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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絹]長辮子精靈的情事(都市童話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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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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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5-28 17: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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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絹]長辮子精靈的情事(都市童話之四)[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5-28 17:44 編輯
長辮子精靈的情事
【都市童話之四】 作 者:席絹
孟冠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些寵溺她,
對待這個精靈的二十歲丫頭!
這是他三十年來第一次有這種心情。
他一向堅守「保持距離」的鐵律,
才得以安穩愜意的生活而沒有與任何女人糾纏不清──
現在,他倒是主動出手了!很奇特的感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09:15
第一章
孟氏集團總部的頂樓會議廳內,坐著二十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不老不少的,依著年紀大小順序坐在會議桌旁。人人臉上全是沈重的神色。
難不成排名國內三大企業之一、財力最雄厚的孟氏集團要垮了?
能坐在孟氏頂樓豪華議事廳的人就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尤其此刻坐在此處的全是孟氏所有關係企業的首腦人物,更是活躍於商場的猛將,隨便一個站出去就足以顛覆操控商界走向興衰。
孟氏集團的關係機構分佈海內外,歷四代經營下來,產業之廣、勢力之雄厚連政界人物都忌憚三分。而各個首腦平日各忙於自己的工作,奔走各地,今天居然同時拋下重要的工作回到台灣的總機構來,並且臉色沈重;想當然耳,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發生了。
究竟有什麼事能讓這些處理棘手公事如吃大白菜的企業精英們如此的愁雲慘霧?
沉默的氣氛打從進到會議廳開始已持續了十五分鐘之久,久到連首座者——孟氏集團最高權力者,那個號稱商界最冷靜、最可怕、最不能惹的修羅王孟震東都耐不住煩躁的打破沈默。
"你們說話呀!我召集你們來難不成是要你們專程來向我懺悔的嗎?居然全不開口了!沒用的東西!我都開始懷疑咱們孟家快完蛋了!你們不是商界悍將嗎?如果憑這一副德行就可以順利經營事業,並且還讓人忌憚頭疼,我會懷疑台灣的商界已瀕臨垮台的邊緣!"
吼完之後,仍是一片噤聲的沉默。
這一群孟家精英,他們可以輕易操控股市走向,可以跺下腳即令商界變色,但——這件事卻是他們避之惟恐不及的,更遑論要他們出主意!做與不做都是為難,因為下場都一樣淒慘。老太爺的命令違拗不得,小的又何嘗惹得起?除非不想混了!
看到這場面,孟震東更生氣了!雖已是七十五高齡,叫聲卻仍然宏亮有力。抬手指向右手邊第二個座位上的壯年男子,也就是他的長子孟宇龍,道:
"宇龍,他是你兒子,你來想辦法!"順手丟出燙手山芋。
孟宇龍向來沈靜的面孔霎時浮上一層苦惱,而其他孟家人馬上投以憐憫的眼光,同時也替自己慶幸——沒有被點到名!
"爸……冠人是您打小疼到大的孫子,還是您比較有權威性,可以命令得動他,我與冠人——"生出一個太聰明的孩子是很累人的,孟宇龍不太相信自己有那個能耐去說服兒子乖乖回來當繼承人。事實上,自冠人上小學後,孟宇龍在口才上就一直落居下風;所以當父親要他去當說客,抬出為人父親的權威,命令兒子回來時,心中即暗自叫苦;他是寧願被派到西伯利亞做苦工,也不願去與兒子鬥智。
"你——"孟震東怒目瞪了兒子好久,罵不出話,只好轉眼瞪著身邊的老伴與另一邊的兩個弟弟。"都是你們寵壞了那渾小子!"
孟震東的妻子,年已七旬的柯燕伶老太太滿面紅光,身形嬌小,一身的典雅貴氣。在丈夫指責過後首先發言,發言前給了丈夫一個"你也脫不了干係"的眼神。
"要說寵,打小到大人人當他是天神投胎,誰不寵他來著?現在嘗到苦頭了才要來怪人!當年是誰成天抱著冠人說:此子非池中之物!堅持不以第四代'鴻'字輩來命名,而專程請來一個相命先生共同商議出'冠人'這名字的?是誰說這孫子天資無比聰穎,不該以死板的方式管教,怕適得其反?是哦!如今變成這局面,誰要負最大的責任?冠人三十歲了!不是十歲,不是十三歲!二十三歲的荒唐日子也過去了。他三十了!卻仍以與我們玩捉迷藏為樂事!成天不務正業,落了個娶妻不成,事業又無著落!更可怕的是,與黑道人物糾纏不清!別光指責別人,冠人是你調教的!你自己要負最大的責任!"
眼見孟震東又要起來與妻子鬥嘴,孟家老二——孟震洋起身道:"大哥,大嫂,吵架無濟於事,再怎麼吵,也無法讓冠人回來。"
孟老夫人不理老伴,對一旁的小女兒道:
"娟平,你是冠人的老師之一,你有什麼法子?連最小的紅歌都投身入孟氏了,他這個第四代的頭頭居然還逃亡在外,成什麼體統?"
孟冠人的姑姑——五十歲的孟娟平一直未婚;在孟家能出頭的女性非常不容易,如非有特殊的能力,向來就只有等著嫁人的份。而她是第三代兄弟姊妹中的智多星,冷靜銳利,深謀遠慮,沒有嫁人的打算,自是把孟冠人當心肝寶貝疼著。她也是冠人的指導老師之一,對孟冠人的脾氣摸得很清楚——至少要比別人更清楚一些。
"冠人一直不想接爸爸的位置的!他認為第三代的接棒人沒有接位,就直接要他繼承,這擔子對他而言太重,而且對大哥而言也不公平!"原本理應是由孟宇龍來接孟震東的位置,可是孟家四位大老:孟震東、孟震洋、孟名遠以及孟老夫人柯燕伶全都一致決定要孟冠人來繼承。以各方面的考量而言,其實也是必要的;因為孟宇龍的婚姻是結合了另一大產業——林氏機構,而這才使得孟氏成為今天雄霸一方的局面。有了這層關係,孟冠人的繼承人資格更是無庸置疑;由他來繼承,才能讓林家所有親戚心服口服,並且心甘情願奉獻心力。
孟氏集團有傲人的財勢,可是它同時也是一個沈重的負擔!有資格坐上指揮者寶座的,不光得有超強的領導能力而已!若沒有遠見,沒有心思細密,沒有超準確的判斷力與決策力,只消一個錯誤的指令,就足以使孟氏為之垮台,進而牽連到全球的經濟以及數十萬員工的生計。孟家培育了不少人才,第四代中更精挑細選了七男一女來訓練,也的確都是人中龍鳳,但沒有人有野心去爭奪那個寶座;人人都屬意孟冠人,而孟冠人確有超強的能力來當掌舵人。孟宇龍長年駐守海外,努力的開疆拓土,也有絕佳的能力,但他沒有繼承的打算,也慶幸自己不必接掌孟氏。在冠人未出生時他也曾與冠人一樣被逼迫過;當時他逃,是因為自知能力的上限;而現在兒子逃則是因為愛玩,所以他一點也不去強迫兒子。因為他相信冠人的能力。
孟娟平又道:
"冠人得認清一個事實,孟氏非他接位不可;不過,我建議先讓他結婚。"
說到婚事,孟震東又有悶氣好生了!
"連丁皓那小子都娶到老婆了,冠人為什麼還單身?他們兄弟倆真那麼如膠似漆的話,為什麼不學學人家?壞事都一起做,為什麼偏偏獨漏這一項?"
丁皓也是孟家自小看到大的。孟震東與丁皓的祖父是生死之交,後來私奔下嫁丁武的方日華恰巧又是孟冠人母親林明秀的閨中好友,交情自是更親密。後來二人同時懷孕,大家還戲言說要指腹為婚呢!那裡知道兩個都生成男的,當然結不成親家了;但接下來的便是永遠收拾不完的大小麻煩了!丁皓與孟冠人都是惹禍精轉世,專生來折磨這些大人的。而丁皓那小子上個月結婚了,這消息令孟家大老們又嫉又羨。光看丁皓深愛妻子的那股勁,就猜得出丁家很快就會有後了,難怪丁武夫婦會開心成那副德行!而孟家的第五代還不知在那裡,連媳婦人選都沒個著落。
林明秀——孟冠人的媽輕聲開口:"冠人的眼光太高又太挑剔了,根本看不上一般的女孩子。上回介紹紀老的女兒給冠人看,人家又溫柔又美麗,深具大家閨秀的風範,冠人仍是看不上眼。想要他娶妻恐怕比登天還難了!"
"這倒還不至於。"孟震東的次子孟宇堂開口道:"冠人需要的是制住他的女人;得找一個聰穎不下於他,同時個性又無法預測的機靈女子來撮合。"
"要打那兒找這種女人?若真的有,要是兩人對上眼後變得更刁鉆頑皮那如何是好?"鴻字輩中終於有人開口了,是比孟冠人小一歲的孟鴻壯。
一個孟冠人已夠讓人吃不消了,再娶來一個同樣精性的媳婦,不天下大亂才怪!
大家深有同感地點頭。孟宇堂笑了笑。
"兩個月前,我在美國遇到耿雄天,不知爸是否還記得十幾年前看過的那小女孩,耿雄天的獨生女,叫洛洛的。"
孟震東皺眉道:
"記得!十幾年前耿小子一心於主持黑道正義,將妻子女兒丟在你那邊給你妻子照顧,小洛洛當時才出生,算一算如今也不過二十歲,與冠人差太多了吧?"
他會有這種顧慮不無道理;以孟冠人的聰穎絕頂,那裡看得上小娃娃似的伴侶?更別提心智不成熟了。
"我倒不認為。"孟宇堂一手搓著下巴,忍不住泛著輕笑。"她是一個天才少女,對機械更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奇特能力,兩個月前曾暗助了丁皓一把,順利救出他妻子——她一個人單槍匹馬拆了所有的定時炸彈。這女孩的古靈精怪絕對不下於冠人,或許有些純真與不解世事,但與冠人肯定是有得拚!"
這一說倒引起所有人關切的注目,全睜著充滿高度興趣的眼光想知道更多!也許……孟家第五代有著落了!
孟震東以眼神與妻子、弟弟們做了溝通,自己再想了一下,決定道:"告訴我你的計劃,以及耿小子的看法。"
任何一對新婚不久,正處於蜜月期的夫妻,都不會希望有人不識相的闖入他們甜蜜的生活中,更別提三更半夜的時刻!即使是好朋友也該被丟到月球上去懺悔!
時間正指著凌晨二點的時刻;孟冠人幾乎是感激涕零的捧過浣浣煮來的海鮮麵,並且表現得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嚥。
"小心點,很燙!"浣浣輕聲提醒。才說完,立即給丁皓拉了回去,坐在他腿上,並且緊緊摟著。
在睡衣之外,她穿了件又長又寬又保守的睡袍,從脖子包到腳跟,沒有一點裸露的可能性,偏偏丁皓還一副小心賊的戒備表情,生怕嬌妻全身上下有一點點肌膚示人。
他們夫妻倆剛從夏威夷度了一個月蜜月回來,正想好好的休息兩三天再聯絡親友分贈禮物。可是,這個孟冠人居然料到他們回來了,並且馬上厚著臉皮登門打擾!
"你到底來做什麼?只為了要浣浣做宵夜給你吃啊!"丁皓滿心的不悅化成殺氣騰騰的低吼。
顯然孟冠人忙著填飽肚子,對別人的威脅怒氣練就了充耳不聞的工夫。快速的解決完一大碗,將空碗交給浣浣,乞憐的說:"我還要再吃。"
對於孟冠人與丁皓這兩個大胃王,浣浣早已經能拿捏份量,當然不會光煮一碗而已。索性將爐上那一鍋海鮮麵全端來客廳,也盛了一碗給丈夫。
"你先回房睡,我來料理他。"丁皓催促著浣浣進房;知道浣浣的睡眠向來規律,不習慣睡得間間斷斷,否則第二天精神會很差。
"我想等你們吃完,把碗洗乾淨。"
"會有人洗的,你放心。"丁皓眼光瞟了下孟冠人,然後堅決的將妻子輕推入房中;關上門後,他的臉色就更不保留了。"你豬呀!只會吃!我還在蜜月期也,你不知道嗎?肚子餓了,全台北市多的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地方,沒有吃個泡麵也就算了,你來吵醒我們做什麼?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中午回來整理行李到晚上才有得休息,你就不會體諒浣浣一下嗎?還厚臉皮叫她煮東西!"
確定自己的肚子已有八九分飽之後,孟冠人才捨得放下碗,抽了張面紙慢條斯理的抹著嘴巴。
"人間美味!你們不在國內的這一個多月,我朝思暮想的就是浣浣的手藝。"
"孟氏集團快垮了嗎?居然讓孟家接班人四處乞食,三更半夜打擾人!"丁皓冷哼。
"如果真垮了就好辦嘍!我還需要四處流浪、居無定所嗎?前些天我妹妹紅歌打了一通電話告訴我,我那爺爺、奶奶、叔公們召集了孟家所有人開會。內容肯定與我脫不了干係,唔——多恐怖!算一算居然有十六、七個人在聯合算計我。"他的口氣可沒有一丁點"很怕"的樣子。
丁皓勉強提起一點興緻回應他——
"開會的內容是什麼?紅歌那丫頭也進入孟氏工作啦?不過是個丫頭片子嘛!"那是七、八年前的印象。
孟紅歌是孟冠人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孟氏第四代中年紀最小的一個,目前芳齡二十五。
"小丫頭?我可不會稱從劍橋回來的碩士為小丫頭!她不肯對我吐露內容,事實上她還用幸災樂禍的口氣道:你不是個大天才嗎?不會自己去想呀!要別人來告訴你不就糟蹋了你聰穎的天資!這小鬼,冷靜得像塊北極寒冰。只能當女強人了,那個男人敢追?!"
"你真正要說的是,目前你的處境很艱難嘍?都三十好幾了,你還想抗拒什麼?要嘛快點生個繼承人,要不就回去當老大,搞垮孟氏,不就一勞永逸了?"
孟冠人很無奈地道:
"除非我想讓孟家的列祖列宗,以及外公那邊的祖先從墳墓裡跳出來追殺我,否則這種瘋狂念頭少提為妙。我要的不多,算了一算,我爺爺奶奶一定能長命百歲,要有個萬一,我爸、叔叔、堂叔,那一個不能擔當重任?我乖乖的回去做啥?又不是非我不可!我要的只不過是多呼吸幾年自由空氣而已。"
生命不過是轉瞬間的事而已,若把所有精神、時間耗在汲汲營營上就有些悲慘了。以他遊戲人間的心態而言,太嚴肅的束縛無異是提早扼殺自己。
"你哪!先娶個妻子定下來吧!"丁皓很真心的建議著。換來孟冠人一個翻白的眼神。
"饒了我吧。"
話是這麼說,卻不期然的想到一個半月前,那個救出水晶與浣浣,長髮及膝,又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女孩,叫洛洛的那個丫頭——他該去找耿雄天了!
龍焰盟是當今黑道中勢力最大、最具有威望的大幫派;它的組織遍佈全省,大大小小共有四十七個堂口;耿雄天等於是當今黑社會第一把交椅,除了老一派的龍首耿雄天之外,中青一代的黑社會份子並沒特別突出的人中龍鳳,就如耿雄天常常感慨的:放眼當今黑社會,上得了台面,可以稱霸一方的人才寥寥無幾,幾乎都是一些小混混,成天吃喝嫖"毒"、收保護費。那些人的存在只會嚴重破壞黑社會的形象而已,偏偏那些寄生蟲的數目又佔了絕十多數,才真叫人心煩!
十幾年前乍遇兩個高中小伙子是令耿雄天唯一一次有"驚為天人"的悸動。他料想,這兩個焦不離孟的好兄弟,將來成人後步入黑道必是青派龍頭人物,銳不可當,到時他這把老骨頭恐怕要靠邊站了!並且料定未來三十年的黑道是他們兩人的天下!豈知,人算不如天算,那個丁皓入獄後家中也解散幫派步入正途;那時,他心想,少了一個丁皓總還有那個令他又愛又恨又無奈的孟家小子吧?後來才更失望的發現,能生出這種怪胎的家庭,如他所料,並不是尋常人家,而是全國三大財團之一——孟氏集團第四代的接班人。最後一個希望當然落空了。
早年混跡江湖,開疆拓土,容不得他有多餘的時間去顧念兒女私情,當然更別說是生兒育女了。娶了一個嬌弱的妻子已是他心頭一大負擔,他已無力掛心更多;當他知道妻子有了身孕之時,也正值地盤搶得最激烈、天天有械鬥血光之時,他的對頭是個標準的小人,最喜歡找對手的妻小下手,並加以凌辱。他當然要事先提防。沒有一句解釋,在妻子充滿柔情地對他說有孕的消息後,他一言不發的將她塞入一輛車子中,由四個手下護送到他妻子的閨中好友家中避禍;巧合的是,妻子好友的丈夫孟宇堂曾被他救過一命,二人頗談得來,但身份懸殊,又因孟宇堂成天想報恩,耿雄天老躲著他。他雖不欲圖報,但非常時期,妻子的安全為先,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住在孟家的勢力範圍內,沒人敢動他的妻子一根寒毛。
想不到這一分別就是好幾年,他錯過了女兒的出生、滿月,甚至每一次生日。在女兒週歲時,妻子曾央求他接她們母女回家,但他為了她們的安全起見,也為了給女兒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毅然的鐵下心將她們送往美國。他不是個會解釋的人,所以他寧願面對妻女的怨懟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小洛洛七歲時開始會自己搭飛機回國看他。
耿雄天坐在真皮辦公椅中,臉上一抹回憶的淺笑,望向桌上十寸大小的相框,裡頭有著他畢生的驕傲!他的小洛洛是"飛"進他戒備森嚴的總部的!
第一句話,她說:"聽說你是我爹地?"
"你是誰?"耿雄天微挑起眉毛,充滿興味的問著。心中大大的佩服起這個小女孩;她非常的美,非常的精緻,背上背著一具鋁箱,上頭還有一隻螺旋槳,她從落地窗口飛入他位於十二樓的辦公室!當然,她不是完全靠那東西飛進來,她是從十五樓的辦公室陽台垂下一條繩索協助她飛進來。他為小女孩捏把冷汗的同時不禁大大的欣賞!更令他欣賞的是,在六個巨人似的保鏢拿槍抵住她大腦袋的時候,她仍能開朗無懼的面對他!別人都說他有一張與撒旦相同可怕的臉,但他居然嚇不著這小女孩。
"我叫洛洛,可是他們都說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耿靜柔,我不要那麼難寫的名字!可是媽咪說名字是你取的,她不能改,所以我回來找你。我不要叫耿靜柔,明白了嗎?"她用很沈重的語氣說著,飄洋過海而來的目的就是要求那個她得稱作父親的男人替她改個好寫的名字!
她是他的女兒!
當這個認識進入他的大腦後,他第一個動作是將洛洛像小雞一般的拎起來,丟在自己的膝蓋上一邊打她屁股一邊大吼:"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幾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膽敢從十五樓爬到十二樓!誰叫你玩命的——"吼得他那些手下嚇得半死!冷靜的耿雄天,深沈的黑道老大,喜怒不形於色的一個魔鬼,居然在眾人面前失控了!
"你打我!我不要你了!爸爸會打人,我不要爸爸——哇!"小洛洛在他腿上哭得唏哩嘩啦,到最後睡在他懷中——那時,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為人父的喜悅……
不,他並不遺憾沒有兒子,小洛洛抵得上十個兒子;而他也無意讓女兒涉足黑社會。女兒是個機械天才,在美國又因緣際會的結識一個槍械奇才。如今他敢說,放眼世界黑道,還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他寶貝女兒改造槍械的技術。不過,他絕對不會允許女兒去槍械房玩那些危險物品;要改造機車,改造煙火,甚至弄個機器人都可以隨她去——他送給女兒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就是一間實驗室,裡面有所有她要的東西。
也許那個孟冠人並不似她想像中的愚笨;洛洛來到恆春後,一直在思考那男子的事。向來少有機械以外的事能讓她掛心,這男子能讓她想那麼久倒是挺新鮮的。孟叔叔常說要她嫁給孟冠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事實上"賭債"欠了就是欠了;見到了他,心中難免有一些特別的感覺,而高速公路上的第二次相見,他居然對她視而不見!有些過份,對於中國男人,她所知有限,除了她老爹之外,就是耿介桓了。但兩人都不是會嘻嘻哈哈的那種人物,嚴格說他們接近"僵化",臉皮向來動也不動,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少生幾條皺紋——反正臉上不見一絲情緒就是了。
而那個孟冠人就好玩多了!所有的心思全在那一張玩世不恭的俊臉上,害她初次相見時將他看得很扁,她還一直以為中國男人都很嚴肅呢!
她有強烈的預感,會再見到那個人,到時肯定要讓他大吃一驚,看他還敢不敢小看她……唔……事實上她中午動的那些手腳也夠使二人之間結下樑子了!她不去找他,他還不干休呢!
"小姐,太太起來了。"管家林媽走下樓來對她低聲說著。
"哦!好,我上去了。"她來這邊好一會子,就等母親午睡起來。本來耿介桓也要親眼看到臉體無恙的耿夫人,好回去向耿雄天做翔實的報告,但洛洛嫌礙眼,就催他回台北了。她當然不想讓耿介桓看到臉色紅潤的媽咪——一直在他們心中保留身體虛弱的印象比較有好處。
"媽咪,我好想你哦!"
"是哦!想我想到向你爸爸撒謊,害得你黃叔叔中午打電話來向我訴苦,莫名其妙被你爸吼了一頓。"耿夫人——葉翠湘柔美白皙的臉上一片寵溺與責難。四十上下的年紀,卻有著不顯老化的細緻肌膚,眉宇間是長期累積的落寞,使她的美麗益形楚楚可憐。
不用說,洛洛的美貌百份之九十九來自她這位美麗的母親,唯一像耿雄天的就是那雙濃眉與慧黠的雙眸。
"雖然有點對不起黃叔叔,可是那也證明了老爸很關心你呀!"洛洛一點也不覺得內疚,反而有些得意洋洋的。
女兒的話引起葉翠湘心中深沈的苦澀,漾出一抹笑容道:"別玩這種令人擔心的遊戲。你爸天天有事要忙,別讓他再分心掛念這邊。我身體一向很好,凡人那有不得風寒什麼的小病?我只是運動神經稍差而已。"
生下洛洛的那幾年,她身體的確很差,但多年調養下來,那還可能一直身體虛弱下去?尤其回國後待在恆春這二年,她都可以出門工作了——不過這一點可不能讓耿雄天知道。
洛洛最抱不平的就是——母親只會一味的為父親著想而凡事忍讓沒有怨言。再深刻的愛情那禁得起時間這東西的湊欐?更何況他們最寶貴的青春就在等待中虛耗掉了!他們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結局?他們是夫妻哪!要嘛就離婚,要不就像正常的夫妻生活在一起,這樣耗著那是辦法?以前她太好玩了,東奔西跑尋求刺激——刺激她老爹的心臟,倒沒有很認真來想父母之間的問題。心想他們是大人,應該自己會想法子改善吧!多年下來,只讓洛洛認知一件事,那就是:"大人"的行為能力有時候並沒有如他們年紀應有的成熟。既然如此,只好由她親自出馬撮合她親愛的媽媽與親愛的爸爸了!依她觀察兩年的結果,二人之間的仍然有著深刻的感情!有點不可思議!
見女兒一直轉動靈活大眼,葉翠湘輕拍下了女兒的臉蛋。"別想怪念頭,黃叔叔被你害得夠慘了,有刻□忘了去向他道歉。"
"知道啦!媽咪,老爸打電話來找你嗎?"她想應該不可能,可是仍心存希望地問著。
"沒有。他即使打來,也只會問林媽而已。"在恆春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就是老林夫婦倆了。老林負責保護她的安全,林媽除了打理屋子外也要定期將夫人的情況告知耿雄天。不過,由於林媽較偏向夫人,對老爺也就稍有保留了!她可不敢讓耿雄天知道夫人成了職業婦女。
十七年的海外歲月,由於孤寂,葉翠湘一直找機會學習,修了幾個學位,只為了打發時間;回國之後又被丈夫塞到恆春來。偶然的機會中認識了幾位學術界人士,在他們力邀之下,她在幾所高中客任社團老,教授美術與音樂,並且也寫一些文章發表在恆春一些地方性的學生雜誌中,生活才得以打發,又不會太累。林媽在以她身體健康重要為前提下答應她不告知老爺,一旦她身體無法承受工作量就得辭職。有了這一項,二年來耿雄天一直不知道妻子出去"拋頭露面"。洛洛本人則舉雙手贊成母親生平第一次背著父親做自己想做的事。
母親一直是這樣的,以丈夫為天,千依百順並且死心塌地,死守一生只愛一人的信念,真便宜了她那半負心的老爹!母親的年輕貌美十幾年來可不是沒有追哩!尤其在美國,只要身旁沒異性,誰管你是否有老公,猛追不捨的大有人在。除去美國的盛況不說,回台灣不過二年,又在恆春這種純得近似了無生趣的地方,仍是有人殷勤的追求著。
不談她那沒情趣的爹,洛洛一臉好奇的低語:
"最近那個方先生有沒有什麼行動?"
將母親引進學術界,並且介紹到各校去當社團老師正是恆春的一個大地主兼高中老師。在地方上相當有影響力,為人老實,曾經有過一個妻子,但妻子病死後十多年來一直保持單身;膝下一個女兒,正處於叛逆的青少年時期。洛洛打聽得很清楚,也明白那人對母親居心不良,她沒有讓那人"好看"的原因在於這一點可以用來刺激她老爹。只不過目前為止還不到利用的時候,才任由他一直擱著。反正母親又不會動心,生活中有這一點小插曲來讓母親調劑一下也無妨。
說著那個方正德,就不免想到他那個驕縱的女兒,葉翠湘輕皺眉。
"他有什麼好說的?老林才不會讓他進大門一步。"
對於男性訪客,老林一向盡忠職守的轟走。他那一臉的刀疤與兇惡,足以使附近的人退避三舍。即使方正德恰巧是他們對面的鄰居也是一視同仁,因為直接受命於耿雄天,葉翠湘也不好多說什麼;在老林固執的想法中,凱覦老大女人的男人一律該處以極刑,僅是轟人還算是客氣了。
"老林會趕人,那他不就追得更辛苦了?死心了嗎?上回他見到我還以為我是你妹妹,知道是你女兒後那表情夠我笑上好幾天!原來他一直不相信你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呢。"算一算日子,已有三個月不曾來恆春陪母親。
"前些天林媽買菜回來,還對我說市場裡的人一直向她打探我的來歷,以為我是給台北有錢人包養的小姨子或情婦什麼的。林媽可不敢給老林知道,怕他火爆脾氣衝去揍人。這種事也不是只在恆春發生,我們住美國時,華人圈子中猜測得可精彩了。"
"的確,你獨自一個人住,與人家的情婦差不了多少。可以慶幸的是,老爸一直也過著和尚生活——這是我向介桓挖到的情報。開心嗎?媽咪。"
"你這孩子,打聽這些不三不四不正經的……"
葉翠湘羞紅了臉;她一向是很保守的,但女兒並不那樣,什麼話都敢說。
洛洛拉起母親,為她套上一件薄外套。
"臉紅了就代表你很開心。走啦!太陽已經沒有那麼熱,我們出去散散步,我要再聽一次你與爹地當年私奔的愛情故事。好久沒聽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那故事從前到現在說了不下百次,洛洛老讓她一再細說。
"靜柔,媽咪都老了,再說這種往事就顯得不知羞了。"
"那會!"母女倆走出大門,阻止老林要隨行的好意,洛洛撐起洋傘摟著母親的肩,往下坡的方向走去。"我百聽不厭呀。"
在二十多年前,私奔一事可真算是驚世駭俗了。
葉翠湘含著一抹笑意,再度回想起以往的一切,仿若是昨天才發生過似的記憶鮮明……
其實洛洛早可以倒背如流了,只是想由母親一次又一次的訴說中讓母親不斷的想念父親的好,與那一段深情,免得夫妻倆因長久分隔而終致感情消失殆盡,真成了無言的結局可就悲哀了。
父親與母親是中部同一縣市的人。當出身書香世家的母親還是高中小女生時,父親已在鯀市中混出了一點名氣,是個小集團老大;二十來歲血氣方剛,可沒有什麼主持黑道正義的念頭,天天在械鬥、飆車中求刺激,簡直可以說是走在刀口上,天天與死神打交道。
二人之間原本該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船的,卻在一個下著冬雨的日子中有了交往。初冒出頭的老爸因為氣焰太張狂不知收斂,惹毛了中部勢力最大的幫派老大,舉兵攻打他那個二十來人的小組織——當下死的死,逃的逃,她那老爹全身是傷倒在一條巷子中,雖不至於奄奄一息,卻也沒有什麼力氣管閒事了。偏偏就有"閒事"上門讓他礙眼——自然就是他未來的老婆落難啦!就讀名女校的媽咪十六、七歲就出落得標緻可人,引來附近一間三流學校小混混的垂涎。挑了那天佳人落單的好日子,在那死巷子中將人堵住,企圖輕薄。
洛洛最欣賞的片段就是她親愛的老爹拖著受傷的身體,因為看不慣那些欺壓良善的敗類挺身而出,將那幾人打跑後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倒下去。英雄救美到最後,成了美人救英雄來收尾。
事情當然沒有完結,即使二人都知道對方不是自己世界的人,不應再有接觸,可是兩顆不由自主受吸引的心,加上要她老爹轍底垮掉的那個老大以為她媽咪是爹的女人,一番糾纏下來那分得清界限呀!在營救美人過程中,感情已滋生了……唔,其中有個關鍵片段她媽咪老是草草帶過,只說後來爹地打算北上發展,媽咪連夜收拾包袱趕上火車站找爹地,含淚去求老爸帶她走;原本老爸為了她的前途不願帶她北上,後來眼軟化了硬漢的心,北上後二人就舉行簡單的婚禮成了夫妻了。
草率帶過的"那一段",洛洛心想必是老爸將老媽吃了,否則以老爸那種個性,那會真娶一個淑女來當妻子?二人在各方面都是南北兩極的差異,尤其北上後那前幾年,正是最艱苦的時期,多一個柔弱的妻子在身邊還得分神去照顧保護。基本上,這種"小姐與流氓"的聯姻,得有些"責任"來驅策才拉攏得成;否則再怎麼相愛,二人依然不會有什麼結果,更別說乖乖女的媽咪居然敢逃出那個管教嚴厲的家庭,從一而終嘍。
"我一直是他的負擔。"葉翠湘輕歎,眼光由遠處拉回到女兒面孔上,輕撫了下。"他一直不讓我懷孕的,說我太年輕,身子承受不住,而且……對他也很麻煩。他的敵人都知道我是他的致命傷,所以他總是將我藏在暗處。"
"爸爸就是不會講話。"她知道老爸有些話深深刺傷了母親。"說是'麻煩',還不如說是他太在乎你,不願讓你有一點點危險產生。"
"我那有不明白的?他一直是那樣呀,否則我那會不顧一切跟著他!"
