王的憂慮誰來消除?
想起自己的責任,一股責任感瞬間油然而生,因此與鳳月靡共騎一事也就心安理得了起來,於是他長腳一跨,沒有猶豫的將胸前那具纖弱的身子靠到自己身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5:04
第三章
大殿內,氣氛冷凝低迷。洛昊天坐在龍椅上,冷眼瞪著腳下的兩個人。
「本王問你們,人呢?」
「稟王,臣下已將京城全數搜了兩遍以上,依然毫無所獲,照臣下推論,天女應是出了城門。」禁衛統領道。
「稟王,這是不可能的事!」負責看守城門的王將軍立刻插話。「王一下令,臣下便快馬加鞭命人封鎖所有城門,並嚴加看守,這段時間內根本無人進出城門,所以照臣下推論,天女定還留在京城內。」
「稟王,京城雖大,但皇威更大,臣下奉王御旨,兩個時辰前便放出消息,要是誰敢藏匿犯人便殺無赦,相信京城之內,絕對無人敢忤逆王的意思。」
「稟王,我朝之人必定是對王忠心不二,可近來有不少他國商人進京行商,臣下懷疑天女的失蹤必定與這些人中的某人脫離不了關係。」
「稟……」
「住口!」洛昊天突然大喝。「都是飯桶!不過區區一個人,竟然這麼久都找不著,還敢在本王面前互諉責任?本王要你們何用?來人啊,通通拖下去斬了!」
「王饒命啊!」兩人聞言,瞬間臉色大變。
「沒有用的人,活著也只是浪費食糧,拖下去!」那一聲聲淒厲的告饒聲無法動搖洛昊天的決定。
然而就在兩人被拖出殿外時,一名形貌相當彪悍的男子卻匆匆的闖入殿內。
「王,臣下有要事稟告!」羅統單膝跪地。
早已氣到七竅生煙的洛昊天,一見有人竟不經通報就擅闖大殿,頓露殺意。「大膽小臣,竟敢擅闖大殿,來人啊,也拖出去斬了!」
「王請饒命。」在禁衛兵抓走自己前,羅統忙不迭地求饒。「沒經宣召便闖入大殿乃是臣下之罪,然而事關天女,臣下不得已才會冒犯,還望王開恩。」
一聽到事情與鳳月靡有關,洛昊天立刻揮退兩旁禁衛兵。「你曉得什麼事,快說!」
「是,臣下適才巡守皇宮時,在洵滃宮內發現六名禁衛兵被迷昏倒地,臣下以為又有刺客入侵,於是立刻在洵滃宮裡外四處搜索,結果發現洵滃宮內的一處山水巨石被人擊出個大洞,而裡頭竟藏著一條密道。」
「什麼!」洛昊天震驚的自龍椅上站了起來。
「臣下認為此事必定跟天女失蹤一事有關,於是不敢耽擱時間,立刻進入密道追捕要犯。這條密道一路通往城北的一處野林,尋出洞口,臣下果然在附近的大樹底下發現不少可疑的馬蹄印子。」
聞言,洛昊天的怒氣終於達到一個極限,只見他大手一翻,瞬間將一旁矮幾上成堆的奏折和杯壺掃飛。
冊飛水灑間,一雙俊凜的雙眼如罩寒霜,迸射出一陣陣令人膽戰心驚的惡寒。
宮廷內的密道一直是秘密,除了歷代帝皇,無人知曉,而今非但赤裸裸的被人公諸於世,還被那批惡賊用作脫逃的通道,簡直不可饒恕!
一想到他們在皇宮外像無頭蒼蠅似的大肆搜索京城時,那批惡賊卻是藏在宮裡看好戲,這種被人玩弄的恥辱令他發狂。
「全部都是飯桶!人犯藏匿在宮中竟然無人發現,甚至任由他們潛入密道逃出城外,你們到底都在做什麼!」
「有辱王命,臣下罪該萬死。」羅統單膝跪地,神色凝肅恭敬。「不過城北一帶正好是臣下的領地,臣下已派出兩批人馬循著馬蹄印子一路追緝,另外也在各條小徑的盡頭布下人馬,相信不用多久就能獲得捷報,因此臣下懇請王再賜臣下一次機會,讓臣下戴罪立功。」
儘管體內怒火熾燃奔騰得就要爆炸,然而聽出事情尚有一絲希望,洛昊天也只好強自隱忍。
「好,那本王就再賜你一次機會,不過你要明白,天女是我朝相當重要的人物,此番搜救只准成功不許失敗,且要秘密進行,不得走漏風聲,若是羅副將無法回報本王對你的期待,就拿頭來見吧!」
「王請放心,臣下必不辱使命!」
「很好,此番你循線有功,本王就封你為青幡將軍,即刻起,接管王將軍旗下所有兵馬,到各地部署人馬,全力搜尋天女的下落。」
「謝王隆恩。」
******
荒蕪雜錯的野草淹沒馬蹄的腳步,六匹昂藏駿馬正以流星追月的速度在荒野上雷馳奔越,朝著遍佈殘破碑墓的西墦壟上奔去,不多久,當遠方天色由橙轉灰時,一行人也攻到了壟頂。
一到了壟頂,封恕便先將胸前昏睡中的鳳月靡安頓好,接著便飛也似的躍下駿馬,附耳在地面上聆聽方圓百裡內的動靜。
「三十裡之外有兩隊人馬正迅速的朝這兒前進。」
「洛月王總算發現咱們的行蹤啦!」一行人嘲弄一笑。
本以為洛月霸國人才濟濟,沒想到拖至現在才發現他們的行蹤,真是好笑。
「三十裡的路程不算短,追兵雖然一時半刻無法追上,不過還是得想個法子甩掉追兵才行。」封恕邊說邊躍上了馬。
「可前頭有兩條路,咱們要走哪條?」
聞言,封恕抬首望著西方的兩條岔道,冷靜的開始分析——
天馳國位在西方,若要提早抵達天馳國非這兩條捷徑莫屬。
左道通往區隔四國國界的原中漠,右道通往洛月國與關淵國的界川泗水川,若要取捨,該屬陸道最適合馬匹前進,不過必定會留下馬蹄印子。
才正要開口說出決定,不料原本趴在馬背上的鳳月靡卻突然有了動作,只見她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接著跨腳往右一翻——
「該死的!」眼明手快的撈回那差點栽下馬背的瘦弱身子,封恕第八次拎著她放到正中央的位置上,同時也是第八次發出詛咒。
這世上也只有這女人就連昏睡都還能這麼不安分,只要他一沒將手環住她,她肯定馬上出問題,累得他這一路上得時時刻刻護著她、注意著她,否則她早就不知摔死了幾次。
「好吵……」耳邊的怒喝讓鳳月靡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然而她才睜開眼,巨大的酸痛和飢餓立刻完全將她籠罩,無論是手或是腳,她全身上下沒一處不酸疼的,還有她的肚子……噢!她到底餓多久了?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了?」甩開腦間的昏沉,她試著打起精神打量四周雜草叢生的景色,以及自己目前的處境。
「妞兒,你終於醒啦。」卞慶一行人戲謔地笑著。
「是你……」見到卞慶,鳳月靡這才想起自己被擄一事。
「既然醒了,就自己坐好,要是不小心摔下馬,後果自負。」
見她清醒,封恕立刻抽迴環住她的左手,同時將身子往後坐,拉開彼此的距離,然而他這一動,卻惹來鳳月靡的注意,只見她快速的扭過頭,這才發現自己正與封恕共騎在一匹馬上。
仰首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總是面無表情的俊臉,鳳月靡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這輩子她曾幾何時與男子靠得這般近過了?
雖然他適才似乎有將彼此的距離拉開,然而殘留在她腰上的熱度卻還是讓她敏感的察覺到灼熱,何況隨著風動,他燙人的體溫一直不斷地拂上她的肌膚,不但讓她的肌膚微微發麻,連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
「我們往右。」沒理會她呆滯的注視,封恕將手中的韁繩往右收,同時朝卞慶一行人下達命令,接著便策馬往前。可發呆中的鳳月靡哪裡來得及做好準備,馬才往前跨出一步,她整個人便順勢撞進了他堅硬如石的寬厚胸膛。
「噢!好痛喔。」
「你做什麼!」他緊急將馬停下。
捂著發疼的右上額,她委屈的瞪向他。「明明就是你馭馬技術差,害我撞到你的胸膛,你做啥吼我?」
封恕火了。若不是他,她早投胎去了,她竟敢說他馭馬技術差?!
「坐好!」算了,趕路為重,這次就饒過她。
「好啦。」抓著馬鬃,她噘嘴轉身將身子坐正,然而腦子裡卻忽然閃過某個畫面,於是發出低呼:「啊!等等。」
她迅速又轉過身,並且還攀上了他剛硬的手腕。
「你該死的又要做什麼!」瞪著她那不端莊的動作,他卻暗自心驚手臂上那柔軟滑嫩的觸覺。
也許是因為身份高貴的關係,她的手心軟嫩得就像是初綻的花瓣,不但細膩薄透,還漾著一縷清香,讓他不得不意識到她是女人的事實。
雖然與她共騎是萬不得已,但這般靠近卻是有失禮教,思及此,他迅速將手臂抽回。
「你千萬不能往右!」差點忘了提醒他。
「為什麼?」卞慶一行人下意識反問。
「因為……」
「別浪費時間,咱們往右!」他不打算聽她解釋,開口打斷她的話。
「不行!」隨著反駁的話語,一隻小手瞬間拍向那執握韁繩的右掌上。
啪!輕輕一拍,聲音雖不大,但一夥人卻還是駭然的睜大了眼。
頭兒本性雖然嚴肅內斂,不過卻有一身高深莫測的好功夫,手下敗將多到一座山都不夠塞,更別說死在頭兒手中的人有多少了,這妞兒卻敢打頭兒?!她若不是太無知,就是太愚蠢了!
沉默的瞪著自己被襲擊的右手背,封恕立刻用著冰寒的目光射向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
「你、你有必要這樣瞪我嗎?我只是輕輕拍一下,又不是拿刀砍你,你該不會這樣就生氣了吧?」被那比寒冰還要凍人的黑眸這麼一瞪,鳳月靡發現自己很難說話不結巴。
「我是不會生氣,不過若是你膽敢再動我一下,信不信我馬上把你扔下馬?」其實她打人的力道還不如一隻蚊蚋叮人,然而他才特意拉開彼此的距離,她就欺近他身邊,莫非她完全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想法?還是她早就習慣與男人共乘?
莫名地,這種想法讓他很不高興。
「我又不是故意想動你的,我只是又作了個預知夢,所以想勸你走正確的道路。」她拍他也是為了他好,他凶什麼凶啊?她偷偷的瞪了他一眼。
「往哪個方向走由我決定,輪不到你插嘴。」
他的固執讓她挑起了眉尾。「可是我在夢裡頭看到了,這裡每一條小道的盡頭都佈滿了大批人馬,你若是走右道,就會被亂箭射死,若是走左道,就會被人亂刀砍死,難道你想死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全倒吸了口氣,只有封恕例外。
「一派胡言!」
「你大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不過我敢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一旦你執意挑右道走水路,那麼你的弟兄們將會因你的錯誤而陪葬,到時你們六個人全都會死在一艘木船上。」
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鳳月靡說到「死」這個字的時候,西方的兩條岔道上忽然捲起一股冷風直直往他們吹來,吹得一行人渾身直發毛。
「妞兒,你別想騙咱們,咱們可不是被人騙到大的。」有人不信邪,當冷風只是巧合,於是嗆上鳳月靡。
「我餓得半死,才沒力氣騙你們,不過如果你們仍堅持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也沒辦法了。」一頓,又道:「對了,誰身上還有干餅,拜託分我一塊吃吃吧?」
沒有人理會她,除了封恕。
「你何以得知右道通往水路?」她一句「右道走水路」動搖了他的心防。
西墦壟地處偏僻,大道沒有,小道繁雜冗長,就連本地人也不見得清楚每條小道通往哪個方向,然而長年居住在皇宮的她,怎麼這麼清楚眼前的右道連接水路,而他的確就是打算用船逃亡?
「就說我夢到的啊。」鳳月靡淡道。
難不成這就是預知夢?
「除了夢見我死之外,你還夢到了什麼?」
「你真想知道?」望著封恕嚴肅的表情,鳳月靡忽然想到一個好點子,只見她撫著空蕩蕩的肚子,開出條件。「如果你肯賞我兩塊干餅外加幾口水,我就告訴你。」
鎖著眼前這雙看似平凡卻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一絲神秘的秀眸,封恕只猶豫了半秒鐘,便抽起腰邊的羊皮水囊塞到她手中。
「頭兒您別上她的當,這妞兒只是想嚇唬咱們而已。」一旁的卞慶見狀,立刻出聲,其他人也跟著出聲勸諫,不過封恕絲毫不為所動,因為他可以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然而絕不可能不顧其他人的安危。若選擇相信她可以保障其他人的性命,那麼他願意冒一次險。
「說。」
「還有兩塊干餅。」不客氣的伸手討。
「給。」封恕說到做到,撈起馬腹右側的牛皮囊,掏出最後的兩塊干餅遞給她。
「成交!」抱著食物,鳳月靡笑得可開心了,一下子就不客氣的打開了水囊喝了一大口水,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除了夢到你死,我還夢到了咱們穿越過一片無垠的沙漠、赭紅色的峽谷、綠意盎然的沙洲,然後進入一個充滿黃土碉堡的國家,不過前提是,咱們得往那個方向走。」她點了下適才指過的方向。
無垠的沙漠、赭紅色的峽谷、綠意盎然的沙洲?
一行人聞言,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因為鳳月靡所形容的正是通往天馳國必經之地——原中漠、赤繞谷、稜芽地,而天馳國,無巧不巧就是一個黃土碉堡林立的國家,莫非她真的作了預知夢?
「頭兒,這妞兒說的不就是……」卞慶一愣一愣的發出了聲音。
舉手阻止卞慶未完的話,封恕的黑眸裡迅速閃過一抹深奧的光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若是我的手下有一點閃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她說的都是事實,才不怕他的恐嚇呢。「你就放心的相信我吧,東方通吉,往東方走絕對會有好事發生的。」喝足了水,她才交回羊皮水囊。
瞪著得意洋洋的鳳月靡,封恕冷哼一聲收回羊皮水囊後,才將手中的韁繩改了方向。
「咱們往東!」
一聲令下,一行人自然無人有其他意見,原因除了他們尊重封恕的決定外,也因為他們都被鳳月靡那彷彿可以透視未來的預言給嚇著了。
這個鳳月靡雖然有些迷糊,不過多少還是有可敬的時候吧?
一行人不再多言,紛紛策馬跟著封恕的腳步,踏入沒有道路的草叢裡,朝著未知的方向迅速前進,只不過……
「噢!好痛喔。」遠方,又傳來鳳月靡的唉叫。
「我不是叫你坐好麼!」封恕依舊低吼。
「我是坐好了啊,可是馬一動我就是會……啊!你慢一點啦,我要跌下去、要跌下去了啦。」
「你到底會不會騎馬?」又吼。
「我不會啊……」
「你為何不早說!」
「你又沒問我。」
「你……」
******
好事沒有,壞事倒是一堆。
「頭兒,前頭的村莊根本沒有客棧!」一座枯黃的林子外,被派出去探宿的小卓灰頭土臉的跑了回來。
「頭兒,這附近根本沒有小河,聽說這地方已連續三年乾旱,村裡的人幾乎餓死一半,有能力的早就遷移到了別處,留下來的也都差不多了。」被派出去尋水的卞慶同樣也是灰頭土臉的跑了回來。
望著遠方沒鳥拉屎、沒雞生蛋也沒狗狂吠的秣草村,一行人的心就像眼前滾過的乾草堆,冷了。
「嗯,真好吃,我吃飽了。」舔著十指,坐在馬背上,啃完最後一塊干餅的鳳月靡舉手伸了個懶腰,一臉滿足,不過一回首,卻對上六雙凶狠的黑眸。「唔,我曉得我是動作慢,不過要我下馬儘管說一聲便是,犯得著這樣瞪我嗎?」
「你騙我。」封恕一開口便是指控。
「我何時騙你了?這一路上我睡我的、吃我的,可沒開口跟你說到半句話吧?」鳳月靡無辜反駁。
她不說還好,一說他更是一肚子氣。
他從沒看過像她這般悠閒的階下囚。
為了躲避追兵,他們六人一路上戒備謹慎、馬不停蹄的趕路,她卻像是個局外人,不但拿著干餅賞天賞地賞風景,吃飽喝足後,竟還拿他的胸膛當枕頭陷入沉睡。
無論他如何推開她的頭,她就是有辦法又黏回到他胸膛前繼續沉睡,甚至在睡醒後再繼續吃著她最後一塊干餅,然後賞天賞地賞風景……
他們一行人累得半死,而她不是吃就是睡,她究竟當他們是什麼?她的馬伕嗎?
「你說東方通吉,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這沒人住又沒水的鬼地方到底哪裡吉祥了?」
「怎麼不吉祥了?沒人就代表不會有人去報官,沒水就代表官兵不會往這兒追,這世上總不會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瓜吧?所以咱們到這個地方絕對不怕被人抓,你說這不是吉祥是什麼?」面對他吃人的目光,她雖然大感莫名其妙,卻也好脾氣的解釋,只是沒想到她話才說完,眼前的六雙黑眸卻變得更加凶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瓜……她就是該死的把他們推向虎口、變成傻瓜的兇手吧!
「官兵不是傻瓜,不會往沒水的地方追,你卻將缺水的咱們騙到這裡,鳳月靡,你竟敢這樣戲耍我!」封恕瞇起黑眸,狠瞪著她。
對於他的指控,鳳月靡只是一愣一愣地反問:「你們……缺水?」
「你以為裝傻我就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沒地方過夜還好,然而需要長途跋涉的他們卻少不了水。
照他估計,他們手邊的干餅若是省吃儉用尚可撐到天馳國,然而羊皮水囊裡的飲水卻已所剩無幾,若今晚不補充點水的話,那麼他們根本沒有辦法通過原中漠。
「我哪有裝傻,我是真的不曉得你們身上沒水了啊。」她試著解釋。
他才不相信。
「別再瞪了,你這樣瞪人很恐怖耶,我的預言雖然有時不盡完美,但從來沒出過大問題,我說東方通吉就是東方通吉,說不準明早就會下雨了呀!」受不了他那會螫人的目光,她怯怯的拉起身上的斗篷蓋住了整顆頭,只露出一雙眼與他對望。
「三年連旱的地方會下雨?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我早說過,你別妄想耍任何花招,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但顯然你並未將我的話放進心頭,既然如此,從明日起你別想再喝到一口水!」他話雖說得無情,然而卻無法不注意到她孩子氣的動作。
她以為躲在斗篷下就能躲避他的怒氣嗎?未免太過天真。
原來傳言中什麼絕艷無雙、氣質高貴、神機妙算都是假的,平凡無奇、好吃懶做、頭腦簡單倒是真的。單單與她相處一日,就足以讓他摸清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真本性,真虧洛月王能將她的缺點隱瞞得如此徹底。
「什麼?!哪有人這樣的!你不能這樣對我!」鳳月靡臉色大變。
冷哼一聲,封恕轉首不理睬她的大吼大叫,兀自交代其他人在此紮營過夜。
「頭兒,這妞兒真是可惡,竟然這樣惡整咱們,咱們這下該怎麼辦?馬兒都累了,需要水補充體力啊。」卞慶恨恨的瞪了鳳月靡一眼。
「我才沒有惡整你們!」鳳月靡耳尖,立刻出聲替自己說話。「如今我和你們可說是坐在同一艘船上,我有什麼理由必須欺騙你們?」
這些人真是愚昧!若不是她,他們早就成了六具屍體了,哪裡還輪得到他們在這裡對她大呼小叫的?
「哼!誰知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雖然你看起來一臉笨笨的,誰知道你骨子裡在想什麼?」
「我哪有一臉笨笨的!」士可殺,不可辱,她可以接受平凡、一般、普通等形容,但絕對不接受污辱她大腦的言詞!
「閉嘴!」封恕朝鳳月靡低吼。「我們可不像你無所事事,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你識相一點,就滾到一邊去做自己的事,別妨礙我們紮營。」
「凶什麼凶,又不是我故意無所事事的,何況階下囚唯一的責任本來就是乖乖聽話,而我自認為我做得完美無缺,你憑什麼凶我!」
她竟敢頂嘴?
鳳月靡猶不知死活的舉動終於惹惱了封恕,毫不猶豫的,他探出大手用拎貨物的動作將她自馬背上拎了起來,並舉到空中。
「啊!你做什麼?該不會是要把我丟出去吧?住手!住手!」眼看自己的腳底離地超過了兩尺,鳳月靡嚇得心跳幾乎就要停止,因此連忙攀住他的手臂。
「我到附近探看一下地形,順便試試看能否到遠一點的地方找到水。」不理會她的驚呼,封恕只是對著一旁的五人說話。
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辦法解決水的問題,至於她欺騙他的帳,他明早再找她算!
「我跟您去。」卞慶自告奮勇。
「我一個人就行,至於她,你們好生看著,別讓她溜了。」語畢,一抹冷笑忽地飄過堅毅的嘴唇,接著五指一鬆,直接讓手中的小女人從掌心間落下。
「啊!你這個殺千刀的!」屁股著地的疼痛讓鳳月靡發出尖聲慘叫,然而回應她慘叫的,竟然是六個男人的視若無睹。
「那頭兒你自個兒可要當心。」一群人只關心封恕。
「會的。」手下的關心讓封恕的眼裡滲出笑意。
「你這個王八蛋,你怎麼可以這樣丟我,我……」氣沖沖的抬起頭,卻意外的對上那黑眸裡似水溫柔的暖暖笑意,鳳月靡不禁有些呆了。
原來他也會笑啊,她還以為他的臉永遠都是那樣冷冰冰的呢!
不過雖然只是一抹淡淡的微笑,卻融化了他臉上的冰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俊俏、更「秀色可餐」了,只可惜……他的笑容是屬於卞大叔他們的,完全沒她的分!
噘著嘴,她拔起手邊的枯草,心情竟悶悶不樂了起來。
因為她只是個階下囚,所以只配得到他凶巴巴的恐嚇、冷冰冰的表情,只要一點點表現不好,就理所當然要被他吼,真的好不公平!
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未來變數多多,她就看他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待風水輪流轉的那一天,就看她怎麼把他整得死去活來!
想到將來的一切,鳳月靡不禁發出賊賊的笑聲。
「你偷笑什麼,是不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原本要拿皮裘給鳳月靡的卞慶一瞧見她臉上的詭笑,立刻送她一枚冷瞪。
「我哪有。」收起笑容,她故作無辜。
「真的?」
「真的真的,你別那麼多疑行不行?」唉,這六個男人雖然個個不凡,不過就是太多疑,老是懷疑東、懷疑西的,真令人討厭。
「哼!你最好沒打什麼鬼主意,否則頭兒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邊說,邊將手中的皮裘扔到鳳月靡頭上,然後轉身離開。
拉下罩頂的皮裘,鳳月靡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全是一群粗魯的男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注定跟你們扯上關係,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5:47
第四章
雨嘩啦嘩啦地下,不多久,乾涸的大地全成了一片泥濘,而該收拾東西準備上馬的五個人,卻癡癡傻傻的站在原地任由大雨將自己淋濕。
太好了!他們就曉得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對他們果然還是仁慈的,曉得頭兒為水奔波了一夜卻無功而返,因此下這場大雨解決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當真下雨了?」望著眼前的滂沱大雨,封恕也顯得非常意外,忍不住地,他想起鳳月靡昨夜的話。
她說今日說不準會下起雨來,沒想到還真的讓她說中了,難道她當真沒有欺騙他們,東方確實通吉?
