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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風]不速之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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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7:59:21
標題:
[千風]不速之客[全文完]
不速之客
作者:千風
「是哪個王八蛋將垃圾丟在大門口!?」
這個「大型垃圾」還嚷嚷著:「我好餓……」
好吧!她就好人做到底,賞他幾口飯吃
誰知道他竟將她當成7-ELEVEN,肚子餓就找上門
更過分的還在後頭--
半夜睡不著就找她「助眠」;闖下大禍也得由她善後
哼,出動親友團也消不了她的滿腔怒火!
歐大少爺!你已經被列為「拒絕往來戶」了……
落魄的富家公子哥自有他的「追妻之道」--
當然,臉皮厚是一定要的啦!
他不分晝夜按她家門鈴,假借各種名堂入侵她的香閨
甚至為了博她歡心,洗衣洗碗兼拖地……家事他全包!
連她酒後亂性,他都自願「捐軀」為她滅火
像他這樣兼具美觀與實用的「台傭」不好找
柏大小姐!考慮賞他一張「永久居留證」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7:59:48
第一章
到了夏天,台灣必遭颱風侵襲,偏偏今年颱風特別多,而且又凶又猛。
雖然有颱風假可放,但是走在路上還得隨時擔心自己嬌小的身軀會不會被強風給吹走,這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又是一陣強風吹來,柏安妍手上的可愛小洋傘宣告骨折。
「礙…討厭死了!」個子嬌小的柏安妍一面抱怨著,一面迎著撲面而來的風雨,狼狽地跑回家。
才剛回到住宅大門口,腳下突然被某個巨大的東西絆了一下,柏安妍整個人往前撲去,就這麼不偏不倚地呈大字型趴倒在地上。
柏安妍氣呼呼地站起來,「哪個王八蛋把垃圾丟在大門口的啊?」經過這麼一摔,她全身痛死了,再加上淋了一身濕,她的脾氣開始暴躁起來,「到底是哪個混蛋?還不給我出來!」
只見她雙手擦腰吼了半天,卻沒半個人影出現。
算了,她就自認倒楣吧!
正當柏安妍彎下腰收拾散落一地的物品時,這才發現剛剛絆倒她的不是什麼巨大垃圾,而是……一個人?
一個男人。
真討厭,八成是喝醉酒的流浪漢吧!
柏安妍皺皺眉,稍微湊上前看了一下,突然,她睜大雙眼。
咦?怎麼會是他?
「歐陽大哥?歐陽大哥?」柏安妍有些懷疑地推推那個很像巨大垃圾的男人。
只見男人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嗚嗚了幾聲,然後睜開了眼,「柏安妍……是你嗎?」
真的是他!
「歐陽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颱風夜你不在家裡好好待著,跑來我這兒做什麼?」
這個男人是歐陽誠,他的弟弟歐陽文是柏安妍的前男友。
柏安妍和歐陽文是大學同學,他們在大學時代交往了約一年的時間,後來因為他移情別戀喜歡上別的學妹,最後兩人很理性地分手。
在兩個人交往的期間,歐陽文常常帶著柏安妍往自己家裡跑,時間久了她自然就和他的父母熟稔了起來,有時候即使歐陽文不在,他們也會打電話邀柏安妍到家裡一起吃飯,彷彿把她當成自己女兒一樣。
柏安妍對歐陽誠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因為他很少待在家裡,而且她總覺得他好像不太喜歡她,即使偶爾碰了面,也是不冷不熱的,他們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擋著。
雖然好幾次柏安妍試圖想要表達一些善意,但都被歐陽誠有意無意地拒絕,或給她軟釘子碰。
她—直以為歐陽誠不喜歡像她這樣的女孩,還曾經為此難過了好一陣子,不過她很快就釋懷了,畢竟和她交往的是歐陽文,又不是他,她又何必這麼在乎?
所以當她發現歐陽誠倒在她家大門口的時候,她著實嚇了一跳。
「歐陽大哥,你怎麼了?」柏安妍蹲下身子戳戳歐陽誠,發現他身上的衣服髒得像一個星期沒洗一樣。
「柏安妍……我……」他沙啞的嗓子很勉強地吐出三個字,「我好餓……」
不會吧?歐陽大哥怎麼會落魄到這種地步?
一向善良的柏安妍馬上使盡力氣將歐陽誠扶起來,但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小,走沒幾步兩個人便一起跌倒在地上,歐陽誠高大的身軀差點壓得柏安妍當場翻白眼,還好管理員跑過來幫忙扶起兩人,她這才手忙腳亂地把歐陽誠扶進家裡。
柏安妍先把歐陽誠給丟在沙發上,這才開始在冰:箱裡找食物,最後抱了一堆水果和麵包、牛奶放在歐陽誠的面前,只見他馬上從沙發上爬起來,狼吞虎嚥地猛吃,柏安妍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歐陽誠長得和歐陽文很像,或者應該說,歐陽家的男人長得都一個樣,虎背熊腰,濃眉大眼,個個身高一八O以上,只是歐陽誠的長相看起來比較娃娃臉,還戴了副秀氣的金邊眼鏡。
好不容易吃飽了,歐陽誠抹抹嘴巴,這才開始說起事情緣由。
原來歐陽家出了事。
歐陽家經營電腦公司,代理進口國外電腦,本來做得有聲有色,結果最近幾年受到經濟不景氣的拖累,營業額開始走下坡,連國外的下單都迅速銳減,為了維持公司運作,他們的父親歐陽德居然向高利貸借錢,最後還不出錢又靠著關係攀上黑道,結果雪球越滾越大,最後公司倒閉,家裡的房子也被法院拍賣,更慘的是,有些投資人不堪虧損,一狀告上法院,歐陽家除了當時已經在國外攻讀博士課程的歐陽文外,通通被限製出境。
歐陽誠的父母已料到有這一天,早就辦妥手續出國避風頭去了,現在歐陽德人在英國,他的妻子則在法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台灣來。
歐陽誠自願留在台灣替父母善後,只是他沒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當年為了節稅,歐陽誠曾經掛名為公司負責人,結果債權人一狀告上法院,還留在台灣的他便被法院限製出境,現在根本沒辦法出國。
柏安妍歎了口氣,憐憫地看著歐陽誠,但又不禁微微生起氣來。
那個死歐陽文和她分手後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到現在才知道歐陽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不過現在還有一件事讓她感到很納悶——
「歐陽大哥,你為什麼會想到來找我?」
這實在太奇怪了吧,他眭不好找,竟然來找弟弟的前任女朋友?難道他已經沒有別人可以找了嗎?
「我……因為以前陪小文送你回家過幾次,記得你家在哪裡,今天在外頭晃了半天,又沒東西吃,走著走著剛好就來到你家附近,所以想……」他抓抓頭髮,語氣不太好意思,畢竟突然跑來別人家裡要東西吃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而且對方還是弟弟以前的女朋友。
「歐陽大哥,你……你還好吧?」
「不好,家裡的房子被法拍了,爸爸媽媽被通緝,銀行帳戶被凍結,我現在根本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嗯,聽起來好慘的樣子。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柏安妍終於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他沮喪地低下頭。
「這樣礙…」雖然覺得有點不妥當,可是這時候請人家出去似乎不太好。柏安妍考慮了一下,終於開口說:「歐陽大哥,你先別管那些了,今天先在我這裡住一晚怎麼樣?」
「嗯。」歐陽誠居然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好像老早就打定主意要住在這裡。
柏安妍見他可憐,一時也不想和他計較。
只見歐陽誠東張西望看了一會兒,然後理直氣壯地問:「床在哪?」
柏安妍眉毛一挑。床?喂喂喂,讓你睡地板就很不錯了,還想睡床!
雖然他是歐陽文的哥哥,但是她和他並不熟,兩個人以前的見面次數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而且最重要的是,當年可是歐陽文甩掉她的,她沒有把氣出在歐陽誠身上已經很不錯了,怎麼可能還把床讓給他睡?門都沒有!
而且他們兄弟倆長得那麼像,越看她的心裡就越是有氣。
臭男人,都只想占女人便宜。
是啦是啦!你家破產很可憐,可是也不用就這樣打定主意賴在這兒不走吧?連幾句謙虛的客套話都不會說,他真以為她會這樣乖乖地任他擺佈嗎?
其實她生的氣泰半是因為歐陽文的關係,她自己也知道這點,所以氣歸氣,但眼見歐陽誠這麼落魄的模樣,她還是收住了自己的脾氣。
柏安妍沒好氣地指著他現在坐著的沙發。
「睡這裡?」過了好半天他才會意過來。
柏安妍盡量讓自己臉上露出微笑,「我家就只有一張床,而且是單人床。」
她的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那張小床若是讓給這大塊頭睡,那她睡哪?
「我睡這裡咽?」他一臉難以置信地指著屁股下的沙發。
「沒錯!歐陽誠,你要搞清楚,現在你是客、我是主耶!哪有客人要求主人睡沙發的道理?我是看你可憐才收留你,你居然還好意思和我搶床睡?」
有沒有搞錯?這裡到底是誰家啊?
發飆之後,柏安妍走進房間,翻箱倒櫃地找出毛毯和枕頭,往客廳一扔,歐陽誠倒也手腳俐落地接住,然後柏安妍砰的—聲關上門。
晚上,柏安妍本來還有點擔心歐陽誠會睡得不好,在床上翻滾了一陣後便跑下床看看他的情況如何,只見他龐大的身影縮在小小的沙發上的確是有點可憐,看他連睡著時都蹙著眉頭,可見他睡得很不舒服。
柏安妍歎了一口氣,搖了搖歐陽誠的肩膀把他叫醒,然後領著他到臥室的床上,她則躺進已經被他睡得熱呼呼的沙發。
好在她的個子嬌小,沙發剛剛好符合她的身材,而且剛才被歐陽誠睡暖和了,現在躺起來也挺舒服的。
沉睡之前,柏安妍模模糊糊地想著,幸好爸爸前兩年到法國定居了,不然要是他發現半夜三更居然有個男人睡在她的床上,怕不當場斃了歐陽誠,他可是蟬聯三屆的全國射擊比賽冠軍呢!
窗外的風雨狂亂地吹打著,躺在床上的歐陽誠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睡。
他真的來找柏安妍了!而她……竟然沒有將他拒於門外。
回憶在此刻一一在腦海浮現,其實他本來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了。
沒有家、沒有親人在身邊、也沒有人幫助他,他就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一樣,在街上茫然地走著……如果不是來到這裡,如果不是柏安妍收留了他,也許他就真的心灰意冷地不想再活下去了吧!
國外的家人們心急如焚的想讓他離開台灣,可是卻是一籌莫展。
除了歐陽文以外,歐陽家夫婦自己都泥菩薩過江,在國外躲躲藏藏,不敢洩露自己的蹤跡,生怕被債主們找到。
雖然歐陽文也很想回來台灣,卻被他斷然拒絕。
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能留在國外就不要回來台灣這個是非地,難保那些債權人到時候不會把矛頭指向歐陽文,跑去刁難他。
閉上眼,他回憶起第一次見到柏安妍的時候。
她笑起來的模樣好可愛啊!
還用著甜甜的嗓音喊他歐陽大哥。
其實他偷偷喜歡柏安妍已經很久很久了……
可是那時候她是弟弟的女朋友,身為哥哥的他,怎麼能橫刀奪愛?
為了隱藏內心的愛戀,他只能在自己和柏安妍之間築起一道牆。
也許假裝碰不到、假裝看不到,對她就不會有那麼強烈的慾望了。
事實上,他知道這都只是自己在欺騙自己而已。
如果他真的對柏安妍已經沒存在任何一絲的眷戀,他今天也不會出現在她家門口了吧!
人總是在最失意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內心深處的那一個人……
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為了善後獨自一人留在台灣,但身無分文的他到哪兒都不受歡迎,更別說找工作餬口,他根本就不敢洩露自己的身份和行蹤,以免那些討債的黑道找上門來。
他就這麼在街上走著、走著,直到他走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赫然發現這裡好像是柏安妍住的地方。
有一次他剛好開車在路上遇到她和歐陽文,便順道送她回家,就這樣把她家的位置給記了下來。
他像只流浪狗一樣地等在大門口,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只是他覺得好累、好餓,他不想再流浪下去了……如果他是一隻沒人愛的流浪狗,他目前唯一想找的主人,就是柏安妍。
結果柏安妍真的出現了!
而他卻很丟臉地說了一句「我好餓」之後,就再也說不出什麼像樣的話了。
睜開眼,他看著天花板,又想起了第一次與柏安妍見面時,她那靦腆天真的笑容。
這一陣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歐陽誠真的感到累了,他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不知不覺地進入夢鄉,憔悴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第二天,艷陽高照,昨夜的大風大雨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來沒來過一樣。
柏安妍走進浴室刷牙洗臉後,一踏進臥房就見到那只憨實不懂客氣為何物的大熊一臉滿足地躺在床上,嘴巴還半啟著,不知道昨天夜裡流了多少口水在她的枕頭上。
柏安妍露出厭惡的表情,想著等他醒來後一定要把枕頭套拿去清洗乾淨。
「喂,醒醒。」柏安妍拍拍他的臉蛋,手裡的觸感意外的嫩滑,像是嬰兒的肌膚一樣。
哇!皮膚真好,真不像個大男人。
「喂,你醒醒啊!我要換衣服上班了。」
歐陽誠動了動鼻子。
「喂!」柏安妍終於忍不住,使勁地在他耳邊大喊:「你給我醒來!」
柏安妍終於見識到什麼叫作「睡得像死豬」,他連翻身都沒身,只是又動了動鼻子,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看著那細嫩的平滑臉頰,柏安妍很努力很努力地壓抑住自己想在上頭用力擰個幾下的衝動。
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時鐘,算了,看他睡得這麼熟,他應該不可能會突然醒來,她就大大方方地換衣服吧!
儘管知道百分之九十九他不會被吵醒,但柏安妍還是輕手輕腳地在衣櫥翻出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倉促地化了淡妝便準備出門上班。
踏出房門前,柏安妍又看了他一眼,歐陽誠還是睡得一點反應都沒有,臉上一片安詳,就像個孩子一樣。
下了班,回到家,柏安妍拖著疲 憊的身軀來到臥房;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想掐死人的衝動。
他居然還在睡!
全身邐裡邁遢地沒洗澡、沒洗頭、沒刮鬍子,就這樣在她可愛的小床上翻來覆去睡了一整天!
柏安妍忍不住扯開喉嚨在他耳邊大喊:「歐陽誠!你給我起床!」
完全沒用,他連動都沒動。
正想一拳把他那大鼻子揍扁時,柏安妍突然靈光—一現,依稀記得歐陽文說過他哥哥最愛吃,說不定……
柏安妍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輕地吐出三個字:「吃、飯、了。」
只見歐陽誠的眼睛馬上張開,用力眨了眨,最後慢慢地從床上坐起身。
這一瞬間,柏安妍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是感動得想哭!
這隻大熊終於醒來了!
她還以為他冬眠了哩!
「嗯,不是說吃飯了?」歐陽誠還搞不太清楚狀況,剛睡醒的迷濛眼神盯著柏安妍瞧。
「歐陽誠,你已經睡了一天了,快給我起床去把身體洗乾淨,不然看我不把你踢出門外才怪!」
「可是……」他囁嚅著,一面揉揉自己的眼睛。
「可是什麼?」
「我沒有換洗的衣服,總不能要我穿你的吧?」
柏安妍臉上瞬間出現好幾條黑線——那種可怕的畫面她連想都不敢想。
「你穿幾號的?」
「啊?」
「你穿幾號的內褲啦?」一股怒氣快忍不住的從柏安妍的齒縫裡冒了出來。
「L號。」歐陽誠依舊一臉睡眼朦朧。
柏安妍轉身去父親以前的房間裡翻出一件雖然舊但洗得很乾淨的內褲,然後走回臥室往他的臉上砸了過去。
「拿去!」
「這你的?不會吧?你穿這麼大的內褲?」
「才、不、是、我——」柏安妍覺得自己有殺人的衝動。
這男人的智商是不是有問題?
「你以前很胖嗎?真是看不出來……」
他居然還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思考起來。
該死的!他就不會聽她把話說完嗎?
「歐陽誠,那是我爸的,不是我的!還有,你現在就給我去洗澡,不要把我的床給睡髒了!」
他顯然是被柏安妍這一吼給嚇到了,急急忙忙跳下床往臥房外沖。
看著那張被「蹂躪」一晚的可憐小床,柏安妍心疼地把枕頭套和床罩全換上新的,把換下來的全部丟進洗衣機裡。
聽見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柏安妍滿意地走進廚房裡準備晚餐。
柏安妍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再對了對手腕上的手——
整整兩個小時了!那個男人在浴室裡已經待了整整兩個小時了!
他是溺死在浴缸裡嗎?哪有男人可以洗澡洗這麼久的?
整桌的飯菜都已經涼了,還不見他出來。
就在柏安妍終於忍不住想要站起身去踢開浴室的門,看看歐陽誠是不是還活著的時候,他推開門走出來了,還一臉悠哉樣,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你怎麼洗那麼久?」柏安妍的眉頭已經皺成—條線。
水費是很貴的!尤其是最近台北市老是缺水,他怎麼可以這樣浪費水?
「要洗乾淨一點嘛!我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
「你平常在家都洗這麼久嗎?」
「沒有,還要再久一點,因為我想這畢竟是人家家裡,不好意思浪費太多水。」
聽見歐陽誠這麼替她「著想」的話,柏安妍差點昏倒。
「咦?有吃的耶!」他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兩眼突然發出光芒,然後像只餓壞了的狐狸撲上餐桌。
「好吃……唔……嗯……好……」他拚命將食物塞進嘴裡,仍然不忘騰出一些時間說幾句含糊不清的讚美。
「你多久沒吃飯了?」看他吃成這樣,好像餓了許久的流浪狗,柏安妍也忍不住有些同情他。
可憐的男人,一定是好幾天沒吃飯了吧?不是昨天才給他東西吃嗎?現在怎麼會餓成這副德行?
