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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武俏君]溫柔的奇蹟[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0:45     標題: [武俏君]溫柔的奇蹟[全文完]

溫柔的奇蹟 作者:武俏君

愛情對她而言,絕對是個奇跡!
第一次上PUB、第一次接觸陌生男人
第一次狂野放縱,嗚……怎麼第一次就中獎?!
糟糕的是,迷醉她的一夜男早已不知去向
她要上哪兒去替肚裏的娃兒找爸爸呀?
幸好身邊的癡情男一直不放棄
看著仿似自己的娃兒可是疼到了心坎兒裏
怎知搞了半天孩子的爹原來就在自己家裏
天哪!到底是月老牽錯線,還是愛神亂射箭?
這一團打結的情絲究竟要她怎麼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1:10

第一章

  有人柔情似水,有人瀟灑如雲,所以對感情執著的人,都不免感觸--究竟情為何物?總教人生死相許。

  其實在適當的時候,遇到適當的人,就是愛情了!

  一點都不複雜。

  *  *  *  *  *

  「傳說宇宙是個透藍的瓶子,則你的夢是花,我的遐想是葉……我們並比著出雲,人間不復仰及,則彩虹是垂落的莞蔓,銀河是遺下的枝子……」

  雷文柔躺在浴缸裏喃喃念著鄭愁予的新詩。

  浴室的小窗隱約映著夕陽的余暉,宛如詩裏垂落的彩虹,而遺下的枝子正是佈滿她身上的水波。

  雷文柔從未談過戀愛,無法想像夢是花,遐想是葉是什麼樣的感覺,還能並比著出雲?那會是怎樣誘人的一種情境呢?她歎了口氣,一種奇異的哀愁正籠罩著她,仿佛曾失落了什麼。她不該有這種感覺的,她正年輕,又剛考完大學聯考,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考得很好。她應該輕鬆而愉快,享受正要開始的美麗人生。

  她又歎了一口氣,把身子往水裏縮了一下,水波隨著她的晃動而蕩漾,仿佛正輕撫著她的肌膚,她突然有種被侵犯的荒謬感覺。她下意識拿起毛巾緩緩蓋上輕浮在水面上幼嫩的胸膛。

  接吻,是什麼樣的滋味呢?

  雷文柔坐在浴缸邊緣,無意識地用毛巾拂過自己的裸體。

  天鵝紱般柔軟的毛巾似乎藏有某種魔力,輕柔撫過她渾圓的ru房時,每一吋肌膚好似被人搔到癢處,一股暖流從體內竄上,帶過一陣輕顫,她發覺ru房上的蓓蕾奇異的腫脹,她嚇得幾乎不敢再動。

  她撇頭望見鏡中的自己,白皙的嬌軀完全裸露,鏡中呈現出她通紅的臉頰,嬌嫩的肌膚染上淡淡的紅暈,一雙大眼有些迷惑灼熱……

  文柔心中一驚,不敢再看,急急又躲回水中,一顆心忐忑不安。

  「文柔,吃飯了。」雷母已來敲第二次門。「你已經關在浴室裏兩個鐘頭了。」

  「就來了。」文柔心虛的應著,身子卻沒動,她想讓那奇異的感覺沉澱一下,但是那種在體內產生的莫名快感,卻一刻也不曾稍離。

  甩甩頭,她終於站了起來,她不想被以為畏罪自殺了。

  「文柔,星瑩來電話問你準備好了沒?」媽媽輕叩房門。

  文柔這才想起早跟星瑩約好今天去逛「開卷田」。

  她匆忙跳下床,迅速的梳洗,動作就像錄影帶被按了快轉。雷母笑著搖搖頭,她真懷疑這個瘋丫頭是不是她生的。她轉回身,到廚房繼續弄早點,等她弄好早點,文柔已全副武裝沖到客廳。

  「先吃完早餐再出去。」雷母連忙喊住她。

  「來不及了。每次都遲到,她會剝掉我的皮。」等講到「皮」字時,她的人早巳不見了蹤影。

  到了書店,徐星瑩果然已等在門口。

  「小姐,你不遲到會顯得自己不重要嗎?」星瑩的大眼瞪,小嘴嘟。

  「你不嘮叨無法表示自己沒耐心嗎?」文柔回她一句後,逕自走進書店內,星瑩不情願地跟了進去。

  好久沒能好好看自己想看的書了,文柔幾乎是每本都愛不釋手,轉了一大圈,她手上的書已疊得搖搖欲墜。

  「老天,你準備整個暑假不出門嗎?而且,你錢帶得夠嗎?」星瑩看著她手上的書直搖頭。

  錢!?文柔暗歎口氣,不情不願的放下大部分的書,只留下《蘇菲的世界》上、下冊,及一本當期的美術雜誌。

  一走出「開卷田」,文柔好奇問:「你怎麼啦?悶悶不樂的。」

  「還不是因為相親的事……」

  「又來了,你媽真捨得這麼早把你嫁掉?」

  「看來我這次別無選擇……」星瑩頓了一下,隨即迫不及待的央求她,「我最近心好煩,想到國外走一走,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拜託啦!」星瑩像對男友撒嬌般的搖著文柔的手。

  「你想去哪里?」

  「義大利好嗎?」星瑩似小貓般溫馴的看著主人,一雙靈活大眼轉來轉去。

  「我只想去落磯山脈。」文柔露出如夢般的神情。

  「落磯山脈!?冰天雪地、窮山惡水……」

  「不!我想去那裏好久了,我一定要親自去看看那顆綠寶石。」

  「不要嘛!我們去義大利血拚一番,說不定還會有豔遇呢!」

  「那還不簡單?你去你的血拚加豔遇,我去我的好山好水。我的好山好水也許寂寞單調,但你的豔遇卻是黑手黨加山口組,驚險刺激、保證絕無冷場。而且我說過我絕不想錯過我的綠寶石。」

  「綠寶石有什麼稀奇?義大利肯定有,說不定你還能買到更便宜的。」

  「綠寶石是露易斯湖的匿稱,我買它做什麼?放在我家後院當游泳池嗎?」文柔簡直啼笑皆非。

  「那……」星瑩欲言又止,似乎還想說服她。

  「公車來了,」文柔對她揮揮手,「明天再聯絡了。」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文柔急急忙忙追著公車,把呆愣的星瑩丟在路旁。

  *  *  *  *  *

  別人書中是自有黃金屋,她的書中則儘是俊男美女,愛得死去活來、恨得天崩地裂,哎!愛情真是這樣教人癡、讓人愁嗎?文柔可有點膽怯了。

  看看手錶,十點了。她知道自己再賴床,媽媽一定又來敲門了。翻個身,正想起床,突然感到胸部一陣拉扯般的抽痛。

  她站在穿衣鏡前,仔細的摸著抽痛的部位,那抽痛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緩緩褪下睡衣,望著鏡中的自己。

  她如自戀的水仙般欣賞著自己美麗的倒影,一種模糊的渴望輕輕觸動她空虛的心靈,她嚮往並比著出雲,更期待垂落的彩虹,造就是寂寞的十八歲嗎?渴望愛與被愛,儘管她並不真正瞭解什麼叫作愛。

  她羞澀而好奇,鏡中如白玉般的胸膛散發著屬於青春的美麗,她把發抖的手輕輕按在柔軟的ru房上,仔細的觸壓,突然,她摸到ru房上的一個小硬塊。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全身的血液卻幾乎凝固在一起。難道說……這是所謂的ru房腫瘤嗎?

  她匆匆梳洗完畢,沖到媽媽身邊。

  「媽,我……我胸部有一個硬塊。」

  「不會吧?」雷母被她嚇一大跳,無法置信。

  「真的,我剛剛摸到了。」

  雷母怔了好幾秒鐘,才勉強打起精神說:「也許你弄錯了,你才十八歲哪!我馬上跟醫師約個時間檢查一下,應該不會有事的。」雷母安慰她,自己的臉上卻掩飾不了一片慘白。

  當天晚上,文柔可沒心情看小說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尖挺胸前的硬塊,嘗試說服自己那只是個小結節,但那結節可真嚇人哪!

  *  *  *  *  *

  第二天一早,雷媽媽就來敲文柔的房門。

  「準備好了嗎?我跟侯醫師約好九點鐘的門診,去晚了不好意思。」

  一路上母親不停打起精神安慰她,文柔卻覺得她是在安慰自己,因為她知道媽媽比她還擔心。

  候診室的人並不多,很快就輪到文柔。

  「侯醫師是南部ru房腫瘤的權威,有他診治,我們就放心多了。」

  走進診察室,媽媽仍死命拉住她的手,手心竟微微出汗。

  侯醫師示意護士幫文柔敞開上衣。

  儘管已有心理準備,當自己的胸部在一堆人面前完全暴露時,文柔仍忍不住微微顫抖,羞得無地自容,在那一刹那間,她寧願自己慢慢地讓病情惡化,也不願遭受此待遇。

  這是她第一次讓一個陌生男人碰觸自己私密的禁地。

  侯醫師冰涼的手按上她少女豐滿的ru房時,她不自然地動了動,心理燃起了一股亟欲抗拒的力量。她求助似地望向站在一旁的護士,護士面無表情,只是冷漠地幫醫師準備所需之物。她又轉頭看了母親,母親擔心緊張的神情溢於言表,頻頻問說:「醫師,有問題嗎?」

  侯醫師放在她ru房上的手突然加重,他閉上眼睛,促使手的觸覺能更加靈敏、準確,接著他的手指忽而上下按觸,文柔難耐地倒抽一口氣,之前在浴室經歷過的那股奇異熱流又驀然襲上,文柔閉上眼不敢看向醫師職業性的目光,她覺得好害怕。感到幾乎是一世紀那麼久,侯醫師才放開手。

  「不要怕,我現在幫你抽取一些細胞的組織,就像被蚊子叮一下而已。」侯醫師拿出針筒,由硬塊的表皮處紮了進去。文柔還來不及反應害怕,檢查就已結束了。

  「你們先到外面等,等檢驗好了再叫你們。」一位年輕護士溫和說道,接著叫下一位病患進來。

  文柔與媽媽忐忑不安的回到候診室。

  「別擔心,別擔心!」雷媽媽只能不停拍著文柔的手,重複相同的話。

  「雷文柔!」護士終於探頭出來叫她的名字。

  雷母急忙拉著她站起來,走到診療室前,才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文柔,你留在外面,媽自己進去就好。」

  好像怕文柔反對,雷母一說完立即匆忙踏進診療室,反手關上門,留下文柔對著門愕然發呆。

  當她正準備回座位時,侯醫師低沉而清晰的語音卻斷斷續續傳了出來,「很遺憾要告訴你這個消息……你們拖太久了,如果早發現……我知道,但是我不建議這麼治療,當然我們還是會盡力救治,只是你們一定要有心理準備……快,三個月,最慢……」

  文柔身子一震,不由得倒退好幾步,整個人跌靠在牆上。她只感到腦中嗡嗡作響,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往腦門沖,侯醫師後面的話她再也無法聽清楚。

  她勉強挺住搖晃的身軀,艱難地坐回椅子上。

  隔了好一會,雷母才走出診療室,她的臉色並沒有文柔預期的蒼白難看,也許是刻意掩飾。

  望著文柔慘白的臉,她輕聲捆語道:「別擔心,沒事了,從現在起你可以開開心心遇日子。放榜後就好好出去玩,可別浪費了年輕的生命。」

  開開心心遇日子……別浪費年輕的生命?只剩三個月的生命,理智上文柔當然知道不能「浪費」,但怎能「開開心心」?

  文柔的眼淚就快失控流出,但一見疼愛自己的母親都能強忍哀慟,只為文柔在人生的最後時期能快樂度過。

  文柔苦澀的想:媽媽一定比她更傷心、難過,媽媽能夠隱忍,她一定也能。

  就讓她看來開開心心吧!文柔下定決心。

  *  *  *  *  *

  雷文柔畢竟只有十八歲,面對生死問題的確太困難了。晚上,她毫無目的的在街上逛著。

  打電話想找星瑩出來,但她在洗澡中。雷文柔不自覺地走到一間Pub的騎樓旁。

  「我猜猜看,你是在考慮要自己先進去呢?還是繼續等那個顯然已經遲到的人。」充滿磁性、堅定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文柔抬起頭,一個陌生的男人,長髮披肩,兩道偌深的濃眉、高挺筆直的鼻樑上鑲著一對深邃到不漏出任何感情的眼睛。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擁有令人看一眼便會留下深刻印象的俊美外表。

  文柔左右看看,不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在跟她說話。

  「這裏沒有別人,而我也不可能跟牆壁說話。」那男人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言語中帶著一絲玩笑意味。

  「我--我只是奇怪,我又不認識你。」

  「自我介紹,不就認識了?我姓林。」男人微笑著

  「我……我姓唐。」文柔隨便胡謅一個。

  「唐小姐你好。等人嗎?」對方毫不客氣的打量著她。

  「不!哦--是的。」

  「看來你等的人遲到了。」

  「唔!」文柔仍是含糊的應著。

  「介意我請你喝一杯嗎?」男人微笑問道。

  「什麼?」

  「我們先進去喝杯酒如何?如果你朋友來了,我保證馬上離開。」

  文柔抬頭看看,才發現原來她站的地方是一家Pub的騎樓,難怪對方會以為她是在等人。

  她有些猶豫,又有些好奇,她連Pub都沒進去過,更不用說在裏面喝酒了。

  「怎麼樣?」男人耐心世故地等候她的回應。

  「也好!」反正幾個月後,她就不必再關心今夜她曾做過什麼了。

  *  *  *  *  *

  這是間充滿煙味的地下室。樂隊在角落奏著複雜、含混的旋律,一個黝黑的女孩正隨著音樂起舞。

  座位大部分都坐滿了,侍者領他們到一個偏離舞臺的角落。

  「兩位喝什麼?」侍者端給他們兩杯水。

  男人眼帶笑意。「唐小姐想喝什麼呢?」

  「我……」文柔有點不知所措,她想喝點酒,但腦子裏可沒有儲存任何酒的名字,除了啤酒--但是她又不想喝啤酒。

  「酒,還是果汁?」男人鼓勵的看著她。

  「酒好了。」文柔有點緊張。

  「給我一瓶馬爹利好了。馬爹利行嗎?」男人又望向她。

  「我--」文柔儘量裝得很老練,「我無所謂。」

  侍者走了,男人又微笑的盯著她,毫無忌諱。

  「第一次來吧!」這是肯定句。

  文柔點點頭,她有點氣惱馬上被男人看透她的緊張。

  「我常來,不過這是第一次邀請陌生女孩。」那男人有些自言自語。「這兒是我到高雄時思考的地方,我喜歡一個人在吵雜的環境裏決定一些重大的事。」

  文柔仍是點頭,她越來越緊張,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

  「你不必怕我,我只是想找個人陪,你讓我感到輕鬆,你可以不必說話。」

  「為什麼?你沒有女朋友嗎?」文柔鼓起勇氣打量他。

  「我說沒有,那是低估你的智慧。不過那不重要,因為明天我就要結婚了!」

  文柔有些驚訝,「那你今天是出來……釣馬子?走進婚姻墳墓前最後的獵豔?」

  「馬子?你是嗎?」男人失笑的望著她,「你成年了嗎?」

  「我再兩個月就滿二十一歲了。」文柔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謊。

  「那不錯,來--」男人拿起水杯,「祝……你二十一歲時,有機會讓我釣。」

  文柔笑著說:「為什麼不現在釣釣看?」說完文柔立刻有些後悔,感覺自己正在誘惑他。

  那男人溫柔但堅定的回應:「我本來要決定的事,在走到這的前一秒,已經打行動電話叫我秘書處理了。」他頓了一下。「剛好看到你一臉彷徨的樣子,所以想請你喝杯酒。」

  「原來你是看上我彷徨的樣子,而不是因為我年輕貌美。」文柔不自覺有些促狹的口吻冒出。畢竟她年輕,而這男人確實有股如Pub內音樂般的複雜、含混又令人想一探究竟的衝動。

  「你確實是年輕貌美。」男人的嘴角突然浮起一絲微笑。「不過可惜太年輕了,我不碰十八歲以下的女孩子。」男人又轉嚴肅,「所以,以後絕不要因為男友失約,就隨便接受陌生男子的邀請,那是很危險的。」

  文柔抗議的說:「我二十一歲……」

  男子微笑不語,靜靜的點上根煙,靜靜的望著四周,陷入一片徹底的沉默,文柔失神地望著他俊朗的臉龐帶著幾分不羈,突然有些迷惑。這男人……覺得仿佛此空間只有他一個人。

  「你怎麼會一個人--」文柔剛要開口,侍者端了一瓶洋酒過來,她只好咽下心裏的疑問。

  侍者在他們面前開了瓶蓋,各自幫他們倒了一杯酒,即悄悄離開。

  男人為兩杯酒都加了冰塊,才端起酒杯,「祝我們能相逢於兩年後。」

  「祝你……新婚愉快。」

  見男人微笑了一下,文柔也端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酒觸舌尖,立刻嗆了出來。

  男人哈哈大笑,真的笑得很大聲、很雄霸。

  不過不知是Pub內很吵,還是這聲音滿適合這男人,文柔反而有種很舒服、又可依賴的感覺,一掃初到Pub的不適。

  她滿足地籲了一口氣,希望時光從此停住,享受他的陪伴。

  「怎麼,喝不習慣嗎?」

  「我只喝過白葡萄酒加西打,我……我以為酒都是那樣酸酸甜甜的。」

  「不習慣別勉強,換杯果汁好了。」

  「不要!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嗎?」她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這一次倒不覺得那麼難喝了。

  「你剛剛想問我什麼?」

  「剛剛?」

  「是啊!侍者拿酒過來,剛好打斷你的話。」

  「哦!我想問你怎麼知道我男朋友爽約?我臉上有寫嗎?」

  「沒有。不過夜深了,一個女孩子獨自站在Pub旁邊發愣,絕不可能心情愉快的。而為什麼不愉快呢?當然就是被放鴿子了!」

  「你分析得很合邏輯。」文柔拿起酒,又喝了一大口,酒杯裏就只剩下冰塊了。

  男人皺皺眉,「你這樣喝,很容易醉的。」

  「我才不怕醉。」文柔拿起酒瓶,替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怎麼,這酒很貴嗎?」

  「你要喝幾瓶,我都無所謂,我只是不想讓你認為我在趁火打劫。而且……你不怕家人擔心嗎?」

  家人!?文柔不由想到慈母的強顏歡笑,隱瞞著她生命將逝……想到此,她突然流下淚來。

  「唐小姐,你別在這裏哭,人家會以為我欺負你。」男人穩定中帶著些許命令語調。

  他是天生的領袖,任何話出自他口,似乎就是真理。

  文柔不覺依言,擦掉眼淚,但又端起酒杯。「來吧!陪我喝酒,我就不哭。」

  她含著淚水努力給他一個微笑。男人癡了,「梨花帶雨」的意境應就是如此。

  這麼美麗的女孩子,那個爽約的男人肯定是瘋了!

  「嘿!我都喝光了,你一杯都還沒喝完。」她的酒杯真的又空了。

  男人笑了笑把面前的酒喝光。

  文柔拿起酒瓶,又把兩隻酒杯倒滿。但當她端起第三杯酒時,男人忍不住按住她的手,「小姐,你這是在灌酒,不是在喝酒。」

  文柔眯起眼睛傻笑著,這是她第一次喝醉酒。

  她感到全身輕飄飄的,一種解脫束縛的愉悅感,在她體內慢慢的膨脹,接下來是慵懶而乏力,慵懶中又有說不出的滿足與快樂……原來喝醉酒的感覺是這樣,難怪有那麼多人但願長醉不願醒了。

  「你還好吧?」男人有些擔心了。

  「當然好。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嗎?喝點酒也婆婆媽媽的?」

  「我是擔心你喝醉了。」

  「醉了又何妨?沒聽過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你怕什麼?」

  男人又微笑,果然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文柔又替他倒了一杯。「還欠我一杯。」

  男人又一飲而盡。文柔醉態可掬的看著他,「我以前聽過一句話,現在才體會到那種感受。」

  「什麼話?」因為喝猛酒,男人再點燃一根煙,深邃眼眸透出些許趣味,除了商場的勾心鬥角與殺戮,到目前為止,沒有讓他感到有興趣之事。

  酒能亂性,真的完全正確。文柔兩眼發亮的盯著他,「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

  男人微笑,仔細觀察的話,他的微笑似乎都有些莫測高深。「這輩子?小姐,你這輩子還很長呢!」

  還很長?文柔的心抽痛了一下,長到還能再遇到一個令她動心的男人嗎?她忽然有股想抓住這個男人的衝動!是酒精的關係嗎?為什麼她一點也沒有為這個念頭感到羞恥?

  男人被她看得有點奇怪,他深邃的黑眸突然閃出奇異的光芒,終於露出饒有興味的微笑,一手拿起酒瓶,倒了兩人的第四杯酒。

  「換我敬你,你也是我這輩子少見的漂亮女孩。」

  「真的?」她的眼睛更亮了。

  他們互碰了杯子,雙眼凝視著對方,緩緩喝下第四杯酒。接著是第五杯、第六杯……

  那慵懶輿愉悅的感覺越來越濃,文柔感到她的胸口有一團火在燒似的,整個臉頰也因發熱而抹上一片嫣紅。

  「看來你的男朋友不會來了。」男人道。

  「我根本沒有男朋友。」文柔回應。

  「哦,那你剛才在門外等誰?」

  「等一個願意『把』我的凱子。」

  「哦!這句話講得有點像……『落翅仔』,只可惜長得不像。」

  「怎樣才像?迷你裙、刁根煙,還蹬著高跟鞋?告訴你,三千塊就可以陪你一晚?」文柔越來越大膽了。

  「你別誘惑我,我說過等兩年後,我不摧殘幼苗。」那男人大口的喝了杯冰水,似乎想澆熄莫名的欲火。

  「原來我想當個壞女孩也不夠格!」文柔喝光了最後一杯酒,踉蹌的站了起來,再見也不想說,就直朝門外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1:44

第二章

  那個男子追出Pub。

  街上一片冷冷清清,一彎新月悄悄的掛在天邊。

  文柔剛走出騎樓,胃就忍不住一陣翻攪,吐得一地都是。她這才知道自己醉得多厲害,她靠在騎樓邊的廊柱上,竟然再也無法移動半步。

  「你還好吧?」男人終於發現她不太對勁。他對女人的感覺一向刻意粗略。

  文柔喘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家。」她總算迸出一句話。

  「那要不要找個休息的地方?你總不能整夜站在這裏。」

  「帶我走吧!哪里都無所謂,我只是不想回家。」

  男人疑惑的看著她,這女孩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出來賣的。

  「求你,我很難過。」文柔祈求的望著他。

  男人有些不忍地扶起她,「走吧!你是需要休息了。」

  迷糊中,文柔柔順地坐進男人的座車。

  *  *  *  *  *

  當她稍微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人坐在床邊望著她。

  「你再不醒過來,我就要送你到醫院了。」

  她想起Pub的事了。

  「我好渴。」文柔凝望著男人的臉龐,很奇怪自己竟能這磨自然的繼續躺在他面前。

  男人倒了一杯溫水、扶起她。

  她慢慢的喝完水,卻不想立刻離開男人寬闊的肩膀。那酒精還在她體內燃燒,燃燒掉她該有的矜持。

  男人托起她的臉,仔細端詳著她,輕喃著:「天啊!你真美麗。」

  她閉上眼睛,美麗的臉龐嫣紅一片,像染了一層胭脂。

  他忍不住心中激起的欲火,俯下臉掠奪她的紅唇。她羞澀地別開臉,他的吻落在她柔嫩的頸上,他順勢在她的耳中緩緩吹氣,弄得她麻癢難耐。

  他的嘴唇有如火焰般燃燒到她的臉龐,遊移到她的櫻唇,靈活的舌尖強勢探入她的口中,纏繞舔嘗那濕潤滑膩的內部,不時狂吻,時而輕啄。

  文柔無助地被他包圍著,聞到他男性特有的氣息,整個身體都因緊張而顫抖,柔軟的胸膛急遽的起伏著。他眯起眼專注看著她,騰出一隻手在她胸前撫弄著,熟練地扯開胸前的所有束縛,無瑕豐滿的少女ru房霎時彈跳出來,兩點花蕾不住輕盈顫抖。

  她緊緊地閉上眼,如同被鉗制的小獵物般顫抖,不敢接觸他那即將噴火的眼神。

  他湊近她的粉頸低低呢喃,另一隻手摸近她的腰際下揉捏著,她渾身一酥,抖得更厲害了,只覺一股火熱的欲念在她胸口燃燒,直至遍佈全身。

  這就是性嗎?怎會如此銷魂,好似要令人融化般……

  「啊……」當男人沒分寸的手沿著她的下巴往下遊移,停留在她渾圓的乳尖時,她顫抖地申吟一聲,身子一陣虛軟無力。

  她的申吟撩起男人血脈僨張,他喘息著將吻延伸至她的胸口,靈活的唇碰觸到她胸前,猛然含住她一粒顫動的蓓蕾,而另一手揉搓著另一邊,邪氣地挑逗她。她再也無力掙扎,內心最後一道防線也淪陷了,只能任憑他予取予求。

  他更貼近她顫抖的身子,雙手捧起她粉白的ru房細細撫弄,滑下的手撫上她纖細的腰,低下頭來以火熱的雙唇吸吮她的肌膚。

  高大的身軀緊緊地壓住她柔軟的身子,文柔無法移動身,在他身下略略掙扎著,卻又情不自禁發出申吟聲。

  「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嗎?」男人的眼中泛起熾熱的欲火,裏頭有亟欲控制的理性。

  「我確定。」文柔的心跳幾乎停止,她垂下眼,粉頰霎時染上了暈紅,男人頓時欲火債張,雙手一環抱,將她摟進懷中,不規矩的手摸索上來粗暴地褪去她身上僅存的衣物。

  她誘人的粉嫩裸身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光下。他停下動作,像欣賞藝術品般細細觀賞,在他略帶邪氣的注視下,她頓時覺得心慌意亂,害羞地閉上雙眼,想用兩手遮掩未曾示人的si處。