傍著青山,依著綠水,恆春的四季總長留春天與夏天的翠綠景緻;即使是冬天,依然陽光普照……但寂寞呀,這心境。
"媽咪,跟我回台北吧。"洛洛出其不意的提出這主意,自然是嚇了葉翠湘一跳,這根本是在向耿雄天做直接的挑釁。
"他要我待在這兒。"她對耿雄天的絕對的順從。
"那你就紅杏出墻氣死他!"又一個餿主意,講得好像這事多光明正大似的。
來不及駁斥女兒的胡言亂語,幾輛拆了消音器的拉風機車由下坡路的轉彎處張狂的開了上來,非常的"聲"勢浩大,吵得連森間休息的飛鳥、藏在草叢間的走獸全起了騷動,逃亡去了。所以說——那幾個機車騎士非常的沒有公德心。
刺耳的煞車聲在洛洛與葉翠湘身邊響起,五輛機車呈馬蹄形圈住她們。為首的是一個頭髮上染了十種以上顏色、髮型之怪異就像被狗啃過的一個少女;理應只有十七、八,可是臉上彩妝使她看起來像二十七、八歲。那一身衣服——哎,不說也罷,東一片,西一片,類似乞丐裝,全身上下纏了一大堆重金屬,使她看起來像是被五花大綁要上斷頭台似的。她的同伴當然與她是相同氣質打扮了,不必多看。
洛洛再三搖頭的看著這一群台灣的"太妹""太保",慶幸自己的叛逆期不是在這裡度過的;她無法想像自己會混這種可笑的名堂……不該想這個,她該想的是這些人來意不善的原因什麼?母親可沒有與人結怨的本錢。
"認識她嗎?"洛洛問母親。
"她是方正德的女兒,叫方美純,也是我教的社團學生之一,比較有個性。"葉翠湘說得含蓄,洛洛聽得也明白,就等方美純有所行動。
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台灣國語,方美純很吊兒啷當的邊嚼口香糖邊開口:
"難得葉老師有心情出來散步,不是虛弱得連大門都出不去嗎?"那雙不怎麼大的三角眼在深藍的眼影中露出狡黠之光,並且隱含妒意的上下瞄著洛洛;尤其在同伴之一對洛洛吹出色狼式的口哨時,得到她一記葉愧人的白眼。"這個女人是誰?不會正好是葉老師的私生女吧?"
可想而知這女孩必定常找母親麻煩,洛洛將長辮子的尾端放在手中把玩,露出天真無邪金字招牌的笑容。
"媽咪!這些人都是你的學生嗎?我記得您只教授音樂與美術,我對他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怎麼也不像有那種藝術細胞的人,我可以想像你有多辛苦了。他們比較適合去當妖怪才是呀,這樣的奇裝異服我可大開眼界了。"
"洛洛!"葉翠湘輕聲責備,知道女兒這麼做是有心替她出一口氣,但她並不覺得有多麼委屈;若與這些小孩一般見識,到時候鬧大了,只怕老林會氣不過,一狀告到耿雄天那兒去,那就難看了!再怎麼說方正德一直對她很照顧的,可不能因而害了人家。
"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在恆春,沒有人敢對我方美純說這種話!你有膽再說一次!"方美純氣得跳腳,眼看就要撲上來撕碎洛洛那一張美麗純淨的俏臉。
洛洛歎了口氣。
"我還不知道台灣人有這個癖好,別人罵他的話得一直聽才過癮,還想再聽是不是?我犧牲一點,多說幾次奉送嘍,妖怪!妖怪!鬼妖怪!"
還沒念完,方美純已撲了上來,心想輕而易舉的可以把這個都市來的嬌小女孩打飛出去,可是接下來一陣天旋地轉的大滾翻證明她的推理有待加強。洛洛一個伸腿擋開方美純雙手,旋身一踢,將方美純踢回她那群嘍囉中,乾淨俐落!
"阿美……"她那群狐群狗黨七手八腳忙扶著她。
"別管我!大家一起上!將她給揍扁!誰要是可以扯下她那條辮子,賞金五千元!"
男孩子們仍遲疑著,另三個女孩子可就不客氣了!手上各一片刀片,全部瞄準洛洛那頭長到小腿肚的烏黑秀髮。
"唷!想讓我當尼姑呀!這可不成,留了二十年,真要剪掉我會心疼呢。"她將母親拉在身後,只幾下子就將那幾隻三腳貓擺平。動用人海戰術對不諳武功的人或許可以,但對於一位叛逆期在黑手黨機械總部度過的女孩而言,根本毫無用處。真正的"混太妹"可不是光會在服裝上搞怪而已,那是最下層的"混"法,只會招人側目而加以唾棄而已。
洛洛將長辮圈在頸子上,撇了撇嘴角。
"挺不錯,男孩子至少有些風度,不會攪和一氣來打我這女流之輩!不服氣的,隨時過來,我奉陪到底。老找我媽咪,欺負她善良好脾氣就很小人了!連尊師重道這項美德都不會別想要外國人對台灣有多高的評價了。"轉身挽過母親。"回去吧!媽咪。這些人壞了這黃昏的意境,也壞了我們的興緻。"
葉翠湘無言的歎口氣;洛洛雖然外表像她,骨子中可真是百份之百耿雄天的遺傳,偏愛以暴制暴的解決方式。得罪了這些孩子,將來必定沒完沒了,希望不會鬧大才好。
而看著她們母女走遠的九個不良少女、少年,終於回過神之後,方美純最先氣吼道:
"我不會放過她!"
"可是——可是——她會真的功夫呢!我們……"一個長頭髮、四方臉的女孩怯怯的說著,她剛才被踢了一腳,雙手正撫著屁股,痛得不敢坐下。
"還有你們!為什麼不上?五個大男人還怕一個臭女人嗎?"方美純指著五個穿皮衣的男孩大吼。
其中一個男孩訕訕道:
"她是女生呀……而且……打了也不一定會贏。"
"沒用!"揍了那男孩一拳,方美純坐在機車上猛喘氣,撫著被踢到的腰;這口怨氣要是不出,她可就太丟臉了!在恆春,她家裡有錢,結群結派誰不叫她大姊頭來著?偏讓一個臭女人來滅她威風!還有那個葉翠湘,一直想當她後母,不叫她好看怎麼行!狐狸精一隻!
突然想到什麼,她跳起來叫:"走,我們去找阿猴!"
"不可以啦!他是真的黑社會的人呢!"其他人嚇了好大一跳!他們只是一所三流高中的不良學生而已,除了抽抽小芋、飆飆車表現出"壞"之外,可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個"阿猴"可不是了!他們是真正的流氓,收保護費、開賭場、打架滋事是他們的專職,每個人身上都有刺,惹上那種人除了要奉上白花花的銀子之外,還得跟他們一起做壞事才行。而且不幸的話,恐怕一輩子都脫不了身。
方美純可不管,自己的確打不過叫"洛洛"的臭女人,又非打倒她不可,只好找阿猴了,了不起多花一些錢而已,反正她有的是錢。
"走啦!不出這口惡氣我不甘心!"她領先跳上車子狂飆而去,其他人互看一眼,只得跟去了。
就像全天下的父母一般,洛洛帶給他的是無盡的煩惱。他當然信得過洛洛的能力,她能活得比誰都快樂。因為她隨時有突發奇想的點子。
如今,女兒二十歲了!青春年華總不免有感情的煩惱,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身為人父如今該愁的應是如何替女兒找個好丈夫了……
"老爸,你在睡覺嗎?"半開的門探入一顆有著秀麗精靈五官的螓首,以及幾乎垂到地上的長髮辮。
"我從不在白天睡覺。"打斷冥想,耿雄天渾厚低沈的聲音含著一種寵溺。
"想偷偷的睡我會裝作沒看到!"她一蹦一跳的跑近父親,半身趴在大辦公桌上雙手撐頰。"我想去日本。"
"不准。"他捏了捏她的俏鼻。
"為什麼?!"她瞪大一雙本來就很圓的大眼。
他邪邪一笑,斜睨女兒。"剛才我接到你孟叔叔打來的電話。"
洛洛心中大大喊糟!天哪!被人捷足先登了!她沒想到孟叔叔會認真到這種程度!面對父親,卻仍故作不解的問:"打電話來敘舊嗎?"
孟宇堂打來的電話內容可有趣了!
"他說,有個小笨妞以終身大事當賭注,卻輸得慘兮兮,賠上了一生。更糟的事是那小笨妞死不認帳,跑回台灣不敢見人。唔——聽說那人還與我同姓,真是太丟我的臉了!"
"爹地——"洛洛苦了臉,擺出可憐兮兮的面孔。"是孟叔叔坑我的嘛!我只不過開玩笑地賭說我可以在三小時之內打開克納卡特公司的鍵定密碼,並且在他們的密碼內畫上一個忍者□□圖案。可是我卻用了三個半小時來完成,孟叔叔居然當真了!要我嫁給他侄子孟冠人!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牽紅線的爛法子!爹地,你不會眼睜睜的看我嫁給陌生人吧?那人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嫁給他不會幸福啦!"
"你知道,"他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喉嚨。"我一向是個重信諾如性命的人,身為我的女兒,也得要有這種氣魄才行。"
"可是我是被設計的呀!而且,"洛洛學她老爹,故意停頓了下才得意道:"孟冠人才不會娶我!他不敢,我已經警告過他了!當時他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她忍不住回想起一個半月對那人的恐嚇。那人長得一張電影明星似的小白臉,他的智慧一定比一斗豬高不了多少,隨便一唬他就嚇呆了!他或許也有玩電腦的天才,但他一定很膽小,也不過抬出她老爸來嚇他一下子,他就呆住了!她最看不起這種沒用的男人!沒一點男性氣概才會到了而立之年還娶不到老婆,還得靠他那些長輩千方百計來替他騙老婆!
耿雄天沒有馬上駁斥女兒對孟冠人的評語;他雙眉挑得高高的,有點不可思議。孟冠人在女兒眼中居然是個膽小鬼——這可好玩了!認識那小子十四年,還沒見過那小子有不敢做的事。早先,他還認為洛洛與孟冠人年紀差太多呢,可是他們顯然是同一類的人,若能結合,將會是多麼精彩的婚姻?洛洛聰明機伶,但畢竟不曾涉世,相形之下;孟冠人多了一份世故精明的心思——唔——他一直有心延攪孟冠人來龍焰盟,但他既然是大企業的繼承人,收來當半子也是不錯的,反正他現在有耿介桓這個得意弟子來幫他,一旦冠人成了他的半子,就責無旁貸要充當龍焰的軍師;那怕是偶爾提供一些好計策。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見父親不語,洛洛有些擔心父親會發揮一言九鼎的脾氣將她給嫁了,她偷瞥父親,可憐兮兮的問:"老爸,你不會坐視女兒嫁得不幸福吧?"
耿雄天歎了氣——
"我要你幸福。"
"那我要去日本的事……"她趁機開口。
"不准!才剛從澳洲回來不到兩個月,你又想出國!三個月之內,你乖乖待在台灣。"
"哦……"有點失望,不過轉眼間她已有新的去向,頓時轉身要走。"那我另謀發展。"
"等等,你去哪?叫介桓跟你去……"
她刻意站在門口,半轉身。"我去恆春,找媽媽。"仔細審查父親的臉色,滿意地發現他不小心流露出的關懷,她又加上一句:"上星期天我打電話去時知道媽媽得了風寒,她的身體一直不好,趁我還在台灣,總得多盡一下孝道嘛,要不要一起去?"
"我——呃——還有事,叫介桓送你去,先回家拿補品去給你媽吃。"他躲開女兒銳利的逼視,轉身看向背後的落地窗。
洛洛歎了口氣,沈重的語調與淘氣的表情一點都搭不上,可惜耿雄天沒看到,只聽到洛洛道:
"黃叔叔上回替媽媽看病,說媽媽最近有頭暈的現象,要特別注意,可是媽媽不肯上台北做轍底檢查。黃叔叔說,很多癌症呀、子宮瘤呀之類的致命病症,早期的徵兆都是由頭痛開始……我好擔心……"說完偷偷吐舌走出去,一關上門立刻拿出一個類似聽診器的東西壓在門板上偷聽。再好的隔音設備也敵不過她這副改造過的聽診竅聽器。果然沒令她失望,門的另一邊傳來父親撥電話對家庭醫生黃大夫厲言質問的沈怒聲。
偉大事件的完成總會有幾個倒霉鬼被犧牲,對不起呀!黃叔叔。她在心中偷偷說著,才收好儀器直起腰,就看到身高六尺以上的耿介桓一身沈肅的黑衣勁裝矗立在她眼前,眼神是不贊同的責難。
"洛洛,這麼做不道德。"他當她是小學生般的訓誡。
"這門生病了,我替它治病呀。"她一點也不心虛的轉頭就走。"爸爸要你載我到恆春我媽咪那兒。還有,說有補藥要給她吃。"
面對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耿介桓嚴肅的臉上也只得抹上一層無奈之色了。洛洛有時是完全的天真不解世事,有時卻又精明深沈得嚇人,連他這個受過黑道嚴格訓練、二十八歲的大男人也不敢小看這小妮子。若她生為男兒,必是令黑道風雲變色的人物!而生為女兒身,不知誰有資格配上這個心思善變、又美麗得炫人的俏女孩!
其實,洛洛的心思並不複雜,她所採取的策略也不過與全天下企圖撮合父母幸福美滿的子女相同。
她一直覺得老爸與媽咪的愛情浪漫透頂,要是落了個淒涼收場就太沒天理了!
兩年前她與母親回國定居時,她那白癡老爹大概是因為分離太久,不知道如何相處才好,居然以母親身體虛弱為由狠心將她們母女送往恆春;偏偏她媽咪沉默順從慣了,什麼反駁的話也沒有,一如她沒有對被"放逐"十七年的事情所怨言一般。以洛洛的眼光來看,二人又不像恩斷義絕的樣子;住在美國十七年,她老爸打過去的電話次數寥寥可數,大多都是沒有意義的問候,或者命令一些事情,比如:不可以讓唯一的女兒去混太妹啦,不可以休學,不可與外國人廝混……等等,直到他發現他這個寶貝女兒出現這些狀況全都是有預謀之後,索性叫人將女兒拎回來吼罵了一頓,外加關禁閉一個月,當然,以洛洛的能耐自是有法子讓懲罰變成男一項好玩的遊戲。在那一個月裡,除了將父親的生活搞得常規大亂之外,也跑去龍焰盟的資料寶庫,將電腦密碼改了指令——靈感來自八卦圖,號稱須用一百道解碼指令方能進入程序中。在她老爸能打她之前,她溜回美國去了。至於後來是誰解開她的連環鍵她一直忘了問。反正那一次的確讓她老爹傷透腦筋就是了。
台灣實在不是個好玩的地方。身為黑道老大的女兒,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的有趣,這也是為什麼兩來年她一直往外跑的原因了!唯一可以吸引她回台灣的,就是老爸與媽咪的事情,撮合他們是她一直努力不懈的目標。
老實說,她想去日本拜訪她那個三個月前被挾到日本結婚的好朋友古泉蓮吟;她是個研究遺傳學的專家。自從去年認識她之後便開始對遺傳因子這東西感到興趣了,更想研究一下蓮吟所說的不平凡試管所生下的小娃娃。那孩子很漂亮、很聰明,可是洛洛心想智商頂多與自己不相上下。好奇的是,這一場綁架婚姻太浪漫了!尤其那個霸道的老公恰巧是娃娃的爹,這之中必定有一些過往的糾纏,太刺激了!知道這一齣好戲正在上演,她怎麼還忍耐得住守在枯燥無味的台灣?
悶得她連車子的速度都有得抱怨——
"喂,先生,您太遵守交通規則了吧?虧你還是黑道份子,怎麼學不會橫沖直撞那種本事!一點都不刺激!"
耿介桓七情不動的直視前方,時速一百二十的指標始終如一。天性冷靜的他豈會因為黃毛丫頭的激將法而自以為是亡命賽車手?
見耿介桓不為所動,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洛洛,不經意瞥見前方下交流道的地方有一點紅影吸引住她,她扯住他衣袖——
"停車!停車!我們走這個交流道!"
由於洛洛口氣緊急,耿介桓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即順從的轉下往台中的交流道。
"怎麼了嗎?"
"你看,那一輛車是不是拋錨了?"她充滿期待的問著。
"不關我們的事。"他心中歎了口氣,打算從另一個交流道上高速公路。早知道這個大小姐不會發現什麼正經事!他還得在預定的時間內將洛洛送到恆春,然後向耿雄天報平安,否則耿雄天一定會擔心不已。
"你沒看到她是女的嗎?難道身為正義之士的我們不該施以援手?英雄救美呀,你懂不懂?"當機立斷的,她要幫他踩煞車。為了安全起見,耿介桓只好如她所願停在那輛拋錨車身旁。
"需要我們幫忙嗎?"洛洛利落地跳出圈外,滿臉的天真加無邪的直視立於紅色跑車旁、一身耀眼紅衣的美麗女子。基本上,紅色衣服除了新娘外,很少人能在平常穿出合宜端莊的味道,但這個冷艷的美人做到了!她應該很年輕,可是表現在外的氣質卻超乎了真實年紀。回應洛洛滿腔熱忱的是兩道冰冷的視線,從洛洛身上再看向駕駛座內那一身黑衣勁裝、戴墨鏡、面孔懾人的耿介桓身上,不回一個字。身段端得高高的,傲然一派女王的架勢。
洛洛當然不會因為人家的不搭理而摸摸鼻子走人。打量紅色跑車四周,頗有大肆整修的慾望;這種進口車性能很好,她一直想要一輛,但老爸死也不准她開車,說她早過了叛逆期,請饒了他心臟一命。車主不理她,她只好動手檢查了,相信只是小毛病。
"你做什麼?"紅衣美女終於開口了,聲音的溫度為炎夏帶來消暑的冷芒,眼神中出現了一絲驚惶,失了些許冷靜傲然。
"哇!爆胎了!真可惜這種好輪胎,國內沒有出產哩。"原來只是輪胎破掉而已,洛洛抬頭向站在她身邊瞪她的美人問:"有沒有備胎?"
那一臉的天真無邪與精靈美貌,很少人能真正對這張臉生氣起來。紅衣美人咬了咬下唇,輕道:"有備胎……但是不勞煩你們——"她再度掃了眼黑色賓士車內那個全身上下充滿"非善類"氣息的耿介桓。
這一看,可把耿介桓"看"下來了,這女人竟用看"人渣"的眼光看他。
紅衣女子被嚇退了一步,這男人高大得嚇人!
"介桓,我來換輪胎,你幫我。"不知何時,耿大小姐已找出後車廂中的備胎,厲害得很,根本不需要用主人手中那副車鑰匙。"我找不到千斤頂,我們車子裡好像也沒帶。"
"你——"紅衣美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善處理意料之外脫軌的人事物。
只見高大的耿介桓走到洛洛身旁,輕而易舉的抬高車身,像是不費吹灰之力;紅衣女郎再度被耿介桓嚇了一跳,這男人有著恐怖的蠻力!她的想法必然由眼中流露出來,因為她看到他唇角的冷笑像在嘲弄她的恐懼。
情況因洛洛忙於換輪胎而僵持著。
一輛白色跑車遠遠開了過來,紅衣女郎雙眼霎時亮了亮,像是如釋重負。
孟冠人停好車子下車後才看到這好玩的景象。他那向來冷漠的妹妹突然對他的出現感激了起來,這是挺破天荒的事。打從紅歌懂事後就一直對他這個大哥不以為然,在她充滿責任的腦袋中,他是一個不應存在的榜樣,她對那種不務正業、不事生產的人深惡痛絕!當然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連剛才聯絡到他時也是一副冰冷的口氣。這會兒改了觀,怎不叫他感到好玩呢?
"你來晚了。"孟紅歌挽住他手臂,輕聲抱怨。
"塞車,嗨!老耿。幫我妹妹修車呀!日行一善嗎?"他當然認識耿介桓,而耿介桓會來做善事就更令孟冠人好奇了!怎麼的一個好日子,不相干的人會湊在一堆!看得出來紅歌是被嚇壞了,才會表現出軟弱,她抓住他的手臂。
耿介桓有點詫異的看著孟冠人,想不到紅衣女子是他妹妹,仔細一看,輪廓還真有點像。不過性格卻是南轅北轍。
"你們認得嗎?"孟紅歌疑惑地問著,但不算意外;她這大哥交遍了三教九流的人物,又與丁皓廝混了三十年,那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
孟冠人拉著妹妹走近耿介桓,當然也看到蹲在地上那位長髮圈在脖子上,埋首換輪胎的洛洛了!
這時洛洛正好換好輪胎,猛地起身,往孟冠人的下巴撞去,幸好他運動神經還算發達,及時扯住她辮子拉開到安全距離!
"哎唷!誰拉我的頭髮啦!"洛洛哀叫了一聲,轉身看過去即看到孟冠人那張英俊又促狹的面孔。
"好久不見了,丫頭。"
"是你!"不正是一個半月前被她警告過的那個富家大少嗎?他怎麼會出現的?由於剛才換輪胎換得很專心,以至於不知道有人會出現,才會被扯了一把頭髮。
不過孟冠人可沒有多放心思在這丫頭身上,他拍了拍耿介桓道:
"謝啦,這是我妹妹,叫紅歌。來,紅歌,謝謝人家的好心,他叫耿介桓。"他比較想知道紅歌為什麼會沒來由的對耿介桓產生恐懼?耿介桓長得甚至不比丁皓兇惡。
在兄長的施壓下,孟紅歌不甚有誠意的開口:"謝謝。"
而耿介桓連氣不吭一聲,逕自回到他車中,等洛洛上車。
被冷落一旁的洛洛企圖引起孟冠人的注意,拉著他衣領想將他過高的眼光拉低一點。
"喂!我也是恩人之一,就不謝我?你什麼意思?"這人今天藐視她藐視的過份!
"洛洛,上車。"時間久了,耿介桓不想多逼留;那個千金小姐的眼光激起他心中的怒火。
"等一下!我一定要他向我道謝!"洛洛卯上了!這個叫孟冠人的傢伙根本不當她一回事,還故意忽視她!他是什麼用心?
孟冠人淡淡一笑,終於看向洛洛,一手托住她下巴。
"大恩是不言謝的,你不明白嗎?"
"那就身體力行!報恩呀!"
"以身相許如何?"
洛洛嬌哼:"許來讓我使喚充當傭人我還行再三考慮。你只要知道欠我一份情就行了。"撥開他的手,走向賓士車,在經過孟冠人的白色跑車時,不經意的手輕敲了兩下。"保重呀!可惜了這一輛好車。"
帶著一抹惡作劇的笑容,送給孟冠人個飛吻之後,車子揚長而去!
"她是耿雄天的女兒洛洛?"孟紅歌問著。
"你也知道她?什麼時候的事?"他開始小心檢查車子四周,可沒忽略那丫頭臨走前詭異的舉動與表情。那女孩對他有著深刻的敵意,然後他發現他的車子居然無法起動了!而他查不出原因!呵!他們之間可有好幾筆帳可以算了!
他並沒有生氣,上了紅歌的車,開始打量這個冰山妹妹。
"怕他嗎?"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我對黑道人物沒有好感。"
"是嗎?"孟冠人含有深意的笑了!放平椅背,舒服的閉上眼休息,不理會妹妹惱怒的眼色。
孟紅歌咬住下唇,不再費事的瞪她那心思難測的大哥;從小二人就沒有機會親近,尤其當她十歲時被爺爺他們選為培育人才後與其他堂哥們一同接受有計劃的訓練教育,更加疏遠了親兄妹的距離。她被訓練成凡事負責認真的性格,再者體恤祖父長輩們年事已高,身為長男的大哥卻仍沒有一點自覺,這更加重了她與大哥劃清界限的決心。
最反感的是孟冠人老是一副凡事看得透轍的譏誚表情,總令人大為不安!像現在就是!
當氣憤的感覺沈澱之後,起而代之的是另一張冷酷的面容浮上心頭!心中倏然一驚,卻也有著更多的無可奈何,早知道是沾不得的人……唉!
他……仍是與當年一樣,完全沒有變;變的,只是那股更顯威迫的成熟氣勢……沾不得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09:50
第二章
今天母親有社團的課,中午就讓老林載出,原本洛洛也要跟去的,但心眼一轉,決定守在家中。直到確定方家那個睡到日上三竿的丫頭出門之後,她跑過去方家,用她天真的面孔、甜美的嘴博得了在方家煮飯的阿婆的好感,阿婆源源不絕的訴說方家所有一切雞毛蒜皮事。洛洛聽了好久,總算聽到重點……
"昨天半夜哪,小姐回來時還帶了一票人,我偷偷一看,夭壽哦,帶那個阿猴來家裡,不怕東西被偷光光嗎?那個阿猴是混幫派的,我們村子中的敗類,參加了什麼'光野幫'啦,他們老大叫大尾光,三年前才被放出來哪!從高雄過來當老大,聽說殺過幾百人哦!"老眼瞪得圓大,雙手直拍胸口,阿婆又道:"那個阿猴來這裡準沒好事,還一直看你們家裡,會不會是想偷你家裡的東西啊?你要小心哦!不過有老林在,應該不會有事啦!聽說你家老林也殺過幾百人是不是?"阿婆順帶打聽新情報。
洛洛笑得天真,直揮手。
"才不是咧!我們林叔叔那臉上的刀疤,是小時候種田時,因為太認真了被鐮刀割到破相的啦!還有他手上的疤是當年為了娶林媽弄傷的。他岳父堅持要看他在一天內把一甲田的雜草全部除完才肯把女兒嫁給他,他很拚命的割草,就被草呀、刀呀割傷了!"信口胡說,換來阿婆一臉的感動,洛洛一路笑回到別墅中。
一回到屋子,她第一件事是撥電話回台北找耿介桓。
"洛洛?"
"介桓,我要知道光野幫的資料。"
"你才到恆春不到二天就與人對上了嗎?"可想而知,耿介桓必是緊鍵眉頭。"那只是個成不了氣候的三腳貓幫,沒什麼好玩的。"從檔案中浮現的數據與紀錄顯示出洛洛理應不會有興趣去招惹才是。太小兒科了!
"大魚肉吃多了,總要配一些清粥小菜嘛!"洛洛如願的從耿介桓口中探知了光野幫所有資料。不讓耿介桓有探問的時間,立即掛上電話,跳上林媽的五十CC機車往學校去了。她有預感,這件事玩得好的話,老爸與媽咪復合有望了!所以她得好好玩它一下,既然是消失也無所謂的爛幫派,不妨來除暴安良嘍!做做善事,還給恆春一個乾淨的地方。
拈著手中到手的二萬元,阿猴那張尖嘴猴腮的面孔只是動了動,貪婪的眼神顯示出不滿意。
"才二萬,夠我們兄弟塞牙縫嗎?光說要交給我們老大,我就沒臉交上去!方妹子,你家有的是錢,要來拜託我做事,太沒誠意嘍。"
在他們光野幫的集散地——一家泡沫紅茶亭內,方美純與手下全排站在阿猴前面,四周全是一些嚼檳榔、不像善類的人。
"這只是頭款嘛!事成之後我會再給八萬元。昨天你也看過了!葉翠湘的屋子比我家還豪華,她是有錢人的小姨子,只要綁架了她,還怕沒有一兩百萬到手嗎?綁架一個女人來住一兩天,可以賺到我的錢,又可以得到一大筆贖款,不必做壞事,這麼好的事你不做就太笨了,我又沒要你傷害她。"昨天阿猴出了個綁票的餿主意之後,方美純立即贊成。一方面要嚇嚇那個葉翠湘,看她還敢不敢巴望當她的繼母;另一方面,更要嚇死那個叫洛洛的臭女人,非要她跪在自己腳前賠罪才肯放人!
在恆春這種小地方,基本上沒什麼油水和啞,兄弟們已經"哈"很久了!每個月收保護費根本不夠塞牙縫,每天又要交給老大一筆會費,不想法子撈錢怎麼可以?混了黑道就是想吃香喝辣的過日子,只要有錢,他阿猴就可以自立門派到台北出頭了!跟著大尾光實在沒出息,他只會向他們這些手下搾錢而已。上了台北如果幸運的話,也許可以得到龍焰盟大哥們的賞識而加入;一旦加入了全國勢力最大的"龍焰盟",他真的就一輩子吃穿不愁了!走在江湖上,誰敢找他的茬?誰敢惹龍焰盟的人?到時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表現得好的話,也許可以見到耿介桓,一旦能成為耿介桓的得力手下,那麼他總有一天可以見到黑道共推的總舵主——耿雄天,他心目中的英雄……他一定會力求表現。混黑道,就要混像耿雄天那樣才算"光宗耀祖"。以後他回恆春,誰還敢笑他是小癟三、小混混?所以,這一筆是一定要干的,他需要錢!就找那個富人的細姨下手!他決定了!
"阿猴哥……"方美純不安的叫了聲,因為阿猴一直沒有吭聲。
"就明天吧!她明天會不會出門?"
方美純急點頭。
"明天下午她有一堂美術課,在我們學校,我可以引她到後門,你們在那邊守著就行了。"
"好!那我們明天就在後門等!"阿猴很有權勢的決定,幻想自己是個老大,擺著老大的氣勢。
這一項決定,帶來了耿雄天的怒火。阿猴與他的手下們此刻滿腦子只有金錢的符號、殊不知引來的那把怒火燎燒了恆春所有幫派的生機,致使往後十年沒有一個幫派可以在恆春立足,而他——當然是死得最慘的!
"阿美,你真的要這麼做嗎?不好啦!她好歹也是個老師呀!"方美純的手下,那個四角臉的女孩一顆心不安的跳動,一直勸著方美純三思。她們混在一起並沒有真正做過什麼壞事,如今居然要綁架老師,每個人心中都有種很可怕的感覺。
方美純甩掉心中的不安,大叫:
"誰叫她們母女要惹到我!我只不過嚇一嚇她們而已!反正他們有錢贖她啦!阿猴他們也不會真做什麼壞事,只不過把人關個幾天而已。"
"要是阿猴他們欺負葉老師呢?葉老師雖然四十一歲了,可是仍然很美呀!"另一個男孩也說著。
"了不起明天我們也叫三、四個男生去保護葉老師嘛!我也不是要她受傷害呀!"方美純可不敢保證阿猴那些人會以君子風度對待葉翠湘。她壞雖壞,倒還不會真的有心傷害人;可是仇還是要報就是了。
一群人漸走漸遠,走出了校園。是夕陽西下時刻了,洛洛由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早知道會有精采事發生的!看來有人想綁架她媽咪嘍!從後門走入校園,在前門遇到了在等母親下課的老林。
"林叔,你明天回台北一趟,幫我送份文件給介桓,上回我要他幫我取一份資料,大概弄好了,順便給帶下來。"如果明天有綁架事發生,最好是支開老林!否則一旦老大的妻子失蹤,他有十顆腦袋也不夠死!而且,不必耿雄天來降罪,老林必會先自決表示負責。當然不能讓老林這麼做,人命可不是生來自殺用的。
老林遲疑道:
"小姐,但盟主有交代,不管什麼事,一律以保護夫人為第一考量。不是我老林不幫你……"
"媽咪有我就夠了,我一身武藝還怕我媽咪會有閃失嗎?別擔心了。"看到母親走出來,她跳了過去。"媽咪,你跟林叔說嘛,人家那份文件很急呢,他都不肯替人家帶去!"