「我記得你以前吃飯的時候不會這樣……呃,這樣狼吞虎嚥的啊!」其實柏安妍本來想說——簡直像只餓昏了的狗見到一根骨頭一樣。
「沒辦法,因為我不知道下一餐有沒有著落。」歐陽誠嘴巴塞滿食物,口齒不清地說著。
柏安妍一聽,心裡突然感到一陣同情與歉疚,歐陽家算是有錢人家,過慣了衣食無虞的生活,現在他卻被逼得無家可歸且必須和親人分離,連下一餐也沒著落,其實他一定很不能適應吧!
眼見歐陽誠像吸塵器一樣,秋風掃落葉地把桌上飯菜在十五分鐘內全部吃光光,柏安妍張大了眼睛看著一桌的杯盤狼藉。
「吃飽了。」他滿意地拍拍自己的肚皮,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好像一下子將煩惱全拋在腦後。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雖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不過柏安妍還是問出了口,難不成她得這樣照顧他一輩子嗎?
作夢!
她和他的關係還得透過那個該死的歐陽文才能成立,連普通朋友都算勉勉強強,說難聽點,他們兩人非親非故,他該不會厚臉皮到想在她家白吃白住吧?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康的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0:08
第二章
結果那天晚上歐陽文又很理所當然地留在柏安妍家過夜,還繼續霸佔著她可愛又可憐的小床。
第二天柏安妍一上班就聯繫上以前的大學同學,輾轉要到了歐陽文的聯絡方式。
她先打了通電話給歐陽文,號碼已經停止使用。
她想,大概是為了怕債主追討而不得不把電話號碼換掉吧!
於是柏安妍改用E-mail,歐陽文倒也回覆得很快,中午上班時發的一封信,下班前就收到了回信。
信中大略是講說歐陽誠的事情他們也很著急,雖然現在歐陽誠被法院限製出境,但是他們已經四處請人想辦法。
不過歐陽文說歐陽媽媽有個朋友信得過,可以幫他哥哥,只是到現在那位朋友都沒有他哥哥的消息,他們在國外急得團團轉,就怕這個迷糊的男人會闖出什麼大禍來。
信的最後,他要柏安妍好好照顧他哥哥。
柏安妍看完那封信後,恨不得將電腦砸掉。
憑什麼歐陽文要她好好照顧他哥哥?怎麼他就不先問問他哥哥有沒有打擾到她的生活?竟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這臭男人就和以前一樣,自私又討人厭,一點都不會替別人著想,也不會顧及他人的感受。
本來就一肚子氣,看了歐陽文的回信更生氣,更加打定主意要把他老哥給踢出家門!
就在柏安妍關上電腦正準備下班時,一抹順長的人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遠遠看去,那個人想要藏在門後不引人注意,但那身軀實在大高大了,輕易地就成為滿是女人的辦公室裡的焦點。
「那是誰啊?誰的男朋友啊?我從來沒看過耶。」隔壁的同事推了推柏安妍的手肘輕聲地問。
「他不是來找女朋友的。」柏安妍轉過頭見到同事口裡的男人,嘴又生氣地嘟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同事驚訝地看著柏安妍,口氣帶著興奮的味道,臉上寫著「快告訴我八卦」六個字。
柏安妍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揮揮手,便起身走向門口。
歐陽誠一看見柏安妍出現在眼前非常地高興,露出的笑容燦爛到讓柏安妍忍不住懷疑他究竟是在對她笑,還是在對副理桌上的那籃蘋果笑?
「我有工作了。」
柏安妍一走近他,他劈頭就這麼說。
「嗯?」柏安妍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先隨便應了聲。
歐陽誠湊到柏安妍的耳邊,小聲地說:「我們出去再說吧。」
他拉了拉柏安妍的胳臂,興奮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幼稚園的小朋友有秘密想要和老師說一樣。
柏安妍想掙開他的手,卻又不忍心掃他的興,只好被他一路拉到樓下,一路上享受了許多女性同事的「關愛」眼神。
很好!她知道明天開始她就會成為公司裡八卦新聞裡的女主角。
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麥當勞裡,歐陽誠一面像餓死鬼投抬地吃著薯條漢堡,一面吸著可樂,一面還要抽,空用塞滿食物的嘴巴說話。
柏安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為了保持形象,她強忍住怒氣。
真是奇怪的男人,說要請她吃飯,卻把她拉來麥當勞?
「我去找了媽媽的朋友。」歐陽誠突然放下漢堡,認真地看著柏安妍。
其實柏安妍很想當場回他一句:這到底關我什麼事?
但她只是禮貌性地「喔」了一聲。
「他說我的情況他都知道了,看在媽媽以前幫過他不少忙的份上,他暫時先讓我住他家,安排我在他的公司工作,至於出境的問題,他也會想辦法找有門路的朋友試試看,也許會用買護照的方式吧!」
「買護照?」
「嗯,就是看能不能托人從中南美那些小國家買一本護照,大概二十來萬就有了,有了其他國家的護照,我就能用外國人的身份出入台灣了。」
「那很好埃」柏安妍露出由衷的微笑——太好了!這個混帳終於要滾出她家了!嘻嘻……
「昨天真是謝謝你了。」
柏安妍突然愣住,沒想到他還會記得道謝,頓時剛剛在心裡因為昨晚沒睡好而對他產生的千百句詛咒,全都不好意思地收了回來。
「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
這句話聽起來應該很令人感動,可是不知為何柏安妍的背脊卻感到一陣冷颼颼?
「我下午也和小文通過E-mail了,他說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你。」
歐陽文!柏安妍在心裡罵了他不下數百遍!
當初那個臭男人移情別戀看上學妹也就算了,反正大家好眾好散,但這次他就真的太過分了!竟把自己的老哥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她,將來要是在路上讓她遇到,一定會給他點顏色瞧瞧!
「那……他還說了些什麼?」柏安妍覺得自己的臉都笑僵了。
「還說了一些爸爸媽媽的近況,他們年紀也大了,在國外不太好找工作,目前還是小文定期匯生活費給他們。所以他要我找到工作暫時安定下來後,每個月也固定匯點生活費給爸媽用……」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柏安妍強忍住第五個呵欠,眼角不小心留出幾滴眼淚。
「我要回去了。」一隻手揉著眼角因為打呵欠流出的眼淚,柏安妍伸出另一隻手擋在他嘴前,示意要他閉嘴。
「這麼快?」
柏安妍低頭看了看手錶後,嘴角抽搐地笑看著歐陽誠。
不快,一點都不快,她已經在這裡陪他坐了整整兩個小時耶!
「呵呵……只是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要早點回去。」
「真的?那我送你回去。」他一臉關心的模樣。
柏安妍在心裡打了自己一巴掌,她怎麼忘了這個男人聽不懂客套話?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她連忙揮手。
「不行,小文說要我好好照顧你。」
誰照顧誰啊?柏安妍在心裡哀號著,哀號之後不忘在心裡把歐陽文給狠狠地罵了幾句。
「不用了,真的,我想一個人回家好好休息就好。」
「沒關係啦……」
「不用了……」
結果歐陽誠還是很「紳士地」送柏安妍回家。
護送到了家門口,他本能地也想跟著柏安妍進去,柏安妍非常「客氣」地手一擋,露出甜甜的微笑看著他說:「歐陽大哥,謝謝你,今天就送到這兒吧!」
歐陽誠露出疑惑的眼神瞅著柏安妍。
「怎麼了?」她再度露出甜死人的微笑。
怎麼,又想賴著不走是吧?
我笑,我拚命笑,就是擋在門口不讓你進來,怎麼樣?
「哇……你的黑眼圈好嚴重啊!是不是昨天沒睡好?」歐陽誠突然很不識抬舉地說。
啪!柏安妍好像聽到腦中某根神經斷掉的聲音。
她的臉猛然一垮,脫口就喊:「尷不都是你害的!」
這時正好隔壁鄰居的二樓窗戶打開,幾位二八年華的高中女生從窗戶後方探出頭朝他們看去,一邊竊竊私語,還不忘掩住嘴巴偷笑。
「她們在笑什麼?」歐陽誠不解地皺了皺眉頭。
歐陽誠皺眉的樣子有些憂鬱,看起來竟有種成熟男人的感覺,只是當你知道他皺眉的原因不是因為女人也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不懂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勁的時候,就一點都不會覺得這個男人有什麼成熟的風範。
「我不管了,我要去休息了,歐陽大哥,你沒事就請回吧!」對於歐陽誠,她已經完全沒了耐性,說完便要關上鐵門。
突然,歐陽誠伸出長手一擋。
「又怎麼了嚴柏安妍的怒氣已經快壓抑不住了。
「我要拿回我的內褲,昨天洗完就順便晾在你家陽台了。」
隔壁的那群高中女牛笑得更曖昧了。
柏安妍被氣得頭頂快冒煙了。「歐陽誠!」
「怎麼了?」歐陽誠一臉莫名其妙。
他只不過是要拿回自己的內褲而已,這有錯嗎?
柏安妍沒力地低下頭來,完全不知道該拿這個永遠在狀況外的男人怎麼辦?
***
歐陽誠很體貼地拍了拍柏安妍的肩膀,「你今天身體真的不舒服喔。是不是生理期來了?聽說女孩子在生理期的時候脾氣會特別暴躁不穩定。」
一聽,柏安妍快暈倒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歐、陽、誠!
她狠狠地咬住他放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
下一秒,男人的慘叫聲立即響遍全公寓。
柏安妍知道那群高中女生一定會加油添醋地將這件事放送出去,明天—早說不定連巷子口賣水果的老婆婆都知道有個男人在她家門口被她咬了。
第二天一早,電腦才開機,柏安妍就被歐陽文用ICQ逮到,大概他—直掛在網路上等著她上線吧!
哥哥說你咬他。第一顆水球就這樣丟過來興師問罪。
你們的消息還真靈通。柏安妍不客氣地馬上回訊息。
他的腦袋有時候就是轉不過來,你也別這麼生氣。
如果三更半夜被吵醒睡不著,第二天繼續被同一個男人騷擾,你會高興嗎?
是不合。不過哥哥其實人很好的。
柏安妍眉毛一挑,反正你們是一家人,胳臂不會向外彎,她這個外人再多說什麼也不會有人瞭解她的委屈。
總之,這段期間要麻煩你多照顧一下哥哥了。
哼,那是誰說要他好好照顧我的?
不這樣說的話他會以為自己是個吃軟飯的男人,這樣說可以讓他有自信一點。
你這是騙他還定哄他?
都有。
柏安妍怎麼覺得這個弟弟比她還會欺負他哥哥?
我要上班了啦。
她抬起頭看見副理已經拎著一籃水梨走了進來。
有空再聊。歐陽文也很乾脆地下了線。
最好沒空!誰還要和你繼續聊?
柏安妍當下立刻把ICQ那朵小花給移到資源回收桶去。
下班前,那個高大的人影又徘徊在辦公室門口,柏安妍身旁的同事這次識相地裝作沒看到,但她才踏出辦公室門口就聽見後面一片嘈雜的聲音,不時還夾雜著對歐陽誠的評頭論足。
柏安妍吁口氣安慰自己,為沉悶的辦公室提供一些提振精神的八卦,也算是對公司的貢獻之一吧?
柏安妍看見歐陽誠的手很誇張地用繃帶包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開口問他:「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我怕受到感染嘛,台北市的空氣這麼髒,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細菌病毒感染傷口。」
「對不起,昨天有些失態了。」她表情有些僵硬地道歉,雖然心裡還是有點不甘願。
根本就是這個男人搞不清楚狀況,才會害她一再失態。
「沒關係,我知道。」他摸摸頭笑了起來,笑得那麼天真,像個孩子一樣。
「那……你來找我又有什麼事?」現在的她已經笑不出來,不過氣也生不出來,真的只是滿肚子的無奈。
他露出無害的笑容,「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
「我的車掛在你名下好不好?」
柏安妍霎時感動不已,這個男人居然對她這麼好!
只不過讓他住了一晚,他就要送她一輛車嗎?
看來她之前誤解他了,其實他真的是好人——好到像傻瓜的好人。
「可是我不會開車耶。」雖然有人願意送大禮,不過還是假裝推托—下。
「沒關係。」
「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再多說幾句客套話。
歐陽誠疑惑地瞅著她,「為什麼會不好意思?」
「咦?你不是要把車送我嗎?」
隱約中,柏安妍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勁,畢竟世界上哪有這麼好康的事情?
讓他住一晚,就賺到一輛車?不對,一定有問題!
「誰說要把車子送給你的?」他搔了搔頭,「那是我愛車耶,為什麼我要送給你?」
「那你為什麼要把車子掛在我名下?」她感到莫名其妙。
「因為車子如果繼續在我名下,遲早會被法院查到,與其被沒收拿去拍賣,不如把車掛在你的名下,這樣他們就查不到這輛車了。」自從遇見這個男人後,柏安妍發現自己無話可說的次數開始成等比級數增長。
她本來差點就要脫口說出要他去找別人,但冷靜下來之後才想到除了她之外,歐陽誠大概也找不到別人可以幫忙了吧!
算了!只是掛個名而已,又不會少塊肉,她就好人做到底算了。
柏安妍無奈地聳聳肩,「好吧。」
「謝謝!那我送你回家吧!」歐陽誠十分興奮。
***
就這樣,柏安妍成了—輛素未謀面的車子的主人。
歐陽誠領著柏安妍來到辦公大樓下的停車場,滿臉喜孜孜的,指著一輛高級黑色雙門跑車對她說:「就是這輛。」他興奮的模樣活像個獻寶的小孩一樣。
看了看這輛即將成為自己名下的跑車,柏安妍突然興起惡作劇的念頭——反正將來車子是在她的名下,以後她要是想偷偷賣掉,他也拿她沒轍。
這麼一想,心情總算好了點。柏安妍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微笑坐進了車裡。
車子啟動沒多久,柏安妍突然臉色一變,「喂!你的手放哪?」
歐陽誠困惑地看向柏安妍,「嗯?沒放哪埃」
就是因為他的手沒放哪,她才擔心啊!
有人開車只放兩根手指在方向盤上的嗎?還一隻手各放一根手指在上頭!
「這樣很危險的!」柏安妍趕緊本能地繫上安全帶。
「放心!這輛車的方向盤很敏感,這樣就夠了。」「你以前有沒有開車出事過?」繫上安全帶後,她終於放心了一點點,但也只有一點點。
「有幾次。」歐陽誠乾脆地回答。
「為什麼?」
車子已經緩緩駛上路,柏安妍欲哭無淚,現在想跳車也來不及了。
「有一次為了要撿掉在車子裡的礦泉水,一彎腰沒看清楚前面就撞了上去,不過還好不太嚴重,只是車子前面的車燈破了兩個。」一面說著他那兩根手指還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起來。
聞言,柏安妍再也按捺不住地大喊:「歐陽誠!你給我兩隻手都放在方向盤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0:33
第三章
一路膽戰心驚地回到家,打開車門踏上石磚地的那一剎那,柏安妍突然覺得活著真好,等一下一定要去買張彩券!
「歐陽大哥,謝謝你。」蒼白著臉向他道謝後,柏安妍拖著因為一直害怕而腿軟的雙腳慢慢踱步走回家。
剛剛在車上聽歐陽誠說,他要去上班,也有地方住了,這表示他從此以後不會再來騷擾她了吧?
歐陽誠開始上班後,也就不會隨時出現在柏安妍公司門口,同事問流傳的八卦漸漸平息。雖然有幾個大膽的同事跑來問柏安妍這個「當事人」後續如何,但她實在是無可奉告——畢竟他們之間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所有的劇情純屬虛構,連雷同的機會都沒有。
柏安妍甚至覺得輕鬆多了,還很高興晚上終於能安穩地睡個好覺。
可是「禍不單行」這句話其來有自,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
某天氣象台發佈了颱風警報,雖然有人怕淹水、有人怕山洪,不過柏安妍倒是還滿開心的,這表示她又有颱風假可以放了。
儘管她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但她也沒細想那麼多,下了班之後就到住家附近的大賣場買了點泡麵、餅乾和礦泉水,大包小包的扛著回家以備不時之需。
颱風夜,風勢越來越大,窗戶被狂風吹得劈啪作響,她索性將屋子裡的燈全打開,否則一個人待在家裡也滿可怕的。
吃完了泡麵也看完了電視,正想—亡床好好睡個覺時,門鈐突然響了起來。
誰會在颱風夜裡跑來她家?
柏安妍的腦海裡隱約閃過一個人影,但是想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外頭的風雨這麼大,他怎麼會跑來找她?除非他一個人在家會害怕,或是剛好路過她家又正好肚子餓?
門一開,真的是歐陽誠,全身淋得濕透,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流浪狗。
「怎麼了?」柏安妍一臉擔心地問。
「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睡在你這裡?」他說著就想踏進門,柏安妍大腿一伸橫在門口,擋住了他的路。
「為什麼?」開什麼玩笑,他一來她就得睡沙發耶!
「我……第一次颱風夜一個人在家。」
柏安妍啼笑皆非地問:「先生,你已經三十歲了,難道還會怕黑、怕颱風嗎?」
「因為以前都是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就算停電了也沒關係……」
停電?歐陽誠才剛說完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爆響!
兩人的眼前突地陷入一片漆黑。
柏安妍連忙收起腿,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溫暖的龐大身軀就衝了進來,硬生生地把她給撞到旁邊去。
「喂!誰允許你進來的?」她摸摸被撞痛的鼻子,生氣地說。
「今天晚上我會乖乖的睡沙發,我不會打呼也不會流口水,我連自己的枕頭都帶來了,拜託你讓我睡在這裡好不好?」歐陽誠可憐兮兮地望著柏安妍。
「你……你……」一句拒絕的話就這樣卡在喉嚨裡面說不出來,柏安妍你了半天,最後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隨便你,不過半夜睡不著不准來吵我,聽到沒?」
「知道了,謝謝。」他乖巧地點點頭。
柏安妍摸黑找到蠟燭點了起來,憑藉著微弱的燭光走到客廳沙發前,只見他大刺刺地躺在上頭睡著了,好像將她這兒當成自己家裡一樣。
儘管那麼龐大的一個身軀委屈地擠在小小的沙發裡,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半點不滿意的神情,而是很安分地睡著。
柏安妍微微搖了搖頭,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眼鏡,在沙發旁的茶几上放好。
夜裡,窗外的風雨很大,柏安妍在睡得迷迷糊糊之中,隱隱約約不斷聽到招牌或樹木斷裂的聲音,加上為了怕風雨吹進屋裡,她把窗戶全關上還鎖緊了,空氣很悶,結果她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夜,時睡時醒,最後還夢到自己被一隻大熊追著跑。
柏安妍在夢裡不斷揮手想要把那隻大熊趕走,突然之間,雙腳卻像石頭一樣,動也不能動,眼看著大熊逐漸逼近,忽然大態大吼一聲朝她撲過來,雄厚的毛皮覆蓋在她身上,熱得她直流汗,拼了老命地伸手想要把它給推開。
「熱死我了……」
柏安妍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著漆黑一片的臥房。
為什麼會這樣熱?而且胸口好悶。
低頭一看——不看還好,—看柏安妍差點整個人跳起來!