  忽地,他猛然伸出手掌制住她的兩手,突然像野獸般緊擁她入懷,舌尖貪婪地探入她的櫻唇中,擄獲她濕潤的舌輕輕舔舐。文柔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即將被體內的火焰燃燒殆盡。

  他的嘴唇終於離開她的,灼熱的眼直直盯著她迷亂的眼神,他一手攬著纖細的腰,壓抑她的雙手,並用大腿鉗制她一雙赤裸的大腿使其分開。

  她正不明所以時,忽然感覺到對方把手輕柔地拂過她彈性的臀部,摸捏著兩腿間粉嫩的肌膚,漸漸往深處摸索去,先是輕觸她敏感的地帶,再以食指慢慢探入其中顫抖的處女地。突如其來的痛楚刺激她幾乎叫出聲來,她身子一僵,想盡力將雙腿夾緊,卻在對方的禁錮下絲毫動彈不得,只能喘息顫抖地看著他。

  「別這樣……我好痛……」

  「噓……馬上就好了。」他霸氣地說,一把將她抱起置於枕頭上,伸出手分開她的雙腿,最隱密的si處赫然暴露在他眼前。

  「老天!你好美……」他低嗄讚歎。

  文柔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赤裸裸地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她羞窘地立即撇過頭去,不敢直視對方灼熱的目光,但他伸出手轉過她的臉龐,強迫兩人的目光交會,並且更用力撐開她的雙腿,低下頭去用牙齒輕輕咬住她的大腿內側,時而用力吸吮,逐漸往上移至處女禁地。

  他靈巧的手指不斷揉捏她的蕾穴,等她忍不住發出低喃申吟時,他手的速度更逐漸加快,且更為深入。

  「快要忍不住了嗎?」男人誘惑似地輕聲說。

  「啊……不……不要……請你……」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疼痛感使得僅存的理智已不在掌控下。

  「你是說請我繼續,還是請我住手?」他露出壞壞的笑容,壓上她的身體,輕咬住她的耳垂。

  她無助地依在他懷裏蠕動,身體不聽使喚地隨著他手指進出律動,她好緊張、也好害怕這種陌生的快感,她想呼喊出聲,但每一次ru房的蠕動更撩動他迫切的喘息。她已無法再說出任何一句話,空氣中只聽到愈來愈激烈的嬌喘聲。男人緊抿雙唇,懷抱中的軟玉溫香不斷激起他一波波無法控制的欲望。

  他又將她愈來愈緊閉的兩腿分開,先是低頭舔吻著她敏感的小腹肌膚,接著往下又輕啃又吸吮。她難以忍耐地用手緊抓著床單,一陣陣的攻擊讓她顫抖著,她小聲的申吟聲也漸漸變成劇烈的嘶喊。

  他再也忍耐不住,低吼一聲,在她狂炙而沉默的許可下,將早已堅挺的男性特徵慢慢進入了她。

  「啊……」文柔狂叫了一聲。撕裂般的痛苦使她狂烈地猛搖著頭,緊閉上雙眼,雙手緊抓著他寬闊的肩膀。男人的進出速度隨著驚訝的發現而放慢了,她含著淚珠的眼睛向男人示意,心甘情願接受他強而有力的一次次進出抽動。

  「啊--」一波波的衝擊幾乎讓她無法承受,她顫抖得更加劇烈,強烈的侵入幾乎令她暈眩。

  就在她覺得快要失去意識前,男人突然將她整個人抱起放在大腿上,他的頭埋進她尖挺的粉乳,舌尖挑逗她的粉蕾,下體的男性特徵變得緩慢但更加堅定深入的進出。

  文柔意外地感受到原本的痛楚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竟是銷魂的快感。

  「你真可人……」

  「嗯……」她申吟以對,柔弱的身子配合對方的動作擺動嬌喘著,身體隨著男人的進出蠕動得更加厲害,而小嘴發出的歎息滿足聲愈是誘人。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就像個浪蕩的女子,但她不在乎,什麼都無所謂了,她要在生命結束前嘗盡人間百態,不管是好是壞、是對是錯。

  但當一切的喘息與激情都平息後,她還是因為痛楚而掉下淚珠。

  男人有些歉意地看著她與床上的落紅,「我原先不知道你還是個……處女,我以為……我以為……」

  「以為我是個行為隨便的女孩?」文柔淒涼的笑著,「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我第一個男人。」

  「為什麼?」他不解的望著她,「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有我的理由。」她輕歎著。

  他有些抱歉,但更多的是懊惱。他雖有過無數女人,但他不「上」處女,因為他不想負責任,他的人生是灑脫的。

  「你放心!」文柔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我不是個會惹麻煩的女孩。」

  看著那美麗的愁靨,男人突然感到不忍與憐惜,他幾乎要衝動地說:「如果你要我負責,我不會推卻。」但終究未說出口,只是靜靜地點燃一根煙。

  「我不會要你負責。」她繼續閉著眼睛,不想洩漏心中的情緒。「我只要你今晚陪我,過了今晚我們就兩不相欠,好嗎?」

  男人幽邃的眼光直盯著她那帶著含羞的面容,一會兒才溫柔的將她抱住。「我不姓林,我叫王烈豪。」

  沒關係,我也不姓唐。文柔在心理回應著。她不想說出口,因為她知道,明天以後他就不會記得她叫什麼名字了。

  烈豪繼續溫柔的抱著她,但酒後的激情讓他倍感困倦,沒多久他就睡著了。

  文柔半睡半醒的直到天亮,才輕悄悄的起身。

  她怔怔的看著仍熟睡的他,淒美的眼眸閃過絕望的陰影,她伸手輕撫男人俊逸的臉,不由得掉下淚珠。

  再見了!她在心底說。她拋開一切矜持,將櫻唇湊近,深情落在他堅毅的兩片薄唇上。當她終於離開時,睡夢中的他似乎也輕歎了一聲。

  地毯上,他們的衣褲散了一地。

  看到他的皮夾在長褲口袋中露出半截,她突然心裏一動。她悄悄的翻開皮夾,檢視裏面的證件,他真的叫烈豪。

  猶豫了一下,她撕下駕照上的照片,放進自己的皮包。即使他日黃泉路上,她亦希望能記住這個曾屬於她一個晚上的男人。

  希望來世能再相逢。

  她又望瞭望床上鼻息均勻的烈豪一眼,才悵然離去。

  *  *  *  *  *

  王烈豪醒來時已過中午,早起從來不是他的習慣,更何況在一夜纏綿後。

  他不情願的半睜虎目,心情卻仍停留在昨夜的悱惻。

  「一夜情」近年來他已經極少嘗試,因為他並不需要,他非固定的女友已經太多,至少已經多到足夠讓他宣洩。

  工作事業是他的一切重心,但工作餘暇他需要這重要宣洩管道。

  試想有什麼運動能比做愛更激烈、更火爆,又夠歡愉呢?

  大麻……海洛因?王烈豪當然嘗試過,在他複雜的個性中,「冒險」是重要的因數,沒有這「因數」,他也不會成為「力豪財團」的總裁,但是「理智」也是他極顯性的個性。

  大麻、海洛因會傷身!同樣是刺激腦部神經,但做愛顯然安全多了。

  回憶著昨夜的女孩,他滿足中有更多困惑,且困惑隨著清醒逐漸增加。

  決定買下五十層摩天大樓只花了他十分鐘的時間,這也是他來高雄的主要目的。

  但,那女孩卻已經花了他半小時的理智時間在思索。

  她說她姓「唐」?王烈豪只能判斷那是個假姓,除此之外他回憶昨夜的一切情景,難道那女孩純粹只是誘困于一個英俊男人?

  印象中她似乎有清秀絕輪的臉龐,不時用深情的黑眼珠望著他,柔軟豐腴的ru房,整個人像初開綻放的蓓蕾……

  性?彈彈手中的煙,不覺冷笑起來,女人不過三十歲,是不易體會性愛的樂趣,甚至於一生都未曾有過真正高chao的女人,根據一篇權威的醫學報告,竟高達75%以上。王烈豪對女人的瞭解,就如他玩弄資本市場般的熟稔。

  昨夜在進Pub前打給他的主任秘書,一通電話敲進一億股的新加坡「聯則科技」,每股23美元。他賭「聯則科技」一周內會至美國上市成功。

  驀然發覺一包煙盡。

  人生、世界、宇宙本來就有太多不能理解之事。人一生,物一世,似若過眼白駒,雖然不解昨夜女孩為何獻出珍貴的初夜,且又為何無聲無息的離去?

  但,香煙是用來抽的,女人是用來玩的。這道理十分易懂。

  感情只是一觸即發的東西,處理不好則傷神又傷財。

  王烈豪對感情一向嗤之以鼻,昨夜女孩的容貌,隨著身上衣物的遞增。而逐漸忘卻,當他離開房間時,甚至已經忘了雷文柔是長髮?短髮?

  今天是他的結婚大喜日,女方「張家」是南部第一大政治世家,黨政關係極好,這場婚姻跟買下那座摩天大樓沒什麼不同,都是買賣。

  王烈豪需要女方的政治影響力,而女方也需要他龐大財源的支援,畢竟權力是由財富累積,而財富亦需靠權力保護,更何況王烈豪野心不只於此,他要他的企業王國遍佈世界,他要用經濟力量征服全球,如果有可能的話,稱霸人類所知的宇宙更是他從小的夢想。

  而這夢想已經越來越真實,美國為探測火星的「偵察者二號」,力豪財團就提供了五億美元的資助,比「微軟」還多一倍。

  不過目前他的事業三分之一尚在臺灣,他需要政治的保護傘。

  王烈豪永遠記得父親臨終的話,商人在華人的世界要立於不敗之地,一定要控制掌握齷齪的政治。

  他今天結婚的物件,是這政治世家大家長張展的唯一孫女。

  也許是虧心事做太多,張展雖然女人很多,但所生之子全都夭折,三子留下一個唯一女孩,還是私生女。

  張展為了能與王烈豪結成婚事,更為了張氏家族的存續,答應了這女孩的母親,結婚之日即是這女孩認祖歸宗之時。

  離開飯店的途中,王烈豪仍全神貫注在手提電腦裏的報表。

  他知道婚禮快遲到了,但他毫不在意,他是買家,而且這件交易是屬買家市場。

  作生意王烈豪從不曾失算。更何況他有把握即便他深夜才到,現場直播的記者也會徹夜等待,當然那未曾謀面的新娘子更應乖巧等候。

  不過,這次他生平第一次失算了!

  他是遲到了三個鐘頭,但--新娘卻根本沒有出現。

  *  *  *  *  *

  當雷文柔回到家時,家裏已為了尋找她亂成一片。

  媽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正在報警,而爸爸與哥哥正分頭出去找人。

  「文柔!」看到她,媽媽忍不住哭出聲來,半驚喜半埋怨道:「你這孩子!你昨晚去哪里了?到底去哪里了!?」

  「我……我在同學家過了一夜。」她不得不撒謊。

  「哪個同學?好幾個同學我都打過電話了。」媽媽懷疑的逼問她。

  「國中同學,你不認識的。」她有點狼狽。

  「你不會打個電話回家嗎?」

  文柔無言。突然想起昨晚的荒唐行徑,忽然很後悔。「我--」

  媽媽突然「啊!」了一聲,匆忙拿起話筒撥號,「媽,是我,文柔回來了,沒事、沒事,你別擔心了……好、好,過兩天我帶她回你那兒。」

  原來母親打給外婆。那麼連外婆也驚動了?文柔羞愧的低下頭。

  雷母又匆忙拿起話筒,「雷震,你們回來吧!文柔已經回家了。沒事、沒事。雷震……」她看了文柔一眼,壓低聲音,「你回來別罵她。」

  文柔假裝沒聽到,靜靜地走回自己的臥室。

  躺在床上,文柔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男人俊逸的臉,壞壞的眼神,溫柔的語氣,那樣愛撫著她……天!她到底在想什麼?

  文柔覺得渾身灼熱,一伸手發現臉頰居然也熱烘烘的,一轉身把自己埋藏在被褥裏。

  *  *  *  *  *

  後來,填寫自願表時,文柔還是拗不過媽媽,填了T大。

  媽媽為什麼一定要她離鄉背井?難道不希望來日無多的女兒多陪陪他們嗎?生命都快結束了,讀名校對她來說還有何意義?

  是想一切假裝沒事,不讓她懷疑,快樂地走完人生最後階段。

  既然家人都能強忍,她何不順從他們的意思?這也是她今生唯一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了。文柔難過地暗下決心,絕不提自己的「病」。

  開學前,她偷偷去做了一次復診。

  想不到侯醫師只簡短地告訴她:「沒事了。」甚至連藥也不開給她。如果不是她勉強按捺住性子,她真要當場尖叫出來,大罵醫生們草菅人命。

  他們為什麼不為她治療呢?不是有什麼化療、電療嗎?甚至立刻拿把菜刀、鐮刀、美工刀,割掉這長瘤的東西也成啊!?

  「割」都懶得「割」嗎?看來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無論結果如何,她知道家人永遠是關心她的,這是她唯一的安慰。

  她也不再多想那個男人!她希望把他埋入記憶深處,不管那一夜如何,她都必須記住--從此蕭郎是路人。

  但,女人真的能忘卻她的第一個男人?

  *  *  *  *  *

  終於開學了。

  當個「新鮮人」比她想像中還有趣,學長學姊都很親切的引導他們適應新環境,很多社團還出動幹部,希望吸收他們加入。

  文柔在隔座女同學的遊說下,一同加入美工社。那是個很有意思的社團,她在加入後,才發現自己對應用美術不但有興趣,還有點天分。

  她尤其喜歡圖案設計,連社長林傑都誇她的設計不輸正規的應用美術系學生,更異常熱心地指導她。

  第一次見到林傑,文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本能以為老天可憐她,讓酒吧相遇的那個男人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但仔細一比較,她輕易發現兩人不同之處。林傑多了份溫柔書卷氣,而沒有那男人的霸道和世故。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失望和倜倀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不久,社裏要參加大專社團壁報比賽,當文柔得知社長林傑竟推薦她為代表之一時,她驚喜不已。她真的想好好的表現一番。

  但,她的生命已不長了吧!

  她已經開始感到自己的日漸虛弱,不但食欲銳減,且常伴有噁心、嘔吐,更糟糕的是她發現連月事也停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還這麼年輕,美麗人生才剛開始,不是嗎?想學的東西還很多,真是不甘心呀!

  「雷文柔!」社長林傑已站在她旁邊好一會兒了,而她竟然都沒發現。

  「喂!文柔。」旁邊的佳宜搖了搖她。

  文柔這才如夢初醒,收回沒有焦距的目光。

  林傑盯著她的眼神比聲音更溫柔。「你最近怎麼都恍恍惚惚,而且臉色蒼白,是不是病了?」

  「我--我感冒了。」她垂下眼,直直的看著桌上畫了一半的插畫。

  「那要多休息啊!」林傑皺了皺眉頭,溫柔地說。

  看著她柔弱無骨的苗條身材,他擔心地盯著她瞧。事實上,他注意她很久了,從文柔來社團報到的第一天,他就再也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走。

  她的清秀脫俗不僅讓他驚豔,她時而輕鎖的眉頭更是無形的糾纏著他的心。但她似乎從沒注意到他關注的眼神。她好像把心思都給了那些圖案、那些色彩。只有在接觸它們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她是熱情的、是活生生的。

  好特別的女孩!難道她將感情全給了繪畫嗎?林傑忍不住揣測她的一切。

  文柔抬眼望著他。這是她第一次仔細看林傑,她發現他長得很好看,很俊朗;眼睛大大的、鼻子很挺、嘴唇--她突然心裏一動,這個輪廓,尤其那對眼睛,讓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的思緒一下子飄得好遠,飄回南臺灣那個荒唐而意亂情迷的夜晚,「他」現在在哪里呢?

  「你在想什麼?」林傑被她看得有些驚喜,也有些不自在。

  「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她輕歎著氣。

  「誰?你的……男朋友嗎?」

  「我沒有男朋友。」她搖頭。

  「是……目前沒有,還是從來沒有?」他有點太過關心了。

  「這有什麼差別?」她輕笑起來,「那重要嗎?」

  「因為你一直很憂愁,很不快樂的樣子。蒼白又瘦弱,讓人瞧著很……很心疼。」他偷看了她一眼,「其實凡事都不要太執著,朋友也一樣,合則來,不合則去。」

  他跟那個人是很不同的,那個人精明世故而自信,而他看來稚氣而誠懇。

  沒辦法,她忍不住拿他們兩個做比較。事實上,除了名字,她對他們全都一無所知。

  「我要回去了。」她殘忍地站起來。她決定快刀斬亂麻,她不想得到了又失去,這種事她經歷過一次了。

  「我送你。」他連忙站了起來。

  「好吧!」她無奈的看著他。「只送到校門口就好,我住在學校附近而已。」

  一路上他們都不再說話,氣氛顯得有點僵硬。

  文柔緊皺著眉,她的胃又在翻騰了。

  他果然知道她住哪里。他沒有把車停在校門口,而是停在她住的巷子口。

  「謝謝你!」她應該問他要不要進來坐坐,但她不敢,她怕他真的會進來。

  「你真的不去看醫生嗎?」

  「不要,我沒事的。再見!學長。」

  「再見!」他著有所失的看著她的背影,久久不動。

  這是第一個令他動心的女孩,但卻好像有一座無形的大山隔開他們,讓他不知道如何跨越,如何攀爬。

  *  *  *  *  *

  文柔剛走進租來的小套房,就接到媽媽的電話。「文柔,你怎麼這麼久都沒有回來?」

  「我很忙!」

  「忙什麼?」

  「我功課有點落後。」她不想讓媽媽知道她已經病得很重了。其實媽媽也該想像得到,都已經過了快四個月了,侯醫師不是說快則三個月,遲則……

  「這個週末回來吧,大家都很想你。」母親語聲裏的期待,突然讓她湧起一股酸楚。

  「媽,」她哽咽著,「謝謝你生我、養我,你的大恩大德,只有來生再報--」

  「文柔,你怎麼了?」媽媽的聲音充滿錯愕大於驚嚇。

  都這個時候了,為什麼媽媽還想瞞著她?文柔不解。

  「文柔!文柔!」聽不到回應,雷母情急得大叫。

  「我不要緊的。」文柔吸一吸鼻子,儘量使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既然母親都能強忍悲慟,作兒女的今生無法事親,已屬大不孝,現又怎能令雙親更痛苦?文柔心想。

  「不,你一定有事,這個星期六,如果你不回來,我就跟你爸去看你。」

  就回家吧!內心一個微小的聲音一直在催促著她。想到童年生活的點點滴滴,想到爸媽的溫暖懷抱,她的眼眶又潮濕了。

  心裏生起的那股「不如歸去」的感覺讓她整夜輾轉難眠,她決定今夜就回家去。

  如果說此生還有遺憾,那就是她畢竟還是沒能踏上落磯山脈,看看那心中的「綠寶石」。

  *  *  *  *  *

  回到家時,媽媽被她的模樣嚇傻了。

  「文柔,你怎麼瘦成這樣?你病了嗎?」

  「媽!這個時候你還問我這種話?」她的眼眶全紅了。

  「可是,可是你瘦成這樣,而且……」媽媽狐疑的看著她微凸的小腹,「為什麼肚子反而大了呢?」

  「肚子變大了?」文柔更難過了,「一定是轉移到肝臟了,媽,我已經開始有腹水了。」

  「腹水?你在說什麼呀?」

  「我的癌細胞一定是轉移到肝了,所以才會有腹水呀!」

  「癌細胞!?什麼癌細胞?文柔,你瘋了嗎?怎麼會有癌細胞呢?」

  「不要再瞞我了,媽,侯醫師的話我都聽到了。」終於文柔再也強壓不下情緒,由抽抽噎噎而至完全失控的哭了起來,她畢竟只有十九歲啊。

  「到底侯醫師對你說了什麼話了?」雷母真是驚愕莫名。

  「他不是對我說,他是對你說呀!他不是告訴你,我拖得太久了嗎?快則三個月,遲則……他說多久我沒聽清楚,我已經嚇傻了。」

  「他哪有這樣說啊?」

  她幾乎崩潰的喊道:「拜託!不要再瞞我啦!」

  「你這孩子到底不清不楚在說些什麼呀?等等--」驚嚇中,雷母忽地想起來了,「侯醫師是有這樣說,但他不是對我說呀!他是對電話裏的人說的,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講電話啊!」雷母急得一口氣說完。

  「什麼!?他不是告訴你我得了乳癌?」

  「什麼乳癌?你是得了結節性乳腺炎,而且,他不是幫你治好了嗎?」

  「但是,但是為什麼這陣子我都食欲不振,而且一吃東西就吐?我以為……我以為我已經到了乳癌末期了。」

  「吃東西就吐?會不會得了腸胃炎什麼的?明天我帶你去檢查看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真得了癌症,我還會這麼輕鬆嗎?」雷母邊說邊愛憐地抱著文柔。

  當晚,雷父回家後,看到女兒這個樣子,也是擔心不已,得知實情後,更是好氣又好笑。

  「文柔,」雷母似乎警覺到什麼,也開始感到有些奇怪。「你只是食欲不振、噁心想吐嗎?」

  「不是想吐,是一直吐,所以才會這麼瘦。」

  「你有男朋友嗎?」雷母小心翼翼審視著她。

  難不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全家人都看著文柔。

  「沒有!沒有!整天只顧著傷心難過,去哪里找心情談戀愛?」文柔有些發怒。

  全家人總算是松了口氣。

  「明天帶她去檢查看看吧。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有病也不曉得回來告訴爸爸媽媽。」雷父憐愛的說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2:10

第三章

  醫院裏好多侯診的人,等了好久才輪到文柔應診。

  醫生凝神聽她說完症狀,拿起聽診器在她腹部聽診,又在她胃部輕輕按壓,然後皺著眉頭問她:「上一次什麼時候來的?」

  「上次?上次我在候外科看的診,沒、沒來這兒。」

  「我是問你上一次MC是什麼時候來的?」

  「MC?不、不記得了,已經三、四個月沒來了吧!」她不太確定,因為她只全神貫注在她的ru房上。

  「雷小姐,」內科醫師很嚴肅的看著她,「我建議你先看婦產科,依我判斷,你很可能是懷孕了。」

  「懷孕引」文柔與媽媽都嚇傻了,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喊出聲來。「不可能!」

  醫師深思的看著文柔,「你還是先看婦產科,先驗孕。如果你懷孕了,我們當作別的病治療,恐怕會傷到胎兒。你結婚了嗎?」

  「她才剛上大學一年級,而且--」媽媽看了文柔一眼,好像不太有把握了,「她沒有男朋友。」

  醫生不發一語,只盯著文柔。

  文柔整個臉部突然一陣蒼白,又轉為火紅色。她想起了--「那男人」,那荒唐的一夜。

  該死,該死!她怎麼就忘了那僅有的一次呢!又怎麼會發生那僅有的一次呢?

  天呀!現在她倒寧願自己是得了乳癌、胃癌,什麼癌都好,就是不要懷孕。

  她怎麼面對家人,怎麼面對同學呢?

  看到女兒的反應,雷母不難猜出醫師的判斷有幾分正確了。

  後來,文柔轉診到婦產科,醫生望瞭望她稍顯突出的腹部,尿也不驗就直接做了超音波檢查。

  「雷太太,雷小姐確實是懷孕了。」

  儘管答案是預期的,她們還是感到很震驚。

  「可以拿掉嗎?」

  「除非胎兒危及母親的生命,否則在這種情形下,我們會建議不要做墮胎手術。」

  「這種情形?什麼情形?」

  「她已經懷孕十七周了,雷太太。如果現在動手術,不但危險,而且造成永久不孕的機率也很大。」

  「難道沒有其他方法嗎?」雷母不死心。

  「除非你們願意冒雙重危險,不過這種手術我是不做的。」

  「但是--她是被強暴的。」雷母還在掙扎。

  醫師同情的看著她們,「報警了嗎?」

  「沒有。」雷母黯然的搖頭。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做處理呢?」

  「我們並不知道會懷孕,她才十九歲,什麼也不懂。」

  「還在念書,是不是?」醫師看著文柔美麗而稚氣的臉,也不禁惻然,「你們可以把孩子生下來送給別人扶養。」

  「但是……挺個大肚子怎麼做人呀?」雷母忍不住想哭了。

  一旁的文柔早已泣不成聲。

  「可以先休學,我會安排她到未婚媽媽之家,等生產完了再回學校上課。那邊會有人照顧她,政府對這種事規畫得很好。」

  「我……我要跟我先生商量一下。」雷母也拿不定主意。

  *  *  *  *  *

  回家的路上,雷母寒著一張臉,什麼話也沒說,文柔更加不敢說話。

  回到家,文柔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抱著棉被任憑懊悔的淚水氾濫成河!

  如果時光能倒流,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她絕不會再選擇相同的路。但是時光不會倒流,她也不可能回到過去;那一夜、那個男人註定要成為她此生中,心中永遠的痛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由小聲的啜泣、終至宣洩性的悲鳴,然後是無聲的抽噎;她只想一次哭個夠。只要想到爸媽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她就心痛如絞,她真的寧願哭死啊!

  爸爸大概提早下班了,文柔尖起耳朵,聽見他們在客廳竊竊而談。

  然後,媽媽來敲她的門。

  她紅腫的眼睛讓原本有些怒意的雷母不禁可憐又心疼,但她仍要硬起心腸質問她:「文柔,你老實告訴媽媽,他到底是誰?」

  「我……我不知道。」文柔又淚眼汪汪了。「我、我只有一個晚上……」文柔結結巴巴的,自己也不曉得要從何說起,「那個晚上,我、我以為我得了乳癌,很傷心。我……我跟一個剛認識的朋友,喝了一些酒,我、我……」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那個晚上?是不是你沒回來的那個晚上?」雷母簡直氣急敗壞,事情比她想像的還糟,一個剛認識的朋友?天呀!那不等於是個陌生人嗎?她還以為她有男朋友呢!