「不……」
不遠處,裹著暖皮裘的鳳月靡忽然發出難過的呻吟,聞聲,封恕立刻轉首看向她,以為她的身子又出了問題,連忙來到她身邊查探她額上的溫度並伸手為她把脈,然而診脈的結果卻是——
她一點事也沒有!
「起來!」沉下臉,他對著睡死的鳳月靡低吼。
「不要!」彷彿被那聲斥吼嚇到,鳳月靡立刻伸出雙手在空中胡亂揮,像是在抗拒什麼。
「不要也得要,你若再不起來,休怪我拿冷水潑你!」
這可惡的女人!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現在竟然還敢賴床?她到底有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
愈想愈氣,封恕大手一伸,正打算抽走皮裘時,未料鳳月靡竟在此時忽然加大了呻吟聲,那聲音既難過又甜膩,帶著一絲絲曖昧的味道,聲音一入耳,懸在半空的大掌立刻一顫。
大氣不敢喘上一聲,封恕全身僵硬的瞪著自己的胸口。
「別……我不行了,我好飽,別再塞肉給我,我吃不下了……」皺著柳眉,鳳月靡痛苦的低叫。
肉?她竟然只是因為夢到肉而發出如此曖昧的夢囈?而他竟然因為她而……停!停止回想!適才一切都是意外,他才沒有為了她而心跳加快!
「起來!」斂下窘意,封恕這次不再手下留情,大掌一拉,立刻讓裹在皮裘裡頭的鳳月靡滾落在地,瞬間,水和爛泥迅速染上華貴的雲霓羽衣。
「唔?什麼東西濕濕的?」讓臉邊的濕寒給凍了下,鳳月靡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
「起身!出發了!」封恕立刻板著臉命令。
「喔……」接收到他勃發的怒氣,腦筋裡殘存的睡意立刻消失,仰首伸了大懶腰,卻瞧見了天上不斷落下的雨水。「下雨了?太好了,我就說東方通吉,果然沒錯吧!」她得意洋洋的看向封恕。
看著那張好不得意的小臉,封恕無法自主的又想起適才的呻吟聲以及自己失控的心跳,頓時,一股惱意伴隨著怒氣衝上他的腦頂。
「這只是巧合。」就和他失控的心跳一樣,都只是個巧合。
「哪是巧合!明明就是我預言有功,我早說過東方通吉的。」看吧看吧,他們真該為昨夜的無禮對她道歉。
「哼!你竟然到現在還想扯謊?」
「我哪有扯謊?」得意的笑容自鳳月靡的臉上消失。
「你還想裝傻?若不是今日早晨下起一場大雨,你是打算讓我們進不了原中漠吧?」
在沙漠中沒有水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昨日他探看秣草村附近的地形位置時,偶然發現秣草村雖位於東方,然而後山下竟有條荒廢的小徑直通原中漠,小徑上處處有頹傾的空木屋,木屋外皆有殘破褪色的商幡,不難猜出此條小徑多年前曾是條商道。
有路可以通往原中漠固然令他欣喜,然而遍尋不著水源卻令他相當擔憂,雖然他勉強收集到了一些幾近枯萎的果實,卻無法保證可以撐到走完原中漠。
所幸老天慈悲,下了場大雨解決了他的隱憂。
「什麼?」他的指控讓鳳月靡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雖然沒有追兵,但是你卻將我們騙到長年乾旱的秣草村,打算讓我們因為缺水而進不了原中漠,鳳月靡,我承認我真的低估你了。」
鳳月靡這下可明白他的話了,只見她橫眉豎目地叉著腰,指著他直挺的鼻子開罵:「你有沒有搞錯?我好心帶著你們逃過死劫,你卻這樣懷疑我,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我若沒良心,今日你就不會有力氣在這裡鬼吼鬼叫。」
「我鬼吼鬼叫?我看你才是鬼話連篇!我要是真的打算渴死你們,那我做啥跟你們一塊來這?我鳳月靡看起來像是這麼愚蠢的女人嗎?」她再蠢,也不會蠢到玩死自己好不好!
「或許你只是透露一半的預言,也許在真實的預言中,你早已看到另有一批人馬前來搭救你。」
「哈哈,如此荒唐的事只有你幻想得出來,你少誣賴我!」這男人八成是瘋了。
「我不認為自己有誣賴你。」
自被擄之後,她太過愜意的態度早已讓他心生懷疑,如今秣草村一事更讓他篤信她是個陰險狡詐的女人。
他的眼神讓她感到很不舒服,蹙起眉頭,她想也不想便開口反擊。
「我看你真是有病!」
「我有病?」清冷的黑眸瞬間罩上一層冰霜,瞪著眼前毫無悔意的鳳月靡,原本就心情不佳的封恕更加不高興了。「沒錯,我就是有病,待會兒我就讓你嘗嘗看什麼是有病的男人的懲罰!」
「你、你要做什麼?」鳳月靡惴惴不安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做什麼?」冷冷一笑,沒有多說,他只是伸出大掌把她抓到馬背上。
比起不給她水喝,他想到一個更好的點子懲罰她,而他相信,這個懲罰絕對可以讓她正視到自己已淪為階下囚的事實,同時也可以給她一個警惕,讓她明白什麼是說謊的代價!
******
「放了我!」
「不可能。」
「你不能這麼對我!」
「我能。」
「啊啊——你太過分!」鳳月靡終於忍不住發出尖叫,而她的視線也終於不得不面對眼前事實——馬屁股。
沒錯,就是馬屁股。
天真無邪、善良可人的她竟然被強迫反坐在馬背上,且只靠綁在腰上、握在他手中的一條細繩維持著身子的平衡,就這麼一路承受著他策馬奔騰的極速驚嚇。
「就說了我沒有欺騙你們,東方確實通吉,今早的大雨不就證明了一切麼!」還不承認自己沒病,老是這樣誤會她,她看他根本是無藥可救、病入膏肓!
要是早曉得他會這麼沒人性,昨夜她就該事先偷窺今日的事,然後再想個辦法改變現況……不過現在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了啦,嗚嗚。
「我說過那只是巧合。」因為極速,所以風聲巨大,然而內力深厚的封恕依然能將自己的聲音四平八穩的傳到她的耳裡。
「怎麼可能會是巧合?你以為三年連旱的地方怎麼會下起雨來?還不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你不感激我就算了,竟然還這樣懷疑我、欺負我,你一定會遭天譴的,你等著看吧,將來總有一天,你一定……」
「你給我閉嘴。」
「我才不閉嘴,我明明就沒錯,你卻這樣冤枉我,你真的是沒人性、沒天良、沒道……啊!」突然一個顛簸,鳳月靡身子一彈,差點自馬背上摔了出去,嚇得她再也不敢出聲。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說嗎?」話是這麼說,不過封恕的眼神卻暗了下來,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不忍。
不自覺地,他拉緊了手上的繩子,讓她能更加貼緊自己,然而當他感受到那柔軟纖細的身子因他的力道而貼上他的後背後,他又後悔了。
男女授受不親,即使是迫不得已,他也不該與她如此親近。
他應該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天馳王已將天璇公主許配給他,即便尚未舉行婚禮,他也算是天馳駙馬,他實在不該與一名女子如此親近。
早在昨日她餓暈之時,他就該將她交給其他手下,而不是擔心她可能又會出什麼事而攬起監視她的責任。
他對她,實在不該多了那份擔心。
「頭兒,您真是厲害,竟然找得到這條捷徑,這條路既隱蔽又平坦,咱們若是照這個速度繼續趕路,不出五天,定可以抵達原中漠。」卞慶忽然策馬來到封恕的身邊。
「是啊是啊,只要到了原中漠,咱們就不用怕洛月國的追兵了。洛月國四季如春,那些追兵肯定不習慣乾燥的沙漠,就算他們硬要追來,這原中漠瞬息萬變,想必也夠他們受的了。」小卓也策馬來到封恕的另一邊。
「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聽見手下的聲音,封恕立刻收拾起心神。
「是,咱們會注意的。」兩人忙不迭點頭應是,然而目光卻一致的飄向了眼前臉色雪白的鳳月靡。
說實在話,對於鳳月靡目前的處境,他們認為是她自作自受,然而當他們看著她因恐懼而嚇得臉色發白,卻又於心不忍了起來。
畢竟她再不好,終究也是個弱女子,這樣的懲罰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過殘忍,因此他們幾人在後頭商討了一下,決定由他們倆來替她求情。
清了清喉嚨,兩人相視一眼,用眼神交換彼此的想法後,便由小卓先開口:「頭兒,我瞧這妞兒的臉色不太好耶。」
「是啊,看樣子好像就快要哭了,您還要懲罰她多久啊?」卞慶接著問。
「自然要到她俯首認錯之時才行。」話說得篤定,然而封恕的心裡卻產生了一股猶豫。
適才她那聲驚呼的確帶點哭音,莫非她真的嚇壞了?
「可是這妞兒雖然居心叵測,不過咱們也沒真的吃到虧,懲罰到此為止應該可以吧?」
「是啊,這半天的路程肯定讓這妞兒吃足了苦頭,您就別再折磨她了。」卞慶幫腔。
「何況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們實在犯不著對一個小女子如此計較。」小卓說上癮了。
「是啊,何況如此對待一名弱女子,實在有損男子氣概。」
聽著手下左一句右一句的替鳳月靡開罪,封恕忽然感到很不舒服。
分明是她居心不良,他這一點小懲罰也只是為了給她一點下馬威,讓她不敢再作怪,他們不站在他這邊,卻幫她說起情來,莫非……
「你們心疼她?」封恕迅速扭頭瞪向卞慶,語氣中泛著不易察覺的敵意。
聞言,兩人差點摔下。
「頭兒您千萬別誤會,屬下哪裡心疼這妞兒了?屬下只是突然想到公主的病情。咱們出來也過了一個月,即使快馬加鞭的趕回去,最快也要十天的路程,要是這十天的路程上公主病情有什麼變化,而這妞兒卻在途中倒下,那到時誰來幫助公主?」小卓連忙開口解釋。
卞慶也跟著澄清:「是啊,這妞兒雖然罪不可赦,不過為了公主著想,屬下還是認為別把這妞兒逼瘋才好。」幸虧他們全是練家子,所以因極速而造成的巨大風聲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的溝通。
原來如此。
他們所言不無道理,為了公主,她確實不能有什麼意外。
他真是氣壞了才會沒想到這層,幸虧他們幫忙想到了。
眼見天色已經暗下,他思忖片刻,終於決定放緩速度,策馬停在一棟荒廢頹傾的木屋邊。
懲罰結束!拎著鳳月靡下馬的同時,封恕大聲下令:「休息!」
「是!」
得令,一行人立刻動作敏捷的躍下馬背,開始紮營的工作,而封恕則是照例用拎貨的動作將鳳月靡扔到地上,而這一次,鳳月靡竟沒發出任何呼叫聲或抱怨,只是冷冷淡淡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轉身朝一棵大樹走去。
她要遠離他!
遠離這該死殺千刀、狼心狗肺、喪心病狂的男人,直到他們到達目的地之前,她絕對、絕對不要再跟他開口說上任何一句話!
看著那虛弱的背影,封恕不知道充斥在胸口的那股難受是為了什麼,他只知道他不喜歡她故意忽視他的態度。
他也曉得自己莫名其妙,她多話的時候,他嫌她吵;如今她閉上嘴巴不再多看他一眼,他卻希望她能看著他的眼,再對他說一句話,即使是氣話、詛咒都好。
「頭兒,我看那妞兒真的是嚇壞了,接下來應該不敢再作怪了。」發現封恕注視鳳月靡的目光,一旁的小卓閒聊似的開口,卻沒發現封恕在聽了他的話後,皺起了眉頭。
「不過她的樣子怪怪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臉上也沒什麼血色,該不會是受了風寒吧?」卞慶也加入話局,而他的話更讓封恕緊皺的眉頭打了個死結。
「有可能唷,那妞兒平常話多得像是當了八輩子的啞巴,這下卻一句話也不說就跑到一旁,該不會真的哪裡不舒服吧?」話才說完,遠方話題中的鳳月靡竟就當著他們三人的面,硬生生絆到腳邊拳頭大的石子,摔倒在地。
「噢!好痛……」鳳月靡趴在地上哀嚎。
「妞兒,你有沒有怎麼樣啊?」小卓和卞慶立刻開口對她喊話,然而鳳月靡卻只是漠然的望了他們一眼,然後就將頭別開。
坐起身,她故作堅強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接著伸手探向額頭,本來只想知道自己傷得如何,不料手才碰到傷口馬上就牽出一股辣疼,痛淚瞬間自眼角溢出。
「你啞巴,不會回話嗎?」
沒料到會聽見熟悉的清冷嗓音,鳳月靡立刻將頭抬了起來。
星空下,她看見封恕自遠處朝她走來,隨著他的腳步,天上的月亮迅速被他高大壯碩的身軀給遮蔽,而當他佇立在她身前,用他的影子將她完全籠罩時,她感覺自己的心竟也奇異的被一股安全感給籠罩住了。
可是怎麼會?她明明就很生他的氣。
「你還耍賴在地上多久?」才跌了一跤就連話也不會說了,該不會是撞壞腦袋了吧?
看著一臉呆滯的鳳月靡,封恕臉色臭得就跟茅房裡的石頭沒兩樣。
他實在不懂自己為何要如此雞婆!像她這般陰險狡詐的女人,摔疼了是報應,可偏偏他就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探出手,他拂上她又紅又腫的前額。
「啊!」他粗糙的指腹弄疼了她的傷口,眼角一濕,她又發出痛呼。
「滲血了。」他皺起眉頭,接著蹲下身子,將臉湊到她的傷口前審視。
心中的怒火讓她無法對他有好臉色,然而他眼裡的關心卻讓她打破絕對不再跟他說話的決定。「你、你不去忙你的,過來做什麼?」
「我怕你跌死,你死了對我沒好處。」沒錯,他來,是因為她是公主活命的唯一機會,所以他不能放著她不管。
為了公主,所以他才會擔心她摔傷了自己……沒發現自己正在自欺欺人,封恕回頭差小卓拿些金創藥過來。
聞言,鳳月靡學他冷哼,擺出臭臉。「是啊,你擄我自然有你的目的,我要是摔死了,對你當然沒好處。」
這次,封恕不再計較她的諷刺,只是默默的接過小卓遞來的金創藥。
「抬頭。」
雖不喜歡他命令的口氣,不過她還是乖乖的抬起頭,讓他替自己的傷口上藥。
「手髒,別用你的手觸碰傷口。」邊說邊上藥。
鳳月靡沒應話,只是回憶起卞大叔先前話中的「公主」。
其實關於這位公主她並不陌生,甚至,她還曉得她的名字、模樣,因為早在她八歲那一年的預知夢裡,她便看見了許多事,只是她的能力雖然可以透視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卻無法透視自己未來的心。
一直以來,她以為只要順著命運的輪軌走便會抵達終點,誰會料得到站在命運途中的她卻已有如此多的疑惑與感情。
她好想知道除了公主之外,他對她究竟還有什麼情感?
為了她,他不惜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難道他都不怕嗎?
如此的奮不顧身,那位公主對他而言,一定非常重要吧?或許在他的心中,她早已不只是一名公主而已……
才這麼想著,她馬上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喜歡公主嗎?」
沒料到她會迸出這麼奇怪的問題,他先是一愣,然後才又開口:「這不干你的事,與其問東問西,不如好好照顧你自己。」兩餐沒吃就能餓暈,走路也會跌倒,若說她是個麻煩也不為過。
聽出他語氣裡的防備,鳳月靡立刻蹙起了眉頭。
他以為她會對他的公主打什麼歪主意?
他未免將她誤會得太徹底了吧?不過他愈是不說,愈是讓她好奇,她一定要知道那名公主在他的心中究竟佔了什麼位置,才會令他如此保護。
「好了。」上完藥,他轉身就要離開,不料她卻突然抓住自己的衣袖。一愣,他望向那張寫滿倔強的小臉。「你做什麼?放手。」
經封恕這麼一說,鳳月靡才注意到自己竟無意識的揪住了他的衣袖,看著自己的動作她雖也是一愣,卻發現自己竟無法照他的命令放開他。
自他們相遇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展現溫柔,雖然是為了另一個人,不過她還是滿足了、喜悅了,心……動了。
仰首,她望著那因背光而不再冷酷的俊臉,感受一種陌生的情感溢滿了全身,撞擊著她的心。
「你……」彷彿瞧出秀眸裡閃爍的悸動,封恕心一驚,立刻將手一拉,迅速起身離開她。
而遠方,卞慶一見他離開,便立刻靠到他身邊指著她說話,因為有段距離,她聽不到內容,然而看卞大叔的表情似乎是很不明白他為何要替她上藥。
她沒多想,只是愣愣的拂上自己鼓噪的心,半晌回不了神。
******
「既然各條小道上都部署了人馬,為何還讓人給跑了?你倒是給本王說清楚!」殿堂之上,洛昊天目光陰鷙的瞪著羅統。
對於洛昊天的怒氣,單膝跪地的羅統早已冷汗滿面,卻不得不故作鎮定。
「稟王,那番賊人不是等閒之輩,不但動作敏捷,一路上還特意在各條小道路口留下馬蹄印混淆方向,臣下不敢疏忽,兵分二路循著馬蹄印一路追緝,然而追至西墦壟時,各條小道卻再也不見馬蹄足跡。」
「一派胡言!一行人騎著馬還能飛上天嗎?馬蹄足跡怎會憑空消失!」洛昊天拂袖叱喝。
「王所言極是,事發當時,臣下估算那番賊人必定是棄小道而沒入草原,因此迅速循著斷草一路追趕,本以為循著足跡必能尋獲那批賊子,卻沒料當臣下快追到秣草村時,天空竟下起一場大雨,將所有足跡給沖刷掉了……」說到最後,羅統幾乎是氣弱得發不出聲音。
當初他自信滿滿的以為自己絕對能達成任務,奈何竟會遇上天外橫禍,將他的自信打成碎片。
「所以你就這樣回來了?本王說過,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若失敗就拿頭來見!」
「無法完成王之所托,臣下罪該萬死,然而據臣下調查,秣草村直通原中漠,可達東北西三方,照臣下猜測,天女必定是被他國有心人給擄去,因此臣下請求王再給小的一次機會,讓臣下戴罪立功,將天女救回!」
聞言,洛昊天只是冷若冰霜的看著羅統。「本王已給過你機會。」
聽出洛昊天語氣中的失望與殺意,羅統立刻刷白了臉,幸而一旁的靈妃出聲解救了他。
「王,您就再給羅將軍一次機會吧?我朝不能一日沒有天女,何況羅將軍敢提出請求,就代表羅將軍必定有信心,您就寬宏大量的原諒他的錯誤吧。」
鳳月萌的吳儂軟語讓洛昊天的心情立刻好了一半,但卻還是沉默著不說話。
「王~~」鳳月萌撒嬌的扯著洛昊天的手臂,希望他能回心轉意。
抵不過鳳月萌的柔情攻勢,洛昊天才緩下臉色。「看在靈妃的面子上,本王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可你要記得,這一次是最後的機會,若沒把事情辦成……哼!」
聞言,羅統驚喜的立刻叩首大喊:「臣下謝主隆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6:16
第五章
接下來的九天,他們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在趕路。
原中漠的氣候相當惡劣,日如火,夜如冰,風暴更是頻頻來襲,讓向來嬌生慣養的鳳月靡大喊吃不消。
因為酷熱,所以她幾乎是日日昏睡;因為酷寒,夜晚時,她不得不厚著臉皮偎著封恕取暖,雖然他嘴裡老是念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也好幾次揚言要把她踹下馬,然而卻始終說到沒做到,這點令她相當安心。
因為如果沒有寬大厚實的胸膛為她擋日遮風,她怕自己根本熬不出這氣候極端的原中漠。
不過有苦當然也有樂。
在披星戴月、夙夜不息的艱辛旅程中,她體會到沙漠的瞬變萬化、驚艷於夜空中那似銀川流帶的銀河流星、失神於那似真似假的海市蜃樓、炫目於那總在日夜相交瞬間自北方迸射綻放的流態極光。
苦樂交織間,時間如流沙,帶著他們流入了她當初的預言裡。
他們花了六日的時間穿越了無垠的原中漠,花了三日的時間飛躍了舉目皆是赭紅的赤繞谷,並迅速掠過綠意盎然的稜芽地,然後風塵僕僕的到了一個名叫「天馳國」的西方異域。
然而即使進入了天馳國的領土,他們仍舊策馬疾速前行。
圓而頭尖的黃土碉堡迅速的在斗篷的空隙間一閃而逝,市集喊買的聲音混雜著駱駝啼聲和車輪滑過石板的聲音,全隨著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與洛月國迥異的氣候、風景像是個奇異的夢境,令她嘖嘖稱奇的睜大了眼。
好幾次她很想破「斗篷」而出,好好觀賞這新奇的世界,然而某只無情的大掌就會像壓麵團似的將她壓回斗篷裡,將她埋得很徹底,存心讓她無臉見人,幸虧她向來秉持著好女不跟惡男斗的原則,所以也就寬宏大量的原諒了他。
不多久,他們終於踏上高原,進入了一座宏偉壯闊的白色城堡裡。
照規模來看,不難猜出這必定是座皇城。迥異於洛月國奢華的雕樑畫棟、瓊樓玉宇,這座巨大的白色城堡僕實得近乎毫無點綴,即使如此,它的宏偉仍舊震撼人心。
藍天之下,堅固厚實的灰白城牆放眼無際,支撐著城堡的圓柱高聳入雲,光是一個宮殿的殿門就足以容納百人軍隊進出,更別說這座白色城堡裡竟是由十幾個宮殿簇擁而成。
放眼所及,眼前的一磚一瓦、一景一物皆沒有華麗的外表,然而卻能讓人強烈感受到那蘊藏於內的強韌與沉穩。
「頭兒!」遠方一聲驚喜的呼喚引起鳳月靡的注意,她撐著沉重的眼皮,將藏在斗篷下的一雙眼轉了個方向,看向那快速躍下白色石階、朝著他們奔來的年輕男子。
「老天保佑,您終於平安歸來了!」
看著手下臉上欣喜若狂的笑容,封恕只是淡淡的勾起嘴角,然後俐落的自馬上躍下,同時將鳳月靡一塊拎下。
「她……」一見著額間印著艷紅鳳凰印的鳳月靡,年輕男子的臉上立刻多了一抹驚訝。
「傻小子,嚇傻啦?」一行人笑嘻嘻,也跟著下馬。
「我哪有!」年輕男子反駁,不過一雙眼卻充滿稀奇的猛瞧著鳳月靡額間那朵鳳凰印,連連發出驚呼。「頭兒您真的成功了!您真的將洛月國傳說中的護國天……」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搗住了嘴巴。
「傻小子,這些話能大聲嚷嚷嗎?你是恨不得大家都曉得咱們幹了什麼事是不?」
「唔唔!」聞言,年輕男子驚嚇似的猛搖頭。
「聰明的話就把嘴巴閉緊一點,要是不小心洩漏了消息,哼哼——」
聽著卞慶的恐嚇,年輕男子又猛點頭。
「別鬧了。」封恕低聲斥喝,一群人果然立刻安靜。「近來王與王後可好?」
一談到王與王後,年輕男子臉上立刻多了一抹憂愁。「老實說,王和王後近來過得不太好,公主沉睡的時間愈來愈長,就連御醫都束手無策,王為了此事消瘦了不少,王後更是日日以淚洗面。」
封恕蹙起眉頭。「事不宜遲,馬上舉行儀式。」
「可天……她願意嗎?」迅速瞧了眼鳳月靡,年輕男子的眼裡閃過崇拜和一絲不忍。
「此事由不得她。」封恕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同時看向鳳月靡。
「終於到了啊!」面對眼神不一的七雙眼,鳳月靡卻顯得氣定神閒,不但視若無睹的打了個呵欠,還慵懶的別過頭,開始欣賞起四周的風景。「瞧瞧這風景,白砌磚牆、拱型方門、圓尖屋頂,果真是獨樹一格、別有風情,真不枉我走上這一遭了!不過這氣候還真是乾燥得讓人感到不舒服,看來我得想些辦法改變這點才行。」
鳳月靡閒散的態度讓封恕感到很不悅。她以為她是來遊玩的嗎?一路上賞風景賞得還不夠,這會兒竟然欣賞起宮中的風景?!