因為某個人正緊緊抱著她的下半身不放。
「歐陽誠!」柏安妍一下子清醒過來,用盡力氣想要把抱住她雙腳不放的那隻大熊給踢開,奈何對方少說也有七、八十公斤,她那兩隻細瘦的腳根本動彈不得。
「歐陽誠你給我起來!我的腳被你壓得好麻!」
可是任憑柏安妍怎麼吼他,他就是沒反應,最後她只好自力救濟,努力了快一個小時才把可憐的兩隻腳從他的雙手裡「拯救」出來。
柏安妍很不客氣地用力敲了一下他的頭,然後非常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起枕頭和薄棉被走到客廳的沙發上窩著。
只是才睡沒多久,柏安妍又做了那個夢。
還是那隻大熊,它還是繼續追著她,最後它還是把她給撲倒在地上。
一睜開眼,柏安妍馬上本能地往下半身望去,頓時怒火中燒!
「歐陽誠!幹嘛我睡到哪裡你就抱到哪裡?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抱著我很熱耶!
這樣我要怎麼睡覺?」腎上腺素急速上升,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柏安妍猛地抽出腳然後用力瞍了他一下,將他整個人踢倒在地板上,發出響亮的「咚」的一聲。
他老兄這下可總算是醒過來了。
「嗯?怎麼頭好痛?」他摸了摸撞到地板的額頭。
柏安妍火速地站起身,抱著枕頭便快速往臥房跑去,一轉身馬上關上門鎖緊,然後才安心地跳上可愛的小床繼續睡覺。
睡得不怎麼安穩的一夜過去後,颱風過後的晴朗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柏安妍睜開眼,滿意地看著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盤坐起身,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下了床想去浴室刷牙洗臉,臥房的門卻怎麼推也推不動。
不會吧?難道那個男人因為昨晚被她踢了一腳,所以把她給擋在臥房裡面不讓她出去嗎?
柏安妍使出吃奶的力氣推著門,好不容易推出一條五公分的縫,她從門縫裡望出去,咦?他不在沙發上。
再努力推,把門推到一個能擠身出去的縫後,柏安妍勉強地擠了出去,才踏出第一腳就聽見腳下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藹—我的鼻子!」
「啊!」柏安妍也被嚇了一跳,後面那隻腳本能地也跟著踩了上來,結果一連兩腳都踩在正趴睡在她房門口的男人的背。
原來歐陽誠昨天一整晚都睡在柏安妍臥房的門口,她剛剛使勁推門也只把他推離開距門五公分而已,她怎麼也沒想到歐陽誠會跑來睡在房間門口,於是看也沒看的就踩了下去。
「你也不用用踩的把我叫醒吧!」歐陽誠扶著腰愁眉苦臉地裹著棉被坐起來。
「你睡在我的房間門口做什麼?」柏安妍雙手擦腰,居高臨下地俯瞪著他。
這男人有病咽?專挑颱風夜往她家跑,然後她睡哪裡他也跟著跑到哪,甚至抱著她的腿不放。
「不知道。」
「啊?」
柏安妍覺得自己快昏倒了,他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埃
「你有沒有搞錯,你昨天晚上跟著我從床上睡到沙發上,再睡到我房間門口,你卻一點都記不起來?」
他抓了抓像鳥窩一樣亂的頭髮,靦腆地對她笑了笑。
其實他只是本能地想要親近柏安妍,想要保護她、待在她的身邊……
每次一到颱風夜,他就害怕自己會再失去他珍愛的人,就像那天晚上……
柏安妍當然不瞭解他的心思。
她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了,無言以對地走向浴室。
刷牙洗臉完後,柏安妍才踏出浴室的門,就看見歐陽誠的手裡拿著全副盥洗用具站在門口等著。
「你連盥洗用具都自己帶來了?」柏安妍指指他手中的毛巾牙膏和牙刷。
「我想反正以後這裡可以留一份嘛。」
「等一下,誰允許你把這些東西留在我家的?我們又不是同居!」
「同居?那也不錯,這樣我就有了伴,以後颱風來的時候就——」
他話還沒說完,柏安妍就一腳把他踢進浴室裡。他有病!
「歐陽誠!刷完牙就給我滾!」
就這樣,今年夏天來了七次颱風,歐陽誠就七次半夜三更的跑來找柏安妍「共患難」,東西還帶得一次比一次全。
第一次帶牙刷、牙膏和毛巾。
第二次帶一整套換洗衣物。
第三次帶一整套的枕頭和棉被。
第四次連CD書都帶來了,那天晚上還一面點著蠟燭,一面看書看到快亮。
第五次倒還算識相,搬了兩箱泡麵過來,不過沒幾天就被他自己吃光了。
第六次他自己帶了幾個曬衣架,說是老用她的曬衣架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乾脆自己帶幾個來。
第七次,敢情是一切都已經打點妥當,他什麼也沒帶,就這樣大大方方地進門來過了一夜。
柏安妍除了第一次晚上被他抱得渾身發熱睡不著外,之後幾次他倒也安分,總是乖乖地睡在客廳的地板上——因為那張小沙發實在容納不下這隻大熊,他主動退而求其次地自願睡在地板上。
柏安妍怎麼趕也趕不走他,心裡不知道罵他厚臉皮罵了幾千幾百次,可是一向心軟的她,到最後總是會開門讓他進屋。
她當然也覺得很奇怪,歐陽誠幹嘛沒事老愛往她這裡跑?
非親非故的,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幹嘛這麼愛來找她?
該不會……他喜歡她吧?
這怎麼可能?她明明記得以前她和歐陽文交往的時候,歐陽誠不但很少出現在她面前,即使見了面兩人也只是淡淡地說幾句話,他對她一點也不熱絡,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喜歡她的跡象。
柏安妍想到最後,也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現在他真的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可以依靠,所以才會找上她這個不相干的外人吧!
面對這位不速之客,柏安妍在歐陽誠的面前從來沒刻意保持形象,穿著睡衣就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頭髮也不需特意整理,隨便用個大夾子盤起來就好。
久而久之,柏安妍非但不覺得家裡冒出個大男人會感到不自在,反而覺得有人可以任自己使喚也是挺不錯的。
洗衣服、晾衣服、洗碗兼掃地、拖地、洗浴室……舉凡所有家事,柏安妍都會毫不客氣地指揮歐陽誠去做,而他也從不會發出任何怨言,一句吩咐一個動作,每件事都做得毫不馬虎。
有時候她躺在沙發上看著他辛苦地彎腰吸地板,她還會有一種誤以為他是可憐小媳婦,而她是惡婆婆的錯覺哩!
多風大雨的夏季過去,涼爽的秋季慢慢降臨,突然問,歐陽誠就消失了。
他不再在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打電話騷擾柏安妍、不再在星期五晚上抓著她去看奇怪的電影、也不再興高采烈地說他又發現了哪家好吃的小吃店,他就這麼消失了,一點音訊也沒有。
起先柏安妍並沒有很在意他到底跑到哪裡去,日子一樣過,照常上班打卡,下班回家睡覺,只是看著滿屋子多出來的東西有些礙眼——全是他帶來的東西,什麼日常用品都有,連三個月前的壹週刊他也堆在這裡,還交代她千萬不要丟掉,因為上頭有他最喜歡的女明星的泳裝照。
也許他交了新的女朋友吧!
柏安妍這麼想的時候,心裡好像有那麼一點點覺得怪怪的,可是又有些固執地不想去承認其實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開始對歐陽誠產生一些好感了。
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她只不過是習慣了那個男人的存在,他的無端消失讓她一時不適應罷了。
於是柏安妍繼續這樣欺騙自己,也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念他,直到有一天,一封掛號招領通知單送到她家門口——
趁著午休時候,柏安妍跑了趟郵局,手裡接過那張紅單的時候,柏安妍滿腦子納悶,她根本沒車,怎麼會莫名其妙收到一張罰單?
柏安妍拆開來一看,一看清楚相片上的車子,只差沒在郵局裡面破口大罵。歐陽誠那個死男人!他開車違規憑什麼要她負責?
突然想起什麼,柏安妍隨即冷靜下來。
對喔,歐陽誠的車子早在半年前就掛在她名下了,也難怪罰單會寄到她手上。
可是罰款要繳好幾千塊啊!她才不要當冤大頭呢,她非把歐陽誠這始作俑者捉出來不可。
才走出郵局大門,柏安妍又愣了愣,找他,去哪裡找?
一向都是他來找她,她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她連他住哪裡、電話號碼多少都不知道啊!
柏安妍從皮包裡再翻出罰單左看右看,赫然發現……天哪,繳納期限是下個星期三。呼!她真想一口氣把那張罰單撕掉,可是這車子現在掛在她名下啊!
要是她撕了罰單沒繳錢,到時候加倍罰的錢還不是統統算在她頭上!
柏安妍坐在辦公室裡發呆了一整個上午,心裡老是記掛著皮包裡的那張紅單。
最後她想到了一個人——歐陽文。
她刻不容緩地從資源回收桶裡把那朵紅色的ICQ小花救出來,掛在網路上等著歐陽文出現。
果然,才過沒幾分鐘,歐陽文便丟了個水球過來。
怎麼樣?最近好嗎?
還算有禮貌嘛,知道先問她過得好不好,不是問他那寶貝哥哥。
你哥去哪裡了?她劈頭就問,一點兒也不想浪費時間,當務之急是把那張紅單扔給歐陽誠那傢伙。
你不知道嗎?他被他們老闆派去台南的分公司,聽說是那邊的部門向他老闆借調過去的,要在那邊待上兩三個月才能回來。
他完全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有必要告訴你嗎?你不是老嫌他礙眼?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哥哥的車子現在掛在我的名下,結果他違規,罰單竟然要我付?告訴你,我不要當冤大頭,我才不要幫他繳哩!快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他,我用限時掛號把紅單寄過去。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他弟弟,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們不敢洩漏他的電話號碼。
你不相信我?她頓時有種受傷的感覺。
不是,是怕你有危險,誰知道他有沒有被那些討債的黑道份子盯上?萬一被那些黑道份子知道了哥哥認識你,他們很可能會找你的麻煩。
那怎麼辦?
試試看寫E-mail給他?
那你給我他的E-mail。
不會吧!你認識我哥哥這麼久,居然不知道他的E-mail?
我幹嘛一定要知道他的E-mail?而且你說錯了,我、沒、有認識他很久,OK?老實說,我根本和他不熟!是他自己跑來我家白吃白住兼白睡的!
難道你不覺得家裡多一個免費的傭人也不錯嗎?
難道以前他在自己家裡也被當成傭人使喚嗎?
哥哥很聽話,你要他做什麼,他都會乖乖去做。
他一定在家裡被你們欺負得很慘。
其實歐陽誠在她家也沒被少欺負。
哥哥是個好人。歐陽文突然丟了一個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水球過來。
喔。沒錯,他是個好人,少根筋的好人!
哥哥真的走個好人。歐陽文又丟了一句。
怎麼,電腦鍵盤壞了嗎?不然怎麼老打同樣的句子?
你到底想說什麼?柏安妍忍不住要他講清楚說明白。
他是個好人就對了。丟完這顆水球後,歐陽文就斷線了。
柏安妍一個人傻愣愣地看著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發呆好半晌,才被電子信箱發出的警告聲喚醒神智。
歐陽文已經把他哥哥的E—mail寄了過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0:56
第四章
柏安妍趁著上班空檔發了一封E-mail給歐陽誠,裡面只有短短一句話:你快給我滾回來繳罰單,不然我把你的車給賣了!
結果下午她就收到歐陽誠的回信!
裡頭不是文情並茂的情書,只有短短幾句話,其他都是他附在信末的相片和網站,全都是在介縉台南各地小吃,其中還有一張他捧著擔仔面笑瞇瞇看著鏡頭的相片。
他只簡短几句說了台南的天氣好熱,不過東西很好吃,又說可惜台南的小吃都要現煮現吃,放久了就會失去原味,不然他還想外帶幾碗擔仔面寄回台北給她嘗嘗。
看到這裡,柏安妍不禁一肚子火!
那傢伙從頭到尾完全沒有提到「罰單」這兩個字,滿腦子都是吃、吃、吃。
她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強忍著怒氣優雅地把那張罰單從包包拿出來,看了又看,然後用力撕了起來。
我撕!我撕!我用力撕!
死歐陽誠,只記得吃是不是?我就把你的罰單撕光光!
氣死我了,一天到晚只想到吃!
有沒有想到過我啊?
這代頭一閃現,柏安妍突然一愣。
咦?等一等!她剛剛在想什麼?
她到底是在氣歐陽誠賞了她這張罰單?還是氣他跑去台南也不告訴她一聲,讓她一個人待在台北窮擔心?
快下班前,柏安妍電腦螢幕上的那朵ICQ小花又亮了起來,她正氣呼呼地想把那朵小花再度移進資源回收桶時,冷瞟一眼,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瞪著螢光幕,咦?
那不是歐陽媽媽嗎?
歐陽媽媽,好久不見!你好嗎?法國好不好玩?
柏安妍一向很喜歡歐陽媽媽,她不但對她諸多照顧,甚至將她當成女兒一樣疼。當初她和歐陽文分手的時候,歐陽媽媽完全站在她這邊,和她同一個鼻孔出氣,數落歐陽文的不對。
這種時候也沒有什麼心情玩了。歐陽母誠實地回答。
柏安妍一愣,隨即發現自己的失言,居然忘了歐陽媽媽不是去法國遊玩的。
對不起,我是看見你太高興了,一時之間……真是對不起!她趕緊道歉。
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你也不用太在意。歐陽母給人的感覺還是像以前—樣體貼。
我聽小文說,誠誠常常去找你啊?
誠誠?誰啊?等到柏安妍意識過來的時候,雞皮疙瘩已經掉了滿地,——個男人長這麼大還被自家老媽喚作誠誠,其實也滿悲哀的。
定埃柏安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隨便應了句。
誠誠是個好孩子。
又來了,歐陽媽媽怎麼和歐陽文一樣,開口閉口就說他們家的寶貝哥哥是個好人?
不過就是人笨了點。
柏安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趕緊張望四周,還好副理正專心地吃木瓜,沒空注意到她這邊。
歐陽媽媽,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說喔。
他從小就是這樣,我總是笑他是笨烏慢慢飛,雖然飛慢了一點,但最後還是能飛到目的地的。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歐陽母和柏安妍聊了好多歐陽誠那只笨鳥童年時候的糗事。
這些事情如果發生在別人的身上,柏安妍可能會張大眼睛直呼不相信,但發生在歐陽誠身上,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包括看到大野狗,嚇得把書包、便當盒丟了就跑;就讀幼稚園時,全班出去遠足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陽明山迷了路差點找不回家;小學時候的話劇表演把女同學氣得當場拿著一顆保麗龍做成的南瓜往他頭上砸……即使長大了,他還是淨做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奇怪行為,像是寧願每天花上三小時開車來回,也不願意住在中壢的學校宿舍;當兵時一有公差就會跑回家洗澡兼睡午覺;追女朋友時,開口問人家的第一句話就是第一胎想生男還是生女的……
還有每次一遇到颱風夜就會輾轉難眠,非得有人陪在身旁才能睡得安穩。
為什麼他在颱風夜會變得那麼膽小?柏安妍忍不住好奇地問。
柏安妍這一問,讓歐陽母起了疑心,她連番問柏安妍為什麼知道歐陽誠颱風夜的時候會特別膽小?
因為他每次一刮颱風就跑到我家報到。一向不喜歡說謊的柏安妍也只有招了。
是嗎……
這句話之後歐陽母那頭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麼。
其實……過了數分鐘後,歐陽母又丟了水球過來。你一直不知道,他們兄弟倆之前還有一個姊姊。
柏安妍閉氣凝神地盯著電腦螢幕,好像有什麼大秘密即將揭露。
誠誠跟他姊姊的感情一向特別好,直到有一年颱風夜,我們家淹大水又斷了電,他們姊姊那時候又發著高燒,卻沒有辦法到醫院去掛急診,整個晚上誠誠都守在姊姊身邊一直哭個不停,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姊姊還是……大約隔了幾秒,歐陽母才繼續接下去:咳得連醫院都沒來得及送。從那天晚上之後,誠誠就變得很怕黑,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開燈,遇到颱風夜家裡沒電沒燈的時候就會跑來找我們一起睡,這習慣一直到他長大才慢慢改過來……說起來,他大概是潛意識裡怕再失去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吧!
柏安妍本來想告訴歐陽母,歐陽誠不但每次颱風夜準時到她家報到,還曾經像只小狗一樣跟著她跑來跑去的,甚至睡覺時還抱著她不放。
可是轉念一想,這麼奇怪的事,說出來會不會很尷尬啊?
就在她苦思要不要說出口時,歐陽母又丟了一顆水球過來。
哎呀,我該去打工了。
歐陽媽媽去打工?
是啊,我在這裡的小博物館找到一份打土,只要負責招待東方客人就行了,還好我以前學過幾年日文,還算能應付得來。不和你多說了,自己多保重喔!還有,我們家那只笨鳥就暫時先麻煩你了,我們會盡快想辦法把他給弄出來的。
嗯,我知道了,歐陽媽媽自己多保重。
斷了線,柏安妍匆匆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公司;心情卻沒由來的煩躁起來。
死歐陽誠,看你回來我怎麼整死你!