葉翠湘也覺得老林太小心了些。
"老林,你就幫洛洛一個忙吧!有洛洛陪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既然夫人都這麼說了,老林只好答應了。
"媽咪,別老是坐大車子,今天我向林媽借了機車,走!我帶你去市集兜風。"她指著放在一旁的五十CC機車。
"不行,小姐!夫人的身體……"老林急道。
可惜洛洛已載著母親飆向市集去了!忠心的老林只好無奈的開著車,緊跟在她們身後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10:23
第三章
從一大早開始,耿雄天開始有心神不寧的感覺!十多年來他幾乎已是泰山崩於前動都不動一下,冷靜到令人駭怕的地步。少有事情可以讓他心煩了!今天的浮躁顯得大大不尋常!會有什麼事發生嗎?
"師父,你沒用午餐。"耿介桓走進耿雄天的辦公室,正好與端午餐的傭人擦身而過,看到完全沒動過的飯菜。
"吃不下。有事嗎?"他坐在大沙發上,點了一根煙。
"洛洛讓老林帶來一份調查表。"
"老林?他來台北做什麼?我不是叫他只負責保護好夫人就好了!"耿雄天跳了起來。"他人呢?"
"東西送到後立即回去了,也不能怪老林,洛洛下的命令誰也抗拒不了。"耿介桓深思的看著手中的資料。
"洛洛有什麼調查表那麼重要非要老林送來?"
"一些南部幫派不守規矩向老百姓勒贖的事,她說最近南部盛行綁架,尤其是富翁與他們的家屬,要您去整頓了。"
"不可能!一般的綁架都不是黑道兄弟會做的事,不過是一些財迷心竅的人渣想撈一筆橫財才會鋌而走險。我們有最完整的資料庫,他們的一舉一動我們還會不明白嗎?洛洛變笨了嗎?以為我不會知道!"
洛洛在玩什麼把戲?二人心中都在這麼想。
當時鐘指著二點半時,耿雄天的私人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耿介桓隨手接起。"喂,那位?"
電話那頭傳來洛洛的哭叫聲:"介桓……我媽咪被綁架了啦!"
"什……"沒有多問的機會,耿雄天一把搶過大吼:
"你再說一次!你有沒有開玩笑!"
"爸爸……我剛剛接到恐嚇電話,要我……要我立即準備三百萬,不然媽咪的手指頭會被送回來……"
"你為什麼沒有保護好你媽?讓她一個人出去!為什麼會有人綁架她?"耿雄天甩上電話,立即衝向大門。"備車!立即撥二十個人跟我南下!還有,通知南部十三個堂口,立即到恆春待命!"
"知道了!"耿介桓也緊跟其後。
"還有——"耿雄天上了車才想到。"替我找孟冠天,要他立刻到恆春。介桓,你帶他一起來,這邊先通知凝霜坐鎮。"
凝霜是耿雄天的女弟子,一直是影子性質的存在,從不露面,是殺手組的領頭。
"是!"
一個小時後,直升機降落在恆春別墅的草皮上,就見林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跪在跟前。"老爺子,對不起……"
"別說了!洛洛呢?"他大步進屋,各堂口已派出六位精英份子團團守住別墅四周,二十名台北帶來的殺手全排在門外,二個隨身保鏢跟他進屋。
"爸爸!"一把死摟著父親,哭成了淚人兒!
"告訴我過程,不許哭!"耿雄天失去了冷靜,臉色嚴厲又蒼白,雙手鐵鉗似的抓著女兒的肩膀。
抽了張面紙擦淚。
"一直以來,附近的人都猜測,媽咪是台北某巨富包養的小老婆,一定很有錢。前些日子,我就感覺到有幾個人在四周走來走去,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所以我才做了份資料要您留心呀!在這種小地方流言是很可怕的!還有人傳說咱們別墅裡有很多金銀財寶……不只我們受勒索,對面的方叔叔也是,他也得準備一百萬才行。"
"關對面的人什麼事?"耿雄天一雙濃眉兇惡的揚起。
"他……他在追求媽咪,一直以為媽咪是別人的下堂妻,一直說要娶她……"
"老林怎麼沒告訴我!"他的怒吼聲如打雷!
事實上方正德籌一百萬的原因是他寶貝女兒也被綁架了。阿猴才不把十萬元看在眼內﹖
"那是夫人根本不在意啦!老林怕你生氣……"林媽誠惶誠恐的說著。
電話聲再度響起,耿雄天的手下已裝好追蹤裝備,他才拿起電話——
"喂?"
對方發出怪裡怪氣的聲音:
"男人出現了嗎?我要的三百萬準備好了嗎?"
"我要確定我妻子的安全!"耿雄天隱著怒氣,強硬的命令仿若他才是那個主控者,天生王者的氣勢!那邊的人嚇呆了一會,才哧哧怪笑,強掩著恐慌,卻逃不過耿雄天的利耳。
"她沒事……你的姘頭很美哦……如果不給錢的話,我們就要一個一個上她了……嘿嘿!"
"閉嘴!"這些人都得死!耿雄天青筋暴突咬牙道:"讓我妻子聽電話。"
"兇什麼兇……"那邊顯然被他威嚴的聲音嚇傻了,乖乖的拉過葉翠湘。"過來!你的姘頭要和你說話!"可能是拉得太用力了,她的手撞到桌子,她很輕的呻吟了聲。可是耿雄天聽到了,怒吼:"別碰我的女人!"
"你——"葉翠湘不敢相信電話那頭真的是丈夫的聲音。
"翠湘,你有沒有怎樣?他們有沒有……"
"沒有……我沒事。"她撫著似乎有些扭傷的手腕,輕聲回應。
"我只是有些感冒……"才想多說些什麼,電話立刻被搶過,阿猴強硬道:
"明天中午,將錢放在七號公園第三棵樹底下,當我們確定錢收到之後,會立刻放人,別叫警察,否則你妻子會死得很難看!"
電話掛上,阿猴盯著葉翠湘——
"你的男人很有身份地位嗎?那口氣好像習慣命令別人。"
葉翠湘坐回沙發上,扶著右手腕輕道:
"放我走吧,你們惹來大麻煩了!"
"你在我手上,你再有頭有臉又敢怎麼樣?等我拿到錢遠走高飛到台北,他能怎麼樣?只要我混上一級老大,巴結上耿老大,到時連大富翁都要讓我三分了!"阿猴得意的大笑,掃了眼那一票高中生,更得意了。有了錢,還需要窩在恆春當小癟三嗎?
"你——想當耿雄天的手下?"葉翠湘不可思議的問著。
"混黑道,當然要找一個最強的靠山。放眼當今黑社會,誰比得上耿老大?耿雄天,耿雄天也是你叫的嗎?閉嘴!"
"你一定會後悔綁架了我。"輕咳了兩聲,葉翠湘疲倦的倚入椅背深處。昨夜與洛洛乘了一夜的涼風,一早起來就有一些發燒的癥狀,此刻頭更暈了,感覺溫度一直在上升……他來了!他終於來了,含著笑意,她迷濛入眠。
"阿猴,放了老師吧!她發燒了。"方美純探了一旁葉翠湘的額頭,低叫了起來。
"別吵!"阿猴甩了方美純一巴掌。"生個小病死不了!反正明天她就自由了!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你老爸還在籌錢,不夠錢的話,我就把你們這些丫頭賣到日本當妓女!"
嚇得小女生們全擠在一起,不敢再多說什麼,眼底的怨怒全指向方美純;她使她們隱入怎樣的危險中哪!只為了她那幼稚的復仇!
方美純早後悔得半死,不敢看向同伴的臉,一心祈望父親能及時籌出錢,以後,她再也不敢做壞事了。
"是山下村子那一帶。"追蹤到大約地點,一名手下報告耿雄天。另一名從檔案中抬頭道:
"這邊小幫派有六個,其中三個規模較大的,總部在屏東市那邊;另三個幫派是光野幫、吉寶聊、剛強派,只不過是二十來人的小組織,不成氣候,在村子一帶為非做歹而已,但沒有綁架的記錄。"
耿雄天盯著那份資料,平靜的面孔上是一片肅殺之氣,緊握的拳頭顯示出他排山倒海的怒氣!"洛洛!"他厲聲問女兒。
"是幫派所為沒有錯,恆春這地方民風太純樸了,沒有人做得出這種壞事。"
"那麼,"耿雄天緩緩吸了口煙,淡淡地道:"將那些幫派全給我毀了!兵分七路,六路去搗毀那些小幫派,其他人跟我行動,到探測到的地方進攻!"他看了下手錶,對身邊一個貼身保鏢道:"六點以前,我要知道確切的地點與對方的人力部署。"
"是!"那人立即領著兩個手下出門。
林媽戰戰兢兢的送來餐點,有點不可思議這個時刻老爺居然會想吃東西。
"老爺、小姐用餐了。"不知是用那一餐,才下午三點半哩。
洛洛努力低垂著頭裝著很悲傷的樣子。現在父親依然在狂怒中,但至少已恢復了冷靜思考,她可不能露出破綻,否則就完蛋啦!
"你媽媽為什麼會單獨出門?"
"有時候她會自個兒出去散步呀,你總不會認為媽咪真的不出門吧?那對身體更不好。"她暗中吐個舌。
"還有呢?"耿雄天銳利的盯著女兒,不相信這是理由。
她昂首直視父親,反守為攻道:
"還有?還有?真的那麼關心的話,為什麼丟下她不管?二十年了!她所有的青春年華全在等待中虛度!別人都猜她是人家包養的小老婆,她有多委屈你那裡在乎了?好不容易回了國,卻又被你送來這個邊疆地帶!會發生今天的事,你要負最大的責任,她是你的妻子呀!"
"住口!耿靜柔。"她踩到他最深的痛處了!嚴厲的喝斥女兒,他少有連名帶姓的叫她。
一個手下走進來打破了沈重的氣氛,恭身道:
"盟主,門外有一位方先生堅持要見小姐,說有急事。"
"不見,叫他滾……"
"叫他進來。"是方正德,中午過來要她別擔心,立即去籌錢的老好人。洛洛正是要爸爸見那"情敵"。
"盟主?"手下再問了一次。
"他是誰?"耿雄天問她。
"替媽媽籌贖金的男人。"
"你沒叫他別管閒事?我耿雄天的妻子幾時要靠別人來救了!"冒火的眼顯示出想將女兒掐死的衝動!他的女兒一定是故意氣他的,偏偏真的氣到他心深處了!
"人家是一片好心……"
"叫他滾進來!"他吼。倒想看看敢動他妻子主意的男人長成什麼樣子!
一會兒後,捧著個大皮箱,身材有些發福、矮壯的方正德冒著冷汗加熱汗半跑了進來,眼中只有洛洛——
"葉小姐,我把一塊土地賣掉了,這裡是四百萬,可以救人了!"他直覺得膽戰心驚,門外那些黑衣壯漢看來一個比一個可怕,鄰居都嚇得半死不敢出門。葉家怎麼會出現這些人?"葉老師現在好不好?歹徒有沒有打電話來?"
"葉老師?"耿雄天完全不理那個矮胖男人,提起洛洛的衣領低吼:"洛洛,你給我說清楚!"他可不知道他妻子成了人家口中的"葉老師"。
"媽咪生活太無聊了嘛……偶爾出去教一、二堂美術課而已……一星期兩堂課而已啦。"說真的,父親的樣子還真有點嚇人,她膽敢再嬉皮笑臉就真的不要命了。
"老林!"耿雄天丟下女兒吼向剛回恆春的老林。
老林一臉的懺悔,垂頭不語。
"沒用的東西!"他冷哼。"居然沒有人告訴我,我的妻子、堂堂龍焰盟的老大夫人出去當職業婦女拋頭露面!你們對我可真是忠心!"
"龍——龍焰——盟?"方正德嚇傻了似的低喃,在不小心觸到耿雄天的目光後急忙低垂。天哪!地呀!人家是黑社會老大哪!難怪外面會有一支可以媲美軍隊的手下。他再怎麼孤陋寡聞,好歹也是個大地主,聽過幾個道上的人提過龍焰盟的耿老大……他這一塊山坡地就是賣給龍焰盟屏東分支的老大呀!好個美麗溫雅的葉老師居然是黑道老大的女人嗎?
"滾出去。"耿雄天低語,口氣溫和得不像在趕人,可是卻含有無限威嚴!老林立即將方正德帶了出去。
"洛洛,你給我站住!"瞥見女正要往樓上移去,他吼住了她。
"六點才救人嘛.我……去睡一下。"她可不想再留下來等人罵;而且她在母親身上裝了竅聽器,得上去聽聽看有什麼事沒有。
"晚上的確比較有掩護效果,可是對付這些小角色不必如此慎重,一旦查到地方,馬上進攻,你媽媽的聲音有點沙啞你不知道嗎?她又生病了!"
"只是一點小感——冒。"她吐了吐舌。今天的老爸非常失控,也更加證明了他的真心真情,她輕道:"這一次救回來,你又想將她往那兒塞了?無法讓她快樂的話,就放她自由吧。"
耿雄天轉身不理她。
今天的夕陽,殷紅得詭異,盛夏的黃昏居然流瀉著陰寒涼風。
在這間泡沫紅茶的倉庫中,四個高中小女生與葉翠湘就是被關在這裡。四、五個人守在紅茶店,二個人守在倉庫門外,而阿猴與另一手下就在裡面守著這些肉票了。
幾個便當丟在她們腳邊,阿猴道:
"快吃飽好睡覺,明天你們就可以回去了。"不安的陰影來自下午打的那一通電話。那個男人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直寒透人心脾!太不尋常了!平常人要是接到勒贖電話,都是像方正德那樣嚇得驚惶失措,直求他們放人,一切條件照辦!那裡有可能還那麼鎮定?並且命令他……媽的!那男人命令他,而他居然被嚇到了!
那個男人不是普通人。只有事業成功的男人才會有那種氣勢,他到底有多成功?為什麼一點也不怕他?富人不是都很怕死嗎?
葉翠湘小睡一會醒來後,感覺身體好多了;但因為是睡在沙發上,姿勢並不舒服,身子有些酸疼。
"老師,吃飯。"方美純拿一個便當給她。
"謝謝。"她知道這計劃方美純也有份,否則不會由她引自己到後門被綁架;只不過她天真的沒料到,她自己也是人家眼中的獵物。經過這一次教訓,這孩子會變好吧?她們這些小孩全嚇壞了。
"老師,對不起,對不起……"捧著飯盒,方美純愈想愈後悔,愈想愈傷心,眼淚鼻涕流了滿面。"雖然……我不想讓你來當我的新媽媽,可是也不該這麼害你——我——好難過。"
阿猴衝過來,怒吼:
"你哭死人哪!哭了那麼久還哭!討打是不是?"他已夠煩了,眼看就要兩個巴掌打過去。葉翠湘擋住他。"別打小孩子!她們還小,當然會怕。"看似柔弱的她,自有一股沈靜的威儀,阿猴怎麼也打不下去,卻又不甘心弱,一雙三角眼轉為淫穢。
"哼!你倒是一點也不怕嘍?你的男人很疼你是不是?媽的!竟敢命令我不許碰你!我阿猴倒想看看你憑那一點迷得你姘夫神魂顛倒。"那個男人該求他的!如果他肯求他阿猴,他的女人就不會被吃豆腐!也不想想人在他手中,他想怎麼做全憑他大爺高興。
在恆春,這種白皙又有氣質的大美人是很少見的,不說的話誰猜得出她已過四十歲了!真的很美!大富翁的細姨果然和一般女人不一樣。那副凜然不可侵的神氣,他就是想碰碰看!葉翠湘打開他伸過來的手。
"別做你會後悔的事!你不知道你惹到了什麼人。"
"哈!我玩了你!誰都奈何不了我。"
"別碰葉老師!"女學生們一致圍了過來。
"滾開!"阿猴丟小雞似的將那幾個丫頭推開。"阿明!叫外面的人來把這幾個丫頭捉出去!別壞了我的興緻。"為了報復那個男人,他打算轍底玩弄那男人的女人。
一旁的阿明奸笑兩聲,也走向門道邊。
"可不可以觀賞呀!老大。"才打開門,阿明的聲音立即消失。背對門的阿猴正提著兩個丫頭丟開,企圖抓住葉翠湘。"哼!我要拍成錄影帶賣給A片公司!"
突然,氣氛一下子凝成冰凍的嚴寒!阿猴感覺到背部森森然的起了雞皮疙瘩,冷汗在額頭直冒;他看到四個小女生全驚恐的瞪大眼看著他身後,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而他正要抓的那個女人也停止了閃躲,定定的視線落在他身後某一點。
猛然轉身,迎上來的是一記狠猛的拳頭,阿猴飛撞到後面的墻;當他看清時,他幾乎希望自己的眼是瞎的!不必看到這一切。
他的兄弟們全被丟了進來!有二十支以上的槍正瞄準著他們。每一個黑衣人的臉上都是肅殺的冷漠氣息。他們的右臂袖子上全繡著一條火焰龍的標誌——青火焰,代表著龍焰盟的殺手分隊,凡有他們出現的地方,不會留下活口!天哪……他們到底惹到了什麼人?……
葉翠湘沒有動,定定的看著丈夫。意識到自己長髮散了一半,衣服也睡皺了不復平整。此刻的她一定很醜,可是……他來了!
身為一個老大,他不可以在手下面前顯示出柔情,葉翠湘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一層沉默,他會說什麼?
"給你惹麻煩了。"她輕喃。太久了……分別太久了,久到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叫交談。
耿雄天箭步站在妻子面前,緊緊將她摟住。
"你還好嗎?"
天知道他焦心如焚一整天了!此刻那裡還管是不是在眾人面前!他得親自感受到她在他懷中,一顆心才會安定。
"我很好……"正要說,耿雄天卻探手觸及她的額頭,她仍在發燒;一把抱起她,率先而去。
"雄天,他們——別太血腥——"葉翠湘有些昏眩的枕在丈夫肩上。不知是發燒還是因為丈夫溫柔。
"他們全部該死!"不容駁辯,他走出去。他的手下知道要怎麼做。
遠處的警車鳴笛聲引來耿雄天的低咒,抱妻子坐入車中後,他看到一臉天真的女兒突然冒出來了。"你這丫頭!"是洛洛報的警。
"媽咪怕血腥,我們還是交給警方處理吧。"要是那些人全死光了,可就失了些許樂趣,她設計這個綁架案只是想讓父母重修舊好,小懲一下壞人而已。
耿雄天怒瞪女兒好一會,才對貼身手下道:"退!可是該做的還是要做。"
"是。"
洛洛當然也被抓上車先走了。
"老爸,會有人死嗎?"
"不會!你媽不喜歡有人死。"可是那人會比死還不如!他低頭看著枕在他肩上的妻子,她也正在看他,眼光因此而膠著。
洛洛很不想打破這種"良辰美景"的時刻,可是事情若不弄出個好結果,這一場遊戲就白玩了,總不能讓一切又回到原點吧?
"爸,我們帶媽咪回台北吧!您不在她身邊,派多少人來保護都不安全。"
"洛洛,別為難你爸。我——沒事的。"葉翠湘轉頭阻止女兒說話;她最不願意的,就是成為耿雄天的負擔。
"別管我們大人的事。"耿雄天又將妻子摟回自己懷中。"黃大夫應該在別墅等了。"
直到車子駛回別墅,耿雄天的臉色仍莫測高深,洛洛什麼也探不出來,在心中干著急。
不只他們的家庭醫師黃大成到了別墅,連孟冠人與耿介桓都在這傍晚時刻趕來了。不過事已落幕。
洛洛率先跳進屋子,就險些跳入孟冠人的懷中!瞪著他那一張英俊面孔怪叫:"你到我家來做什麼?吃晚餐嗎?"
依照慣例,孟冠人仍然不拿正眼看她,直對她身後的耿雄天道:
"耿叔,沒事吧?這位想必是耿大嬸嘍?"
扶著妻子進門,耿雄天草草點了一下頭。
"是的,等會我再介紹,老黃,跟我上來,翠湘發燒了。"直接上樓,黃大成緊隨其後。由耿雄天那般小心翼翼看來,就可知他對妻子寶貝到什麼程度!孟冠人心中若有所思的看向洛洛。
"小鬼,他們很恩愛?"
"你有眼睛不會自己看嗎?老鬼。"洛洛縱身跳坐到前方的沙發中,喝著耿介桓倒好的果汁。媽媽住的地方絕對不會有刺激性的飲料。
"洛洛,等師父冷靜下來,你可得小心了。"耿介桓好心的提醒她。
險些嗆到,洛洛很無辜的瞪著耿介桓。
"為什麼?我又沒做什麼壞事,媽咪被綁架我頭一個就通知你們呀!"
耿介桓與孟冠人互看一眼,接著由孟冠人道:
"剛才,我們在你房中找到竅聽器,證實了我的猜測完全正確。"他玩弄著她的長髮辮,纏在手上。
"什麼猜測?難道我會設計自己的親人不成?那些歹徒我一個也不認識。"她努力瞪著孟冠人。這傢伙看出了什麼?想陷害她?門都沒有!
孟冠人掐了下她水嫩嫩的臉蛋。
"丫頭,從老耿那兒,我深刻的瞭解到你輝煌的歷史!小小幾個嘍囉居然就可以在你手中綁走你母親,大大凸顯出你的無能!你是這樣無能的人嗎?一個有五年時間在黑手黨機械總部混吃騙喝的小丫頭豈會如此不濟?再來,閒著沒事何必在你母親身上裝竅聽器?耿靜柔小姐,你露出太多破綻了。"他似是無限惋惜的說著。
洛洛的反應是扯回自己的長髮,對他齜牙咧嘴。天哪!這人真的報仇來了!不好弄哪,他的智商比她預估的還高出許多!
"你是故意要害我出醜?"她不再否認,很光明正大的表情睨著孟冠人。看他又能奈她何?
"也不是這麼說。"
"那要怎麼說?"
"基本上是善意的作法,雖然有幾分冒險,倒也不好太苛責你什麼。你今天不這麼做,改天也會有人使弄更激烈的手段來引發事端來撮合他們這一對夫妻。"
這話就說得有些玄了!什麼意思?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說假的。那麼是什麼事?
孟冠人回她一個壞壞的笑,不待洛洛開口,即道:
"怎麼辦?我想看看你被耿老大打屁股的鏡頭!"
"你自己幻想不會呀!"洛洛跳開沙發,開始覺得這男人危險又可惡!又偏愛逗她,她才沒空陪他閒嗑牙哩!"我去休息了!"逕自往樓上走去。
"我打賭你正要去偷聽你爸媽的悄悄話!"孟冠人揚聲用戲謔的聲音對她叫著——百份之百命中洛洛的心思!
洛洛差點從扶手上滑下來!定在樓梯轉角處,她雙手抱住扶手對孟冠人扮了一個大鬼臉。"這一回合你贏了,不過下一回合一定換我勝利!記住這一點。"她輸在之前對他評價不高,以致於沒有仔細查看他的過往事跡,才會過份輕敵的被他掌握心思!好玩!好玩!台灣終於有好玩的事可以留住她的腳步了。
再也不理他,上二樓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10:53
第四章
黃大夫走後,臥室內就僅是尷尬的寂靜,與偶爾倒水的聲音。
"你別起來。"耿雄天正打算端藥給妻子吃,轉身就見妻子坐了起來。葉翠湘搖頭。
"我沒事了!別老要我躺著。"
順從的吃下丈夫送過來的藥,心中愁思百轉,不知如何啟口才好。他要如何"處置"她呢?期盼的心還能為他沸騰多久?她已經好累好累了!
耿雄天有些遲疑的坐在床沿,似乎滿是苦惱。
"這回……要將我丟在那裡?"她替他起了頭,知道恆春是不能待了。此刻的僵持只會使他更不自在而已。
耿雄天深情的迎上她的視線。"我從沒有存心要丟下你!"
"我知道……你有很好的理由……"
"別說了!"他起身,雙手背在身後,煩躁地踱步到窗口,深深吐了一口氣,像下了個重大決定,開口:"如果想回家……就一同回去吧。"
意識到妻子沒有任何回應,他這個老江湖居然有些慌亂與狼狽,粗魯替自己找臺階下——"當然,如果你早已習慣一個人住,我也……"未說完的話全給妻子摀住了。他看到妻子淚光盈然的眼,二十年了!她仍是嬌弱得令人心疼。
"你是說真的?"她不相信她終於等到了。
耿雄天的眼中溢滿溫柔,圈住她身子入懷,低喃:
"我們回家吧。"
好結局!本來就該是好結局。洛洛滿意的拿下竅聽器開始打包行李了。這樣的結果才不枉她設計這一場"英雄救美"的綁架。孟冠人說得沒錯,一旦老爸冷靜下來,不難想到那是她的計謀!雖說她已有十三年沒被打過屁股了,但設計這種危及母親安全的遊戲,恐怕無法倖免老爹的怒氣。到時恐怕不是揍一頓屁股就可以解決的了。
所以她當然得先溜!
"耿靜柔呢?"凌晨二點,耿雄天突然走下樓來,對耿介桓問著。
"恐怕早溜了。"孟冠人慵懶的半躺在沙發中,手握一杯果汁說著。"睡不著嗎?耿大叔。"
不出所料,耿雄天在完全冷靜之後,開始思考他那寶貝女兒不尋常的"懦弱"舉止。在凝視妻子熟睡的面孔的同時,心中也一一有了答案。出了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了女兒的房間去揪她來斥責一頓,可惜已人去樓空。下樓後不見洛洛影子,更印證了那丫頭心虛逃跑,他真不知道該為自己生了這麼個精怪的丫頭感到慶幸還是悲哀!
"逃得了一時,可逃不了一世。到時加倍嚴懲。"耿雄天咕噥著,心知自己不可能真的對女兒生氣,可是不罰又不行,這一次玩得太過火,居然拿她媽媽的安危開玩笑!即使如此一來讓他們夫妻有復合的理由,但仍是該打!睨向孟冠人,淡道:
"你今天溜那兒去了?事情都落幕了才來。"
"這種小事情那有龍焰盟擺不平的?更別說出動十三堂口精英加上青龍部隊的人員,我再出現就有些小題大作了。耿叔,事實上你應該感激我才是。"孟冠人很邀功的說著。
"感謝?感謝我請你來恆春喝茶聊天嗎?"耿雄天一雙濃眉兇惡的對著孟冠人揚著。早先他的確因為妻子被綁架而亂了方寸,這種小幫派絲毫不必動用如此龐大的人力,而且全都是精英;招來孟冠人更是多此一舉。
"近半個月來,我一直在台北、台中兩地來回,白志翔您不陌生吧?'明月流'拳法的宗師;我與地談得相當投機。然後,自然是認識了他七個孩子——唔,不過白水晶我早就認識了,丁皓妻子的手帕至交……"
"你的重點是什麼?"耿雄天聽得快打哈欠了。這傢伙玩什麼把戲?瞄了一眼耿介桓,只見這位大弟子深深一笑。
"耐心點,我還沒說到重點呀!白志翔的第五個兒子是一個高中老師,幾年來他一直在替他的教授找一個失蹤二十三年的女人。據說那女子在二十三年前的某一個深夜突然消失了,只留下賈歹說與心上人走了!多年下來,老教授一家子只差沒將台灣翻遍了,就是查不到那女人的下落。白家老五知道我對黑道不陌生之後,拜託我代為查訪;因為老教授有提過女兒可能是與不良份子私奔才會採取這種不告而別的方法。"
這些話說得耿雄天心中開始忐忑起來!他當然知道孟冠天不會說廢話。死盯著他,看他還有什麼下文。
"我過濾了一些人選,丁皓的外公外婆早認命的接受丁叔叔拐了他們女兒的事實,而他們的事跡太久遠了,在三十多年前。然後,中午我在車中與介桓談起時,才知道耿叔叔的婚姻過程也是如此浪漫。細問之下,不得了!年代姓氏完全符合!耿大嬸正好姓葉是吧?耿叔!"說得已經夠明白了!孟冠人正好整以暇的欣賞耿雄天難得會泛白的臉。
"他們在找她?"
"是的。而且一探聽到之後,我立即打行動電話告知了白家的老五,沒有意外的話,耿大叔,明天回台北會有一場見岳父岳母一家子的好戲會上演。"孟冠人有些可憐的看他。
"你見鬼的多管閒事!"耿雄天還記得在中部的家鄉,葉家是地方的名門,不見得多富有,但世代都是教師出身,深受敬重。他的"岳父"更是遠近馳名、律己甚嚴、不苟言笑的名師。
"長期與家人斷音訊相信也不是嬸子所希望。你們如此恩愛,還怕岳父岳母會拿當年的事來找你算帳嗎?他們如今只是一對嚴重思念女兒的可憐父母罷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對妻子而言,也許正是件好事。認識了個愛管閒事的孟冠人,不認命,又能如何?
"你怎麼老愛四處勾搭?不相干的人全被你扯在一起了。"
"四海一家嘛。"扯了一大堆,孟冠人又想到一直想問耿雄天的事。"對了,什麼時候我與洛洛有了婚約這檔事?一個半月前那丫頭還特地去告我不許娶她。"
說到這個,耿雄天倒是笑了出來。
"這得去問你的叔叔孟宇堂了。他跟人打賭,替你賭到了一個妻子。如何?我的女兒有沒有令你神魂顛倒?"越來越覺得這兩人是恐怖的絕配。
孟冠人做了個"算了"的表情。
"黃毛丫頭而已。我以為你會屬意介桓當洛洛的老公好繼承你的江山。"
說得耿介桓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
"兩人都沒那份心,還拉攏什麼!冠人,你是在向我保證絕對不會看上我家丫頭嗎?"耿雄天一副老狐狸的眼色。
他是個成熟的大人,豈會看上一個二十幾的小娃娃?即使她的美麗靈秀出色得少見……孟冠人在一口否決之前心中竟然有絲遲疑,尤其在面對耿老大那一張似有詭計的臉,他滑頭的回答:
"我向來不做會令自己沒有退路的事,話也不能說太滿,什麼事都一樣。你女兒嫁給我可不能帶給你什麼好處,你知道,我無法繼承你的江山。"
"你以為我非要傳自己的子孫才行嗎?介桓與凝霜都有百份之百的能力扛下龍焰盟的重擔;再說,我至少還可以再玩幾年江湖,不急。"
"我看,是凝霜比較適合嘍。"孟冠人暗示了下,起身道:"我休息去了,晚安。"
留下這一對師徒去溝通他們的觀念。耿雄天可能還不知道,耿介桓根本無心於黑道。
原本計劃先逃回台北收拾細軟好趁父親不在時逃出國的洛洛,剛跳下計程車站在家門口前就楞住了。時間正指著早上九點鐘,算是大清早;七八個人圍在她家大門口前,似乎與守門的人有所爭執,情況很不尋常。有人上門踢館嗎?那幾個人的年紀有老有少,那是踢館的料呀?最老的那一對老人看來是夫妻,都快有七十歲了吧?個個衣冠楚楚,充滿了書香的氣質。他們怎麼會找上她家?
走近到可聽到他們爭執時,就聽到守門的小李不耐煩道:"我們盟主不在,夫人也不在!沒有預約的話不能接見。你們請走吧!"