「我要你用血召喚出朱雀神獸。」不浪費時間,他直接說出擄她來的目的。
「啊?」
「我要你用你的血召喚出朱雀神獸。」很有耐性的又說了一次。
她挑起眉尾。適才,她是不是聽到某個王八蛋在說話?
「敢問朱雀神獸是什麼鬼東西?」她慢條斯理地問。
「你少給我裝傻,月落東方,龍子降臨;銀月轉赤,朱雀轉世。龍子主世,朱雀護國;龍鳳連心,國泰民安——這是流傳於洛月國千年的傳說。」
「……好像是吧,不過這跟我的血有什麼關係?」
「四方之靈,朱雀在南,祥瑞玄鳥,末世而降;詠唱止水,旋舞解旱,窺天避邪,垂淚滅疾。天女,神之女也,神獸之主,以血為契,生死相隨。這些則是我朝古書裡的傳說,因此我要朱雀轉世的你召喚出朱雀神獸,替我朝的天璇公王解疾續命。」
說話的同時,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那眼神既深邃又悠遠,散發出一股不可撼動的執著,而看著這樣的他,鳳月靡卻微微地蹙起了眉頭。
她曉得他之所以擄她是為了天璇公主,昨日替她上藥多少也是為了天璇公主,如今要她用血召喚神獸也是為了天璇公主,只是為了天璇公主,他有必要如此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嗎?
如此自相矛盾的傳說他也深信不疑,真是急病亂投醫,錯得荒唐!
「照你所言,我既然是朱雀轉世,那麼我便是朱雀,朱雀就是我,你要我如何再召喚出朱雀呢?」她挑起一抹嘲諷的笑弧,卻故意忽視心中那尖銳的酸澀。
「能不能召喚出朱雀,待會兒試過就知道!」
「這根本是無稽之談。」開玩笑,雖然她的天命在此,可她一點也不打算為了一個無稽之談而受傷流血。
「你的神能雖不比歷代天女,不過你確實是鳳氏天女,體內的確流著朱雀天女的血液,衝著這點,便值得一試。」召喚朱雀神獸一事不宜張揚,必須秘密進行才是。他不容置喙的拖著她進入自己的宮殿裡。
沒料到他竟會如此猴急,她先是愣了下,才開始掙扎。
「等、等一下!我適才說的話你聽不懂嗎?我根本就不會召喚什麼朱雀神獸,就算你砍了我十刀八刀,也只是白費力氣,所以你最好快點放開我!」
「妞兒,你就乖順一點吧,如果你肯配合,那麼咱們絕對不會讓你流太多的血,不過如果你不肯合作,那麼就算要試上百次,我們下手也不會手軟的。」為了天璇公主,一旁的卞慶也只能這麼說。
鳳月靡直接賞給卞慶一個大白眼。「試上百次?我看你不想下十八層地獄都很難!」為了那位天璇公主,她看這群人根本都瘋了,竟然連人話都聽不懂。
如果他們肯耐心一點讓她先去探看天璇公主,或是給她一點私密空間讓她做點「小動作」,或許不用一日,他們的天璇公主就可以恢復意識,可偏偏這群人就只會蠻幹,害她根本無法執行她的「天命」!
「搶擄你至天馳國是我們的不對,不過效忠王是我們的責任,因此當王為公主的病情煩惱時,那麼為王分憂解勞就是我們的第二個責任,即使是不擇手段,我也要救回公主,所以無論你再怎麼掙扎都沒有用,儀式勢在必行!」
一聽他談到天璇公主,心中那股酸澀尖銳的感覺又開始作怪,忍無可忍的,鳳月靡終於扯嗓大喊了起來。
「你真是冥頑不靈!倘若我的血真能召喚朱雀神獸,在秣草村受傷時,我早召喚朱雀出來自行療傷了,哪裡輪得到你假心假意替我上藥?我本以為你這個人只是狼心狗肺一點而已,沒想到你連大腦都沒有!」天璇公主、天璇公主、天璇公主!他滿心滿嘴的就只有天璇公主,真是……真是氣死她了!
「你——」對於她的辱罵,封恕氣得瞬間握起拳頭。
「我怎樣?」終於,她放棄了掙扎,卻欺近他的胸膛以腳用力地踹著他。
「住手!」他立刻阻止她野蠻的行為。
該死的!他從沒遇過如此野蠻的人,若非她是女子,他早就將她一拳擊飛了!
「我偏不!」彷彿看透他心中的想法,她更加肆無忌憚的朝他出嘴出腳,惹得他臉色瞬間黑沉。
「頭兒,這妞兒說的也對,當日她受傷時的確什麼事都沒發生,頭上的傷口還是靠咱們的金創藥給醫好的,莫非她真的不會召喚朱雀神獸?」想起秣草村的事,卞慶不由得更加質疑起傳說的真實性。
「我說過,試過才知道。」眼看連手下的信心都動搖了,封恕的臉色瞬間沉下三分。
「可這妞兒根本就不肯合作。」卞慶指著正掛在封恕手臂上,對封恕又咬又踹的鳳月靡,無奈的表示。
看著身邊彷彿是被野狗附身的鳳月靡,封恕嘴角一顫,沒有多想便將大手一甩,將她拋到地上。「不肯合作就將她關入大牢,餓她個幾餐。」
「這倒是個好辦法,這妞兒最禁不起餓了,這招肯定可以讓她乖乖就範。」卞慶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不過鳳月靡可不這麼認為。
雖然眼前的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事,不過親耳聽到他這麼說,她還是忍不住怒火攻心。
他捨不得天璇公主受苦,卻待她如草芥,未免也差別太大了?
「你這個王八蛋、大混蛋,我早說過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朱雀神獸,你竟然又要餓我,你實在太過分了!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鳳月靡一聲聲的討厭讓封恕的心神又開始混亂。
他不喜歡聽到她對他大吼大叫,更討厭她用那種責難的眼神看著他。
他沒有做錯,而且他自認為對她已算是仁至義盡,今日她若是落在別人的手中,怕是早已遍體鱗傷、受盡折磨,他僅是要求她試著召喚出神獸,並無要求太多,她實在不該這樣忤逆他。
「帶下去,將她關入地牢!」他收回視線,不再看那雙充滿埋怨的水眸。
「是。」卞慶和小卓合力將鳳月靡拖往地牢。
「你壞蛋、混蛋、王八蛋……啊!放開我啦!」
「頭兒,這妞兒如此不合作,萬一王問起大夫之事,咱們該如何是好?」待鳳月靡的尖叫聲消失,其他人連忙問出重要的事。
如今他們已回國,被王召見入宮是遲早的事,到時謊言必定當場揭穿,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想起一個多月前編造的謊言,封恕不禁蹙起了眉頭。「紙包不了火,事到如今,也只能據實以報了。」
「可此事非同小可,咱們可是犯了欺君大罪,要是王怪罪下來,咱們怎麼解釋才好?」
「放心,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們不用太過擔心。」
聞言,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明白封恕有什麼打算。欺君可是死罪一條,就算僥倖逃過死劫,活罪多少難免,頭兒該不是打算自己一人承擔所有的罪狀吧?
******
一個時辰後,皇宮大殿裡,封恕一行人單膝跪地,恭敬的仰望著眼前的天馳王與天馳王後。
「眾愛卿終於回來了,一路上還好嗎?」坐在堅固樸實的石椅上,年逾半百的天馳王慈藹的看著最信任的臣子、他們天馳國最文武雙全的第一勇士——封恕。
「還好。」一群人答。
「那找著大夫了嗎?」沒有贅言,天馳王迫不及待地問著最想知道的消息。
天渠兒——他唯一的女兒,自一出生便體弱多病,十八年來臥病在床多,健康活潑少,一個半月前,甚至還罹患上一種不知名的怪病,自此陷入昏迷,群醫皆是束手無策。
因此當封恕告訴他這世上有一名大夫或許能夠治癒女兒的疾病,他自然是毫不考慮的應准了他們出國尋人的請求。
一個多月來,他日夜向天祈禱,衷心期盼老天爺能將幸運賜予他的臣子們,讓他們能順利找到大夫,將人請到天馳國拯救渠兒。
看著眼前那兩張寫滿期盼的慈藹面容,封恕實在不忍心說出實情。
因為明白鳳月靡敏感尊貴的身份,因此一個多月前他以大夫之名掩飾了鳳月靡的真實身份,說服王與王後讓他出國尋醫。
本打算順利完成計劃後再請王降罪,卻沒料到意外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情演變至如今這個地步,他實在很難向王與王後交代。
封恕的沉默讓天馳王與天馳王後開始感到不安,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得有了最壞的想法。
「難道沒找到?」
「不是。」一群人實在是有口難言。
「那就是找到大夫了!」天馳王與天馳王後兩人皆喜出望外的露出笑容。
「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兩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凋零。
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始終沒有人敢出聲解釋事情的原由,直到封恕叩首謝罪。
「臣下犯了個錯誤,請王責罰。」
對於封恕的舉動,天馳王感到一頭霧水。「愛卿何出此言?」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大夫,從頭到尾,臣下都欺騙了王與王後。」斂下眼睫,封恕不卑不亢的坦誠了所有的過錯。君子行事坦蕩蕩,他敢做敢當,絕不推諉責任。
「你說什麼?」聽著封恕的話,兩人不禁皺起了眉頭。
深吸一口氣,封恕將事實真相全盤托出。「事實上,洛月國的護國天女便是臣下口中的大夫,根據天馳古書裡的記載,臣下認為以天女神力必能診治公主,然而事實證明,就連天女也對公主的疾病無能為力。」
封恕話中的「無能為力」就像是一把銳刀,狠狠地刺進了兩人的胸口,疼得他們臉色發白,然而「護國天女」四個大字卻更讓他們揪心。
他們沒聽錯吧?他們最信任的臣子竟然潛入了洛月國的皇宮?!
「糊塗!真是糊塗!天女是何等尊貴,你們怎能大膽的潛入洛月國的皇宮?你們可曉得,若是事跡敗露,我朝也會受到牽連?」
四方最強,非洛月國莫屬!因有天女護國,洛月國對外侵略幾乎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幾千年下來,無論是疆土、軍事、財富、人才,洛月國都佔盡了優勢,若非天馳因地處偏遠,地理環境惡劣,無法引起洛月王佔有的野心,這世上早就沒有天馳國了。
「臣下該死。」
雖然憤怒,然而封恕到底是忠貞愛國之人,天馳王也不願太過責怪他。「也罷,事情既然都已發生,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眾愛卿能夠平安歸來就好。」
天馳王的寬容,讓一行人更加不安。
他們該怎麼坦承,他們除了潛入洛月皇宮外,還順手帶了個戰利品回來?
「稟王,臣下犯的過錯不止如此。」封恕又道。
沒料到封恕有此一言,天馳王與天馳王後心裡同時興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愛卿的意思是?」
「遠水救不了近火,於是臣下將天女擄了回來。」
「什麼?!」兩人臉色大變。「你瘋了是不是?你竟然將天女擄了回來?!」
看著天馳王與王後震驚氣憤的表情,卞慶一行人立刻趴到地上。「王、王後,此事不是頭兒一個人的錯,咱們也有錯,您要罰就罰咱們吧!」
看著手下如此的維護他,封恕眸光一暖,淡淡的開了口:「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全由我一手策劃,此五人只是聽命行事,還盼王莫怪罪於他們。」
「不是的!事情並非如此,請王、王後千萬別聽頭兒……」
「通通給本王住嘴!」一聲低喝,天馳王目光含怒地瞪著跟前的一行人。「誰對誰錯本王自有論斷,然而當今首要之急是確保天女安然無恙!快告訴本王,天女如今身在何處?」
「這……」聽著那一聲怒喝,一行人頭皮皆是一陣發麻,哪裡還敢據實稟告鳳月靡的下落?要是讓王曉得他們將人關進了大牢,那還得了!
「為何不回話?」
一陣沉默後,封恕終於開了口:「天女目前人在大牢。」
「什麼?!」兩人唰地起身。
******
「笨蛋胖鵝蛋、壞心小魚蛋、王八烏龜蛋,該死大混蛋,我討厭你,討厭你!」
「妞兒,你已經罵了一個時辰的蛋了,你到底還要罵多久啊?」負責看管鳳月靡的兩名獄卒丟下手中的骰子,抬頭用殺人的眼光射向鳳月靡。
「我還要罵很久很久!」鳳月靡氣呼呼地大叫,可身子卻是軟綿綿的靠在冰冷的灰牆上。
「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吧,瞧你,只是餓了一餐就這麼要死不活的,要是再繼續罵下去,八成會翹辮子,咱們可不想替你收屍。」
「我才不會死!」少詛咒她。
「這可難講,頭兒交代過了,若你不聽話,他就真的不給你飯吃。」
「啊~~」鳳月靡又開始尖叫。「我就知道他狼心狗肺、泯滅人性、喪盡天良、人神共憤、令人髮指,我討厭他這個臭雞蛋、臭鴨蛋、臭鳥蛋……」
「我的姑奶奶,你別又來吧?」兩人同時翻了個白眼,真有一股慾望想要劈昏鳳月靡,偏偏頭兒交代過只要餓著她就好,所以他們實在拿她無可奈何。
「我就是要罵,我一定要罵笨他、罵衰他、罵呆他,罵到他每晚都會作惡夢!」一想到封恕的那張臉,鳳月靡又咬牙切齒了起來,卻也懊惱自己為何會看不透?
她向來是認命之人,雖有透視未來的能力,卻從不依賴,畢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就算未來她會遇上什麼劫難,那也是命中注定;然而只要事關封恕,她就無法保持冷靜。
雖然早曉得自己會到地牢走上一遭,不過她卻還是奢望這種事不會發生,奢望他不會這麼做,奢望他能再待她好一點……因為他,她不再認命,變得好貪心……
聽著鳳月靡異想天開的言論,兩人相視一眼,又翻了個白眼。
「若你還有一點能力,咱們還相信一些,不過憑你……哼哼,你省省吧。」她的豐功偉業,他們可沒從卞慶那裡聽漏半項。
「是啊,如果我是你,早乖乖聽話去召喚神獸了,何必多受這種苦。」
「就說我根本不會召喚什麼神獸,而且流血很痛,為什麼我非得讓自己受傷不可?」哼,他們通通是一丘之貉!
「呿!不過是流點血,有什麼好怕的?跟咱們公主的情況相比,你這根本是小題大作。」邊說邊拿了顆花生米丟入嘴裡,同時將手中的三枚骰子擲了出去。
沒料到會從獄卒的口中聽到天璇公主的事,鳳月靡愣了下,接著濃濃的好奇心立刻被挑了起來。
「你們說的天璇公主到底生了什麼病?」
「怪了,你怎麼曉得咱們公主生病?」兩人懷疑的望向鳳月靡。
問話的鳳月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卻還是力持鎮定。「自然是自你們頭兒那兒聽來的。」
「是嗎?」手氣真背!擲骰子的人掏出一枚銅錢交給另一人。
「是啊、是啊。」打死她都不會承認自己是透過神能看到的。「你們公主到底生了什麼病?」
「這關你什麼事?反正你並不打算幫助咱們公主不是嗎?」
鳳月靡被堵得啞口無言,可內心的好奇卻是有增無減。
即使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但是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和天璇公主到底有沒有其他的關係?他對她究竟有什麼看法?
「如果……我說如果我可以救你們的公主,你們可以告訴我有關公主的事嗎?」受不了心中的好奇心,鳳月靡不得不提出交換條件。
「怎麼?你終於肯合作了?」
「就說那則傳說是無稽之談,即使我流了一缸子的血,也召喚不出你們的朱雀神獸,不過如果是用其他方法,或許我可以救你們的公主一命……」語氣緊急一頓,鳳月靡連忙將話題導正。「總之,你們到底答不答應我的條件?」
兩人不假思索,一口拒絕。「得了吧,咱們才不信你有什麼其他辦法可以醫治公主,不過如果你答應頭兒的要求召喚出神獸,那麼這條件咱們或許還可以考慮考慮。」
眼見條件談不攏,鳳月靡鼓起腮幫子,有些埋怨這兩人真是難搞。
可不一會兒後,她眼珠子一溜,忽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好!那我們換個方法來談條件。」她勉強撐起發軟的身子,一步、兩步的朝牢門邊靠近。
「什麼方法?」兩人不甚在意的反問,手邊依舊擲著骰子。
「就用你們手中1骰子,我跟你們一起賭,如果我贏一次,你們就得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我輸,我就照價賠給你們。」
「賠什麼?你又沒錢。」兩人哼笑。
「誰說我沒有。」鳳月靡緩緩撩起鑲著金線的香荷袖,露出細腕上一圈圈精緻的金鐲子。
「哇!」閃亮亮的金子瞬間照亮了兩人的眼。沒多想,兩人立刻拿著骰子跑到了牢籠邊。「這金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賭一賭不就知道了嗎?」邊說邊將金鐲子拿下,放到兩人碰不著的地方。
看著那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金手環,兩人紛紛吞了口唾液。
他們一個月的餉俸才三兩銀子,眼前就有個賺大錢的機會,教他們如何不心動?
「好,那咱們就來賭大小,一次擲三枚骰子,誰擲出的數字大,誰就是贏家。」
「沒問題,不過我贏了,你們可不許賴皮喔!」
「願賭服輸,誰會賴皮來著。」少污辱他們好不好。
「好,那你們先。」鳳月靡渾身乏力,但勉強打起精神。
「先就先,咱們骰子擲了十多年,會輸你這妞兒嗎?你那金鐲子就等著輸給咱們吧!」
兩人相視一笑,接著一前一後擲出了十五和十七的數字,本以為金鐲子已是囊中物,沒想到鳳月靡接下來擲出的數字卻讓他們傻眼——
***
「六、六、六,豹子?!」
看著自己擲出的數字,鳳月靡沒有太大的驚喜,只是迫不及待的丟出問題。「你們的頭兒跟天璇公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兩人雖表情古怪的瞪著三枚骰子,卻也沒漏掉答案。「咱們頭兒是公主的未婚夫婿,只可惜公主一個半月前得了怪病,至今昏迷不醒。」
「未婚……夫婿?」不曉得為何,鳳月靡忽然感到腦門一陣暈眩。
怎麼可能?當初的預言裡並沒有顯示出他與天璇公主之間有這一層關係啊?
「再來再來!咱們就不信贏不到你的金鐲子,適才一定是你手氣好,接下來咱們可不讓你。」
語畢,兩人先後各朝骰子呵了口氣,迫不及待的又將骰子擲了出去,然而這次他們又以十五的數字輸給了鳳月靡的十六。
「封恕那王八蛋很疼愛你們的公主嗎?」鳳月靡收拾心神,繼續問,卻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咱們又不是封大人肚子裡的蛔蟲,這問題咱們怎麼可能會曉得?不過……你怎麼曉得頭兒的姓名?」兩人忽覺不對。
鳳月靡差點又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咳了幾聲,她才開口回答:「自然是你們頭兒自己透露的呀。」
「可幹壞事的人應該不會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啊。」
「他不小心嘛!」
「可是頭兒從來不是大意的人……」
「拜託,馬有失蹄,人當然也會有失手的時候,你們想這麼多做啥?」鳳月靡翻了個白眼,卻在心裡抱怨了起來。可惡!這裡的人警覺性未免都太高了吧?
兩人雖還是疑惑,卻也被說服了,於是注意力一下又回到了骰子上。
「再來再來!咱們就不信贏不了你。」兩人總算燃起了鬥志。
「好啊,你們儘管放馬過來吧,不過你們是不可能會贏的。」鳳月靡掀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哼,就會說大話。」兩人也是自信滿滿。
「那就來啊。」鳳月靡砸下戰帖。
「來啊!」兩人挺起胸膛準備奮戰,可偏偏事與願違,因為接下來無論他們擲出的數字有多大,鳳月靡擲出的數字永遠比他們多一點,讓他們不由得感到邪門了起來。
「妞兒,你該不是動什麼手腳吧?」
「骰子是你們的,我能動什麼手腳?」心中的疑惑通通有了答案,鳳月靡這才露出一點笑容。
「可是……」
「快將天女釋放!」就在兩人大感疑惑的同時,天馳王與天馳王後已匆匆的走進地牢。
聞聲,兩人心虛的自地上彈了起來,然而一看到天馳王與天馳王後,兩人瞬間又腳軟的跪到地上。「王、王,王後?」
「還發什麼呆,還不快將天女釋放!」天馳王怒喝。
「可是……」兩人看向封恕。
站在一旁的封恕淡淡的掃過地上的三枚骰子,臉上的表情令人猜不透。「王下令,還不快照做。」
「是。」兩人急忙忙的將牢門打開。
「天女可安好?」天馳王與天馳王後連忙彎身踏入牢籠。
看著天馳王與天馳王後,鳳月靡也不意外,只道:「怎麼可能會好?」餓得她頭暈眼花的,這筆帳她非找他算不可!