  「剛認識的朋友就跟人家喝酒?就算你真有乳癌,也不必這樣作踐自己、糟蹋自己啊!」雷父更是怒不可遏,如果狠得下心,他真想一掌劈死她。

  「是他欺負你嗎?」母親替文柔緩言。

  「我……我不知道。」文柔心虛的低下頭。

  「不知道?這是什麼鬼話?難道還有別人嗎?」雷父已因驚怒得快要失去理智。

  「沒有、沒有。」文柔急急否認。「我喝醉了,我不知道他是否--」

  「不知道?身體有沒有什麼異樣也不知道嗎?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是不知道啊!你們又沒有教過我。」文柔可憐兮兮的望著媽媽。

  那酒後的激情,那身體無法抗拒的快感,又教文柔如何說得出口。

  雷家商量的結果,決定將文柔暫時送到外婆家。

  文柔獨自躺在床上,她拿出那張一直偷偷珍藏的照片,「你現在在哪里呢?」文柔低聲問著照片中的烈豪,「你是否也已為人父?」

  他不會記得她的!她頹然的想,當然更不可能知道會有一個即將出世的孩子!他跟她原是沒有感情的。

  *  *  *  *  *

  在莊嚴華麗的會議廳中,董事們圍著長方桌坐著。

  首座的男人約三十五歲左右,在英挺堅毅的俊臉下,是一雙如鷹般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顯示出他剛強的性格。他是王烈豪。

  王烈豪冷冷環顧一下四周,又慷慨豪邁地丟下一句話:「誰落後了或放棄了中國大陸市場,誰就將在商場的競爭中提前出局。」

  他準備投入高達百億美金以上,並且只攻不守的大型投資專案。

  他要在北京、上海、廣州,即中國大陸北、中、南三處各興建一座完全能自給自足之大型「城鎮」,再由這些大型城鎮為據點對外擴展。

  商場如戰場,王烈豪是天生的戰將,殲滅敵人為其最高樂趣,敵人垂死的掙扎,如同女人床上受虐時的哀號一般令王烈豪極度興奮。

  「力豪財團」的董事們雖有疑慮,但無人敢發言反對,大家都已習慣王烈豪的強勢領導。

  王烈豪靜靜地點燃一根煙,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正當眾人要一致行禮如儀,鼓掌通過,列席的座位上,突然傳出一句銀鈴似的女聲:「我不贊成,太冒進了!」

  聲音雖小,但在靜如滴水成聲的會場,卻顯得十分清脆有力。

  全體董事瞬間默然不出聲,都轉看列席座位,只見一雙星光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毫無忌憚挑釁似地盯著王烈豪,竟是一位俏麗佳人。

  *  *  *  *  *

  半年多的日子在等待中緩慢的消逝。

  文柔在等待中竟由痛苦轉為期待,她渴望看看腹中的小生命,渴望親他、抱他,像每個作母親的一樣。

  他會長得像誰呢?會像他的父親嗎?當產檢醫師告訴他小貝比是男生時,她曾努力的在腦中追尋烈豪的影像。

  該來的日子終於來了。當她的肚子由輕微的悶痛轉為劇烈的陣痛時,她知道她終於要跟她的寶貝見面了。

  嬰兒的小臉皺成一團,眼睛緊閉著,文柔還真看不出他像誰?但她知道自己蛻變了,成為一個驕傲的母親。她本能地緊緊擁著他親吻,她最寶貝的心肝。

  *  *  *  *  *

  產後,文柔並沒有複學T大,她決定朝廣告設計發展。

  她重考上應用美術系,並在星瑩的好意勸說下,選擇當她的學妹,一同念C大。

  孩子,則由文柔的外婆搶著扶養。雖然文柔不舍,但她未婚,所以父母也認為這樣比較恰當。

  恢復學生生涯,春來夏往,她只讓自己埋首於課業中,而孩子是她假期中唯一的玩伴,再也沒有任何感情可以在她心中留下漣漪。

  為了對感情的淡漠,她已不曉得被星瑩罵了幾次。

  比起她,星瑩的感情生活可真是多彩多姿,翻臉像翻書,換男朋友像換衣服,偶爾還會硬要塞一個有剩餘價值的給她。

  她一律敬謝不敏,「你以為我是垃圾回收站嗎?更何況,有哪個男人會接受像我這樣有小孩的女人?」

  「我的天!拜託!小姐,你不要那麼死腦筋好不好?我不想你一個人孤獨過一生。」

  「我孤獨嗎?我有小威、有你啊!哪天你厭倦了男人與女人的遊戲,願意跟我廝守一生,也說不定呢!」

  「你少噁心了。」

  「不會比你朝秦暮楚?心吧!」

  「我只是還沒遇到一個能讓我『愛到至死方休』的男人罷了。」星瑩眨著星光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接著若有所思地道。

  重生的雷文柔,每夜都會不自覺拿出珍藏的那張照片凝視許久,凝視著照片中與她只有一夜纏綿的男人,雖然那夜實在不真實,可是那男人激情的溫柔,讓文柔至今猶感余溫,更何況他是孩子的爹。

  不知為何原因,雷文柔總是將林傑的溫柔與那男人比較,是因為他們外表的神似嗎?還是……她總覺得從林傑身上看到那男人的模糊影像。

  夢中林傑和那男人常混合成一人,伴她再次經歷纏綿虛幻的夜。

  自從那一夜之後,她的心像是失落了般。

  她真不明白自己,身邊追求她的男人來來去去,為何偏偏掛著那男人?是他給她下了蠱嗎?

  *  *  *  *  *

  七月的臺北,酷熱難當。文柔頂著盛暑,走在敦化南路上,找到了同學們都極稱羨的「豪傑傳播股份有限公司」,這是她將要上班的地方。

  文柔四年來的努力得到師長一致的讚賞,甫一畢業即受到推薦。

  「雷文柔,這間業界中屬一屬二的公司,你應該也聽過,它從未錄用沒經驗的新人,這次來函請我推薦,你可要好好表現。」韓教授對她充滿期望,她是他最得意的學生。

  「我知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文柔對他許下承諾,也對自己許下諾言口。

  傳播公司位在十樓,裝潢得豪華氣派,不愧是做廣告的。

  「你好,我姓雷,我跟王總經理約好了。」她對坐在大廳的接待小姐遞出一個微笑。

  「那邊坐一下吧!王總還沒進來。」接待小姐朝旁邊的椅子努努嘴,又自顧看著報紙。

  轉眼間,接待小姐以乎看到某人走進忙坐正身子,「董事長早!」

  董事長?那麼不是她要見的王總了?文柔氣餒的不想轉頭,但來人卻逕自走向她。

  「文柔?」她聽到有人喚著她,抬眼望去。一個身著西裝,大踏步走來的人顯得無比激動。

  是林傑!這……這是怎麼回事?

  「林傑……」文柔此刻心中更是悸動,想不到她會再見到林傑。他看起來和印象中差別不大,只是神采飛揚的臉變得深沉世故了些。

  「我第一天上班,王總經理約我十點來報到。」

  「走,我們進去再談。」林傑帶著她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辦公室門一關,林傑馬上卸下深沉的臉,變得十分溫柔關切。「這些年來你好嗎?」

  她淡淡回答:「還好,你呢?你好不好?」

  「我?你說呢?文柔,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瘋狂地找你?」

  「……那麼我能來這裏工作,也是你的安排?」文柔不笨,一間從不錄用新人的大公司,沒理由突然找上科系老師推薦。

  「是的,不過那不重要,」林傑急切地問:「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麼突然休學,突然失蹤?」

  「我病了,那時候我誤以為自己快死了,所以決定不跟任何人告別。」

  林傑皺起眉頭。「這就是當年你拒絕我追求的原因嗎?」

  「是的。」文柔抬起眼,坦然看著他,「我是不願意你浪費感情在我身上,我是為了你著想。」

  「那我該感謝你囉?」他忍不住忿忿的看著她,「你知道我意志消沉了多久嗎?我在你家附近徘徊了二天,始終沒有看到你,而我也沒有勇氣去敲門。」

  文柔微微一歎,誠懇認真道:「真的對不起!我是真的不想讓你傷心。我並不知道我的病會突然好了起來,我當時以為自己無藥可醫了。」

  這聲「對不起」文柔說得真誠自然,但解釋得軟弱。不過她為什麼要對林傑解釋自己的私事呢?

  「那你病好後怎麼也沒有想跟我聯絡呢?」林傑似乎仍有一絲怒氣。

  「那已是一年後的事了,我怎麼知道你是否還會記得我?何況我重新規畫志向念廣告設計,又重考了一次,一拖便是幾年,你早已不知道到哪里了。」文柔不覺語氣中帶著急迫。

  「小姐!男生是要當兵的啊!要怪也要怪政府,更何況如果有心,找我又有何難?」林傑突然有些得意地續道:「要不是徐星瑩那鬼靈精阻止,我早就逃兵去找你問個究竟了!」

  「星瑩!?」文柔這次是驚嚇萬分,臉色倏然蒼白,幾乎跳起身來。「她……她跟你說了什麼?快告訴我!」為何從沒聽星瑩提過她認識林傑?

  「她什麼都沒講!雖然我苦苦哀求地告訴我你的行蹤,但她只是不停勸我、並不時鼓勵我、安慰我。」林傑立即回答。

  「哦……」

  「你怎麼了?」

  文柔頓時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不……沒什麼。」

  見文柔臉色漸漸有了血氣,林傑續道:「多虧了她陪我度過那段時間,給予我不少精神上的支持,並且再三保證一切的事,你會自己告訴我。」林傑說到這,笑看著文柔。「晚上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她揶揄的看著他,「那得先知道你是以老闆的身分,還是以朋友的身分請我。」

  「當然是朋友的身分,你以為我願意只當個老闆嗎?」

  *  *  *  *  *

  上班一個禮拜,文柔絲毫不覺得工作上有任何壓力,嚴格的說,身為新進人員,她的工作量顯然太少了。跟她同時進入公司的林美姿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相較之下她似乎太優閑了,而且公司的同事對她客氣又禮遇,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客人。

  她不喜歡這樣,她是來工作,不是來享受特殊待遇的。那種禮遇與客氣讓她覺得跟同事產生疏離感,這樣的職場生涯,對一個社會新鮮人來說,絕對是負面的意義。

  下了班,當林傑又邀她吃飯時,她一口就答應,因為她需要跟他談談。

  知道她不很喜歡法國菜,林傑帶她吃廣式料理。

  「這裏的燒賣做得很好,你一定會喜歡。」他殷勤的替她倒茶。

  「謝謝!」她琢磨著要如何開口向他提出辭意。

  「怎麼?看你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我覺得……我也許不適合待在公司。」

  「為什麼?」

  「公司好像並不需要我,每個人都很忙,我卻--」她攤攤手,「我卻好像沒什麼事可做。」

  「你也有你的事要做啊!你不是要審稿嗎?」

  「每個同事的資歷都比我深,工作經驗比我豐富,我審什麼稿呀?沒有人會把工作交給我,我連磨練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自己要揣摩上意,我有什麼辦法?」林傑露出初認識時的稚氣笑容。

  「所以囉!也許我離開會好一點。」

  林傑急了,不禁脫口而出:「不要、不要,不要離開好嗎?」他停了一會,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不過他反應極快,立即續道:「昨天張經理爭取到聯美新產品的廣告,我們正打算由你負責,你難道不願給自己一次機會嗎?」

  「什麼產品?」文柔眼睛一亮。

  「是一種新口味的飲料,星期一他們會把資料及試用品拿過來,好像他們希望新產品的名字也由我們負責。」

  「什麼性質的飲料?」文柔已經躍躍欲試了。

  「是水果口味的氣泡飲料。」他略沉吟一下,說:「相關檔陳秘書會直接拿給你。我們公司很少接到食品類的大型廣告,所以對這個案子大家都很重視,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林傑一改溫柔語氣,用上司的口吻說話,竟然充滿果斷和霸氣,反令文柔覺得有些驚喜。

  在此刻,林傑似乎與那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混為一人,文柔不禁有些迷惑又有些迷惘地望著他。

  文柔很快地回過神來,欣喜中帶有擔憂。「你這樣說我壓力很重,畢竟我完全沒有實務經驗。」

  「我對你的能力有信心。而且我會全程參與,名義上由你負責,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多人會幫你的。」林傑的聲音讓文柔心定。

  「謝謝你!」她真誠的感謝。

  「不!是我該謝謝你。」林傑伸出手握住她的,「謝謝你肯留下來幫我。」

  文柔假裝要喝茶,不經意的拿開手。他們只能是朋友,她一定要記住這一點。她不敢陷入感情的泥沼,因為他們之間有太大的阻隔--她的兒子小威。她不相信林傑會不介意她的過去,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女朋友有個私生子的,她一定要認清自己的處境。

  *  *  *  *  *

  在一棟別墅的客廳中,沙發上坐著四男一女,女的正拿會議紀錄匆匆記載。

  坐在主人位上的王烈豪眼光直視窗外,緊抿堅毅弧形的嘴唇。他不開口,室內一片肅然,而其他四人正小心斟酌要如何打破沉默。

  「總裁,您意下如何?」年紀最輕的男人壯膽開口,打破了沉肅的氣氛。

  「總裁,一切都看你的決定了。」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望著他。

  王烈豪沉吟半晌,便直截了當說:「好,就這麼辦!」

  其餘四個人喜形於色,臉上均堆滿笑容。他們明白經他這麼一說後,代表此一懸宕已久的事情已獲得結論,無需再討論了。

  看著所有員工告辭後,王烈豪獨自坐在這富麗堂皇的獨居城堡裏。他打開酒櫃倒了一杯威士卡,緩緩點燃一根煙,眼角瞥見放在櫥櫃角落的一疊結婚照片。

  六年來,「力豪財團」的資本足足成長六倍,王烈豪每年都高居各大財富雜誌排名前十大富豪。

  他還未滿三十五歲,也許就如同他小時的志願,終有一日他將統一天下--以經濟力量。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有什麼煩惱。

  有!

  就是六年前,他那在結婚當天逃婚的年輕妻子。

  老謀深算的張展,利用孫女之母極想讓女兒認祖歸宗的心情,強迫他那逃婚的孫女嫁給王烈豪。

  張家的政治勢力就如同王烈豪的企業版圖,一起強盛茁壯,現在已經能左右臺灣的政治生態。

  王烈豪也因政治力的相助,這幾年來幾乎包辦全臺灣的大型工程。

  但,一個年輕女子,又是王烈豪的妻子,又怎麼可能造成這一方霸主的困擾?

  糟就糟在那女孩是學法律的,而王烈豪根本不在乎法律,甚至於以能玩法為樂,所以就栽在最簡單的法條上。

  她年輕俏麗,其實王烈豪第一眼見到她那星光般的大眼明眸時,便覺得這件政商婚姻的「買賣」還滿值得。

  不過要洞房時,卻讓王烈豪差點哭出來,連栽在這女孩手中兩次。

  六年來,這女孩的手王烈豪都沒摸過,更遑論其他女體的「好地方」,而偏偏這女孩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他不明白以她聰慧獨立的現代個性,無論是認祖歸宗或是家財萬貫,她均不屑一顱,但為何逃婚到國外又回來和他結婚?

  聽她說是不敵母親淚水逼迫威脅下才答應。不過她也清楚地告訴他之所以守身如玉的理由--

  她不過是想保持冰清玉潔,直到讓她「愛到至死方休」的男主角出現。

  真好笑!有誰會這麼傻?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說得難聽一點,她死守處女之身的念頭實在無聊得緊。

  當然,霸王硬上弓的心思不是沒有,偏偏王烈豪是個極為自負,不逼迫女人上床的「紳士」。何況他的城堡每每會有不同的女人逗留,與他共變纏綿的夜晚;他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

  而她,一個徹底表裏不一的美豔女孩。

  事實上她的惡行不僅於此,每次「力豪集團」的重大會議,這女孩都會列席,並且都會唱反調。

  這對王烈豪的強勢領導統禦造成莫大的困擾,最後王烈豪與她私下達成協定,不同住在一起,更不管彼此相互的感情生活。那女孩對外不能以王烈豪妻子的名義影響「力豪集團」,王烈豪則同意七年後彼此再悄悄離婚。

  說到底,王烈豪不是不想「碰」他的妻子,而是碰的代價是「力豪集團」的一半。

  王烈豪律師群的結論也是如此,誰教他們是在臺灣結的婚--臺灣民法規定夫妻如適用「法定財產」制,婚後的財產夫妻一人一半。

  誰說臺灣的法律保障男性?莫名其妙!王烈豪想到就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2:34

第四章

  臺北的夜空沒有星星,霓虹燈影倒是灑了一地。

  走在繁華的南京東路上,文柔竟有孤單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她離開家太久了,媽媽每通電話都在問她的歸期,外婆也是。

  「寶貝呀!你再不回來看看我們,小威恐怕會不認得你了。」外婆的話都是千篇一律,每次都讓她心痛如絞。

  小威長得愈來愈像那個「男人」。

  今天公司周年慶,又剛好拿到那個美白化妝品廣告的案子,老闆席開兩桌,大大的犒賞他們。

  好多同事都喝醉了,文柔也醉了。她不敢繼續喝下去,只好藉故先離席。

  她一腳高一腳低的踩在回家的路上,蒙矓中心裏想著:如果現在是在回外婆家的路上探望寶貝兒子,那該多好啊!

  「文柔!」林傑開著車追過來,「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想走點路,醒醒酒。」

  「拜託!小姐,這裏離你的住處還遠著呢!」

  林傑開著慢車一路跟著她,後面的車不耐煩的猛按喇叭,文柔只好坐上車去。

  等回到住處,她又不想下車了。

  「怎麼了?」林傑不解。

  「我很怕那一屋子的冷清。」

  「我陪你。」林傑扶她下車進屋,這時才發覺她醉得很厲害。

  「我還以為你酒量真的那麼好呢!」他替她放下皮包,除掉鞋子。

  文柔靠在沙發上傻笑著。林傑遞給她一杯溫水,扶起她,她靠在他身上,體內的酒意越來越濃;依稀記得她也曾這樣靠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同樣寬闊的肩膀,同樣濃濃的醉意……

  「明天,明天你就要結婚了,對不對?」她已經迷糊了。

  「你醉了。忘了告訴你葡萄酒的後勁很嚇人的。」

  「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個會惹麻煩的女孩。」

  「文柔!」

  「我不要你負責,我只要你今晚陪我。」她開始低聲啜泣。

  「文柔!」林傑扶起她因為哭泣而微微顫動的纖細身軀,一種莫名的心痛慢慢的湧上來。

  她把他當成誰了?原來她心中真的有別人。

  她是因為那個男人而拒絕他吧!他痛苦萬分地想。

  她終於不再哭泣了,鼻息均勻的睡在他懷中。

  他偷偷吻了她佈滿淚痕的臉頰,溫柔纏綿地,真想永遠就這樣抱著她……

  半夜。

  當文柔醒過來時,驚覺自己在林傑的懷中,頓時才想起經過,發現兩個人就這樣靠在沙發上睡了許久。

  她羞澀的離開他的懷抱,「你該回去了。」

  「我不!」他用手環住她的肩膀,「你要我今晚陪你的。」

  「胡說!我才不會說這樣的話。」

  「沒有嗎?那你為什麼整夜抱著我?」

  「我沒有。」她漲紅了臉,天呀!不會是真的吧!

  他縮了縮手,讓她的身軀整個貼住他的。

  她掙扎著,越掙扎林傑就抱得越緊。

  「不要,我一身酒味。」

  「我也是呀!」他俯下身,搜尋著她的紅唇。

  她閃躲著,掠奪的唇印竟落在她急遽起伏的胸口上。

  在她還來不及動作之前,林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擁住她,靈活的舌尖抵開她的櫻唇,滑入她口中,攪弄那柔軟的小舌。

  他的另一隻手輕滑過她的臉龐,灼熱的男人氣息吹拂入耳,奇特的異性體熱讓文柔全身都緊繃起來。她想用雙手奮力推開他,但他反而就勢更將她貼進胸膛,緊緊地抱住她纖細的身軀。

  「我是這麼地想要你,從我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期待著能這樣擁抱著你。」

  他說完又將她的櫻唇牢牢吻住,完全不許她退縮半步,右手不安分恣意伸入她的衣服裏,直接探入內衣,揉弄著那一對粉嫩的ru房,不停刺激捉弄頂端。

  文柔全身不禁顫抖而申吟起來,潛意識裏她想要擺脫他,卻在他的掌控下不自主閉上眼睛,感受他全身的起伏,兩人因此而貼得更緊,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雙腿間蠢蠢欲動的男性特徵,似乎隨時想破門而入……

  睜眼看到他那雙灼熱而饑渴的黑眸,當那肆虐的手和唇放肆的恣意馳騁時,至此她已經乏力掙扎,任憑那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欲念再度氾濫開來。

  而他像得到許可般,更是毫不猶豫的再度挑逗她的全身,想要喚出她更多的激情,他覺得此時意亂情迷、兩眼微醺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她。

  「我要你!文柔!我要你……」他喃喃喘息著。

  文柔覺得此時自己也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那模糊的欲念已轉為鮮明。心中有一把火正燃燒著她所有的感官,刺激她的四肢百骸,使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充滿被佔有的渴望……

  「鈴……」當她正要滅頂時,刺耳的電話鈴聲讓一切都停頓下來。

  「喂!」文柔的聲音帶著激情的顫抖。

  「文柔,小威一直高燒不退,你快點來呀!」外婆急迫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

  「什麼?怎麼會這樣?你帶他去看過醫生了嗎?」文柔不禁失聲大叫,兩手不住發抖。

  林傑見狀,抓住一件衣服蓋住她半裸的身子,輕輕擁著她。

  「有,白天去了一次,夜裏還掛了急診,現在又燒起來了。」外婆的聲音充滿不知所措。

  「你現在先送他去急診室,我立刻搭最早班飛機回去。」收了線,她仍忍不住全身發抖。她是怎麼回事?完全忘了自己有個兒子嗎?

  「家人病了?」他抱著她,輕吻著她散亂的發絲。

  「我必須回去一趟。」她迅速起身,躲掉他的溫存。兒子才是她的一切,她對他有責任,她必須記住這一點。

  「我送你。」他起身得更快,他不想剛萌芽的感情,又停頓下來。

  「不必了,你還要上班呢!」

  「不,我陪你回去,看你心慌意亂的,怎能辦好事?」林傑語氣堅持真摯。

  「可是--」文柔猶豫掙扎,這是否是該攤牌的時候?

  「走吧!去準備一下,我來打電話安排。」

  「真的不需要,林傑,我……我有話要告訴你。」文柔不想繼續瞞下去。她覺得要時時刻刻設防,時時刻刻武裝自己,實在太累了,她決定選擇讓林傑知道真相,就算他從此不再眷戀她,這也是她應得的。

  「什麼事?」

  「我……我有一個兒子。」她停頓著,看著他的反應。

  「什--」

  「他六歲了。」她繼續說。

  「……然後呢?」他故作瀟灑,但事與顯違。對於她的坦白,他太震驚了。

  不,不可能!她有兒子了?什麼時候的事?林傑心底生起一股模糊而深沉的痛苦。難怪她會一直拒絕他!是因為孩子的父親嗎?

  「就在我大一的時候,」她抬起頭直視他僵硬的臉,「我不是生病,我是回去待產。」

  時間似在空氣中凝結,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艱難地問:「孩子的爸爸呢?」

  「我不知道。」她苦澀的笑著,仿佛正喝下一杯沒有加糖的濃黑咖啡。

  他突然記起昨晚她醉酒時曾說過「明天,你就要結婚了,對不對」……的話。

  「為什麼?」

  「我不想談他,不過……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他的心又猛烈抽痛著,她應該還愛著他吧!否則她不會替他說話,不會這樣無怨無尤。

  文柔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很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樣,但她開不了口,她怎麼讓他理解她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人生下孩子?

  一個真正的陌生人,除了名字和長相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

  「你要不要先去公司--」

  「公司不會有事。」他忿忿地,自己也不知道憤怒從何而來。「不要再趕我走,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不在乎你有沒有孩子,文柔--」他激動的抓住她的手,「拆掉我們之間那道牆,好嗎?」

  「……唉,你先走吧!」文柔心很亂,她輕輕拿下他的手,「我得趕回去了。」

  他無言望著她,心裏的沉痛像被鐵錘重擊般。不!他不會放棄她的!

  *  *  *  *  *

  林傑找了間常去的二十四小時酒吧,叫了一整瓶威士卡,只喝了一杯,整瓶酒就被人拿走。抬頭一看,一位大眼、年輕、面貌姣美的女子,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徐星瑩!不要煩我好嗎?至少今天讓我靜一靜。」林傑怒道。

  「我陪你喝好嗎?」星瑩出奇溫柔的聲音,林傑還是第一次聽到。

  「以什麼身分?」林傑問,「公司的董事還是--」

  星瑩打斷林傑的話:「朋友!」然後自己先幹一杯。

  林傑看著這美貌的女孩,反覆她的話,「朋友?」

  「文柔的事,她終於親口告訴你了。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該在這喝悶酒。幸福是靠自己爭取來的。」星瑩輕緩地說。

  林傑訝異道:「六年前,你說太積極會誤事,怎麼現在卻鼓勵我去爭取?」

  星瑩笑道:「傻瓜!六年前文柔正逢人生的大變故,怎麼去談感情?而現在她既然將最大的秘密告訴你,你怎麼笨到光坐在這爛地方,喝這爛酒?」

  林傑眼光一亮,「大嫂!我又欠你一次。」

  望著林傑奪門而出的背影,星瑩久久無法移開視線,輕輕歎了一口氣。想起六年前初見林傑的情景,他那股追求愛情的濃烈。

  濃烈到超越任何後果的計較,超越了名聲,超越了生死。

  那般的情懷,那般的執著,讓當時被「逼嫁」給王烈豪的徐星瑩,再度點燃起女兒家對愛情的憧憬,讓她有勇氣對抗強人王烈豪。

  *  *  *  *  *

  林傑鍥而不捨的追求,溫柔且真摯;而在文柔的心裏,「那個人」似乎與林傑有著某種莫名關聯,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

  文柔終於還是接受了林傑,不過心裏卻畫下一個很大的問號,是因為「那個人」的緣故而接受林傑嗎?