而七八個人中,身材最高、長相看來老實斯文的一個年輕男子阻止老夫妻與其他人欲開口的衝動,冷靜道:
"我們是孟冠人先生的朋友,相信你們不陌生;如果你們盟主不在的話可否給我們聯絡的電話或地址?我們不是故意要找渣,實因有重要事情……"
"對不起,盟主的行蹤是機密,恕不奉告。"小李不等那人說完即打斷。情況比先前更僵了。
這些人是誰?洛洛一時忘了要趕緊收拾東西逃走的大事,只覺得這些人與她有著重大的關聯。
"哈羅!我可以摻一腳嗎?發生了什麼事?"跳入二方人馬的中立線,她很輕快的打招呼。
"小姐,你回來了。"小李立即恭敬的招呼洛洛。
"翠……翠湘……"年近七旬的溫婉老婦激動的上前抓住洛洛,幾乎是有點昏厥的表情。"我叫洛洛,您叫的那個人是我媽咪。我的確與媽咪長得很像。"突然想什麼,怪叫:"你怎麼認得我媽咪?老奶奶?"
然後,就見那七、八個人全用很複雜的眼神看她,似乎也想由她身上去看某人。洛洛開始仔細的打量這些人,除了剛才開口的那個壯男人像外人之外,其他六人全有著類似的輪廊,像是一家人。一對老夫婦,二個中年男子,另有二個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少男少女,一身的書卷氣,洛洛開始覺得老奶奶那神情居然和媽咪有點像。自行演繹過程並且脫口而出:
"你們不會正好也姓葉吧?"一語命中!
才幾分鐘的光景,原本家人單純的洛洛一下蹦出了一大票親戚出來,一路排名下來,她掛在車尾,是人家家中最小的一輩!出現的人全是長輩,連同輩的人也比她年長!真是悲慘!尋找女兒的葉老夫婦真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詢問,其他人則好奇的打量所謂"黑社會"的總部是何模樣,全在張望。
耿雄天的地方向來沈肅威嚴,不刻意擺出華麗浮艷的擺飾,一切以舒適為前提;採光優良,佔地廣大,卻消彌不了別人踏入的膽戰心驚感。畢竟是黑社會的總部。
面對老奶奶的問話與老爺爺嚴肅面孔中不小心流露出的關懷,洛洛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她還得脫身哪,想必老爸中午會回來!
"外婆,你們先別問了,我說過媽咪一直過得很好,她今天會回來,我……我有事先上樓一下。呃,我想先打個電話問問看他回來了沒有。"拿起電話,洛洛直撥老爹的行動電話。電話接通了,洛洛聽到是老爸的聲音立即叫:
"老爸,你現在人在那裡?"
"高雄。你還沒逃嗎?在家中嗎?"耿雄天口氣不善。
"我又沒做什麼壞事。"她吐了舌,突然門外的轟隆聲嚇了她好大一跳。一看,乖乖不得了!她老爸騙人!他的直升機已降落在後門的草皮上了。
"老爸!你騙人!"她氣得跳腳,這下完啦!逃不掉了!她怎麼忘了老爹有直升機可以在一小時內回台北呢?為今之計只有求外公外婆保她小命了!
"聰明的話就別逃!"耿雄天收了線,直升飛機也正好停妥在草皮上。
洛洛右摟外婆,左勾外公,移到後院去了!
耿雄天小心呵護的將妻子摟下來,扶在懷中。"還好吧?我不知道你會暈機。"
"沒事了。"怕丈夫擔心,她努力保持笑容,掩飾蒼白。然後不經意的看向前方,震驚不已的楞住了!耿雄天察覺到妻子的虛弱,也看了過去,眉毛攏緊了,他不知道他們會直接找來!原本還想過幾天等妻子身體好一點了才打算帶她回家看看。
"媽……爸!"她低喃,不相信她所看到的。
耿雄天當場挨了一拳。
葉老爺迎面而來就是一拳,雖不怎麼有力道,卻也是大大侮辱了他這個龍焰盟的盟主!但耿雄天一點也不躲的承受了。
洛洛跑了過來,拉住外公還要打下去的手。
"外公,手下留情哪!您打了會心疼的可不只我而已哪!給點面子,這樣不好看。"
孟冠人也走過來笑嘻嘻道:
"老爺爺,耿叔叔很疼您女兒的,而您打他一拳,他躲也不躲代表了對您的敬重。咱們進屋去吧!找了二十三年可不是為了打人。"
"爸……"葉翠湘輕聲乞求。
"他真的對你好?"葉爺爺嚴厲的問女兒。
葉翠湘緊挽著丈夫的手臂,用堅定不移的聲音道:"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了。"
一陣沉默過後,葉老爺似乎滿意了,露出幾十年來從未出現過的釋然溫和表情。
"那就好……"由兒子們扶進屋,道喃喃自語:"那就好。"
"老爸,疼嗎?"洛洛昂首看父親的臉。
"你等會會更疼。"孟冠人替耿雄天回答。耿雄天已摟著妻子進屋去了。
"喂!你很愛跟我做難哦!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呀!我們當然要親近。"他說得不正經。
"未——婚——妻……得了吧!嫁給你這老頭子,將來我正值年輕貌美時你卻嗝掉了,我豈不是要守寡?靠邊站吧!少妄想了!"洛洛邊說邊往後門移去。相信父親一時之間脫不了身,她得快溜!
孟冠人可不讓她如願,如影隨形的跟在她身邊笑道:
"想逃到那兒去?認命進去被打一頓屁股也就了結了嘛,何必逃呢?"
這男人真的很討厭,盡說些風涼話!
招來了一輛計程車,俐落上車後發現孟冠人也正好從另一邊的門坐進來,像個主人似的道:"到凌月巷。"
"到內湖。"洛洛自顧說著自己的目的地。
計程車司機緩緩的開走,問了一次:"到底要去那裡?都去嗎?那我先走凌月巷,再到內湖。"
"只到凌月巷。"他將洛洛摟入懷中,讓她一時之間反駁不了。他強硬的眼神令司機明白最好順著他的話去做。
也許是情人之間的小口角;司機聳了聳肩,自是順著男方了。
"舌頭不見了嗎?丫頭。"孟冠人好笑的低首問著懷中的洛洛。
洛洛一時有些怔忡的原因在於與孟冠人這樣的親密。曾經這樣摟過她的男人有爸爸、介桓、傑姆叔叔,還有與她在黑手黨玩樂五年、身份神秘的艾瑞克?詹森。會讓她感到特別的就只有他了!那一定是中年男人的味道!
"你要帶我上那兒去?"她不急著離開他舒服的胸膛,懶懶的像只貓似的。她還不夠大到對男女有別產生認知,所以比較隨興。
"朱浣浣你應該不陌生。"
"哦!是那個大美人哪!聽說嫁人了不是嗎?要去打擾人家的蜜月嗎?"一個半月前拆的那幾顆炸彈全給老爹沒收了去,害她都沒玩到。
"你想找個地方躲你老爹的怒氣,我提供了,要如何感謝我?"孟冠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些寵溺的對待這丫頭,這是三十年來第一次有這種心情。連唯一的妹妹紅歌都不曾讓他掛心過,更別說突然有這個心情與女孩子調笑,更甚的是,霸氣的抱摟住她。他一向堅守"保持距離"的鐵律,才使得三十年來的生活寧靜而沒有女人糾纏不清。現在倒是主動出手了!很奇特的感覺,連他自己都還在適應中。
"咱們別結婚就是感謝了。你不要娶我好不好?"這男人似乎可以猜得出她的心思,真嫁了他可不就慘了!她是一個定不下來的人,而且才二十歲,從來就沒動過結婚的念頭,要是嫁了個制得住自己的老公,以後的生活可以料得到會很悲慘。不過她也不會讓他好過就是了;最好是二人不要有所交往,各過各的太平日。如果不能讓孟宇堂叔叔取消賭約,就要讓孟冠堂開口不要她,否則她就完了。
不過,孟冠天並不開口承諾,他只是笑得像只欺負人的壞貓,掐了她粉嫩臉蛋一把,笑道:"娶不娶你得看我的心情而定。丫頭,你好好服侍我,讓我開心,我就會考慮順你的心願。"
"我不如先讓你死了算了!想逗弄我,還早得很。"說到這裡,洛洛問出了她的疑惑:"喂!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否則為什麼得讓你的家人替你找老婆?憑你顯赫的家世,金玉其外的外表,還怕娶不到人嗎?原本我還以為你是智障,可是事實證明你似乎也不太笨。"
這丫頭邊說話邊損人!孟冠人邪惡的回答:
"我有沒有問題得要你來測試才會知道!如何?"
"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兒童不宜的暖昧話?"洛洛瞪他。
他聳肩。"聽徥懂就代表你也不是像你認為的那麼純潔。"
"看人嘍!難道所謂的'純淨'涵意就是代表無知嗎?別忘我是誰的女兒。"
"與你舌戰相當有意思。你從不讓步嗎?"車子已到達台北市最惡名遠播的凌月巷,司機自是不會再開進去。孟冠人給了錢,拉洛洛下車。差點給門夾住她的長辮!他替她纏在肩上。"做什麼留這麼長的頭髮?有時候還極危險的。"
"與人不同呀!留了二十年,也沒有什麼理由不繼續留下去。"她好奇打量面前那一條長長的"黑巷"。雖是中午,看來沒有那麼墮落、邪惡,可是三三兩兩聚賭的、躺在地上的流浪漢看來也頗新奇。她知道有這麼一條巷子,當年介桓就是在這裡被她父親買走的。早就想來一探究竟,可是父親大人不允許,當然就沒有人敢多事的帶她來見世面了。
"聽說這邊號稱'台北罪惡之淵藪',我們走過去會有危險嗎?"
"不走走看怎麼會知道?"孟冠人一逕的笑著。倒想看看這丫頭有何能耐。
洛洛懷疑的盯著他;這個人像是隨時準備陷害人似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嗎?如果有又如何?依她的性子,再怎麼危險也會一探究竟!於是,開步走在他前面,大搖大擺的走入凌月巷探險去了。
孟冠人沒有走動,雙手閒適的插在褲袋中,半倚著墻,似乎期待著什麼事情發生。
想當年十三歲就與艾瑞克?詹森混在一起,他帶她見識的"世面"可不是狄斯尼樂園或黃石公園!他領著她逛遍了紐約市所有的貧民區與暴力區,訓練出洛洛對環境的敏銳直覺!
當一隻毛手由暗巷中衝出來抓向她的長髮辮時,她抬腿往後一踢,俐落的翻滾,長髮便像有生命似的繞回她脖子上。
看向呻吟的方向,那人被她踢撞到墻,正摟著肚子哀哀呻吟,見到有人走過來,立即沒入暗處。是個身手矯健的流浪漢,目標可能是她那只兔寶寶背包。
幾聲讚賞的鼓掌來自孟冠人,這女孩的身手非常的敏捷。
"好身手!"
"正常的人經過都會得到這種招待嗎?你也有過?"她問。
"在這裡我來去自如。"
"你身手高強?"看他一身文氣,不像有功夫。
孟冠人不置可否道:
"我向來動腦動口不動手。"
"聽起來似乎對我頗有利。"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意料之外的事天天在上演。"他摟住她的肩,似乎已經很習慣這個動作。
洛洛朝他扮了個鬼臉。"你老了,老頭!否則幹嘛一直靠著我的肩讓我承受你的重量?"
孟冠人這人從未有過脾氣不好的時候,他笑道:
"我比一根羽毛重不了多少,不是嗎?"
"是哦!就跟一隻可以進屠宰場的大肥豬一樣輕。我這才發現你很懶!"她做出一個結論。
"這麼快就發現了呀?了不起。"
"你就跟古龍筆下那個楚留香一樣。能靠著絕不站著,能坐著,就不會靠著。當然啦!能躺著就不會坐著了。這一類型的人大都是豬精轉世,懶得無可救藥。"
他居然哈哈大笑,雙手緊箍著洛洛,幾乎要使她斷氣。
"看來你的確夠格當我的老婆!即使年紀小了些我也可以將就。"
將就?他以為他是誰呀!
"我可不願'將就'一個被罵了還能這麼高興的異人,你應該先去檢查大腦有沒有出問題!"
"決定權在我不在你。洛洛,你賭輸了一個婚約,想賴帳嗎?"
她不理他,與他走入一幢十層樓高的建築物後。跳入電梯,他按了六樓。
這丫頭一臉精怪,不知在轉什麼念頭;孟冠天饒有興味的盯著她精緻的面孔瞧,對自己突然覺得可以娶妻的想法感到詫異,他向來不是不婚的擁護者,但自由慣了,不羈慣了,無法想像安定下來與一個女人建立家庭的畫面。所以他將女人摒棄於他的生活圈子外;而與這女孩一番鬥嘴下來,成家的念頭居然就產生了。有點不可思議,這根本是毫無理性,完全沒有經過大腦同意!不過,話說回來,還沒有一個女孩能弄得他這麼高興,可以使他費盡心思的斗那張利嘴!相信這種生活持續下去應該不會很無聊才是。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他喜歡聰明又俐落的女孩,但不必世故。洛洛還小,所以仍是純真,過個幾年,想必會更難纏,但他喜歡這個挑戰!
"我認為這個婚約一定有陰謀。"洛洛突然很慎重的對他開口。
"呃?"他不明白她意下所指為何。
"為什麼孟叔叔偏要我嫁給你?你又不是會任他擺佈的那種人。"她仍不明白孟宇堂的居心。
"總會知道的。"他不急。近來在身邊盯梢的人減少了,孟冠人知道自己勢必得回家一趟。不過,還不急就是了。
瞄了下表錶,正好指著正午十二點;他實在太會挑時間了,就是不知道丁皓會不會在。近來丁皓天天準時回家吃午餐,半小時的車程他也不嫌累。新婚燕爾,難免會如膠似漆。不過孟冠人已經太習慣殺風景了,不差這一次。
電鈴按了不到幾秒,來開門的是一臉不耐煩的丁皓,由他嘴角的飯粒看來,他們才開飯沒多久。
"好久不見!丁皓,我肚子好餓。"拖著洛洛,不等丁皓有所反應,大剌剌的向飯桌進攻。"哇!今天吃燴飯,我可以摻兩腳嗎?"
朱浣浣忙拿出一個盤子。"我有多煮了些,你是洛洛對吧?什麼時候與冠人這麼熟了?"兩小山般的燴飯立即端放在他們桌前。
"你這小子這半個月來滾到那邊去了?不到公司上班也不說一聲!可恥的是薪水照領!我該把你踢出保全公司的!"對這個合夥人,丁皓的怨言可多了,孟冠人最近非常不務正業。
"丁皓,吃飯時別生氣,會消化不良。"浣浣輕語,拉丈夫入座。
孟冠人反駁道:"還怪我!從一個半月前你們籌備結婚到蜜月回來,公司是誰在管的?如今你回來了,換我放幾天假也錯了嗎?你有沒有良心!"邊說邊狼吞虎嚥,轉眼間已盤底朝天。送給浣浣再要一碗。
顯然兩個大男人太久沒有機會鬥嘴了,邊猛吃的空檔還邊互揭瘡疤。二個女人不約而同的端起盤子轉移陣地到客廳。
"他們二人一見面向來都那麼激情嗎?"洛洛用很可愛的形容詞問著。
這女孩很容易讓人有一見如故的親切感,又有救命之恩,所以即使仍陌生,浣浣也將她當自己人看待了!溫婉笑道:"他們像兩個淘氣的孩子,得用互相攻擊的方式來表示親愛!習慣就好,他們那一票朋友都是這一型的。"說完,若有所思的看洛洛。"冠人從不曾與女孩子一同出現過。你是第一個。"
"我想也是,他那張嘴太壞了!能忍受他的女人大概只有我而已。"洛洛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得了。
"什麼!你要她住在這裡?你是存心要害我們夫妻離婚嗎?"丁皓的吼聲幾乎要掀破屋頂!相信任何一對仍沈浸在新婚甜蜜中的夫妻都有資格對不速之客發出怒吼。不是存心搗蛋還會是什麼?丁皓想也不想,當下揪起孟冠人的衣領就打算丟出大門。
孟冠人慢條斯理的撥開他的手。
"反正你們房間那麼多,有什麼關係?如果覺得不妥,那我也一塊搬過來住如何?"
"如果那女孩對你真的那麼重要的話,不會帶去你公寓住呀!塞我這兒算什麼!"丁皓最氣的是,這傢伙連求人時都表現得像施恩一樣,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可恥!他會答應才有鬼!孟冠人盛起第三碗飯。
"我這是替浣浣著想,怕她平日太無聊才給她找個伴,我那公寓……孤男寡女只要一夜下來,不只我家會揪我上教堂,耿老大也會拿頂機關鎗頂住我腦門。兄弟,咱們共患難三十年,你不會希望我英年早逝吧?那往後三十年,誰陪你鬥嘴來增加生活情趣呢?"
丁皓心中驀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傢伙從不曾帶女孩子出現過,如今很霸王的將女孩硬塞到他這兒,又怕引起別人側目,根本不是孟冠人的作風!直接演繹下來,丁皓有了最直接的想法,脫口而出叫:
"我的天!你不會是將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吧?她是耿老大的女兒,你不要命了嗎?"
滿滿的一口飯盡數噴出,丁皓機警的閃開,不過浣浣早上才拖過的地板全完了。
"老兄!你要害死我也不必趁我吃飯時!"孟冠人真不敢相信丁皓會做這種結論。"對她下手?對一個粉嫩嫩的小丫頭?我神智不清了才會對她下手!"
"如果不是,那你平白無故要我收留是什麼意思?耿老大的房子多的是,還怕沒地方住嗎?"
孟冠人歎了口氣。"那丫頭做了件會惹惱耿老大的事,目前正在等待耿老大怒氣平息,才敢回去;我就善心大發找地方收容她了。"
丁皓笑得可暖昧了。
"喲!要你這不相干的人來替她設想?你們的交情好到什麼程度了?咱們兄弟三十年,真以為我那麼好騙呀?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如果是,我就收容,如果不是,我們根本不必費心。"
"好吧!我承認,我對她有著特別的興趣!但說到結婚就太早了!至少要耗個三、四年,等她長大,滿意嗎?"孟冠人倒是大方的承認了!反正也瞞不過這個傢伙!知交三十年,一丁點細微的變化都無所遁形。
丁皓很滿意的點頭,正好見到浣浣端著空盤子進鎦袋,他道:"浣浣,我們整理一個房間借洛洛住。"
朱浣浣睜大眼。
"她要住下來嗎?三分鐘前她就先走了呀!還要我代她對你們說再見。"
"該死!"孟冠人跳了起來。"午餐很好吃,再見。"說完人已消失在門外了。
"怎麼了?"浣浣不明白的看丁皓一眼,冷不防被他拉入懷中親了一記,他才道:"我說過,冠人逃不掉了!"
任何企圖控制別人生活的人都該好好的吃一頓苦頭!這個孟冠人因為奇怪的理由認為他有權干涉她的一切,她會如他願就不叫耿靜柔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11:56
第五章
匆匆忙忙從家中逃出來,根本來不及收拾什麼東西,既然出來了當然就是要避風頭!所以她當下決定,去拜訪孟宇堂叔叔!孟冠人會猜到她的去向嗎?看他聰明的程度到那裡了!
跳下公車,沿著門牌找,還在探頭探腦不確定那一家時,從右側方的鐵門內已傳出驚喜的低呼聲:"小洛洛!你怎麼來了!"
是孟宇堂的妻子,李少蘭,也是洛洛母親的閨中密友,芳年四十一,是孟宇堂的繼室,嫁人二十年,十年前才得到一個兒子。雖然年紀差很多,也算是孟冠人那一輩的輩份。
"蘭姨!"不等鐵門打開,她一攀一跳間已俐落站定在李少蘭面前。
"兩年不見,你更漂亮了!上回你孟叔叔說你最近幾個月會在國內,怎麼都不來看看蘭姨!小沒良心的!虧我把你疼得像什麼似的!"李少蘭半嗔半寵的挽著洛洛進屋;原本在修剪花草的,此刻全交給下人去做了。
"哎呀!大家都忙嘛!而且孟叔叔與人家賭了個那麼大的玩笑,怕他逼我兌現,就不敢來了!"進了門後開始左看右看,當然知道大白天孟宇堂不會在家,她找的是孟家"鴻"字輩中最年幼的一個。"鴻凌呢?現在是暑假期間不會錯吧?"
一抹難以察覺的落寞之色浮上了李少蘭清秀的眉宇間,她淡淡一笑。
"老太爺看上凌兒,說他將來可以加入企業中,所以現在要開始訓練。"
在孟家,最高指揮者孟震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沒有人敢違拗他的命令,過門的媳婦全部稱他為"老太爺"。如果媳婦中有能加過人的,也可加入企業之中。不過,目前為止人數少之又少;眾多媳婦與侄媳中,只有孟家長媳林明秀,與孟家么女孟娟平脫穎而出而已。林明秀之所以能加入企業,除了能力不錯外,也因為她是帶著整個企業嫁過來與孟家合併才能有脫穎而出的機會,至於其他人就免談了!如果無法加入企業,那麼女人們只能當個貴氣太太,成天在家中養尊處優,不能另找工作,只要把自己弄得光鮮亮麗就成了。
洛洛搖搖頭。"那老頭一定有病,這麼小的孩子不讓他好好享受童年,卻要接受什麼鬼訓練!什麼心態呀!他們孟家的子孫都這麼教大的嗎?"她知道在海外,有一些商業巨頭對孟氏家族稱讚有加,尤其子孫個個出類拔萃,但這樣長大的孩子不會快樂。跳過孟冠人那個怪胎不說,那個孟紅歌大美人美則美矣,太死板了,像冰塊似的。
"我聽說男孩兒全部得受那些訓練,除了資質真的不行的;至於女孩,只有紅歌被選中。那些孩子,資質相當好。不過,當年我嫁過來時曾聽說過冠人是例外,他連名字也不按照輩份來排。"有人可以與她聊天,李少蘭幾乎是什麼都可以聊。洛洛就像她一直想要、卻不擁有的精靈女兒。
"又是那傢伙!"她咕噥著,但也掩飾不住滿肚子好奇。"他很了不起嗎?有多了不起?"
李少蘭等傭人奉上果汁,潤了下口才道:
"當年我初嫁給你孟叔叔時,他前妻生的二個兒子鴻壯與鴻智都非常不諒解,甚至以逃家的方式來表示抗議。當時大家都慌了,整個結婚宴上就看到所有人四處找他們兄弟倆。宇堂也慌了!留下我這個新娘呆坐在一邊,當時我好尷尬又好想哭。然後,有一隻小小的手突然拿了條手帕出現在我面前。那是個漂亮得像天使的小男孩,一臉的智慧機靈,讓人忍不住又怕又愛。小小年紀就很體貼,他坐在我身邊安慰我一會,還保證不出五分鐘那二個孩子會自動回來。結果,真的不到幾分鐘,我那二個繼子氣急敗壞的從窗口爬進來衝向我——呃,不,應該說是衝向我身邊的那個小男孩;因為那男孩偷走了他們要當生活費的所有財產!他們對那孩子破口大罵,我還怕他們會打架呢!可是那孩子在他們罵累了後,一反嬉皮笑臉,嚴肅的指責他們兩兄弟……我當時是有些呆住了,回想我與宇堂交往時被那兩個孩子整得心有餘悸!老實說,我當時還以為沒有人可以制得住他們呢!但那孩子居然使兩兄弟低頭了!從此恭敬的叫我阿姨。後來我才知道,那孩子叫冠人,老太爺堅持要自己教養栽培的天之驕子。他的智商高得嚇人,相對的也非常難纏。是唯一能令老太爺跳腳怒吼又疼逾生命的人。"
過往的歷史聽起來乖乖輝煌得不得了!她實在太輕敵了。"既然他那麼受重視,為什麼還可以成天無所事事的閒晃?"
"因為沒有一個人拿他有辦法呀!冠人自由慣了,不願加入體制中掌舵,十四歲時就與他的死黨去混幫派了。現在老太爺希望冠人能加入公司,更希望他早日結婚,替他安排的相親不下百次,全給他溜了。"孟冠人實在是孟家的異類,可是卻令人打心底不由自主的疼愛起來!李少蘭愈想他的事愈覺好笑,在這嚴肅的家族中,能生出這樣的人物,可說是大幸,也可以說是大悲。
"那麼說,孟叔叔要我嫁給孟冠人根本是沒必要的嘍?他根本不會依別人的安排行事,不是嗎?那我輸給他的婚約可以就此算了,對不對?"洛洛想趁機擺脫這個"債",欠了人家總是有一點疙瘩在心頭。
"不對!"門口傳來帶笑的否決聲提醒她少妄想。
洛洛苦著臉看著不該那麼早回來的孟宇堂。
"孟叔叔,天還亮著,那麼早回來做什麼?不會是孟氏沒有工作可做了吧?"
李才蘭接過丈夫的公事包,替他脫下外套,立即走入廚房張羅茶水。
洛洛吐了吐舌。
"嫁入孟家的媳婦都得這麼賢慧嗎?"
孟宇堂淡笑了會,輕道:
"她是好女人,也太寂寞了!不過你母親已回到台北,以後你蘭姨也有地方可以去了。"
消息未免傳得太快了!洛洛低呼:
"我媽咪下午才到台北,怎麼你就知道了?"問完之後她就明白了!"我爹地對你交代了什麼?他怎麼可能猜到我會來這邊投靠?"
"很簡單!每個你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我料想你可能會過來,就先回來了!洛洛,賭約不能取消。"他摸了摸她的頭。
"可是你那侄子又不想娶我。"
"我們可以交換個條件,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
在洛洛看來,他的笑容有點陰險。"什麼?"
"你知道我們孟氏上下目前最頭痛的是什麼嗎?就是冠人那小子遲遲不肯進入公司之中。如果你能令他加入公司,參與其中,那麼,我就不逼你履行賭約嫁他,你可以不必為了這個賭約而嫁他。"
洛洛瞇著眼看他,作了些評量:
"叔叔,逼人家去做不想做的事很不道德哪!如果孟氏少了那個人會倒嗎?如果孟氏的安全只繫在一個人的身上那能存活到現在?當然是得由所有人出血出力來共同經營才有今天的規模。如此一來,多一個少一個應該無所謂吧?"
孟宇堂讚賞的看著洛洛,可以並不同意她的說法。
"冠人一定得繼承!他的繼承象徵著孟氏與林氏真正的結合,也不會讓林氏的親屬覺得孟家人獨攪一切。他的身份本來就不同,加上我父親、母親、叔叔們全心全力栽培,就是寄望他能帶領孟氏跨向另一個新紀元,創造另一個高峰,只有不斷的改進,古老的企業體制才不會在潮流中被汰換掉。可是一旦企業規模在四代經營下來到這種程度,要改並不是那麼簡單,牽一發而動全身,下了一個錯誤的指令牽連甚廣,那責任誰都承擔不起,所以全都得仰仗冠人來做。由他來掌控,就沒有其他人的阻力了!"
"你們不覺得你們將他想得偉大了嗎?就是一副非他不可的神氣才會讓他那麼拿喬!還要我這天才腦袋來合著設計他回家工作!如果他有身為孟氏一份子的自覺的話,那裡需要別人費這些心思!"所以說,人哪,不要太寵比較好。看那個孟冠人顯得二五八萬似的教人感到礙眼,偏偏大家又把他捧得像是多了不起似的。
其中的原因相當複雜,更有祖孫鬥智的理由在,孟宇堂可不想一一列舉,直接道:
"只要冠人肯幫忙公司的事,你欠的債就算還完了。如何?"
想了一想,也算是種挑戰,洛洛輕快的點頭。
"好吧!聽起來挺好玩的。"
沒空仔細端詳孟宇堂深沈的笑容,李少蘭已領她上樓到客房去了。她偷偷扮了個鬼臉,想利用她的能耐同時得付出多少合作的代價?她可不敢事先預估。
難得孟家大少有興緻回家,這對孟家主宅而言,可真是件大事。
孟家主宅依著城堡的結構建築而成,佔地萬坪,另有花園、游泳池、運動場、小型高爾夫球場。即使是在市郊,這樣的規模也有很嚇人的。想從大門口走到主屋至少得花半小時。
將車子停在主屋門口,就讓管家開去車庫。孟冠人不感到意外的看著他爺爺、奶奶,以及二位叔叔全坐在大客廳內等他。
"好壯觀的場面,我看了都有些腳軟。"他走近他們,首先俯身在奶奶臉上親了記。"日安,奶奶,你仍是美麗又威嚴。"
"瞧你這張嘴!還是這麼諂媚!"孟老太太笑呵呵的打了孫子一下,眾多晚輩中,也只有冠人會這麼逗她開心。
"每次回來都是這麼盛大的場面,我心裡真是有些過意不去。爺爺,公司不管了嗎?"他找了四個人可以盯視他的位子坐下,也就是四巨頭的對面位置。
盂震東哼了一聲。"難得大少爺有興緻回來,當然要列隊歡迎,瞧你多偉大!"
"喲,別這麼說嘛,爺爺,存心要讓孫子我愧疚嗎?多傷感情,是不是?"
打斷這一對祖孫的鬥嘴,孟冠人的大叔公孟震洋插口道:"丁皓小子說你現在已不涉足保全公司的營運了,是嗎?"
"我只不過是在休我應得的年假而已!保全公司的那邊會是我一生的事業。"沒去的原因是最近沒有什麼新鮮事發生,不過助人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的事他與丁皓都會堅持一輩子也不會鬆懈!那是他們兄弟倆之所以成立保全公司的原意。
"你今天回來是打算住幾天,還是坐一下就要走了?"孟震東始終是一副威嚴的面孔。
"呃……我想可以住幾天吧!陪陪爺爺打球,陪陪奶奶喝茶,好久沒有和大叔公二叔公玩西洋棋子,非常懷念呢!"如果他沒料錯,洛洛這一兩天應該會來這邊玩。她好奇心太重,目前應該是投靠在他叔叔孟宇堂那邊,當然是有機會過來玩了!他就在這邊守株待兔就行了。雖然他有點不太願意承認,但確實也是關心家中情形的。想"順便"看看家中有沒有發生什麼棘手的事;不過,這心思可不能讓人看破,否則就完了!
孟老夫人開心的微笑,阻止丈夫要鬥嘴的口,好不容易這個寶貝孫子肯回來住幾天,可不能讓他逃走。
"大家好久沒看到你了,聚一聚也好。紅歌近來心情不是很好,也許你這個哥哥可以與她聊一聊。"
"事實上,我從來不知道她心情好的表情長得什麼樣子。"說是這麼說,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那有可能不關心?"為什麼會心情不好?"
"就是那個呂家嘛!他們的二公子剛從德國修完博士回來,呂老看上我們紅歌,要求相親。紅歌可能是被你教壞了,居然也溜掉了。人家二公子人品好、相貌好,學識又不差,當然心高氣傲了些,發誓要追到紅歌當老婆。幾次談生意時又輸在那二公司存心搶客戶的手段下。他們年輕人之間的小遊戲,我們老一輩又不好插手。"
呂家與王家都是台灣商界祖傳數代的大財團,與孟家並列三巨頭,實力相當;但其中又以孟家子孫旺盛,個個栽培得出類拔萃,同時又一心效力在家族企業中,從不曾有分產的事傳出。另二家就沒有這種氣勢了!王家歷代皆一脈單傳,而呂家子息也不多,歷代又傳出分家糾紛,除了在商場上要保持不墮聲勢外,自家人競爭得也兇,搞得人人心力交瘁。呂二公子會看上紅歌,當然也得以政治利益為前提,想結合孟氏的財勢來助他登上太子寶座。在呂家有各種爭鬥,加上掌門人風流花心,娶了好幾個妻子,自然戰事不斷了。
孟冠人笑道:
"想要當女強人,就要有應付各種突發狀況的手腕。我想信她可以應付得很好。"
"那你自己呢?聽說迷上了耿家小子的女兒?"孟震東問著。
孟冠人不意外祖父會這麼說。在他身邊盯梢的人可多了!不過相信這一點定是丁皓多事對他祖父說的。
"她還小,我不急,再過個三、四年,我也許會興起娶她的念頭。"
"也就是說,你根本追不上人家。"孟震洋帶著笑意問。不等冠人有所回答,始終保持沉默的孟名遠也問:"聽說她是宇堂替你贏來的媳婦?"