「此事都怪封恕這孩子太過魯莽,竟如此無禮的冒犯天女,連本王都被他蒙在鼓裡,不過天女放心,本王定會為天女討回公道。」天馳王二話不說,立刻代封恕向她道歉。
「公道一定要討,不過能不能先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地牢陰冷潮濕,害她渾身不舒服。
「天女說得是,還請天女隨本王來。」天馳王與天馳王後連忙擺出請的動作。
鳳月靡點點頭,一邊瞪著封恕一邊扶著牢牆起身,可話才說到一半,一陣暈眩竟無預警地劈進腦門,頓時斬斷了她所有的意識,眼看就要跌至地面,幸虧一雙大手及時撈住她。
「天女沒事吧?」天馳王與天馳王後驚駭的上前關心。
「沒事。」感受到臂膀間過於輕盈的重量,封恕沉冷的黑眸裡瞬間閃過一抹擔心。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過去呢?該不是你對天女用了刑吧?」天馳王後質疑的瞪著封恕。
「臣下不敢。」
「如沒有,天女怎會昏倒?」
封恕替鳳月靡把起脈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不礙事的,天女只是過於勞累,加上過分飢餓,因此才會體力不支餓暈了過去。」
天馳王驚愕的瞠大了眼。「過分飢餓?!你竟敢如此懲罰天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你真是……真是氣死本王了!」
「臣下該死。」斂下眼睫,將視線落在那張蒼白如紙的小臉上,封恕默默的承受天馳王的責難,以及心中那有如萬針戳刺的疼痛。
「算了,眼前天女的身子狀況最為重要,此事本王稍後再議,你盡速隨本王將天女送到元樸宮。」一頓,對著一旁的兩名獄卒吩咐:「你們倆其中一人快去將御醫請到元樸宮。」
「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8:37
第六章
幾個時辰後,元樸宮裡,當床榻上的鳳月靡緩緩甦醒,面容憂愁的天馳王與天馳王後終於露出了笑容。
「天女可有哪裡不舒服?」
聞聲,鳳月靡轉首望向兩人,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尚未完全回神,一會兒後才開口問:「我昏了多久?」
兩人語氣小心地道:「兩個時辰。」
「是嗎?」邊說邊試著自床上坐起,卻是有心無力,幸虧一旁專門服侍王後的喜兒靈巧,立刻向前幫忙攙扶。
「天女身子虛弱,本王已差御醫先去熬煮湯藥,稍待湯藥就會呈上,在喝藥之前,天女可想用點餐食?」
「那當然!」一聽到有東西可吃,鳳月靡立刻點頭如搗蒜。
開玩笑,自從被封恕那個大混蛋擄走後,她就沒吃過像樣的東西,如今來到了天馳國,她自然要好好的大快朵頤一番才行。
見鳳月靡有食慾,天馳王與天馳王後兩人安心不少。有食慾就代表著身子正在恢復,是件好事啊。
「天女胃口好,本宮這就馬上命人立刻準備。」笑了笑,天馳王後立刻低聲朝床榻前的喜兒吩咐了幾句,要她到御膳房幫忙準備食物。
而待喜兒一走,一旁的天馳王先是咳了幾聲,接著才緩緩開口:「本王已聽說事情的經過,也明白天女所遭受到的委屈,這一路上天女實在受苦了,本王與王後在此替封恕等人向天女道歉。」
說著說著,兩人果然對鳳天靡鞠躬彎腰,見狀,鳳月靡大感意外的挑起眉尾。
「我並不感到委屈,所以兩位快請起,別折煞我了。」
「不,強擄天女並非本王本意,然而說到底,封恕之所以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也是為了本王與愛女渠兒,因此若要追究其責,本王難辭其咎。」
「什麼難辭其咎不難辭其咎的?」看著兩人仍舊彎著身子,鳳月靡眼底閃過一抹沉思,而後才又開口:「雖然封恕強擄我是事實,不過能夠離開洛月皇宮,我可以說是得償夙願,所以我反而要感謝他呢。」
「得償夙願?」聞言,兩人皆是一愣。
「是啊,因為我的外貌、神能皆不比歷代天女,所以……」
鳳月靡隱瞞了天命這部分,微笑的將自己的能力、洛月王的心態以及姐妹間的不融洽娓娓道出,而聽著這一切的兩人則是一愣一愣的將頭抬起,臉上的表情由自責變成了驚訝,再從驚訝轉換成憐憫,最後當他們明白鳳月靡的處境後,兩人幾乎要為她掬一把同情的淚水了。
「可憐的孩子,你真是受苦了。」天馳王後的母愛開始氾濫,於是不自覺的將手撫上鳳月靡一頭玄黑長髮,細細撫觸,柔柔安撫。
「是啊,整整十年這般被人輕視,洛月王怎能如此待你呢?」天馳王也開始在心裡大罵起洛昊天的不是。
沒料到兩人會替她打抱不平,鳳月靡受寵若驚的瞠大眼,尤其是天馳王後那充滿母愛的溫柔撫觸,更是讓她的心弦激烈的顫動著。
因為天女的身份,自小她就得跟著族裡的長老學習洛月國的一切,與母親聚少離多,所以母愛對她而言是陌生的、是稀奇的,然而天馳王後僅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竟然就能讓她感覺自己是珍貴的、是被疼愛的,這種感覺比她所擁有的神能還神奇呢!
「四方各國,洛月最大,本王原以為身為諸國霸主的洛月王該是個智慧過人、氣度不凡之人,卻萬萬沒料到他竟是以貌取人、現實無情之人,真是太可恥了!」
「是啊,若不是鳳氏一族鼎力相助,洛月國怎能有今日的成就?洛月王不知感恩就算了,竟還如此待你,真是太過分了!」
望著兩人不停的為自己抱屈,鳳月靡不禁感動了起來。
從小到大,她雖是萬民景仰敬重的護國天女,可有誰曾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過了?眼前的兩人才第一次見面,卻如此的愛護她,讓她整顆心都暖了起來。
只是同樣都是一國之王,差異卻是如此的大,讓她不禁困惑了起來。
「為什麼呢?」不自覺的,她竟將心裡的困惑說了出來。
「什麼為什麼?」兩人語氣慈愛地問。
「我的身份特殊,要是一不小心讓洛月王曉得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勢必不會放過你們,聰明人都該曉得不宜留下我,可你們卻選擇醫治我,為什麼?」
「錯在我方,天女何其無辜,我們又豈能濫殺無辜?」
「可你們難道就不擔心哪天會發生悲劇嗎?洛月王並不仁慈,依我對他的瞭解,一旦當他發現真相,必定會派出大軍殲滅天馳國,到時手無寸鐵的天馳百姓必定難逃一死啊。」
對於鳳月靡充滿憂愁的問題,天馳王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朝百姓的安危固然重要,然而天女不也是條人命?雖然立場不同,本王卻無法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子民而犧牲天女。」
天馳王大愛無私的回答,讓鳳月靡不由得為他光風霽月、宅心仁厚的天性感到折服,同時也終於領悟為何自己注定會來到一個叫做天馳的國家。
其實早在八歲時,她便發現自己的天命並不在洛月國,而是屬於天馳國,當初她總參不透原因,現在她總算明白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所以她注定來此濟弱扶傾,所以洛月王會失去她。
「天女有心事?」鳳月靡低頭思索的模樣引起天馳王後的關心。
鳳月靡回過神。「談不上心事,只是在思考著未來的出路。事到如今,我並不打算再回到洛月國,然而天下之大,我卻不知該何去何從。」她故意露出苦笑。
「天女既無處可去,那不如就留在我朝吧!」天馳王提議。
「可我的身份……」
「不打緊的,本王早已下達封口令,不准任何人洩漏天女的身份,因此天女不用擔心身份會曝光,不過為了避免啟人疑竇,本王會另外替天女塑造一個新身份,到時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天女的身份,因此請天女安心的留在我朝吧。」
雖然長相不同,然而看著鳳月靡,天馳王總是會想起愛女渠兒,同樣是需要讓人照顧的女孩兒,他怎麼忍心讓她流離失所?
何況是他們有錯在先,本就該負起責任,而且留她在身邊照顧,一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二來也可以確保天馳國的安危。
「新身份?什麼身份?」鳳月靡可好奇了。
「這……」
「就義女吧!」天馳王才開始苦思,天馳王後就有了點子。「本宮家族繁大,親戚不知凡幾,若說天女是本宮的遠戚之女應該不會有人懷疑,王您就以這名義將天女收作義女,並冊封公主之名,那麼天女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待在宮中生活了。」
「這個辦法好!」天馳王擊掌,認為這點子好極了。
鳳月靡卻瞠大了眼。「公主?」哇,有沒有搞錯?不過是要把她藏起來,有必要把她的身份搞得這麼尊貴嗎?這樣不是反而更引人注目?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當真成了公主,那在身份上她不就高過封恕一截?
到時叫他往東,他就得往東,叫他笨蛋,他得乖乖承認自己是笨蛋,光是想像就大快人心哪!
「是啊,天女身份何等尊貴,新身份自然也不能馬虎,公主之名應當是最適合天女了,不過……」
「不過什麼?」天馳王問。
「不過天女額間那朵鳳凰印該如何隱藏呢?」
聞言,天馳王這才想到這個大問題,只見他撫著長鬚低首沉吟,一會兒後才開口:「不如就說是額薰吧,就本王瞭解,關淵國的女性皇族總愛在額間做點裝飾,今日起,王後你也在自己額間點個額薰,由一國之母帶頭,到時宮裡人人都有了額薰,天女這朵鳳凰印也就不特別醒目了,不過為了徹底避人耳目,還是得在這鳳凰印上添個幾筆改變改變它的形狀,就不知天女意下如何?」
「天馳王說的是好辦法,事情就這麼辦吧!」聽著天馳王的解決之道,鳳月靡自然是點頭應是。
「那本宮待會兒就去點額薰,順便邀約幾位愛美的官夫人入宮品茗閒聊,有那些官夫人的宣傳,想必這額薰很快就會在宮中流傳開來。」
「王後果然是心思玲瓏。」
「哪裡。」天馳王後羞答答地垂下了眼睫。
聽著兩人甜蜜又不乏智慧的對話,一旁聆聽的鳳月靡忍不住笑了。
看來這個天馳國比她想像的還要有意思啊!
******
待天馳王與王後離去之後,無聊的鳳月靡只好靠著打量所處的房室打發時間。
這裡的牆與地板皆是石砌,室內沒有太多奢華的擺飾,只有一張古樸的方形石桌和幾張中規中矩的高椅,除此之外,就是她身下用黃土打夯而成、以虎皮裘毛覆蓋的方床。
雖然簡單卻不失莊雅,雖然皆是石砌卻不失溫暖,是個非常典雅樸實的房子。
「好餓喔,飯菜怎麼還不來啊?」撫著咕嚕咕嚕叫個不停的肚子,鳳月靡將視線投向門扇,開始懷疑一頓飯怎會準備得如此之久?
「公主您久等了。」彷彿是回應鳳月靡的呼喚,下一秒,喜兒便領著兩個宮女推門走了進來,將手中的餐盤放到桌上後,喜兒走到了床榻邊。「公主,喜兒扶您到桌邊用膳。」
聽到喜兒喚自己公主,鳳月靡顯得有些意外。「你怎麼曉得我的新身份?」
「自然是王後派人告訴喜兒的。」喜兒笑答。「王後說公主在這兒人生地不熟,必定會遇到許多問題,因此特地讓喜兒帶兩名宮女過來照顧公主,公主有任何問題或要求,通通可以告訴我們,喜兒都會想辦法幫公主解決問題。」
「原來如此。」鳳月靡任喜兒攙著自己來到桌邊。
「公主請用膳。」
「咦?怎麼回事?怎麼沒有白米飯?」看著餐盤上的干餅與酪奶,鳳月靡的饞意頓時消了一半。
「稟公主,由於天馳位於極西,又終年少雨,加上土地貧瘠,因此耕種向來不易,雖然勉強可以種植稻麥,不過味道卻不比他國美味,還請公主切勿見怪。」
聞言,鳳月靡也不意外,只問:「莫非你們都沒吃過青菜?」
「稟公主,咱們天馳國一年少雨,只有夏末的時候老天才會賞雨滋潤大地,要是雨多,那麼明年就會是個豐收年;要是雨少,那麼就得像今年這樣,餐餐吃干餅配酪奶了。」
「原來如此。」視線再回到餐盤上的干餅、酪奶,鳳月靡明白自己應該盡速執行第一個天命——幫天馳國解旱。
然而此刻她餓得手軟腳軟,根本沒有力氣祈雨,何況她其實比較想去看看她的第二個天命——天璇公主。
雖然拯救天璇公主也是她的天命之一,不過她更想知道如此被封恕用心憐愛,甚至為了她不惜犯下滔天大罪的女孩,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不過在這之前,她得想辦法調開喜兒等人,畢竟她不認為她們會樂意讓她去打擾一個重病之人。
這麼想著,她便拿起干餅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無視於喜兒等人錯愕的眼神,她一口乾餅、一口酪奶,三兩下就將餐盤上的東西吃個精光。
「我吃飽了!」撫著漲飽的肚子,她故意打了個呵欠。
「公主睏倦嗎?」心思玲瓏的喜兒立刻問。
「嗯,我想再歇會兒,這幾天我可是累壞了。」又打了個呵欠。
曉得事情原由的喜兒自然明白鳳月靡受過的苦。
「那喜兒這就將餐盤撤走,待公主醒後再服侍您沐浴、上妝。」想起王後的交代,喜兒只好將帶來的一些胭脂水粉先擱在梳妝台上,打算晚些時候再來幫鳳月靡打扮打扮。
「好,那時再麻煩你了。」一頓,特地又吩咐:「不過我睡覺時最怕吵了,你交代下去,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我要好好的休息。」
「是。」福了個身,喜兒退出房外,而此時原本精神不濟的鳳月靡立刻露賊賊的笑容。
只見她走到梳妝台邊,拿起朱紅色的胭脂朝鏡中的鳳凰印搽了幾下,改變鳳凰印的形狀,接著便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將門悄悄拉出一條縫,等確定外頭沒有任何人後,她立刻閃身步出門外。
******
「皇宮就是這點麻煩,地方大得讓人吃不消。」在宮中兜了好幾個圈子,有點迷路的鳳月靡忍不住抱怨起來。
「御醫大人。」遠處,幾名宮女彎身對一名經過的老人家鞠躬。
「御醫?」躲在樹後的鳳月靡立刻引頸朝該名老人望去。
聽說天璇公主病重,這御醫該不會就是要去為天璇公主看病的吧?
眼珠子轉了轉,鳳月靡立刻左閃右躲的跑到了御醫的身後,然後跟著他一路來到一個僻靜的宮落——梧璃宮。
躲在梧璃宮內的一棵大樹後,她非常耐心的看著御醫踏入某間房室,接著又等了一刻鐘,總算讓她等到御醫離開。
「公主的病情還是沒起色。」
「是啊,御醫大人又改了藥方,咱們去準備吧!」御醫走後沒多久,兩名宮女也踏出了房門。
「就是現在!」眼看人好不容易走光了,鳳月靡立刻撩起裙擺朝眼前的房室衝去——
一進門,她便不浪費時間的衝向眼前那覆著月牙白紗的方形大床,然後一手掀開紗帳。
「終於見面了,天璇公主。」看著床榻上那張面黃肌瘦、充滿病容的小臉,鳳月靡也不意外,因為早在她八歲時,就透過預知夢看過她,只是當時的夢裡並無顯示她是封恕的未婚妻,想來應該是當時年紀小,忽略了。
「如此不凡的男人竟能為你傾心至此,你真是個幸運的女人哪。」與洛月王不同,封恕絕對不是個以貌取人之人,這一點從眼前的女子就可以得知。
因為眼前這個讓他傾心憐愛的女子,既不是國色天香,也不是沉魚落雁,只是一名相貌堪稱清秀恬靜的女子。
不過,她雖明白她就是封恕喜歡的女子,卻無法討厭她,甚至,反而對她產生了一股莫名的好感;因為她可以感受到她們彼此間有一股強大的引力,那股引力讓她明白她們之間擁有很強烈的緣分。
因此她毫不遲疑的立刻探手撫上了那瘦得連青筋都清晰可見的額頭,接著閉上眼開始念出一段陌生的語言……
「你做什麼!」無預警的,一隻大掌伴隨著怒聲破勢而來,瞬間攫住鳳月靡放在天渠兒額上的玉手。
被那突如其來的怒喝給嚇到,鳳月靡惡狠狠的倒吸一口氣,還來不及回首探看是哪個混蛋傢伙這般嚇她,一張充滿嚴肅線條的冷俊容顏已出現在她眼前。
「你做什麼?」壓低聲嗓,封恕緊緊的鉗住她的手。
他本在宮內四處巡守,卻聽見天璇公主的房內有奇怪的聲音傳出,因此推門一探究竟,不料卻見到眼前詭異的景象。
「我什麼也沒做。」見到來人是封恕,她立刻擺出臭臉;她可沒忘記他對她的所作所為。
「眼見為憑,我明明就瞧見你將手放在天璇公主的額上,嘴裡唸唸有詞的不知在念著什麼,說!你到底對天璇公主做了什麼?」
鳳月靡的眼裡閃過一抹黯然。「我碰碰她也不行?還是你就這麼珍惜她,連我碰一下也不行?」只要事情一扯上天璇公主,他總是如此激動蠻橫,與他平常冰冷的態度截然不同。
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他只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為何不行?我想到哪兒就到哪兒,你管不著我。」她挑釁道。
「別以為有王和王後在你背後撐腰我就不敢動你,你區區一個外人竟敢擅闖梧璃宮,身為禁衛統領,我就有權將你依法處置!」
「外人?怎麼,你還不曉得嗎?」她挑釁地瞅著他。
「知道什麼?」
「王和王後已經將我收……」
「唔……」
床榻上的天渠兒忽然發出非常微弱的聲音,聞聲,鳳月靡和封恕幾乎是同時回頭。
「公主?」床榻上的人兒依舊緊閉著雙眼,封恕有點懷疑適才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天璇公主,你已經睡了夠久,該醒了。」看著毫無動靜的天渠兒,鳳月靡輕聲在她耳邊呢喃,而她話才說完,雙眼緊閉的天渠兒果然緩緩的睜開了眼。
「公主?!」親眼看著天渠兒睜開眼,封恕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
聞聲,尚有些茫然的天渠兒緩緩的轉過了頭。
「封、封大人。」沒料到自己一睜開眼竟會看到封恕,天渠兒臉色瞬間轉白,清秀的眼裡也溢滿不容錯辨的驚嚇。
看出她的緊張,封恕也不意外,只是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幾步。
「您終於醒了!王和王後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單膝跪地,封恕對於天渠兒突然清醒一事雖感到驚喜,卻也另外升起了一股疑惑。
公主的病情連御醫都束手無策,怎麼這會兒鳳月靡才闖進來,公主就突然清醒了?莫非公主的清醒與她適才的舉止有關連?
念頭一出,封恕立刻看向鳳月靡,深邃的黑眸裡隱藏著一抹探究。
「我……我睡了很久嗎?」天渠兒將目光放在床柱上,完全不敢看封恕。
「聽說是一個多月。」一旁的鳳月靡忍不住插入了兩人之間。
「你是……」天渠兒這才發現鳳月靡的存在。
「初次見面,我是天鳳公主,是你未來的姐姐。」鳳月靡微笑介紹自己的新身份。
姐姐?
雖不明白為何自己一醒來就多了個姐姐,不過天渠兒一眼就喜歡上眼前的鳳月靡,沒有多想,她順著心意露出一抹可愛的笑容,朝她喊:「姐姐。」
「乖,你真是可愛,姐姐以後會疼你的。」好可愛的笑容啊!鳳月靡差點將天渠兒抱入懷裡。
「天鳳公主?」即使懷疑公主清醒一事與她脫不了干係,封恕也不免為她的新身份感到錯愕。
得意洋洋的轉過身,鳳月靡對上封恕難得錯愕的臉。「沒錯,從今日起,我就是天馳國的天鳳公主,往後還請你多多指教了。」
她的笑還真是刺眼,不過……卻也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目光。比起她橫眉豎目大罵著討厭他的模樣,她微笑的模樣真的美多了。
不自覺的,清冷的黑眸微微的泛出一股溫柔。
「渠、渠兒?!」門外,正打算來探視愛女的天馳王與天馳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王、母後。」發現兩人,天渠兒虛弱的對兩人綻出笑容。
渠兒不但醒了,而且還對著他們微笑?!難道這、這真的不是幻覺?
兩人相視一眼,接著飛也似地奔向床榻。「渠兒!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女兒不孝,讓父王母後受苦了。」看著父母臉上那激動的神情,天渠兒的眼眶內立刻盈滿了晶瑩的淚水。
「一點也不苦,只要你能醒來,爹娘一點也不苦。」兩人喜極而泣的將天渠兒抱入懷裡,渾身顫抖的感受那失而復得的驚喜。
一旁鳳月靡見狀,不禁也感受到那強烈的喜悅,於是也緩緩的勾起一抹笑。
那抹笑既欣慰又高貴,浮漾在平板的五官上,竟讓那一張平凡的臉蛋瞬間顯得威儀橫生,讓一旁始終注視著她的封恕,驚訝的睜大了眼。
「你……」他情不自禁的往她靠近了一步。
發現他眼裡的驚訝,鳳月靡立刻斂下臉上的笑容。「我怎樣?」
「你的臉……」
她佯裝困惑。「我的臉怎樣?不就是一張無鹽之顏嗎?!」
「在我眼裡,你並非無鹽。」他想也不想便反駁她自貶的話。
「呃……」沒料到他爆出如此驚人之語,鳳月靡很不能適應的愣了一下,接著一股辣燙緩緩的煨紅了她的雙頰。
發現鳳月靡眼裡的不自在和雙頰上的酡紅,封恕這才發現自己所說的話有多麼曖昧,當下竟也不自在了起來;然而即便如此,他並不覺得自己所言有假。
她雖沒有出眾的外貌,可她所具備的勇氣卻是無人能敵,至少,他相信這世上再也沒有哪個女子能夠同她一般無懼於他的怒氣,老是笑嘻嘻的挑戰他的底線,恣意地戲耍挑弄他的情緒與心弦。
他的沉默令鳳月靡很不自在。
平常的他早就惱羞成怒的對她咆哮了,怎麼這會兒卻安靜得像隻貓,還用那深邃的眼神直盯著她瞧?瞧得她心都不守秩序,亂跳了起來。
舔了舔唇,她試著打破這令她陌生的氣氛。「天璇公主醒了,想必你應該很開心吧?」
當話鋒一轉到天渠兒身上,黝深的黑眸裡立刻又浮現一抹深究。「為何這麼問?」公主能夠清醒到底與她有無關係……這件事他要好好的調查一下才行。
「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嗎?待她身子好轉後,不多久,你們就可以成親了。」
自她曉得他與天璇公主彼此之間有婚約後,就一直無法釋懷,因為她一點也不希望他娶任何女人。
雖然他總是對她沒有好臉色,態度也是貫徹始終的凶巴巴,然而她的心偏偏只為他鼓動,心緒永遠只被他左右,不知不覺中,她似乎是愛上了這個嚴肅又冷酷的男人,愛上了這個滿心滿眼就只有另一個女人的男人……
「此事你如何曉得?」該死的!是誰這麼多嘴!莫名地,他發現自己並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其實這樁婚姻並非他所樂見,只是礙於皇命難違所以沒有拒絕,而他之所以會為了公主的病情如此拚命,也只是為了恪盡身為臣子的職責,為王分憂解勞。
事實上,他和公主之間並沒有任何感情,而公主對他,更是只有畏懼和尊敬,他們彼此根本就不相愛,只是這些話他又怎能如實向王稟報呢?