  吃完晚飯,文柔送林傑出門,他表示要回高雄的家。

  文柔微感驚訝。「我一直以為你是臺北人。」

  「我是臺北人,不過我媽媽住高雄,所以我算是半個高雄人。」

  「你媽沒跟你一起住嗎?」

  「小時候有過,不過在我哥接替我爸爸的事業後,她就搬到高雄陪我外公,直到前兩年我外公過世後,她才常常臺北、高雄兩地跑。」

  「原來你還有個哥哥,怎麼一直沒聽你提起?」

  林傑的表情充滿崇拜。「我哥從小便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他常常得飛到國外處理財團的事,不能經常回家;再說,他是個超級事業狂,不固定在一個地方。」他突然顯得有些支吾其詞:「我,我沒有提他是因為……」

  文柔見狀心想:應該是林傑的家務事,便不再追問。

  其實是林傑答應過徐星瑩,有關星瑩和他哥哥的事情,除了星瑩自己,其他人一概不准提。

  林傑知道徐星瑩痛恨這段政商婚姻,當時的逃婚事件鬧得相當大。

  雖然他們還是結婚了,但徐星瑩不知用什麼方法,就是不曾和哥哥一起出現過任何場合。

  因此,臺灣政治大紅人張展的惟一孫女,也是亞洲強人王烈豪之妻--「張」星瑩,一直都是上流社會的神秘人物。

  *  *  *  *  *

  那一天,在向雷家人告別後,文柔送林傑到門口,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文柔,我媽……想見你。」

  醜媳婦終須見公婆,文柔沒有反對的道理。

  林家座落於市中心,外觀顯得有些陳舊,屋內卻裝潢得很豪華氣派。

  女主人林玲芝雍容華貴的站在大廳迎接他們。

  文柔緊張的牽著寶見兒子的小手,她的手都汗濕了。

  「來!奶奶看看!」林玲芝蹲下了身,捧起小威的臉仔細端詳著。

  「叫奶奶!」林傑輕拍小威的頭。

  「我有奶奶了。」小威抗議著。

  「那是外婆,我才是奶奶。」林玲芝糾正他。

  文柔尷尬的看著林傑。

  「媽!」林傑也很尷尬,「小孩子懂什麼。」

  文柔只好替他解圍,「小威,叫林奶奶。」

  「不。」林玲芝奇怪的看著文柔,又望了一眼兒子,「我是王奶奶。」

  王奶奶?這下輪到文柔傻眼了。

  「文柔,我……我忘了告訴你,由於我外公只有我媽一個女兒,所以我跟著我媽媽姓林,我大哥跟著爸爸的姓。」

  「對不起。」文柔訥訥的說:「伯母你好。」

  「好!好!想不到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們也真是的,要把他藏到什麼時候啊?」林玲芝雙眼直盯著小威不放,充滿慈愛。

  文柔心中一驚,頓時感到突兀,她不會把小威當作是……

  「文柔,我已經老實告訴媽媽,小威是我們的孩子。」林傑硬著頭皮溫吞道,眼睛可不敢瞧著文柔。

  而文柔基於禮貌也不敢當場抒發不滿。

  直到他們隱入書房的門後,林傑才敢正眼望向文柔。

  她板著臉,間道:「為什麼要撒這種謊?」

  林傑急切地解釋,「我心裏真是把他當成我自己的兒子,而且……我希望我媽也把他當作是自己的孫子。文柔,我是為了小威好。」

  她毫不放鬆。「是為了小威?還是為了你的尊嚴?」

  「她是我的母親,我需要什麼尊嚴?我只是希望她真心真意的待小威。」林傑的聲音真誠。

  文柔看著他焦急的臉,明白林傑對自己的一片真心,她略為想想,也稍微釋懷了些。

  其實這樣對大家都好。

  後來,林玲芝牽著小威,大包、小包抱著玩具走進書房。

  「媽咪!你看,奶奶給我好多玩具。」小孩子真現實,一有了玩具,馬上叫奶奶了。

  「你好現實!」文柔糗他。

  吃過午飯,林玲芝還捨不得他們離開,留他們在客廳聊天。

  「阿傑,這孩子我一看就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唉,誰家的孩子,真是騙不了人的。」

  文柔的臉龐可怕的發起燒來。

  林傑也因為文柔的難堪而難堪,他急忙找其他的話題。

  「哥哥呢?有沒有提到什麼時候回來?」

  林玲芝一提到大兒子立即滿臉的興高采烈模樣。「唉呀!我都忘了告訴你,看到小威一高興就什麼事也忘了。你哥下個月就回臺北,這次回來我想他至少也該把老婆帶回家了!你連孩子都有了,你哥卻還不知道在搞些什麼?」

  才過了一會兒,小威已開始不耐煩的來回走動。

  「伯母,我想告辭了。」

  「吃過晚飯再走吧!」林玲芝十分不舍。

  「離晚飯還早呢!媽,我們想帶小威去壽山動物園。」

  「去吧!我老了,走不動了,否則也陪你們去。」

  小威插嘴說:「奶奶一點也不老!」

  「小嘴這麼甜。」林玲芝香了他一下,才依依不捨讓他們離開。

  假日的關係吧!動物園裏遊客很多,小威興奮地跑來跑去,每只動物都像是他的最愛,每離開一個柵欄,都不忘向它們道一聲再見!感染了他的興奮,文柔與林傑好像也回到了童年,回到那無憂無慮的日子。

  「為何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告訴伯母小威是你的小孩,萬一--」

  「沒有萬一。你是我的唯一,除非你不要我,這輩子我要你是要定了。」林傑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堅定。

  *  *  *  *  *

  回到臺北,文柔又回復了忙碌的職場生涯。

  她很投入她的工作,才半年多她就幾乎已能獨當一面了,她也因此成為廣告界最出色的新兵。

  「豪傑」的業務蒸蒸日上,而它所屬的集團總裁即將來訪。

  文柔整日埋首工作,倒不曾注意周圍的小道消息,對她來說,總裁是誰並不重要。

  林傑習慣性的每天接她回家吃飯,再送她回租屋處。同事們也早已把她當成未來的董事長夫人,但文柔卻總是躊躇不定,她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只覺得內心深處,仍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嫁給我吧!文柔,你還要我等多久呢?」這是每次送她回家後,林傑必問的話,但他今天卻出奇的安靜,好像心裏藏著什麼事。

  「怎麼了?」

  「我媽明天要來臺北。」林傑回應著。

  「哦?」

  「這個禮拜天總公司舉行雞尾酒會,歡迎集團總裁,也算替我哥接風。」

  「哦?」

  「我媽問我……」林傑悶悶的,「是不是可以一併宣佈我們的婚事?」

  文柔不能再「哦」下去了,她沉默著。

  「為什麼?我不夠好嗎?」林傑臉上有著落寞。

  「不,是我不夠好,我不配擁有這種幸福。」她是認真的。

  「說什麼傻話?」林傑猛地抱住她,雨點般的吻落在她可憐兮兮的唇上。

  文柔回抱著他,也唯有在這個時候,她的心裏才感到踏實,才沒有那層失落感。

  「嫁給我,嫁給我吧!」林傑呢喃著、歎息著,他的手不安分的侵襲她的全身,他的吻轉為更強烈了。

  文柔喘息著!又來了,那種來自心底的火熱欲念讓她昏亂而無法自己,但當他的手掀開她胸前的衣襟時,突來的寒意讓她清醒過來。

  「不!」她抓住他的手,「不要,我這輩子做錯過一件事,我絕不錯第二次。」

  「對不起!」林傑把臉埋在她胸前,深呼吸著,企圖降下高漲的情欲。「對不起,我--情不自禁。」

  他抬起頭,臉色轉為鄭重。「我保證不再碰你,除非你願意。」

  文柔摸著他散亂的頭髮,苦笑著,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或許,他們真的該結婚了。

  *  *  *  *  *

  總公司的酒會在王家位於天母的豪宅舉行。冠蓋雲集,車水馬龍。

  王烈豪躲開簇擁著他的人群,藏進了書房的沙發床上。那是他多年前為了夜裏怕工作太晚,而準備的沙發,就藏在書架後,想不到今天倒派上用場,躲在這裏就不怕任何人找到他了。

  他躺在沙發床上,聆聽著外面傳進的模糊樂音,正迷糊的進入瞌睡狀態,突然聽到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文柔!文柔!」是弟弟林傑的聲音,夾雜著濃濃的醉意。好傢伙,主角沒醉,配角倒充醉到了。:

  「你不要一直拉著我。」一個女孩的嬌嗔聲。

  她就是傳聞中的雷文柔嗎?烈豪正想探出頭去打個招呼,一眼看到林傑正緊抱著那女孩,不禁又把頭縮回去。

  看樣子弟弟的戀愛學分還未修足。

  「放開我,你醉了。」女孩的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的不滿。

  「你在生氣,你生什麼氣?」

  「你媽一直提到小威,你不知道在同事面前,我有多麼難堪啊!」

  「我媽是太高興了,她恨不得所有的親友都知道她有一個可愛的孫廣。」

  「你……咳!真不該讓你媽認為小威是你的孩子,萬一……萬一……」

  「萬一什麼?你到底為什麼遲遲不肯點頭?難道……你心底還在愛那個男人?」

  「根本不關他的事!你不要扯上他!」

  「是不關他的事?還是你在替他辯護?」

  「你不要胡扯!」

  「好,那麼我問你,你為什麼還不肯嫁給我?你在等什麼?他既然不要你,還會在乎小威嗎?只有我會在乎,懂嗎?只有我會在乎你們。」

  「你醉了,放開我,我要走了。」顯然女孩掙扎著,林傑卻死命抱著她。

  王烈豪立即把身子縮得更往裏面,如果此刻讓他們發現他,將是多麼尷尬的場面,他真懊悔自己為什麼要躲進來。

  突然聲音消失了,只剩窸窸窣窣的微弱聲。

  「文柔,不要哭!對不起,我不該惹你生氣。」原來是女孩在哭。

  烈豪倒是沒有聽見她的哭聲,無聲的哭泣是最令男人心痛的吧!

  「我求你,不要哭了。」林傑的聲音充滿哀求。如果不是場面尷尬,烈豪真想會會那女孩。

  是什麼樣的女人會令高傲的弟弟如此低聲下氣呢?

  女孩大概停止哭泣了,因為他聽見弟弟低低的歎息聲,夾雜著微微的喘息。烈豪把整個身子都縮在棉被裏,直到外面沒了聲息,才滿頭大汗的坐起身。

  書房裏空蕩蕩的,仿佛剛才只是一場夢。

  回到前廳,客人已走得差不多了。一個窈窕背影的女孩獨自站在窗邊。

  王烈豪繞過沙發,走到她面前。女孩抬起頭,霎時,兩個人目光交接淨是愕然。

  王烈豪驚愕于女孩清秀絕輪的美麗容顏,雷文柔則驚愕于對方的似曾相識。

  待文柔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時,她突然一陣暈眩,站立不穩,險些承受不住心中震撼而昏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3:03

第五章

  是他,竟然是他!

  這個男人,就是文柔多年來埋藏在心底朝思暮想的人。雖然腦海裏拼湊不出他多年後的容貌,但那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眸,跟她記憶中一模一樣,如同那夜在Pub裏、在床上纏綿,更如同那張照片,是那般地令人難忘。

  驀然見到他,文柔一下子就認出他來。

  有好幾秒的時間,她以為自己置身在夢境中,驚醒後的第一反應是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她知道自己的手心正在冒汗,王烈豪銳利的視線冷靜地落在她的身上,正細細審視她的一切,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看到王烈豪的雙眉略微皺起,她的臉刷得變為蒼白,嘴唇發顫。他認出她了嗎?他已經認出她了嗎?

  呀!她怎麼會這麼笨呢?早該發現他和林傑有張多麼相似的臉!林傑不是告訴過她,他的哥哥姓王嗎?這些天公司早傳遍了有關他的訊息,她怎麼都沒去注意他的名字?是沒有人提起他的全名嗎?大家都習慣稱呼他王總裁,王--她的臉更加慘白了。

  文柔覺得自己緊張得呼吸都快要停止,此刻她竟無法分辨出,自己是希望他認出她多些,還是希望他根本不認得她……或者,兩者都有吧!

  「哥,我來跟你介紹,她是--」這時林傑走進客廳,看見烈豪便連忙走過來。

  「我知道。」烈豪的嘴角微微牽動一下,似笑非笑打斷弟弟的話。

  文柔的心猛一狂跳,他真認出她了嗎?

  「她就是雷文柔,你心目中的女神。是吧?」說完烈豪把手伸出去。

  文柔蒼白的臉轉為難堪的潮紅。

  他終究還是沒有認出她;她感覺不出自己是欣慰還是失望。

  「文柔,這是我哥哥,王烈豪。」林傑一點也沒有看出她的異樣。

  她伸出手和王烈豪相握,對方的手竟是冷冰冰,毫無熱度。

  文柔艱難地露出些微笑意,她實在想不出任何寒暄的話語。

  「你好!雷小姐,你比傳聞更美,讓人一見難忘!」

  是嗎?你見過我的,為什麼你忘了?文柔的笑意幾乎無法保持下去。

  「文柔,不舒服嗎?」林傑終於察覺她的異樣,立即向前體貼的扶住她。「你剛剛不該喝酒的。」

  烈豪緊皺眉頭,這女孩固然美得驚人,但表演天分也高得驚人,難道林傑感覺不出來嗎?

  母親林玲芝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笑咪咪走了進來。

  「阿傑,大家都稱讚我未來的媳婦美麗動人哪!」或許因為兩個兒子都在的關係,她多喝了點酒,神情十分亢奮。「我的寶貝孫子呢?阿傑,你們什麼時候把我的孫子帶來給我?」

  「是啊!快放寒假了,等寒假我們再回去把小威帶來陪媽住兩天吧!」林傑詢問的望著文柔。

  她無言的垂著頭,她無法在烈豪面前承認那是林傑的孩子。

  烈豪面無表情的看著外表脆弱的雷文柔,一臉寒霜。

  「文柔,你怎麼不說話,不舒服嗎?」林玲芝溫柔的摸著她的額頭。

  「媽,她只是有點醉,讓她休息一下就好了。」林傑扶著她走向沙發。

  王烈豪將弟弟的一切行為看在眼裏,他那種小心翼翼惟恐碰碎玻璃娃娃的模樣,令他不忍拆穿她的謊言。但是,一個心裏還有別的男人的女人,怎能成為他們王家的媳婦呢!

  她一派的清純無辜樣,單純的林傑那是她的對手?她到底要什麼?錢?還是替孩子找父親?林傑到底受到怎麼的蠱惑?

  女人皆禍水!他決定常常回家走動,直到當面拆穿這女人的謊言為止。

  *  *  *  *  *

  王烈豪開始仔細的觀察文柔,甚至向旁人打聽。

  他得到的評語都是正面的,認真、有才氣、美麗,但沒有一個人說她熱情。

  她的熱情哪里去了?留給了另一個男人嗎?烈豪更是為弟弟叫屈。

  他藉故到公司視察的時候,見到的她永遠是一副端莊冷凝的樣子。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對他輕微的敵意。

  為什麼?因為他的身分嗎?他是林傑的哥哥,那意味著「力豪集團」有一半是他的。看樣子,她是因為他們的家產而投入林傑的懷抱。

  另一方面,文柔非常害怕看到王烈豪,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就像那夜一樣的赤裸。尤其在他充滿疑問和逼視的眼光下,她萬萬不能洩露出一絲情感。

  於是她強迫自己更投入工作,強迫自己對林傑做出最熱烈的回應,然後在罪惡感中逃避自己。

  她覺得自己像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裏,萬分痛苦又極度無奈。

  這天,王烈豪又到「豪傑」,而林傑剛好不在。

  他在林傑的辦公室裏踱著方步時,文柔正好進來放檔。她見到他,吃了一驚,兩人陷入一片沉默。

  「等等!」文柔正想離開時,烈豪叫住她。「看來你一直是個謎樣的女人,也許,對我弟弟而言是如此。」

  文柔不能再假裝他不存在了,只好抬起頭。

  「那是因為我們彼此還不瞭解對方。」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我了不瞭解不重要,但林傑,他真的瞭解你嗎?」

  文柔睜大眼睛望著他,不明所以。

  她還想裝清純無辜?明明有了別人的孩子,竟敢用女人最嬌弱的武器--眼淚和臉蛋,來蠱惑他那不能再單純的弟弟!?

  他的腳步略微趨近,站在她的面前,面無表情地看她。

  「雷小姐,不管在這間公司或在我家人面前,最好不要再演戲了,」他的右手緩慢抬起她的下巴,輕薄地捏揉著,一抹冷漠邪惡的笑容浮上嘴角。「嗯……的確是我見猶憐,令人渴望得到。相信我,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免得被我當場拆穿。」

  說完他便鬆開手,頭也不回大踏步離開辦公室。

  文柔全身虛弱地癱坐在地上,震驚地瞪著已經關上的門,兩手只是不停地劇烈發抖,一顆心跌落絕望的深淵。

  六年了,當面對面時,他不僅認不出她來,還嚴重誤會她,甚至狠狠地羞辱她。

  她終於知道那張嚴肅而充滿霸氣的容顏……原先她還以為他想起了什麼,心中有一絲竊喜。

  他臨走前所說的話不停在她腦中回蕩。她把臉龐埋在雙手中時,才發現自己竟已淚流滿面,無法克制。

  她行屍走肉似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面對安靜的空間,她突然渴望有人跟她說說話。自從上次回高雄後,林傑就讓王總騰出一間辦公室給她,讓她有自己的空間,但現在這空間竟帶給她極端的孤獨感。

  林傑悄悄的走進來,嗅到了空氣中的古怪沉悶。

  他聞了聞她的發香,「怎麼?想心事,還是想我?」

  她倏地轉過身緊緊抱住他,好似見到久違的親人。

  「王總說我哥剛剛來過了?」他輕撫她的肩胛,奇怪她的舉動,她從沒在辦公室抱過他。文柔仍把頭埋在他懷中,不想答腔。

  「他為難你了嗎?」他開始揣測。

  「沒有。」她不得不回答了,那豈是為難?

  「文柔,我媽剛打行動給我,說邀請你後天參加她的生日宴會,就只有我們和大哥參加。」

  她倒抽一口氣,抬頭用哀求眼神懇求他。「我……我覺得不太舒服,不去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媽這次六十大壽,她很希望你和孫子都在場。」他注意到她的臉色愈發慘白,不禁心急。「你怎麼了?」

  文柔沒有答話。

  林傑輕撫她的秀髮。「這樣好了,我跟我媽說一聲。」

  「不、不用了,我沒事。我……我只是覺得很幸福……」

  林傑聞言,立刻將她抱緊在懷中。「文柔,我們結婚吧!我們把小威接來臺北一起住,你不覺得該給他一個完整的家了嗎?」

  「可是我……」

  林傑一隻手輕輕捂住她的唇,不許她有任何異議。「別再可是了,小威快上小學了,你希望他跟同學說他沒有爸爸嗎?」

  是的,早該給他一個完整的家了。新家會有疼他的奶奶、爸爸,她怎能剝奪屬於他快樂童年的權利呢?但是烈豪,王烈豪會怎麼想?她到底該怎麼辦?

  *  *  *  *  *

  「恭喜老媽六十大壽!」

  在家庭團聚的宴會上,林玲芝笑開了懷,不住出聲招呼文柔及小威。

  林傑三不五時夾菜給壽星和文柔,文柔則目不轉睛的吃著自己的晚餐,烈豪則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媽,您想要我送您什麼禮物?」

  「送我一個端正的行為吧!」林玲芝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有些埋怨的看著大兒子。「烈豪,你不能在感情上安定下來嗎?怪不得你老婆,我大媳婦從未回家過!」

  「媽,現在有外人在場,你這樣說不是讓我很難堪嗎?」

  「有誰沒聽過你豐富的羅曼史?」

  「媽,」林傑連忙插嘴,「大哥只是多交幾個朋友,這也沒什麼嘛!」

  「對不起,我出去透透氣,你們慢用!」文柔驀然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去。

  「對不起,文柔她可能有點不舒服。」林傑不解地望著文柔離去的背影,忙著替她道歉。

  文柔躲進庭院裏,沒來由的氣惱著。

  她最氣惱的是自己的反應。明明自己被烈豪誤會成是拜金的女人,而他連老婆都不在乎,他交多少個女朋友又幹她屁事?為什麼她總會這麼在意,這麼不快樂?

  夜幕低垂,文柔一回到客廳,便看見林玲芝興奮的搬出老相簿。

  「文柔過來,你一定要看看,這是我昨天費了好大工夫找出來的。真神奇!打我第一眼看見小威就覺得好眼熟,昨天翻出相簿才恍然大悟,他根本就跟烈豪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嘛!難怪大家都說孩子像自己兄弟的很多,有的像舅舅、有的像叔叔,我們小威像他大伯呢!你瞧,不仔細看還會以為烈豪這張相片是小威呢!」

  文柔連耳根都發起燒來。她真希望王烈豪跟林傑不在這裏,偏偏他們也都好奇的伸長脖子看著照片。真的太像了,但是為什麼呢?兩個人都有同樣的疑惑。

  林玲芝抱著小威越親越歡喜,她終於有一個健健康康的孫子了。

  「文柔,我買了一幅油畫送你,來,我帶你去看看,在書房裏。」林傑溫柔的牽起她的手。

  文柔也急著想離開客廳,她覺得烈豪懷疑不解的眼光,令她有窒息的感覺。

  留在客廳的林玲芝逗弄著小威。「咦,小威,這項煉誰給你的?羞羞,男孩子也帶項煉。」

  小威把玩著K金項煉,墜子是個心型的相框。他抗議似的大聲說:「才不呢!這是媽咪送我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今天是奶奶的生日,轉送給奶奶好不好?」

  小威認真的想了一下,「不可以,裏面有爸爸的照片,媽咪說要好好保管。」

  「爸爸的照片?真的啊!來,奶奶看看爸爸照得好不好看。」

  王烈豪聽得一驚,這還了得!?這一看准穿幫!他急忙按住林玲芝的手,「媽,我之前就看過了。這麼小的照片,根本看不清楚。你不是有老花眼嗎?不就一張照片,家裏到處都是。」

  「是啊!是啊!老囉!」林玲芝歎著氣。

  但王烈豪卻忍不住好奇,他想看看那個未來弟媳心愛的「男人」到底長得怎麼樣。

  他趁林玲芝到廚房準備水果時,悄聲對小威說:「小威,你的項煉好漂亮,借大伯看看,好不好?」

  「好。」小威慷慨的拿下鏈子交給他。

  烈豪小心的打開墜子,看見一張大頭照,端端正正的嵌在裏面。

  這不是他從前駕照上的照片嗎?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有他的照片?難道……她是他花名冊上的一員?但他為何沒有印象?小威的爸爸……

  他定睛打量小威,愈看愈是心驚。他的模樣不就是自己小時候的翻版?

  「小威,造照片上的人是你爸爸?」

  小威眨著那雙酷似他的大眼,說:「是啊!媽媽說這是唯一的照片,還不許我弄丟了。」

  王烈豪有一分鐘的暈眩,小威今年足五歲多……接著記憶像走馬燈般慢慢的旋轉著……

  他終於隱隱約約記起了那一夜,因為駕照沒了照片,他特地去補申請了一張,印象倒是很深刻。似乎有一個落單的女孩--他竭力思索女孩的形影,卻總是拼湊不出來。她……她就是文柔嗎?他一點都想不起來。

  只記得曾有一個奇怪的女孩,居然把她的初夜給了陌生的他,為什麼呢?這是他一直納悶的事。

  事後,當他走過那家Pub時,偶爾還會記起那件事,但女孩的樣子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他只記得她很美,雪白的肌膚像絲緞一般細柔,在他懷中的身軀顫抖而羞澀,令他興起從未有過的激情。

  但畢竟男人不像女人,男人不會一直記著每一個跟他上過床的女人,除非這女人曾是他的愛。

  但王烈豪的女人實在太多,再說女人對他而言,純粹只是娛樂的工具,他怎麼可能對「工具」產生感情?

  就像叫他如何去「愛」一台電腦?電腦是「用」的,女人也是一樣。

  王烈豪深邃的雙眸,發出太陽般的烈焰。

  他有了「孩子」?王烈豪有了「孩子」?

  這是多奇妙的感覺!

  快樂?不只!不只!

  王烈豪轉頭看著小威,發出豪邁的喜悅狂笑。

  那麼,文柔是記得他的!他很肯定這一點。難怪他們每一次見面時,她總是表現得不自在。

  但,這個曾把唯一給了他的女人,現在卻要嫁給別人了,還帶著他的兒子!

  握著照片的手,突然開始發起抖來。他忽然感到無法忍受自己--他曾不擇手段地侮辱她呀!

  文柔跟著林傑走出來,烈豪聞聲抬眼望向她,當她看見他手裏的項煉時,像是被某種法力定住了般,臉色刷地變得雪白,她靠著林傑竟變得舉步艱難。

  「你怎麼了?」林傑連忙扶著她,一臉奇怪。

  「我……我頭疼,扶我進去休息吧!」

  「該不會感冒了吧!要小心點,你的身體不好……」林傑焦急地叮嚀著,將她半抱半擁扶進房間。

  看著文柔倚在林傑懷裏,他那樣扶著她,烈豪的心情極度複雜;小威是他的兒子,而弟弟和那女孩……他嫉妒得快發狂,但他卻只能那樣看著,他深邃的雙眸開始轉為森寒。

  王烈豪偷偷取下照片,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到這照片,尤其是林傑。但他一定得跟文柔談談。

  *  *  *  *  *

  晚餐回家後,文柔終於能和小威單獨相處。她迫不及待取下兒子的項煉,如她所料照片不見了。

  那麼他一定知道了!文柔緊咬住下唇,她為什麼這麼不小心呢?她竟然一時忘了把項煉取下,如果是別人發現那照片……她絕望地歎息,捂住雙眼,頭更疼了。

  「媽咪!項煉裏爸爸的照片呢?」小威也發現照片不見了。

  她勉強擠出微笑。「媽咪把它收起來了,我想……回高雄再還給你。」

  「但是--」小威想不透,他並沒有看見媽咪拿下照片。

  「睡吧!」文柔擁著兒子躺下,她開始擔心日後怎麼面對王烈豪,他可能保持沉默嗎?