"既然你們都那麼清楚了,還問我做什麼?"
"你有二個選擇。其一,在三個月之內讓那個丫頭愛上你,並且套上訂婚戒指。其二,放你二年自由,二年之後加入孟氏,你可以不必結婚。"孟震東盯著孫子的眼,不容抗辯的說著。
這其中似乎帶著什麼計謀!隔著玻璃杯,孟冠人仍在玩味祖父話中的含意,不置一詞。
"怎麼樣?你總得替孟家盡一份心力,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的話。"孟老夫人有些急切的問。
"為什麼我非要二選一不可?我依然可以都不選,不是嗎?"
"除非你想在後數十年仍是遭人盯梢!還有,你不希望紅歌的一生給犧牲在利益婚姻中吧?呂家表示得可明白了!不是與孟家合作,就是與王家合作。你也知道,上回相親你惹毛了王家的小姐,到時候他們兩家合力,對我們而言很不利!你又不肯回來——"
"反正就是要我加入遊戲就是了!讓她套上訂婚戒指之後呢?不必娶妻?不必加入公司體制?"他問得可精了,他不認為祖父真會把紅歌的幸福犧牲掉,憑孟家的財勢已不再需要結合其他產業;當年父母也是先相戀再結婚而使二家族結合,一直以來沒有一個孟家人是被迫娶不想要的人,現在當然不會有例外。不過,反正最近沒事,逗逗那丫頭也不錯。
"之後,就各憑本事了,看你有沒有能耐拐她進禮堂。三個月,超過三個月還沒有消息的話,你得認輸,到時乖乖的回來吧!一個你制不住的丫頭,相信娶了也不能算福氣。"
"如果我真娶了那丫頭,該擔心的是你們呢!"他站起來。"好吧!三個月!如果我做到了,完全放我自由,如何?"
四位大老互相對視了下,最後由孟震東道:
"可以。"
孟家大宅的前院空地上,一大早就蹲著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頂著太陽在玩一輛改造過後的搖控車。
"哇!沒有用電池,真的會跑也!"孟鴻凌眼見心愛的模型車居然能動了,興奮的跟著它跑。"洛洛,你怎麼做到的?我要學!"
"只不過是運用太陽能發電而已!要說簡單對你而言又太難,哎呀!你負責玩就好了嘛,問那麼多做什麼!"將工具收回兔寶寶背包內,她穿上護膝,跳上鴻凌的滑板,駕輕就熟的溜著。美國小孩喜歡玩這個來較勁,她當然也有一身本事!
一大早就讓孟叔叔載過來孟家主宅玩,弄醒鴻凌後二人即一直玩到現在。快九點了,也沒見孟家人有起床的跡象;這幢大城堡大得嚇人,管家說四層樓加起來的房間有三十間之多,還不包括什麼廳呀、房呀之類的公共房間。所有在孟氏上班的孟家人,在這邊都有他們的房間;而為了辦公方便,那些人在市區又各自擁有一層公寓。她看過小凌的房間了,所謂的房間是包括臥房、更衣室、浴室、玩具室、個人用餐室,合計下來有五十坪之多,非常可觀,華麗透了!但房子太大,難免覺得空虛。這個地方偶爾來玩可以,要說長住就不那麼令人喜歡了。用滑板溜到大門口須十分鐘,繞主屋外圍一圈要五分鐘,從四樓一一看房間走到一樓,不小心還會迷路,這種地方簡直可以當博物館了!住個十來人都覺得空曠。
孟鴻凌穿上溜冰鞋緊跟她身後往後院的網球場滑去。一手還控制著跑車。孟家的訓練課程一向是文武兼備,孟鴻凌住入主屋可不是成天綁著受訓。他玩得很開心。
"洛洛!你要不要住進來?這裡很好玩哦。我上回對媽媽說,可是媽媽不肯!她很怕爺爺他們。"
"聽說你爺爺那些人很可怕?"洛洛停在一棵榕樹下四處張望。發現已有幾輛車子由車庫開向主屋大門,可能是有人要去上班了。
"我爺爺他們不會很可怕,只是很嚴肅而已!也沒那麼可怕啦,一天才見一次面而已。"
"那邊是游泳池嗎?"洛洛指著南方的一片水光,見鴻凌點頭,立即滑了過去!正好她今天穿的內衣是可以當泳衣的那種布料,大熱天的,游泳正好!
已經有人在那邊游泳了!是個身材很不賴的男子!背影看來很挺拔,想必是不常接觸陽光,皮膚挺白的!但有肌肉哪!直到那人游到她面前,探出頭跳上來對她露齒一笑,洛洛才看清是那個孟冠人!
心中猛然咚了一下!他離她只有一寸之距!她往後一坐,拉開二個距離,打量他只著泳褲的身材,不正經的吹了聲口哨。"想不到你挺有肉的!雖然還達不到健美先生的標準,但也挺可觀的。"
"我是不是該大叫非禮?"孟冠人接過鴻凌拿過來的浴巾擦著身體笑道。
"我可沒興趣對你下手,雖然你是我看過最乾淨的人。"她瞄了眼他胸膛;在外國見多了自以為長了胸毛就是性感的男人。在她認為,胸毛之所以存在是未進化完全的例證,怎麼會有人還在那邊自以為多性感而沾沾自喜呢?她喜歡看光潔乾淨的胸膛。這人倒是挺乾淨的。
乾淨的池水令她躍躍欲試。脫掉外衣短褲後,就是一件防水的小可愛內衣與緊身防水褲,只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肚皮,非常的俏麗可愛又清純。不過,她的身材可不平板。孟冠人欣賞的看她以一記優美的姿態跳入水中,像條美人魚似的在水中游動。
"大堂哥,洛洛很漂亮對不對?我要她當我的新娘!"鴻凌坐在孟冠人身旁很大人氣的說著他的計劃。每一個孟家人對孟冠人都有一種奇特的信任與依賴,鴻凌也不例外,對他更是崇拜萬分。
孟冠人拍了拍小堂弟的頭。
"配你太老了!她二十歲你十歲,你用倍數下去算,你四十歲她幾歲了?"
"八十歲?比奶奶還老嗎?"孟鴻凌一時之間沒有發現上當的低呼。
"所以你還是放棄吧!你當然希望到了你爸的年紀時,身邊也有個像你媽那樣年輕的妻子不是嗎?"
低頭不語就代表孟冠人輕而易舉的"幹掉"一個情敵!好像有點以大欺小是不?喝了口茶,他又跳下游泳池追逐那條美麗純真的美人魚去了!留下孟鴻凌哀悼他"逝去"的戀情。
不管四位大老在合計著什麼陰謀,他們給的選擇無異是為他的追求找來一個正大光明的藉口。也許他會要洛洛,不過絕不可能娶了之後就可丟掉"孟氏"這個重擔。他是厭惡坐那寶座沒有錯,不過一旦孟氏真的有困難,他那有可能真的袖手旁觀?只是無端的束縛令他討厭而已。
無意中以競賽的方式游了三圈,洛洛到達另一邊的終點扶在他肩膀上問:
"我們這樣算不算鴛鴦戲水?"
他很邪惡的瞄了她一眼。
"想到達那境界,你得穿得更少一些,通常地點都是在浴室。"
"唔,改天我找別人試試。"
"我想我不介意借你試用。"他皺眉看她一臉天真,實在不怎麼高興聽到她要找別人試的說法。
她笑著搖頭。"那太委屈你了!我可不要,而且你也有點老。"
他別有用意的圈住她肩膀,一手托起她下巴。
"通常薑是老的辣!不試試看就否決我太傷我自尊。"話尾消失在覆住她紅唇時。
她從不讓人吻她的唇的!就連二年前與艾瑞克分別時,也不讓他吻,只允許他親她臉頰與額頭!這人居然也不預告就掠奪她小心珍藏的吻,真是太可惡了!她努力的瞪他,一雙手居然掙不開他有力的抱摟。他像在宣告什麼似的,而在水中她又不能借力使力將他甩到千里之外,哎!可悲的是,她居然不會感到太傷心。
大概是被父母的戀情吸引太過,一直覺得唇對唇的碰觸應是有著某種盟誓的存在,益形它的神聖,她只想把初吻獻給那個要與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如今被霸道的掠奪了,該怎麼辦呢?可不可以假裝沒有過?
"去練個幾年再來吧!你比一枚青橄欖還酸澀。"孟冠人笑得很志得意滿,離開她的唇。她推開他跳上去。
"你也不是你想像中那麼技巧高超!該練習的也許是你!乏味透了,有本事就吻得人神魂顛倒,你的功力還不夠。"她心跳仍是有些快,臉頰有些熱,但她不打算讓他知道那一吻存著威力。
他也跳了上來,丟了條浴巾給她,扯了扯她長髮。
"當一個男人想吻得你神智不清時,就代表他對你有企圖——上床的企圖。你單純得不明白吻是分很多種的。"
坐在遮洋傘下,鴻凌端來二杯果汁,睜大眼道:
"你們在戀愛嗎?"顯然他已"克服"失戀的打擊,開始在想洛洛當自己的大堂嫂也許挺不錯。
洛洛不回答,問道:"有沒有地方可以借我洗頭髮?"
"走吧!我想看看你散發的模樣。"摟著洛洛,對要跟來的鴻凌道:"到前院去,等會你爸爸要載你回家玩。"
"哇!太好了!"
很好拐,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你似乎把我當成你的?"上了四樓,走入面東的房間,一眼就看出應是孟冠人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一面書墻,他的房間更大更寬,多了一間書房與日光室,非常舒服的設計!任何一個角落都有書,連浴室也放置了一個書架。他將她帶來浴室後開始解她的發辮,那種佔有欲顯而易見。
"我們有婚約不是嗎?"自從興起了追求她的念頭,他早已將她當成自己的女人看待。
她皺眉。"你不會是當真的吧?你那有那麼好左右的?說娶就娶?"
他已將她長髮完全散開,波浪長髮幾乎垂到地上,散發著清香與烏亮色澤。拉她站在大浴室的全身鏡前——
"有沒有人可以使你剪去這一頭長髮?"
她搖頭。"沒有人。"艾瑞克曾要求她剪一束送他,她也不肯。總覺得給了後,像是帶著什麼承諾似的。"如果我要剪,必定是因為我覺得它麻煩到了我。"
"不!"他篤定一笑。"你如果剪了它,必定是因為當了我妻子。這一頭秀髮會是我的。"放開手中的青絲,他走到門邊。"我在門邊等你,等會到日光室我替你晾乾這一頭長髮。"說完即關上門。
她揚眉,不置可否。這男人太霸道了些!但,她的心似乎並不怎麼討厭。不想了!轉身看這間二十坪大的浴室,裡面有很多按鈕,她興緻高昂的一一玩了起來,可惜背包沒有帶進來,不然,她打算改造這些按鈕的功能。不理孟冠人在外面等,她足足又洗又玩待了一個半鐘頭。
孟冠人由別的浴室沐浴完出來,料想到丫頭會玩得開心,也不怎麼急,拿了本書,在日光室慢慢看著。他一直不是個拒絕婚姻的男人,只是從沒有一個女孩可以令他心動到想共度一生。所有人都在為他窮操心。孟家是個注重傳統規矩的大家族,嚴肅得近似僵化,他可不想讓自己活得那麼痛苦!因此一直推拒那些溫婉美麗的大家閨秀;與其溫柔嫻淑,還不如伶俐敏捷又不必他天天牽腸掛肚。以丈夫為天,為丈夫而活沒有什麼不好,但他更欣賞懂得如何自己過生活的女人。以丈夫的喜惡為自己喜惡,以丈夫的生活為自己生命的重心,這種女人基本上帶著點被虐待的奴性——這麼說也許罵盡了大多數好女人——包括他老媽在內;凡事以丈夫為主,不太明了自己也是獨立的個體,好像弄得丈夫高興就是幸福了!他不需要這種"好"妻子,他要的是能跟得上他腳步,與他相同思想的女人,在共處時可以玩得快樂,獨處時亦然,誰也不必綁住誰。他可不希望他愛上的女人只有在與他相處時才覺得世界有光明,當他出走時只會默默守候,彷彿星月陽光完全毀滅似的。蹉跎一個女人的青春是罪惡;在明白自己的不安定之後更加小心自己的感情,不想徒惹情債。對他這種人而言,理想凌駕於慾望之上,對縱欲的事興趣缺缺,就像他曾對丁皓說過的:還沒有一個女人足以當他天才兒子的母親。現在洛洛出現了,他並不是非要生個天才兒子不可,生個天才來治自己就太不明智了!平凡普通就好。相當期盼洛洛懷他孩子的情況——不過,她還是個小孩,至少得等二、三年。
"有沒有衣服可以借我穿?我所有的衣服都濕了。"洛洛站在日光室的門口,穿著孟冠人過大的大浴袍,長髮垂在身後滴著水,弄濕了地毯,他眼睛瞇了起來,在陽光照映下,原來不透明的袍子也稍稍看得到玲瓏的曲線,他打賭她除浴袍外,什麼也沒穿!雖然說她還是個丫頭,對男人而言仍是有著可怕的吸引力,即使此刻的她看來嬌小無邪,很難引起別人一絲邪念——但他例外。
拉她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他歎口氣。
"等我一會,我去翻我妹妹的衣櫥,你們尺寸差不多。你真是太放心我了。"
看著他走出去,洛洛從明亮的玻璃中打量反射出的自己,沒一點暴露呀!他想像力恐怕是太豐富了些,在腦海中剝光了她衣服也說不定,她淘氣的笑著,有點想玩火的興奮感;孟叔不是給她一個任務,要她想辦法使孟冠人加入企業體制中嗎?先將他迷得七葷八素如何?她可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著肉體上的吸引力。從小到大,有很多人愛她,愛她的可愛、聰明、鬼靈精、機智,恨不得她是他們的女兒、小妹、孫女——似乎還沒有人會認為她在身體這方面也有致命吸引力,試試看如何?這孟大少似乎有著超強的自制力,能撩撥得了他可真是太好玩了!
努力回想電影中看過的蕩婦模樣,故意將浴袍拉低,露出一片雪白柔嫩的肩膀;從浴袍的開叉中,露出一隻誘人的長腿。應該再拿一朵花的,可惜男人的房間向來少有花花草草的東西,記住改天要送他一束花。總不能一本書吧!多沒"情趣"。就等他回來了!
孟冠人差點在門口跌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的確有一雙美腿與好看的肩膀!好像很撩人,但此刻他只有想打她屁股的衝動!
他懶懶的倚在門口。
"請問我們正在演'蕩婦卡門'的戲碼嗎?"
"能讓你這麼認為是我的榮幸,可見我的演技可以拿奧斯卡金像獎。"她慢慢走近他,吐氣如蘭的努力拋媚眼——如果猛眨眼可以稱之為媚眼的話。
"請問你眼睛抽筋了嗎?好像出了點問題。"他將手中的衣物毛巾全丟在一旁的椅子上,很自然的替她拉好浴袍,綁緊袍帶。在她唇上點了個吻。
她雙手高舉摟住他脖子。
"剛才你似乎對我產生了點慾望。"不再辛苦的眨眼,挺累的。
拉她坐回椅子上,拿厚毛巾擦她的濕發,訓誡道:
"別輕易挑逗人,那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
她索性以他的膝為枕,橫躺在長沙發上,相當舒服的姿勢。"後果?什麼後果?你又不會受迷惑,我不以為會有什麼後果。"這男人已恢復完全的冷靜,也就沒戲唱了。改天應該去問問那些坐台小姐,要怎樣挑逗男人。也許她已大到可以運用本錢的時候了。
"挑逗到男人失控,你也得付出代價,當'上床'這個名詞成了動詞就沒有那麼好玩了。小心珍惜自己,我現在不陪你玩這遊戲並不代表我不會動心。你是我的小東西,好好守護著你的純真,當你真正成熟時,它便是我專屬的果實。"他說的話像發誓,在吹風機的低鳴聲中,含有不容置疑的霸氣。
說得好像真的似的。洛洛不想多談是因為這事沒有討論的必要,她不會替任何男人守身。保持清白是因為還沒有一個男人能在她心中立足,足以使她奉獻一切,才不是因為他的話。
可是,話說回來,所有異性中也只有孟冠人會讓她產生親近的感覺,並且在短短數日內把距離拉得那麼近。這樣子的情況是第一次,在她心中也產生了某種認知,否則那會與他一點距離也沒有?!他們似乎是同一類的人,她有些不甘心的承認,他的聰穎並不下於她,而他又大了她十歲,有著她無法相較量的社會歷練。並不是她比較笨,而是經驗這東西得靠時間來累積,假以時日,搞不好她會比他更高桿,現在在平分秋色的同時偶爾還會給他欺負一下,她真的虧大了!但,世上多了這一個人存在,她至少不會寂寞了!相較之下,也是很聰明的艾瑞克就是顯得憂鬱又嚴肅了。與那種人相處偶爾會覺得悶,他總是抱怨她行動太快,得讓他在後頭收爛攤子,並且說她永遠在轉怪念頭。這些在孟冠人眼中卻是相當理所當然的,因為他也是那種讓人頭疼的種類。
哎喲!愈想居然愈覺得這個孟冠人可以當夥伴,可以當丈夫哩!她睜眼看孟冠人,他正在撥弄她的長髮,含著無限寵溺。
"你會娶我嗎?"有些想睡的低喃。
"或許。"看出她的睡意,他抱起她到臥房的大床上。
"沒誠意。"她低聲咕噥,在一個大男人的注視下,完全不設防的沈睡了。
長髮披了滿枕滿床,孟冠人替她蓋好被子,不相信自己心中溢滿了疼愛的念頭!
這一場遊戲會是誰勝誰敗?真的很難說了。
在大白天與一個無聊份子共處實在是件浪費光陰的事!這個男人挾談生意之名行追求之實,可恥的是他還是個有婦之夫。
孟紅歌幾乎已經拉下臉了!要不是因為她才加入企業中,正在力求表現,那會理這個不要臉的男人!只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貨色罷了!這個陳俊庭五年前以結婚的手段得到他妻子的公司,如今居然想故技重施的與她勾搭上關係。
"我的妻子不瞭解我……"他哀哀的說著,保持良好的身材與幾分俊俏的面孔充分表現出憂鬱。
你的妻子不瞭解你關我什麼事?孟紅歌在心中冷哼著,有些無聊的點了根煙,臉上是千年不化的冰山面孔。開始在腦中整理回公司要處理的公事,然後,不經意的,那張冷漠又狂野的面孔浮上心頭。攪亂了她的心!她開始覺得那個一直滔滔不絕說他多可憐的男人已令人厭惡到無法忍受的地步。
"既然你真的那麼可憐的話,去投河自盡吧!下次找個好人家投胎。"她抓起皮包起身,往餐廳門口走去,想早點回公司投入公事中,那麼,那個影子就無法侵佔她的心了。
"你——你這個女人!"臉色脹成豬肝色的陳俊庭衝到門口抓住她手臂。他花了多少心思在這女人身上,如今卻被她看猴戲似的甩了!他甚至連手都沒沾到!從沒有女人敢這麼對他!為了引起她注意,他還給她生意做,可是她卻不屑一顧!這個高傲的孟家冰山!
"放開我!"她篤定他不敢惹她,可是他在大庭廣眾下抓她已使她蒙羞了。
"哼!你很怕丟臉對不對?"他張狂的笑著;當然他不敢找孟氏的麻煩,可是只是讓她丟個小臉,孟家是不會有意見的。他們的鐵律是自己的私事自己處理。到頭來只要對小道記者說孟大小姐勾引有婦之夫,那可精彩了!到時搞不好他還會得到一筆遮羞費,只要他做點小動作——
"放開她!"一聲很低沈、很輕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伴隨而來的是他自己口中發出的哀叫聲。
一個高大黑衣男子扳著他的手扣在背後,幾乎要使他手臂折斷,而等他知道自己痛時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而已。
孟紅歌擺脫陳俊庭的手,神色複雜的看著那張令她消瘦失魂的臉,努力想擺出高傲的表情。
耿介桓將那個人渣丟給手下拖到巷子中料理;冷冷的盯著她,突然近身抓著她一撮秀髮聞著,並且深深皺起眉頭,形成不自知的兇惡表情。"你抽煙?"
她不回答,怕自己無法冷淡回應。
耿介桓再看她一眼,在轉身走前低語了一句:
"好女人不該抽煙,很臭。"
不等耿介桓坐入車中,孟紅歌已衝向停車場啟動自己紅色小跑車在馬路上飛奔而去。氣勢之猛幾乎令耿介桓捏了把冷汗!這種烈性子與孟冠人真的相差太多了。
"桓哥,解決了!他的手會有兩個月不能動。"兩個手下走出來。
他點頭推了下墨鏡。
"那我去東部了,這三天辛苦你們了。"
"是。"
他的跑車往北宜公路開去。每個月有三天,他一定會去東部,極少極少人知道原因。
洛洛從情人卡座中探出頭來,低呼:"根本不必我們幫忙嘛!"
在孟冠人房中睡到下午二點醒來,決定一同吃午餐順道喝下午茶。結果半路看到紅歌與陌生男子,好奇心趨使之下尾隨而來。結果有人英雄救美了,挺不錯的畫面。她看著二人都離去了,才轉回頭看正慢條斯理吃牛排的孟冠人。
"你想我們需不需要給他們製造一點機會?"畢竟牽扯到他妹妹,總要尊重他一下。至於她,絕對會幫介桓的。哇!從來沒有看過介桓英雄救美過,帥呆了!
"時機未到。我們孟家的教條之一,就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想要什麼東西,就要動腦去爭取。如果紅歌真的相中介桓,那麼她就會有法子使自己成為他老婆。"
她不以為然——
"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要是剛才介桓沒出現,紅歌被羞辱了,你會坐視不管嗎?"
"如果真的沒有人英雄救美的話,我會等到紅歌沒看見時讓那傢伙死得很慘。事實上,大庭廣眾之下,能受的羞辱也有限。我敢保證,紅歌回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弄垮那傢伙的公司!女人復仇是很可怕的。"擦了擦嘴角,他笑看她。在想這丫頭在動什麼念頭,如果是想當月老就不必了,紅歌與介桓都是不需要別人多事的人。當然,他早就發現紅歌對耿介桓有一種特別的感情,但那到底是她的事呀!硬要插手挺不恰當的。
洛洛算了下日子,撐著下巴道:
"每個月的月中,有三天,介桓會去東部,而且形蹤成謎,沒有人可以聯絡得到他。"
"為什麼注意這個?"當然知道這丫頭想從他這邊套情報,他不動聲色的問。
她開始回憶第一次見到介桓的情景——
"我十二歲那年,介桓代替我老爸送了份生日禮物來美國給我;當時他剛滿二十歲,我就開始覺得這人像是背負著全世界的滄桑似的,愁眉不展。有一度老爸還想讓我嫁介桓哩。可惜他根本沒有娶妻的打算,而我還不瞭解感情是什麼東西。我好奇的是這樣一個人會是什麼背景?為什麼會被人口販子挾持到凌月巷去?他的輪廊看來似乎有些山地血統——也許是外國血統也說不定。被我爸買來時,他十二歲了,不應該沒有任何以往的記憶,但他從來不說!我問過我老爸,我老爸說當年買下他是覺得他有一股令人欣賞的倔傲特質,有股想讓他自由的衝動,並不是為了要收來當弟子。可是他不肯說他住那裡,來自何方,後來,就一直住在龍焰盟了。"
"說得那麼詳細是想跟我交換情報嗎?"孟冠人一語道破洛洛的用意。
"你一定知道其他的事,對不對?"基於關心,也是基於好奇。很多私人的事,資料庫沒有記載得很詳細。可是她偏對私人的事最有興趣。她認為這個孟冠人想必知道得更多。
"知道那麼多老耿的事對你有什麼好處?"
"多知道一些總不會有錯的。很多好玩的事不就是這麼挖來的?你就不知道我現在多無聊,想去日本又不能去……"如果她沒記錯,護照還扣在老爸手中。
他好奇道:"你要去日本?"
"我有一個朋友莫名的被挾持到日本結婚。兩個月了,我想去看好戲。想看看那個傳說中的'死神'有多厲害。"她小心的注意他的眼,發現他的眼眸有些閃爍,然後壞壞的笑了。"原來你認識'死神'東方磊。想不想知道他妻子的事啊?"她料定他會好奇。
孟冠人抓過她辮子拂她鼻子——
"一點都不吃虧的,是嗎?"有些溺愛的歎口氣道:"好吧!我是知道一些。五年前介桓曾經找過我幫他做一件事。花蓮是他的老家,不過他去的地方是更接近荒無人煙的山區之中。與他的醫生同志一起辦了間私人的收容所,收容好不容易被救出來的雛妓、無家可歸的未婚媽媽、殘廢小孩。他說那是他唯一可以為家鄉出力的事。他當年來找我時我也很訝異,我們是有些交情,但介桓的人比石頭還硬,死不求人的臭脾氣,會來找我代表事情相當棘手。是一場土地糾紛的事,因為與孟家有關聯,所以介桓才沒動用過龍焰盟的力量解決。事實上那地方,介桓從不曾借用其勢力擺平任何事。處理完那件事,我也才明白他的成長背景。他是被他酗酒的祖父賣掉的,至於妹妹,也是在十二、三歲時給賣到平地去!幾次被警察救了回來,卻又慘遭推入火炕!他會仍待在龍焰盟的原因,一方面是報答耿叔的再造之恩,一方面也是想找回他被賣掉的妹妹,目前算來應該只有二十來歲。而他的母親已在十年前病逝了。"
沈吟了會,洛洛若有所思道:
"所以他的志向是在營救那些與他相同命運的人?"
"是呀,丫頭,換你說說東方磊的妻子了!"
"哦,她啊!叫古泉連吟,她的女兒叫古泉丹芙,我們都叫她娃娃。今年二十五歲,是個研究遺傳基因的天才少女,美日混血兒,個性溫婉但也有固執如牛的一面。她答應我下次替我做試管的實驗,我也想創造一個女兒。"她想她已經找到一個可以提供優良基因的男人了。
孟冠人笑得邪邪的。
"別用看種馬的眼光看我。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我才會提供你想要的東西。"
在他那種不正經的眼光下,洛洛居然不由自主的臉紅了!天哪!這男人沒一點顧忌。
"可是我覺得試管比較乾淨。"
"我覺得那是自找苦吃。以聖經的說法來講,為什麼會有生產?那是因夏娃受不住引誘偷嘗禁果所必須受的懲罰。用大腦幻想一下,那禁果——也許是無法言喻的甘甜才會擁有超強吸引力。"
"你在誘惑我嗎?"她滿臉天真無邪的問著,像是小紅帽般的表情。
然後大野狼歎了口氣,拉起她到櫃台結帳,走出大門才道:"長大一些再來吧。對於未成熟的果實,我沒有采擷的興趣。"
"即使垂涎得半死?"故意摟住他腰直往他懷中磨蹭的問著。
"是呀!"他一點也不否認。
沒有錯,他已經開始垂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12:19
第六章
這就是台灣!這就是洛洛的家園!
車子由青山疊翠的綠景間轉入了擁擠的台北車陣中。幾近無法動彈,每一條大馬路看來都像癱瘓了!這是週末中午壯觀的景色。果真名不虛傳,有資格列為世界奇景之一。
三小時前他步出機場時還對台灣的觀感有不錯的評價;要不是他冷靜自製過人,成串的詛咒早已傾巢而出。
"少爺!如果您停留時間會很長的話,我們可以向總部請調直升機。"身邊的棕髮男子恭敬的說著。
艾瑞克?詹森摘下太陽眼鏡,露出一雙冷淡銳利的灰眸。
"不必。"為了私人的事情而來,他不想驚動總部。撥著一頭耀眼的紅髮,唇角不自覺地泛著一抹溫柔笑意。
小洛洛,我來找你了!你將是我的小新娘……
"不好吧?"
"沒關係!"
"要是沒有人能解開呢?"
"如果孟冠人不行,還有我啊!"
洛洛站在孟氏集團的主機電腦前,玩弄著幾個按鍵。而一旁臉色有些青白的,就是孟宇堂了。
"哎唷!孟叔,要做大事業就要有魄力一點,電腦當機當個幾天孟氏也不會垮!真要吸引那小子回來,當然是要弄得很有危機才有可信度。而且我放的那些病毒程式只有在台灣總公司這邊執行指令,海外的公司全部正常動作。到底要不要合作給一句話,否則我真的不管了哦!"
孟宇堂當然不敢輕易冒險,要擔心的事可多呢!那有洛洛想的那麼單純。
"洛洛,這個遊戲玩下來,要是真有人落阱下石找到了我們的解碼竅取機密可就不好了!近來商業間諜相當猖獗,損失了機密企劃案,對公司今年的動作有很大影響。"
"如果孟冠人夠聰明的話,他會在解毒的同時打下反制指令。"
孟宇堂仍是不敢輕易答應。
"洛洛,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我倒覺得不妨試試看。"孟震東的聲音由門口傳來,已屆七十五高齡的孟家大老,滿頭的白髮,由壯碩的體形看來,身體還很硬朗,炯炯有神的眼正饒有興味的看著洛洛。扶著孟震東進來的,是他的么女孟娟平。
洛洛一點也不意外這個老公公會出現;一踏入這間主機室就發現裡面裝了竅聽器與監視儀器。想必直接傳到總裁室;也就是說,她在這裡的一舉一動全被人看得清楚明白。
"爸爸認為也許有些冒險,可是企業安逸太久了,需要來點恐慌當強力針,不妨放手讓她玩。"孟娟平代替父親說出想法。
既然父親都這麼說了,孟宇堂也只得放手讓洛洛去玩。
洛洛站在老人面前,好奇的想扯一下他的鬍鬚是不是真的。精靈似的眼眸看著孟震東——"我想它應該不是貼上去的吧?"
"你是第二個想摸我鬍子的人。"孟震東佯怒的瞪著洛洛,卻嚇不住她。這丫頭不禁令人想到冠人那小子。
"孟冠人是第一個?有沒有摸到?下場如何?"依她想,老公公似乎很寶貝他那"威嚴"的鬍子,必然不愛人家碰,孟冠人能碰到嗎?
"你可以自己去問他。動手吧,丫頭,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孟震東坐在主機旁的沙發中,有些懷疑意味的看她。
洛洛不在意的坐在主機按鍵前,開始十指靈活的在按鍵上舞動,打出一道又一道的程式並且加以執行。
"孟冠人,你等著接招吧!"