他蹙眉的表情讓鳳月靡誤以為他又不開心了。
眼看他老是因天渠兒的事發怒,鳳月靡心更苦澀,也不想再自討沒趣,於是朝他扮了個大鬼臉。
「哼!我才不告訴你,你自己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查吧!」語畢,她轉身便想離開老是不給她好臉色看的封恕,結果一不小心,竟踩著了自己的裙擺,眼看就要與硬邦邦的地板做最親密的接觸——
「小心!」低喊的同時,封恕也伸出雙手將鳳月靡給撈了回來,沒讓她跌得四腳朝天。
封恕的叫喊立刻引來天渠兒一家人的注意。
「姐姐(鳳兒)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紅著一張臉,鳳月靡真想挖個洞將自己給埋了。
真是太丟臉了,才撂完狠話就丟臉,她面子往哪兒擱啊?
而且算起來,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跌跤了,老是跌跤,真不知他會怎麼想她?
「可是姐姐,你的臉好紅耶,你確定你真的沒事?」
「臉、臉紅?我哪、哪有。」打死她都不承認自己在不好意思。鳳月靡死鴨子嘴硬,卻偏偏聽到耳畔有可疑的笑聲,想也不想,她立刻用眼神殺向封恕。「你竟敢偷笑?」
「臣下不敢。」
「騙人!我明明就聽到你偷笑!」
「臣下真的不敢。」封恕一本正經,然而卻管不住一抹輕笑爬上嘴角。
「睜眼說瞎話!你明明就在偷笑!」
似乎沒發現自己正以極親密的姿態依靠在他的懷裡,鳳月靡只是眼冒火光的仰頭瞪著他嘴邊的笑意,而封恕似乎也沒發現彼此之間太過靠近,反而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默默的承受著她的怒瞪。
然而注意到這一切的其他三人,早就忘了家人重聚的歡喜,只是各個瞠大了眼睛,直直望著那難得露笑的封恕。
天馳國皇宮內誰都曉得,封恕是不苟言笑、正經八百出了名的,要他露笑簡直比登天還難,就算他真的笑了,十成十準是一閃而逝的淡笑,哪有可能笑得如此溫柔又愉悅了?
四周凝滯詭譎的氣氛總算讓封恕猛然驚醒,當他發現自己不得體的舉動,俊臉立刻閃過一絲紅潮,沒多想的立刻放開鳳月靡,接著撂下一句「臣下失禮了」之後,便匆匆離開了梧璃宮。
至於被丟下的鳳月靡雖是餘氣未消,內心卻不自主的泛起一股甜甜的滋味。
雖是偷笑,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笑呢!
既然他會對她笑,是不是代表他對她並沒有那麼討厭呢?
思及此,鳳月靡不禁嬌羞的垂下眼睫,一朵絕美的笑意瞬間在小臉上綻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39:32
第七章
夜深人靜,月華遍地。
佇立在無人的庭院裡,鳳月靡仰頭望月,低聲喃道:「渠兒醒了,接下來就是替天馳解旱了……」
話落,鳳月靡立刻小心翼翼的往四周探頭探腦,確定附近完全沒人後,才敢閉上雙眼唸咒。
不多久,四面八方開始起風,暗雲也開始凝聚,然而高掛的圓月卻始終不被烏雲所遮蔽,反而愈發皎潔,將天地之間的一切照耀得萬般燦爛和諧。
而就在這燦爛月光下,鳳月靡一襲榴色的裙擺被狂風吹得翻飛,遠遠望去就像朵盛開的紅花,而她一頭輕靈舞動的長髮更是神秘,乍看雖似隨風起舞,然而仔細觀察就能發現每一綹長髮,皆像是有意識似的在黑夜中寫畫著一種難懂的符號。
隨著粉唇張合的速度加快,長髮擺動的姿態也更加幻化,天地之間風更大、霧更濃,不多久,當鳳月靡眉心間的鳳凰印迸射出一道靈幻紅光的瞬間,高掛的圓月彷彿也染上一抹紅霧。
接著銀雷價響,藍電裂夜,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下、下雨了!下雨了!」
驚訝、興奮、不敢置信、狂喜的情緒,自天馳皇宮迅速延燒到四面八方。
雖是凌晨,整個天馳國的百姓卻還是被那轟隆隆的雷電聲以及那嘩啦啦的雨聲給吵醒了。
早醒的人皆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跑到外頭,對著那傾盆大雨跳舞歡呼,更有一些人跪在地上抱頭痛哭,落下他們一生中最喜悅的淚水。
大街小巷,宮裡宮外,整個天馳國充滿了普天同慶的聲響。
至於卞慶等人,卻是一個比一個還要呆若木雞的站在石階上,任由大雨將自己全身淋濕。
「咱們天馳從來沒有在春天下過雨……」
「是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聽說公主今日才清醒,這下又忽然下起大雨,你們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誰曉得,不過絕不可能跟那妞兒有關係的。」想起鳳月靡的無能,一群人全仰頭大笑了起來,直到某人出聲——
「不過你們不覺得那妞兒的確詭異嗎?秣草村明明三年連旱,結果咱們只在那兒待了一晚,隔日清晨就下起了大雨。這會兒也是,她才入宮,公主就醒了,連現在也下起千年來的第一場春雨,你們說事情哪有這麼巧合?」
此話一出,一行人全都不敢笑了,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被一股詭異的感覺給佔滿了。
「確實不可能如此巧合。」封恕不知何時已來到他們身後。
「頭兒!」一發現封恕,一行人全轉過身。
「你說得很對,此事確有蹊蹺。」望著眼前的滂沱大雨,封恕忽然想起在梧璃宮所見到一幕。
當他推開門時,他確實聽到她正對公主念著某種陌生的語言,之後不多久公主就清醒了,當時他早懷疑公主清醒一事必定與她有關,只是沒想到讓他驚訝的事還不只一樁。
明明就是個無能天女,卻能帶來如此多的驚喜,她,究竟隱瞞了什麼?
看來他得好好的觀察一番才行。
******
大雨連下四日,有了雨水的滋潤,天馳國的空氣不再乾燥,大地也開始出現綠意,整個天馳國境內幾乎可以說是一片生氣蓬勃。
或許是因為氣候的轉變,這幾天天璇公主的身子康復的速度愈來愈快,雖然還不能如常人一般活蹦亂跳,但氣色精神卻是好得不得了,而這一切看在天馳王和天馳王後的眼裡,除了喜不自勝之外,也只能不斷的在心中感謝著鳳月靡。
雖然鳳月靡神能不比歷代天女,可他們深信她一定是福氣之人,否則渠兒怎會奇跡似的恢復了意識,並且身子一天比一天健壯?而從不下春雨的天馳國怎會連下了四日大雨?
不過有這種想法的當然不只是天馳王與天馳王後而已,其實整個皇宮上上下下也都認為天鳳公主有福氣,一入宮就帶來了吉祥,因此對於這新上任的公主,每個人都是讚賞有加、喜歡得不得了。
只要天鳳公主一聲令下,沒有人不歡歡喜喜照著做的。
就像現在,一群小宮女和天渠兒正在一棵大樹下替她加油打氣——
「天鳳公主(姐姐)加油!加油!」
「好,我會加油,不過這樹怎麼會這麼難爬啊?」眼見自己一直在樹底下要上不上的,鳳月靡不禁垮著臉,感歎自己實在沒什麼爬樹的天分。
「姐姐,我幫你。」自從瞭解鳳月靡的來歷以及身份後,天渠兒就對鳳月靡一直崇拜有加,這會兒自然是義不容辭的要助她一臂之力。
「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坐好。」
「可是……」
「喜兒,快將渠兒拉走,當心我一不小心摔下來壓傷了她。」見天渠兒還有猶豫,鳳月靡只好朝喜兒尋求幫助。
「請公主聽天鳳公主的話吧,這是場比賽,咱們可不能勝之不武啊。」喜兒笑著將天渠兒攙回到一旁的大石上。
「噢,對喔,我都忘了這是場比賽。」天渠兒這才意識到這是場比賽,小臉頓時飄上兩朵紅雲,與額間那朵紅艷桃花額薰相輝映,整個人顯得靦腆又可愛。
「天鳳公主您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們拉您一把?」與鳳月靡一同競賽的幾名小禁衛兵全坐在粗壯的樹幹上,同情的看著她。
「呼呼!我才不要,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來,我……我不需要幫忙。」鳳月靡不認輸,不管自己早已氣喘吁吁、手軟腳軟,依舊手腳並用的朝著最低的樹枝爬去。
雖然目前情勢她算是慘敗,不過輸也要輸得光榮,她就不信自己爬不上這棵樹!
「可是不管您,這場比賽該不會要比到天黑吧?」幾名小禁衛兵深諳討好的功夫,一刻鐘前他們雖已爬到樹上,但全都很給天鳳公主面子的留在原地,打算等天鳳公主上來後再一同攻頂,不過眼前這情勢卻讓他們煩惱起這場比賽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姐姐,他們想幫忙,你就讓他們幫呀!」小禁衛兵們無奈的表情將天渠兒逗得咯咯笑。
「我……我才不要,我要憑自己的實力贏得勝利!」鳳月靡發下豪語,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封恕正巧面無表情的出現在樹下。
「這是在做什麼?」
沒料到封恕會出現在這裡,天渠兒、小宮女們和小禁衛兵們全嚇了一跳,而鳳月靡也不例外,唉唷一聲後,她已一屁股跌到地上。一旁的喜兒見狀,立刻上前想攙扶鳳月靡,不料封恕動作更快,早她好幾步將鳳月靡攙了起來。
「公主沒事吧?」
一發現封恕,鳳月靡的表情明顯一愣,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除了被嚇得魂飛魄散外,我哪會有什麼事?」
「此樹甚高,公主究竟在做什麼?」封恕卻依舊面無表情。
「天鳳公主在和他們比賽爬樹。」幾名沒心眼的小宮女立刻照實回答,速度快得連鳳月靡和天渠兒都來不及阻止。
「堂堂一國公主,沒事在宮中爬樹成何體統!」
果然被訓了。
鳳月靡翻著白眼,正想頂嘴,一旁的天渠兒卻鼓起勇氣早一步替她說話:「封、封大人,我、我朝並無規定公主不能爬樹,你就、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身為宮中禁衛統領,屬下有責任保護公主們的安全,此樹甚高,一不小心恐傷公主玉體,所以請恕屬下無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這幾日他一直暗中觀察著鳳月靡,本來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沒想到卻只讓他看到她有多麼的好吃懶做、無所事事。
每日不過辰時她絕不清醒,就算清醒也未必不會賴床,就算不賴床也未必會找事做,就算會找事做,也絕對只會到處亂跑兼胡鬧。
他就看過她抓著宮女玩跳階梯、爬高牆、斗蛐蛐,而今,她又把歪腦筋動到了這棵樹上……
看著她每日這樣遊戲人間,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怎麼會以為公主清醒和降下春雨這兩件事與她有關?現在看來,巧合的可能性還高些。
不過天璇公主自小就內向害羞,可打從認識她之後,不但性子開朗了不少,精神也一天比一天還要好,這巨大的改變看在他眼裡,也不禁對她刮目相看了起來。
「是、是嗎?」眼見封恕的表情是如此的嚴肅,膽怯的天渠兒早已嚇得小臉慘白,自然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可是鳳月靡卻不怕他,也不管手上、衣裳上都沾滿了爛泥,抬腳就繼續往樹幹上踩。「我才不會發生什麼事,你就別窮擔心了,我這就爬上去給你看。」
「爬上去?」看著那一隻還在石板上一晃一晃、顯然是無力登樹的小腳,封恕忍不住挑起了眉尾。「公主確定?」
聽出他話語中的嘲諷,她微惱,回頭瞪了他一眼。「等一下就爬上去了。」
他看很難。
正想開口勸她放棄這危險的比賽,不料遠處微風徐徐吹來,不但將她一頭黑髮吹得風情萬種,也將她的裙擺吹得一擺一擺的,讓她原本隱藏在裡頭的潔白小腿顯得若隱若現,封恕見狀,雙頰一熱,立刻別開了臉。
緊瞪著地上的土壤,封恕再也不敢將目光往旁探,然而適才的一幕卻早已清晰的烙在他的腦海。
天馳國地處極西高地,因此天馳人民的膚色皆是麥色,然而她的小腿卻是如此的截然不同,不但膚色晶瑩透白,其形更是纖細精巧,是他所見過最美的一雙腿。
明知不該回想,大腦卻偏偏不受控制,漸漸的,封恕感到自己的身體正迅速的發熱,心也飛快的鼓噪,腹間更有股不安分的慾望開始奔流……
「公主您就讓我們幫幫您吧。」樹上的小禁衛兵見封恕不再說話,以為是被說服了,因此全伸長了手想助鳳月靡一臂之力。
「這……」眼看封恕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發下豪語的鳳月靡雙眼一溜,立刻決定趁他出神的時候耍點小手段來贏得勝利!
於是賊賊一笑後,她沒有猶豫的伸出雙手任上頭的三名小禁衛兵幫助自己,誰知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力量卻突然將她往後拉了過去。
低叫一聲,她嚇得連忙回過頭,這才發現是封恕做的好事。
「你做什麼啦?!」她鼓著腮幫子瞪著他。
「男女授受不親。」封恕不假思索將心裡的話喊了出來。
「既然你說男女授受不親,那你這舉動又作何解釋?」看著他自相矛盾的舉動,她雖想推開他,卻敵不過內心的貪婪。
這幾日她特意不去想他,原以為如此就能慢慢的遺忘他,沒想到才一見他,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卻又亂了。
他明明是渠兒的未婚夫婿,如今來到這兒恐怕也是因為渠兒,然而為何……為何她就是無法卸下那份悸動?
聞言,封恕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俊臉一辣,他立刻拉開彼此的距離並迅速將她放下。
可就算他表面已故作鎮定,卻無法欺騙自己心中的那股驚駭——
適才他正被自己的慾望給嚇得回過神來,一抬眼就看到樹上三名小禁衛兵全伸長了手,想要抓住她暴露在空氣中的粉嫩藕臂,剎那間,他根本無法思考,只想著他絕不允許其他人觸碰她,接著就出手將她摟進了懷裡。
只是怎麼可能!
他竟然對她……
「喂!你還好吧?」鳳月靡澀澀的收回心情,卻發現他又出神,於事將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封恕還是沒反應,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千變萬化,看得一群人嘖嘖稱奇。
「怪了……」看著那久久無法回神的封恕,鳳月靡雖覺怪異,不過卻突然有了報復的念頭。
她如此努力的想要忘掉他,他卻偏偏出現在她面前,害她又陷入了苦澀和自責的罪惡感裡,要是不替自己討回一點公道,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於是鳳月靡小心翼翼的將沾滿爛泥的小手偷偷朝他的俊臉靠近……
「比賽到此為止!」
封恕回神了,不過卻是回復凶神惡煞的嘴臉,鳳月靡沒有防備,身子一顫,差點被他嚇得又跌跤。不過其他人也沒有比鳳月靡好過到哪裡,甚少見到封恕如此冷酷嚴厲的表情,一群人全嚇得雙腳打顫、臉色發白。
「還發什麼呆?還不快回去工作!公主胡鬧,你們竟敢也跟著胡鬧,信不信我把你們全抓起來懲罰?」
「不要啊!」聞言,樹上的小禁衛兵和樹下的小宮女們臉色一白,全開始抱頭鼠竄。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還要比賽耶!」鳳月靡見狀,氣得立刻朝他出拳,結果反倒被他那猶如銅牆鐵壁的胸膛給弄得哀叫。
不理會她野蠻的行為,封恕只是嚴肅的看著天渠兒。「外頭風大,還請天璇公主多多顧慮玉體。」
回應封恕的是躲在喜兒身後不停顫抖的身影。
當封恕板起那張嚇人的臉後,天渠兒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了,哪裡還有什麼膽子去聽他在說些什麼?
「臭雞蛋,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這是我的比賽,你怎麼可以這樣!」就只有鳳月靡不怕他,從頭到尾都對著他大呼小叫。
「請恕臣下還要去巡守皇宮,臣下先告退了。」也不管鳳月靡正在臭罵自己,封恕自顧自的將話說完後,便快步離開大樹,留下鳳月靡氣得跳腳。
「什麼!你這個臭雞蛋竟敢這樣對我,我……」
「姐姐~~」躲在喜兒身後的天渠兒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渠兒你怎麼了?你別哭啊!」一聽到天渠兒的哭聲,鳳月靡立刻收起怒氣,匆匆的趕到她身邊。
一看到鳳月靡,天渠兒立刻抱著她大哭了起來。「我不要跟封大人結婚,我不要……」
「啊?」鳳月靡傻眼。
「他好凶,我一直好怕他,可是父王為什麼偏偏把我許配給他?姐姐你幫幫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嫁給封大人,我不要……嗚嗚……」
聽到如此驚人之語,鳳月靡半晌回不了神。
她一直以為這樁婚姻是兩情相悅,難道不是這麼回事?
******
天渠兒這一哭就是沒完沒了,無論誰來安撫都沒效,因此鳳月靡只好派喜兒去將天馳王與天馳王後請到梧璃宮,自己再扶著天渠兒回到梧璃宮。
不多久後,當天馳王與天馳王後抵達梧璃宮也明白事情的原委後,眼看愛女哭成淚人兒,兩人心都揪在一起了。
當初他們秉持著才子佳人的想法,擅自決定了這樁婚姻,卻從沒聽過女兒的想法,結果竟造成女兒這般恐懼,他們實在是後悔莫及啊!
「既然渠兒這麼不高興,王您就撤了這樁婚事吧!」天馳王後摟著愛女,對天馳王這麼要求。
「君無戲言,這樁婚事豈能說撤就撤。」
「可光是看到封恕發怒,渠兒就嚇成這樣了,要是硬逼渠兒嫁給封恕那孩子,渠兒豈不是要天天以淚洗面?」多虧鳳月靡轉述,他們才能明白事情原委,也明白事情定要做個了斷,否則再這麼下去,說不準渠兒又要嚇出病來了。
「可咱們也不能只顧渠兒啊,婚事並非兒戲,事到如今咱們要是悔婚,王後要封恕那孩子的面子往哪擱?」一邊是愛女,一邊是君無戲言,實在令人好生為難啊!
「面子能當飯吃嗎?女兒的幸福才是首要啊!」
「可說不准封恕是真心愛著渠兒,咱們也不能因此就……」
「當年指婚時渠兒才十二歲,兩人連面都沒見過一回,何況這幾年渠兒都處在深閨,兩人見面的次數數都數得出來,您說他倆之間會有什麼情感?」
「這……」
「父王,女兒真的不想嫁給封大人,請您千萬不……不要將女兒嫁給封大人,女兒求您……嗚……」
聽著女兒那充滿哽咽的哀求,天馳王感到自己的心就要碎了,同時也更加懊悔當初的決定,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只好不停的歎氣。
看著一家子愁雲慘霧的模樣,坐在一旁石凳上的鳳月靡發現自己很難陪他們一起愁雲慘霧。
因為說實在話,自她明白這樁婚姻背後並無任何情愛存在後,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大笑。
原來這樁婚姻是天馳王的主意,原來渠兒一點也不愛封恕,而封恕那男人八成也是忠心過了頭,所以才接受這樁婚姻……想著這一切,鳳月靡感到自己的心輕盈得就要飛上天。
明明不能愛,卻偏偏傾了心。為了不傷害渠兒,所以她關上心房假裝自己的心還安安靜靜的擱在裡頭,閉上眼睛不再搜尋他的身影,成天將自己放縱在一個又一個遊戲裡,以為這樣就可以慢慢遺忘他。
可是她哪裡會料想得到他與渠兒之間根本毫無感情?
以為不可能的偏偏有了可能,教她如何再抑制自己的心情?
身為天女,她的一生幾乎毫無選擇,只能像個傀儡娃娃似的任由命運擺佈;可如今她來到天馳國,有了在洛月國所沒有的自由,她的心應該也可以自由了吧?
不是為了天命也不是為了任何人,純粹只是為了自己。
頭一次,她也想為自己做一件令自己開心的事,為自己創造一種只屬於自己的幸福,而封恕……就是她唯一想要擁有的幸福。
雖然她曉得他其實不怎麼喜歡她,不過這些都可以改變的,不是嗎?只要她肯努力、肯付出,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有軟化的一天吧?
不過話說回來,她實在不懂啊,封恕明明是如此的不凡,渠兒怎會不喜歡他呢?
渠兒怕他,她卻不覺得他有什麼好怕的;渠兒不喜歡他,她卻喜歡得緊;渠兒不想嫁給他,她卻認為能嫁給如此沉穩踏實的男人絕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若是嫁給他,她就有更多的機會可以看到他微笑了吧?
思及此,鳳月靡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渴望,舉手大喊——
「我嫁!」
「嗄?」天馳王和天馳王後同時一愣。
鳳月靡猶不知自己說了什麼驚人之語,只是滿腦子想著封恕那只要一笑就會變得溫柔又柔和的俊臉。
「我嫁,讓我嫁給封恕吧!」
******
「什麼?!」
大殿之上,封恕破天荒的忘記自己的身份,無禮的對天馳王大喊出聲。
「咳!愛卿是不是沒聽清楚本王適才的話?無妨,那本王就再說一遍。由於天璇公主身子太過薄弱,經御醫診斷並不適合受孕,因此為了愛卿著想,本王決定改將天鳳公主下嫁予你,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他還能如何?
他根本連思考都無法思考了啊!
昨日那乍現的情感早已將他嚇得六神無主,今日王竟然又發出這驚人之語,教他如何還能保持平靜?
一個月前她明明還是洛月國高貴的天女,他只是天馳小國的禁軍統領,他倆的身份可說是天與地的差別。如今,就算她搖身一變成了天鳳公主,可她依舊是個天女,他從沒妄想要高攀的神女。
可為何聽到這消息,他竟會該死的雀躍?!
不!他絕不能被情感左右,他應該要考慮得更多,更加理智的看待整件事……
「愛卿?」
封恕回過神。「請恕臣下斗膽,王如此決定實在有損天璇公主的名聲,還望王三思!」
沒料封恕會這麼回答,天馳王不禁一愣。「……可是天璇公主本人並不在意。」若要說實話,渠兒根本是舉雙手贊成。
「可臣下還是認為不妥。所謂君無戲言,王若是出爾反爾,往後恐難再取信於天馳百姓。」
「愛卿能如此為本王著想,乃本王之福,然而本王認為此事並非像愛卿所言這般嚴重,天鳳公主也是本王愛女,才子配佳人乃天作之合,本王希望愛卿能夠成全這樁美事。」
「為了王以及天璇公主著想,請恕臣下無法點頭答應。」
「這……」沒料到封恕會如此頑固,天馳王不由得起了疑心。「愛卿如此堅決反對,莫非愛卿對天璇公主情有獨鍾?」若是這樣,那事情可就不好了。
「請恕臣下斗膽,臣下從無高攀公主之意,對天璇公主更無任何非分之想,若王顧慮臣下的未來,大可取消指婚一事,千萬別為了對臣下負責,將『高貴』的天鳳公主下嫁給臣下。」
聽出封恕話裡的顧慮,天馳王這才明白他拒絕的原因。
照這孩子一板一眼的個性來看,的確不可能也不敢高攀王族。
當初若非他直接頒旨,只怕在口頭上這孩子也不會答應,只是……他該如何開口告訴他,這一切全是天女的意思呢?