  隔天,她刻意請了一個禮拜的假,連續悶在家理三天足不出戶、電話也不接後,她又開始懷念上班的日子。她希望自己是在公司的辦公室裏,門一關,就是自己的天下,任誰也闖不進來。

  她覺得心裏好累!

  她的不快樂,讓剛好上臺北看她的母親倍感憂慮。

  「文柔,」雷母敲房門進來。「林傑剛剛又打電話來,問說你是不是不願意見他?你和他吵架了?」她坐在床沿,擔心地望著女兒。

  「沒有,媽媽。」

  「是他……不想跟你結婚了嗎?」這是雷母最擔心的事。

  「媽,」文柔憐惜的看著母親,自己要讓母親操心到什麼時候?「是我不想跟他結婚。」

  雷母一驚,連珠炮問:「為什麼?他對你那麼好,你到哪里再找一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文柔!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媽,條件不等於愛情。」文柔的眼神飄向遠方,飄回了獻出自己的那一夜,那是愛情嗎?為什麼她總是無法忘懷?為什麼它總是藏在心靈最深處?

  感情太難以理解了,從初見面到現在,在他走入她的生命又離去後,她竟改變了那麼多。

  他原本的冷酷外表形象,經過那夜的溫柔纏綿,在她心中遺留下來的竟是深情的溫柔;而她甚至不瞭解他。她到底是被性愛迷惑,還是追求夢幻的愛情?

  「媽,告訴我,你曾戀愛過嗎?戀愛該是什麼樣子?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到在戀愛?我只是感覺到我在被愛。」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被愛就是最幸福的,你還奢望什麼?」雷母又氣又急,終於問出心底久藏的疑問:「文柔,你說實話,小威是不是林傑的孩子?」

  她皺皺眉頭。「媽,我們不是說過不談這件事嗎?」

  「到底是不是?」雷母固執的不肯轉移話題。

  「不是。」

  「可是……我和你爸爸都覺得他們長得實在太相像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除非……」

  「媽,我再說一遍,他真的不是。」

  母親繼續追問:「那麼,你是因為小威的爸爸,才不願意嫁給林傑嗎?」

  文柔沉默下來不再說話,她是嗎?她不是嗎?

  林傑的電話依然聲聲催促不斷,他的語氣依舊深情熱切。

  她實在怕了林傑的溫柔懇求。

  聽完電話,她走出家門,循著熟悉的路徑慢步,見路邊一家美眉的店,擺了不少可愛的精品,停下腳步正想入內參觀,一輛眼熟的白色朋馳停在她身邊--竟是王烈豪。

  文柔想不到他會在這裏出現!?是巧合,還是?

  王烈豪搖下車窗探出頭來,「上車吧!」

  猶豫了一下,文柔還是坐進去。她直覺地知道,王烈豪找上門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被他看見了那張照片後,她就無法置身事外。

  車子一路飛馳開往陽明山,他們到達山上的時候已過正午,遊客不多。細細的雨絲隨著山風飄散,仿佛在述說著另一種蒼涼。

  「假如這輩子你只剩下做一件事的機會,你最想做的是什麼?」文柔問道,「不是關於感情的,因為感情是最複雜、最難割捨的。我說的是心願。」

  「我要我的事業版圖遍佈全世界,你呢?」王烈豪的語調一如當年的霸氣,這些年來又更增加幾分君臨天下之感。

  「我想去一趟落磯山脈,親一親山中那顆綠寶石。」文柔的臉上充滿柔情。愛上一個從沒有去過的地方,這是種奇怪的感情。

  「你的願望比我的容易多了,若你不反對,我們可以馬上結伴而行。」烈豪不保留他的期盼。

  「不,我更喜歡那種嚮往與期待的感覺,讓自己覺得還有事想去完成,而不必承受完成後的失落感。」

  「為什麼這麼悲觀?」他瞪著這個在寒風中瑟縮的小女人,她為什麼這麼難懂呢?

  王烈豪搖下車窗,熄了火,拿出一根香煙含在嘴上卻沒有點燃,就這樣默默坐著。

  突然,他轉過頭來,銳利深邃的黑眸,帶著無數的疑問和一絲罕見的溫柔。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文柔沉默著,沒有回答,也不看他。

  王烈豪緊皺著眉頭,心中有太多的疑問。眼前美麗的女孩為什麼不說話?她是怎麼認識弟弟的?又為什麼生下孩子?難道是為了他?不,不可能!世間沒有如此之感情。至少他不曾遇過。

  王烈豪在昏暗中看著她,她的秀麗長髮披散在纖細的肩頭上,水汪汪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小巧潔白的牙齒輕咬著下唇,秀麗得像是個古典美人。

  漂亮的女人他見多了,但她那清純惹人憐愛的模樣卻是前所未見,不知怎的他突然心生憐惜,真想把她抱個滿懷。

  他對突如其來的念頭詫異不已,這是他頭一次對女人感興趣。

  以往,他從不曾對男女感情付出,即使有女人因為追求他而尋死尋活,他也不會浪費額外的時間關注,甚至會殘酷地冷眼旁觀。

  而自從知道這個女孩的事後,偏偏就是牽動了他的情緒,還有小威,他的兒子……太多的困惑與不解在他心底打轉,這幾天根本無法入睡,他一定要找出答案。

  王烈豪伸出手彈掉煙灰,手撫著方向盤沉思,深邃的黑眸中浮現出平常的冰冷嚴酷,讓他俊挺的面容,更增添了幾許冷漠。

  文柔縮了縮身子,不知為何她覺得越來越冷,忍不住微微發抖。王烈豪脫下外套想披在她身上,當他碰到她微顫的身體時,她像是被人燙著般,猛然推開他,將雙手抱在胸前,更往車椅內躲去。

  文柔生怕身體的觸碰會洩漏心底的秘密,自己的情緒就會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展露無遣,肯定會惹上大麻煩,還是明哲保身的好,她決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直盯著她不放的王烈豪緊閉的嘴角突然彎起微笑的弧度,她一切的反應都落在眼底。他心裏有數。

  看來最初的預感沒有錯,她對自己的確存有愛戀之情,而那顫抖的小手很明確地傳遞出她心中的掙扎,一股衝動湧上但他克制住了。他提醒自己,她是不能碰的。

  「為什麼不到公司上班?是為了我嗎?我讓你不自在,是嗎?」

  「不要說了,什麼都別說。送我回去,要不,就放了我吧!」她的語氣變成低喃,在深吸一口氣後,下定決心要逃開,她打開車門想一腳跨出。

  一雙有力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包圍,環住她纖細的腰,將她的身子拉到懷中,讓她幾乎動彈不得。男性灼熱的呼吸吹拂到她的臉頰上,縈繞在記憶中的那雙黑眸在近處放大,顯得更加銳利。

  「放了你?」王烈豪緩緩地說道。

  他貼近她,直到嘴唇幾乎貼在她的頸部肌膚上。「為什麼要逃避我呢?逃避你對我的感覺……」男性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畔,拂過肌膚時的麻癢,隱隱勾起心中的騷動。

  「我……我……」文柔望著那雙黑眸,腦中一片空白。「我們本來就毫無瓜葛,你不要自作聰明!我們其實可以好好相處的,你當作從未見過我,而我則繼續過我的生活。」文柔強自鎮定地說道,克制自己不要迷失在他的誘惑裏。

  「我先前是誤會了你的行徑,可是我沒有誤會你現在的反應吧?」醇厚的嗓音傳來,他的眼神看來更加濃烈,他將文柔摟得更貼近。

  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她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輕吟,「哦……」她的雙手用力抵著他寬闊的胸膛,想藉力推開,但王烈豪反而更加緊貼著她。

  「請你放手……」她半哀求,一副楚楚可憐樣。

  「不。」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

  他低下頭,趁著她張嘴低吟的刹那,火熱的唇吻住她的唇,任她不停掙扎卻還是逃不開他。他的舌尖靈活地竄入她的小嘴,糾纏那柔軟的舌,不斷在她的口中深處舔舐,強悍且繾綣地深吻。

  文柔感到完全地驚慌失措,全身劇烈顫抖起來。有種莫名的感覺,自從再次看到烈豪時,就隱約地浮現,如今的熱吻和觸摸,又將那消失已久的感覺捕捉回來。她的神智隨著他的熱吻逐漸迷惘,一種令人酥軟的暖流軟化了她的不安,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回吻著他,發出誘人的申吟聲。

  王烈豪將她纖細的雙手拉至背後用一手握住,另一手緩緩在她的身上遊移,纏繞上她胸前起伏不定的ru房,隔著衣服輕輕揉捏著。在那深不可測的黑眸下,炙熱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地、漲紅了瞼。

  「你是愛我的,你是屬於我……」低沉的嗓音,靠得她好近。

  「你弄錯了--」她低聲抗議著。不容許她多說,烈豪又壓向她,瘋狂熾熱地索取她的唇。當他深深含住她的舌尖,用靈敏的唇舌纏繞舔吻時,文柔只能緊緊握住雙拳,要求自己絕不能向他釋出任何激情反應!

  似乎想要挑逗她的意志般,他一手滑進她的裙底,將圓滑曲線的臀部捧起,另一手摸上她的胸前,熟練地解開胸衣前扣,瞬間,飽滿高聳的ru房彈跳而出,他的呼吸暫態變成粗喘急促。

  「不--」文柔飛快地護住誘人的前胸,但雙手立刻被擒到身後,玲瓏曼妙的身材呈現出誘人的形狀,柔軟的身軀毫無遮掩地呈現。

  他將她按在座椅上,手指熟練地挑逗高聳綻放的蕾苞,使它們因刺激而更加暈紅,順著她滑溜的香頸,烈豪以舌尖唇瓣來佔有她每一寸甜嫩的凝脂,吸入她撩人的凝香,撫弄她起伏有致的弧度曲線。

  挺立的蕾苞在他火熱的逗弄下染出最嬌豔的粉紅,他瘋狂地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濕熱的吻。

  「啊!不,不要……」她無助失措地說,喘息急促的她只能把手抓緊他的厚肩,竭盡全力不讓瀕臨失控的反應出賣她。好幾次,險些沖口而出的申吟嬌喘聲硬生生地被吞進去,她緊抓住殘存的一點點理智,絕不能沉溺下去!不然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但當她發現他不聽話的大手竟一直往下移,她再也無法抑制了!

  「不!你不能……」她奮力坐起想阻止他,左手慌亂地緊抓上衣,右手趁空檔想打開車門。

  烈豪一手強悍地按住她的肩頭,順手輕輕一拉就扯住想要逃跑的她,順勢將她一把抱起坐在大腿上,他修長結實的大腿將她的分開,緊緊禁錮不讓她移動半分。文柔不住地蠕動想掙脫鉗制,卻想不到她柔嫩的si處僅隔著薄薄衣褲,不斷摩擦他男人的象徵。

  他的手摸索進入裙子的下擺,直接竄摸到她柔嫩的小腹。她的身軀輕輕顫抖,只覺得全身溫度在刹那間完全湧向下體,她竟讓他肆意撥弄她最禁忌的si處,但她心中卻意外地沒有驚恐的感覺。他的撫摸,感受不到任何強勢的侵犯,反而讓她產生心動的溫柔,那堅定而緩慢地撫摸,似乎想要將熱力灌入她的內心。

  不知是否勾起了心底深沉的欲望,她不自覺地伸出兩手纏繞著他,想要更加貼近他,柔嫩的肌膚緊貼對方,反覆摩擦著他。

  當她感覺到他的手滑入下面最敏感的部位,才發現他的手正煽情挑逗著她的欲火。他先是環繞觸碰,接著慢慢探入她濕潤緊窄的甬道,探索著即將拜訪的甜蜜緊縮。

  文柔被他逗弄得無法思考,顫抖的手緊抓住他的臂膀,想要阻止他進一步探索卻又不舍他停止。她想合攏雙腿卻無法如願以償,因他挑起的欲火,只能放任感覺,身子跟隨他的挑弄而扭動翻騰。

  「啊……」在他那撩火的攻勢下,文柔的呼吸變得困難且急促,終於忍不住讓滿足的申吟聲洩漏心底的秘密。

  「這才是你想要的,對不對?如果你真的不想,為何還會回應我?你真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嗎?」

  她睜開意亂情迷的眼眸,愣愣地問:「什……什麼?」

  王烈豪的氣息漸漸變得粗重,藏住滿意的笑意,他聲音沙啞地問:「這麼多年來……有人這樣抱過你嗎?」

  老天!林傑!她在做什麼?她在王烈豪懷中全身僵硬。

  「不!放開!不要碰我!」她如同被雷擊般,高聲尖叫,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

  兩人同時陷入難堪的沉默,文柔匆匆整理好衣服,先前的脆弱模樣已經消失,她重新武裝自己,不帶一絲感情說:「我是林傑的女朋友,請不要忘記這一點。請你送我回去。」

  王烈豪冷俊的臉龐帶著一絲惆悵和驚訝。他沉默了一會兒,發動車子循原路下山。

  路經一間咖啡屋,王烈豪難得溫柔地說:「喝杯熱咖啡驅寒?」

  文柔承受著烈豪外套所傳來的余溫,不置可否。

  沒有人能瞭解這種感受,只有跟她一樣深陷絕望與痛苦的人,才能理解當人們最痛苦的時候,也正是他們最不願跟別人分享的時候。越痛苦就越寧願獨處,所有的安慰都是多餘的,而沒有痛苦的人怎能體會這一點呢?

  浙淅瀝瀝的雨聲,將室內、室外隔成兩個不同的世界。室外陰冷潮濕,而室內正彌漫著溫暖與濃濃的咖啡香。

  「冬天到了。」她歎著氣。

  「那表示春天也快來了。」他放下咖啡,坐在她身旁。「為什麼你的眼裏,永遠只有失落與沮喪呢?」

  「我並不討厭冬天,我喜歡躲在被窩裏的溫暖感覺。」她答非所問。

  「那你為什麼歎息?」

  「我有嗎?」她失神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我拒絕你,是因為我怕這感情難以割捨,而且我要如何面對林傑?」文柔直接說出心中感覺,「如果真有來生,我願意作你的女人。」

  「如果有來生,你願意作我的女人?」他伸出手握住她的,「那就別在今世阻止我,人的一生在適當的時候,遇到了適當的人是十分不容易的,讓我們共同珍惜這緣分好嗎?」王烈豪的聲音,靜定安詳,顯得清楚好聽。

  一顆珍珠般的淚珠悄悄落下,又悄悄被拭去。

  這將是她今世唯一的戀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3:28

第六章

  或許不該再繼續和林傑見面吧,或許也不該再留在「豪傑」上班。雷文柔開始這樣思索。

  如果她現在離開「豪傑」,她要怎麼跟林傑解釋呢?說她對不起他,說她愛上他的哥哥?

  或者告訴林傑,烈豪才是小威真正的父親,所以她不能嫁給他。

  不!不!她不能這麼說,她得想出一個辦法,她一定得想。

  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於是趁著送小威回高雄奶奶家,文柔懷抱一絲希望與尋求慰藉的心情,順道去拜訪好久不見的老友徐星瑩。

  一見到好友,文柔的情緒突然一發不可收拾。「星瑩,你要救救我,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已經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幫忙了。」

  「小姐,可不可以先讓我知道你又哪里受傷了?」星瑩那雙星光般的大眼充滿疑問。

  「星瑩,我知道你的工作情形,不像一般人朝九晚五,也不需要你每天坐鎮大局指揮……你……你可以上臺北到『豪傑』公司幫我一陣子嗎?你可以住在我家裏,算我求求你。」文柔急切地答非所問。

  「喂!你究竟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都被搞糊塗了!」星瑩沒好氣的說道。「你平常不見便不見,一見面就找我幫忙,真是的!」

  「拜託!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除了你之外,我已別無選擇。」

  星瑩側頭一想。「是不是你和林傑發生了什麼事?難道……你想逃婚?你想躲到國外去?」

  她聯想得可真快,畢竟六年前星瑩就有此經驗。

  「也不完全是……」

  「哦?」星瑩望著文柔急得快哭的雙眸,覺得事情挺蹊蹺的,燃起了她的興致。

  「是……林傑。」

  「什麼?」星瑩挑起眉毛,「那個對你愛到至死方休的男人?他怎麼了嗎?」

  「所以……所以我才來求你嘛!」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有苦衷,星瑩,前一陣子我……遇到他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星瑩簡直愈聽愈糊塗了。

  「就是那一夜我在Pub,那個男人……就是小威的爸爸!」

  「咦!?」星瑩瞪大眼睛。「小姐,你不是說那只是個陌生人嗎?」

  「現在……」她不坦白不行了。「不再只是陌生人了。」

  「哦,原來如此,所以……」星瑩又開始了她一貫的冷嘲熱諷,「現在的局面是一團糟?打算把你的好朋友也拉進來攪和攪和?」星瑩的大眼似笑非笑,扁扁小嘴說。

  「我只能想到你嘛!你也知道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我沒有這麼想,我只是不知如何是好,我需要點時間和空間……」文柔提高聲調,有些動怒了,「在這節骨眼上,不要再調侃我了,你到底幫不幫我?不幫就算了,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好啦!好啦!我也不想猜你的心思了,反正,我們總歸是好朋友,我說什麼也會支持你的。先說吧,你要我怎麼幫你?還有,先把情況說清楚。」星瑩難得一臉認真。

  文柔直截了當說:「小威的爸爸是林傑的哥哥。」

  星瑩突然整個呆掉,過了一會兒才艱澀地問道:「林傑的哥哥?他叫什麼名字?」

  文柔的臉色如夢似幻,沒有注意到好友的沉默。「王烈豪。」

  「王烈豪?」星瑩苦笑一聲。

  畢竟好友跟自己的「丈夫」有了小孩,是很難立刻接受的,儘管她曾和王烈豪有「互不干涉」的協議。

  由於是被迫的「政商聯姻」,星瑩從未對別人提起她的丈夫,包括文柔。反正這樁婚姻只會維持七年她就重獲自由身了,她也如母親所企盼的已認祖歸宗。

  星瑩自法律系畢業,現在是一間跨國律師事務所的主持律師之一,當然部分也拜張家強大的政治勢力,部分則來自星瑩本身的聰穎。

  很少案子能難得了她,但文柔的這件棘手的Case,接或不接?

  星瑩冷靜地問:「認真的回答我,你究竟愛的是誰?林傑或王烈豪?」

  過了許久,文柔終於開口,「王烈豪。」

  星瑩與文柔相識甚深,知道這就是文柔的決定,但……是真?是假?她真的不愛林傑嗎?

  「我到『豪傑』的時候,烈豪一直不曾出現,而且他們兄弟一個從父姓,一個從母姓,我怎麼會料得到呢?」文柔自言自語。

  「林傑知道嗎?」

  「還不知道。」

  「你是在傷害他!」星瑩的語氣轉為嚴厲。「你難道不知他為了你執著了多年?你真的忍心傷害他?」

  「其實,」文柔的眼神飄向遠方,「愛情這種事是很難掌握的,它也不只是單純的是與非。」

  星瑩沉默不語,她雖無法認同好友,但心中卻有部分頗感到心有戚戚焉。

  文柔的眼光仿佛落在另一個時空,星瑩從未看過她如此模樣。「愛,沒了就是沒了,任憑他有千萬般的好,任憑你們曾多麼轟轟烈烈、死去活來,一旦那種感覺消失了,就真的消失了。它不是親情、不是友情,他只能讓你覺得抱歉,絕不會讓你覺得留戀。」

  「你這麼說倒讓我想起羅大佑的一段歌詞,姑娘你對我說,你永遠愛著我,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麼?是啊!『永遠』是什麼?」星瑩搖搖頭歎氣,「愛著時真的是教人生死相許,但不愛了可恨不得趕快分離。所以,你有這種說法是因為你是背叛者,而被背叛者只有一句話--永遠是什麼?」

  「我是背叛者嗎?」文柔收回飄遠的眼光,看著星瑩。「我不是第一個背叛者,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絕不會讓自己陷入的。愛情像雲朵啊!星瑩,它愛飄哪兒就飄哪兒,豈是人們所能左右的?」

  「你現在不就想左右它嗎?」接著她又淡淡地說:「唉,我只恨我無法拒絕你!」

  「那你是答應囉!」文柔驚喜萬分。

  「我只答應幫你想辦法,但如果到最後事與願違,可不是我的錯。」

  「只要你肯幫忙,我始終是感激你的。」文柔肯定道。

  星瑩內心大歎一氣。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被下了蠱了,或乾脆說自己瘋了更恰當,否則怎會答應傷害一個相信她、又對愛真摯的好人--林傑?

  *  *  *  *  *

  文柔目前在「豪傑」的職務是「創意總監」,所以她有權名正言順請星瑩當她的特別助理。況且星瑩的事務所與母集團業務上本就關係密切。

  下午林玲芝打手機給文柔,表示家裏有遠房貴客要來家裏,希望她能一塊兒同聚。

  當晚,在聚會上,文柔告知林玲芝,最近無法帶小威來探望她,因為好友星瑩初到公司,得和她住在一起相互照應。

  「為什麼星瑩要住在你家?星瑩是我哥的……我們家房間多,她要住的話,也應該住在這兒啊!」林傑一聽馬上極力反對。

  烈豪看了文柔一眼,輕輕低聲說:「媽!文柔說的星瑩就是張星瑩。」

  林玲芝瞭解而沉默,當年王張兩家政商婚姻,雖然她不很贊同,但「王」家的事,一直都由王烈豪決定,不過婚禮上那倔強俏麗的大眼新娘,倒是令她印象深刻。

  文柔不解他們的對話,只是心虛地續道:「還有,我媽過最近會來臺北,我怎能讓她一個人住?」

  林玲芝看著林傑和文柔,「那你們就結婚吧!把你母親也接過來,你們還猶豫什麼?」

  「我--」文柔實在不想傷害林傑,但誰能幫她說說話?她望向王烈豪,他正面無表情的喝著餐前酒。

  「要不,你們婚後可以搬出去住,我一個人住也習慣。」

  林玲芝誤會她的意思了。

  「伯母!我絕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希望給自己一點考慮的時間與空間,畢竟那麼多年都過去了。」

  「但是孩子都那麼大了,不認祖歸宗不行啊!」

  「孩子不是--」

  「文柔!」烈豪打斷她的話,「媽媽只是關心小威,絕不是要給你壓力。」

  「好吧!你就考慮一下吧。」林玲芝的觀念一像開放,她不便阻止文柔的決定,以免嚇跑她。

  林傑卻毫不放鬆,熱烈地說:「文柔,我希望我們能儘快結婚,如果雷媽媽來了,我會親自請求她答應我們的婚事。」

  文柔不再反駁,反正能暫時避開一段時間就好了。

  此時門鈴聲正好響了。

  「一定是茜茜!烈豪,你可得好好招呼人家!」林玲芝立刻喜上眉梢,趕緊招呼傭人去迎接貴客。

  羅茜茜是個很洋派的人,談吐大方,衣著時髦,一點也看不出二十九歲「高齡」。

  「來來來,文柔,我跟你介紹,這是我表妹的女兒,羅茜茜,她和他們兄弟倆都是青梅竹馬,小時候好得不得了。茜茜,這是阿傑的女朋友,雷文柔小姐。」

  「你好!」羅茜茜大方的伸出手。一雙大眼睛毫不客氣的打量著文柔。

  文柔也伸出手,她笑得很勉強,她給羅茜茜的分數是八十分,不知烈豪給多少呢?

  「表妹,好久不見了,請坐!來,文柔,你坐我這兒。」林傑殷勤的替文柔拉開椅子,主動坐在她旁邊。

  羅茜茜揶揄的看著他倆,「看來阿傑被收服得服服帖帖了。」

  文柔假裝沒聽到,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烈豪猶豫了一下,終於如他母親期待的,坐在羅茜茜的身邊,文柔將一切看在眼裏,如同被針紮了一下痛徹心肺。

  傭人開始上菜,文柔幾乎是食不知味。羅茜茜一直低頭不知在跟烈豪說些什麼,烈豪則始終保持微笑傾聽著。

  她將是他的另一件衣服嗎?文柔清麗的臉繃得死死的,嫉妒的想著。

  林玲芝微笑看著他倆,意有所指說:「阿豪,茜茜一個人在臺灣,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得好好照顧她。」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女的婚事,永遠是父母心中的牽掛。

  「媽,你可別把責任推給我,我懶散慣了。而且茜茜聰明又獨立,也不需要人照顧吧!」烈豪明顯的推辭。

  「再聰明獨立也需要伴啊!你就負責陪她去走走,阿傑有他自己的事,可沒空陪她。」林玲芝看了文柔一眼。

  文柔又端起水喝了一口,她已經喝完第二杯水了,除了喝水,她實在不知道還能幹什麼?她有點賭氣的拿起桌上的馬爹利倒了一杯,林傑連忙給她加上冰塊稀釋。

  「Dear Auntie,祝您心想事成。」茜茜舉起裝果汁的杯子對林玲芝說。

  「真的嗎?」林玲芝看著她和烈豪,笑呵呵的喝了一大口酒。

  羅茜茜拿著杯子轉向文柔,笑得媚人,「女人不敬女人嗎?」在她嬌俏的笑聲裏,有一種難以察覺的敵意。

  女人真是敏感的動物,總是馬上能嗅出誰是自己的敵人。羅茜茜也不例外,當一走進門,直覺就告訴她,兩兄弟都對眼前的女子另眼相看的。

  這讓她無法忍受,她一向不容被忽視。

  文柔望著她。「對不起,因為我看你面前並沒有酒。」

  羅茜茜抿嘴一笑。「我面前沒有酒,是因為沒有人幫我倒啊!我又不好意思自己倒酒來喝。」

  大家都有點愕然,文柔更是難堪,她說這話,擺明瞭是在損她。

  「都像是在自己家裏,誰倒都一樣。」林玲芝連忙打圓場。

  「來、來,敬大家。」烈豪拿起酒替羅茜茜倒了一杯。「是我不對,我不知道表妹也喝酒。」

  大家都連忙舉杯互敬著,文柔只好也扮起笑臉,心理卻十分氣惱自己幹嘛來湊這份熱鬧!