幾乎將近六年的時間了。孟冠人未曾踏入孟氏機構總大樓!上回替浣浣打擊王平志時,也只是到直接有生意往來的分支機構去操控。
所以當他以一身輕便衣服走入大門並且要求見總裁時,引來各方側目。他既沒穿西裝又沒打領帶,更沒遞上印有頭銜的名片,說要見總裁的口氣就像要見隔壁鄰居似的輕率。
接待小姐可不敢隨便傳達上去。總裁可不是說見就能見的人,萬一這人根本微不足道,只是來開玩笑,她們就吃不完兜著走了。即使這個帥哥迷得她們幾乎要暈頭轉向,卻還有這一點認知。
"對不起,對於沒有事先預約的人,總裁一律不接見。"
"那麼,我找孟紅歌,就是你們三個月前新上任的業務經理。"孟冠人一時之間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說他是孟家第四代的老大,卻沒有人認得他,他真的是出外混太久了。這會兒要見自家人還得冒充紅歌的男朋友——唔,他是沒有這麼表示啦!不過接待小姐恐怕是這麼認為了。
"好,您稍等,請問貴姓?"接待小姐拿起電話問他。
"幫我接孟小姐!"
孟冠人還來不及開口,身後傳來有些高人一等的聲音,伴隨著香水百合的香味。
看著接待小姐變得萬分恭敬的姿態也知道這人相當有地位。"呂先生,我馬上替您接。"
迎上一雙冷傲的眼。原來是呂家的人!大概是上回與紅歌相親的二公子吧!非常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氣勢。這人需要多一點社會磨練與挫折來磨掉他的週身銳角。要娶妻,再等幾年吧!孟冠人有些嘲弄的瞄了呂公子一眼,心想接待小姐是不會替他接紅歌了!唔,那麼找鴻壯,還是鴻儒?沒關係,他的堂弟很多,都可以"保"他進去。哎!有時候地位這東西還真是他媽的重要。
"你是誰?"呂公子以看情敵的眼光瞪孟冠人。
"你不認識的人。順便好心告訴你,紅歌不喜歡花。"他那妹妹只喜歡工作而已。工作不順時會逃到山林間清靜幾天,她大學聯考前出走那一次,是孟冠人唯一一次見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
"呂先生,孟小姐請您上去。"
挾著勝利與不屑的表情瞄了孟冠人一眼,然後才走入電梯中。
"憑你這驕氣,要是追得上紅歌才有鬼。"他低語。開始在想介桓配紅歌應該不錯。
"孟冠人!你還真悠哉!來到公司還不上去,盡在這裡磨菇,風景很好看嗎?"孟家人專用的電梯中走出一向不苟言笑、冷靜聰慧的孟娟平——孟氏的執行總監。
他嬉皮笑臉的——
"親愛的姑姑,我等您下來迎接我呀!"
不理眾人對"孟冠人"三個字震撼到張口結舌,他不正經的摟著他那身段窈窕美麗、氣質出眾的美麗姑媽進入電梯。他這個姑媽簡直比親媽還疼他,也因為是負有一半的教養責任,孟娟平才得以比他母親有更多時間親近他。
"怎麼?不知道要怎麼自我介紹嗎?這可不像你了,居然困在樓下不得上來。"孟娟平眉眼全是溫柔笑意,輕撫著他白皙俊美的面孔。
"你這樣輕鬆自若的樣子可不像是公司出現危機該有的表情。"
"誰跟你說公司出事了?誰有本事讓孟氏出事?"她眼光閃了閃,仍是安閒的面孔。
孟冠人機靈的打量他這個有著"恐怖聰明"的姑媽,心中似乎有了些動搖。他一直認為這次的當機事件是爺爺他們為了引誘他回來而做的手腳。他會知道孟氏主機中了病毒是由丁皓那邊輾轉得知,孟家沒有一個人通知他。他想,必是他們想玩得逼真才這麼做,可是姑媽這麼說詞,開始讓他有些不確定。不過仍百份之九十肯定是要設計他才故意出狀況。
"你是說任何情況都在掌握中?"
"是中了病毒沒錯,但我們有反竅取密碼的設計,你以為我們請了數十位電腦界的精英是來吃白食的呢?冠人,你不會是開始對公司的事感興趣了吧?"半揶揄半嘲弄,她的拒絕干涉提示得可明白了。
"你不會是把我當外人看吧?"
"目前為止,是的。相信我,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電梯已達到二十八樓,到了她專屬的辦公室。"林秘書,替我泡兩杯咖啡,還有冰箱內上回我從瑞士帶回來的巧克力也拿到我辦公室,謝謝。"
孟冠人哭笑不得道:
"你當我還是小孩呀?還吃巧克力?送鴻凌吃會比較恰當。"
"難得你來做客。"才在辦公椅上坐下,內線電話立即響了起來,她接起:"我是總監。"
電話那頭說著一串挺緊急的話,就見孟娟平向來沈靜的臉有些蒼白。"好,我知道了。"掛掉後,她站起來道:"你先坐一會,不然到樓下找鴻壯他們聊天,我去找你爺爺。"
他們這麼做是想引他注意還是真的不要他插手呢?孟冠人笑了笑,這事似乎不去管會很難過。那麼,不管他們用意如何,他還得插上一手了。不知道是誰的計策,的確抓住他的心了!困難度高的挑戰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而他們又不想讓他插手,更加提高了他的參與決心。
尾隨姑媽後頭,他也上十三樓,直闖主機室了。
今天的陽光非常美好,不會太熱,又有微風相伴。洛洛戴了頂大草帽,穿著無袖白背心,搭配一件很短的黑色吊帶褲,背著兔寶寶背包,向李阿姨借了輛單車後,一路由天母騎到自己的家。
逃家五天,老爸的怒氣應該平息了。
昨天孟冠人到孟氏機構清除了電腦病毒,也解開了她所有搗蛋的指令。真的有家不知死活的公司趁孟氏當機時加以侵入,企圖偷企劃案,結果在孟冠人的攻打下,那家公司陷入了空前的黑暗期,他們所有的資料全在當機中消失無蹤。會有一陣子好忙了。
經由昨天的事件之後,孟冠人對公司的事想必起了一點點興趣。那麼這一回合的確是她贏。
一踩入客廳就見孟冠人與父親坐在沙發上泡茶聊天。他怎麼來了?料想她今天會回來嗎?他會算命呀?
"你還知道回家的路呀!我以為你喪失記憶了。"耿雄天裝出嚴厲的聲音。
她走過摟住父親,並且親了好幾下。
"爸,你變得更帥了!是愛情滋潤的原因嗎?"
"你哪,別以為這樣諂媚我就原諒你了。"
她才不擔心咧!口氣這麼溫和,代表他息怒了!看向孟冠人。"你來我家做什麼?"
"看我的未婚妻啊!"
洛洛故意左看右看。"未婚妻?在哪裡?我也看看如何?"
孟冠人長手一伸,將洛洛拉過來坐在自己身邊,一時沒注意的洛洛就這樣讓他霸道的抱住了。
"耿叔,我與洛洛已同床共枕過,身為黑道老大的女兒,清白當然是第二生命,我應該娶她算數是不是?"
"你還有另一個選擇是萬箭穿心。"洛洛回答,然後看向父親。"前二天我在他房間午睡了幾個小時,是同床沒有錯,但是可沒有'辦事'。他已經太老了,想吃我也不是說吃就能吃的。"
"你在懷疑我製造孩子的能力嗎?"他在她身邊低喃。
她故意裝得很崇拜。"哎唷!你聽得出來呀!好聰明哦。"
這些鬥嘴的景象看在耿雄天的眼中成了打情罵俏,即使心中高興無比,臉上仍是冷靜威嚴。"冠人!你是有心要與洛洛共度一生嗎?"
"我已經表示得很明白了,不是嗎?這種事我一向不開玩笑。"加強決心似的摟住洛洛。
洛洛皺眉。"你根本是在開玩笑!我才二十歲,你說過我還小,不會碰我。"心中覺得有些不妙,她老爸似乎對孟冠人很滿意似的。
"先將你訂下來,等個三、四年我無所謂。只要你身貼著屬於我的標箋。"肆無忌憚的當著耿雄天的面吻她面頰。
洛洛一把推開他的臉,卻掙不脫他賴皮的雙手。
"我們已經沒有婚約了,你還當我不敢反抗是嗎?"
孟冠人揚眉。
"我就知道電腦當機是你搞的鬼!是不是與我叔叔交換的條件?當真以為賭約沒了我們就能撇清嗎?小東西,沒有賭約我照樣把你當我的人。"
就知道這個人不好招惹,也不好打發,他比蟑螂還令人討厭——唔……把堂堂的孟家大少比喻成害蟲似乎挺可笑的。她忍不住咭笑了出來。
"靜柔,你對他有意思嗎?"耿雄天問著。
"除非他愛我愛得無以復加,並且疼我一輩子發誓不偷腥,不會比我早死。愛我的同時也要給我自由。"她列出一大堆條件,而且想達到還挺艱難的。
"那有什麼困難!我是個有潔癖的男人,對偷腥興趣缺缺,其他的條件也不難辦到,但我要求相同的回報。"他將她摟得更近。"如何?你也會真心回報嗎?當你懂情懂愛之後,會不會只鍾情於我一人?"
"聽起來像是不錯的交易。"她不相信自己居然開始考慮與這人共度一生的可能性。
然後,才一眨眼的時間,她右手無名指已被套上一環冰涼的東西。
是一枚精緻的金戒指環。
她呆看了會。
"我不確定我會喜歡這種霸王式的宣告。"戒指讓他戴上了又如何?她的心依然是自由的。
耿雄天呆了片刻才道:
"你問也不問我這個女方家長就套戒指在我女兒手上,皮癢了是不是?"
"耿叔反對?"孟冠人笑問。他認為耿雄天根本是樂見其成。
"我也有我的條件。"
洛洛好奇又淘氣的搶先問:
"老爸,您也要他愛你到死,並且守身如玉嗎?那敢情好,將來我不必伺候他的慾望。"
耿雄天哭笑不得的瞪女兒,這丫頭!
不待耿雄天說明,孟冠人說出第一個猜想。
"要我替你找繼承人嗎?不是還有凝霜?"
"原本我訓練介桓與凝霜就是安排他們一明一暗的搭配。凝霜的存在不適合曝光,影子性質的身份給了她絕對的便利性,所以她不曾以真面目示人;我需要再去找一個人來取代介桓的位置。光與影的搭配是將來龍焰盟的模式。"
孟冠人笑看洛洛高度興趣的俏臉,就見她也回他一笑,首先開口:
"要替凝霜找丈夫是嗎?"她不以為凝霜會贊成這個計劃。
"如果冠人能替我找到合適的人,恰巧與凝霜又能發生感情,進而成為夫婦是最好,那孩子吃太多苦了。不過,月老不幫忙的話,不成夫婦只做搭檔也是可以。冠人,你需要用多久的時間?"
"沒有找到之前我不能娶洛洛?"他相信是如此。
"反正你還要等她長大嘛。"耿雄天深沈的微笑,像卸了心頭一大重擔。
"我也要參與!"好像很好玩!洛洛跳到父親懷中,要求著。
"如果你答應當他未婚妻,我就允許你們一同去辦這件事。"
不答應好像不行。洛洛看了下手上的戒指,皺皺小鼻子。"好吧!就當他未婚妻吧。"
芳年二十的小洛洛,一生的幸福就在玩心太重的引誘下,被訂了下來,成了孟冠人的專屬……她討厭這個字。
"你最好祈禱往後十年我不會對你感到厭倦!我對休夫一事挺好奇的。"突然想起什麼的跳了起來。"你等等!"往樓上跑去。
一會後,耿夫人追著洛洛下來,因為剛才洛洛去向她要一枚男用戒指,說要套住一個男人。那枚戒指是當年耿雄天給她的訂情物。她說過有一天要給洛洛戴在心愛男人手上,怎麼才幾天的光景就有人讓她想套住了?
"來!回敬你!這是我們耿家的傳家之寶,從我爸爸那一代開始傳。"是一輪白金戒指,刻著龍身。
耿雄天扶妻子坐在身邊笑道:
"這也給你翻出來了!不值什麼錢,卻是當年我唯一能給你媽最貴重的東西。"
洛洛當然不是要給他什麼深刻的紀念,而是套住的本身有了"專屬"的感覺,禮尚往來,誰也不吃虧。孟冠人那有不懂的?
也好,算是訂婚了!
這丫頭永遠令他感到新鮮又欣賞。
才想要打發孟冠人,門口有一個手下道:
"洛洛小姐,門口有一位詹森先生求見。"
"艾瑞克?"洛洛驚喜的跳了起來,立即奔出去!那傢伙怎麼來台灣了?他不是一向很忙嗎?
對一個異性會有這麼熱烈的反應,孟冠人發現自己的感覺很不舒服;前一刻他們才訂婚,下一刻他的未婚妻已像一隻開心的花蝴蝶投向陌生男子。這洛洛可能並不十分明白"訂婚"的意思。
由落地窗口看出去,洛洛投入那個紅髮灰眼壯碩的外國男子懷中,並被那人抱得高高的轉了兩圈。
"他是誰?"孟冠人瞇著眼,很估量的問著,那表情——非常奇特,既危險又優雅。
耿夫人回答了他的好奇。
"他叫艾瑞克?詹森,在洛洛十三歲以後的歲月全伴在她身邊,身份成謎;可以任意在黑手黨總部來去。洛洛會的東西,一半來自他的教導,那一身俐落的手腳尤其是。"
耿雄天也是第一次看到艾瑞克本人。
"我查不出他的來歷,情報頭子給我的可能性答案是:他是黑手黨老大的私生子。"
孟冠人站在門口,半倚著門框,看著開心的洛洛直拉艾瑞克向屋子這邊走來。唇邊揚起了一抹笑意,那男子眼中的疼愛與佔有盡收他眼底。
直到艾瑞克終於意識到他的存在,才猛然轉換了警戒與冷銳的眸光。拉住洛洛的手,摟她在自己身側;敏銳的感應那個俊美無儔、擁有貴族氣勢的中國男人會是他的勁敵。
洛洛像揮蚊子似的,跳在他面前道:
"好了!你可以回家了!我今天要陪艾瑞克玩,沒空與你鬥嘴。"她可以感受到兩個男人之間的敵意,所以並不怎麼有興緻引見他們二人。霸氣的人對傲氣的人根本是王見王——死棋!沒戲可唱!她想他們應該不會想成為朋友。所以,不浪費時間做介紹了。
孟冠人摟住她的纖腰。
"我是得走了,但在那之前,你這個未婚妻是不是該給未婚夫的我一記吻別?"他不知道這老外會不會聽中文。不過這麼親暱的抱摟也表示得相當明白。在洛洛未反應過來時,他低下頭擷取她紅唇的柔軟芬芳;並不意外的看到灰眸閃出的殺意。
"這是我專屬的甘美。"離開她的唇時,他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低喃。
洛洛在這種親暱下居然有些失神的臉紅了,這人的吻對她愈來愈有破壞力,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對她不怎麼有利!
"再見,我的小東西。"孟冠人一派瀟灑的往大門口走去,沒有再回頭。他得回去好好擬一份計劃!如果這人真來頭不小的話,那麼他會有一場仗好打。
逛了陽明山公園,游了故宮,在荒□初上的時刻坐在繁華東區一隅的恬靜餐廳中享用中國菜;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五光十色的招牌廣告霓紅燈,以及熙來攘往的人潮盛況,萬丈紅塵的縮影盡收眼底。
洛洛嘟嘴道:
"我已經拚命在盡地主之誼了!如果你還死繃著一張臉,恕我往後數日都不再奉陪!兩年不見,一見面就板著棺材臉,我是不是表現得太熱絡了?你才不珍惜?"
艾瑞克抓住她右手,看著那只礙眼的戒指。
"你真的訂婚了?你愛那個文弱的中國男人?"他知道,那個男人是他的一大威脅。
"我愛他嗎?應該不算。可是與他在一起可以玩到很多好玩新奇的事。艾瑞克,你難道不覺得我與他很相配嗎?即使他與你一樣老。"
"他不是我們世界的人。如果我沒料錯,他應該是個富家公子。"冷淡的輕蔑觸手可及。一抹陰狠佔據他眼底的火苗。沒有人可以動他洛洛的主意!
洛洛不贊同的打量他的眼——
"不管你在轉什麼念頭,艾瑞克,我希望你這一次的台灣之行大家能賓主盡歡,不要惹事;因為你一旦起了戰事,對我們的友誼會產生很強烈的破壞,那不是我要的。"
"你是在保護那個男人嗎?這可不像你了,小洛洛!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也保護不了,就沒有資格去要任何女人!我不會允許一個文弱的男人來當你丈夫。從你十三歲開始,我就決定要娶你為伴侶,除非那男人能力比我強,否則,這次回美國,你將隨我一同回去,以我妻子的身份。"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眼中更是溫柔滿溢。
原來艾瑞克對她有著這個心思!洛洛皺眉,非常不習慣這種轉變。她對他的情感仍是一如她十三歲初相見時的感覺一樣,是夥伴,是兄長,再也沒有別的了。
"原來你早認定要娶我當妻子,才會對我那麼好!"洛洛低語,有些難過她將失去一位好友。為什麼非要這樣呢?成長之後的世界非要選擇一種方式才能保持情誼嗎?他們的友情居然如此不堪一擊!以往的情誼原來全是建築在愛情的前提下;一旦愛情未竟,那麼所有的過往將會一筆勾銷……是她太天真還是艾瑞克太世故?
她還不懂情,可是她已開始討厭愛情,它毀壞了太多東西。
"你不該這麼想。你知道,你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想不愛上你太困難了!從你十三歲開始,我就知道我今生只願追隨你的身影。洛洛,你該長大了!讓我帶你認識愛情,我們會是一對神仙眷屬。為了你,全世界我都可以背棄!"
他這種愛情方式恐怕會使她窒息!
"如果我沒有成為你的妻子,是不是我們也不再是朋友?"洛洛不抱希望的問,從來不知擔心的心,有些淒愴。
艾瑞克包住她雙手。
"只要讓我相信有人比我更適合你,我願親手將你交給他,如果,你無法找到那樣一個男人,而下嫁於比不上我的男人,我不會原諒你。"
艾瑞克說的話聽起來像發誓!一直讓她心中非常不舒服。嫁人?挺遙遠的事,他只管去等得齒搖發白吧!
抓著一個加菲貓的大抱枕,洛洛邊打邊念一些無意義的話。已經深夜十二點半了,她躺在床上一個小時卻沒睡意!艾瑞克害她失眠,討厭!
她真不明白是什麼道理,她想都沒想過結婚那檔事,身邊的人卻在那邊自以為是的一頭熱!孟冠人說要等她成熟,他至少是有些聰明的,知道她現在對成家立業沒概念。
奇怪的是,她可以接受當孟冠人的未婚妻,卻無法想像當艾瑞克妻子的景象!艾瑞克是她的玩伴,也像父兄,若說要當夫妻……他是外國人哪!美國不是她會安身立命的地方,台灣再怎麼不好,也是她的家。她想生育百份之百的中國娃娃,最好還是個天才!而且,艾瑞克有胸毛……唔!想到那裡去了!
將加菲貓抱枕往天花板丟去,才發現落地窗外的小陽台上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孟冠人!
她跳下床,過去打開門。"樓台會嗎?"
孟冠人將手中熱呼呼的糖炒栗子放在她手上。
"肚子餓不餓?"
"餓!"她坐在地毯上,開始剝栗子吃。"做什麼這麼晚來看我?你白天來過了。還有,你怎麼通過層層關卡上來的?"
他不急著回答,坐在她身邊看她身上清涼的睡衣,無領無袖的背心,與一件碎花短褲。長髮全部散開,鬆鬆的綁了一條絲巾在尾端。他喜歡看她這麼慵懶的模樣。
"白天的你得陪那人,晚上自然是屬於我的。想我嗎?"
"不想!"他這麼密集的出現,想他做什麼?
他拉她到自己懷中,幫她剝殼餵她吃,輕輕吻著她小巧的耳垂。
"明天再讓你陪他一天。後天你就完全是我的了!"
"別企圖控制我。"她是自由人,誰也不能操控她。
孟冠人低笑。
"別這麼說吧!明天以後我要進你父親的資料庫十天,我要開始過濾一些人了!也許你也有興趣參與;若沒有,你就陪著那個想霸住你的老外去玩吧。"
這招果然引起了洛洛的高度興趣,在他懷中轉身看他低叫:
"你以為我會先去找那老外拼個死活來爭奪你是不是?"他搖搖頭。"你是我的,已沒有什麼好爭的了!而且那也不是你所樂見的。洛洛,對我存一點信心,要與你相伴一生的男人沒有如此膚淺。他找上我,我不會退避,但我不會去找他,更不必為了防他而草木皆兵。"
洛洛開始有些喜歡他了!
"不是我虛榮的希望你們去拼個你死我活,而是那的確會惹火我。但是依常理推斷,該會有一場爭鬥才是。"既然孟冠人不放在心上,她當然也更不。這男人是相當成熟的,難怪孟家老老少少全喜歡他。他太聰明了!
"崇拜我嗎?丫頭。"
"開始有點資格當我老公了!再接再勵。"不想再聊艾瑞克的事,她雙眼晶亮的追問孟冠人接下來的計劃;結果聊著聊著,就變得有些迫不及待,她拉著孟冠人到頂樓實驗室中利用連線的電腦開始叫出檔案。孟冠人不急著尋人,有些好奇的對那些從未見過的儀器、半成品,東摸摸,西看看。最後站在書桌前看洛洛的實驗日誌,以及數十張機械構圖。她甚至有航天飛機的結構圖!愈看愈是欣賞他這個未來的老婆。洛洛是個機械天才,實當之無愧!
她最新的實驗構想是製造試管嬰兒。但還沒列出完整計劃,可見只是想想而已。從檔案櫃中拿出有關試管嬰兒的公文來,發現裡面記載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字,全是不同個案的實驗觀察日記,資料來源寫著"古泉蓮吟";想必是東方磊的妻子給洛洛做參考的文件。
"孟冠人,你過來看看,我歸納過人數,只有七八個人有點資料,但並不足以擔任重任。這些人你認不認得?"將黑道中、青、新時代的男子全列出來,歸納其事跡性格,似乎都少了份氣勢。不到十分鐘,二、三萬人已被迅速刷掉了,勉為其難的保留了七個。
孟冠人站在洛洛身後,雙手撐在電腦桌兩旁,將洛洛完整的包圍在雙臂中,下巴靠著她肩膀,歎笑:
"你找錯方向了!這些不是我們要的!真有那麼簡單,你父親還要交給我辦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12:41
第七章
找錯方向可怪不得洛洛,她對台灣黑社會完全陌生,當然一聽要尋人就全部一網打盡的找,生怕有遺漏。而在三萬多人過濾掉後她也知道這一點,因為其中沒有介桓、孟冠人或丁皓的名字。幾年前聽介桓談江湖事,對丁皓或孟冠人稍有耳聞,這幾個人是唯一值得注意的。而他們沒有列在其中,就代表有另一個檔案儲存一些特殊人物。她再度叫出目錄,企圖在上百條目錄中找出可能的存檔。
"你來解這條碼。"孟冠人按了個鍵,出現一條複雜的鍵碼。
洛洛點頭,十指不停的動著。
"誰設計的?"
"一個高人。"
"你?"這人臉皮也相當厚。
"聰明!"他親了她一記。
密碼解開後,接下來出現的一串人名令他們無暇鬥嘴,全心全意投入討論中,連東方已出現白光也渾然不覺!
要不是這小子已與寶貝女兒有婚約,耿雄天相信自己會在氣得吐血之前先將孟冠人給殺了!
一大清早起來,翻遍了全宅,弄得雞飛狗跳,就是找不到他那寶貝女兒。守門的人又確定洛洛並沒有出門。好端端一個人總不會平空變成一堆栗子殼吧?
後來經由妻子的提醒,發現頂樓的實驗室還沒去找過,他攜妻子上樓,打算好好罵一頓那丫頭,閒著沒事還要演出失蹤記。
任何一個父親看到心愛的女兒與陌生男子睡在一起過了一夜,會想將男子槍斃是很正常的反應,不管他們有沒有逾越都一樣。
基本上,他們的睡姿還挺不賴的!孟冠人平躺在地毯上,枕著一本書,臉埋在洛洛的秀髮中。而他的小洛洛側臥在孟冠人的胸膛上,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手橫放在孟冠人腰際,一手還抓著幾張紙。過短的上衣遮不住半截雪白肚皮。如果是夫妻的話,這種睡法相當唯美,可是他們不是!他們只是未婚夫妻!更嚴重的是——全宅上上下下都不知道孟冠人進來,這才令人驚恐!
龍焰盟門禁森嚴,居然會讓人自由來去,可見所謂的"森嚴"必定有著大漏洞。昨夜是孟冠人進來,要是進來的是企圖毀滅龍焰盟的人,今天一早肯定全部屍骨無存!孟冠人想得到的法子,總有一天也會被別人想到!龍焰盟真的安逸太久了!
孟冠人首先清醒過來,即使相當疲倦,他敏銳的感官仍沒有喪失功能。
"唔……日安。"他坐起來,洛洛也揉揉眼,又酸又澀的明眸睡意正濃,看到父母全站在門口,她摀住嘴打了個哈欠。
"天亮了嗎?早安。"站起來往門口走去,一心只想找張柔軟的床去補眠。
孟冠人就沒有那麼好命了!五分鐘後他來到耿雄天的書房。在被罵了一頓後還得答應立即設計出一套萬無一失的保全系統重新整頓耿宅才得以走人。
與耿介桓在視察四周環境時,已是中午時刻,就見睡飽喝足的洛洛跳出大門,上了艾瑞克車揚長而去。
"沒感覺嗎?"耿介桓問著,眼中有著看好戲的戲謔光芒。
"借他幾天又何妨?也只有這些時候了!要與洛洛共度一生的人是我不是他,他才該嫉妒我。"即使有些吃味,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察覺。要完全贏得洛洛的心,就要胸襟開放些,毫無理性的鬥爭只會醜態畢露而已。按著計劃來做,他有全勝的把握。
做完環境的估量,他看了下錶。
"我去丁皓那兒,太久沒上班了,應該還沒有被除名。"
"艾瑞克?詹森不是好對付的人。"耿介桓低語。對於孟冠人的毫不留心感到擔心。
"以靜制動比較省力氣。"他沒有回頭,揮了揮手走出大門。心中想的是去跟丁皓搶吃浣浣做的愛心便當。
原本丁皓對孟冠人的出現暴跳如雷的,因為他又挑吃飯的時間來公司,算準了有午餐可以吃。可是一看到有些狼狽的孟冠人之後,全化成不解又擔心的面孔。
"走路不小心被車撞了?"從小到大,他從不曾見過孟冠人受過什麼傷,即使在中學那一段日子天天上演全武行,他依然能全身而退,動腦不動手是他一貫的原則;可是今日的他真是可觀,右手的小臂全纏上了紗布,上了石膏,掛在脖子上,衣服有些髒污,似乎才剛從泥沙中滾過一圈似的。
"我受傷了!"孟冠人指著極明顯的事實說著。站在丁皓的大型飯盒面前,左手抄起一雙筷子連吃了好幾口;他向來是要求身體機能均衡發展的人,從小就訓練雙手並用,他的左手甚至比右手還靈活。轉眼間已吃完一半。
丁皓可沒費事與他搶,一看到自己兄弟掛了彩,心中平息已久的暴戾之氣緩緩蘇醒。誰敢不要命的突襲孟冠人?除非是想與孟氏財團與他丁皓對立成敵。在台灣,應該沒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做!而且,他們兄弟不惹戰事已經很久了,真有人上門尋仇也該是幾百年前的事。"誰幹的?"
"浣浣呢?還在當家庭主婦嗎?"孟冠人四下看不到朱浣浣,很好奇的問著。丁皓應該不放心讓浣浣獨自一人在家;而且,依浣浣那種勞碌命而言,她也當不起悠閒的家庭主婦。
"水晶有一件案子找她幫忙。你真的骨折?看起來沒有痛苦的表情。"
"我是受了一點小傷沒有錯。"解決掉所有的食物,他癱坐在沙發上。"可是沒有包成重傷的樣子的話,怎麼對得起那兩個殺手的賣力演出?人家遠渡重洋專程來對付我,我總要有點回饋嘛!"
"你是什麼時候惹到外國人?傷是假的?"
孟冠人的右手從石膏中抽出來,完整無缺的手臂上只有一點點瘀青。給丁皓看過之後又縮回石膏中。
丁皓幾乎要破口大罵。"既然沒事,包成這鬼樣子做什麼?"
孟冠人伸出左手手指在丁皓面前搖了搖。
"這話說來就長了!第一,這是長久性的爭鬥,多保留一點實力總不會錯的!對方越低估我的實力,我就有更多的籌碼來得勝。而且我表現得這麼虛弱才不枉人家救我一場,不好傷了人家的自尊心嘛。"敢情他包成這樣還有著千百個充足的理由。
事實上,孟冠人走出耿家沒多久,就遇上了兩個高頭大馬的外國男人,體格都可以列為健美先生的標準。可是還不必他動手,就有人仗義出手替他打跑了壞人!如果孟冠人沒料錯的話,幫他的那幾個人是孟家派出的眼線。至於他右手上出現的瘀青則是一時之間看得太入神而沒注意交通安全,被一個三歲的小妹妹所騎的娃娃玩具車撞到,當場重心不穩往後栽倒,右手撞到柱子才有那一塊瘀青,連流血都沒有;那幾個孟家密探卻火速的將他送到一家大醫院去急診。無巧不巧的,主治大夫正是白水晶的四哥——白悠岳。
白悠岳是個頑心頗重的一個人,看到孟冠人根本沒半點傷口卻來掛急診,認定是搗蛋,也就煞有其事的又是上石膏,又是抹藥,照X光的,甚至要求他住院。預估的醫藥費列出天價,害得那些密探嚇得半死,以為大少爺性命垂危,不知該如何回去交差才好。
"真服了你!與一個三歲小娃娃撞出這場'車禍',丟臉!"丁皓有點哭笑不得。
孟冠人笑嘻嘻的——
"我這個可憐的車禍傷害者還得買一隻棒棒糖哄那個肇事者,否則事情才沒那麼好解決哩。"
這對他有著極大的好處!讓那艾瑞克轍底的認定他這個孟家大少文弱無用,只靠保鏢護身。
"你惹到了什麼人?"
"有人想來搶我的未婚妻——對了!昨天早上我訂婚了。那個小洛洛你不陌生吧?"
丁皓擰著眉,訝異孟冠人的快手快腳,不過他們本來就是天生一對!會在一起也是遲早的事。
"需要我幫忙嗎?"當然,依孟冠人的傲氣,他是不會希望有人伸援手的,況且他根本不需要,不過,基於二人有"指腹為婚"的情誼,總要提一提嘛,免得冠人怨他結了婚後見色忘友。孟冠人不可一世的道:
"以智取,不以力敵。你等著替我拍手叫好就行了!"說完後開始交代正事——耿雄天那邊保全系統的事,以及要替耿老大找接班人的事。某方面而言,丁皓比他更吃得開;就像他要找的一些人選他自己根本沒見過,而丁皓卻見過,並且認識。
接近下班的時刻,水晶扶著臉色不佳的浣浣來到保全公司。丁皓倏地站起,箭步到浣浣面前——"怎麼了?生病了嗎?還是太累了?"