女孩家面皮薄,若是他直接說出這一切都是天女的意思後,這孩子還是不肯答應,那豈不大傷天女顏面?
幾番深思熟慮後,天馳王決定不強逼封恕,打算回頭將情況告知鳳月靡,再作打算。
「好吧,既然愛卿如此堅決,那麼本王也不強迫,不過本王還是希望愛卿能夠好好考慮這件事。」
「……是。」
「那就先這樣吧。」歎了口氣,天馳王才緩緩的自龍椅上起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40:11
第八章
「站住!」
聞聲,步行中的封恕先是一頓,然後緩緩的轉過身。
「公主有事?」
「聽說你寧死也不願娶我?」鳳月靡鼓起勇氣跑到他身前。
「臣下沒這麼說過。」他可不記得王有拿死來威脅他。
「騙人!你明明就拒絕了父王的指婚。」昨日當天馳王將事情的經過以及他的顧慮說給她聽時,她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只是借口。
他居然敢擄她,卻不敢娶她?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她看這根本就是他的借口,事實上,他是根本就不想、也不願意娶她。
「此事欠缺考慮,因此臣下無法答應。」
「考慮什麼?考慮你我的身份,還是你的心意?」一個跨步,她欺近他,直勾勾的望進他的眼底,想要藉此看透他的心。
「我……」
「你不喜歡我?」不想多費唇舌,她開門見山地問。
沒料到她會將話問得如此明白,封恕一愣,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說啊,你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才拒絕這樁婚事?」他可以不娶她,也可以拒她於千裡之外,但是她只想弄明白,他是否是因為討厭她所以才不想娶她?
「這……」她的咄咄逼人幾乎讓他無法招架,然而最令他無法招架的還是她身上那不斷朝他飄來的淡雅清香。
聞著那誘人的香氣,會讓他無法思考,會讓他無法自己想要將她摟進懷裡……
一甩頭,他將彼此的距離拉遠。「還請公主自重。」
「我才不要自重,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她不氣餒的又跑到他身前,踮起腳尖將眼逼近他的臉,固執的想知道答案。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秀顏,封恕多想自欺欺人的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如此她就會退卻、就會放棄了嗎?
然而話才到嘴邊,腦海裡偏偏浮現她燦如朝陽的笑容、嬌嗔不悅的怒瞪、無辜澄澈的凝視……他滿腦子裝的全都是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她的一顰一笑已在他的腦海裡生了根,就算他騙得她一時,騙得了自己一世嗎?
「你為何不說話?」他的沉默雖然讓鳳月靡不安,卻也令她起了疑。
平常的他說一便是一,事情一旦偏離正軌,他二話不說肯定馬上跳出來糾正,這下卻反常的說不出話,這不是有鬼是什麼?
莫非他對她並不是太討厭?想法一出,鳳月靡覺得自己更有勇氣了。
「請公主別胡鬧,臣下還有要事待辦,請恕臣下先走一步。」斂下眼睫,他阻止那張秀顏再侵入他的心,長腳一跨,繞過她往前走去。
「不戰而逃,你沒膽!」她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腳步乍停,他冷硬的回過身。「臣下不是逃跑。」
「哦?那就告訴我答案啊,告訴我你究竟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臣下對公主並無任何想法。」他四兩撥千斤。
「你騙人,人與人之間相處過怎會沒有任何想法?在我眼裡,我就覺得你冥頑不靈、食古不化、一板一眼、冷酷無情、狼心狗肺、喪心病狂、猜忌多疑……」
她到底有完沒完?
「公主既是如此看待臣下,又何必執著這樁婚事?」他語氣火爆地問。
他不自然的怒氣看在鳳月靡的眼底,只覺得更有鬼,於是心思一轉,又道:「不過你雖然缺點一堆,可你優點更多啊,你是我見過最忠心耿耿、最言而有信、最學識淵博、最武功超凡、最玉樹臨風、最器宇不凡……」
「你、你夠了沒?」封恕發現自己很難不結巴。
如此曖昧煽情的話真虧她能說得如此順暢流利,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似的。
「當然不夠,在我心裡,你的優點多到數不完,你想聽我說完嗎?」她不願再對自己說謊,她願意毫無保留的面對他,就算結果不盡理想,至少她無怨無悔。
「公主請自重。」看著那雙真誠的大眼,封恕忽視心弦的顫動,板著臉又退後了一步。
鳳月靡見狀,雖有點失望,卻還是不肯放棄。「好吧,我盡量自重,不過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她真的不到黃河心不死是不是?
看著死纏爛打、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鳳月靡,封恕再也沉不住氣了。
深吸一口氣,他決定讓她死心。「若公主執意要聽到實話,是,臣下確實是不喜歡公主,何況婚姻首重門當戶對,身為一位公主竟對一個奴才如此糾纏,公主不覺得有失身份?」
聽著他一番嚴肅冷酷的對白,鳳月靡卻笑了,不過卻是苦澀的笑。
他以為她願意做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若不是太愛他,她又豈會這般的不顧一切?
只是,即使她已如此不顧一切的找上他,他卻依舊不肯對她說實話啊……
「你笑什麼?」她的笑聲讓封恕大感難堪,他好不容易將話說絕,她卻不當一回事,這豈不是看他笑話?
收起苦笑,鳳月靡裝作毫不在意。「當然是笑你說謊不打草稿!當初我是什麼身份,你還不是對我大吼大叫、威脅外加恐嚇的對待我,而且還將我反綁在馬背上折磨我?如此的冒犯你都做了,如今你說這些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封恕被堵得啞口無言。
「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何須顧慮什麼身份、禮法?我喜歡你,所以想嫁給你,可你呢?你究竟想娶我,還是想將我推開?」深吸了一口氣,她再也不給他逃避的空間,於是不顧一切的將手搭上他的雙肩,並顫抖的偎入他的懷裡。
他冷酷的表情嚇不著她、無情的言語逼不退她,他可以說幾千遍、幾萬遍傷人的話,不過在她完全死心之前,她一定要知道他的真心!
心跳不會騙人,若他當真對她無情,那麼她就會完全死心!
沒料到她竟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封恕伸手就想將她推開,然而當他握住那纖弱的臂膀時,一股無形的眷戀卻忽然將他和她層層的捆綁了起來,讓他再也不能離開。
「頭兒!」
身後,卞慶的叫喊打破了這旖旎氣氛。
彷彿瞬間自魔咒中甦醒,封恕一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後,立即如遭電殛般迅速推開她,同時也將自己的身子往後抽。
「頭兒,原來您在這兒,關於那些小禁衛兵的升等考……咦?妞兒你也在……呃,不對不對,應當喚你天鳳公主了。公主吉祥。」自封恕身後奔來的卞慶不太適應的對鳳月靡彎身鞠了個躬。
「平身吧。」鳳月靡沒有因為卞慶的打擾而生氣,反而開心的揚起了嘴角,因為適才她終於發現了一樁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原來這男人雖然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可心跳卻是一點也不無動於衷!
他的心跳聲不但毫無章法,還轟隆轟隆的像是在打雷,完全就是不知所措的節奏,莫非是因為她的靠近讓他驚慌失措了?
從沒想過封恕也會為自己心跳加速,鳳月靡開心得簡直就要飛上了天。
「有什麼事回訓練場再說。」似乎察覺到自己在無意間透露了什麼,封恕完全不敢看向鳳月靡,轉身就往訓練場的方向快步離開。
「可是天鳳公主……」卞慶想說的是天鳳公主在,好歹也行完禮才走,不過他才開口說了六個字,封恕早已走得不見蹤影,害得卞慶頓時傻眼。
到底……有沒有必要走得這般瀟灑?妞兒好歹也成了公主,頭兒如此做會不會太失禮了?
不過想是這麼想,卞慶還是慌亂的替封恕和自己朝鳳月靡連彎了兩次腰,然後才匆匆的跟上封恕的腳步。
「太好了,原來你對我並非真的沒感覺,這下我又有勇氣了……」看著封恕離去的方向,鳳月靡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自己真的要放棄了呢,沒想到卻發現了這好消息,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明明就對她有感覺,又為了什麼要這樣拒絕她呢?
看來她得想個辦法找出答案才行。
******
這幾天,鳳月靡幾乎是纏上了封恕。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有天鳳公主——這是卞慶等人觀察的結果。
雖然不曉得天鳳公主為何會這般纏著頭兒,不過他們卻曉得頭兒根本拿天鳳公主沒轍。
雖然頭兒表面上對天鳳公主冷言冷語的,不過就他們對頭兒的認知,如果頭兒當真討厭天鳳公主,早點了她的穴,然後將她扔回元樸宮了,因為頭兒總是用這一招對付那些對他死纏爛打的女人,不過頭兒卻始終沒這麼做。
雖然不明白原因,不過頭兒有交代,千萬別讓公主失了分寸——這種暗示,他們明白啦!
「你們頭兒呢?」這天,鳳月靡不讓喜兒跟,一個人又跑到訓練場。
「公主吉祥。」見到鳳月靡,一群人連忙行禮。
「免禮免禮,直接告訴我人在哪兒就行。」為了訓練新一批的禁衛兵,她曉得封恕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待在訓練場,因此若要找他,來這兒準沒錯。
聞言,卞慶一行人你看找,我看你,然後一致的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
「頭兒在這邊!」
「封大人在那邊!」
哪來的叛徒!
手比西方的卞慶一行人立刻循聲低頭瞪向眼前手比東方的三名小叛徒,而後者,被瞪得頭皮發麻,瞬間連退了三步。
「到底在東方還是西方?」鳳月靡一頭霧水。
「西方!」
一行人抬頭挺胸、信誓旦旦的直指西方,不過幾名和鳳月靡廝混……爬過樹的小禁衛兵卻用眼珠子努力的瞪向東方。
東方!東方!公主您千萬別著了這群老頭的道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看著小禁衛兵義氣八百的暗示,鳳月靡微微一笑,撩起裙擺就往東邊跑。
「小混蛋,竟敢背叛頭兒!看咱們怎麼修理你們。」五人紛紛捲起袖子,朝叛徒一步步靠近。
「哇!救命啊,老頭們要殺人啦!」小禁衛兵們見苗頭不對,拔腿就逃。
「老頭?!」五人全仰天長嘯。「混蛋臭小子,你死定了你!給我站住!」
「笨蛋才站住啦!」
逃跑的腳步更快,訓練場上瞬間黃土飛揚,一場老龍與小虎之間的戰爭於焉展開,而朝著東方來到一片草原的鳳月靡果然找到了封恕。
「封恕。」
「還請公主喚臣下一聲封大人。」一看到鳳月靡,封恕不管是語氣或表情都泛著一股冰冷,彷彿像是剛從冰窖裡爬起來似的,而鳳月靡卻是聳聳肩,不以為意的緩步走向他,一副有備而來的模樣。
「你在做什麼?」她問。
「替馬刷毛。」
「我幫你。」
「如此『卑賤』的工作,不敢勞煩公主。」他強調重點,希望她能懂。
「照顧馬兒乃是人類的愛心,怎能說是卑賤呢?」說著說著,她撿起地上的馬刷,有模有樣的學著他的動作,替馬刷起毛來,然而封恕見狀,卻皺起了眉頭。
「公主請注意身份。」
「什麼身份?天女的身份,還是公主的身份?」
「你不該這麼委屈。」封恕這麼回答。
「我不委屈啊,能這樣與你站在一起做相同的事,我只覺得快樂,又怎會覺得委屈呢?」鳳月靡微笑。
「你——」封恕曉得自己該再次提醒她不應說出如此有失身份的荒唐話,然而看著小臉上那真誠無偽的微笑,他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何況是天女又如何?是公主又怎樣?假若這些高貴的頭銜會將你推得遠遠的,那麼不要也罷!我寧願當回階下囚任你吼任你罵,至少身為階下囚,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與你共騎,可以看見最真實的你。」
想起過去的時光,鳳月靡又笑了,卻不曉得一旁的封恕卻因為她的話而愣住了。
刷毛的動作停了他不知道,馬兒不悅的嘶鳴他沒聽到,他只看得到她眼裡那熠熠生輝的溫柔、水水顫動的情動以及那澄澈卻深幽的愛戀。
她的感情是如此的鮮明,為何他現在才發現?
不,或許他早就發現了也說不定,只是不敢正視。
早在她毫無防備的靠著他沉睡、仰首對他皮皮大笑、用埋怨的眼神詢問他是不是喜歡天璇公主的時候,他就已感受到那隱約的愛意,然而他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冷酷包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將眼別開。
「先前,你從未當我是天女尊敬我,對我是萬般的肆無忌憚,如今卻老拿身份當借口,拒我於千裡之外,你要我怎能相信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在你的心裡,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難道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我,討厭得不惜說謊就只為了逃避我?」鳳月靡垂下眼睫,首次露出哀傷。
「不是的!」見到她那絕望的表情,封恕來不及多想便開口反駁。
「你別騙我了,這幾日不管我怎麼笑臉迎人,你的表情卻愈來愈冷,彷彿巴不得我瞬間消失的樣子,我想你一定是非常厭惡我吧?厭惡我這樣對你死纏爛打……」
「我不……」
「你又何必隱瞞呢?」她咬著唇截斷他的話。「表情騙不了人,你的厭惡都寫在臉上,我豈會不曉得?」
「我……」看著那張溢滿痛苦的小臉,封恕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了。
身為一個公主,她從不用高貴的身份命令他,反而是拿著真心對待他,而他卻自私的將自己的心深埋,寧願用冷酷的表情面對她,也不敢將真心話說出,他究竟算什麼?
如果他誠實一點,他早該承認自己對她自己是無法自拔。
她的笑容是多麼的迷人他知道,她的感情是多麼的堅決他也曉得,然而就因為曉得,所以他才不敢將真心話說出,因為他曉得,一旦他說出實話,那麼她一定會想出更多的辦法說服他、征服他。
而天曉得他的心房已是多麼的搖搖欲墜?光是為了對她擺出冰冷的表情,就足以讓他徹夜未眠!當她因他的冷漠悲傷時,只有他自己曉得他也沒好過到哪兒。
咦?她沒看錯吧?她是不是在他的臉上看到懊悔了?鳳月靡瞠大了眼,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因為確定他不是真的對自己無情,所以她才會打算用纏功逼出他的真心,只是先前無論她如何死纏爛打,他總是不為所動,所以今兒個她才會來個動之以情,沒想到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若是照著這情勢走下去,是不是會有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呢?
心緒一轉,鳳月靡心情不禁開朗了些,可是又不敢露出太多的表情,反而將頭垂得更低,轉身繼續扮可憐。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我也不想繼續惹你討厭,成親一事就此作罷,明日起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不過今日你能不能別再對我冷言冷語,試著將我當作朋友,別拒我於千裡之外?」
他竟然讓她變得如此卑微?
看著那隱含著哀傷、祈求的秀眸,封恕覺得自己就快因心痛而無法呼吸了。
其實她說的一點都沒錯,身份確實只是他的一個借口,為的就是掩飾他心中的脆弱。
從頭到尾,他根本就不曾在乎過身份,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能力!
以往,她在洛月國過的是錦衣玉食、千人服侍的生活,倘若她真的委身於他,他根本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夠給她同等的生活環境。
既然對她動了情,他又怎麼可能不想擁有她?
只是天馳國畢竟不比洛月國富庶,既沒山珍海味,也沒有金銀財寶,可只要她留在宮中當公主,便可高枕無憂的過一輩子,比起委身於他,跟著他吃苦一輩子好過太多了。
「好不好?」見他許久不說話,鳳月靡以為自己是哪裡露出了破綻,於是立刻伸手偷捏自己一把,好讓自己的雙眼能擠出一些淚光,強化可憐的姿態。
看著那泫然欲泣的小臉,封恕心更疼了,可他卻認為這是再好不過的辦法,高貴的她應當過著更好的生活才是。
「好。」點頭,他同意了她的條件。
「謝謝你。」她喜悅又哀傷的朝他綻放了朵微笑,然而就在此時,遠處的草地上忽然傳來一連串激躁暴烈的嘶鳴。
轉首,鳳月靡看到一匹駿逸出眾、毛色黑亮、眼神桀驁的黑馬被人綁在木樁上。
也許是厭惡脖子上的粗糙麻繩,或是憎恨自己的自由被人捆綁,那匹黑馬暴躁的不斷抬腳甩頭,彷彿想要藉此將脖子上的粗糙麻繩給扯斷,可是無論它如何掙扎,脖子上的麻繩依舊將它困在木樁邊。
眼見此招無效,它立刻換了個方法,只見他四肢微曲,然後用身子的重量開始往後拔河。一邊後退,它一邊噴氣瞪著眼前套在木樁的麻繩,充滿靈性的黑眸裡閃爍著絕不屈服的高傲。
看著黑馬,鳳月靡雙眼一溜,忽然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那是昨日捉回的野馬,體態健美,不過性子非常躁烈,所以將它綁在木樁上消磨野性。」順著她的視線,他替她解釋。
「我想看它。」
他蹙起眉頭。「危險。」
「我不會太靠近它的。」
「可是……」
「它有麻繩綁著,不會有事的。」
語畢,不理會他還想說些什麼,她撩起裙擺就往那匹黑馬衝去,直到兩者之間剩下五尺的距離才停步下來。
而遠方的封恕見她終於停下腳步,這才鬆了口氣,不過雖是如此,他的眼神始終無法自她身上移開。
她的性子天真又莽撞,這麼靠近馬兒教他如何不為她擔心?
感情不停地催促著他快到她的身邊保護她,理智卻偏偏讓他無法這麼做。
因為愛她,所以他更不能靠近她;為了她好,他該親手斬斷這段情絲,與她保持距離才是,寧願自己難受,也不能讓她堂堂一個天女跟著他吃苦一輩子。
他畢竟不是最適合她的對象啊……
「被綁著很不舒服吧?」彷彿知道封恕正注視著自己,她故作自然的背過身,小小聲的對著黑馬開始說話。
「嘶嘶!」黑馬充滿敵意的瞪著鳳月靡。
「不過你放心,你一定會得到自由的,因為……」
就在一抹神秘的笑弧自粉唇邊一閃而逝的同時,草原上忽然刮起一道詭異的強風。
強風來得又急又猛,幾乎是在瞬間就將青色的草地給捲入一片混亂之中。
黃土草末全被捲入空中旋轉飛揚,遮蔽了封恕的視線,齊置的馬具被強風吹得鏗鏗鏘鏘作響,阻礙了封恕的聽覺;在這片混亂之中,他只聽見被綁在木樁上的黑馬驚駭的連連昂首嘶鳴,而它兩對有力的四肢更是暴烈的在地上用力踩踏,彷彿像是在嚇阻敵人入侵,或是……
想起起風前鳳月靡人就站在黑馬身前,封恕鎮定的心跳瞬間凍結了。
「公主!」
風馳電掣間,他縱身一躍,瞬間化作一道雷電朝鳳月靡適才的方向奔馳而去。
他不顧強風打在臉上是多麼疼痛,黃上草末戳刺眼睛會不會令他失明,他只是不斷的往前急奔。
明明不到百尺的距離,他卻覺得自己彷彿花了太多的時間;明明腦海裡那背對著他離去的背影還是那麼的清晰,他卻覺得自己似乎就要失去那纖細的背影。
混亂之中,他看不見她的身影,聽不到她的聲音,在這混亂的世界裡,他竟然將最珍貴的寶物給弄丟了!
她到底在哪裡?
她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害怕嗎?
為什麼方纔他不阻止她?
為什麼他會愚蠢的想要與她保持距離?
為什麼他的動作不能再快一點,眼力不能再好一點?
心,就要被滿滿的懊悔與自責給衝破,站在鳳月靡適才的位置,他心神欲裂的到處尋找那前一刻還對著他微笑的人兒。
強風依舊咆哮,黃土依舊飛揚,最後,他終於發現那側臥在地上、彷彿失去生命的雪白人兒……
******
天鳳公主遭馬踹傷一事如火如荼的傳開了。
聽說天鳳公主雖然只是輕傷,但因驚嚇過度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直到今日才清醒。
聽說事發當時封大人也在場,因自責自己沒能保護好公主,所以主動向王請命接受懲罰,不過王不但沒責怪他,還原諒了他。
聽說封大人抱著昏迷的天鳳公主來到御醫院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既狂亂又脆弱,害御醫以為是遇到了什麼失心瘋的患者,嚇得差點大喊救命。
不過總而言之,天鳳公主沒什麼大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姐姐……」
此刻待在元樸宮裡照顧鳳月靡的天渠兒終於忍不住發出聲音。
「嗯?」
「你要不要回到床上躺一下,畢竟驚嚇過度的人應該是沒什麼精神和心情玩沙包才是吧?」看著玩沙包玩得不亦樂乎的鳳月靡,天渠兒和喜兒紛紛放下手中的針線,忍不住也心癢了起來。
「有什麼關係,我人在房裡,誰也不知道啊。」鳳月靡依舊玩著喜兒替她做的花形沙包。
「不過封大人耳力向來好,喜兒建議公主還是小聲點好。」裝也裝像一點嘛!哪有受傷的人這般快活的。
「好吧好吧。」鳳月靡這才收斂自己的笑聲。
「姐姐,聽說封大人這兩日來過好多趟,可你都不見,為什麼呢?」
話題一扯到封恕,鳳月靡總算停下玩耍的動作。「自然是為了演戲啊。」
「演戲?」
「他心思敏銳又通醫藥,昨日只是因為太過驚慌所以才沒發現我裝暈,要是我真的接見他,豈不是給他機會明察秋毫?」看著昨日他為著她露出的驚慌與自責,她更加確定他對自己並非毫無感情,或許她還可以自我滿足的猜測,他多少對自己是有點喜愛的,嘻嘻!
「原來如此,只是姐姐,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你都受傷了,封大人卻還閉口不提婚事,你想封大人會答應嗎?」天渠兒實在好擔心自己還是得嫁給封恕,這幾天一直煩惱著這件事。
「這你就別擔心了,本山人自有妙計,我一定會讓他娶我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鳳月靡自信滿滿。
「那……」就在天渠兒想進一步詢問鳳月靡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宮女小跑步的聲音,接著過了一會兒,一道人影出現在門邊——
「公主,封大人求見。」
聞言,鳳月靡也不慌張,只是慢條斯理的對喜兒使了個眼色,而後者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後便將門推開,對前來報訊的小宮女道:「公主身子不適,不見客。」
「可是封大人……」
「封大人那邊就由我來處理,你先去忙吧。」
「是。」
小宮女走後,喜兒將門闔上,隻身來到了前廳。
「封大人。」她朝封恕福了福身。
「公主還是不見客?」看見只有喜兒一人出現,封恕難掩失望。
「是,公主因為身子不適,所以無法見客,還望封大人勿見怪。」
「公主身子不適,應當好好休養,不見客是應該的,只是公主的傷勢好些了嗎?有按時吃藥嗎?」昨日懷裡的她是那樣的面無血色,他實在擔心極了,所以這兩天一有機會就想來看看她,可沒想到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雖然他不想懷疑她在躲他,可是人人都能通行無阻的元樸宮,就只有他一人老是被拒於門外,實在讓他不這麼想也不行。只是他究竟是做錯了何事,竟讓她這般避之唯恐不及?還是她這是在責怪他沒將她保護好?