另一頭,歐陽母有些擔心地想,其實誠誠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在颱風來的時候在別人家裡過夜。不曉得那孩子會不會又像小時候一樣,非得緊緊抱著爸爸媽媽,或是守在他們的臥房門口才睡得著?
希望不要給柏安妍造成困擾啊,她可是很喜歡這個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的。
唉……歐陽母歎了口氣,要不是當年發生了那件事,誠誠也不會一到颱風夜就變得有些神經質。
每次一到颱風夜,他總是很慌張、很害怕,守護在自己最心愛的東西身邊,就怕一眨眼,它們就不見了,再也找不回來……
又過了一個多月,歐陽誠的身影才再度出現在柏安妍的家門口,還興匆匆地拿著一袋鹵鴨翅說要和她喝酒聊天。
「好久不見!」歐陽誠滿臉堆笑。
「你有沒有想我?」
「沒有。」柏安妍直截了當地回答,但不知道心為什麼突然一跳。
神經!誰會想你啊!
歐陽誠好像不受影響一樣,臉上的笑容變都沒變。「來吃鹵鴨翅吧!這是台南名產喔!我在那邊幾乎每天都要吃上兩三隻才過癮,喏,我特地帶回來給你嘗嘗的。」說完就自己熱門熟路地走進廚房,找了個盤子把千里迢迢帶回來的鴨翅膀給放進去。
「啊!忘記把酒拿出來了!」說完他又急急忙忙地跑出門,過了二十分鐘後手裡拿著五、六瓶玻璃瓶,裡面裝著乳白色的液體,「這是我在台南的時候,同事介紹我喝的——英國進口的檸檬涼酒,很不錯喔!配滷味正好,我每天晚上都得喝兩瓶才睡得著。」
柏安妍連忙伸手接過。
認識歐陽誠這一陣子以來,柏安妍發現他最大的優點就是會到處發掘好吃的食物,不管是高級餐廳還是夜市小吃,只要他說好吃就絕對不會假。
柏安妍一口氣咕嚕咕嚕地灌下一大口,一股冰涼直透腹部,全身有種說不出來的痛快,「好喝!」
「我就說你會喜歡吧!不枉我特地從台南帶回來。」他得意地拍拍;泊安妍的肩膀,開朗地大笑。
雖然檸檬涼酒只有百分之五的酒精濃度,但由於柏安妍的酒量一向不太好,加上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特別高興,竟然連續喝掉了四瓶多,最後已經醉到連路都走不太穩,跌倒了還呵呵呵笑個不停,像個瘋女人一樣。
「還有沒有酒?嗯,真好喝,我還要……」柏安妍爬到歐陽誠面前說。
歐陽誠看著手上剩下的半瓶酒想了一會兒,最後才問她是不是醉了?
「我沒有醉!」柏安妍開始發起酒瘋。
「可是你看起來很像醉了耶!」他歪著頭瞇起眼打量著她。
「煩死人了!你到底給不給我酒啊?」
柏安妍迷濛的雙眼直直地盯著他手上的半瓶酒。
「我想不太好吧,我怕你明天早上會不舒服,宿醉很難過的。」
「你很囉唆耶!」柏安妍心頭一把火竄起,他竟然敢不聽她的話!
藉著酒精的作用,柏安妍整個人撲到他身上,毫無形象地揮手想搶他的酒。
兩個人的手在空中揮舞了老半天,歐陽誠乾脆把酒瓶舉得高高的,讓柏安妍想摸也摸不到。
「你欺負我……」柏安妍突然故作委屈地裝出要哭不哭的小媳婦模樣,跌坐在地上露出黯然的背影。
「不是啦,你這樣真的——」他果然不放心的也跟著坐在柏安妍身後,高舉著酒瓶的那隻手自然也毫無防備地落了下來。
「笨蛋!」
柏安妍一個轉身把他撲倒在地上,還用力在他胸口上重重壓著。
他不由自主地叫出一聲疼。
可是兩個人這麼一倒,歐陽誠手上的酒也翻倒了,酒全流了出來,他的身上和地板上都飄逸出醉人的酒香。
「沒了。」他眼神失焦地笑一笑,搖搖手上的空酒瓶。
「去買!」柏安妍一手擰住他的衣領,相當霸道地下命令。
他囁嚅地道:「可是只有台南才有。」
「你是說這種酒全沒了!」
柏安妍像是聽到噩耗一樣,整張臉都變了色。
「我下次去台南再——嗚……你在做什麼?」
既然剛剛那是最後半瓶酒,流在他身上的當然別浪費,柏安妍拉起他的衣領往他臉頰上用力地舔了一口,再一口,又一口……直到歐陽誠突然把她推開,「別、別這樣!」
被他這麼一推,柏安妍猛地愣了兩秒,也就清醒了那麼兩秒,然後又撲了上去再接再厲。
他本來掙扎得很厲害,不過手腳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個不小心會傷到柏安妍。
到最後他乾脆認命地呈大字形躺在地上,任由她像只舔著盤子裡剩下牛奶的貓,在他臉上、脖子上舔個不停。
可是歐陽誠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
雖然他酒量好,這點酒根本就灌不醉他,可是柏安妍這麼大膽地在他身上挑逗他,就算是聖人也無法把持得住吧?
尤其舶安妍還是他暗戀許久的女人。
是的,他喜歡柏安妍已經很久了。
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歡上她了。
可是那時候她是自己弟弟的女朋友啊!
於是他故意離得她遠遠的、刻意不在有她的場合出現,即使是避不掉的場合,他也盡量裝出冷淡的態度,想製造自己根本不在乎、甚至討厭柏安妍的假象。
但這些都只是表面上而已,在他的內心深處,只要一想到和柏安妍有關的任何事物,他的心便是一陣悸動。
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更想要去佔有?
他不知道。
弟弟和柏安妍分手後,他曾經有過一絲竊喜,但隨即又被排山倒海而來的罪惡感淹沒,他怎麼能這麼想呢?
歐陽文是他的弟弟耶!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對柏安妍的感覺開始慢慢淡去,工作上的繁忙和新的女朋友漸漸填滿了他心裡的那個空缺——但那也都只是表面上而已。
他始終無法欺騙自己,他的內心深處還是藏著一個女孩子。
歐陽誠知道自己很木訥,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也不知道有什麼能討好女孩子的方法,更不像歐陽文對追女孩子那麼有辦法,但是他愛柏安妍,只要能守護在她身邊,他相信這就是他最真誠的付出了。
只是柏安妍好像完全不領他的情?
但想想也是吧,像他這樣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她怎麼可能會歡迎。之前她和歐陽文交往的時候,自己因為避嫌又特意疏遠她,也難怪她常常動不動就發脾氣,甚至對他大吼大叫或捏他的臉頰。
可是今天晚上的柏安妍這麼主動熱情……是不是因為她察覺到他對她的用情,而給他的回應?
面對心愛已久的女人躺在自己身上……歐陽誠吞嚥下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決定聽從內心的渴望,先做一隻大色狼再說。
「安安……你可不要後悔喔……」
他溫熱的鼻息吐在柏安妍的耳裡,她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迷醉的眼眸抬了起來,她看見平時狀似老實的歐陽誠的臉上寫滿慾望,臉頰潮紅,呼吸急促,他身上的肌肉開始緊繃起來。
柏安妍突然感到有一點害怕。
她想往後退,歐陽誠卻一把抓住她,他的眼睛專注地看著柏安妍,看得她全身一陣燥熱,她彷彿能看見他眼底的那團火。歐陽誠繼續抽動著,他的額際開始閃著汗水的光芒,但他仍咬著牙,不肯輕易放過柏安妍!
他等了多久才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
他怎麼能輕易放過她?
他繼續加快速度律動著,同時低下頭狂暴地吻住柏安妍。
當兩人汗濕的肉體相觸的那一刻,同時低嗄地喊了出聲。
歐陽誠抱著柏安妍,輕撫著她的背,臉上是一種既安詳又矛盾的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1:17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柏安妍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對著歐陽誠大喊,也不是環抱著自己大哭,而是馬上推開還抱著她的歐陽誠,衝到浴室裡對著馬桶狂吐。
她酒量一向不好,不斷湧—亡來的胃酸酸得她吃了五、六顆胃藥才算梢梢止住那種灼熱的感覺。
「你還好吧?」歐陽誠從浴室門口探頭進去問,順道幫她披上一件衣服。
「不好……」柏安妍跪坐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看了看鏡中自己赤裸裸的模樣,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昨天晚上和歐陽誠發生了什麼事。
但她現在頭痛得要命,想大哭大鬧也沒力氣,只想爬上床好好睡一覺。
「你還好吧?」歐陽誠還站在門口不放心地問。
柏安妍白了他一眼,「你覺得我這樣很好嗎?過來啦!」
「做什麼?」
「把我抱進房間裡,我走不動了。」
「你要不要先洗個澡?不然全身都是酒味,剛剛又吐了一身,這樣上床不太好吧?」
「歐陽誠!這裡是我家,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柏安妍忍不住對他大吼,吼完之後又馬上抱著馬桶狂吐。
「等你洗完澡,我再來扶你進房間,還是你要我幫你洗?」
柏安妍用盡殘餘的力氣抓起一罐洗髮精丟了過去,
歐陽誠馬上識相地溜走,還不忘把門帶上。
洗澡?柏安妍虛脫地抬頭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蓮蓬頭。
就在柏安妍一面洗澡,一面差點要在浴缸裡睡著的時候,浴室的門又打了開來,她在浴簾後面不想搭理他,誰知道他是不是想進來偷看?
看?昨天晚上還沒看夠啊?
這死男人!是不是故意灌她酒的?
哼,沒發現我家浴室還有浴簾吧?讓你什麼都看不到!
嗚……她頭好痛喔……現在什麼都不能想,一想事情,她的頭就痛得像是要炸掉一樣。
沒多久,歐陽誠輕手輕腳地又走了出去。
柏安妍偷偷掀開浴簾看了他一眼,心裡一陣納悶,但她實在也沒多餘力氣去想他到底進來做什麼。
好不容易洗完澡,倒是真的清醒了不少,拉開浴簾,柏安妍一愣,面前的小椅子上面擺了乾淨的衣服,連內衣褲都有——難道歐陽誠趁她洗澡的時候跑進她房間亂翻東西?
變態!這死男人!柏安妍正想衝出去找他理論,手才剛碰到門把便停了下來,再怎麼說他也是……一片好意吧?畢竟她剛剛進來的時候什麼衣服都沒拿,洗完澡也不能繼續穿著髒衣服出去吧!
鼻裡哼了一聲,柏安妍拿起歐陽誠準備好的換洗衣物一件件穿上,想到這是一個男人細心準備的,她心裡不禁有一種奇異的感受。
見到柏安妍走出浴室,他馬上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眼神亂飄,不敢正眼看她。
「你到我房間亂翻衣服?」她直接走到他面前興師:問罪。
歐陽誠有些訝異,沒想到她會先問這個。
他還以為柏安妍會氣沖沖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昨天晚上為什麼要和他發生關係?
他連台詞都已經想好了,卻沒想到柏安妍根本沒問這件事,令他霎時傻愣祝
「沒……有埃」他居然開始結巴起來。
「那我身上的衣服哪來的?」
「我去陽台上拿的。」歐陽誠手指了指陽台的方向。
柏安妍轉頭看去,果然是少了幾件前兩天才洗的衣服。
「你有沒有覺得舒服一點?」他抬起頭看著她,眼神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被他一問,柏安妍的頭霎時又痛了起來。
她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走吧!我現在頭好痛,只想好好休息,也不想看見你。」
「可是我……」他看著她想說些什麼,卻又馬上被打斷,「你你你!你個頭啦!我看見你頭就痛!你快走啦!」說到激動處,她差點又想跑回廁所抱著馬桶吐。
歐陽誠仍不死心地問:「你今天不上班嗎?我可以送你去上班。」
「我要請假。頭痛得要命,胃也難過,反正也做不了事,乾脆請一天假在家睡覺好了。」
「那我也請假!」
「你請假做什麼?」
「照顧你埃」
「不用了。」柏安妍露出厭煩的表情朝他揮了揮手,「你只要趕快離開我家讓我好好休息就行了。」
「你……會不會討厭我?」
他的眼神有些不確定和遲疑,柏安妍卻沒心盡去管他此刻的心情。
「不會啦!」她只是敷衍地隨便回了一句:心裡想的只有她那張可愛的小床。
「真的?」他的語氣相當興奮。
「真的、真的啦!」柏安妍非常不耐煩地回答,然後丟下他一個人在客廳,自己走進房間倒頭就睡。
在家昏睡了一天一夜後,晚上吃完了飯,柏安妍傭懶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她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站在門後的人是誰。
門一打開,一陣撲鼻的香味飄了進來,柏安妍才剛吃飽沒多久的肚子又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來,這個給你。」門外站的果然是歐陽誠,他雙手奉上一個裝滿了粥的大碗。
「做什麼?」
「你不是說胃不舒服嗎?我想喝粥比較容易消化。嗯,快拿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把粥遞過去,抬安妍就這樣傻傻地接在手裡。
看見他轉身就要走,柏安妍更有些疑惑,這男人怎麼不像平常那樣厚著臉皮硬要賴進她家?
「喂!」柏安妍忍不住出聲叫住他。
「什麼事?」他回過頭,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柏安妍從沒見過他以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心裡瞬間怦怦跳了兩下。
「你就這樣走了?」
奇怪?他走了自己不就能落個清靜?她幹嘛還要這樣問?好像想要挽留他一樣?
「還要回去加班,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那你吃過飯了沒有?」
「當然吃過了,就是吃到這粥的時候想到你,所以才特地買過來給你的。」
「那,謝謝喔。」
他訥訥地笑了,「別客氣,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害:你喝了那麼多酒,還讓你不舒服一整天。」
「你待會兒開車小心點!」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多保重。」
接過粥,看著歐陽誠消失在轉角處,柏安妍還是處於失神的狀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趕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好,她昨天晚上和前男朋友的哥哥發生了關係。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柏安妍很勉強地這樣安慰自己,孤男寡女,各取所需,就像一夜情那樣,何必看得那麼嚴重?
不對,一點都不對!柏安妍用頭撞了撞門板。
一點都不對!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竟然和歐陽誠發生關係!
雖然她已經很久沒男朋友了!可是她也用不著這麼飢渴啊!
儘管這已經不是她的第一次,而且現在回想起昨晚的過程,似乎也沒什麼不愉快……說老實話,她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麼愉快的性事,她依稀記得歐陽誠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不斷在她耳邊喃喃低語。
我愛你……
我愛你愛了好久,你知道嗎?安安……
柏安妍用力搖搖頭,她昨晚是不是真的喝太多了?
歐陽誠怎麼可能和她說這種話?
以前在歐陽家的時候,他明明對她不理不睬的,怎麼這會兒會對她情話綿綿?
該不會是他用來騙女人上床的伎倆吧?
可是她都已經喝醉了,根本不必用甜言蜜語哄她,她就自動投懷送抱了礙…
越想越不解,柏安妍皺著眉,只想到一個可能性……
但她隨即很快地搖搖頭,認為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昨天晚上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已。
兒天後,柏安妍在上班時接到一位律師打來的電話。
「出車禍?」她捧著電話叫了出來,「我又沒有——」她霎時閉上嘴,想起了歐陽誠那輛掛在她名下的高級跑車,「請問這是怎麼回事?」柏安妍清了清喉嚨,假裝鎮定地繼續問。
「小姐,您的車子前天晚上和我的委託人的汽車相撞,雖然我的委託人沒受到什麼傷,但是這車子的損害——」
「你要多少錢?」柏安妍生平最討厭和說話拐彎抹角的律師打交道,反正打電話給她不就是為了賠償費,還不如開門見山說明白。
「小姐你這樣說就傷感情了,除了車子受傷,我的委託人心情上也受到不小的驚嚇——」
「你到底要多少錢快說!不然我掛電話了!」
接下來,他說出了一個讓柏安妍下巴差點掉下來的數字。
下班後柏安妍拎著包包怒氣沖沖地殺去歐陽誠的公司找人,他的同事卻說他出了車禍請假在家休養。
她又問了他家在哪?
公司裡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只好滿肚子氣地回家。
可是回到家後她的一顆心怎麼樣就是安定不下來,也不是因為那筆錢,而是因為……她真的有些擔心他。
哼!她怎麼會擔心這種光會佔她便宜的男人?她只不過是想說他一個人待在台灣,出了事也沒有親人陪在身邊,有一點點不忍心而已。
才這樣想著,門鈐又響了起來。
柏安妍馬上從沙發上跳起來,門一開,果然——
歐陽誠左手綁著繃帶,一臉憔悴地站在門口。
「你出車禍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我接到律師的電話才知道你又闖麻煩了!」
柏安妍火了,看到他的傷,胸中的無明火更是直竄而上,看著他便破口大罵。
「我不敢告訴你,怕你會生氣。」
「反正你說不說我都會生氣,可是我寧願你先親口告訴我,總比接到律師的電話來得好!」
「對不起,下次不敢了。」
「你還想有下次!」
柏安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歐陽誠痛得跳了起來。
「怎麼,你也知道痛啊?」
「我好像有點骨折。」
「那怎麼不叫醫生幫你檢查清楚?」
她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綁著繃帶的左手,可是她的手靠近,他卻本能地縮了回去。
「因為我不想去醫院……」他低著頭小聲地說。
「為什麼?」
「去醫院就會有記錄,萬一被債主找到就不好了。」
「那你的手怎麼辦?」柏安妍指指他縮在胸前的手。
「我自己在家隨便包紮了一下,可是一直痛得很厲害,所以——」
所以又跑來找她?真是的,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啊?
餓昏了找她,睡不著找她,颱風夜找她,想要女人也找她,辦手機也是用她的身份證,現在連受傷了都找她!菲傭都沒她這麼能幹吧?