孟冠人若有所思的看著白水晶,再移轉注意力看向臉色蒼白卻掩不住神秘喜悅的浣浣,心中立即了悟。"是嗎?"他問白水晶。
白水晶歎了口氣。"你不該那麼聰明的,該先知道的人應是丁皓,再輪到你。"
"太快了吧?"他瞄向浣浣的肚子。
"是呀!這下子我們的創業計劃又要延期了。"水晶坐到孟冠人身邊,留那一對新婚夫妻站在門口。
就見一臉焦急的丁皓仍是迭聲問著原因,而浣浣卻只是把臉深埋在他懷中。
然後,當浣浣拉低丁皓身子,輕輕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之後,丁皓像是當場成了一個超級智障兒。哦!不,先是成為石膏像,再來演變成只會呆笑的智障兒。在孟冠人提議要去吃大餐慶祝時,丁皓又成了一個神經兮兮的老母雞,緊緊摟住浣浣,生怕有一點差錯,還急得團團轉,不知要做些什麼事才好。
浣浣懷了丁家的後代了!而可憐的丁皓卻開始陷入可怕的憂鬱期,臉上又憂又喜。怕的是胎兒會使浣浣受苦,喜的是他要當爸爸了!而他這個大老粗卻不知道要如何照顧一個孕婦。
於是,他立即抓起電話打到瑞士去給他那半個月前才出國,打算在歸洲玩一年的父母,十萬火急的要母親趕回來;至於父親,丁皓則交代他好好玩,不回來沒關係。然後他們一行四人在一票對三票之下去吃大餐慶祝了!這麼開心的時刻誰管情敵不情敵的!孟冠人與丁皓喝了個不醉不歸,那只用來包手的石膏也拿來當玩具玩,打來打去的。不過,最後還是又裝了回去,只不過白色的石膏上已沾了紅紅、黃黃的顏色,看來更形逼真。
真的是喝太多了!
孟冠人在陽光的照射下摀住充血的雙眼,低低呻吟了聲。他一向沒有這麼縱情過,大概是太開心了!可以安慰的是,丁皓不會比他好到那裡去,昨夜是丁皓先倒下去的,自己只是神智不清而已。記得是水晶送他回來,然後他一覺到天亮……這個時候他的確非常嫉妒丁皓,他喝得爛醉也還有浣浣照應,自己呢?少妄想了。
床邊有一條閃動的身影。
"水晶?"他不以為水晶也醉到回不了家。
水晶?是誰?洛洛瞇起眼,發現自己心中起了一股不舒服騷動。連帶的想把手中的解酒茶往他那張宿醉的俊臉潑去!要是不念在他右手骨折,而且是因為她而骨折,她真會那麼做!
昨天聽到自家的手下說孟冠人遭到狙擊,並且被送往醫院急救,她呆住了!轉身卻看到艾瑞克滿意的眼光,才知道艾瑞克已開始出手了!對一個沒有功夫的人出手算什麼!她第一次對艾瑞克怒吼!生平第一次感到心中燃燒怒火。首先浮上心頭的居然是擔心他的傷勢!她應該討厭他的,即使已經不討厭了也談不上喜歡,可是心中那股駭怕與擔心卻強烈得令自己震撼!
什麼也不能想的就直奔保全公司,卻撲了個空;去孟家,孟家人卻說孟冠人在醫院失蹤了!目前孟家也一團亂。然後找到半夜時,她不抱希望的找來他公寓。才知道這只豬醉死在床上!完全不知道大家找他找得心力交瘁。
而他清醒後所叫的居然是別的女人的名字!
孟冠人的眼終於適應了陽光的強度,用肘支撐起上身,意外的看到洛洛。更稀奇的是,他看到了一張嫉妒的臉。
"早呀,小東西。"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然後伸出左手拉洛洛近身,給她一記深吻。
"誰是水晶?開始在玩七年之癢的肥皂劇了嗎?"她直截了當的問,既然已有名份,她問得理直氣壯。
"水晶?你忘了?"孟冠人低笑了會,壞壞的審視她繃著的俏臉。"你不會是吃味了吧?還沒開竅的丫頭怎麼會吃醋呢?"手腕一使勁,她被拉躺在床上,轉眼間已被他壓制住。
"你這個病人還挺有力量的!所以逃出醫院就去酒家了是嗎?我討厭酗酒的男人。"然後,洛洛一反死板的臉,表情變得有些危險的嬌媚,一雙雪白的手臂鬆鬆的勾在孟冠人頸子上,慢慢的拉低他,吐氣如蘭道:"至於,你去尋花問柳,那個女人如果比我美、比我聰明,我無話可說,若是比不過我卻還能吸引你的眼光,那你就太侮辱我了。如何,你怎麼說?"
"你與她,各有特色。不過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我縱有再多的非份之想也只能來'將就'你了。"
"好可憐喲!孟大少也有得不到的東西。"她口氣酸不溜丟,發現了他的戲謔,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心中還是氣得半死。哦!她氣自己太在乎他,失去了原本的灑脫本色,變得不像她了!
孟冠人頭埋在秀髮中,是清香的玫瑰味,觸感比絲綢更迷人。"白水晶,你救過兩次的那個嬌小女律師,記不記得?"
這一提,洛洛當然想起來了!
"是她呀……對了!她有一個很帥很帥、很有型的男朋友對不對?"
"對!就是石強,昨天凌晨我們在資料中看過的人選之一。"他用他那只包石膏的手解開她的長髮辮。"你好香!"
"你好臭。"她懷疑的盯著他的手臂。"你真的骨折了嗎?"他一身酒氣不算太醺人,而衣衫不整的樣子加上凌亂的頭髮使他看起來危險又性感得要命!一點也不像那個平常看起來聰明文雅又無害的模樣。
他抬起右手笑看道:
"總要讓你的艾瑞克有一點成就感呀!從頭到尾都沒有我出手的餘地。"
假的?洛洛推開他的身體,翻臥在他身上抓住他右手,一拉,就把石膏拉掉了,他的右手完好無缺。
"還好,如果你變醜了可就配不上我。小心我把你踢到一邊另結新歡。"她揚著下巴很勢利的說著。
孟冠人用力摟著她。
"害怕我受傷,擔心我出事就說明嘛!小東西,坦白是你最可愛的長處。"
她笑了,很嬌憨,又很真誠,低聲道:
"天知道,我真的擔心。為什麼我會擔心你這個什麼也不是的外人呢?連艾瑞克也無法讓我如此。"
"外人?親愛的未婚妻,我們不是外人了!與我在床上翻來覆去這麼久,說是外人誰會信?"他深思的道:"也許我該感謝有艾瑞克那一號人物,有了他的存在,更襯托出我的好,他好像愈比愈糟糕呀。"
提到那人,洛洛崩起臉。
"我不要理他了!居然做這種事。喂,孟冠人,你真的很文弱嗎?要是他向你要求決鬥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赴約呀!你介不介意在我為你赴死前替我們孟家留個後代?"他依然不正經的嬉鬧。
洛洛給了他一記白眼,落寞的起身走到窗邊,坐在地毯上,長髮散在她身後,像一件黑紗披風垂在地上。"以前的艾瑞克不是這樣的人。他有些冷,有些憤世嫉俗,臉色也死板板的不生動。但他是個好人,他會對街上流浪的小孩感到憐憫,替他們找安身的地方。有好幾次我們偷偷破壞人家的販毒交易;他對販毒者深惡痛絕,一旦讓他知道有誰在交易這些東西,他什麼事都會放下而去破壞人家,甚至殺了某些什麼毒梟。有一次,他做得不乾淨給他的上頭髮現了,被揍了一頓。因為他們的組織財源之一便是販毒。沒有被殺是因為身份特殊。但他被關了半年才自由。為什麼人長大了情誼也要跟著轉換呢?在一男一女的情況下,不能成情侶就非一刀兩斷不可呢?我對他的心仍是一本初衷,為什麼他不能安於如此?孟冠人,如果你沒有想娶我的心,是不是也不跟我做朋友?認為浪費生命與感情?"
"不!不管我有沒有愛上你,絕對會欣賞你,我們是同一類的人種。唔……這麼說也不正確,因為打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將與我共度一生。換個人說吧!我欣賞朱浣浣的溫柔與嬌媚,我也欣賞白水晶的精悍與俐落,我與她們是朋友,很氣味相投、無性別的友誼,並不會因為她們不愛我而劃清楚河漢界,那太功利了!至於艾瑞克,你也不能這麼想;也許他也是打一開始就愛上你了,只是你沒有相同的感應。一個愛情失意人難免會有一些失常的舉動,所以我能體諒。設身處地的來想,如果我愛了你五年,保護了你五年,等了五年,可是到頭來你卻飛到另一個男人懷中,搞不好我的報復手段會更可怕。他還算有風度,只是想教訓我而已,真要我的命,一顆子彈就夠了。"他輕點了點她的俏鼻。"我去洗個澡,等會我們去吃早餐……"他瞄了下手錶改口:"午餐兼下午茶。"
"你們孟家人還在找你呢。"她提醒。
"不急。他們知道我死不了。"他已進入浴室。
晚上七點,正好趕上孟宅晚餐時刻,孟冠人挽著洛洛回到了孟家。
真是一網打盡!幾百年沒空相見的孟家人全都在場。包括他那七個堂弟及一個妹妹。父母也回國了!算一算,七月份是會計年度,也是董事會一年一度的檢討會月份,難怪全在台灣,也全回到主宅。
"唷!全部都在,太好了!我現在當眾宣佈,我訂婚了!好,吃飯。陳嫂,再添兩副碗筷,謝謝。"他若無其事的拉著洛洛坐在長孫的位置上,管家立即搬了一張椅子在他位置旁邊。從今以後,孟家的餐桌又新添一張椅子了!
"冠人……"至少有七個人同時喊他的名字。然後,大家把詢問權讓給孟家大老。
"她是洛洛,也叫耿靜柔,你們一定不陌生。爺爺,您不該訝異的,咱們之前的約定就是要我追上她,如今追上了,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孟震東淡道:
"你回來向我討自由了是嗎?聽說你目前尚在被人追殺中,硬說追上也不算乾淨俐落。"
"我不是回來討什麼賞,我只是回來讓你們知道我完好無恙。"
"冠人……可是……他們說你嚴重到需要住院……"孟冠人的母親林明秀眼淚幾乎要落下來了!她正巧坐在兒子對面,擔心的上下打量這個心肝寶貝,外表看來再完好無缺,她也不相信他真的沒事。
"我沒事!於心。"他對眼淚感到無可奈何,忙拉著洛洛的手道:"來,洛洛,這是爺爺、奶奶、大叔公、二叔公、我爸、我媽,我叔叔、嬸嬸你最熟了,然後大堂叔、二堂叔、小姑姑,然後琴姨——我媽的妹妹——以上是在場我們該叫長輩的人。當然以後還會見到些血緣更遠的親叔。至於那些以後得叫你大嫂的人,就等著他們各憑本事來巴結你了。"他一口氣介紹完,也不管洛洛有沒有法子消化得完。
天哪!那麼多親戚,洛洛真是咋舌不已。全部叫一遍口水都快干了!可是在一小時之後,當她淹沒金銀珠寶中時,開始想有這麼多長輩也許不會太可怕。所有孟家長輩全送了一大堆珠寶給她這個第四代長媳當見面禮。一下子她成了家當充裕的小富婆。
吃完晚餐,聊了一陣子,長輩們全各自回房休息之後,第四代的年輕人才得以聊自己的話題,以孟冠人為中心,全繞在他身邊。當然也有人對洛洛產生高度興趣,去巴結她了。
孟家的人都有一張好相貌,因為孟家一向娶進美貌的媳婦來控制"品質"。看起來挺賞心悅目的。嫁入孟家應該不會太糟。
當男人們開始對孟冠人訴說自己工作上的狀況時,洛洛眼尖的瞄到孟紅歌默默走到樓梯那邊的柱子旁,眺望窗外的景色。今夜無星月點綴夜色,什麼也看不見。
"我們出去走一走可好?"洛洛站在孟紅歌面前。
孟紅歌想要拒絕。沒有人能看透她的內心,她從不與人分享悲與喜,她的面具夠堅強,不需要任何的幫助。
"冠人!讓紅歌送我回家好不好?"洛洛揚聲叫著,第一次叫他名字,叫得自然。
孟冠人看透洛洛的心思,雖捨不得,仍道:
"好。回去後打個電話給我。紅歌,麻煩你。"
老大都開口了,她還能拒絕嗎?一顆心居然不爭氣的跳亂一拍。
"走吧!"她領先往大門走去。
洛洛揚眉看著走向她的孟冠人,他摟住她一吻。
"本來要留下你的,我漸漸迷上你乳臭未乾的味道,能摟著睡也挺好的。"
"我可不想當你的肉墊。"她推開他,也感到有點一捨。"明天來找我?"
"中午過後。"他拍了拍她,牽她出門。紅歌的車已開過來,他打開車門送她進去。
"我不否認,對你的內心世界感到好奇。你是第四代中唯一能入主孟氏的女性。經常是冷冰冰的一張冰雕面孔,好奇心使我想一探究竟。"洛洛坦率的道出自己的想法。一雙精靈大眼不曾離開孟紅歌冷凝的臉上。
"你管事的範圍超出了本份。"孟紅歌始終全神貫注的開車。
洛洛對碰釘子一事無所覺,在車子中找了找,問:
"有煙嗎?上回我看過你抽煙,那牌子的味道很好,我也想嘗嘗。"
孟紅歌眼神閃了下,握著方向盤的青蔥玉手泛白,緊握著,更冷淡的道:
"沒心情抽了!"
低笑了二聲,洛洛故作不經意道: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上次與我一同替你換輪胎的那個人,叫耿介桓的大個子。他最討厭人家抽煙了!他古板死了!尤其認為女人不該抽煙,不知道是什麼心態,難怪二十八歲了還沒有一個女人愛上他!"沒有女人愛當然是假的,他那一張山地與平地人混血的面孔可俊俏了!尤其擁有一雙山地人特有的純黑亮眼眸,不知迷死了多少女人;但那些女人通常都是些喝酒抽煙當家常便飯的大姊大人物,從沒有機會接近耿介桓,因為他討厭那種"不像女人的女人"。所以黑道女人又稱他"清教徒"。
孟紅歌警戒的看了她一眼。這小女孩不會比她哥哥好應付,一般的難纏。她早知道這女孩不像她外表顯現出的天真。突如其來的談起那人必有深意,使她很高興多知道一些有關於他的事情。
洛洛又說了:"不過沒人愛反而好,反正他沒有結婚的打算,而且他也快走了,回到他的老家生活可是很清苦的,若有人跟著他一定會吃苦。"
見孟紅歌始終不搭腔,可見她的定力超人;這樣子的一個女人,構築了堅不可摧的防衛,從不讓人觸及,又聰明的用沉默抵擋一切。為什麼守得這般緊密?又抗拒得如此強硬?這種人內心的七情六慾是否比尋常人更激烈?而在知道自己強烈的熱情又怕遭人窺破的心態下,才這麼冷漠?
"心如止水"這詞不適合女人來用,更不適合用在未經情事洗滌的女人身上。硬是強迫自己心如止水就有違自然運行!畢竟孟紅歌功力還不夠深,否則那會給洛洛與孟冠人看出端倪?
車子已接近耿宅,洛洛道:
"開進大門去吧!"轉眼間心中已浮出一個小計謀。
孟紅歌原本想在大門口放人後立即回家,可是洛洛都要求了,自然是駛入耿宅。她對黑道人物存著排斥的心態,耿家又是雄峙一方的大霸主,一駛入大門就見四周佈滿黑道人物在守衛安全,看來就有不舒服的感覺。
車子停在屋前,過來為洛洛開門的正是耿介桓,他眉頭半鍵,目光隨意的掃了下孟紅歌。晚上當然不必戴墨鏡,他漂亮過人的雙眸也瞧入孟紅歌的眼中。她立即別開眼看著另一邊的車窗。
這給了洛洛一個下手的好機會。她做勢要下車,半側的身子擋住介桓的眼光,留在身後的左手在儀表板上做了點手腳。她出來後,車子也熄了火。
孟紅歌不以為意,再度啟動車子,卻是再也啟動不了,然後前車蓋冒出了白煙!怎麼可能?!她前天才去保養的,而這一輛新車買不到半年!
"哎呀!怎麼了?壞了嗎?我上樓去找工具下來替你檢查看看。"一溜煙的,洛洛進屋上樓去了。
留下的這一男一女,情況有些難堪的凝滯。
孟紅歌咬住唇,下車走到車子前面。
"等等,別動!"
耿介桓的警告來得太遲,她已打開車蓋,幾滴滾燙液噴了出來,他只來得及抓她入懷,以身體代她擋住。熱液滴在他手臂上。
"你不明白車子在冒煙的情況下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嗎?"他對她低吼,雙手抓住她肩膀,絲毫不管手臂上的熱燙感!即使他穿長袖,也一定會痛!孟紅歌眼中首次出現驚惶!不是因為他的斥責,而是他的手……相同的那隻手!她拉高他的袖子,沒有意外的看到一道像是受過嚴重擦傷所留下的長疤痕,熱液也是滴在這上頭,她衝到車門旁拿出濕紙巾立即敷上他手臂……那是一道猙獰傷痕!所以他一直穿著長袖衣服。
"我沒事!"他口氣不善,對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到不自在。這女人是座冰山,高高在上的冰山就該有冰山的表現;而且他與她根本非親非故!然後,他看向她著長襯衫的左腕處似乎也有傷疤!他心中隱隱一動!揮開手中的濕紙巾抓住她的左手緩緩拉高!可以說是意外,也可以說是不意外的看到一道相同的傷疤!不盡相同的是,她傷疤範圍較小,較輕微……那麼,她的肩頸處也一定有這一種傷口……他複雜的眼光看著她高束的領口。
孟紅歌淡淡一笑,露出了沒人發現過的小笑渦。"是的!那裡也有,背部也有。"他記起來吧?當年那個企圖尋死的高中小女生……
"是你!"他從來沒有刻意去記憶那麼多年前的事,大概七、八年了!面孔早已模糊,他記憶中唯一的女性是他那下落不明的妹妹。當年他聽說某個山區有一處私娼寮是負責轉賣雛妓的基地,特地前去是救出了那些小女孩沒錯,卻再一次失望的發現妹妹不在其中!處理完一切要下山時,卻發現一處土石疏鬆的山崖邊站了一個小女生,那種決絕的面孔令人心驚,他想也不想的停下車衝過去,小女生見有人過來立即縱身跳下,他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抓住她的手也連帶的向下墜落,幸好他及時抓住一旁強軔的籐蔓,倖免了二人落入數十丈高的山崖成孤魂的命運。幸好女孩沒有掙扎,否則他們一定還會再掉下去。等他將人拖上安全地方時,才發現女孩給那些土石磨擦得血肉模糊。
為了身份不明的她,他在山中多停留了一天,將女孩送到醫院治療,女孩卻跑掉了!若不是當時他有事得去美國,而且班機已定,他一定會再回山上找那女孩,生怕在好不容易救回她後,她又去尋短!當初她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還真有點以為她是聾啞兒,並且遭受重大打擊而想尋短見!
她欠他一個解釋,堂堂一個孟家大小姐,為什麼會尋短?孟冠人知不知道這件事?
"走!你欠我一個解釋!"抓她丟入他車中,不等洛洛下車,他一踩油門,車子已消失在夜色中。
"哇!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洛洛坐在二樓陽台自言自語。她偷看好久了,美麗完美的孟紅歌怎麼會有那種傷痕呢?依她想,那種傷口可經由整容輕而易舉的除去,可是為什麼她偏要任那疤醜陋的附著在她手上?她像個一絲不苟、力求完美的人,理應會消除一切不完美。為什麼她不?
天哪!她好奇死了!明天快些去找孟冠人,他搞不好也不知道他妹妹身上有疤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13:10
第八章
"少爺!總部有令,要您立即動身到日本,有任務要執行。"手下走到艾瑞克身邊報告上頭的命令。
艾瑞克緩緩啜飲了口威士忌,揮手道:"我知道了。"
"那……"
"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
手下們立即識相的全部退下。
洛洛!洛洛……他緊緊閉上眼,他想她想得心都擰緊了!可是他也明白,洛洛不再是他的洛洛了!昨天下午她那種驚惶無措與怨恨,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她是那人的女人……洛洛開始懂情了!但對像不是他。
如果洛洛能冷靜思考,她會知道他派出二名手下去"教訓"孟冠人只是想探他虛實並無意取他性命;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是當時失了方寸的洛洛什麼也想不清……狠狠灌下手中的酒。早知道生命中沒有東西是可以長駐不盡的,再如何小心呵護仍是沒用……
"洛洛……"將手中酒杯擲向墻壁,被雙手摀住的面龐逸出一聲負傷野獸般的低吼!
他生命中短暫的春陽再度消失,回復許多年以前的嚴寒冰凍!他不需要了!不再需要了!既然不會長留,就根本不必存在,他不再需要春天!
"洛洛……"
不意外的接到一通電話。孟冠人來到約定的地方;是一片草地。是夏天的驕陽,卻有著秋天的蕭瑟!四周荒蕪,風由四面八方徐徐吹來。
孟冠人半靠車身,打量著側面如石雕冷硬的艾瑞克?詹森。
他知道有人來,但沒轉身面對。
"她是我的寶貝。"
"你已幸運擁有她五年。"
"你卻能擁有她一輩子。"
"我愛她。"
艾瑞克轉向他——
"勝不了我,就沒資格說愛她。"
孟冠人輕笑。"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如果不是情敵,他們會是朋友,他深信。可惜,他們這輩子當不成好朋友。
"希望你並不是如你表現出來的文弱。我知道你不是單純的富家大少。"來台灣四天,陸續得到些有關於他的資料,明白這人不容輕視,即使這人的紀錄上從未有動手的紀錄。
"我是會一點拳腳,但從沒有機會施展。"孟冠人有些自言自語:"從來不曾想過會為一個女人而與人決鬥,我曾說過那是傻子的行徑。"堆滿自嘲的笑了笑。好吧!充做一次傻子又如何,也就這麼一次。
"如果你輸了,就必須放棄洛洛。"
"我不拿她當賭注,她有足夠的自主去選擇她要的男人。我會前來,是想了結我們之間的事,不牽涉到她。我開始明白你失敗的原因了。"
艾瑞克含著兇光怒瞪他那令人氣憤的自在面孔;他討厭面對這種人,看似無害,卻又深藏危險。
"是嗎?"
"你從不當洛洛是獨立的個體,從頭到尾只當她是你的。對她的行為,只有縱容,沒有認同,仍當她不解世事,什麼都替她做主拿主意。你大概不知道,連她的父親也從不曾真正命令過她什麼事,更不會在她背後任意取決有關她切身的事。你的愛法太專制,如果你們真的發生戀情,總有一天洛洛會死在你的愛情下。你該找的是那種全心全意願意為你而活的女性為伴侶。我想娶洛洛,卻從不曾想過要駕馭她。"他不是要誇耀什麼,就事論事而已。
艾瑞克當然不是膚淺的男人,即使聽了這些話心中大感不舒服,但並沒有反駁,皺著眉頭而已。
"你為什麼會來?既不以洛洛為賭注,又何須來?"
孟冠人誠懇道:
"你是洛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當然是要來取得你的認同呀!沒有得到你的肯定,洛洛會傷心的。"
"若無法勝過我,我一輩子也不會認同你!"他的眼神漸漸轉為專注的肅殺之氣。
她明白孟冠人為什麼要說中午過後來接她了!早上起床,她心中突然一動,撥電話去找艾瑞克;他的屬下含糊其詞,只說不在,而且下午三點要搭機去日本。如果他就要離開台灣了,第一件事應該是來向她告別,而不是到別處晃。然後她開著孟紅歌昨夜留下的車子到孟宅,發現孟冠人一大早就出門了!在接到一通電話之後。
連忙從背包之中挖出一個儀器,打開電源,儀器立即顯示出方位!在北方,應該在市郊不遠處,立即上車,沿著指示方向而去。
說到這個機器,就得說出在實驗室那一夜,在查名單時她順便在孟冠人手錶中動了點手腳,也就是加了點通迅器之類的東西。本來只是一時好玩,沒想到卻馬上派上用場!
她知道艾瑞克與孟冠人之間遲早會正面交鋒,可是仍希望能在她努力之下變成和平無暴力的面談。他們之間不管誰勝誰敗,都不是她樂見的。艾瑞克對她而言亦兄亦友亦父!她愛他、敬他,只是無法給予愛情而已!而孟冠人更令她擔心了!她仍不確定他是否有點防身的功夫,到時給艾瑞克打死了怎麼辦?她不要他有什麼差錯!全身上下都不許有傷!
當車子穿過一片樹林,到達草地後,她跳下車,瞪大眼四處找著。然後,在西邊看到兩輛車子,想也不想立刻衝了過去,然後——一聲尖叫響轍雲霄!
她走得太急了,沒有想到四周那些半人高的草叢也許佈滿了一些危機。想由她這頭走到平地那頭,中間還有著一截一公尺高的落差!在什麼也沒有防備之下,她縱有再好的身手也得乖乖的滾落那一處低窪地!更不幸的是,她恐怕是扭到腳踝了!完全站不起來。
她可以略感安慰的是,當她尖叫聲傳遍雲霄時,兩個打得難分難捨、形狀接近狼狽的男人同時住了手,飛奔向她這方向而來。
"洛洛!你在那裡?"
"你怎麼了?別淘氣,快出來!"
敢情他們還以為她在與他們玩捉迷藏呢!高大的雜草完全遮住她的身影。孟冠人與艾瑞克兩路夾攻。撥草找人,終於找到了跌在中心點的洛洛。
"我好痛!痛死人了!"這點疼痛並沒有疼到令她無法忍受的地步,可是她看到兩個掛彩瘀青滿佈的男人後,當下決定——扮柔弱,反正她真的扭到腳了嘛!
"你從上面跌下來了?怎麼這麼不小心!"艾瑞克太習慣呵護她、責備她了!立即什麼也沒想的抱起洛洛到他車上。孟冠人沒有與他爭,道:
"我知道最近的醫院,跟著我車子走。"他也上了自己的車,平穩而快速的向市區開去。艾瑞克也沒有遲疑。
同樣的那家醫院,同樣在骨科掛急診。
"最近真是生意興隆。要是有人像你三天兩頭來醫院晃,醫生想不發財都難。"白悠岳這一番戲謔的話全是板著臉說的。乍看之下會覺得他是個不苟言笑、書獃子型的嚴肅醫生,所以很容易被他的談吐嚇倒。他是白家六兄弟中"玩"心最重的人之一。能把人嚇到讓人對他刮目相看是他的樂趣之一。
處理完洛洛的腳,他順便替兩個原本是俊男的男人努力修補面貌。
"我們的整形外科就在樓下,全套整容可以打八折優待,順便奉送隆乳秘笈。"
"閉嘴!"艾瑞克一向不好開玩笑。這個庸醫油瑤說是特效藥,事實上用抹傷口加重疼痛的藥水猛擦他臉上的傷,並且還一副神聖救世主的表情,像個傳教士的正經口氣建議他去隆乳——他聽了幾乎吐出來。
孟冠人只是一副認了命、任人宰割的無奈表情。可以感到安慰的是,並不是他們才受到這種待遇。白悠岳對那些亂打架、亂自殺、亂……亂七八糟受傷而來的人一向沒有同情心。像他可以很親切的替洛洛包傷,中西並用的診療,保證三天後她可以完好如初。因為知道洛洛受傷是"不可抗拒之因素。"對於他們二人,一看就知道是吃飽太撐去打架才受傷的!沒有在藥中加毒藥就謝天謝地了。白水晶曾提過她四哥曾經叫一個自殺未遂的人再去死,因為那個為情輕生的人在好不容易被救醒後對父母破口大罵,罵他們多事。那人的父母幾乎要跪下乞求兒子不要輕生,偏那不肖子直說女朋友不肯嫁他他就要去死。無巧不巧的,被巡房的白悠岳聽見,當下替那人拔了點滴,拆了手腕上的紗布,將他抓到窗口——那人的病房在八樓。
"死呀!你死呀!從上面跳下去,神仙也求不活你,割個腕算什麼!你聽過當眾割腕有割死人的嗎?更別說你這種O型血液多好找了!"
當場嚇得那個男子哭爹喊娘,因為他的手真的放開了,直到他急叫"我不要死"才及時抓住他的腳丟回床上,哭得半死!往後當然乖乖養傷,乖乖出院,乖乖活著;據說後來還把白悠岳當成偶像,努力考上醫學院,打算向他看齊。
有這種人當醫生,身為他的病人最好安份一點,以求平安。
"好了!讓你們的小女朋友在病床上休息一下,晚上再送她回去。我還有病人,先走了。"白悠岳滿意的看著艾瑞克臉上紅紅綠綠的藥水,像完成了一件藝術品的大師,滿心歡喜的回他的診療室去了。
"狗屎!"艾瑞克咬牙吐出一句髒話。他只知道他的傷很痛,如果知道他被畫成了大花臉一定會衝去拆了那個醫生的骨頭。"你確定他不是庸醫?"他懷疑地問孟冠人。
"他的生意門庭若市。德國回來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孟冠人走向病床,探視臉色不好的洛洛,她在生氣。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那裡?"
"哼!"她給他一個釘子碰。
孟冠人摸摸鼻子,踱到門口。
"我去買午餐,一會後回來。"也該是給他們時間話別了!他知道,他已通過艾瑞克的考驗,也慶幸洛洛的及時打擾,若真非要打到有人躺下,恐怕二人都得住院好幾天。而且這一仗,不該有輸贏,打成平分秋色是最好的結局。
艾瑞克坐在床沿,珍愛的輕撫洛洛精緻無瑕的面孔,他從不曾讓洛洛在他視線下受傷!
"還很疼嗎?"
"可以忍受。"越想越生氣。"我真不敢相信你們這兩個三十歲成熟的'老'男人會用這麼低等的方式來解決恩怨!艾瑞克!你們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不要你們出意外,更別說互毆了!好啦!現在打完了!除了兩張歪七扭八的臉之外,我看不出打了場架的結論!"
他不以為意,聞著她秀髮的香味,溫柔道:"我得確定他有保護你的能力。"阻止了洛洛的抗議,他又道:"當然我知道你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可是,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男人不能比你弱!"
他又像以前那個艾瑞克了。她握住他的手——"你……認為他合格了嗎?"
他自嘲低喃:"我有資格為你的伴侶評分嗎?"
"有!當然有!你怎麼可以認為你沒有資格呢?你一定知道你在我心中有著別人無法承受逾越的份量才會怕我嫁給無法令我幸福的男人。艾瑞克,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她支起上身投入他懷中,語氣有些哽咽。
她知道!早先艾瑞克初來乍到一心認定她是他的妻子,結果她與人訂婚;當然會有一些無法隨的情緒反彈,然後產生一較高下的心。至於他派出的那二名打手,洛洛後來更想通了他無意置冠人於死地,只是想掂掂他有多少能耐罷了。即使對艾瑞克有著許多的氣惱,也抹滅不了他五年來對她呵護備至的情誼。她不要在兩個男人中擇其一。一個是愛情,一個是恩情,對她而言是可以並存的,她不要失去任何一個!
緊摟住她柔軟芬芳的身子,他深深吸口氣,低沈道:"他必然是有什麼物質吸引住你,而恰巧我沒有,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得不到你的心,我殘滅再多的情敵也無濟於事。當我認清你對我沒有愛情之後,我很痛苦;因為一直以來,我深深認定你會是我的妻子;在這一份痛楚未平時,我依然想著你是我珍愛的小娃娃,那個想得到你的男人必須通過我的測試才能得到你。否則,即使你不愛我,我也不把你交給任何人。我會替你找合格的丈夫!"