「是,公主好多了,也有按時吃藥。」
「那就好。」
「封大人,公主有話要小的轉告給您。」喜兒忽然道。
「什麼話?」一聽到鳳月靡有話想告訴自己,封恕一掃落寞,瞬間引頸企盼的看向喜兒。
「公主說她一定會說到做到,往後她再也不會去打擾您,婚事也會請王撤銷,請您安心。」
沒料到鳳月靡要說的竟是這件事,封恕呼吸一窒,不禁往後踉蹌了一步。
「封大人沒事吧?」喜兒忙問。
「沒、沒事。」
「既然沒事請容喜兒告退,喜兒還要替公主煎藥呢。」
看著喜兒的嘴一張一合,封恕根本聽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他滿腦子想的就只有適才所聽見的話。
她說到做到,他應當開心才是啊,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往後她就是快樂無憂的公主,而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無法帶給她幸福,可為何……為何他會這麼的後悔、這麼的心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40:48
第九章
洛月國,羅統興沖沖步入大殿。
「稟王,關於天女的下落,臣下已得到可靠的消息。」
「快說!」一聽到事與鳳月靡有關,原本正在批閱奏折的洛昊天自龍椅上唰地起身。
「當日在秣草村失去天女的消息後,臣下在附近探勘許久,結果發現秣草村後山有條舊商道直達原中漠,因此臣下可以肯定天女定是被他國有心人士給劫走了!」
「很好,那可查出是何國如此大膽?」洛昊天目光冰寒地問。
斂下眼睫,羅統輕答:「應當是天馳國。」
聞言,洛昊天先是一愣,接著卻皺起了眉頭。「就本王所知,天馳國乃化外小國,地貧物稀,連三餐都不足以溫飽的國家怎可能有這等能耐,你可確定?」
「原本臣下也不確定,不過經臣下派人多方打聽的結果,一個多月前確實有一批人馬疾速朝天馳而去,該人馬是六名壯士與一名女子,據提供消息的商隊說,該女子膚白纖細且額薰的圖紋與鳳凰印相似,身上穿著的衣裳也是前所未見的華布,這些特徵與天女極為相似。」
「就算如此,你又何以肯定那就是我朝天女?」
「因為天鳳公主。」
「天鳳公主?」
「據臣下派人打探,就在那批人馬朝天馳而去後沒多久,天馳國宮中莫名的就多了一個叫做天鳳公主的女人,而且聽說天鳳公主才到天馳國,天馳國就好事連連,因此臣下懷疑天鳳公主便是我朝天女。」
聽完羅統的報告,洛昊天雖還是質疑天馳國的能耐,卻也不得不懷疑鳳月靡此刻可能就身在天馳國。
想起失去鳳月靡的不便以及自己所受到的屈辱,洛昊天五指收攏,竟將手中的小毫硬生生折斷。
「該死的天馳國,本王定要你們付出代價!」一頓,立刻看向羅統,「羅將軍聽令,立刻調派十萬大軍,奉本王之命攻打天馳國!」
「臣下斗膽,此事萬萬不可!」
「你竟敢為天馳國說話?」洛昊天氣炸了。
「臣下不是為天馳國說話,而是為了我朝啊!雖已得知天女的下落,不過此事牽扯到我朝的安全與顏面,臣下認為實在不宜太過張揚,何況派軍十萬乃屬打草驚蛇之舉,萬一天馳王聞訊將天女藏了起來,或是動手腳讓我朝找不著天女,我朝出兵攻打天馳反倒落人把柄。」
羅統說得頭頭是道,洛昊天這才沉下氣來。
「羅將軍所言有理,那你說該如何是好?」
「兩個月後,我朝不是正打算與關淵國交戰嗎?王可以結交戰盟為由,悄悄出使天馳國,既是出使交涉,天馳王自然不能拒絕我朝使者入宮,只要我朝使者踏入天馳皇宮,那麼天女還能不手到擒來嗎?」
「這的確是個不錯的方法。」洛昊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問:「可又要如何找出天女?」
羅統依言恭謹解釋:「臣下自認為對易容尚有點功夫,因此臣下打算帶幾名高手偽裝成使者,一入宮後,便直接開口要天馳王交出天女,若天馳王不從,臣下打算直接搜查,若天女事先易了容,那麼臣下必定看得出來,另外,隊伍也要有與天女親密的人來做全盤的判斷,如此才可萬無一失。」
「好!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才。」聽著羅統毫無破綻的計劃,洛昊天這才轉怒為笑。
「王過獎了。」
「一切就照你所說的去辦,至於認天女一事,本王打算派鳳氏族長出面,你現在就領本王之命,到鳳氏一族將族長帶回,待一切準備就緒,即刻朝天馳國出發!」
「是!」
******
這夜,又是滂沱大雨,天馳百姓自然又是一陣歡呼,但封恕卻是孤獨的站在石階上,仰望那自蒼穹不斷灑下的銀白雨絲。
整整十日,她果然不再出現在他面前,然而他卻陷入了回憶裡。這場雨,令他想起在秣草村喚她起床的事。
那時天地也是一片蒼茫,她小小的身子裹在皮裘裡顯得好嬌小,酣甜熟睡的小臉既安詳又可愛,若不是她發出那可疑的呻吟惹惱了他,他也不會狠心的將她拋出皮裘之外。
不過就是那個時候吧,就是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對她動了心……
「快!快傳御醫。」
突然間,兩名宮女匆匆打封恕面前經過,封恕本沒注意太多,然而兩人的面孔卻喚醒他的記憶,沒多想,他一躍向前,一把將人抓住。
「你們不是元樸宮的宮女嗎?慌慌張張的,發生了何事?」
「稟封大人,是公主淋了些雨,正感到身子不適呢,所以小的正要到御醫院找御醫替公主看病。」雖然無預警的被人抓住,喜兒卻顯得不怎麼驚訝,反而偷偷鬆了口氣,不過分心中的封恕卻沒發現。
「不適?可有大礙?」一聽到鳳月靡不舒服,封恕立刻焦急的皺起眉頭。
「似乎是染了風寒,有點發燒,所以小的待會兒還要到御膳房熬煮姜……」喜兒照本宣科的念著鳳月靡交代的台詞,然而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封恕卻已不見人影,見狀,原本神色匆忙的喜兒和另一名宮女立刻改了表情,手牽手的笑出聲音。
「太好了,封恕大人果然上鉤了。」
「是啊,接下來就看公主怎麼馴服封大人了。」
「只是我們光找封大人就花了一個時辰,公主會不會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呃……」喜兒也忽然覺得不妙了起來。
這一頭,就在喜兒兩人終於找到封恕並將戲成功演完的同時,另一頭的鳳月靡卻早已等得快失去意識了……
「不能睡,不能睡!」揉了揉眼又甩一甩頭,她將纏在身上的瞌睡蟲全甩到天邊去,然後強迫自己哈哈大笑,藉此提振精神。
她這一招就叫做願者上鉤。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若真的對她有情,這麼多日沒見到她一定會思念纏身,若這時又聽到她身子不舒服……嘿嘿,不上鉤都難啊!
只是她等啊等,等啊等,人怎麼還不來啊?
「喜兒該不會沒找到人吧?」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掀開被子躡手躡腳的步下了床,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往遠方模糊的宮門望去,卻還是盼不到任何一道人影。一盞茶後,她終於沒了耐性。
若是喜兒真的找到人,封恕早來了,也不會拖到這個時候,看樣子若不是喜兒還沒找到人,就是那個臭雞蛋真的決心要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莫非真是她自作多情?他對她當真一點感覺也沒有?
鳳月靡失望又氣餒的一屁股坐在門檻上,雙手撐頰望著漫天大雨,頭一回沒了自信。
其實她根本無須如此忐忑不安,只消她利用神能一窺未來,就不必再如此的患得患失,可偏偏她又怕所預知的未來不如預期,若是如此,她還寧願什麼都不曉得,因為什麼都不曉得,至少還可以作作美夢……
歎了口氣,她沮喪的垂下頭,視線正巧落到幾片水窪上,看著水窪,她喃喃自語:「不行,我一定要有自信,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對,沒錯,一定是喜兒還沒找到人,她又何必這麼早就氣餒?既然人都沒找到,她又何必沮喪枯坐?乾脆先來玩水換換心情好了!
勾起一抹頑皮的笑容,她立刻自氣餒的情緒中掙脫,沒有猶豫,她一把扯掉腳上的繡花鞋,然後撩起裙擺就往水窪裡跳,瞬間,一片片銀白色的水花自她四周噴濺起來,綻出一朵漂亮的銀白花朵。
大雨不斷的打在她身上,她卻不在乎,反而開心有雨水作伴。
她像是個天真無邪的孩童般,自一個水窪跳進另一個水窪,不斷利用身體的重量讓水窪綻放成花;這頭水窪開花了,她又踩進另一頭的水窪,讓它艷麗綻放,一心一意只想將眼前所有的水窪通通都變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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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不會歡迎他?
正以流星追月之姿往元樸宮飛躍的封恕頭一次沒了自信。
既然她都已下定決心放棄他,他又怎能出現在她面前?
只是他真的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擔心她,她的身子不比天璇公主強健多少,光是兩餐不吃就會暈倒,這下染上了風寒不知會有多痛苦,他一定要確定她安然無恙才行。
只要她沒事,他便不會再去打擾她,不會再擾亂她的心房。只是見到他,她會是何種反應呢?是驚訝、憤怒,還是高興?
心,咚咚咚響著,封恕在心裡想著千百種她可能的反應,卻無法有一個確切的答案。眼見再跨過矮牆就能見到他魂牽夢縈的人兒,他卻忽然卻步了……
「又開花了!」
遠方,忽然傳來一串銀鈴笑聲,聽著那熟悉的笑聲,封恕的雙腳竟像是有自主意識般跨過眼前的矮牆,循著笑聲,他終於看見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大雨中,她笑得像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孩,不斷用著她迷人精緻的小腳踩踏著一片片水窪,將自己的美麗包裹在一片片銀白色的水花中。
天地雖暗,卻遮掩不了她如朝陽般絢爛的身影;雨絲雖蒙,卻無法掩蓋她臉上那如月光般皎潔的燦笑,雷電交織間,他感到自己的心似乎也成了她腳底下的水窪,當她以最天真無邪的姿態躍進他眼底的瞬間,他的心房也被她踩出了一片最燦爛的水花……
「啊!」
一聲驚叫揪回封恕飄遠的心思,只見眼前頑皮的女人不知又踩著了什麼東西,身子竟開始不平穩的前後擺盪,他立刻縱身一躍,將她一把摟進懷裡。
「封恕?」這安全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不用抬首,鳳月靡發現自己竟然可以直接猜出是誰救了她。
「你就不能好好的照顧自己嗎?」她這一跌,總算令他想起來她該好好躺在床上休息,而不是在外頭淋雨遊戲。
「你就不能一天不念我嗎?」聽著他的叨念,她卻仰首朝他綻出一朵絕美的微笑。他終於來了。
「你別笑!」該死,她的笑容怎麼會這麼迷人?
「為什麼?」
「就是……別笑。」別過臉,他曉得自己肯定臉紅了。
「不對你笑,難道要對你凶嗎?」看著俊臉上那可疑的紅潮,鳳月靡臉上笑容更燦,卻也不禁臉紅了。
「當然不是。」
看著眼前那張漾滿困窘的俊臉,一抹竊笑自粉唇邊飄過,眼珠子一溜,鳳月靡大膽的將身子偎入他健壯寬闊的懷裡。
「你終於來找我了,這是不是夢呢?這幾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告訴我,告訴我根本不須遵守諾言,我依然可以去找你,依然可以愛著你,可我等了好久好久你卻再也沒出現,我以為這輩子就要在後悔中度過了……」雖然眼前這情況與計劃有點差距,不過她自有辦法扭轉乾坤。
「你……」沒想到她竟與他有同樣的心情,黑眸瞬間抹上了濃濃的憐惜。
「不過你還是來了,我好開心,你說,我可以自作多情的認為你是為我而來的嗎?」她抬首,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封恕沒說話,只是愛憐的拂著那張為他銷魂憔悴的小臉。
當初他怎麼會以為推開她就能讓她幸福了呢?他不但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她,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的沉默讓鳳月靡又開始感到不安。「你為什麼不說話?」她都說了這麼多,戲也演了這麼久,他好歹也給點反應吧?這樣不說話到底是怎樣?
看她笑話還是玩她?
一惱,她伸手就要將他推開,不料卻被他一把摟進懷裡,她心火一燃,又想推開他,不料他卻兜頭撂下一句比晴天霹靂還要晴天霹靂的話——
「我愛你。」
「嗄?」鳳月靡狠狠的愣住了。
「我愛你,對不起,害你難過了。」是的,他早該對自己誠實一點,他怎會以為自己可以忍受沒有她的日子?
光是聽到她染了風寒他就這般難受,將來他還能承受更多嗎?
這場折磨該停止了,他再也不推開她了,即使他還是無法保證給她最優渥的生活,但是他發誓,他會以性命去保護她、愛護她、疼寵她,讓她臉上的燦笑永遠都不凋零……
「呃……」這次不只愣住,身子也僵住了。
照計劃,就算她成功擄獲了他的心,這句話也該是洞房花燭夜那晚才會出現才對;而且她另外考量過他的性子,所以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這句告白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出現,不過……不過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張著小嘴,鳳月靡呆若木雞的看著眼前的封恕,開始懷疑起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完了完了,這一定是場夢,否則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害我白高興一場,討厭討厭!趕快醒來,趕快醒來!」鳳月靡開始用手拍著自己的臉頰,想將自己自夢境中拉回,然而一雙大掌卻阻止了她的動作。
「傻瓜!這怎麼會是夢?」若說是夢,適才她美麗的倩影才像是場夢。
封恕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溫柔似水,瞧得鳳月靡雙眼發直,嘴裡的唾液差點流出來見世面。
「不是夢?」還是不能確定。
「當然不是。」
「你愛我?」不是幻聽?
封恕含笑點頭。
「真的?」
「真的。」看她嚇成這樣,他真的嚇到她了是不是?封恕又笑。
「真的?」又問了一次。
他只是道:「明日我就會向王請求,請王將你嫁給我。」現在的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只想快點擁有她。
聞言,鳳月靡又傻了,她張著小嘴,半晌吐不出話來;而看著那張似乎在引誘著他採擷的芳唇,封恕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慾望,低頭給了她一記最深的吻。
******
天馳國辦喜事了!
新人正是天馳國的第一勇士和活潑可愛的天鳳公主。
為了慶祝這等喜事,宮裡宮外處處張燈結綵,另外,天馳王還特意命宮中樂師至民間演奏,將幸福美妙的音樂傳遍大街小巷,讓全國百姓都可以感受到這股喜悅之氣。
而聽著美妙的音樂,許多天馳百姓也紛紛聞樂起舞,以美妙的舞姿祝福他們天馳國的第一勇士和天鳳公主能得到幸福。
這股歡樂的氣氛直到婚禮結束都沒停歇。
聽著外頭笙樂,封恕的心情也久久無法平復,他望著正坐在床榻上等著他掀開蓋頭的鳳月靡,向來冷肅的五官此刻全被一股柔情給籠罩了。伸出手,他一把掀開了蓋頭,迫不及待的想窺探他新婚妻子的美麗。
「夫君。」沒有讓封恕失望,蓋頭離首的瞬間,鳳月靡果然朝他綻放一朵美麗嬌媚的笑花。
「你好美……」
沒料到他劈頭第一句就是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話,她羞答答的垂下了頭,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愛你。」他又道。
「你……你別老是突然蹦出這種讓人害臊的話啦!」
他挑眉。「你不愛聽?若不愛聽我以後都不說了。」
「我又沒說不愛聽!」她不依地揪住他的紅袍。
「那我每天都說一遍。」
「不行,至少兩遍。」想也不想就比了個二的手勢。
「還會討價還價,不是說會害臊?」他取笑她心口不一。
「害臊歸害臊,喜歡歸喜歡嘛!」封恕那寵溺的笑容讓鳳月靡臉更紅了,看著一身的紅嫁衣,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自己與他成了親。
天馳國的風俗與洛月國不同,不挑日子,也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反而認為在愈短的時間內完成喜事愈能幸福,因此短短十天,她就嫁給了封恕,速度之快,令她實在有點措手不及。
「在想什麼?」封恕坐到她身邊。
「在想你們天馳的男人娶妻的速度都是這麼快嗎?」
「看中就想辦法得到,這是天馳勇士自小的教育。」封恕一本正經地說明。
「說得像是在搶劫似的。」
「這麼說也沒錯,事實上,你確實是我搶來的新娘。」
「你還敢說,那時對我凶巴巴的。」想到以前的事,鳳月靡忍不住噘嘴埋怨了起來。
「以後不會了……」說著說著,他竟伸手拉開了她的衣裳。
鳳月靡先是一愣,接著小臉瞬間爆紅。「你、你做什麼?」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該不會想要一整晚都翻我舊帳吧?」冷俊的臉龐上仍舊是自律的嚴肅,可是那雙深邃的黑眸卻不再冷沉,反而像是兩把火,瞧得鳳月靡渾身都熱了起來。
「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早在感情釋放的當夜他就想要了她,可是因為珍惜,他不願就那樣的褻瀆了她,所以他忍,忍到他倆名正言順的這一天。
可自他一進門後,她卻一直說個沒停,他沒法忍耐只好決定邊說邊做。
「我、我怎麼知道你……」話還沒說完,俊臉已欺近到眼前,接著她感到自己墜入一團火焰裡。「你……」還想開口說些什麼,聲音卻在瞬間被一種會吃人的熱火給吞噬。
他的肌膚是燙的,呼在她臉上的氣息也是燙的,那吻著她、幾乎將她呼吸奪走的唇也是燙的。
因為燥熱,她不自覺逸出一串呻吟,而這呻吟卻似乎鼓舞了他,讓他將她摟得更緊、吻得更深,他完全不放過她身上任何一寸肌膚,每到一處,他總要印上點點紅印,令她著了火、失了魂才會轉移到另一處。
暈眩中,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愈來愈迷糊,身子也愈來愈熱……
「我愛你……」
耳邊,有種像是野獸般的喘息,可她不怕,因為她知道他正為她而失控,一如她一般。
張開雙手,她摟上那賁猛的身軀,朝他綻放一朵美麗的微笑。
「我也愛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4-7 22:41:33
第十章
翌日清晨,卞慶顧不得禮法,慌慌張張的闖入大殿,向天馳王報告了一樁天大的壞消息。
「此事當真?」聞言,天馳王震驚的自龍椅上起身。
「當真,洛月國的使者此刻就在宮門外請求入宮,說是有重要的事想要求見王。」
「我朝與洛月國向來沒有往來,洛月王會有什麼事想找我?」
「王,是不是天女的事走漏了風聲,所以洛月王才會派人來查?」
「即使是這樣,咱們也不能自亂陣腳。」
「是,不自亂陣腳,可一定要先通知頭兒……我是說封大人才行,如果那些使者是來認人的,咱們好歹先將天女藏起來啊!」
「也好,你快去通知封恕,本王這就去迎接洛月使者。」
「是!」
******
驚嚇果然是一波接著一波。
就當卞慶急急忙忙的想要通知封恕這等消息的時候,封恕這一頭所受的驚嚇也不小。
看著臂膀上那艷色逼人的陌生女子,封恕臉色一青,立刻將人推開,飛也似地躍下床。
他迅速將自己穿戴整齊,然後毫不猶豫的探入芙蓉帳,揪起那猶不知死活的狐狸精。「你是誰?」
「嗯?」睡夢中被人一把揪起,鳳月靡立刻痛苦的睜開了眼。
「說!你到底是誰?」
瞪著眼前的男人,鳳月靡立刻皺起了眉頭。這男人莫非真是狼心狗肺不成?一夜恩愛後竟然馬上翻臉無情,還對她這樣大呼小叫!
「我還能是誰!你這殺千刀的臭雞蛋竟然這樣對我?」她吼回去。
這世上只有一名女子敢這樣罵他……
「鳳兒?」封恕愣愣地問。
「除了我還會是誰,還不快放我下來!」該死的!昨夜被他折騰了一夜,她的身子疼得半死,如今他卻這樣對她,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
「可是你的臉……」封恕依言放下了她,可一雙眼卻還是黏在她臉上。
「啊!」聞言,鳳月靡立刻低叫了一聲。「快快!快抱我到銅鏡前。」
「啊?」封恕難得不知所措。
「快啊!」
被她這麼一催,封恕立刻抱著她來到銅鏡前。
看著銅鏡裡那張既陌生卻又彷彿不陌生的小臉,封恕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她的轉變。「你究竟是……」
原本的鳳月靡該是清秀的容貌,而且額間還有朵神秘美麗的鳳凰印,然而眼前的她非但容貌大變,就連那代表天女的鳳凰印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著銅鏡裡那張清艷脫俗的臉蛋,鳳月靡同樣也是很不能適應的眨了眨眼。「沒想到我的真面目是這樣啊……」
「鳳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的臉怎麼會變得如此——」這要他怎麼表達才好?若他說她變美了,她會不會生氣?封恕不知所措的對上鏡中的鳳月靡。
看著鏡中那張既驚疑又困惑的俊臉,鳳月靡噗哧一笑,忍不住抱著肚子大笑了起來,然而就在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是不著寸縷,瞬間,她小臉爆紅,想也不想,她飛也似地跑到床榻上將自己藏入被衾裡。
看著她的動作,封恕這才注意到她全身光裸,回憶起適才坐在銅鏡前那婀娜窈窕的胴體,一抹慾望瞬間在腹間勃發,然而眼前的臉蛋是如此的陌生,慾望產生的同時,一股罪惡感也迅速萌芽。
「該死的!」別過頭,封恕發現自己竟然有一種背叛鳳月靡的罪惡感。
「頭兒!快開門哪!大事不好了!」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何事如此慌張?」封恕認出那是卞慶的聲音,於是皺起了眉頭。
新婚之夜的隔日,他這般吵吵鬧鬧是怎麼了?