「跟我來!」
話雖如此,但是柏安妍還是拉著他的右手,直直地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柏安妍帶著歐陽誠去找自己從小就在那兒看病的一位家庭醫生。
她還特地叮囑老醫生,說歐陽誠目前有些麻煩,只要私下看看就好,不要留下任何就醫記錄。
老醫生雖然覺得古怪,但是柏安妍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她的人品他信得過,應該是不會做什麼壞事的,於是他便答應了下來,開始替歐陽誠檢查傷口。
幸好歐陽誠的傷不是骨折,只是骨頭表面有些裂開。
「骨頭表面有些裂開?嚴不嚴重?」柏安妍露出擔心的神色。
「其實也還好。」老醫生隨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往牆上輕輕敲了敲,「人的骨頭很硬,就像這玻璃杯一樣,如果遇到碰撞的話,要嘛就是斷裂,要嘛就是在上頭留下一些裂痕,不過人的骨頭有自動修復功能,只要這段時間盡量少用受傷的那隻手,骨頭便會自行慢慢地痊癒。可是有的病患平時的動作比較大,或是行動比較粗魯,這時候最好打上石膏,免得傷口又碰撞到而更加惡化。」
「我不想上石膏,會很不方便。」他偷偷在柏安妍耳邊說。
柏安妍二話不說地對醫生道:「醫生,請給他上石膏。」
終於讓我逮著整你的機會了,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看你上了石膏後還怎麼佔我便宜?
「不要!骨頭只不過是有些裂開而已,我不要打石膏!」他猛地從椅子上跳起。
「你不打石膏,萬一情況更嚴重怎麼辦?」
歐陽誠搖搖頭,「我不要。」
「再說一次不要,我就把你的車賣掉!」她語帶威脅。
「那……打上石膏要幾天才能拆?」他的聲音明顯弱了下來,又乖乖地回到椅子上坐好。
三十分鐘後,柏安妍帶著一個左手打著石膏、愁眉苦臉的男人走出醫院。
「我們去吃晚飯吧!我知道有一家日本料理店的生魚片很新鮮。」一說到食物,他又開始眉飛色舞起來,剛剛垮著一張臉的委屈神情早就消失無蹤。
「怎麼去?」
「坐計程車羅!你覺得我這副模樣還能開車嗎?」
「就算你沒受傷,我以後也不敢坐你的車了。」
他露出很受傷的表情。「為什麼?」
「不為什麼。」柏安妍指指歐陽誠手上才剛出爐的石膏手。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突然停下來,我才不小心撞上他的!」
「在哪裡停下?」
「紅燈前面。」聲音小了一點。
「你那時候時速多少?」
「快一百。」聲音更小了。
「你以為你是在高速公路嗎?」
他低下頭不敢說話。
柏安妍用力擰了一下他的臉頰,看著他痛得又叫又跳,「你給我說啊!」
「在仁愛路上啦!那時候趕著要送一個樣本到廠商那邊,所以開快了點嘛!」
「一定是你的錯對不對?」柏安妍作勢要往他的另一邊臉頰捏過去。
他很快地偏頭閃開,「那是因為剛好手機響了,我才挪出一隻手想要把手機從口袋拿出來,我怎麼知道前面的車子會突然停下嘛!」
「你知不知道人家律師對我獅子大開口,一開口就是快十萬哪!」
「喔,還好嘛。」他居然反應不大。
「你的車子有保險?」不然十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嗯,我這個月薪水還夠付,沒關係。」
柏安妍睜大了眼盯著他看,不會吧?他的薪水去掉十萬還有剩?
她再度非常仔細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怎麼都不相信這只笨鳥會有這樣的身價。
「怎麼樣?你不相信啊?」再遲鈍的人被這種質疑的眼光盯上三分鐘也會有感覺的。
「你到底月薪多少?」
他說出了一個數字,讓柏安妍的下巴在同一天裡差點掉下來第二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2:16
第六章
真是沒天理!
那天聽到歐陽誠月薪多少的時候,柏安妍的第一個反應是,為什麼像他這種做事沒主見又喜歡鬧性子的男人可以年薪兩百萬以上,而她這麼認真刻苦耐勞,而且在同一家公司裡忠心耿耿地做了快三年,月薪卻還是維持在五位數?
柏安妍咬著筆桿,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就是個工程師嘛!聽說是念到了博士啦!可是為什麼他的薪水就能那麼高?難道他真的有這麼高的能力嗎?也不知道那傢伙上班時都在做些什麼……哼!
不公平!
就在筆桿快被她咬斷的時候,總經理突然喚她過去。
結果柏安妍在經理辦公室裡莫名其妙被罵了半小時才被放出來。
因為某筆帳款不小心記錯了,少寫了一個零,雖然不是她記的帳,但那張收據是她開的。
柏安妍好幾次都想不識相地插嘴說這其實不關她的事,要罵應該去罵那個糊塗的記帳員,但經理的口水噴得比壞掉的水管還嚴重,她連擋都來不及擋,哪有機會開口證明自己的清白?
再轉念一想,經理八成是昨天晚上又被老婆修理,所以今天到公司來隨便找個女性同胞出出氣?
全公司都知道經理這職位是靠他老婆關說得來的,所以他對老婆只有唯命是從,老婆說一他從來不敢說二,有什麼怨氣統統跑到公司來發洩。
「你們這些女人是怎麼搞的?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只會挑男人毛玻」果然,重點來了,可以想像昨天晚上偉大的經理不小心犯了錯,被親愛的老婆大人逮個正著。
「那張嘴巴利得像什麼一樣,非要把人損得抬不起頭來才肯罷休是不是?」
嗯,經理昨天一定被親愛的老婆罵得臭頭。
「有沒有想過要不是我們養你們,給你們薪水,還辛苦弄了個公司讓你們冬暖夏涼,你們去哪裡混?你們還不知道感激,只會一天到晚出狀況,然後要我們收拾爛攤子。」
這話講得有點過分了,雖然柏安妍不知道經理的老婆大人到底說了什麼,不過既然牽扯到公司就不應該,再怎麼說那也是他自己的家務事,不應該公私不分。
「經理——」
「你給我閉嘴!我都還沒說完,你居然敢回嘴!」
柏安妍深呼吸一口氣,看看手上的表。
「你看表做什麼?怎麼?我講的話讓你大小姐不高興是吧?不高興你滾啊!別在我公司繼續做啊!你以為公司少了你就不行了嗎?哼!」
柏安妍柳眉一挑,當今受氣筒也是有限度的。
嫌她在公司礙眼?那外國客戶來的時候怎麼就不嫌她凝眼?還給她加班費補貼當臨時口譯的鐘點費?
柏安妍氣呼呼地轉身就要離去,那個氣急敗壞、前額發線都快高到頭頂的經理又喊住她,「我話還沒說完,你想去哪裡?」
「去上廁所,這是員工最基本的福利吧?如果連個廁所都不能去上,你算是虐待員工喔!」
話一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經理辦公室。
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想來剛剛經理的吼罵聲大家全聽見了,同事們個個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柏安妍,那個糊塗的記帳員更是無地自容,只差沒躲到桌子底下。
柏安妍用力地坐在椅子上,雙眼掃過四周,只見被她掃到的人連忙低頭裝忙碌,連副理都把桃子放下,假裝拿起一份公文看著。
她歎了口氣,代罪羔羊當得這麼明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跳出來替她說句公道話,所謂職場文化也不過就是如此吧。
她頓時感到一陣心灰意冷。
一直到下班,雖然柏安妍都沒再被叫進經理辦公室,但是她的心情還是很不好,畢竟沒有一個人無緣無故挨了頓罵還能有好心情的。
她重重地踩著高跟鞋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像地上那些石磚通通都是經理那張討人厭的嘴臉——我踩,我用力踩,我踩死你!
喀的一聲,高跟鞋的鞋跟被她給踩斷了。
唉,禍不單行……
柏安妍坐在馬路旁的花圃旁拎著沒了鞋跟的高跟鞋想著。
她向來不是那種會自怨自艾的人,與其哀聲歎氣還不如想點解決辦法比較實際些。
朝四周望了望,柏安妍看見不遠處有家7-ELEVEN,於是便提著高跟鞋定進去,先隨便買雙二十塊的塑膠拖鞋穿上再說。
拿著拖鞋要付帳時,她經過冷飲櫃,赫然發現櫃子下方就放著歐陽誠那天特地從台南帶給她的檸檬涼酒!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柏安妍興匆匆地一口氣拿了四瓶,早已將上次宿醉的痛苦給忘得一乾二淨。
當柏安妍穿著一雙二十塊的藍色塑膠拖鞋,手上拎著一雙高跟鞋,懷裡抱著四瓶酒回到家裡的時候,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高大人影,左手上包著石膏,坐在她家門口。
歐陽誠的頭埋在膝蓋上,要不是那身整齊的裝扮,看起來還真像個流浪漢。
「喂,你又怎麼了?」她看了看外頭,又沒颳風又沒下雨,實在猜不透他這副模樣又是為了什麼事?
他抬起頭,眼眶像是紅了。
「怎麼了?」柏安妍急忙蹲下。
見他雙眼紅紅的,眼淚也在眼眶打轉,但還是很努力地忍著,不肯讓眼淚掉卜來。
「媽媽……媽媽她住院了。媽媽昨天晚上突然昏倒被送進醫院,好像是過度勞累的樣子……小文已經坐飛機到巴黎去了,我現在還在等他消息……爸爸好像也已經趕過去了,只有我什麼都不能做……」歐陽誠緊緊咬著嘴唇說著,嘴唇都被咬得快出血了。
「別難過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嗎?我相信歐陽媽媽會諒解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
柏安妍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有時候安慰人反而會讓人更難過,還不如什麼都不要說。
「來,喝點酒。」她把那四瓶酒塞到他懷裡。
「為什麼要喝酒?」他露出不解的眼神,好像她說的是外星話一樣。
他現在擔心得要死,哪來的心情喝酒?
「反正都已經買回來了,你就喝點定定心吧,待會兒早點回家去等消息。」
柏安妍抓抓頭,反正都買回來了,不喝也是浪費,自己一個人喝更過意不去,而且讓他喝點酒,說不定他會覺得好過一些。
歐陽誠沒有說話,只是很習慣地走進她家,頹喪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歐陽誠!」柏安妍實在受不了他這個委靡的樣子,她自己受了一天窩囊氣,都已經很需要人家安慰了,實在不想再看到這張苦瓜臉!
他抬起頭看著她。
「今天晚上你什麼也別想,就待在這裡陪我喝酒,聽到沒?」她凶巴巴地命令。
「可是我——」
「要你別囉唆你聽不懂嗎?」
「媽媽她——」
柏安妍立即瞪了他一眼,歐陽誠馬上低下頭,不再說話。
柏安妍當然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歐陽媽媽,她那廂人還在醫院狀況不明,她卻慫恿她兒子藉酒澆愁。
可是看著他這樣淒風苦雨的,原本心情就不是很好的她更是一顆心直往谷裡掉。
很明顯的,柏安妍老是忘記自己酒量不好,幾瓶下肚,眼前景色便已經開始迷濛了起來,她原本想要灌醉的那個男人卻恍惚恍惚地看著酒瓶發愣。
「喂……」柏安妍懶懶地喚他:「覺得好點沒?」
「沒有。」他很誠實地說。
「那就繼續喝吧!」
他看了看地板上亂七八糟的空酒瓶,「沒酒了。」
「那再去買啊!」柏安妍說完,逕自呵呵笑了起來。
「我不想喝了,心裡很難過。」他把剩下的最後半瓶酒放在桌上,柏安妍馬上像只餓壞的貓一樣撲上去奪了過來,咕嚕幾口就喝光光了。
「我還是先回去好了。」歐陽誠沮喪地站了起來,準備要回去。
「不准走!」柏安妍撲向他的腳,牢牢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可是……可是上次你喝醉以後很不舒服,我還是早點回去,免得打擾你休息。」
還不錯嘛!看來他是個懂得記取教訓的男人。
「不管!不准走!你們這些男人都這樣,明明不關我的事卻硬要把我拖下水!」
他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嗯?」
「你聽不懂嗎?沒事三更半夜就跑到別人家,也沒想過會不會造成我的麻煩,還一廂情願地要我陪你做這做那,其實我根本都不想做!」
「安安,你……」
「不要這樣叫我!我討厭你們,討厭討厭!」
柏安妍不知不覺把白天發生的不愉快全部都發洩在他身上。
「別哭了……」歐陽誠蹲了下來,把柏安妍輕輕抱進他懷裡。
哭了?誰哭了?袋裡飄著,柏安妍隨便抓了一個下來問。
「我擔心你,怕你晚上不舒服又想吐。」
「又」想吐?
「你昨天晚上喝醉了,又哭又鬧,吐得滿身都是,我最後看不下去,幫你清洗了一下身體,還找了套睡衣幫你換上。」
很好,他回答了柏安妍下一個還沒問出口的問題。
柏安妍煩躁地抓了抓頭,想了想,不知道要從何問起。
最後她還是硬著頭皮問他:「歐陽媽媽怎麼樣了?」
「小文早上三點多打過手機給我,他說媽媽沒事了,只是最近工作比較忙,媽媽一時不太能適應,不過醫院檢查的結果是說有點營養不良,大概是一個人住不會照顧自己吧,小文和爸爸會留在那邊一段時間,替她調養身子。」
「嗯,還好沒事。」柏安妍真誠地笑了笑,總算放下一顆忐忑的心。
要是歐陽媽媽真有事的話,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昨天晚上那樣猛灌歐陽誠酒,結果自己卻醉得又哭又鬧啊!
「你還好吧?還會不會想吐?」他從地上爬起來,頭擱在床上看著柏安妍。
「不會。」只是頭還有點痛而已。
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柏安妍一時間覺得很尷尬,不知道要感謝他這麼體貼,還是要罵他又乘機佔便宜?幫她洗澡?誰知道他替她洗澡的時候,腦袋瓜會不會又想些什麼?
不過想想他也是一番好意,要是一早醒來見到自己滿身都是嘔吐物,整個房間都是臭酸味,她大概會馬上再衝到廁所裡狂吐吧!
而且他的左手還打著石膏呢!
做這些事情多不方便,一定很吃力吧?
「我……該走了,不打擾你了。」歐陽誠慢慢站起來,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腳。
「你昨天一直睡在床下?」柏安妍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其實也不算睡,時睡時醒的,擔心媽媽也擔心你。」
他本來想用左手抓抓頭,不過包著石膏的手太重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改用右手。
難怪剛剛她一醒來,一叫他名字馬上就有回應,要是他真睡著了,在他身上拳打腳踢恐怕都還叫不醒他。
「那你走吧,再見。」
柏安妍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準備再去洗個澡。
「昨天晚上……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我不是故意害你哭的……
哭?柏安妍依稀記得昨天晚上自己的確是哭了,但是為什麼哭卻已經想不太起來。
「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他露出非常擔心的眼神。
柏安妍看著他這樣的表情頗不能適應,好像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他是真的在關心她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既是心虛,又有一點點溫暖的感覺……
雖說昨晚喝了一夜酒,不過因為睡得好,柏安妍早上除了有點頭痛外,精神倒還不錯。
她在上班的途中買了杯咖啡提提神,進辦公室的時候,精神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她才剛在位子上坐下,皮包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上頭沒有顯示任何電話號碼,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接了電話。
(哥哥說你昨天要他喝酒?)那死歐陽文的聲音,一劈頭就興師問罪。
「歐陽文,你哥酒量好得很,昨天喝了一晚的結果是我醉,他沒事。」柏安妍口氣也好不到哪裡。
想當初他們兩人談戀愛的時候把她捧在手心裡疼,現在有了別人就把她的位置擺在最後面。
(可是媽媽——)歐陽文話還沒說完便突然沒了聲音。
她搖了搖手機,再看看上面的訊號,滿格啊!
(安妍,你不要理小文,這孩子還沒搞清楚狀況。)是歐陽媽媽的聲音。
她說完這句話後,柏安妍隱約聽到一旁歐陽文抗議的聲音響起。
「歐陽媽媽!你沒事吧?昨天歐陽誠好擔心你呢!又跑到我家來,可是什麼話都不說,一臉死氣沉沉的,我實在看不下去,才想把他灌醉讓他安靜一下。」柏安妍吐吐舌頭心虛地說。
(呵呵,那你的如意算盤就打錯了,你別看誠誠那副呆模樣,他的酒量可是好得很,以前還常常和他爸爸拼高粱酒呢!)雖然歐陽母的聲音有些虛弱,但聽起來很開懷,大概是難得不見的家人在身邊的緣故吧!
柏安妍突然為歐陽誠感到可憐,全家人都在法國,只有他一個人被困在台灣,哪裡也去不了,沒有人在他身邊關心他、照顧他……也難怪他昨天晚上會傷心成那樣。
(誠誠就要多拜託你照顧了。)歐陽母突然說。
然後柏安妍聽見那個死歐陽文竟在一旁說什麼她大學時代就是個女酒鬼,喜歡拉著人到處跑PUB,最後都是人家沒醉她自己醉了,還得辛苦把她扛回家。
非常好,歐陽文,你在我的背後說越多壞話,我就越要想辦法整你哥哥!