  羅茜茜不時主動湊向烈豪交頭接耳,一副親密模樣,林玲芝在一旁滿意的看著他們;文柔心裏突然一動,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王烈豪的「相親宴」吧!

  「要找時間常回來看我呀!文柔。」林玲芝注意到她的沉默,柔聲說。

  「伯母,星瑩人生地不熟,她是不會讓我離開半步的。」她拿星瑩當擋箭牌,隨便編個理由。

  聽文柔提起星瑩的名字,林玲芝忽然略略低頭,黯然不語。她也是女人,歷盡滄桑的女人,她知道星瑩的犧牲。

  飯後,眾人在客廳聊天時,文柔藉口頭暈到客房休息一下。

  當她一到客房時,烈豪即撥了她的行動電話。

  「是我。」

  文柔輕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怎麼不說話?生氣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能說什麼?挽留你,還是認同你?你應該知道我的難處的。」

  「我沒有難處嗎?為什麼你不能自己站出來大聲說小威是你的孩子,為什麼?」文柔激動的喊。

  沉默了半晌,烈豪才低沉道:「如果你要我說,我就說。」

  「不要!不要!」文柔慌得不知所措,她幾乎要歇斯底里了。「你這個偽君子,你明知道我不願意傷害林傑,還有……那個羅茜茜。」

  「她不重要,」他的語氣不耐且堅定。「我想見你,我過去房間找你。」

  「不!」她又一次拒絕。

  「我一定要見你,我想你。」

  「我現在怎麼見你?林傑也在,你瘋了!」

  他窮追不捨。「那麼告訴我,你想我。」

  「不!」

  「那麼現在我過去敲你的門,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在想我。」

  「好,我想你!想你!」文柔明知他只是在恐嚇,仍忍不住就範。

  「我也想你,我又愛你、又想你!天啊!」烈豪在另一邊輕喊,「這種難熬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

  「求求你把電話掛了吧!你家現在人那麼多?萬一被聽到怎麼辦?」

  「我在庭院。」他像孩子一樣的耍賴。「那你再說一次你想我。」

  「你少臭美。」文柔紅了臉,多久沒有這種羞澀情懷了?

  烈豪似向天地立誓的語氣,「今生今世我不會再讓你逃開了。」

  文柔想起父母關愛的眼神,長久以來心疼愛女的心情。曾經冰封的心早已轉為熾熱,那種被寵愛的感覺,在夢裏也曾經渴望過。

  她歎了一口氣。「我想你!想你!」

  文柔掛了電話,卻掩不住滿心甜蜜,細細回味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  *  *  *  *

  林玲芝又補辦了一次生日宴會,這一次是宴請親戚好友,文柔找不到理由不參加。到場人士的焦點卻都在她和林傑身上,每個人最關心的話題就是他們的婚期。

  成為焦點人物最大的負擔就是絕對會成為灌酒的對象。

  林傑早巳喝得醉醺醺了;他一面接受敬酒,還要一面替文柔擋酒,而擋酒的代價就是替她喝。

  當賓客散盡的時候,烈豪才端著兩杯酒走過來。

  他意有所指地望著文柔。「敬你,祝你永遠心想事成。」

  「不行,她不能喝太多酒。」林傑雖已爛醉如泥,卻沒忘記幫她阻攔。

  「沒關係。」文柔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是馬爹利。」他深邃的眼光凝望著她,「我突然記起它是多麼的令人意亂情迷。」

  她的雙頰飛起兩朵紅雲,她知道他的暗示。今晚她的心忐忑不安,每一次接觸到他那雙深遂的眼神時,內心就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此時,林玲芝忍著醉意走過來。「文柔,今晚就住在這兒如何?」

  文柔聞言,低頭沉默不語。

  「這孩子真是不勝酒力。」林玲芝看看已躺在沙發上鼾聲大作的小兒子,不禁皺皺眉。「這一覺不到天亮,他是起不了身的。阿彩--」她叫著女管家的名字。

  「太太,什麼事?」阿彩應聲跑過來。為了今天的晚宴她特地加班,平時七點半鐘她就下班了。

  「你拿一床被子來給阿傑蓋。高頭大馬的,誰扶得動他,讓他今晚睡沙發吧。再幫文柔拿被子到二樓房間,她今天住這兒不回去了。你也該下班了,沒收拾好的,明天再收。我也不行了,頭昏得好厲害。」林玲芝邊說邊蹣跚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文柔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來,她也感到天旋地轉,不勝酒力。今晚林傑雖幫了不少忙,但仍不免被灌了些烈酒,若不先坐一坐,大概沒辦法自行上樓。

  烈豪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看著她,「醉了,是不是?」

  「頭有點暈。」文柔皺眉按著額頭。「其實我沒喝多少酒,只是酒量太差了。」她看了一眼林傑,「他可喝了不少。」

  「我也喝了不少。」烈豪也看了一眼林傑,「但我酒量好些,我的生活不像他那麼規律。」

  規律?是呵!林傑若不是如此深情和善良正直的好人的話,她就不會溺在愛情海中浮浮沉沉。唉,頂多拋開一切,和小威相依為命一輩子。

  都怪那要命的一晚……文柔低著頭不敢迎向烈豪的眼光,她怕洩露自己眼中的秘密。

  「你在逃避什麼?」烈豪半蹲半坐在她身邊,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她的小手好冰冷,他加重力氣,希望傳遞溫暖給她。

  文柔情急地看了林傑一眼,心如小鹿亂撞。他會醒嗎?他會聽見嗎?她的心跳得很厲害,整個臉因羞澀而更加潮紅。

  烈豪看著她嫣紅的小臉,不知是否因酒精發作的關係,他突然恨不得把她擁入懷中,吻她、需求她。他極力克制著,但這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他在心裏歎著氣。

  文柔卻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心跳,她突地站起身來,費力的走向樓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樓梯離沙發那麼遠。

  「我來扶你上去。」烈豪走過來扶著她,當她身體偎上他時,他感到她顫動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文柔在他的霸道下虛弱地抗議,但烈豪毫不理會。

  文柔知道不可以,但是她還是讓他送進房間。

  他扶她坐在床沿上,手卻不曾離開。

  突然,他強勢地壓住她,低頭臉湊向她的唇。她緊張得呼吸聲清晰可聞。他大手一縮,她整個人即偎入他懷中。

  他狂熱的吻著她,舌尖如烈火般吞噬她的唇、她的頸……她整個顫抖的身軀是那樣的吸引著他,他的克制與理智早巳消失得無影無蹤。

  文柔緊抱著他,承受著他的一切重量和情欲;他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耳邊和頸部,以激烈的溫柔挑逗她。

  在他強烈的吸吮和索取下,她的呼吸更是急促,渾然不覺ru房已慢慢腫脹,下體逐漸濕潤。

  「不要拒絕我,你是我的,我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溜走……」他喘息低紐陽。

  烈豪伸出手在文柔身上仿佛撥弄似的,轉瞬間把她所有的衣服褪去,在微暗的燈光下緊盯著她赤裸裸的同體。

  燈光烘托出她完美無瑕的女人曲線,渾圓的ru房、纖細的腰,以及修長的雙腿。他像巨人般俯視著她,一面脫掉自己身上所有的累贅。

  文柔斜躺在床上,那樣的姿勢嫵媚誘人至極,他深吸口氣,緩緩低下身,用赤裸的胸肌黏上她柔軟的上半身,並輕咬她的耳垂和粉頸。

  他一手撫上她的乳旁,輕輕揉弄粉紅的蓓蕾,不停挑逗直到它們變成挺立,立即低下頭含住吸吮,時而輕咬著。

  受到如此的逗弄,文柔克制不住地申吟出來,挺俏的胸部因劇烈呼吸而起伏,無意間摩擦著他的胸膛,卻燃起了他將她吞噬的另一波火烈欲望。

  他強而有力的手滑過她乎坦的小腹,在他猛力的壓制下,文柔根本逃脫不了,只能感覺到自己最隱私的部位堅定而又溫柔地被摸索,任由對方手指玩弄她的si處,不斷地撩撥。

  他盯著她看的鷹眼邪邪一笑,兩指突然竄入她的花叢內,不斷翻攪搜尋,她不禁低低哀號一聲:「啊呀……」經由他的手指傳遞來的一陣陣律動,隨著自己的舌頭被他牢牢吸吮住,文柔只能全身顫抖任由對方抽動,直至他的唇移開,才有喘息的機會。

  但他卻不讓她有喘息的空間,他緊盯住她混亂而充滿欲望的眼神,先是用男性特徵輕碰她的si處,繼而緩緩探入她那柔軟緊密的地方。

  「哦……」她在毫無預警下被進入,不禁嬌聲喘息的申吟,誘惑的嬌喘蕩漾在耳邊,烈豪覺得格外地誘人。於是他故意抽出火熱,暫時按兵不動,想誘出她最煽情的一面。

  「這六年多來……有人這樣抱過你嗎?」

  「和你無關……」她撇過頭去不想回答。

  「回答我!」他的手指又沒規矩在花x裏亂鑽亂竄,大拇指盤旋在花叢外打轉。

  文柔控制不住嬌吟起來,她被他逗弄得快要達到沸點,好似身體已不屬於她。「是的……沒有人碰過我,沒有人……這樣你滿意了嗎?」

  他眯起滿意的眼,在她的耳邊低喃著,放肆地逼問:「說!說你愛我!」

  他見她沒有反應,突然抬起她蜜桃似渾圓的臀,深深將男性特徵進入她的花x,讓她因感受到他的長驅直入而失聲申吟,然後他又抽出停住不動,只用火熱的唇吸吮著她廷立的蓓蕾。

  文柔被他的強勢進入和挑逗弄得幾近瘋狂,感覺到他靈巧的舌尖不斷遊移,不斷勾起她更深切的反應。她難以克制地掐緊他的手臂,跟隨他的挑弄而回應。

  「親口對我說!說你只要我……現在!」他見她緊緊咬注下唇不回答,下體又是猛然地探入,接著整個抽出不動,再深深進入……如此反覆不斷,動作愈來愈快。

  「是的,我百分百的要你!」她幾近狼狽地喊叫出來,渾身因高chao的劇烈衝擊而顫抖。她對他毫無保留地回應著……回應這個日思夜想的男人。

  一得到她的回應,他再也無法思考,在那一瞬間他高高捧起她的豐臀,瘋狂地在她濕潤的禁地中衝刺。

  「啊……」她發出抑制的尖叫聲,抓住他結實的手臂,感受到他源源不絕的力量。

  他不放鬆地看著她,將她按得更緊,下身更加猛烈地深入。文柔在他的攻擊下嬌喘著,每一次都令她蕩漾神迷。

  「文柔!文柔!」他低叫著,「你是我的,我不許你嫁給別人。」

  兩人在水深火熱之中,心底那股原始的欲念早已合而為一,彼此熱烈的回抱與對方融為一體,直沖到九霄雲外。

  那一夜的意亂情迷與激情又回來了,同樣的酒精濃度,同樣的銷魂……文柔知道自己又再度沉淪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3:54

第七章

  女人真傻!當她們交出身體的時候,總會胡裹糊塗的把心也交了出去。所以那一夜之後,她再也忘不了他。

  激情過後,是另一種心境。文柔和烈豪想著同樣的問題:林傑怎麼辦?

  她怎麼能殘忍的忘記他對她的愛、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

  他又怎能忘記,他是他唯一的弟弟?

  他們哪來的勇氣越過他,自私的生活在一起?

  文柔用手遮住眼睛,任憑淚水一滴一滴的滑落。烈豪心疼的吻著她的雙唇與淚水。

  「我們會想出辦法的。」他知道她在哭什麼,他就是知道。打從他知道一切後,他隱隱約約感覺出他們的心意是相通的,當初想不透的原因,現在終於知道了。

  「你不會瞭解的,他專一而執著,而你--」她咬了咬下唇,「每個人都知道你換女人像換衣服一樣,怎可能瞭解他的心情。」

  她真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賤!難道真的是男人越壞,女人越愛?他可以在結婚前夕與一個陌生女人上床,當然也可以在婚後遊戲人間。

  「我知道你心理怎麼評價我,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知道。」他強勢地把她的下巴抬起,要她看著他。

  「我換女人像換衣服,是因為我確實把那些女人當衣服。但你不是,我也絕不會把你當成衣服。如果不是因為我如此珍愛著你,我不會再碰你的。你應該瞭解我會因此而失去什麼!我可能會失去我的弟弟,因為他絕不可能原諒我的。」

  她的眼淚又成珠串般落下了。林傑肯定也不會原諒她的。

  烈豪無言地擁著她,兩人靜靜聆聽著屬於夜的天籟。終於在這個時候,文柔才覺得自己是如此幸福。

  「你第一次看到我,就認出我了對不對?」烈豪撫摸文柔紅暈微醺的臉頰。

  「嗯,而且嚇了一大跳。林傑從未提過你的名字,公司同事提到你時,也都只稱呼王總裁,我從沒想到會是你。」

  「怎麼可能認出我呢?畢竟我們只見過一次面啊。」

  她垂下眼,臉更紅了。「我不知道,我就是第一眼就認出你了。我曾經幻想過各種不同的見面方式,但從沒想過會是這樣。」

  他微微一驚。「你常想起我?」

  「嗯,但是……你從來不在我的生涯規畫裏。」

  「為什麼?」

  「因為當時你告訴過我你隔天就要結婚了,不管願不願意,我們都必須各自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沉默了一會兒,烈豪的劍眉微蹙。「怎麼這麼傻?把第一次給一個陌生人,還替他生下孩子?」

  「唉,這說來話長……總而言之,那時我誤以為自己得了絕症,把懷孕的種種不適當成是病發的結果。而且,我剛開始時並不知道自己懷了孕,等我知道時,已拖太久不宜拿掉了。」

  「有了孩子,為什麼沒來找我?」

  「你結婚了呀!而且我怎麼會知道你在哪里呢?就算找到你了又如何?告訴你孩子是你的,你會相信嗎?」

  「……嗯,也許當初你來找我,我會認為你在賴我,畢竟我只碰過你一次。」

  「但那一次卻改變了我的一生。」她的聲音像是深深歎息:「從此我再也無法讓別人走進我的生命中。」

  「我會用我的餘生彌補你。」他心中一動,低下頭吻遍她的臉。

  她抬眼看他。「我真傻,是不是?如果不是你看到自己的照片,你永遠不可能想起我的。」

  「你的外貌改變了很多啊!何況,沒有多少男人會記住自己的一夜情的。」

  是嗎?那是瀟灑還是無情?男人都是這樣嗎?那女人呢?沒有多少女人會忘記自己的一夜情,尤其是懵懂的第一次。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她低聲念著。

  「什麼?」他沒聽清楚。

  「男人都是這樣嗎?處處留情,卻又無情。」

  「我是無情嗎?那時候我正要結婚,而你只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我們萍水相逢,且各自徜徉酒鄉,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怎能苛求我記得你?」

  「所以嘛!女人多傻,一次意外的邂逅竟然魂牽夢縈,永陷苦海。」

  「說得多委屈!」他深深吻住她,或許老天在懲罰他的善忘,所以讓他在重逢後愛得如此辛苦。

  但越辛苦越覺得珍貴。他緊緊抱住她,努力克制狂湧而上的欲念。

  「叩叩!」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震醒了正沉淪於情愛的烈豪和文柔。

  烈豪立即閃避于陽臺,文柔嚇得跳起來,穩定心神後才打開房門。

  門外果然是醉醺醺的林傑。

  一看他,文柔問道:「你怎麼了?」

  「我想見你。」林傑滿口的酒味。

  同樣一句話,帶給文柔的感受卻不一樣。

  「你不該喝這麼多酒。」文柔皺著眉頭,慶倖林傑沒聽到她跟烈豪的對話。

  林傑側身硬擠進房間,她只好也跟著走進去。

  「這麼晚了,我看我該回去了。」

  「不要離開我,文柔!」林傑坐在她的床上無助的喊。

  文柔心中不忍,「你醉了。」她拿起紙巾擦拭他額上的汗漬。

  「不要離開我!」林傑順勢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

  文柔整個人跌在他身上,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和喘息聲,一下子慌了,她用力掙扎著,「請你放開我。」

  「文柔,你並不只是想多和星瑩相處,你根本是想離開我,是不是?」

  「你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你是想離我越來越遠,對不對?」林傑愈說愈激動。「為什麼你讓我覺得離你越來越遠?」他更加用力擁住她,低下頭搜尋她的櫻唇。「我一點都不瞭解你,但是如果沒有你,我會死,你知道嗎?我一定會死!」

  「不,你不會死,你也不可以死,全天下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女人。」

  「就是只有你!我只要你!」林傑大吼著,開始狂猛的吻著她。文柔拚命掙扎,但他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無論她怎麼躲,他就是有辦法吻到她的唇、她的頸……

  「放開我!放開我!」文柔開始瘋狂地喊叫,並捶打著他。

  突然間,一切混亂瞬間停止,本來趴在文柔身上的林傑,突然由背後被烈豪抱離開她,並將他拖離房間。

  文柔轉過身,趴在床上,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  *  *  *  *

  烈豪一臉寒霜,將氣喘吁吁的弟弟押回他自己的房間,將他一把甩在床上。

  此時的林傑有些清醒了:「我剛剛表現得像個混蛋?對不對?」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烈豪感到不解,弟弟一直都那般的溫柔。

  林傑用手捂著面,「因為我愛她。」

  「用這種方式?」

  「你不會瞭解的。」他固執道。「你從沒有真誠的愛過,你怎麼瞭解愛情?」

  「什麼叫真誠的愛情,她剛才在掙扎呀!?」

  林傑惱羞成怒,「我醉了,而且吻自己的女朋友有什麼不對?」

  「不成熟的人,才會把醉酒當藉口。」烈豪意味深長道:「阿傑,愛她就要尊重她,我並不是反對婚前性關係,但是總得人家願意呀!」

  「我說過我醉了。」他其實真的很後悔,「我這麼愛她,我……我好痛苦……」

  烈豪沉默了。

  這到底是命運捉弄人,還是上天的安排?

  林傑坐在床沿,抬起頭。「哥!你愛嫂嫂嗎?」

  烈豪頓了一下,「我……」他加重語氣道:「她是個好女孩。」

  「但是你並不確定愛她,那為什麼你要娶她?」

  「我們結婚的理由你不是不知道。我以為我婚後可以全心愛她,我真的想如此,不過她從來沒給過我機會。」

  「你可以跟一個你不愛的女人結婚,只因為她符合你的條件;你可以跟那些歌星公關上床,只因為他們提供你的需要,所以,」林傑搖搖頭,「我並不奢望你會瞭解我的感受,我絕不可能跟一個我不愛的女人上床。」

  「你以為只有你懂得愛嗎?」烈豪有點慍怒,「對,我可以跟我不愛的女人上床,但我不會強迫她們。我甚至從沒承諾,在上床時,她們絕對知道自己在扮演什麼角色。」

  「那你教教我啊!」林傑像賭氣,又像在哀求。「為什麼你總能那麼輕易就讓那些女人心甘情願俯首,而我--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卻從沒走進她的世界。」

  「兩情相悅是雙方面心靈的契合,強佔她的身體,並不等於走進她的世界。其實,」他拍拍林傑的肩膀,「男人常分不清愛與欲,女人卻是絲毫不肯妥協的。」

  他一面說一面朝門外走去,他急於去看看文柔,撫慰她受創的心靈。

  「哥--」林傑悲淒喚住他,「你不要走,陪我說說話啊!」

  「我先去看看她。」

  「她……她不會原諒我的!」林傑沮喪的把自己拋在床上,「但是,沒有她,我一定會死,哥--」林傑大吼,「我一定會死!」

  烈豪剛走到門外,卻因為他的大吼而停住。

  他知道林傑愛文柔,但不知道竟愛得如此慘烈;他的心閃過一陣劇痛。

  此刻走向她,對他們都是一種殘忍,也是一種罪惡!

  但他能置之不理嗎?在她受過這種傷害後?

  終於,烈豪還是選擇走向文柔。

  在他走進文柔房間時,她還在啜泣,那抖動的瘦弱雙肩讓他既心痛又不舍。

  他把手放在她的背上,不知該說什麼好。

  「為什麼?他一向是正人君子,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她淚眼婆娑的抬起頭。

  「因為他愛你。」烈豪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珠。「而且他醉了,他並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你還替他說話?」

  「因為我搶了他的女人。」烈豪沉痛的說,「如果我還跟著指責他,那我絕對是全天下最低劣的男人。」

  文柔心中一酸,不聽話的眼淚一滴一滴成珠串般落下。

  *  *  *  *  *

  星瑩一早就搬進文柔家。

  文柔一面幫忙,一面嘀咕行李超多。「小姐,你把全部的家當都帶來了嗎?」

  「是。連我老媽家的也帶來了,你滿意了嗎?」星瑩給她一個大白眼。

  「幹嘛?誰又招惹你啦?一大早火氣這麼大?」

  「星瑩大律師,麻煩你了。」兩人抬頭一看,只見聲音的主人王烈豪遠遠地走過來。

  「你……你就是小威……呃--」星瑩嘲弄地望著王烈豪。

  烈豪不明白星瑩知道了多少,但這次的「姦情」,鐵證如山,再也不可能讓星瑩原諒,雖然她只是他名義上的老婆。

  星瑩暗忖:好傢伙!全天下男人的優點都讓你們兄弟占盡了,別人還混個屁!但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讓文柔愛到至死方休吧!

  「本來是想讓我的司機來幫你們忙,但文柔不肯。」王烈豪轉移話題後,欲言又止。

  星瑩慧黠笑道:「我會幫她。」接著湊近烈豪耳邊,輕聲道:「我是想打你入十九層地獄,不過我不會害好友,你也把剩餘的良心找出來,想想怎麼幫你弟弟!」

  「都是瑣碎的東西,別人怎麼幫?」文柔將最後一袋東西,從星瑩車子的行李箱拿出,即自顧自走進家門。

  「不便招呼你了,再見!先--生。」星瑩故意不在「先生」之前加個「王」。

  王烈豪百感交集地望著這兩個女人走進屋裏。

  *  *  *  *  *

  花了一整天,終於整理好星瑩的所有家當後,文柔和星瑩坐在餐桌邊喝茶。

  星瑩忍不住問了,「林傑呢?怎麼一整天都沒看他來幫忙?」

  「你讓我靜一靜,好嗎?」文柔不想提昨晚的事,她覺得那很難啟口。

  「你們吵架了?」星瑩感到更好奇了。

  文柔搖搖頭,只是看著手中的茶杯。

  星瑩聳聳肩,起身到櫥櫃去找些零嘴。

  文柔緊皺著眉頭,她在考慮是否該回「豪傑」上班。唉!文柔歎著氣,心想如果再和林傑見面,那是多麼令人難堪啊!

  文柔正思索著怎麼打電話跟林玲芝解釋時,行動電話就響了,正是林玲芝。

  「文柔啊!昨晚怎麼匆匆就走了?」

  「伯母,我正想打電話給您。」

  「你跟阿傑吵架了,是不是?」

  「我們……是有點爭執。」文柔不知道林玲芝知道多少。

  「阿傑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對你好。如果,他做錯了什麼事,你要原諒他。」

  「我會的,伯母。」

  後來,林玲芝收了線,文柔卻仍握著聽筒發愣。她知道多少呢?

  林傑有去上班嗎?而烈豪現在在做什麼呢?

  文柔很迷惑,為什麼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局面!?天底下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是老天在懲罰她嗎?懲罰她的愚蠢,懲罰她的放任?否則為什麼要讓他們是兄弟呢?

  星瑩剛洗完澡出來,正擦拭著頭髮。

  「怎麼?又有什麼事心煩了?」她真不愧為文柔肚子裏的蛔蟲。

  「我哪有?」

  「那幹嘛擺一張臭臉?」

  「你這麼灑脫是因為你置身事外。」

  「你不也是個不喜歡憂愁的人嗎?這六、七年真讓你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星瑩,女人真傻是不是?老記得自己的第一次。我常會回想我跟烈豪的種種,我發現我們很少深談,彼此都不瞭解對方,我甚至不知道他喝咖啡加多少匙糖,也或許--」文柔自嘲的笑笑,「他根本不喝咖啡。我知道他什麼呢?我只知道他大我十一歲,現在是『力豪』集團的總裁,有一個神秘的老婆,其餘的訊息都是別人給我的。他對我而言,其實是陌生的,但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忘了他。他輕握我的手,我就感到臉紅心跳;他看著我,我就感到意亂情迷,輕易的就讓我為他心甘情願的寬衣解帶。我是個花癡,我絕對是個花癡,沒有一個正常的女人會像我這樣。」

  「你忘記你的戀愛名言了嗎?『驚鴻只一瞥,愛到死方休。』你這輩子註定要來受他折磨的,你就認命了吧!」

  「我……」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喂!」星瑩拿起話筒,「請稍等。」

  她將話筒遞給文柔,攤攤手,走回房間去吹幹頭髮。

  文柔失望的接過話筒。怎麼,他今天不來了嗎?