"艾瑞克——"她抬頭看他,又被他搖頭阻止。
"別對我說任何感激的話!小東西,你我之間的情誼沒那麼膚淺,若客套的話就生疏了……我在想,他是適合你的。當我們一同在聊你時,我的口氣完全是佔有與縱容;而他,他沒有與我爭什麼,甚至感激我陪了你五年,也不在乎我在你心中有很重要的份量,也只有他那種胸襟才當得起你丈夫!因為你不是相夫教子型的傳統女性,寧靜的生活會扼殺你每一顆活躍的細胞。如果我是你丈夫,會一輩子把你當小孩看待,會無怨無悔的收拾我認為的爛攤子,但那不是你要的!你要的是那種會與你一同闖禍的人,參與你的生活,帶領你步向成熟……他做得到!因為他明白你的珍貴,他無意拘束你什麼,尊重你生命中每一段過往的人事物,不企圖去抹煞掉、霸道的想獨佔你全部生命。這是他愛你的方式,可以說他是比任何人更霸道,所以他容納更多。小洛洛,我的責任已了!你已過了成長期,接下來的成熟期該是由他來帶領!讓你懂情、懂愛、懂真心。"
"你不會再來看我了嗎?"他的話聽起來像訣別,洛洛緊抓住他雙袖。
他笑,不承認也不否認;一旦將洛洛交給那人,台灣這地方已沒有他掛心的人了……
"你可以來美國找我呀!怎麼?忘了路要怎麼走了嗎?要不要我畫張地圖給你。"
她笑了!知道他怕她感傷,卻又禁不住泛起一絲絲惆悵;他已劃清了界限,將來縱再相逢,也無法再知心了!他再封閉了他的心了!傑姆叔叔曾說過,她的介入,開啟了艾瑞克冰封的心,只有她能讓他展顏……如今呢?他又將心冰封沈潛在不見底的深處,更難開啟了……除非他再遇到一位真正與他命中相屬女子,否則,他不會再有春天……
"好了!"他輕推開她,小心扶她躺回床上。"我三點的飛機。"
見到洛洛似乎要落淚了,他淡笑輕語:
"好孩子,給我一朵最美的笑容。"
她笑了!淒淒楚楚的笑容。
他低頭在她額前一吻,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在門外,孟冠人半靠著墻,與他目光對上,他沒有停步,與他擦身而過時,低語:
"給她幸福。"
他在交接他的責任與他的愛。
"我會的。"孟冠人沒回頭,直接進入病房。
眼眶紅紅的洛洛一副想哭的表情。孟冠人放下手中的東西,坐在她床沿——
"長到二十歲再哭好像有點太老了。"
洛洛用力眨眼。"我失去了一個親人。"
"不會的。"他篤定的說著,摟她入懷。"你永遠是他心目中的骨刺,除也除不去,讓他長痛在心。"
她皺眉推開他。"骨刺?你說我像骨刺?"
"當他的肋骨出現時,骨刺就會消失,你認為這主意如何?"他對她眨眨眼。
洛洛雙眼頓時晶亮,再也沒有哭意,興緻高昂的扯住他衣袖。"太棒了!"想到有那麼多好玩的事可以做,她興奮得全身發抖。突然想到——"對了!昨天紅歌有沒有回家?"
"應該有。她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孟冠人想知道她探到什麼。早知道洛洛不會讓紅歌白送一趟。
然後洛洛開始說她所看到的一切,以及孟紅歌手上的疤……
聽完後,孟冠人眉頭擰了起來。
"當年她只有一次失常記錄。在大學聯考前一個月失蹤了半個月。"
"沒有人找她?"
"沒有!她已大到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何況她一直是優等生,沒有人會擔心她可能失常……事實上,多年以來長輩們忙著盯我就已累得半死。"
"你們孟家的家規有時候不怎麼有人性。"
"這樣才能獨當一面;也只有資質佳的人才,有資格受訓,其他人全任他們自生自滅了。紅歌——為什麼會自殺?她是個負責又自負的人,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做這種懦弱的事。"他也明白不可能從紅歌口中知道什麼,當然只有去找耿介桓了。
洛洛深思道:"他們的背景相差太多,想在一起沒那麼簡單。可是他們又互相吸引。"
"有得耗嘍。"
晚上送洛洛回家後,孟冠人沒遇到耿介桓,只好先回自己家了,他妹妹也不在。
他上樓去找了他那萬事通的姑媽。
孟娟平拿下眼鏡,放下看了一半的書,相當玩味的看著她這個侄兒。真難得他會來找她!平常如野馬的人,專程來找她當然不是純聊天,定是有什麼難解的習題困住他。這倒希奇,打二十歲以後,孟冠人便獨力解決任何事,已不需要別人的忠告或諫言了!他知道如何將事情處理得完美。
他坐在姑姑對面的椅子上,輕咳了聲。
"也許是我太早離家了!有些家中發生的事我不全知道,是不是?尤其在我去哈佛那二年。"
"哦?"她挑眉,笑問:"你想知道的是那一件事?"
雖說孟家的鐵律是自己的私事自己解決,但是個別發生的大小瑣事,孟家長輩們全看在眼中。孟娟平不只是財團的行政總監,在孟家,她更掌握了所有事件的資料,沒有什麼事可以瞞過她。而她在充份掌握的同時也以最不著痕跡的方式給予適時的援助。
孟冠人最佩服她的就是這一點,而且自認無法比得上。這也是為什麼孟家四老放心把他這個寶貝金孫交給孟娟平教導的原因。
他笑了笑。"那一件?看來家中發生的事還不算少,那天可不可以把你的建檔資料借我瞄一眼?我好奇死了。"
"難得你會有興趣動腦筋到我的資料庫來。"她啜了口茶,沈吟了下。"你想知道的,與紅歌有關?"雖是問句,卻肯定。
孟冠人點頭,不掩關心的神色。"她發生過什麼事?"
"紅歌這孩子嗎?"她想了下,腦中立即整理出頭緒。"壓力太大,因為一直是資優生,她一直要求自己要不斷的突破,不能讓人趕上她。她深深認定能在孟家五位堂姊妹中獨被選中,是因為她有過人的天資。她已經表現得很好了!可是她無法滿足,在聯考之前——也就是你在浪蕩多年、不用功的情況下輕易考上托福,進了哈佛,她開始有了自我衝突,對她的資優生頭腦感到懷疑。她是喜歡你這個大哥的,卻又氣你完全沒有責任心,違背大家的期許,空有一顆好頭腦卻不肯認真做事。她認為這種不善待生命的人應該吃苦,不該凡事順利——不必經由努力就輕易順利;一時之間厭惡起她自己的太過認真。有些負氣、有些嚮往的想人生中出軌一次,好好的放縱生命。但偏她又不是那樣的人。逃了校、逃了家之後,跑到我們家的一間渡假小屋,開始抽煙,想轍底變壞,那時大家為她捏了把冷汗。外表太冷,內心太烈,自尊心又太強,這樣的孩子不允許有人對她伸出援手,表現寬容與憐憫。你爺爺決定好好讓她休息幾天,心想她總會平復;因為紅歌的驕傲不容許她有更多的墮落。你奶奶可沒那麼放心,加派了好幾個人在暗中保護。可是,人還沒到,她就自殺了,要是沒有那個突然山現的人……半個月後她回家了,以為全家人都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突然決定不在台灣上大學,就讓她去英國了!"那一段日子,對孟家長輩而言也不好過。幸好孟紅歌就出那麼一次狀況。孟娟平吁了口氣的說:"我想,她沒有再尋短,除了說她想通了之外;另一點,我想她是戀愛了,那份情意放在心中使她不再偏激。那個人出現了嗎?那孩子近日來心神不定。"
原來是這麼回事!孟冠人苦笑道:"我都不曉得紅歌對我有著期許,挺好玩的逃家遊戲會讓她看不順眼。認真對待生命的方式有很多種,我從不覺得我在浪費生命。"
孟娟平拍了拍他的手。"有一天紅歌也會明白這個道理。追逐你、鞭策你,向你施壓、與你鬥智是孟家大老們的樂趣。你是個體貼的乖孫子。"
"姑媽!"孟冠人霎時紅了臉,白皙的面孔發熱,他太習慣當壞寶寶了,不習慣有人說他好。
"喲!你是在臉紅嗎?"孟娟平開心的笑叫,將他摟入懷中,能讓那票七十歲以上的大老們保持旺盛的精神與生命力,除了"頑劣"的孟冠人,不做第二人想。一旦老人對生活失去目標即會迅速衰老,身體機能也會急速退化。孟冠人受寵絕不是因為他是長孫又頭腦精明而已。在他很小的時候,曾問過孟娟平,要怎樣爺爺他們活得更久,她當時就對他說:讓他們永遠有目標無法達成,有事可以操心。孟冠人記牢了,他六歲生日時許的願就是要爺爺奶奶以及叔公他們長命百歲。
孟娟平最是瞭解孟冠人的!這麼貼心的小孩子讓她放不下教養責任而嫁人,乾脆決定終生不嫁,冠人就是她的小孩。
"去找你爺爺他們吧!他們想替你辦個盛大的訂婚宴。"
他淘氣的皺皺鼻子。"太久沒有人排隊讓他們罵了嗎?"說完親了她一下,走出孟娟平的房間。
想像得到三樓等會又會傳出聯合炮轟聲。孟娟平搖搖頭,拿起看了一半的書,戴上眼鏡,專心看書了。
懶得用拐杖,洛洛一蹦一跳的從三樓跳下來,拉開喉嚨:"介桓!等一等。"
正要出門的耿介桓停住了腳步,皺眉看她。"你應該多休息。"
"有重要的事要出去嗎?"她拉住他的手臂穩住自己。
"例行公事,不急。"即使有天大的事,看來洛洛也不會放人。將她扶到沙發上坐好。問道:"有什麼事?"
昨天晚上與孟冠人通過電話之後,洛洛即知道了大概情況;目前重要的是探知耿介桓的心,他在想什麼?
"爸爸說從九月份開始你變成回山上半個月,回來半個月,為什麼?"
"最近這邊沒什麼事情,而凝霜九月會從日本回來,正好讓她接手,加上山上有一些麻煩事發生,得回去處理。"他會慢慢脫離體制之外,全心投入山上的事與尋找妹妹的下落。當然,一旦這邊有事,自是馬上趕回來。
"那——孟紅歌呢?她怎麼辦?"
由她慧黠的雙眸中知道她對他與孟紅歌之間做了調查,他也沒有企圖迴避。
"我不結婚,目前沒這個心情。"
洛洛當然明白介桓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因此不願放任自己去輕嘗愛情。可是,當愛情降臨時能說不要就不要嗎?他的推拒,顯示出他的動心。洛洛深思道: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你不能老在私娼療、酒家找人。也許你妹妹讓好心人給贖身了,被有愛心的夫婦什麼的收養長大,算一算她二十二歲了是不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少女如果沒有淪落火坑就會踏入社會工作。孟家是商界的霸主,要找人很容易,而那條線,卻是我們黑道人家跨不進去的。"
耿介桓不否認她的話讓他很心動,但是——他不願涉及這個問題。他要不起那樣的女人,而且山上那種生活不適合她千金小姐居住。最重要的,他無法全心全意去照顧一個女人;妹妹的事,山上的事,師父這邊的事,可以想見未來數十年他依然得奔波無休,說不定還可能隨時喪命。跟了他的女人不會幸福,只有提心吊膽、寂寞空虛!當愛變成了怨懟,又是一場他承擔不起的情債!就因為珍惜她,更不能讓她有那種結局。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他起身,表示出不願再談。"我得走了。"
原本要叫住他的,但這麼談不出一個所以然。洛洛大眼滴溜溜努力的轉。放耿介桓走了,但她一定得想出好法子,兩全其美……
"丫頭,又要不安份了嗎?"耿雄天與妻子下樓,就見女兒一臉的精神奕奕,肯定在動什麼歪腦筋。
"爸,媽咪!"撒嬌的將頭枕在母親肩上。
"剛剛與介桓在嘀咕些什麼?他好像有點落荒而逃。"耿雄天問著。他看出耿介桓最近有些怪異。
"他有喜歡的人了!是冠人的妹妹。"如果父親能與她一同來撮合就再好不過了。
"是嗎?那可麻煩了。"
"我不覺得!他這輩子過得太滄桑,該是擁有幸福的時候了。爸爸,您會希望凝霜找到一個好歸宿,卻不希望介桓有老婆?"她明白父親意指的麻煩是什麼,怕又是一個模式——浪費一個女人的青春。但她覺得那些情況原本可以避免,端看他們如何處理罷了!孟紅歌並不是那種默默守候的人,她對介桓一定有很大的幫助,他們可以共同攜手做任何事。她不會容許自己成為絆腳石。
"凝霜沒有那多事可操心,她痛苦永遠存在,心頭永遠放不下,這樣的一個人,無法全心去對待一份真情。"就像他與妻子一樣;他看向妻子,露出溫柔的笑意。如果妻子沒嫁給他,她一定會有更好的歸宿,不必被他放在美國或恆春度著寂寞青春。他並沒有讓她很幸福,她卻仍一片癡心。他心中永遠為此而內疚憐惜。
"可是,"葉翠湘輕聲道:"如果我沒有嫁給你,心中定會深深遺憾,人生便走得不完整。幸福與不幸福不是你們男人所以為的那樣。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種,就像我,近二十年的孤單歲月,仍因為是你的妻而甘之如飴。能說等待不是一種幸福嗎?"
洛洛點頭。
"對呀!你們男人不能以自己的標準來界定何謂幸福,戀愛又不是一個人的事。你們不問女人的想法就擅自決定什麼是對大家都好,這相當不公平。"
耿雄天笑道:"你們母女倆聯合起來和我辯論男女之間的異同嗎?二心一的情況,我是不是該識時務的走人?"
"知道鬥不過就行了,我們饒了你!"洛洛裝出不可一世的表情。但一說完就笑了。
"對了,洛洛。"耿夫人突然想起道:"昨夜孟叔叔打電話來說想替你們辦一次隆重的訂婚典禮。孟家的長輩全部同意,預定這個月底怎麼樣?下個月是鬼月,諸事不宜,他們有忌諱。"
其實,他們已經商量好了,現在這麼說也只不過是偽裝"民主"而已。
"隆重的訂婚?有多'隆重'?戒指都套上了,還再套一次給別人看嗎?給誰看?"她不認為孟冠人會同意這個主意。
耿雄天道:
"你是我的獨生女,冠人是孟家的長孫,不聲不響的訂婚對別人不好交代。前兩天一些黑道的朋友直打電話來抱怨,這些人情世故不能置之不理;更別說家大業大的孟家了,想必更多的親友要應對。還有,你的外公他們希望你從訂婚到結婚都是風風光光的,彌補當年你媽的遺憾。"
這就是所謂的"顧全大局"吧?挺勞師動眾又挺浪費的!聽父親這麼說,她的訂婚宴幾乎可媲美大拜拜,大家相干的、不相干的全湊在一起吃吃喝喝、嬉嬉哈哈,說一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打屁話,然後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浪費掉了。
耿雄天看女兒的表情就知道不以為然,所以與妻子皆很有默契的不對她說明訂婚當天她這個准新娘還有得折騰哩!可不是她以為的再戴一次戒指就可以一旁涼快去了。真說了,洛會躲得不見人影。
"所以我不讓你接觸黑社會呀!更沒有讓你接位的打算。你這種率直自由的性子那有那個心思去應付一大堆人事客套、虛偽?做場面全要掌握充份恰當,你哪!早日嫁人我早日安心,讓冠人來頭疼一輩子吧!"
洛洛鼓著雙頰。
"昨天才被說成骨刺,今天成了人家的偏頭痛,你們夫妻真了不起,生出一個百病箱!誰遇到我就會得一種病。這會兒你們可脫不了關係,還說得這麼開心。老爸,我是你的什麼病?"
"心臟病嘍!"他揉揉她的秀髮,搖搖頭笑道:"我一直在想,你這性子像誰呢?"他這個心肝寶貝太活潑了些,他們夫妻祖上都沒有這種人種產生過。
洛洛自己想了一下——
"我的漂亮像媽咪,銳利精明像爸爸,活潑可愛是來自你們體內基因的突變!媽咪,我是你的什麼病?也是心藏病?"她知道心藏病意指心肝寶貝。
葉翠湘含笑搖頭。"你哪!是我的腸胃病。"
"怎麼說?"她一時不明白。
"牽腸掛肚嘍!"
洛洛笑叫:"我得快點記下來,問問每一個人看到我會生什麼病。太偉大了!全天下疑難雜症全是因我而起,我打算開始寫傳記了!"
耿雄天搖了搖頭,拉下女兒——幻想太過的她幾乎要飛起來。這丫頭,再怎麼不正經的事也能使她興緻勃勃。
"就這個月二十七號?"
"你們不是決定了?"她聳聳肩。二十七號,不就是下星期三?無所謂,重新套好戒指她就可以溜了。
"好,那最近別亂跑,會有裁縫師來替你量身做衣服,還要打造一些首飾。"
她點頭,反正她腳受傷,這一兩天什麼地方也不能去。即使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也沒有去想得太深。她現在的心一半是放在介桓與孟紅歌身上,努力的想找出一個方法撮合他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5-28 17:13:36
第九章
今年的七月,雨量豐沛,狂風雷雨的,煞是可觀。從落地窗看出去,烏雲密佈,完全看不出二個小時前仍陽光普照。
洛洛一向不喜歡開冷氣。她喜歡自然的空氣與溫度,可是台灣的夏天比她能想像的還熱,偶爾有這種西北雷陣雨調節一直氣溫是老天垂憐。不怕雨絲飄入,她打開落地窗,讓陣陣涼風拂入。
開始發現訂婚宴沒有她想像的簡單是在今天——明天就是她正式訂婚的好日子了!
從父親提起的那一天開始,天天有一大堆人在耿宅進進出出。有的是來替她做臉,替她量身制服,拿珠寶來給她挑的;也有其他道上的大哥級人物上門送禮。沒聽說過訂婚也得送禮物的,結果有人起了頭之後,到今天為止,大把的禮物囤積了一屋子,要不是父親堅持不收金,今天龍焰盟大概可以開一家銀行!這是江湖規矩,也是敬重他這個勢力最大、最公正的盟主,不收就是不賞臉;再者,她的外公外婆那邊的親戚二天前就上來小住了,還準備了很多嫁妝要給她。
小小一個訂婚宴搞成這場面,似乎不盛大都不行。要說她這邊很慘,相信孟家那邊會更慘;不過聰明的孟冠人據說三天前就挑掉了。
原本她也該逃的,但最近動不動就下雨;她喜歡雨,可沒興緻在下雨天出門。
孟冠人那傢伙可能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忘了找她有福同享,害她好無聊!沒人讓她解悶,偏偏圍了一大票無趣的人。她真是不明白,訂婚而已為什麼要做那麼多衣服?連什麼時候結婚都不知道哩,搞不好過個一、兩年各自毛膩了就一拍兩散。大家現在恭賀個什麼勁?
父親對她提過要再留她二年,孟家似乎比較急,因為想早日抱曾孫。不過孟冠人不急,他的確要等她再長大一些。反正名份已定,對孟家人稍有安撫。
最近介桓回山上的次數更頻繁,不知是山上真的有事,還是在躲避什麼?他們之間到底如何了?
一束沾著水珠的紅色鬱金香出現在她眼前,身後一具寬闊堅實的胸膛貼在她背上,纖腰也被緊緊摟住。
"你讓我想起那個被巫婆關在高塔的長髮公主。"孟冠人細吻她雪白的頸項。
"你這獨自享樂的傢伙!要逃家就不會找我一起逃嗎!"她捧過花,深深聞著那淡淡清香。找來花瓶放好後挑眉看他。"來找我是因為良心發現嗎?"
孟冠人捧著心道:"你傷了我的心,看到久別重逢的未婚夫該是這種表情嗎?我以為我可以得到一記纏綿的熱吻!"
她跪坐在他面前,皺著鼻子瞪他。
"纏綿?簡單呀!棉被在床上,你自個兒去纏個高興吧!最好你有好玩的事可以說,否則別怪我不理你。"
"唷!脾氣好大哦!"他背靠著床,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散開她發辮。"我有一個主意——也許你有興趣。"
"你可以說說看。我也有一個主意。"
"你不會是想明天放所有人鴿子吧?"他一語窺破她心思。"那你就看到好戲了哦。"
洛洛雙眼閃亮,開始正眼看他。"什麼意思?"
他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才道:
"這可得從我消失的這三天說起。這三天我跑到花蓮山上去,當然與介桓談了很久。最直截了當的是問他要不要我妹妹,介桓可想而知是一口回絕。然後我就揍了他一頓——"
洛洛低呼:"你打介桓?你是不是打架上癮了?粗羰□野蠻人!"
"我臉上有傷嗎?介桓身上有傷嗎?你哪,悶太久已沈不住氣了。"他親了她一下,才又道:"打人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我誣賴他佔了紅歌的清白,說紅歌已有兩個月的身孕——那當然不是真的。"
"可以想像得到介桓不會否認,對不對?因為他一向致力幫助那些未婚媽媽,他一定會聯想到紅歌也許遭人欺騙才會失身,因為誰都知道孟紅歌不會與人亂來。"洛洛馬上可以聯想到耿介桓的反應,又得到孟冠人讚賞的吻。"與你說話真的太輕鬆了!"
他似乎是吻上癮了,愈吻愈深。洛洛趁自己還沒神智不清時拉開兩人的距離。"後來呢?"
"只要善用一個人的弱點就可以輕易的控制全局的情勢。明天哪,介桓會像一個土匪強迫紅歌當他的妻子。紅歌在認出彼此的那一天曾向介桓表白過,卻被拒絕。那一夜我第一次看到我那倔強的小妹哭了!她哭了一夜,第二天卻立即可以振作起,自己假裝平靜,正常的上班。後來我去找介桓打完架後,他立即下山要找她,但這次卻換成紅歌避不見面。紅歌的想法是:苦不能有結果,就斷個一乾二淨。而在介桓眼中卻成了她遭人污辱、知道懷了身孕避不見他。求見無門之下,他一定會利用明天她必會出現的場合要求娶她。"
這麼做算是撮合了沒錯,但根本是弄巧成拙!一旦他們二人說清了,又會回到原點沒結果,到時孟冠人的皮就會很癢了!"你的後續計劃呢?我不以為紅歌會乖乖跟他走,而且介桓也沒地方安置她。"
"你怎麼知道沒地方安置她?山上有房子,在市區也有一層公寓;紅歌也有自己的地方。當然,強迫紅歌結婚不會成功,謊言也一定被拆穿,到時介桓仍會拒絕娶她,然後紅歌會氣我破壞她的名聲。但是經由這一個惡作劇,紅歌會明白,她並不是一相情願,不是自作多情。她會看到介桓的真心。一旦紅歌能肯定這一點,她就會想法子讓她自己成為介桓的老婆。"
洛洛接口道:"這是最壞的下場。如果玩得好的話,他們會在結婚之後才發現你的惡作劇,到時生米煮成熟飯,誰也逃不掉了!"她想讓事情這麼發展。
"這當然也是可能性的結果之一,但太樂觀了!我不敢想得太美好。我說,親愛的未婚妻,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親暱的在她耳垂邊低問。
她柔媚道:
"你是個天才不是嗎?我那敢生你的氣,要是不小心惹火了你,下場可悲慘了。"
"洛洛,聰慧的姑娘,希望你快些長大。"
"我已經在長大了!我愛你呀!你說當我懂愛情時就是長大了,不是嗎?"
他點點她的鼻子。
"每一個階段的'我愛你'都含著不同的深度!現在你所謂的'我愛你'只是一種認定而已。"
"居然還分層次?你的愛法真是與眾不同。"原來她還沒"長大"。他的標準未免太苛了!
他哈哈大笑。
"當然呀,天才男子追求天才少女本來就該與眾不同,才顯示得出特別呀!"
外面的雷雨已轉成毛毛小雨,天空再度轉回天藍的顏色。孟冠人拉起她道:
"走吧,我們到丁皓那邊,讓丁皓的父母看看你。丁叔與丁嬸等於是我的乾爹乾媽,早急著想見你一面了!最近浣浣懷孕,丁家天天有好吃的東西可以吃。"也就是說,他又想上丁家打牙祭了!
能出門解悶,洛洛當然樂意得很!緊緊挽著他的手,在父母含笑的目送下出門去了!
今天天氣非常好,太陽公公很賞臉,沒有讓風雨太招搖。訂婚宴在凱悅舉辦,很壯觀的場面,並且分成兩派。一邊是黑道老大雲集,另一邊是商界名流、淑女名媛,雖然看對方有點刺目,但至少相安無事——不協調中的協調感。
主角們的訂婚大典完成之後,大家即各自取用自助餐,並且有舞池可以跳舞。客人難免會拚命擁向準新娘新郎說些男才女貌的屁話。尤其這個傳奇人物孟冠人可是孟家未來的掌門人呢!平常不易見到,好不容易露面了當然要拚命拉關係,不過全給孟冠人技巧的閃開了。
洛洛像沒事人似的站在別人不易發覺的角落。
丁皓摟著妻子走向他們。
"這副樣子就知道你們正等著看好戲。"畢竟是好兄弟多年。
"冠人,洛洛,恭喜你們。"浣浣輕柔的說著。肚子還沒凸出來,丁皓卻已要求她開始穿孕婦裝,像今天這種場合,她只好穿寬鬆的尼泊爾服飾,挽了個優雅的髮髻,看來更形溫婉,明媚照人。一進會場就有幾個年輕小子頻頻對她行注目禮,而丁皓就像一隻獵犬,狠狠的瞪向每一個看他妻子的傢伙!收效良好,不到半小時,沒有人敢對朱浣浣露出欣賞的眼神。
"謝謝!"洛洛回應,突然拉住孟冠人的袖子指向沒人注意的側門。"你看!"
丁皓他們也好奇的看過去。
孟紅歌差點滑落手中酒杯!掩不住複雜的心緒呆看著同樣是一身黑衣勁裝的耿介桓。
他又出現做什麼?他已拒絕得那麼明白,又何必再出現在她面前攪動她的心湖?
"你……還好嗎?"他淡然的聲音還有些不確定。眼光掃過她蒼白的臉與平坦的小腹。
"再好不過了。"她轉身道:"對不起,我還有別的事……"
他抓住她的手,嚇了她一跳!手中的杯子真的掉落了!立即引來一些人的注目!她忙要掙扎開他的手,怕熱力會令她保持不住冷靜。
"紅歌,這位是?"林明秀——紅歌的媽走了過來,擔心的低問。從來沒有看過紅歌會為一個男人失態。
第二個走來的是呂家二公子。
"放開她!她不是你這種身份配得上的人。"他的口氣太狂,已不自覺惹惱了幾個黑道大哥。他簡直在與黑道宣戰!
"你是誰?"耿介桓沒有放開她,反而將她摟在身側。
"我是她的未婚夫。"他趁機向眾人宣佈。他認為追求得差不多了,紅歌應該不會反對,即使反對也不會在眾人面前給他丟臉,所以說得很是自信。
"他不是!"孟紅歌急急辯白,可是一說完又後悔的咬住唇。
"那很好。"他點頭。"免得在我們結婚前還得解決一些麻煩事!"
"什——"孟紅歌呆住了!比她更快出聲的是呂二少爺——"你是什麼東西!敢打她的主意!我——"
"說話小心點!看不起他就等於是看不起全部黑道的人。"三個高大大馬的黑道兄弟已圍住呂公子,他們可不管財勢不財勢的!看不順眼照扁!
"耿大哥,你只管娶!兄弟我會包一個大紅包給你!"有人這麼吆喝著,其他人紛紛起哄。耿介桓的舉動無異是給他們出一口氣。大大的爭光。
耿介桓無暇想得太多,看向孟夫人。
"對不起,請您允許我娶您女兒,實因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須不按規矩來。"
"這……怎麼回事?"林明秀看到丈夫過來了,二人都是著急神色。這人看來是要帶走紅歌,去結婚哩!還一副別人阻止不得的表情。
"耿介桓,你瘋了!"眼見耿介桓已摟住她往側門而去,她急急低吼!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要娶她,又是什麼不得已的理由。
"站住!"孟震東宏亮的聲音威嚴傳來。
"爺爺!"孟紅歌急叫著。心中起伏不平,亂成一團。什麼也不能想。
耿介桓也看向威嚴得令人生畏的孟家大老,但無懼意,坦然相對,眼底有山嶽難撼動的決心。
"你要娶我家紅歌?"
"是。"
"你愛她嗎?"
沒有遲疑。"是。"箍緊的手不容孟紅歌反駁。
孟震東滿意的點頭。
"不管你有什麼非娶她不可的理由,我都不能讓我孫女嫁得草率委屈。耿家小子,你說對不對?"
一旁的耿雄天沈重的點頭。
"是的,孟叔。"
"放開我孫女,給她一星期準備,明正言順的來將人娶走,明白嗎?"
耿介桓楞了好久,沒想到孟家人不問他來歷背景,即肯讓紅歌嫁給他!他沒有呆楞太久,即道:"明白。一星期後我來娶人。"他轉身要走。
"為什麼?"她抓住他。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她怎麼能嫁?
他抬起她的下巴,不顧眾人眼光的深吻住她,低喃:
"你欠我一條人命不是嗎?"
她咬住唇,看他走遠、消失,發現自己有些站不住。到底怎麼一回事?
"那小子會給你幸福吧?"孟震東看著孫女。
"我不能嫁他。"
"我孟震東說過的話一定算數。明秀!帶她回去,開始替她打理嫁妝。"孟大老的聖旨誰也違抗不得。
林明秀在看到孟娟平暗示的眼光後,心中才有幾絲放心,知道不會有差錯。
洛洛穿過人群,突然悄悄的在孟紅歌耳邊說了些什麼,就見孟紅歌震動不已的瞪她一會,便再也沒抗拒的與父母先回家了。
一個星期後孟家嫁了一個女孩,當然是盛大排場。洛洛與孟冠人各自有事忙,在婚宴上碰頭,二人都有些得意洋洋與賊頭賊腦。
"說真的,你那天在紅歌耳邊說了什麼?"孟冠人當時沒空問,憋在心中好久了。
"我告訴她介桓得了絕症,只剩一年的生命,想要與心愛的女人生一個兒子傳香火。"
"她信?"他不相信紅歌那麼好騙。
"她信。"因為她身陷情網!洛洛眼見鬧洞房人都下樓了,今晚那一對新人將在這間大飯店的總統套房過洞房花燭夜。她也開始將大背包背上肩,準備開溜。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不必等到明天,就會有一對新婚夫婦拿槍追殺她與孟冠人。
"你想去那裡?"孟冠人清楚洛洛所想的。
"日本!午夜十二點的飛機,看我多有義氣,也準備了你的機票。快走吧!夥伴。"
也好,到日本去躲幾天——或幾個月,順便"探望"東方磊夫婦。相信介桓他們很快會氣消。
不出所料,在他們走後的半小時,奔下一對咬牙切齒的新婚夫妻。
"孟冠人!耿靜柔!你們給我滾出來!"
可惜,早已人去樓空!
他們只好再回樓上過他們的新婚之夜嘍!
這一對以整人為樂的恐怖未婚夫妻,將來還會弄出什麼更可怕的事呢?誰知道!不幸認識他們的人,只好每天三柱香以求自保。
這時,遠在日本的東方磊,全身莫名其妙的起了陣冷顫。可憐的東方磊,等著接招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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