柏安妍聽見歐陽母斥責了歐陽文幾句,說什麼女人家的心思他哪會懂,什麼事情都只看表面,都快和哥哥一樣呆頭呆腦了。
柏安妍捧著手機偷偷笑了起來,果然還是歐陽媽媽厲害。
(我們現在正努力想辦法把他弄出來,他應該很快就可以離開台灣了。雖然這樣說很自私也很委屈你,可是我還是想請你這陣子多多照顧他一下。那孩子老是少根筋,神經粗得像米粉一樣,常常反應慢半拍,不過倒是很聽話,要他做什麼都會乖乖去做。)「我知道。」
(你知道?)歐陽媽媽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玩味。
「是埃」他一天到晚往她家跑,不想知道也很難。
(你覺得我們家誠誠怎麼樣啊?)歐陽母突然問。
「嗯?」
(沒事沒事,只是隨口問問。我剛才也和誠誠通過電話,告訴他我沒事,想想也應該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歐陽媽媽,你就安心養病吧,至於歐陽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會盡力幫他的。」
歐陽母哪壺不開提哪壺地道:(我和歐陽爸爸其實都很喜歡你的,那時候你和小文分手的時候還直呼可惜,不能看到你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電話那端有人咳了幾聲,大概是歐陽文嗆到了。
(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歐陽母這句話說得非常小聲,柏安妍聽不太清楚,還以為自己手機又出了問題。
「歐陽媽媽你說什麼?我剛剛聽不太清楚。」
(沒事,沒事,你們兩個好好照顧自己就好,長途電話我不多說了。)「嗯,歐陽媽媽你自己也多保重,別再累壞了。」
(我知道,再見。)
(講夠了沒?)歐陽文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電話費很貴,不跟你多說了。)
「誰想和你多說啊!」
這死男人,先是有了學妹不要她,現在又為了哥哥擺臉色給她看,果然是分了手的女人就沒人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2:41
第七章
柏安妍關上手機,嘟著嘴,一臉悶悶不樂。
歐陽媽媽話裡的意思她不是不懂,而且歐陽誠表現得那麼明顯,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其實很在乎她。
只是……柏安妍歎口氣。
自從和歐陽文分手後,她一直沒把心思放在談戀愛這件事上頭,曾經有過幾個追求者,最後也都因為她興趣缺缺而沒了下文。
那時候她身邊的朋友都以為那是因為她忘不了歐陽文,事實上,她是因為和歐陽文分手之後,覺得有些累了。
談戀愛時必須隨時假裝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在男人面前就得扮出最完美的一面來保持自己在對方心裡的地位等等……
柏安妍承認在歐陽文面前,她一直沒有表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她穿著特地挑選過的衣服、談著他會感興趣的話題、配合著他的時間,連一開始和他家人碰面吃飯都是為了讓他開心。
交往久了,她就覺得累了,可是又沒有辦法一下子拆穿所有的偽裝,在他面前顯露出最真實的自己——因為那不是他心目中的自己。
所以後來他喜歡上學妹,柏安妍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柏安妍象徵性地消極了半天,然後那天晚上就把衣櫥裡的洋裝偷偷打包起來,因為那是他最喜歡她穿的衣服。
其實柏安妍並不喜歡穿洋裝,又長又熱又不方便,還不如穿迷你裙或是短褲來得輕鬆。
戀愛都是需要包裝的,就像糖果縱使再甜美,如果沒有外面那一層鮮亮的外衣,依舊不會引起人購買的慾望——除非有人根本不在意那層包裝,他要的就只是那顆糖。
不過這種人卻是少之又少,經過幾次盛裝赴約後,柏安妍就知道那些追求者喜愛的還是那層華麗的包裝。
柏安妍不是沒有那樣的亮麗外表,只是她不想為他們打扮。
她只想要一個能真正接納真實的她的男人。
柏安妍也懶得多想她和歐陽誠之間的關係到底算什麼,總之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
歐陽誠多半會在下班前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然後他會順道送她回家,在她家看一會兒電視才離去。
有時候他要加班,也會打通電話告訴她,然後道歉。
雖然柏安妍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道歉,但也接受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覺得有奇怪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歐陽誠牽起了她的手。
「你是不是喜歡我?」柏安妍看著他的大手握著自己的小手。
歐陽誠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喜歡我?」她滿腦子問號。
像她這樣邁遢的女人,在他面前不但不修邊幅,有事沒事還會使喚他,不然就是賞他白眼,一點都不溫柔體貼,他怎麼還會喜歡她?
「因為——」他想了一下,「我想在三十歲的時候結婚。」
「你有沒有搞錯?」一陣黑煙冒完後,柏安妍恢復了一些理性,「你又沒錢又沒房子,頂多有輛舊跑車,家裡破產外加被法院限製出境!你居然還有心思想到結婚?」
而且對像還是她?他是哪根筋不對啊?
「我有錢。」他只是淡淡地說。
「你家公司不是破產了?」
「我也有房子!」
「那不是你老闆看你可憐,所以才把他的房子借你住嗎?」
他企圖做最後的掙扎,「我也還有車子。」
「別忘了,你的車子還在我名下!」
柏安妍有些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但他又把她的手抓了回來,很堅定,卻沒有弄痛她。
他就這麼輕柔又堅定地握著她的手,似乎要牢牢套住她,不願意再讓她跑掉一樣。
「放手。」
歐陽誠搖搖頭。
他已經錯失過太多機會,他不會再放手。
「你放——」話還沒說完,歐陽誠便吻了上來,不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
柏安妍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心頭一把火升起——王八蛋!你到底要吃我幾次豆腐?床也上了,手也牽了,現在還在大庭廣眾下吻我?
「藹—」他痛得大叫。
柏安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因為嘴唇上有傷口很痛,所以歐陽誠安分守己了一個星期。
但一個星期之後,他又再度「偷襲」,這次柏安妍在他小腿肚上殘忍地踢了一腳,他倒在沙發上疼了一晚上,笑都笑不出來。
再之後……
「嗯……不要親了啦……」她左閃右躲,卻老是躲不開歐陽誠的唇。
歐陽誠很溫柔又很有耐心地不斷在她臉上吻著,輕柔的吻像淺淺的雨滴紛紛落在她的臉頰上、鼻尖上、額頭上、頸子上……溫暖的大手愛憐地撫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好似她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柏安妍的眼眶有一點點濕了。
他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明明被她拒絕那麼多次,明明知道只要用點蠻力就能使她就範,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很有耐心、慢慢的徵求她的同意。
他不單單想進入她的身子,也想進駐她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誠心感動,柏安妍這天晚上很難得地沒打他也沒踹他,而是用有點含羞帶怯的心情迎了上去。
得到她沉默的同意與主動的回應,歐陽誠一把抱起她往臥室走去。***
第二天柏安妍醒來後,很認真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她和他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柏安妍看著歐陽誠離去後變得空蕩蕩的小床,眼神有些木然。
她走到陽台上,看著遠方灰暗天空裡的晨曦。
她到底在做什麼?她這樣做對嗎?
其實她並不在乎歐陽誠有沒有錢,或者長得帥不帥,她想要的只是一個能真心愛她的男人,這樣的要求其實不算多,對不對?
可是她能接受歐陽誠嗎?
他……他是歐陽文的哥哥啊!
雖然和他上過了床,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其實也和男女朋友差不了多少,可是她心裡總是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勁。
她到底是真的愛他?還是只是見他一個人孤伶伶的所以可憐他?
但是可憐他會和他上床嗎?
還是因為自己也不甘寂寞?
所以到頭來,兩個人都可憐,他們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同病相憐?
他們之間真的有愛嗎?
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不用接她也知道是誰。
柏安妍並沒有接起電話,而是定了過去,將電話線輕輕地拔了起來。
「你最好不要再來找我了。」第二天下班後,柏安妍對歐陽誠直截了當的說。
「為什麼?」他高揚的語氣裡有著不解,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驚慌。
她盡量平靜地說:「不為什麼。」
「是因為你討厭我嗎?」
「不是。」她其實並不討厭他的。
「我愛你!」他突然說出了這三個字,語氣相當平靜,好像只是在闡述一件事實一樣。
「可是我並不愛你。」柏安妍淡淡地說。
「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和我上床?」
「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是可憐你,也許我只是想要有人陪……總而言之,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你讓我想一想再說好嗎?」
歐陽誠沒有說話,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柏安妍一眼,然後轉過頭靜靜離去。
當天半夜,柏安妍突然接到歐陽文打來的越洋電話。
睡意正濃的她張不開眼睛,接起電話就想開口罵人。
(哥哥說你甩了他。)這個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
柏安妍的腦袋只剩下不到一成還在勉強運作。
「你是誰啊?」她的眼睛還是沒辦法張開。
(你是不是因為被我甩了,所以現在找我哥哥報仇?)這下她完全清醒了!
「歐陽文,你說那是什麼話!第一,我沒有被你甩,我們是理性分手的!第二,我沒有用你哥哥,我和他根本沒有開始,哪來的結束?」
(怎麼一下子精神變得這麼好?剛剛不是還要死不活的?)
「被你氣的!不要告訴我你三更半夜打電話給我,為的就是這件事!」
(我只是想問清楚而已,因為哥哥真的很難過。)
「你就只想到你哥哥,歐陽媽媽也是,怎麼就沒有人想到我?難道我就該任勞任怨地替你們照顧這個大麻煩嗎?」
(你嫌哥哥麻煩?)
「沒錯,煩死了!」
(那你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
「我——」她差點要脫口說出自己根本沒有對他很好,「我只是看他可憐。」
(唉,算了,這樣也好。)「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們已經買到一本外國護照了,可以把哥哥弄出來。我本來還擔心哥哥會因為你而不想出國,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大概巴不得能早點離開台灣吧!)
「是喔!」柏安妍哼了一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她是可怕的魔鬼一樣,人家一看到就想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對哥哥是不是真心的?)
「不是,我只是玩玩。」她賭氣地說。
(你——)
「歐陽文,你也夠了!什麼事情都先預設好立場,好像都是我不對一樣,你為什麼不問問你哥哥他幹嘛一天到晚往我這裡跑?幹嘛沒事就牽我的手又親我?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在一頭熱,我根本沒有在旁邊煽風點火。」
(你為什麼不拒絕他?)
「你哥的磨功太厲害了,非得磨到我受不了才罷休。」
(他從小就是這樣,)歐陽文咯咯笑了一聲,(就是一股傻勁,有時候也會得罪不少人。)
「你自己也知道他使起性子來是什麼德行。」
(不過,他是真的很喜歡你。)
「怎麼?不高興啊?」哼哼!她突然有種報了仇的快感!
(不是……只是覺得……不太對勁,再怎麼說,看著自己的哥哥愛上自己的前任女友,我無法那麼坦然。)
「反正不會有結果的,你也別擔心了。」
(你真的——)
「我不想再聽了,結束就是結束了,如果我傷害了他……」柏安妍頓了頓,「我也只能說我很遺憾。晚安,我要睡了。」她疲倦地說完便掛上電話,不想再多說下去。
掛上電話後,柏安妍倒在沙發上,隨手抓了一個軟呼呼的東西抱在懷裡,突然鼻間飄過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抱的是歐陽誠常用的抱枕,而那上頭的味道不是洗衣精,也不是洗髮精。
再用力地嗅了嗅,她發現是歐陽誠身上的蜂蜜香皂味。
她站起身把燈打開,環顧四周——他的拖鞋、抱枕、書和雜誌、CD、外套、褲於、抱枕……觸目所及都是他的東西,什麼時候他竟然不知不覺地搬來這麼多東西?
像是要把她家慢慢地侵佔一樣。
可是為什麼她之前都沒有察覺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3:02
第八章
一個月後,柏安妍發現大事不妙了。
她發現自己的生理期晚了兩個星期,起初沒有太注意,直到隔壁同事抱著肚子喊疼,請她幫她泡杯中將湯的時候,她才突然想到,距離上次的生理期好像是快兩個月以前了?
她的背脊猛地浮出一股涼意。
不、會、吧!
她和歐陽誠每次都有做防護措施,只有一次,也就那麼一次,他動作太粗魯把僅剩的一個套子給扯破了。
那時候柏安妍看他急得團團轉,要他那個模樣出去買可能會被隔壁的高中生妹妹當成變態吧,於是她大概算了一下排卵期,剛好是安全期,所以那次也就沒堅持一定要用套子,事後也忘了這件事。
柏安妍趁著午休時間匆匆去藥房買了驗孕劑,趁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個人躲進廁所裡驗孕。
看到驗孕條上的顏色時,她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為什麼她買彩券的運氣都沒這麼好,就那麼一次沒帶套子硬是讓她中獎了!
柏安妍頹然地坐在馬桶上,茫然地看著手裡的驗孕條。
這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就快離開台灣了,而且應該是一離開便永遠不會再回來。
柏安妍知道如果告訴歐陽誠自己懷孕的事情,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硬要留下來陪她。
其實她並不在乎他會不會對她負責任,突然間,她發現她在乎的是他能不能過得好?能不能順利地離開台灣?能不能把她忘了,重新找個好女孩?
柏安妍茫然地拿著驗孕條,也沒丟進垃圾桶,就這麼拿著推開門走了出去。
才踏出廁所大門,她就嚇了一跳,她怎麼也想不到歐陽誠居然就守在女生廁所門口等地。
「你怎麼會在這裡?」一愣之下,柏安妍來不及將手裡的東西藏起來。
歐陽誠沒有回答,略微失神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她手上的東西。
「這什麼?」他似乎已經猜出了那是什麼。
柏安妍本能地把手裡的東西往後藏,但已經太遲了。
「那是什麼?」他語氣平淡但堅持地問。
「沒什麼。」
「沒什麼為什麼要藏起來?」
「不關你的事。」話一說完,柏安妍便想繞過他回到辦公室。
「真的不關嗎?」他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東西,「不關的話為什麼那麼怕我看到?」
「還我!快點還來!」柏安妍差點沒手腳並用的撲在他身上。
下一瞬間,歐陽誠臉上的神情完全僵祝
「這是……」他一臉正經地看著柏安妍,「你懷孕了?」他一點也不懂得遮掩,話一說出口,走廊上好幾位同事立刻將眼光投注在他們身上。
「有話到旁邊說。」她拉了拉他的袖子。
柏安妍領著他走到辦公大樓旁的逃生梯,向他伸出一隻手,他也乖乖地把驗孕條還給她。
「你真的懷孕了?」歐陽誠迫不及待地問。
「好像是吧。」柏安妍煩躁地摸了摸頭髮,自己都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就闖了進來,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剛。」
「那我——」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給你製造任何麻煩的。」
「什麼意思?」他的表情嚴肅到令柏安妍有些害怕,「你想自己照顧小孩嗎?這樣很辛苦的!我可以——」
「誰說我要把孩子生下來?」
「難道你要——」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要拿掉孩子?」
柏安妍咬咬牙,如果要歐陽誠對她死心離開台灣,這是最後的方法了吧!
拒絕他,拒絕得徹徹底底,甚至將兩個人牽繫起來的孩子也一起拒絕掉。
「我根本不想生下來。」柏安妍努力裝出不在乎的模樣。
「你可以嫁給我,以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你和孩子!」
「不用再多說了,孩子還沒到三個月,這幾天我會盡快想辦法處理掉的。」
「你真的要拿掉孩子?」
「為什麼我要生下這個孩子?他根本就不是預期中的生命,與其讓他生出來受苦,不如讓他不要有出生的機會。」
歐陽誠激動地說;「我不會讓他受苦的!」
「重點不是你!是我!你有沒有搞懂?」柏安妍拚命指著自己的臉,「是我不想生!」
沉默了好半天,歐陽誠才悶悶地問出一句話:「因為怕痛嗎?」
柏安妍差點當場昏倒在地。
「這和怕痛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到底是為什麼?我不甘心也不懂,我愛你!可是為什麼你卻不肯給我機會?你知不知道我愛你多久了?我——」
他從第一眼見到柏安妍的時候就愛上她了啊!
「你不要再說了。」柏安妍疲 憊地伸出一隻手擋在他面前,不想再聽下去,「這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不該一時心軟,我不該對你那麼好,也不該沒有拒絕你——」
「難道你之前對我那麼好都只是因為可憐我?」
柏安妍點點頭。
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歐陽誠整個人緊繃著,他死咬著下唇,握緊的雙拳微微顫抖……但他最後還是克制住自己欲爆發的怒氣,因為他不想傷害柏安妍。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也沒看柏安妍,轉身便走。
臨關上安全門前,他回過頭看了柏安妍一眼。
最後那一眼,柏安妍一直忘不了,他的眼底有著被背叛和被遺棄的傷痛,看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於心不忍。
柏安妍正在考慮該不該去醫院拿掉孩子。
聽說醫生會拿鐵鉤子之類的器具在子宮裡攪呀攪的,把未成形的胎兒攪得碎碎的,再一點一點拿出來。
柏安妍只要一想到這種血淋淋的畫面就一陣冷顫,馬上打消這個念頭。
找了找網路上的資料,看到最新的墮胎藥RC486。
泡了—整個晚上的網路,最後終於找到一家可以郵購這種藥的網路藥局。
這種藥局一看就知道違法,哪有不經醫師處方箋便能擅自開藥賣藥的?
柏安妍寄出訂購單,心裡想著,就是有她這種人,才會讓非法的藥局老闆繼續生存下去,而且高興地數著鈔票。
追根究柢,其實她也算是幫兇。
柏安妍無力地歎口氣,看看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她到底有沒有做錯?
隔天柏安妍就收到了藥丸。
她回到家,手裡擺著的幾顆白色小藥丸,感覺冰冰涼涼的。
拿起開水,柏安妍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卻一時猶豫著要不要吞下藥丸?
一旦吞了下去,肚子裡那個還未成形的小生命就再也沒有出世的機會了。
嘴裡含著一口水,舌頭輕輕攪著藥丸,淡淡的苦味慢慢滲出……
電鈴突然響了起來,柏安妍一驚,一個不注意把那口水吞進肚子裡,連帶地也一口氣把三顆藥丸也給吞了下去。
她微張著嘴,一時之間愣住了。
她真的把藥吞下去了?
柏安妍下意識地看著自己的腹部,感受到一股涼意沿著胸腔迅速落到腹部,全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電鈴依舊不氣餒地響著,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要鎮定、鎮定——會這樣子按電鈴的只有一個人!
「安安——」門一開,歐陽誠一臉焦急地喚著:「我想了很久,還是不想要你把孩子拿掉。」他握住她有點冰涼的手,完全沒注意到柏安妍無可奈何的神情。
「你把孩子生下來,我照顧就好,你一點都不用煩心。」溫暖而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掌。「我真的很想把孩子留下來。」
「太遲了……」她歎了一口氣。
如果他剛才沒有按鈐嚇到她,說不定她真的會把藥丸給吐出來,可是現在木已成舟,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我剛剛吃了墮胎藥。」
「什麼!」他猛地睜大眼睛,好像她吃的是毒藥一樣,「那不是還在實驗階段,要經過醫師診斷才能開的藥嗎?而且那是針對西方人設計的藥,對東方人來說藥量可能太強,會有一定的危險,你怎麼可以吃那種怪藥?」
「看不出來你懂的還不少。」柏安妍有點驚訝,「不過什麼叫作怪藥?至少我不用到醫院去讓醫生拿鐵鉤在我身體內刮來刮去,痛死了。」
歐陽誠的臉色突然發白。
「怎麼了?」柏安妍好奇地問,好像要墮胎的是他一樣。
「好可怕……」他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那你還是吃藥好了……」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想想不太對勁。
「不對!不能吃藥!你不要去墮胎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一個小生命就這樣沒了。」倏地,他的眼神黯了—下來,「就像我姊姊一樣。」
那種心疼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柏安妍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我已經吃了藥,來不及了。」
「什麼時候吃的?」他猛地拾起頭問。
「剛剛,兩分鐘前吧!」
「吐出來!」
「啊?」
「去把藥吐出來!才剛剛吃下去一定還沒在胃裡消化,現在吐出來還來得及!」話一說完,他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把將柏安妍抓進浴室裡。
「你做什麼?放開我!」柏安妍拚命掙扎,卻發現他的力量大到自己根本掙脫不開。
他什麼時候力氣變得那麼大了?她怎麼掙扎都掙不開!