  烈豪每天在確定林傑已回家後,總會偷偷來陪她吃吃東西、散散步。她喜歡那種仿佛偷情的滋味,更喜歡他握住她的小手時,掌心傳過來的微溫,讓她覺得全身都充滿溫暖。

  「文柔,是我,你在聽電話了嗎?」聽不到回應,烈豪有些著急。

  「有事嗎?」她的語氣生硬,仿佛對著陌生人。

  「嗯,我不能過去了,我想跟茜茜討論一下美國的投資情形。」

  茜茜?叫得挺親熱的!文柔沉默著。

  「怎麼了?你聽到我的話了嗎?文柔?」

  「聽到了。」她勉強回答。

  他還是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悅。

  「你不高興嗎?如果你不高興我馬上過去,我讓阿傑陪她。」

  「不用了,林傑又不管轉投資的事。」如果烈豪真有正事,她可不想耽誤他。

  「那你保證不生氣。」他還是不放心。

  「不生氣!我累了,我想早點休息。」

  「那我要說再見了。」

  「再見。」掛了電話,她又感到後悔了。

  有什麼事為什麼不在上班時間談?羅茜茜住在他家嗎?聊完天后呢?帶她出去吃宵夜、喝咖啡?敘敍舊?還是……

  文柔走進房間,站在梳粧檯前,凝視著鏡中的自己。一樣的容顏,卻是不一樣的心情。

  是上天對愛情下了詛咒嗎?為什麼踏入情愛的世界後,自己的理智、情緒全都陷入混亂中,一刻也不能平靜?

  她真的好累,一種只想拋開一切的念頭湧上來,就再也無法揮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4:40

第八章

  外婆的家,又再次成為文柔避風的港灣。

  也許她不該不告而別,但她只想遠遠的逃開一切,她已筋疲力竭了。

  「小威……」她緊緊擁抱前來接她的寶貝兒子,親了又親。

  「媽咪!」小威用小手環抱著她,眼睛卻緊盯著她手上的大行李箱--裏面可有裝了玩具?

  外婆也狐疑似的看著她的大行李。「你帶那麼多行李做什麼?假期有那麼長嗎?」

  「我想來這裏寫書。外婆,我得住上一大段時間呢!」

  「寫書?你不是在傳播公司做事嗎?」

  「我好累,老闆給我一個長假,外婆--」文柔不想解釋就撒嬌,「你不歡迎我來住嗎?」

  外婆當然是歡迎的,又是毛毯又是點心的,忙了一個下午。等外婆終於去休息一會時,文柔才打電話給林傑。

  「文柔,你又怎麼了?我打了一下午的行動電話,都是收不到訊號。問星瑩,她也不知道,只說你好像回家。打電話到你家,雷媽媽又說你沒回家,你現在到底在哪里?」終於接到電話的林傑,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大串。

  「我……不舒服,肝、肝功能有點不正常,醫師要我即刻休息。」她頓了頓,雖然早想好了說詞,還是沒辦法一氣呵成的說完。「剛好……我外婆,你知道她年紀大了,不能一直幫我照顧小威,所以我想,我還是應該回高雄住一段時間。總之,我很抱歉,但我相信星瑩一定可以勝任我的工作,公司也還有很多人才,不至於因為我的突然離職而蒙受損失。」等講完全部臺詞,她已汗涔涔。

  「你說完了?」林傑聽完,倒出奇的冷靜。

  「你生氣了?」她有些心虛。

  「你的理由冠冕堂皇,如果我還生氣,豈不太不近人情了?」

  「那麼……你允許我辭職了?」

  「我允許你請長假,你可以休息一、兩個月,甚至更久,等你及你外婆身體好一點了,再銷假上班。」

  「我覺得這樣做不符合公司的利益,再說,一個職位也不能空缺太久。」

  「你不是說星瑩可以暫時勝任你的工作嗎?」

  「是呀!但是--」

  「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你真的願意放棄你曾那麼熱愛的工作嗎?如果答案仍是肯定的,那麼你再來跟我談辭職的事。」

  「好的。」她能說不好嗎?

  「你好好養身體吧!」

  電話那邊收線了,文柔卻仍握著話筒兀自發愣。一股若有似無的酸楚感在她心底緩緩的滑動;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如果沒有那一夜的邂逅,如果沒有小威,如果沒有後來的重逢……那麼林傑會是她曾描繪的那個完美情人。

  但是有太多的如果,每個如果就像一座山,層巒疊嶂的把他們分開來,從此關山阻隔,遙迢千里,她再也無法將自己的心向他敞開。

  小威走進客廳,看了看文柔,又看了看她手中握著、卻沒有放在耳邊的話筒,他走過去將話筒掛好。

  「婆奶奶說不講電話時,要把話筒放好,否則電話就不通了。」

  「對不起,我忘了。」文柔親親他。

  小威打開電現,畫面上一個女歌星正哀怨的唱著:「愛我的人為我付出一切,我卻為我愛的人流淚、狂亂、心碎,愛與被愛同樣受罪……」

  文柔癡癡的聽著,她覺得那個作詞的人一定是個天才,世界上就是真的有這麼多的無奈。無數的癡男怨女,在感情的路上,追逐、躲藏而痛苦不已;儘管愛情如被下了魔咒的火焰,仍有那癡狂的飛蛾願以身相許。

  *  *  *  *  *

  她決定寫日記,寫下自己身為未婚媽媽心路歷程的記載。

  每當夜闌人靜時,文柔才能心無旁騖的坐下來好好思考。白天有太多雜務,外婆的噓寒問暖、小威的童言童語,有時還有媽媽的關懷及鄰居偶爾的串門子。

  夜裏,大家都休息了,只留下一屋子的寂靜與孤獨,而這正是文柔可以開始創作的時光。

  回憶像一扇門,當它被打開,無數的影像開始一一呈現。一些已經遺忘或不願記起的,也由心靈的角落開始翱翔。

  文柔一面忠實的陳述,一面試著再度遺忘。她終於發現要赤裸裸的剖析自己的感情,真是一件傷心歷程。寫下的回憶不見得感人肺腑,自己卻已先遍體鱗傷。

  今夜,當她寫到Pub的第一次相遇時,心裏突然生起一股渴望,她很想再去看看那家店,回憶那時的年少輕狂。

  看一看表,十點多了。她有點猶豫,生怕自己的衝動,帶來無謂的煩惱。

  但渴望的念頭一起,竟無法再讓她的心靜下來,腦袋裏浮現的全是那Pub招牌藍色的燈影。

  快十一點的時候,她無法遏止腦內的藍色魅影,終於叫了無線電計程車,踏上她的回憶之旅。

  熟悉的景物依舊,但七賢路上已人少車稀。Pub的門前多了一個賣水果的小攤。

  雖已不是當年的羞澀少女,但當她走進去時,心中仍忍不住生起些微緊張,畢竟她從沒有單獨進過這種聲色場所。

  侍者看看她,職業性的展開笑容。文柔逕自走到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角落,在空位上坐下來。

  「小姐,等人嗎?要不要先點飲料?」侍者跟著過來。

  「請給我一杯淡酒。」

  「淡酒?紅粉佳人行嗎?」

  「好的,謝謝你。」

  侍者走後。文柔才側過頭打量全場,因為不是假日的關係吧,只有兩、三張桌子坐了人。

  一個理了山本頭的中年男人,獨自坐在另一個角落,看見文柔望著他,舉起酒杯對她笑了笑,文柔連忙轉回頭,她可不想惹麻煩。

  侍者很快送來酒,但並不是她要的紅粉佳人,而是一整瓶的馬爹利。

  「我不--」文柔抬起頭就看見了王烈豪。

  他看她的樣子,就好像他早就料到她會在這裏出現。

  「小姐,這位先生說你們要改喝馬爹利。」

  烈豪擺擺手,侍者退下了。

  他拉開椅子坐在文柔對面。眼睛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這是我第三天來這裏了。」他拿起酒,在兩個空杯上各倒了些酒,又慢條斯理的各加入三個冰塊。

  文柔默默的望著那些冰塊,看見它們慢慢的溶解、幻化,像自己曾有的心情一樣。

  「我告訴自己,如果你聽見我的呼喚,你就會在這裏出現。」烈豪繼續說著。他端起兩杯酒,其中一杯遞給文柔。

  文柔下意識的接過來。烈豪碰碰地的杯子,微仰頭,把那杯酒一口喝光。文柔學他也一飲而盡。

  酒入愁腸,倍覺苦澀,文柔連忙喝了一口水。

  烈豪又倒了酒,加了冰塊。

  「你是不是又要來告訴我,你明天就要結婚了?」文柔端起酒,這次她一口一口淺嘗著。

  「你願意提供我物件嗎?」烈豪似笑非笑的望著她,撇著的嘴角彎成一道古怪的線條。

  你的對象可多了,羅茜茜……文柔在心底回應著,嘴裏可不願提出來,她覺得自己一提,倒像是在吃醋一樣。

  「怎麼不答話?」烈豪又替她添了酒,好像存心灌醉她。

  「我不能再喝了。」文柔已覺不勝酒力。

  「怎麼突然不告而別?」烈豪也不勉強她,自己端起酒,自顧喝著。

  「我應該留在那裏自取其辱嗎?」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來這裏招惹她。

  「是我自取其辱。」烈豪充滿沮喪的語調,讓她感到奇怪。如果他不是樂在其中,何必自惹麻煩?

  「你的詮釋很奇怪。」

  「不,你不明白。我是故意去接近她們的。」烈豪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希望能在她們身上找到力量,找到能離開你的力量。」

  「你隨時可以離開我,你不必覺得自己虧欠我什麼。」

  「我就是離不開你呀!但我又怎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阿傑的痛苦上?任何人都可以搶你,只有我不能。我不能,你懂嗎?」

  他又喝酒了,這是第幾杯了?文柔真懊惱自己,為什麼還那麼不爭氣的數著他到底喝了幾杯酒。

  她氣惱的端起酒,一口喝光。要喝大家一起喝,一起醉死算了,這次倒酒的人換成是她。

  「你走後,我發現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給我力量,我越掙扎、尋找,就越痛苦。」

  「你的痛苦、林傑的痛苦,那我的呢?我算什麼?你覺得該放棄就放棄,不想放棄你就來了?你以為你是誰,可以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伸出手,想再端起酒時,他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能再喝了。」

  她確實不能再喝了,她覺得自己全身又輕飄飄的,那種解脫束縛的愉悅感已充斥全身,但是她喜歡那種感覺,那感覺趕走了她的憂愁與煩惱,所以她還是倔強的端起酒。「記得嗎?唯有飲者留其名。」

  等她喝完那杯酒,烈豪即招來侍者結帳。

  走出Pub時,已近淩晨兩點,路上幾乎沒有半個人影。

  文柔靠在烈豪身上,任由他半抱著。她其實沒那麼醉,至少是沒有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但她寧願覺得自己醉了,她給自己一個可以偎著他的理由,免得連最後那點自尊也失去了。

  昏暗的街燈映著她嫣紅的臉,形成一種奇怪的顏色,烈豪心疼的擁著她,很慶倖自己並沒有真的離開她。

  白色朋馳靜靜的停在街角,像個忠實的僕人般等待他們。

  一坐進車內,烈豪再也無法克制,一把將她摟住,空出的左手順勢把坐椅往後壓低,雙唇去尋找思念已久的舌尖,牢牢吻吮住她,過了許久許久,他才低頭吻過她粉嫩的頸部,沿著曲線探進她早被解開的上衣裏。他緊緊抱著她,吻著她的臉、她的唇、她的頸,粉胸和纖腰,都在他的索求之內。

  他像個貪婪的孩子,緊緊抓住自己心愛的玩具,一刻也不肯放鬆。而文柔的矜持也瓦解了,她刻意端起的冷漠與慍怒早已消失無蹤;她熱烈的回應著他,愉悅的聞著他特有的氣息,兩個人都幾乎在吻潮中迷失自己。

  有一世紀那麼久,他們終於放開對方。

  「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烈豪喃喃的念著,猛地又將她抱緊。

  靠在他胸前,聽著他猛烈的心跳與喘息聲,文柔覺得既滿足又甜蜜。她希望永遠也不必放開他。

  「我每天都告訴自己一定有辦法的,我一定可以想到讓阿傑釋懷的方法。但每次看到他,我總又被他的憂愁與魂不守舍擊敗。我這輩子從沒有這麼無奈過。」

  無奈?人生有太多的遺憾與錯誤都是無奈造成的,但一開始沒有人能預知那個決定會造成遺憾與錯誤。人們習慣跟著感覺走,也許是荊棘滿布,也許是柳暗花明,只求能無怨無悔。

  久久,烈豪才又再開口:「我們離開臺灣吧!」

  「什麼?」

  「我在美國有房子,那邊也有投資事業,我們先去住一段時間,等阿傑冷靜一些,再回來公開我們的事。」

  「不要。」文柔堅決的搖頭。「名不正言不順的跟你去美國,我算什麼?為什麼你只站在自己的立場?男人都是這麼自私嗎?」

  「我是站在我們的立場,你希望我們的婚姻蒙上一層陰影嗎?愛情是相對的,總有一天阿傑會厭倦單方面的付出,我很貪心,我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尤其是我的母親與弟弟。」

  「我寧願等待,我絕不願在這種情形下跟你在一起。我爸是個很重視名譽的人,戀愛是一回事,但同居--」文柔再度搖頭,「他絕對無法接受。所以,我還是留在高雄,你繼續你的事業。等有一天,林傑放棄了我,而我們……我們也還願彼此相守,那麼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們了。」

  「我也願意陪你等待,但請先給我三天的時間吧!我們從沒有單獨好好的相處過,我只想要跟你好好的相處三天,沒有旁人、沒有事業、沒有瑣事,完完全全屬於我們的日子,你不會連這點請求也忍心拒絕吧?」

  「就三天吧!」文柔的聲音像在歎息。「但願這三天代表永遠。」

  *  *  *  *  *

  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磨?

  永遠是承諾、是誓言、也是至死不渝……

  文柔回到家時已近天亮。

  她匆匆收拾些衣物,留了一張紙條給外婆,又輕吻了熟睡中的小威,才跟烈豪踏上了旅程。

  清晨的南臺灣有一股沉靜之美,文柔坐在車內遙望著旭日東昇,記不得有多久,她不曾這麼優聞的面對朝陽了?

  車子在過了臨海路後,在一家豆漿店前停了下來。

  「你得吃點東西。」他溫柔的拉她下車。

  他們點了豆漿、油條及燒餅。文柔早巳忘記她上次吃這種傳統的早點,已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今早吃起來覺得特別香甜。隔桌上學的學童嘰嘰喳喳的童言童語,更令他們恍如回到童稚時期,每天是個新奇,也是個希望。

  「知道我第一個暗戀的女生是誰嗎?」烈豪搜尋著記憶深處。

  「林青霞?」

  「錯,是我們班上一個小女生,她後來當了記者,還成為電視臺女主播。」

  「為什麼沒有再接再厲?」

  「小女生與小男生的戀情,永遠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除了心跳與偷窺外,誰有勇氣表白?等再大一些,有了勇氣卻已沒了感覺。」

  「我從沒暗戀過什麼人,勉強列出的話,大概算是馬蓋先吧!」

  「馬蓋先?」

  「是個外國影集的男主角。」

  「長得像我嗎?」烈豪坐正身子。

  文柔刻意打量著他,然後嚴肅的點點頭說:「皮鞋最像。」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你是先愛上我的皮鞋。」

  「不,我是連你的襪子一起愛上的。」文柔頑皮的笑著。

  烈豪癡癡的看著她,「天啊!我真愛你。」

  文柔垂下頭,清秀的臉龐又染上一層嫣紅。

  「走吧!我們去墾丁。」三天的時間很短,烈豪可不想浪費。

  *  *  *  *  *

  傍晚,文柔一到旅館房間就拿起話筒撥電話給外婆。

  「外婆,你看到我留的字條了嗎?」

  「看到了,你現在在哪里呀?」

  「我在墾丁的天鵝湖飯店,我想在這裏住幾天,如果有什麼事,你可以打電話到這裏。」

  「怎麼突然想到那裏?」

  「我有點悶,想找點靈感。外婆,過兩天我就回去了。」

  「好吧!」

  「小威在嗎?」

  「媽咪,你在哪里?」小威早等在一旁。

  「我在墾丁,你乖不乖?」

  「當然乖,媽咪,我要皮卡丘。」

  「好的,但是你要聽婆奶奶的話。」

  「那就有皮卡丘了嗎?」

  「當然,我要掛電話了,小威再見。」

  「媽咪再見。」

  烈豪伸過手,但電話已掛斷了。

  「為什麼不讓我跟兒子說說話?」

  「他又不知道有你。」

  「但我知道他呀!至少讓我跟他打聲招呼。」

  她輕輕搖頭。「下次吧!來,我們出去走走。」

  「回高雄時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只要你答應不說出來你是誰。」

  他輕哼一聲。「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那就到那天再說。」

  他面露委屈樣。「你好狠。」

  「我是在保護他。」

  「我跟你一樣愛他。」

  「那就跟我一樣保護他吧!」文柔站起身,「走吧,我們去游泳池畔乘涼。」

  也許因為是非假日,泳池邊竟沒有半個人影。換了泳衣,站在池邊,文采竟有些看得癡了。

  她沒看過這麼美的泳池。它經過刻意的設計,優雅奇特的造型,明亮的燈火映著透藍的池水,閃著神秘誘人的光彩。

  她想起那則傳說,這不就是那只透藍的瓶子嗎?

  「發什麼愣?」烈豪攬著她坐了下來。

  她坐在池畔,接觸到清涼的晚風,不禁連打了兩個噴嚏。

  烈豪拿出浴巾,披在她身上,拉了浴巾的一角輕拭她發際及頸上的水珠。

  她靠著他,半閉著眼睛,享受著他輕柔的溫存,極度的寵愛。他的手繞至她背部擦拭著。她抱著他、下頷緊貼在他肩上,她喜歡這種被深深寵眷的感覺。

  正當她沉醉在甜蜜的輕撫中,一種很奇異的感應讓她睜開眼睛,然後她臉上的表情突然整個改變,失去了血色,全身無法動彈!她看到了他--

  林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4:55

第九章

  林傑正站在對面的池畔,一臉不能置信的看著他們。

  她僵直的站起身,雙手緊緊抓住浴巾。烈豪隨著她的眼光轉過身來,他也愣住了。

  「阿傑!」烈豪突地站起身,竟不知如何啟口。。

  林傑沒有說話,他只是繼續那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空氣在刹那間變得僵冷。

  他眼中的冰冷,有懷疑、憤恨、怨懟、震驚與不信……嘴唇比臉色更加慘白,幾乎讓人直打寒顫。

  久久,林傑終於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

  「阿傑!」烈豪下意識的叫喚他。

  但回答他的是汽車引擎的發動聲,及其呼嘯而去的怒吼。

  文柔緊握的手劇烈顫抖,忍不住全身發抖而搖搖欲墜。烈豪扶住她,「我們進去吧!」

  他們換掉泳衣,蹣跚的走回別墅。烈豪一路緊握住她冰冷的手,他想給她一些安慰,但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都沒有辦法改變現在的心情。

  回到房間後,文柔默默收拾東西。

  烈豪將她拉過來緊緊抱著她,「你不要這個樣子,我會好好跟他談,反正,他總有一天要知道的。」

  「你先追上去看看他吧!他開那麼快的車,我很擔心會出事。」

  「明天再走吧,現在我也不可能追上他的。」 

  文柔噙著淚水,順從的換上睡衣,靜靜的躺在床上。

  烈豪擁著她,也不發一語。

  他們不約而同回想起他們的第一夜,也是這樣相擁而眠,但心情是多麼的不同啊!

  漫漫長夜,他們輾轉反側,紛亂的心情無一刻寧靜。

  幾乎天剛亮,他們就不約而同起身,匆匆踏上歸途。

  烈豪送文柔回到外婆家,外婆只見過林傑一面,竟將烈豪誤當成林傑。

  「進來坐吧,林先生。」

  「我有事必須先走了,改天再專程過來拜訪外婆。」

  「伯父再見!」小威可認得他。

  烈豪走了,外婆才嘮叨著,「要叫叔叔,怎麼叫人家伯父呢?都被你叫老了。這位林先生也真奇怪,不是專程來找你的嗎?怎麼馬上又走了?」

  「他不是林傑。外婆,他是王烈豪。」

  「什麼?他不是昨天打電話過來的那個人嗎?」

  「林傑--他昨天打電話來過?」

  「是啊!他說他人在高雄,想過來看你。我告訴他你去了墾丁的天鵝湖飯店。他沒找到你嗎?」

  文柔搖搖頭,頹然坐在沙發上。難怪林傑會到天鵝湖飯店去,原來是外婆告訴了他。

  「文柔,這位王先生又是誰啊?」

  「小威,你不是該上學了嗎?」文柔轉身問兒子。

  「好嘛!」小威拿起書包乖乖的走出門去。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話呢!」外婆仍不忘追問。

  「他就是小威的爸爸。」文柔坦然的望著外婆。

  「什麼?」外婆驚愕的嘴巴張成一個O字型。

  「他其實就是小威的爸爸。」

  「但是,但是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誰嗎?」

  「我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

  「但是……但是你們--」外婆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再問什麼。

  「我們又重逢了。」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外婆解說這錯綜複雜的一切,只能簡短的回答。

  「但是……但是他怎麼跟林傑那麼相像呢?」外婆總算想起要問什麼了。

  「因為他們是兄弟。」文柔無奈的道。

  「什麼!?他們--」外婆更加驚愕了。

  「外婆,你能不能不要問了?我心情好亂,讓我靜一靜,好不好?」

  「靜吧!」外婆嘀咕著,「真不知你們這些年輕人到底在搞什麼?」

  文柔頭痛欲裂的捂住臉,外婆的話讓她想起林玲芝,她會做何反應呢?

  她走進房間,按下床頭的音響,然後把自己拋在床上。又是那首「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女歌手的歌聲哀怨淒涼……愛我的人對我癡心不悔,我卻為我愛的人甘心一生傷悲,在乎的人始終不對,為什麼不懂拒絕癡情的包圍……

  *  *  *  *  *

  林傑沒有回家,也沒有去上班。

  一路飆車回到臺北後,他把自己關在酒店的房間裏,喝得爛醉如泥。他不想面對公司的員工,更不想面對憂心的母親。

  但是他再怎麼醉仍無法揮去昨夜目睹的一幕。那一幕像一把刀,每回憶一次就在他心口狠狠的劃下一道傷口。他一遍遍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文柔對他的冷淡,他雖不願承認,但總是心裏有數;但為什麼是烈豪?為什麼是他的親哥哥?他最崇拜的哥哥?

  他永遠也無法釋懷,怎麼可能釋懷呢?

  他醒了就喝酒,醉了就睡。直至深夜才迷迷糊糊、踉踉蹌蹌的離開酒店。

  他開著車,四處遊蕩著,等到神智稍微清醒時,才發現已不知不覺來到文柔住的公寓樓下。

  文柔!文柔!他一定要親口問她為什麼?他狂亂的按著門鈴。

  「誰?」星瑩有點驚惶的聲音響起。

  「文柔!文柔!」林傑魂不守舍的叫著。

  「是林傑嗎?文柔回高雄去了,你忘了嗎?」

  「叫文柔出來跟我說話。」

  「文柔不在這裏。」

  「你開門,我要跟文柔說話,你若是不開門,我是不會走的。」林傑瘋狂地大叫著,不停地猛按著電鈴。

  星瑩只好打開公寓的門。

  林傑勉強爬到三樓,又猛敲著門。星瑩打開門,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落魄的酒鬼。「你喝醉了?」

  「文柔呢?」

  她無可奈何的看著他,「我跟你說過她回高雄了。」

  「你騙我。」林傑逕自走到文柔的房間,星瑩只好跟著走進去。

  「林傑,文柔真的不在這兒。而且這麼晚了,你該回去了。」

  「我在這裏等她。」林傑固執的坐在床上。

  星瑩有點火了,三更半夜的,他到底要怎樣!?

  「文柔明明在高雄,你是忘了還是醉昏了?」

  「是啊……」林傑又心痛的想起那一幕,「她在天鵝湖。」

  「什麼?」星瑩沒聽清楚。

  「我想喝酒,星瑩。」想到那一幕,林傑清醒了一些。「可不可以請我喝酒。」

  「我只有一瓶葡萄酒。」

  「什麼都好。」

  星瑩歎了一口氣,走出去將冰箱的冰塊拿了出來,跟著葡萄酒一起拿進文柔房間。她拿出杯子替他倒了半杯酒,又加了冰塊。

  「陪我喝吧!星瑩。」

  星瑩又歎了一口氣,看來她今夜是別想睡了。

  她給自己也倒了半杯酒,加了些冰塊。

  林傑碰了碰她的杯子,一飲而盡。星瑩只喝了一口,她酒量比文柔更差,可不敢逞強。

  林傑拿起酒瓶替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說吧,你今天怎麼了?你沒去上班,下午烈豪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你,很著急的樣子。」

  「不要提他。」林傑像聽到仇人名字般,咬牙切齒地大吼,隨即狠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要再喝了。」當他又拿起酒瓶時,星瑩趕忙按住他的手。

  「你早知道的,對不對?」林傑硬是又倒了一杯。

  她呆了一呆。「知道什麼?」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林傑搶過星瑩的酒杯,一口喝盡,恨恨地瞪著她。「你們全都把我當傻瓜瞞著!你們是不是聯合起來騙我?」

  星瑩眼睛瞪得大大的,原來……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思索著要說什麼。「不是叫你別再喝嗎?你想醉死啊!」

  「不要管我!我寧願醉死!」他咆哮著,「告訴我,你曾經被背叛過嗎?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為什麼居然是我的哥哥?」

  他憤恨的聲音不自覺愈來愈提高,抖聲說:「我恨她,我真的好恨她!她為什麼不找別的男人?她為什麼要如此傷害我?我對她不夠好嗎?」

  「她沒有要傷害你,你是她最不願傷害的人。」星瑩看著眼前原本俊秀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突然覺得鼻酸,這個癡情的男人是不應受此待遇的。

  「我愛了她整整七年了。她竟然用這種方式回報我。」

  「她是不得已的。」

  「她可以找別人啊!到一個我看不見的地方!」林傑怒吼著。

  「她不能!因為烈豪是小威的爸爸。」星瑩終於忍不住說出來。

  林傑有如被電擊般,瞠目結舌,呆呆地望著她。「……你說什麼?」

  「小威的親生父親是烈豪。」星瑩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與其耗著,她選擇給他當頭棒喝。

  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你看不出來他們有多麼相像嗎?」

  林傑沉默了……他想起周圍的每個人都以為小威是他的孩子,如此相像的臉孔……原來小威是像哥哥。

  「文柔不是故意瞞你的,她和你哥哥認識早在你之前。」

  他迷惑的眼神突然轉為怨懟,大聲咆哮:「那豈不更加可恨,她為什麼還讓我接近?她是為了他才讓我接近的,對不對?」

  「她不是,剛開始她根本不知道你們是兄弟,你們連姓都不一樣,她怎麼想得到呢?」

  「可是……她怎麼會跟烈豪……小威都六歲了。」

  「那是一連串的錯誤,你聽我說……」星瑩開始述說著他們的故事。七年了,雖然早巳物換星移,但有誰比她更瞭解這七年來文柔所受的折磨?