「是洛月國,洛月國派人來了啊!」門外,卞慶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斷的在原地踏步。
聞言,封恕心一凜,瞬間推門而出,速度之快,不讓人有機會看到屋內的任何一點物事。
「什麼時候的事?」他問。
「一刻鐘前,王已前去迎接,如今使者應該已經入宮,頭兒您快將天鳳公主藏起來吧,否則……」
話還沒說完,遠處就已傳來不詳的腳步聲。
兩人望去,竟是一群陌生的面孔到處抓人盤問天鳳公主的下落。
「該死的!哪來的王八羔子在宮中搗亂!未免太不將我朝放在眼裡,我這就去討回公道!」捲起袖子,卞慶氣呼呼的就想去教訓那些人。
「慢!」封恕拉住卞慶。「可能是洛月國的人。」
「啊?」卞慶嚇了一跳。「可是他們應該在大殿由王招待,怎麼會……」
「事情不對,你快去看看王那邊的情況如何,這邊由我來擋。」
「是……是!」一聽事情不對,卞慶立刻朝大殿奔去,然而他這一動,卻引來洛月國禁衛兵的注目,一瞬間,一群人兵分兩路,一邊追上卞慶,一邊來到了封恕面前。
「大膽狂徒!快說!你們將天鳳公主藏到了哪裡?」
「如此在我朝橫行霸道,大膽狂徒應該由我來說才是。」封恕面不改色的望著眼前的三名壯漢。
「哼!不知死活的傢伙,你可知咱們是誰?」
「是誰並不重要,不過膽敢在我朝皇宮搗亂,身為天馳禁衛統領,我有權將你們依法拿下。」
「你敢!洛月王有命,要天馳國交出天鳳公主,若是不從,我朝必定派大軍來壓!」三人二話不說,紛紛拿出藏起來的兵器恐嚇。
見狀,封恕狠狠的皺起了眉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卻傳來嬌俏的嗓音。
「三位且慢,千萬別為難我夫君,我就是天鳳公主。」
鳳月靡緩緩的自門後現身,而她這一現身可迷死了三人。打他們自娘胎出生後,哪裡看過這麼風華絕代的美人兒了?
瞧瞧這天鳳公主!一雙艷媚杏眼彷彿會勾人似的,直挺秀鼻比玉管還要晶瑩,還有那張粉嫩的小唇,光是這般看著,似乎就能聞到它所綻放的迷人香氣,三人兩眼發直,呼吸一窒,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天鳳公主與洛月王毫無關係,不知洛月王找我愛妻是為了何事?」三人的目光惹惱了封恕,他正要將鳳月靡擋在身後,卻被鳳月靡阻止。
聽著封恕冷冰冰的聲音,三人總算回過神來。「你就是天鳳公主?」
「正是。」
聞言,三人立刻你看我,我看你,實在很難確定眼前的女人是不是鳳月靡。
他們在宮裡曾見過天女幾次面,所以都曉得天女不但是個無鹽之女,而且完全沒有任何尊貴之氣,然而眼前的天鳳公主不但比他們的靈妃還要美上三分,那一身氣質更是高貴典雅,與天女截然不同。
「羅將軍有令,只要一抓到天鳳公主,便將人帶到鳳氏族長和他面前,由他們一辨真假。」其中一人道。
「對,沒錯!」語畢,三人伸手就想抓鳳月靡,卻被一雙大掌阻止。
「放肆!天鳳公主乃我新婚之妻,豈可由你們這些人輕易碰觸!」封恕氣呼呼地制止那些放肆的鹹豬手。
被發現有輕薄之意,三人不由得惱羞成怒。「你敢違抗洛月王的命令?」
「就算是洛月王也不能輕薄我愛妻。」封恕不肯退讓。
「好了好了。」見情況不對,鳳月靡立刻出來打圓場。「各位大哥,我夫君只是在吃醋,你們千萬別見怪,適才你們說你們的將軍以及鳳氏族長想見我?」
「沒錯。」鳳月靡的好言好語弄得三人心花怒放,表情瞬間緩下。
「那天鳳這就隨你們去。」
「鳳兒!」封恕訝異的看向鳳月靡。
「夫君你也來。」鳳月靡卻只是氣定神閒的勾了抹笑,一雙艷媚的雙眼裡隱隱閃爍著一股神秘。
******
大殿裡,氣氛詭譎難辨。
由卞慶帶頭,一群人圍著天馳王、天馳王後、天渠兒與洛月國的禁衛兵對峙著,而鳳月靡則是由封恕陪同,站在大殿中央,任羅統、鳳氏族長兩人輪流檢視。
先是羅將軍,後是鳳氏族長,望著兩人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著鳳月靡,熟知內情的人雖然冷汗直流,不過一雙眼卻也忍不住學著洛月國的人朝鳳月靡的身上打量了起來。
這美人兒究竟是誰啊?
天鳳公主呢?跑哪兒去了?是不是被封大人藏起來了?
不過才剛新婚,封大人究竟什麼時候弄來這嬌艷的女子?
一群人各懷心思,就等著答案揭曉。
「鳳姥,您說這天鳳公主是不是天女?」帶頭的羅統終於開口,然而一雙眼卻是深沉地望著鳳月靡,似乎想在她的身上找到任何一點破綻。
「這五官像是像,可這張臉……」鳳氏族長困惑的搖了搖頭。
「這張臉如何?」
鳳氏族長不答反問:「羅將軍,您確定這天鳳公主沒易容?」
「沒。」這點他方才就確定過了。
「那就怪了,這天鳳公主的五官確實與我朝天女雷同,可這天鳳公主龍章鳳姿,容貌更是人間絕色,分明與天女大有不同,何況這天鳳公主的額間也沒有鳳凰印啊。」
「聽說昨夜正是天鳳公主的新婚之夜。」羅統目光深沉地看著鳳氏族長,意味深長地道。
鳳氏族長意會的點了點頭。「羅將軍所言有理,不過就老身對天女的瞭解,天女萬萬不可能有如此矜貴高雅的氣質,因此老身還是認為這天鳳公主絕對不是天女啊!」
「怎麼可能!」
「天女由老身一手帶大,她的一言一行老身再清楚不過了,請羅將軍相信老身吧。」相對於羅統激烈的反應,鳳氏族長顯得鎮定多了。
「不可能!根據情報,天女確實被擄至天馳,請鳳姥再看仔細一點。」羅統不放棄。
「要老身看幾次都沒問題,不過恐怕老身的答案仍舊不會變,這天鳳公主當真不是天女啊。」
「這……」聞言,羅統的心瞬間沉了下來。
「羅將軍,本王不想冒犯洛月王,可你們這樣擾亂我朝秩序到底意欲為何?尤其本王愛女天鳳昨日才剛新婚,你們這樣打擾,實已造成慌亂,我天馳雖是小國,可也不容被人如此欺犯,還請羅將軍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馳王的口氣雖不壞,可隱藏其中的威嚴也足夠令人頭皮發麻。而圍繞在他身邊的高頭壯漢,一看就知個個武功不弱,尤其是天鳳公主身邊那冷傲的男人,渾身上下皆散發著一股深不可測的氣息,以他帶來的人馬,根本就不是對手。
他一直以為天馳只是化外小國,沒想到卻是臥虎藏龍,真是失算!
「天馳王,我王懷疑你派人劫走了我朝天女,因此特遣我來查明真相。」羅統拿出洛昊天當武器,想藉此威嚇所有在場的天馳人,乘機觀察有無異狀。
天馳王尊傲的來到羅統面前。「這是欲加之罪!我朝與洛月國素無往來,此等懷疑未免太過荒唐!何況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朝劫了天女?」
「為了尋找天女,我朝探子曾到各方做過一番詳細的調查,而據調查結果,天馳國確實有人到過我朝的秣草村。」
「你們只憑這點調查結果就斷定是我朝劫走了天女?」天馳王不怒而威地看著羅統。
「另外還有商隊指出當時有一名女子的外貌與衣著和我朝天女肖似,跟著六名壯漢朝天馳而去。」
「然後呢,這又能證明什麼?」
「這……」被天馳王那身威嚴所震懾,羅統頓時說不出話來。
起初,他確信天鳳公主就是天女,才會如此胸有成竹,可如今事實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事情演變至此,他也不知該如何善後。
尤其一想到還要面對洛昊天,羅統不禁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感到心惴難安,而就在這時候,沉默許久的鳳月靡卻忽然語出驚人——
「沒錯,那就是我。」
「鳳兒?」沒料到她會對號入座,一群人全嚇了一大跳,尤其是封恕。
衝著他一笑,鳳月靡才又面對羅統。「其實羅將軍調查的沒錯,我就是商隊所形容的女子,不過……」
「不過什麼?」以為自己抓到把柄的羅統語氣急促的追問。
「不過就如鳳氏族長所言,天鳳並非洛月國的天女。」
「你撒謊!你若真是天馳國公主,又怎會來到我朝秣草村?」難得出現一線希望,羅統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因為天鳳並非父王親生女兒。」再度語出驚人。
「那你究竟是誰?」
「天鳳本姓方,乃天馳王後之遠親,父親因行商而遊走世界各地,不料最後卻身染重病死在洛月國,留下天鳳與母親相依為命。因不諳商事,天鳳與母親只好留在洛月國生活,可就在幾個月前,母親不幸也病逝了,母親臨終前寫信差人送到天馳國要求其他親戚收留我,而天馳王後不知自誰那兒得知了這消息,於是派了我夫君到洛月國將我帶回天馳,並求父王收我為義女,賜封天鳳。」
「哼!我怎麼曉得這是不是你編造的故事?」
「事實就是如此,天鳳又何必說謊?不過既然羅將軍有所懷疑,大可去調查,可是……」鳳月靡忽然微瞇起麗眸,整個人瞬間散發出一股逼人的威儀。「倘若事情水落石出之後確定天鳳沒有說謊,那麼到時還請洛月國還我天馳一個公道!」
羅統被鳳月靡那一身磅礡的威嚴給嚇著了,竟半晌說不出話來。
鳳月靡冷笑。「洛月國乃泱泱大國,天鳳相信羅將軍行事自有公道,洛月王更不會是非不分,天鳳就等著您將事實帶來,說明誰對誰錯!」
鳳月靡這一威喝可嚇著了在場所有的人,因為他們都沒見過有哪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可以有這等不怒而威的氣勢,尤其她那一身懾人的高貴之氣,根本無須開口,就足以壓制全場,何況此刻的她還是一臉沉凝,眼神微怒?
不過其實驚嚇最深的還是封恕。
雖然他臉上是面無表情,不過他的心裡卻早已掀起一股驚濤駭浪。
他以為自己應該是最瞭解鳳月靡的人,她頑皮又活潑、古靈精怪鬼點子多、孩子性重但天真無邪,然而此刻的這名女子卻是他從未見過的鳳月靡。
她,究竟隱瞞了什麼?真正的她到底是誰?
「唉!羅將軍,咱們還是走吧!」鳳氏族長閱歷多,曉得眼前的天鳳公主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而且心中也明白的確是他們理虧,因此出聲勸羅統不要意氣用事。
「是啊,弄僵了關係,實在有損我朝顏面啊。」幾名禁衛兵見苗頭不對,於是也輕聲地朝羅統建言。
「不行,本將軍今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為了自己的性命,也為了顏面,羅統說什麼就是不肯放棄。
「鳳氏族長都說了天鳳不像天女,羅將軍也說天鳳沒易容,那請問還有什麼事好查?難道你們非要將我天馳土地一寸一寸地翻遍?破壞我朝的土地,驚嚇我朝的百姓,踐踏我朝的尊嚴,這就是洛月大國的行徑!」
鳳月靡音量更大,而聽著她一聲聲鏗鏘有力的威嚇,一群人竟不由自主的全感到心跳加快、手軟腳軟。
「好一個天鳳公主,口齒倒是伶俐刁鑽,不過你竟敢對本將軍無禮,難道就不怕得罪我洛月王?」又搬出洛月王當武器。
「從頭到尾,天鳳可沒拿出武器亂威嚇人,何來無禮?何況天鳳一字一句都是實話,倒是你區區一個外人踩著我朝的土地,頂著我朝的天空,卻在我朝大放厥詞,究竟是你洛月國欺人太甚,還是我朝言之有理,天鳳以為英明如洛月王,應該自有個論斷。」
鳳月靡此話一出,站在羅統身後的禁衛兵更覺理虧,於是在氣勢上瞬間削弱了一半,反倒是卞慶一行人在聽了鳳月靡的話後胸膛更挺了,氣勢更盛了,一個個全都一步步向前,用眼神殺人於無形。
「羅將軍,咱們還是走吧,一定要將此事盡速向王稟報才是。」鳳氏族長又開口勸諫。
「是啊是啊,將軍,咱們走吧,好漢不吃眼前虧,王要是曉得天馳竟對咱們這般無禮,定會幫咱們出這口氣的。」其他禁衛兵也紛紛開口勸言。
聽著左邊一句、右邊一句,羅統再也沉不住氣。「好,這次本將軍就放你們一馬,待本將軍去將事情查個清楚,到時我看你們還要怎麼狡辯!」
「天鳳拭目以待。」鳳月靡挑眉。
「哼!我們走!」一行人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卞慶,傳令下去,將宮門打開,送客。」眼見災難就要結束,天馳王終於鬆了口氣。
「是。」
待一行人離開大殿,鳳月靡終於再也隱忍不住,抱著封恕大笑了起來,不過後者可高興不起來。
只見封恕毫不猶豫地將鳳月靡自身上推開,沉著臉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封恕,這女子究竟從何而來?天鳳呢?」天馳王與天馳王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問,開口問了起來。
「父王母後,我就是天鳳啊。」鳳月靡轉頭笑嘻嘻道,哪裡還有半點威儀。
「什麼?」眾人全嚇了一跳。
「沒錯,我真的是天鳳公主,是帶著渠兒到處亂跑胡鬧的天鳳公主。」鳳月靡對天渠兒眨了眨眼。
「可是姐姐的臉……」天渠兒一臉困惑。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請父王將人遣退,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們吧。」
天馳王聞言,立刻揮退了大殿其他人,只留下王後、天渠兒跟喜兒。
看著眼前的五個人,鳳月靡才緩緩開口:「其實這才是我真正的相貌。」
「什麼?」眾人又嚇了一跳。
「鳳氏一族生來貌美,歷任天女其貌更是不俗,正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因此我族女子向來只能和達官貴族通婚,而天女,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似乎聽出鳳月靡話中晦暗的秘密,五人皆沉默了。
「表面上是洛月國的護國天女,不過事實上,歷代天女幾乎都是王的女人,不過為了避免玷污了天女聖潔的名聲,歷代先王絕不會讓天女受孕,而是將天女藏在宮中,當作珍品珍藏一輩子,直到年華老去、神能盡失。」說話的同時,鳳月靡同時也無意識地撫觸著自己額間的空白。
事實上,鳳凰印並不是神能的標誌,而是守宮砂,是一種代表天女高貴與聖潔的標誌,然而這種標誌絕對不可能伴隨天女長久,一旦入了宮,要保持清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為了繼續扮演高貴的天女,歷代天女必須每日在額間畫上造假的鳳凰印,以高貴無瑕的姿態欺騙世人,同時也欺騙自己。
「原以為是個泱泱大國,沒想到私底下竟盡做些醜陋事,真的太可恨了!」聽到這幾乎稱作醜聞的秘辛,天馳王與天馳王後全都搖起頭來。
深吸一口氣,鳳月靡才又釋出笑容。「所以在八歲那一年,我偷偷潛入皇宮偷走了百妙果,並咬了一口百妙果。」
「百妙果?鳳兒所說的可是洛月國傳說中那千年一生,能夠顛倒美醜的神奇神果?」天馳王問。
「沒錯,所以我的容貌才會改變,並在洛月皇宮安然無恙地度過十年春秋。」即使為了偷到百妙果而差點被人捉到,現在想來也都值得了。
「原來如此,不過姐姐的容貌又怎麼會恢復呢?還有,姐姐額間的鳳凰印又跑到哪兒去了?」關於這兩點,天渠兒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呃……」這可問到重點了,鳳月靡忍不住臉紅了起來。
「因為新婚之夜。」封恕替她回答。
其實他也聽過百妙果的傳言,而且更清楚它的功能與利弊,不過關於鳳凰印真正的涵義就不得而知了,然而一夜恩愛後,鳳凰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消多想,他多少也推敲得出原因。
「原來如此啊。」四人一點就通,紛紛低頭偷笑了起來,見狀,鳳月靡立刻羞答答地捶了封恕一記。
「你很討厭耶!」
「這是實話,有什麼好害臊的?」他捉住那不安分的小手。
「你還說!」
「不過總算是有驚無險。」天馳王輕咳兩聲,打斷小倆口的恩愛。
「是啊,要是適才那些人早一天來,那咱們天馳可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天馳王後想起適才的狀況,仍是心有餘悸。
「他們不可能早來的。」鳳月靡悄聲說。
「姐姐你說什麼?」靠鳳月靡較近的天渠兒問。
「沒什麼,只是一大早被人吵醒,覺得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了。」鳳月靡睏倦地打了個呵欠。
「也好,封恕你快帶鳳兒去歇息,請安的事稍晚一點再說吧。」天馳王與天馳王後相視一笑。
「是。」
******
一回到兩人的新寢宮,夔靈宮,封恕立刻遣退所有服侍的宮女,將門關了起來。
「你早就知道了吧?」他劈頭就是一句。
聽著封恕沒頭沒腦的問話,鳳月靡卻也不錯愕,隨意挑了張石椅,便懶懶的坐了下去。「果然騙不過你是不是?」
封恕的臉上沒有被褒揚的笑容,只有追尋真相的嚴肅線條。
「不只是這次洛月國擅闖皇宮的事,是不是連我到洛月國擄你的事也在你的預料之中?」現在回想起來,適才她注視那些洛月國禁衛兵的眼神,就與當初他擄她時一模一樣,不但不驚慌,還含著笑意,彷彿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如果我說實話,你會不會生氣?」鳳月靡無辜的瞅著封恕。
「那就是知道了?」封恕篤定道。
「我又沒回答,你怎麼可以自己下定論!」好歹也配合她玩一下,有必要這麼快公佈答案嗎?這麼精明做什麼?真不好玩。
他瞪了她一眼。「你為何都不說?」
「如果說了,你就會相信嗎?不曉得是誰之前老是懷疑我說謊哦?」有一下沒一下的瞪著某人。
「……」
「何況天機本來就不可洩漏,我要是說了,麻煩才大哩。」那可是會觸犯天條的,她可不想遭天譴。
「所以……你並非無能?」
她睨著他,然後笑嘻嘻的扳起指頭來。「先是秣草村的雨,然後是渠兒的病,接下來是替天馳國求雨,想來我最近還真是忙呢。」
封恕瞠大了眼。「那些事果然都是你做的?」
「沒辦法,因為那些全是我的天命,我非做不可啊,不過天馳國也因此收益不少,有沒有很開心啊?」她笑嘻嘻的踏到椅子上,然後張開雙手像只飛鼠朝他飛撲而去。
「天命?!所以你命中注定就屬於這裡?」
「不盡然,準確來說,前二十年我屬於洛月國,之後才屬於天馳國。」
敏捷的接住她,他將她安頓在懷裡,卻無法阻止自己眉毛倒豎。「而你卻什麼也沒告訴我?」這女人竟然將他瞞得這麼徹底,他顏面何在?
「就說天機不可洩漏,你做啥計較這麼多?」看著那即使橫眉豎目瞪著人仍舊迷人得令人垂涎的俊容,她微嗔的噘起了粉唇。
哼,昨夜明明是那麼溫柔,這會兒生起氣來又成了冷冰冰的大石頭,真討厭!
「既然天機不能洩漏,那百妙果的事你總該報備一下吧?」他沒好氣的戳了下她粉嫩嫩的小臉頰。
「呃……其實這件事我自己也忘了耶。」她不好意思的吐吐小舌。
「忘了?這種事也能忘?」一夜繾綣,一早醒來卻發現自己與另一個陌生女子躺在一起,他沒宰了她,實在算她走運!
「因為都過了十二年,不忘也很難哪!」她不愧疚,反而理直氣壯的與他大眼瞪小眼,而看著這樣的她,封恕也只能仰頭大歎一口氣。
「為何歎氣?我變美了,你不讚美我一句就算了,還擺這臭臉給我看,想跟我吵架嗎?」噘著嘴,她不滿的用雙手將他兩邊的臉頰往外拉,強逼他掀開笑弧,卻被他一手輕輕彈掉。
「你要我怎麼開心得起來?」他又歎了口氣。
「為何不行?」她皺起鼻子。
「你這張臉……」一抹可疑的紅潮自俊臉上一閃而逝。
「我這張臉怎樣?」發現他的異樣,以為他會說出什麼讚美的話,她甜滋滋的將手勾上他的頸子,然後目光燦燦的等著他將話說完。
「太不一樣了,感覺……像是在偷腥……」搗著口鼻,他困窘的別開了臉。
「偷腥?」聞言,鳳月靡先是一愣,而後卻噗哧一聲,捧腹大笑了起來。
「你還敢笑!」誰害的呀!
「因為這個問題我真的沒想到過,偷腥……哈哈哈!」鳳月靡笑到眼淚都溢出來了。
「不許笑!」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任由妻子這般嘲笑?
「夫君,這代表你艷福不淺,你何不就想成是自己有齊人之福呢?」
「誰要齊人之福,我只要有你一個就夠了。」
他的話令她的臉兒又灼燒了起來,不過整顆心卻溢滿了被愛、被珍惜的幸福。
這個男人果然不凡,不但不以貌取人,還專情執著,莫怪她會喜歡上他,想來她眼光也滿好的耶,哈哈!
「那怎麼辦?除非你再變一顆百妙果給我,否則我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容貌。」
聞言,封恕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為何又歎氣,你是不是討厭我這長相?」想來,他從來就不是個會在意美醜的人,眼下她面容乍變,該不會正巧讓他討厭了吧?
「不是,我只是在煩惱……」
「煩惱什麼?」
「煩惱今夜我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討厭,自剛剛,他就一直吞吞吐吐,真是急死她了。
「會不會不敢踏進這扇房門。」抬首,他將臉面向天花板,以掩飾自己的困窘。
鳳月靡一開始還不懂他話中的意思,直到將他的話與「偷腥」連結起來才想通。
原來這個男人當真很愛她,愛到與現在的她在一起都覺得不道德,甚至擔心起同床共枕的事。
「哈哈哈——」想到這些,鳳月靡瞬間又不可遏抑的大笑了起來。
「你又笑?」他是很認真、很嚴肅的思考這個問題,這女人竟然又嘲笑他?
「不能怪我,我只是不曉得你會為了這種問題而煩惱……」
看著那即使換了張容顏卻依然燦爛得令他心動的笑顏,封恕忽然勾起一弧邪笑。「看來娘子精神還是很好,想來應該是為夫的昨夜沒盡到責任。」
「等等,你要做什麼?」似乎看出黑眸裡的慾望,鳳月靡又羞又怯的就想退出他的懷間,可惜受到粗壯雙臂的禁錮,完全力不從心。
「娘子可曾聽過習慣成自然?為了提早習慣娘子的這張臉,為夫的絕對會忍辱負重的強逼自己多多練習。」
「你……不正經!」鳳月靡又羞又怒,舉起雙手連忙擋住那張正打算直驅長入的俊臉,而他卻乘機使了卑鄙手段搔起她的癢,害她咯咯笑個不停,讓他偷到好幾個香。
而就在這片打打鬧鬧的氣氛中,鳳月靡身上的衣衫終究還是被一雙充滿憐愛的大掌給褪盡了,不多久,笑鬧聲瞬間成了令人臉紅心跳的愛語。
夜……提早來臨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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