難道之前他都只是在讓著她而已?
他的手指眼看就要伸進她嘴裡。「快吐出來!」
「不要!」
「不要任性!」他霸道地道。
到底是誰在任性?
歐陽誠的手指粗魯地伸進了柏安妍的喉嚨,她一氣之下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但是他沒有叫痛,也沒有抽回手,只是嘶了一聲,手指仍繼續往她喉嚨深處伸。
柏安妍口齒不清地要他快放手,心急之下又狠狠咬了他幾口,直到嘴裡嘗到一股鹹腥的液體……她猛地一陣反胃,一堆酸水就這樣吐了出來。
他還是不氣餒地繼續為她催吐,直到看見幾顆不成形的白色藥丸飄在馬桶裡才住手。
「終於吐出來了。」他一臉欣喜地望著柏安妍。
因為嘔吐的強烈作用,柏安妍的眼裡積滿淚水,她實在很想踹他一腳,卻發現自己全身虛脫無力,根本力不從心。
「你到底想怎麼樣?」
柏安妍虛弱地從馬桶旁爬起來,湊到洗手台去漱口。
歐陽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柏安妍。
柏安妍扶著洗手台也看著他,心想這麼大一個人擠在她的小浴室裡真是礙眼。
兩個人就這樣對看著,柏安妍突然覺得自己可能也愛著他也說不定。
而且可能是很愛很愛……
只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所當然,而沒有察覺到這樣的心意。
但她轉念一想,他要是就這麼在台灣和她耗下去,對他的未來一點幫助都沒有。
歐陽文說他們已經可以把他弄出國了,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他恐怕永遠都不能再踏出台灣一步,繼續一天到晚擔心著隨時會被那些討債人發現——嚴重點的話,甚至可能得去坐牢。
她不能讓他冒這樣的危險。
如果她也愛他,是不是就應該為他的未來著想,而不是只是自私地想要把他留在身邊?
「你走吧。」再一次地,柏安妍冷冷地對他說出這句話。
「你還會想把孩子拿掉嗎?」歐陽誠冷靜地問。
「那不關你的事。」柏安妍把頭轉開,不知道眼裡的淚水是真是假。
「如果你不想再看見我,從此以後我不會再來煩你。」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不想再看見你。」一股酸味湧上來,她的眼睛又迷濛了起來,「我會把孩子拿掉的。」
他轉過身,在浴室門口走走停停,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最後還是走了。
這樣,他就再也不會有牽 掛,再也不用擔心,可以安心地離開台灣了吧?
歐陽誠趁著柏安妍去上班的時候,把放在她家裡的所有東西打包好一併帶定。
柏安妍下班回家後,看著突然空曠不少的家,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滋味。
她翻出剩下的白色藥丸,歎了口氣,還是吞了下去。
她不敢一個人承擔那樣的責任,不敢一個人接手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其實她很膽小的,她多希望能有一個人陪著她一起面對這一切。
但是她不願就此絆住歐陽誠,他的未來不在這裡,留下他,只是讓他一輩子就這樣毀了,過著不見天日的悲慘生活。
咦?她的臉上怎麼濕了?
柏安妍抬手—摸,什麼時候她又哭了?她以前明明不愛哭的啊!
為什麼遇到歐陽誠以後,她就常常不知不覺地哭了呢?
柏安妍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地上,眼淚不停流著,卻不知道為什麼。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闖入她的生活,在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後,就這樣離開?
柏安妍完全忘了從一開始都是自己逼他離開的,但人在傷感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否認自己曾做過的事情。
那天夜裡,柏安妍深刻地感到寂寞的滋味,一個人在小小的床上翻來覆去,流了一夜的淚。
第二天,柏安妍拿著冰牛奶冰敷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時,突然肚裡一陣絞痛,隨即身下感到一陣溫熱的濕意。
她的下體出血了,雖然知道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但她的心裡還是一陣慌亂。
頤不得不敢上醫院的恐懼,柏安妍匆匆收拾了一下東西,便出門跳上計程車直往醫院奔去。
一路上,下半身的濕意不斷蔓延,她著急地催促司機開快點。
「小姐,趕那麼急做什麼?你要生孩子啊?」司機不耐煩地說。
「沒錯,我就是要生孩子了!」
司機回頭看了她平坦的肚子一眼,「小姐你騙誰?」
「我要流產了,這算不算生孩子!」
司機馬上二話不說,在十分鐘內把她送到醫院,
「你是不是自己亂買那種藥來吃?」上了年紀的婦產科醫生推了推黑框眼鏡,沒說出藥名,只是強調了『那種藥」這三個字。
「嗯。」柏安妍緊張地點點頭。
「唉,現在的年輕女孩子真是的……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卻不好好愛惜礙…」
一面碎碎念,醫生一面慢慢地在鍵盤上敲著,「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有點異常出血而已,胎兒沒事。」
「沒事?」
「怎麼,不高興啊?」醫生懶懶地看她一眼。
「也……不是。」柏安妍的手不自覺地輕撫上平坦的小腹,想著肚裡的小生命差點就被她活生生給趕出這個身體,卻固執地想要留在她的肚子裡。
醫生淡淡地說:「想要拿掉的話,要請孩子的父親來簽手術同意書。」
柏安妍坐在遮住醫生臉的電腦螢幕後面,愣愣地看著擺在腹部上的雙手。
「我開點藥給你,回家多休息就行了。那種藥喔,市面上假藥一大堆,價錢也亂喊,都是專門用來騙小女生的。好了,以後自己要多注意身體,知道嗎?」
柏安妍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站起身正要離去,醫生忽地喚住她,「要不要順便檢查一下?」
「檢查什麼?不是藥都已經開好了?」柏安妍一臉狐疑。
「檢查一下胎兒埃張護士,麻煩你帶她到隔壁去做一下超音波檢查。」
柏安妍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一位面貌嚴肅的中年護士便走過來拉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隔壁房間去。
「呃,護士小姐——」
「躺下。」護士指指房間裡唯一的一張床。
「我想——」
「躺下沒聽見嗎?」她有些不耐煩了。
柏安妍只有乖乖躺下,想著反正忍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掀開上衣,冰冷的凝膠敷上小腹,她忍不住一縮。
護士的手熟練地拿著儀器在她的腹部上來回移動了好一會兒,然後柏安妍聽見她輕聲發出了「咦」的一聲。
「怎麼了?」柏安妍抬起頭想要看看自己的肚子是不是有什麼異樣。
「嘖嘖。」護士還煞有其事地搖了搖頭。
柏安妍忍不住又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啊!
「小姐,要不要自己看看?」護士回頭問柏安妍,原本不苟言笑的臉上此時帶著一種淡淡的感動微笑。
柏安妍支起身子,努力地想要在閃著螢光的螢幕上看出個所以然來,但左看右看,看了老半天只看到一堆亂七八糟的光點,根本看不到什麼東西。
「你瞧。」護士的手指著螢幕上的某一點。「是雙胞胎呢!兩個小傢伙的心臟在這裡一跳一跳的,好可愛呢!」
「雙胞胎?」不會吧,一個就已經夠麻煩了,現在還來個雙胞胎!
「是啊,拿掉真是可惜了,小姐你長得這麼漂亮,生出來的孩子一定也很可愛。」護士慈祥地微笑著。
要是像他們的爸爸就糟糕了,柏安妍在心裡想著。
「小姐,小孩子真的很可愛呢,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柏安妍低下頭沒回答,接過護士遞過來的衛生紙,擦去腹部上的凝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4:01
第九章
辦公室裡的人都知道柏安妍懷孕了,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了轉變。
有的是幸災樂禍,有的是憐憫,有的是不解。
柏安妍不想多解釋什麼,兩個星期後便遞了辭呈。
與其等著上頭用未婚懷孕的藉口來繼續壓搾她,還不如趁早辭職,少受點氣,也少聽點閒話。
上班的最後一天,副理特地送了柏安妍一籃葡萄,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這是柏安妍第一次正眼看副理,以前他總是躲在辦公室的角落裡削水果,一副不問人間世事的模樣,但後來她想,也許他反而是最瞭解一切的人。
「謝謝副理。」柏安妍微微向他點了點頭。
「自己多保重。」副理笑了笑,然後又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撥起葡萄皮。
因為是雙胞胎,所以肚子大得很快,才三個多月柏安妍就得買全新的孕婦裝,不能再穿以前的寬鬆舊洋裝。
一個女人未婚懷孕總是免不了被指指點點一番,柏安妍甚至聽見隔壁高中生妹妹的母親拿她當活教材,說著將來長大了千萬要小心男人,別把自己搞得像隔壁的阿姨一樣,肚子大了又沒人要。
柏安妍聽了難過得想哭。
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股勇氣又重新湧現。
當天晚上她決定告訴父親這件事。
柏文衛聽了之後,完全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只淡淡地問了句:「你後悔嗎?」
柏安妍歪著頭想了想,隨後愛憐地看了看微凸的腹部,「沒有。」
「那就好,只要你不後悔,爸爸會支持你的。」
她的眼淚瞬間湧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關係,這陣子總覺得情緒特別容易激動,隨便一點小事都能催出不少眼淚。
「要不要到爸爸這邊來?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我考慮看看。」
「你再想想吧,一個女人總是辛苦了些,到法國來至少還有爸爸可以依靠。」
「我知道,謝謝爸爸。」
「說什麼謝謝,我還要謝謝你呢!本來前幾天還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抱個孫兒玩玩,沒想到你今天就打電話來告訴我要做外公了,而且還是兩個!呵,不來也沒關係,預產期什麼時候?到時候我飛回台灣去幫你坐月子。」
「爸!」
「怎麼?幫自己女兒坐月子也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不過那通常不都是丈母娘才會做的事嗎?
因為自己的母親早已不在人世,柏安妍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歐陽母。
她連忙搖搖頭,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而且歐陽誠應該早就離開了吧……
這一天柏安妍本來要去做產檢的,結果因為睡過了頭沒去成,最後只好到附近的超級市場買點生鮮食材準備做午餐。
走在回家的路上,柏安妍正想著要不要去法國生孩子順便坐月子,因而沒有注意到好幾輛新聞採訪車從她身旁飛馳而過。
柏安妍回到家,隨手打開電視,一則新聞快報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本來要去做產檢的那家醫院居然失火了!
柏安妍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但讓她激動得跳起來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則消息,而是她在電視螢幕裡看見某個男人!
那是歐陽誠!
他居然和在醫院四周維持秩序的警察發生爭執,還激動得直喊著要進去,數十名警察將他攔在封鎖線外。
柏安妍來不及細想他為什麼會在那家醫院出現,為什麼那麼急著想衝進醫院,她抓起鑰匙馬上衝出家門,直往那家醫院奔去。
等到她氣喘吁吁地跑到醫院門口,果然見到歐陽誠還在和警察堅掙不下,幾個警察都已經拿出了警棍蓄勢待發,準備他再鬧下去的話,就先K他幾下。
柏安妍隔著人群大喊一聲。
「歐陽誠!」
他沒聽到,人實在太多了。
看了看四周,柏安妍急忙搶過一個警察手中的擴音器,不客氣地把音給調到最大——
「歐陽誠!」
這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往柏安妍這邊看,警察、記者、攝影師、剛跑出來的醫生和護士、圍觀看熱鬧的群眾,當然也包括了名字的主人。
所有人都安靜了三秒鐘,直到某個男人突然推開攔著他的警察往她奔來,口中還滿是歡欣地叫著——「安安!」
「不是說過不要再叫我安安?」噁心死了!
柏安妍把手裡的擴音器還給一臉莫名其妙的警察。
「安安,你沒事吧?」
歐陽誠用力抓著柏安妍的肩膀使勁搖著。
「沒、沒事,你不要再搖了,我真的沒事。」柏安妍被他搖得頭暈眼花。
他猛地一把抱住柏安妍。
「我好擔心、好擔心……好怕你就在這家醫院裡面……萬一以後我永遠都見不到你該怎麼辦?」
「呸呸呸,你說這什麼話?什麼叫作永遠見不到我?」
她沒好氣地推開他,心裡卻滿滿都是感動。
「因為我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所以本來想再來看看你的,沒想到一來就發現這家醫院失火,我怕你在裡面做產檢也被波及,所以才急著想衝進去找你!」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做產檢?」柏安妍狐疑地瞅著他。
她要做產檢的事情應該只有她知道啊!
「我……」
歐陽誠低下頭。
「我查到你會到這家醫院來做產檢,也知道你沒有拿掉孩子……」
「歐陽誠,你這是偷窺人家隱私耶,我可以告你的!」
「安安!不要這樣,除了這樣做,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過得好不好?我——」
「那你今天跑來這家醫院就是想和我道別是嗎?」
「呃……其實你每次產檢的時候我都會等在醫院門口看著……」
柏安妍伸手用力擰了擰他嫩嫩的臉頰,「歐陽誠!」
「痛痛痛,我就只有看,什麼都沒做啊!」
他摸著自己的臉頰不停呼痛,「我想你嘛!」他理直氣壯地說。
柏安妍看著他,想起他剛剛說的話。
他說他明天就要走了……
「什麼時候走?」瞬時,她的口氣軟了下來。
其實,能再見到他,她的心裡是很高興的。
「明天中午的班機。」
「你這一去,就不會回來了對不對?」
他點點頭。
兩人之間陷入一片沉默。
「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他突然問,「安安,我真的很愛你,你和我一起去加拿大好不好?」
「不好。」柏安妍直接拒絕。
歐陽誠不解地看著她,「為什麼?」
柏安妍指指自己的肚子,「這就是為什麼。」
「去加拿大生有什麼不好?」
「我不想。」
「安安——」
「我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不准再這樣叫我!」柏安妍又用力擰了擰他的臉頰。
「藹—」歐陽誠委屈地揉揉再度慘遭蹂躪的臉頰,「那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肚子。」
「我們先回去吧!」柏安妍看了看四周,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然後柏安妍主動拉起他的手,兩人一起走了回去。
「安安……」
「又怎麼了?」她已經懶得再次警告他不准這樣叫她。
「這是你第一次牽我的手。」他的大手不輕不重地反握住她的手。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柏安妍直截了當的問。
「還好,只是很想你。」
「除了這個之外。」
歐陽誠抓了抓頭,「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想你。」
「你平常到底在做些什麼?」
「上班下班,回家睡覺。」
「不去看電影,不去上館子了?」柏安妍像是質詢地問。
「自己一個人不想去……」
「歐陽媽媽現在怎麼樣?」
「還不錯,上次住院後就有特別注意調養身體,現在已經好多了。」
「歐陽伯伯呢?」
「現在還在法國陪媽媽。他們兩個正商量著要不要在法國開一家中國餐館,我老爸的手藝可是很不錯呢!」
「真的嗎?那我以後去法國就可以吃免費的羅!」
「那當然!」他頓了頓,「不過,你會去法國嗎?」
「我老爸人也在法國,他有問過我想不想去法國把孩子生下來。」
「你想嗎?」他的語氣略帶興奮。
「剛剛有想過,不過還不確定。」
「安安……」他將身子挪近了些,握起她的手。
「嗯?」她沒有掙開他的手,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歐陽誠。
「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嗎?」
「好吧。」
他開心地俯下身,用手摸了摸柏安妍的肚子。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大手在她的腹部上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
「真的是雙胞胎嗎?」
「這也是你查醫院病歷查出來的?」
「嗯!你知道嗎?那時候知道你沒有拿掉孩子,而且還懷著雙胞胎的時候,我高興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鍵盤螢幕都掉在地上,還毀了一個樣品,結果加班趕工趕了三個晚上才做出一個新的樣品來給客戶。」
「傻瓜……」為什麼她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他的頭低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將臉頰貼在她的腹部上。
「他們會動了嗎?」
「會啊,才幾個月就皮得很,常常在我肚子裡踢來踢去。」
「我真想看看他們出世的模樣。」
柏安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撫摸著他那一頭亂髮。
這時電鈐響了起來,歐陽誠搶著過去開門,原來是鄰居的媽媽來還之前借的鍋產。
鄰居媽媽臨走前,對著柏安妍悄悄地說:「男朋友?」
柏安妍只是笑笑,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是孩子的爸爸?」她指了指柏安妍微凸的腹部。
「嗯。」這次柏安妍點了點頭,臉上不自覺地浮出淡淡的微笑。
「看起來是個好人,柏小姐,你真幸福。」
那天晚上,歐陽誠留在柏安妍家過夜。
他抱著她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新聞,一面看,一面不住地搖頭。
「安安,如果你真的被困在失火的醫院裡面,我一定會進去把你救出來的。」
他對柏安妍說。
柏安妍抬頭看著他,「可是你不是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你會後悔的。」
「不會,我從來不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
歐陽誠輕輕地摟著柏安妍,一面聽著音樂,一面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著話。
她問他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她既不漂亮又不溫柔,對他一點都不好,還常常把他當傭人使喚。
他低低地說了些什麼,柏安妍沒聽清楚,只知道墜入夢鄉前,感覺到他柔軟的唇似乎曾在她的額頭上逗留。
第二天早上一醒來,歐陽誠人已經不見了。
走出房間,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柏安妍終於知道一件事,其實她的確愛著他。
她不怪他最後還是離她而去,因為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他肯定的答案,答應他的求婚。
挺著微凸的肚子,她坐在沙發上,心裡有些惆悵。
其實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面了,但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著歐陽誠曾經在這個家裡面留下的身影。
他辛勤打掃的模樣、他在廚房裡為她準備宵夜的背影、他在颱風夜裡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書的神情……還有他輕輕摟著她一塊在沙發上說些思心得要死的甜言蜜證陽。
柏安妍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臉頰上已經濕了。
為什麼她又再次與愛情擦身而過?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而且這次還多了兩個拖油瓶。
不過她不後悔。
就像歐陽誠說過的:他從不對以往的事情後悔,因為那於事無補。
她愛歐陽誠,所以她也會好好的愛他們的孩子。
不過以後兩個人是不是還有機會再續前緣?