  林傑不發一語仔細聆聽,並且一杯又一杯喝著悶酒,等星瑩說完,酒瓶也空了。

  「她就是為了哥哥,才拒絕我,是不是?文柔原本已準備接受我了,他為什麼要突然闖進來,掠奪已快屬於我的一切?」

  林傑握拳猛捶著床頭。

  「不要這樣。」星瑩拉住他的手,她覺得自己也心如刀割。「求你不要這樣。」她將臉埋在他手中,輕聲啜泣,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為林傑哭泣,還是為自己。

  林傑輕撫著她因啜泣而顫動的背部,喃喃念著:「對不起,我無意嚇你,我只是……我只是……」他吞咽了一下,阻住了哽咽聲,「她的心從沒有一刻是在我身上,我早該知難而退的。」他又握緊了拳頭,「但是,我實在放不下啊!」

  星瑩抬起頭凝望著他。「你必須放下。抬起頭看看你的四周,還有很多值得你追求的。」

  「沒有了,再沒有了。」林傑猛搖著頭。整瓶葡萄酒的後勁真是驚人,也不知先前他已灌進多少種酒,他的神智似乎因過度悲傷而漸漸陷入了昏亂。

  她應該馬上離開,但是一看到他恍惚的臉龐,她竟不自覺來到他身邊,看著一張令女人著迷的臉。

  這樣的男人,不難得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為何偏偏心裏只惦記文柔……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瘋了?她伸出手摸著他的臉、他的肌膚與嘴唇。

  此時星瑩再也忍不住,「沒有人是不能替代的,就看你願意懷恨還是祝福。看看別人,看看珍視你的人,你得到的絕對比失去的還多。」

  林傑醉眼蒙矓的托起星瑩的下巴,望著她星光般的大眼明眸。

  他突然睜大眼瞧著她,他帶著迷惘的眼神終於笑開了唇形,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星瑩驚訝地想抽回手,他卻更用力將她的身子拉入自己懷裏,兩人一同跌躺在床上,他直視著她驚恐的大眼睛,嘴角抹上一絲微笑。

  「放開我!」星瑩驚呼一聲,掙扎著想逃出他的懷抱,卻一個不小心反而貼上他的胸膛,來不及反應過來時,林傑把她整個人抱起側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隻手攬緊她纖細的腰,另一隻手襲進她的內衣,放肆地撫弄著豐滿的乳旁。

  星瑩全身僵硬,還來不及反應時身子已經被牢牢地抱住,臉變得紅通通的,只拚命想扳開他銅牆鐵壁似的禁錮。

  從來沒有和人如此親密過,不,正確地說,男人根本碰不到她一根手指頭。她太聰慧機靈了,就算是王烈豪也拿她無可奈何。

  她的腦子裏只剩一片空白,以及不知所措的驚慌。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星瑩從來沒有想到,她也會有說不出話來的一天。她習慣了讓所有向她示愛的男人慘遭滑鐵盧,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天。

  她瞪大了眼睛,見到他迷惘的眼神突然帶著無限溫柔的笑容,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他濕潤的唇已蓋住了她微張的小嘴。

  熾熱的舌尖竄入她柔軟的口中,纏舔著她敏感的舌頭。他的右手在她纖細的頸背上畫著圈圈,接著遊移至胸前解開她的鈕扣,他的呼吸吐氣在她逐漸暴露的肌膚。

  緊張地看著他慢慢解開她的連身睡袍,星瑩羞得閉起眼,根本就沒有想到對他長達七年的好感,今晚竟被他看穿。

  驀地,林傑的動作變得火爆野蠻,用力一扯,她身上的內衣已經硬生生地被扯破,他的雙手在她半裸的顫抖嬌軀上,任意地遊移。

  「啊!」她不禁嬌聲喊叫,眼睜睜看著全身的衣物,被他輕易地除去,只剩一件絲質內褲,她緊張地扭動雪白的嬌軀。

  林傑不理會她驚慌的喊聲,手掌來回撫弄著她嬌嫩欲滴的飽滿ru房,捏弄上麵粉紅色的蓓蕾,接著他低下頭去,將誘人的蓓蕾含入口中,用舌尖不斷舔舐。

  「啊……」她顫抖申吟著,發出模糊的聲音,無法想像竟會和林傑做這種事。

  他忘情撫弄著,一手向下滑過她光滑的小腹,探入私密的世界。

  「哦……文柔,你終於願意獻身給我了……」林傑喃喃說。

  他的一句話像電擊般將星瑩打入萬丈深淵,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他……竟以為她是文柔?

  星瑩張口結舌瞪著他,只覺得心一吋吋被撕裂,世界在一瞬間毀滅。

  「不要!」星瑩尖聲大叫,奮力地推拒著,閃避著他的觸摸。

  但林傑已被情欲與酒精沖昏了頭,他的撫摸轉為強烈的攻擊,星瑩越掙扎,他只覺得越是激昂興奮,他毫無保留的發洩自己的欲念,一面仍狂熱的叫著:「不要離開我!文柔,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緊緊抱住她光滑的身子,一邊喘息,將她壓在床上,沿著她的下巴索求親吻,一路來到酥胸,不住用嘴唇舔弄她光滑的肌膚。她愈來愈慌,拚命想退縮抵抗,卻沒有一絲可逃脫的空間。

  他的每一個動作是如此的霸道,徹底。

  他的進一步撫摸行動引起了她的反感,但他的吻卻不允許她的拒絕說出口,反而利用男性身軀壓得她幾乎動彈不得。她的扭動反效果地更引發他的欲火,他用大腿撐開她的雙腿固定著,將碩大膨脹的男性特徵,頂住她腿間最私密的地方。

  她愈是掙扎扭動,愈是隔著薄薄的內褲與他的男性特徵摩擦,她忍不住顫抖,兩人的身體交纏著,完全無路可逃。

  當她差點要對他吼叫,告訴他,她不是文柔時,突然感覺下體一陣閃電般劇痛,他有力的手指竟已探入自己的處女地,撥弄著她最敏感的花蕾。一種陌生尖銳的痛感從他撫弄的地方傳來,其中夾雜的快感,令她在痛苦顫抖之餘,奇跡般地感覺到隱隱酥麻。

  星瑩聽見自己竟不由自主地發出喘息聲,她意識到兩腿被強硬地分開,全身一軟,再無反抗之力,任由內褲被他扯下,從未示人的花叢如今完全裸裎在他眼前,她緊閉上眼睛,躺在床上顫抖著。

  「我不准你離開我……我要你完全屬於我……我要你,文柔……」他的喘息聲不斷在地耳邊迴旋。

  星瑩咬住下唇,不爭氣地淚水終於落下,雪白的嬌軀劇烈顫抖著,她對他烈火般的情欲感到恐慌,更對他的誤認感到悲哀和憤怒。

  加重手上的進出,忽而轉強的力度扣緊她輕顫的花he,在她最沒有防備的一刻,又加一指猛力探入她的花叢裏。

  「不要……別這樣……」在難以忍受的痛楚下,她喘息哀求。

  但她懇求的話語只讓林傑粗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那雙充滿欲火的眼眸有幾秒鐘的迷惑,緊接著目光又變回迷亂,他捧起她那不自覺已經濕潤其中的圓潤粉臀,低下頭將舌深深的探進花叢裏索舔,時而在叢林外盤旋徘徊,時而含住粉色輕顫的蕊核。

  「你聽見自己的喘息嗎?我聽到了……你是我的……」林傑滿足的呢喃在她耳邊漾開,他甚至將自己碩大的男性特徵來回輕觸摩擦她的雙腿間,她想躲開,卻根本無法思考,無奈地讓軟軟誘人的申吟脫口而出,只能任他有力的兩手和炙熱的目光擺佈。

  她已不知道如何反應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明白她已臣服於他了,不管是感情、理智,或是身體。

  他霍地站起身,像是要讓她更明白般,用力鉗住她的雙腿,扣緊她的纖腰,將她濕潤的芳叢抵住他的男性特徵,撕裂般的疼痛一陣陣傳來。

  「啊呀!」她無法克制地尖叫出聲。

  林傑怔了一怔,立即停滯不動望著她,接著他一點一滴慢慢地向前推進,又時而停止,「痛嗎?」他無限溫柔又心焦地望著她問。

  她看到他臉上溫柔的蒙矓,感受著他身體緩慢地推進,不知為何心中的恐懼消失了,雙手像柔弱無助的小寵物般,顫抖環繞他的肩膀。

  他的身體仍壓著她,似火般熱烈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她,星瑩喘息著,沒有抗拒,只感覺身體不再那樣難受。一直感覺到她完全鬆懈後,林傑才在她緊縮的小徑中移動身軀,一再來回進出,享受著全面的佔有。

  「還疼嗎?」他詢問著。

  她被他的目光鎖住,緩緩地搖頭。緊閉上眼睛,疼痛已經消失無蹤,她無比嬌媚地往前貼去,隨著他的動作扭著纖腰。

  體內傳來的快意如排山倒海,她忍不住高聲喘息,他抵住她的最深處,眼光抓著她的無力呼喚,捧起她的粉臀,一陣陣猛力地不斷進攻,終於,在釋放所有的精力時,兩人同時到達最後爆發的高峰。

  星瑩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這麼靠近另一個人,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在他溫柔且強力的撫弄之下,她的身體仿佛也跟著燃燒起來,刺激她的心靈,勾引她體內隱藏的感情。

  他們依舊喘息著,一同癱軟在柔軟的床上。

  星瑩歎了一口氣。她的頭腦是清醒的,感情卻是迷惑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 00:45:23

第十章

  文柔拿著筆坐在書桌前,但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她的內心充滿惶恐與失落感,林傑會原諒她嗎?

  為什麼烈豪一去就毫無消息?如果林傑不肯接受這個事實,那麼他們該怎麼取捨?

  小威放學了,他一會兒沖進房間,一會兒沖進客廳打開電視,跟著卡通大聲唱著兒歌,一刻也靜不下來。

  文柔頹然放下筆,走到窗前。窗外暮色漸濃,歸鳥低回,帶著青草氣息的晚風徐徐拂來,仿佛在訴說另一種意境。

  電話鈴響了又響,文柔才驚覺的拿起話筒。「喂?」

  「我找不到他。」話筒另一頭是烈豪低沉的聲音。

  文柔沉默著。「也許……他在高雄的家?」

  「沒有,昨天早上回臺北前,我先去過了,剛剛也打了電話。」

  文柔又沉默了。

  「文柔,怎麼不說話?」

  文柔依舊不答話。

  「文柔,我只是覺得愧對他,」烈豪感覺出她的不快樂,「我想跟他好好談談,但我不想在你們之間作取捨,信任我、支持我,給我勇氣,好嗎?」

  「也許,他並不想讓你找到他。」她幽幽的道。「我也和你一樣著急,而你又一直沒消息。」

  「是我不對。但是我一定得把事情作個了結,他不是一個外人,我們要在一起,就得面對他。」

  文柔心中又是一酸,怔怔地掉下淚來。

  掛上電話後,文柔動也不動,只是瞅著窗外陷入沉思。林傑!你到底在哪里?

  一天一夜的折騰,加上酒後的縱情,林傑沉睡到近黃昏才完全清醒。

  醒後,他有一分鐘的迷惑,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他環顧室內,桌上散亂著玫瑰紅酒瓶與酒杯,他的衣物掉在床底下。拉上的窗簾將夕陽的餘暉擋在窗外。星瑩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背對著微光,使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動了一下,他才警覺到絲被下的自己不著一物。他全身繃緊,驀然想起昨夜自己曾做了什麼!

  「醒了?」聽到聲音,星瑩緩慢地抬頭迎視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是嗔是怒。

  「我--」他略抬起眼睛,想說對不起,但終究說不出口。

  他不敢深想,這種事豈能只是一句對不起就搪塞了事。昨夜的回憶一點一滴倒流而混亂,終於他想起來了。他雖神智昏亂,心裏一相情願的把她當作文柔,但其實最後的一絲理智還是告訴他,她是星瑩。

  他現在終於體會了烈豪的謬論,男人沒有愛還是會有情欲反應,這是他們的生理本能,也就是前衛女性口中的獸性。

  「你餓了吧?睡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星瑩面無表情,走過來拾起他的衣服遞給他。

  他接過來尷尬的猶豫著,他委實沒有勇氣裸露著站起身穿他的衣褲。

  「我去幫你弄點吃的。」星瑩看出他的尷尬,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隨後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門,卻看見星瑩正愣愣的呆坐沙發上。

  「我們出去吃飯吧,你一定也餓了。」他柔聲說。

  「我不餓。」星瑩搖搖頭,淡淡說--

  「無論你要求什麼,我都不會拒絕。」林傑衝動的說,他覺得自己深深虧欠了她。

  「你認為我應該要求什麼?錢?還是一場婚禮?」

  林傑啞然了,錢絕對彌補不了什麼,婚禮?他抬頭瞧著那絕美的容顏。

  她淡淡一笑,似能猜透他的心思。「我不會說出要你負責的蠢話,我們畢竟都是成年人了,做了什麼自己心裏都非常清楚,你不需要把我一時誤認為文柔而對我產生愧疚,而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改變。」

  她的咽喉因為吞咽而顫抖著,白皙的頸上佈滿粉紅色的吻痕,和淡青色的抓痕,那是林傑酒後狂野的痕跡。

  林傑動容的蹲下來。「星瑩,不,我知道你不是她。」

  星瑩搖搖頭提醒他,「你該回去了,你母親--」

  「我知道。」林傑打斷她的話,「等我想通的時候,我就會回去的。」

  「不要像小孩子般逃避,總有一天你要面對的。如果你以小威為中心點看的話,你就會瞭解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

  他愣了一秒鐘,恨恨急促的說:「我只知道如果他晚一點介入我們,如果他不接近她,那麼……那麼--」

  「那有什麼意義?你們結不結婚,都沒有辦法改變小威是烈豪的兒子的事實。」

  「他是誰的兒子那麼重要嗎?我根本不在乎,我是第一個愛上有孩子的女人的人嗎?誰規定爸爸一定要跟媽媽結婚?」

  「問題在於他們不是怨偶,他們只是沒有機會接觸彼此,而命運之神安排他們重逢,安排他們--」

  「請你--我們一定要討論這個話題嗎?你不覺得要我馬上接受事實,馬上撫平傷口是強人所難嗎?你不覺得你太苛求了嗎?愛是沒有道理的,如果愛情能像你說的那樣,用事實畫分,用理智收放,那麼它就不能稱之為愛情了。」

  星瑩沉默,接著歎了一口氣,林傑是有一部分的正確,而且她實在沒有力氣跟他爭了。

  「我們去吃飯吧!理智告訴我,如果肚子空空的,就該想辦法填飽它。」星瑩幽幽地說:「而且,不要忘了,王烈豪目前仍是我的丈夫……」

  林傑轉身正要與星瑩離去,無意間看到淩亂的床,及地上一點一點的……落紅……

  林傑定住腳步,震驚喘著氣,看著那數千年來代表女子貞節的紅點,星瑩竟然純潔如同一張白紙……一時間各種驚愕、羞愧、慌亂的感覺由四面八方強烈衝擊他。

  他到底做了什麼?她是他的嫂嫂,大哥的妻子,文柔的好友……

  他此刻寧可被痛擊、被咒駡,甚至被打昏過去,至少可以不用承受著椎心刺苦的痛楚。

  他腦海中閃過昨晚的景況,那些影像幾乎要逼瘋他。他的視線落在星瑩的身上,原來她一直是完璧之身!她……她為什麼?

  *  *  *  *  *

  時間一晃半年過去了,文柔終於把書如願寫完。

  在這半年裏,文柔像苦行僧一樣把自己關在屋裏創作,她回憶著高中畢業後的點點滴滴,忠實的記錄下來,並穿插一些自己的想像。

  小威已上小學,依然由外婆幫忙照顧著。

  林傑像斷了線的風箏,再無消息。偶爾寄給林玲芝的明信片都只有短短問候,他們只能據此推測他在國外……

  他雖然像在地球上消失了似的,但卻是他們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她與烈豪有默契地彼此不再見面,且絕口不提林傑。

  如果沒有林傑的消息,他們就不願提到婚嫁。

  如果沒有林傑的祝福,這婚姻是絕對的缺憾

  星瑩曾在三個月前來探望她,亦不曾提到林傑。

  日子像是無止境的折磨……

  這天,文柔終於把全部文字輸入磁片,總算松了一口氣。但緊接而來的,竟是另一種失落感。

  她知道自己要趕快再找一件事做,才不會讓那失落感擴散開來。

  去旅遊吧!她告訴自己。

  她記起夢中曾有的冰天雪地,記起心中曾渴望的綠寶石。她決定去一趟落磯山脈,或許那片好山好水可以除去她心中的失落感。

  籌備了半個月,她終於提起厚重的行李,前往機場。

  這是她第一次的自助旅行,心情不免有些緊張,幸好旅行社派了人替她洽辦手續,讓她不至於淹沒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裏。當她好不容易準備提起行李托運時,突然有人按住她的手。

  她抬起頭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見的烈豪。

  將近半年不見,他依然是如此俊朗,豪邁不羈,只是他瘦了些,面容也憔悴了些。

  「一聲不響,要去旅行連我也不通知?嗯?」他的嘴角浮上一絲微笑,不容分說一把搶過她的行李。

  「我不想讓你牽掛,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文柔跟著烈豪走。

  「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不會更牽掛嗎?要不是我打電話找不著你,外婆說你在這兒……」烈豪騰出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如果不是在機場,他真想立刻將她一把抱住,吻遍她每一吋肌膚,聊慰他數月來的無盡相思。他緊握著她,發誓要用盡一輩子的時間好好愛她

  旅行社的張小姐跑過來,「雷小姐,你的行李再不托運就來不及了。」

  烈豪大手一揮,「對不起,她暫時不出國了。」

  「但是我手續都辦好了。」文柔急忙說。

  「飯店也訂好了,臨時是不能退的。」張小姐也趕快補充。

  「旅費繳了嗎?」烈豪微笑的問。

  「當然繳了,我說過臨時是不能退的。」張小姐又搶著回答。

  「那麼你又會有什麼損失呢?」烈豪仍是笑容滿面。

  「是--」張小姐張口結舌,訥訥道:「是雷小姐會有損失。」

  「她也不會有損失,她有更好的行程。」

  「但是--」

  「再見!謝謝你的協助。」烈豪強擁著文柔離開機場大廳。

  文柔猶豫著頻頻回頭;烈豪是怎麼了?

  「回家吧!有人托我送一件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

  「你回去看不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上了計程車,他仍舊不肯透露一點訊息。只是緊握住她的手,像是一刻也不願再放開。

  回到外婆家,「文柔!」想不到林玲芝竟出現在這,而小威、外婆都正等著她,臉上都掛滿笑容。

  「怎麼?你們--」她不解地輪流望著大家。

  烈豪故作神秘拿出一張紅色的帖子遞給她。

  文柔翻過來,竟是一張訂婚喜帖!

  她震驚的盯著那帖子上面的名字,居然是林傑與星瑩!?他們--怎麼可能?她的腦子霎時一片混亂。

  林玲芝望著她,「其實真正的帖子還沒印好,這張是星瑩親手做的。」

  「他們……我--」文柔一時竟說不出話。

  「阿傑親手寫來要送你的,你知道它代表的意義嗎?」烈豪深情的握住她拿著帖子微微發抖的手。

  望著大家,又看看手中的喜帖,真實的感覺愈來愈強,文柔漸漸地明白了,內心湧起的狂喜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文柔,真是苦了你和星瑩了……」林玲芝憐愛的望著她,上前握著她的手,眼中含淚。「如果來得及,我希望你們跟阿傑他們同一天訂婚,之後馬上結婚。你知道我等你作我的媳婦等了多久了嗎?雖然這其中有些改變,但小威還是我的寶貝孫子,結果我完全滿意。」

  文柔紅著臉不好意思搭腔。

  「外婆!」烈豪轉向外婆。「我現在正式向您提親,您可以答應我跟文柔的婚事嗎?」

  「這事我怎能做得了主?你得自己去向她爸爸媽媽提親。」外婆笑呵呵的。

  「我當然會去,但外婆可得替我美言幾句。」

  「那還用說嗎?」外婆的嘴已笑得合不攏了。

  *  *  *  *  *

  結婚日期訂在訂婚後的半個月。

  「你真可惡,怎麼一直不讓我知道,原來你對他--」知道實情後的文柔,一看到星瑩就忍不住埋怨。

  「……文柔,其實許多世事,真是半點不由人。林傑和我能在一起,最早要從你突然離開了學校說起……」星瑩眨了下閃著星光般的大眼,往事一路回憶道來。「……直到那日他親眼見到你和王烈豪在一起,真的幾乎崩潰,他發瘋般的來到我倆住處,又喝了酒……」

  之後發生的「那段」事,星瑩還真說不出口。而且,究竟是林傑佔有了她,她才由欣賞轉為愛意;或著她對林傑早有愛苗,她自己也不能分辨?

  星瑩續道:「不久,他突然打電話給我,問我願意試著瞭解他嗎?如果我願意,他馬上過來……」

  「所以他就馬上回來了?你好狠,竟然一直瞞著我。」文柔嗔道。

  星瑩無奈一笑。「小姐!他總需要時間來平復,畢竟愛了一個人七年,不算短的時間。文柔,不要怪我瞞你好嗎?」

  「林傑能不怪我就夠了,我還要謝謝你的開導。」文柔認真說。

  「我也沒想到他會……這半年來他告訴我一切關於他的事,他的心情甚至他對你的感情……毫無保留。」她頓了一下,「老實說,他的求婚有些突兀。」

  「因為他突然發現你的好!」文柔懇切地望著她。

  「我懷疑!不過不重要。至少現在我肯定他愛我,愛情本來就是在適當的時候,恰好遇到了適當的人。他是個『愛到至死方休』的深情男人,我知道終其一生,他也不可能忘記你,但這也是我最欣賞他的部分……」

  「星瑩--」文柔抱歉地握住她的手。

  「我們是好朋友、好姊妹,記得嗎?」星瑩輕輕拍著她的手。

  文柔能說什麼?她靜靜地抱住這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忍不住掉下淚來。是喜極而泣,一種莫大的感動。

  王烈豪靜靜地走過來,手中有兩張機票。

  「媽送我們倆的結婚禮物。」

  「是什麼?」

  「加拿大的機票,給我們蜜月旅行的。她還幫我們訂了拿鐵人號火車票,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行程嗎?」

  烈豪一把抱住了文柔,她也立刻緊緊回抱著他。

  「我以為……」他促狹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以為起碼能得到一個親吻什麼的,怎麼會是珠淚呢?」

  文柔快樂地幾乎想歎息。

  原來,造就是幸福,她在心底歎息著。

  *  *  *  *  *

  「張星瑩,你真的愛林傑嗎」一王烈豪問。

  「愛!」星瑩眨著慧黠的大眼,眸裏閃爍星光含笑。「我愛他對感情的真摯、溫柔、尊重,甚至是難得一見的激情。」星瑩頓了一下。「是的!我愛他,我願與他共度一生一世。」

  星瑩也反問烈豪,「你呢?老實說,我覺得你是因為孩子之故,你對文柔的感情又如何?」

  「星瑩!我們作了七年有名無實的夫妻,但我必須承認在我倆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很想將我們的婚姻落實。」烈豪難得流露出真誠的一面。「雖然你在董事會常與我有不同意見,不過事後確實證明你的意見可補我不周詳之處。」

  星瑩臉色嚴肅說:「王烈豪!你仍然用生意手法回避我的問題。」她的語調略轉溫和,「我知道你所謂的愛,至少與文柔不同,甚至可說跟大多數女人追求的愛情不同。不過,你一定要忠於文柔--最低標準在精神上。否則我有生之年不會放過你!」

  「我答應你!愛情自古本就無定論。是情?是欲?還是責任?星瑩,我並非回避你的問題,其實愛情真的很複雜。」王烈豪認真說。

  星瑩的笑聲像銀鈴般燦爛。「錯!其實愛情非常簡單。不管是愛或欲,不過是在適當的時候,遇到了適當的人罷了。」

  「張星瑩,我們是否要找個時間,辦妥離婚手續?」王烈豪也笑說。

  「王烈豪!你還是不尊重法律,自以為是。難道你忘了,我逃婚十天后,被抓回去結婚的地點是在飯店房間內,並且為避免記者知道有逃婚之事,那是間密閉的套房,根本不符合結婚要件中--須在『公開場所』為之。所以我們並沒有結婚過,又怎麼離婚?」星瑩依舊轉動那迷人的大眼睛。

  「哦!你真是個可怕的敵人,幸好你是阿傑的妻子。」王烈豪笑道。

  「錯!敵人就是敵人。我已經接掌家族事業,在弱肉強食的資本社會裏,我們必將交手。」她頓了一下,又充滿自信的續道:「文柔的世界是顆美麗溫柔的綠寶石,她和阿傑是同類的人,而我們又是另一類的人。」

  王烈豪豪邁地笑了,深邃的雙眸如同兩道烈焰。「對不起!你確實是可敬的敵手,我已多年未見,未來我將披掛上美麗溫柔的綠寶石與你一決勝負。」

  「這才是我欣賞的王烈豪,我期待與你交手時的快感!」張星瑩的大眼明眸,射出一道星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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