她不知道,不過她這輩子心裡就是有他了,而且別人難以取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4 08:04:36
第十章
在柏安妍認定歐陽誠已經離開台灣後,沒想到他又突然出現,而且搬著大包小包跑來按柏安妍家的電鈐。
外頭還下著雨,他淋得一身濕答答。
柏安妍非常驚訝地看著他,腦海裡浮現她第一次在颱風天裡撿到他的畫面。
「我沒辦法離開台灣了。」
「啊?什麼意思?」
他哭喪著說:「我到了機場才知道,我買的護照過期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會忘記?」柏安妍忍不住大吼。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買機票的時候還沒過期啊!」
天啊!那家旅行社居然替他買了本這麼快就過期的護照?他以後真有機會出國的話,一定不會去找那家旅行社!
「那你怎麼辦?」
「我還不知道。」
柏安妍啼笑皆非地說:「不知道?不知道你會提著所有家當跑來找我嗎?」
根本就是吃定她了嘛!
「我可以住你家嗎?」歐陽誠怯怯地看著她。
「你的老闆不是把他的房子讓給你住?」
「三天前我就從老闆家搬出來了,他要把那棟房子賣掉了。」
所以他現在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無家可歸了。
「歐陽媽媽他們知不知道這件事?」
「知道,我在機場的時候和他們通過電話了,三個人輪流念了我十幾分鐘。」
柏安妍無力地用手扶住額頭,要是她兒子做出這種烏龍事,她一定不會承認那個人是她兒子。
怎麼會有人護照過期了都沒注意到!
「那你現在怎麼辦?你的工作呢?還在嗎?」辭了,不過那時候老闆還是丟了幾個計畫給我,要我到了溫哥華後繼續研究,所以我想就算我現在回去找他,他應該也不會拒絕我。」
「這就是你所有的家當?」柏安妍往後看了看他身後的三大箱行李。
「嗯。」
「唉!」柏安妍認命地歎了一口氣,「拿進來吧。」
儘管表面上看似無奈,柏安妍的心裡卻是喜悅的。
他回來了,他又回到自己身邊了。
這不是夢吧?她輕輕捏一捏自己的臉頰,會痛耶!
歐陽誠真的回到她身邊了!
柏安妍的心兒怦怦地跳個不停,嘴角儘是掩不住的喜悅,好想就這麼撲在歐陽誠的身上緊緊抱著他,不再讓他離開。
但是她不想讓這個糊塗的男人發現自己的喜悅,於是悄悄側過身子,背對著他偷偷傻笑。
只是她不免又有些埋怨,這個男人這麼快就跑了回來,那她前天晚上流的那堆眼淚不都白流了。
哼哼,這筆帳以後一定要好好討回來才行。以後……時間可多得很。
柏安妍看著歐陽誠這隻大熊熟練地開始擺放東西的時候,又幸福地笑了起來,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歐陽誠才進門沒多久,電話便響了起來。
(哥哥到了沒?)是歐陽文!時間算得可真準,以前和她約會的時候都沒這麼準時。
「才剛到。」
(又要麻煩你了。)
「不然我能怎麼辦?」
(他說他可以和你先住幾天。)
「那之後呢?」
(之後?難道你不打算和他結婚嗎?)
「我為什麼要和他結婚?」難道他也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你不是……)歐陽文咳了幾聲,聲音壓低了些,(你不是已經懷了哥哥的孩子?聽說還是雙胞胎。)
「他告訴你的?」
(不然你以為我這麼神通廣大嗎?)
「怎麼,嫉妒嗎?」柏安妍突然有點得意。
(不是,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想到以後可能要叫你大嫂,覺得挺彆扭的。)
「哼,可惜你現在還沒有這個機會,不然我還真想聽你叫我幾聲大嫂呢!」
(你不想嫁給哥哥?)歐陽文有些吃驚。
「我為什麼要嫁給他?」
(我以為你一定會——)
「誰?是小文嗎?」歐陽誠搬好行李,不識相地跑過來問。
「拿去。」柏安妍懶得再和歐陽文耗下去,便把電話遞給歐陽誠。
反正是歐陽文打過來的,國際電話費是他付,他們要講多久都沒關係。
「沒有,上次那個樣品被我打壞了,後來又重做,不過重做的時候發現少了兩根螺絲就是了。」
「唉,別說了,那天安安要去產檢時醫院發生火災,所以我也不知道寶寶好不好……」
柏安妍越聽臉上的黑線越多,搞什麼?怎麼所有大小事情都要跟歐陽文一件件報告啊?
「雞湯?四物?誰告訴你的?是媽媽呀,我知道了,待會兒我就去買。」
她都還沒生,他幹嘛這麼急著去買坐月子的食材?
「不是急啦,先自己做做看嘛,總不能讓安安當我的試驗品啊!剛生完孩子很辛苦的。」歐陽誠對著電話筒說著。
柏安妍心裡有一絲絲甜意,抬眼望向歐陽誠,他也剛好看過來。
兩人相視淡淡一笑。
「不講了,我還有好多東西要整理,等一切都弄好後我會再打電話給媽媽,就這樣了,再見。嗯,我知道了,不過我覺得你之前說的好像都不對,還好當初沒聽你的。」
歐陽誠一掛上電話,柏安妍還沒開口問,他就自己靠了過來,一五一十地把剛剛兄弟倆的談話重新講一次給她聽。
可是她對前面一大堆家常話沒興趣,唯一想知道的是他最後說的——
「你最後和歐陽文說什麼?」
「嗯?」
「就是你說,好險你沒聽他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喔!那是之前我對他們說我很喜歡你的時候,小文給我出了一堆主意,說什麼你喜歡遊山玩水、喜歡穿洋裝、喜歡出去外面吃飯……傾囊相授了一大堆,可是過沒多久我發現阿文說的統統不對,你喜歡放假在家好好休息、喜歡穿短褲和迷你裙,還喜歡自己在家做飯,和他說的完全都不一樣。」
柏安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當然不一樣,以前她是為了歐陽文才去做那些改變,而面對歐陽誠,她完全不用掩飾,直接在他面前展現最真實的自己。
「好險我沒聽他的。」歐陽誠像是心有餘悸似地拍拍胸脯,「不然你一定老早就氣得把我趕出你家了。」
「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把你踢出去。」柏安妍捏了一下他的臉頰,「要踢也是因為你臉皮太厚,沒事就只會跑到我家給我添麻煩。」
歐陽誠笑了笑,一把把她摟進懷裡,「可是我總覺得,還是靠自己來瞭解你比較好,你和小文都是過去的事了,人多多少少都會變的,如果將以前的印象套在你身上,不只是我吃虧,對你來說也不公平,對不對?」
柏安妍直直地凝視著他,沒想到這只笨鳥也會有這麼聰明的時候。
六個月後,柏安妍的肚子已經大得可以用「舉步為艱」來形容了。
她每天只能吃飽睡、睡飽吃,四肢浮腫得像足足胖了二十公斤,體溫又偏高,哪裡都不想去。
看著鏡子前這副臃腫的醜模樣,柏安妍突然很佩服那個「服侍」了她半年的男人,不但平常要上班加班,回到家還要伺候她,常常到深夜才能睡,第二天一大早又要爬起來上班。
歐陽誠仗著自己無家可歸,硬是在柏安妍家住了下來,趕也趕不走。
柏安妍也認了,反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有他在除了可以擋擋左鄰右舍的閒言閒語,還多了一個免費的傭人。
而且她現在沒收入,他每個月堅持繳給她的六位數房租變得相當重要。
柏安妍有時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或是太實際了?
不過歐陽誠從來沒有抱怨過,就算要他喝光自己燉失敗的雞湯也沒見他抱怨過一句。
他只是眨眨右眼,皺起鼻子,然後苦惱地說:「安安,好像又失敗了耶!真傷腦筋,我什麼時候才能燉出成功的雞湯給你喝呢?」
柏安妍通常只會半躺在沙發上看著他,微微笑著,不回答他的話。
這天晚上歐陽誠說他要加班,所以會特別晚回來,要柏安妍自己多注意身體狀況。
結果才掛下電話,柏安妍的肚子便開始不對勁,一陣一陣地抽痛。
柏安妍捧著肚子叫疼,趕緊又撥了通電話給歐陽誠。
他在公司急得說要開車回來載她去醫院。
柏安妍喘著氣,「不要,我自己叫計程車去。」
「安安!我要去!」
「不要任性!你也不想想你那部跑車只是虛有其表,裡面窄得不得了,我這麼大的肚子要怎麼塞進去?而且光等你回來就要浪費半小時,我還不如直接叫計程車比較快,你到醫院去找我就好了。」
「好,我馬上去!」說完他就掛了電話,連去哪家醫院都沒有問。
柏安妍只好又撥了通電話告訴他。
她挺著大肚子辛苦地走到樓下,招了一輛計程車便坐了上去。
司機一聽柏安妍要生了,二話不說以破百的時速在十分鐘內把她送到醫院。
柏安妍採用的是自然生產,躺在產房的病床上,她用盡力氣想要把那兩個搗蛋鬼給生出來。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站在一旁的歐陽誠不斷要她深呼吸,可是柏安妍只覺得他吵得要死。
「你安靜一點好不好?我已經很努力了!」柏安妍瞪了他一眼,指甲掐進他的手裡。
「啊!好痛!」他的手抖了一下,卻沒有抽回去,「安安,你到底痛不痛?」
「廢話!你不會看嗎?」她已經痛得滿臉都是汗了啊!
「可是為什麼你都不叫?我看電視那些孕婦生產的時都叫得好大聲……藹—痛藹—」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波陣痛襲來,柏安妍抓著他的手一緊,指甲又掐進他的肉裡去。
「你閉嘴!我都沒叫痛,你在叫個什麼勁?」柏安妍已經痛得理智全失,不顧形象地對他大吼。
「安安……
「該死的,你不要這樣叫我,還不都是你害的!一次就讓我懷個雙胞胎,結果現在生都生不出來!」
「安安……」
「做什麼啦!」
柏安妍覺得自己一定是痛昏頭了,直到他這樣叫她好幾回以後,她才發現他的聲音裡好像有哭音。
柏安妍轉過頭去看,他的眼眶真的有點濕。
「怎麼了?我抓你抓得太緊了嗎?」
柏安妍想把手放開,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
「不是,我看你這樣痛:心裡也好痛……」
「笨蛋!」柏安妍有氣無力地罵著。
「而且我的手也被你捏得好痛……」
一氣之下,柏安妍又用力掐了他的手好幾下,痛得他的眼淚懸在眼眶幾乎快掉落。
柏安妍不知道自己到底痛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手越來越沒力氣,醫生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不行,拖太久了,要剖腹才行。」醫生拉下手套,馬上吩咐護士準備開刀。
「剖腹?」歐陽誠在一旁慌得跳了起來。
「不然孩子出不來啊!」醫師拿過一張手術同意書給歐陽誠,「你是孩子的父親吧?請在這張同意書上簽名。」
歐陽誠拿著筆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柏安妍一眼,想徵求她的意見。
「該死的,你快簽下去,我快痛死了!」柏安妍咬著牙對他說。
「可是……」他還在猶豫中。
「歐陽誠!」
他馬上簽了下去,然後臉色蒼白地跟著被一起推進了開刀房。
「安安,不要伯喔,一下子就過去了,不會有事的。」歐陽誠的聲音有些發抖。
柏安妍痛得已經沒剩多少力氣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伸出一隻手。
他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歐陽誠……」她輕輕地喚他的名。
「什麼事?」他特地彎下腰來將耳朵貼在她嘴唇前。
「看我出院後怎麼修理你……都是你害我痛得這麼厲害……」
他乾笑幾聲,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接著他轉過頭,柏安妍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看見他高大的身影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眼睛閉得死緊,臉色蒼白得嚇人。
「怎麼……」她勉力撐起自己的卜半身,側過身子望去,見到了那個讓他昏倒的兇手——一支十分粗大的麻醉針。
「哎呀!歐陽先生昏倒了,怎麼辦?」一個小護士有些慌張地說。
「先別管他,快給我打麻醉吧!」柏安妍躺了回去虛弱地說。
不知道折騰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柏安妍依稀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接著是第二聲……柏安妍轉過頭看了一眼還倒在地上的男人,欣慰地閉上眼睛。
「安安?」有人在叫她,但是她全身酸痛,只想再多休息一會。
「安安?」那個聲音不死心,繼續又叫個不停。
最後,柏安妍一挑眉,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害她現在躺在床上的男人。
「你叫夠了沒?」柏安妍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是誰害我害得這麼慘的?還不讓我好好休息。」她轉過身不理他,一動卻扯到腹部的傷口,痛得她哇哇叫。
「安安……」
柏安妍歎了—口氣,既然躲也躲不掉,乾脆直直地盯著他瞧。
他拿出一枚戒指,放在她打著點滴的手上。
「歐陽誠。」柏安妍看著那枚戒指,「你要放也放在沒打點滴的那隻手好嗎?不然我怎麼看啊!」
他馬上跑到病床的另一邊,然後把那枚戒指放在她的另一隻手上。
柏安妍拿起戒指端詳著,那是一枚刻工很精細的戒指,金色的戒座上鑲著一枚燦爛的鑽石,雖然不大,但光彩奪目。
「我不是說過,我不想嫁給你嗎?」話雖這樣說,但其實她的心裡已經有點開始動遙
畢竟孩子都已經生下來,同居也半年了,和結婚其實也沒什麼兩樣,只差有沒有那一張證書而已。
「我現在也還不能娶你啊,」
柏安妍疑惑地看著他。這什麼意思?
之前拚命求她嫁給他,求到她煩不勝煩,還下了最後通牒,他要是再敢求一次婚,她就賣了他的車!
怎麼現在孩子都生下來了,他卻反而打退堂鼓?
那這枚戒指又是怎麼回事?
「你這什麼意思?」柏安妍的口氣居然有些急了。
「我現在不能結婚啊,為了躲那些投資人和法院,只要是需要身份證才能做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啊!」
「那你之前為什麼求婚求得那麼高興!」柏安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腦袋。
歐陽誠也沒叫痛,大概是柏安妍現在身體虛弱,手上沒什麼勁吧!
「其實我本來是想在你生完孩子後馬上向你求婚的,結果沒想到在產房裡昏倒了……」歐陽誠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頭,「可是我後來才想到,要結婚的話就要去法院註冊,如果我現在進去法院,大概就出不來了吧!」他露出苦惱的表情,然後握住柏安妍的手,「安安,對不起,我現在沒辦法名正言順地娶你,你會不會生氣?」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原本她的態度已經有點軟化了,只要他再加把勁,說不定哪天她就真的答應了。
可是他現在突然這麼說,反倒變得像是她很想嫁給他了。
現在說不要也不對勁,說要又太不矜持,柏安妍乾脆嘟著嘴不想理他。
「安安,你生氣了?」
「沒有。」柏安妍賭氣地轉過頭。
「其實我很快就可以娶你了,你不要生氣。」他笑瞇瞇地說。
「嗯?」什麼意思?
「向法院申請限制我出境的那位債權人,因為自己的投資行為有問題,最近反而被法官起訴,需要大筆金額的保釋金,小文便和他做了個交易,只要他撤銷對我們歐陽家的告訴,我們就給他兩百萬。那個債權人因為被逼急了,一口就答應了。現在就等他收到錢,然後撤銷對我們家的告訴。」
「你們哪來這麼多錢?不是公司都已經破產了嗎?」
「小文在國外玩了不少股票,全部賣了就差不多這麼多錢吧!」
柏安妍張大了眼,沒想到歐陽文居然會玩股票呢,而且還玩得這麼好。
「所以……你現在可以離開台灣了?」她有些遲疑地問。
那……他會不會離開她呢?
不過柏安妍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歐陽誠專注地凝視她,「不會,我會一直賴在你身邊不走。」
「厚臉皮。」柏安妍捏了捏他的臉頰,卻沒怎麼用力,臉上儘是隱藏不住的幸福笑意。
「我現在太窮了,而且還有債務要還,不過我一定會努力賺錢把這些債務還清的。等到我們家還清了錢,我們再到法國去結婚好不好?這樣我爸爸媽媽,還有你爸爸,就能一起參加我們的婚禮了。到時候我一定給你買最漂亮的婚紗,在最高級的五星級飯店宴客,然後——」
「好了啦,別再說了。」她看了看手裡的戒指,心裡一陣暖和。
光是這枚戒指,大概就花光了他好不容易存起來的錢吧!
反正,不管婚紗是不是最漂亮的、不管酒店是不是最高級的,只要他說出口,她就會答應。
「安安,謝謝你。」他把頭低了下來,抵在她的手臂上,溫柔地摩挲著。
「謝什麼?」柏安妍轉過頭來,愛憐地看著他濃密的頭髮。
「我一直希望,自己三十歲的那年可以結婚,然後生一對孩子,擁有一個家庭,現在你都給我了。我真的好愛你,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你。」
「誰想和你結婚了?」雖然仍有些嘴硬,她的手還是輕輕握住那枚戒指。
「我的車是你的,我的孩子也是你的,我的人更是你的,這還不算嗎?」他像個孩子似地在她手上蹭了蹭,「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要跟你姓都沒關係喔。」
「才不要!那我不是得和你一起還債?」雖然罵著,嘴上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不用不用,我才捨不得讓你吃苦,債我來還就好。」
「哼!」柏安妍故意別過頭去。
歐陽誠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安安……」
「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這樣叫我?」
「都叫那麼久了,現在還這麼堅持做什麼?」
「歐陽誠!」
「安安……」
「煩死了,不准叫!」
「安———」
「不准叫!不然我賣了你的車喔!」
「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已經不怕了……」
算了,她認了,反正打從第一次把這位不速之客拎進家門起,她就知道自己再也趕不走他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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