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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伍臨]癡情逆轉勝(失婚祭之二)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7:54:59     標題: [伍臨]癡情逆轉勝(失婚祭之二) [全文完]

癡情逆轉勝【失婚祭2】作者:伍臨

打不死的蟑螂、踩不爛的野草、壯得像座山的牛……
厚!這情緒高昂的神力女超人是哪裡冒出來的?
看她外表纖細瘦小,沒想到力氣大到媲美彪形大漢
初來乍到不懂得敦親睦鄰,還表現得自私自利又霸道
完全不顧他人死活,硬是在人家的門口堆起垃圾山
就算得要冒著頭殼開花的危險,左閃右躲的穿梭其間
他也要親自上門拜訪,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可惡!她真的很有讓人得內傷的高強本領
翻臉比翻書還快,防衛心和疑心病超級嚴重
想要利用他的惻隱之心,卻又擔心他會不會對她怎樣
還不怕死的一再踩踏他的痛處,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唉!她敢如此為所欲為全是因為他佛心來著
冰封多年的心防逐漸瓦解,不知不覺的對她產生依戀
兩人的關係似乎愈來愈複雜,注定要一直糾纏不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05:08

1

 「啊,真的好美,好豪華。」

  谷承夢站在「自家」門前,環顧周圍一棟比一棟更雄偉氣派的建築物,不覺發出好幾聲贊歎,尤其當她最後将視線落在隔壁那間設計感十足的「緻軒室内設計公司」時,眼睛更是瞬間睜得大亮,一臉欣羨與愛慕。

  不愧是設計公司,把門面裝潢得如此美輪美奂,超吸睛,反觀自己的破屋……呃,實在有點難爲情,不過這是她的屋子,再醜也都是她的殼,雖然才繼承這棟屋子不久,但是已做好準備要與它博感情了。

  上個月初,正因爲房東趕人而爲了住處發愁的她,竟然接獲一位律師通知,說她從爺爺諸多遺産中得到其中一筆。突來的消息已教她驚喜得快要昏倒,然而更誇張的是,律師還說龐大的稅金将由她的堂哥們代爲處理,她絲毫不必操心繳稅問題,隻管輕松的簽名蓋章,大大方方的把房子接收就是。

  天曉得那個與她爸爸嚴重不合、跟她這親孫女也從來不親近的爺爺,竟然會願意在身後留一棟房子給她,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總之,無論爸爸與爺爺在世時,父子之間的感情是多麽不融洽,畢竟爺爺也念在血濃于水的份上,遺産不忘留她一筆,她這鮮少有機會盡孝道,卻也未曾享受過祖孫情的孫女,絕對是心存感恩的。

  而這戲劇性的神奇造化,也頓時使得十六歲那年父母因意外雙亡之後便出社會自力更生的她,由租屋一族搖身一變成爲有殼蝸牛。

  哪!就眼前這棟位處黃金地段,卻破舊不堪的一樓平房。

  這房子夾雜在周圍盡是氣派輝煌的高樓大廈之間,是那麽的卑微,又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在豐富熱鬧的滿漢全席中硬是擺了一小碟醬菜瓜,孤零零且寒酸,引人側目卻又不忍卒睹。

  「好,沒關系,慢慢的打理,總會象樣的。」她點點頭,握拳自勉,原本無奈的笑容登時變得堅定自信。

  比起長年跟人租屋,至少現在她擁有自己的小窩,這窩溫不溫暖還不知道,但她心裏已踏實許多則是不争的事實,人是要知足的。

  固然這屋子要能真正的住人,勢必得經過一番大肆的整修,而這筆整修費用隻怕要耗去她多年來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有個較漂亮數字的積蓄吧!

  平時每花一毛錢,就像是在她的身上剝皮割肉,再拿錢出來整修房子,可不隻是皮開肉綻這麽簡單而已,該是深可見骨、血流成河了。

  哎呀!不管,先住進去再說。

  好歹房租省了,落腳處也有了,其它的事,再依情況做調整吧!

  一步一步來,總不會出亂子的。

  打開生鏽的鐵門,一股強烈的黴味乍然撲鼻而來,熏得她差點暈過去,再加上厚重的陳年灰塵從上方飄下來,沒幾秒便讓她整個人灰頭土臉。

  還沒正式打掃就已經一身狼狽,對于後續的清潔整頓工作,她有預感,不太樂觀。

  然而她向來獨立慣了,辦事講求快狠準,在大緻掌握屋内的狀況之後,廢話不多說,随即挽起褲管跟袖子,開工了。

  她決定先将所有不堪使用的家具和電器全拖出去,空間淨空,接下來的清潔工作才會順暢。

  就這樣,一個身高一百五十幾、體重不到四十八的纖弱女子,憑着自身有限的蠻力和堅定不搖的意志力,花了短短不到三個小時,便把屋内堆放的家具雜物清出了泰半以上,行動力出乎意料的驚人。

  咦?

  赫然看見公司前的專屬停車位堆滿了肮髒破爛的雜物,蔺緻軒緊急踩下煞車,本來想立刻跳下車一探究竟,但是後邊的喇叭聲催促他趕緊讓路,隻好快快把車駛離,繞到下一個路口,回轉,重新回到自己公司門口。

  然而同樣的情形又發生一遍,正當他想搞清楚那堆垃圾是怎麽回事時,後方持續的來車又猛按喇叭,害他不得不再次離開。

  如此來回三次,迫于無奈,他隻好先把車停在附近的收費停車場,再徒步回到公司。

  「這是怎樣?」

  他站在不隻霸占他的停車位,甚且還遮住公司大半個門面的垃圾山前面,整個人傻眼。

  隔壁的破爛屋起碼有十幾二十年沒住人了,至少他在此地執業多年都未曾見過有人搬來住,曾經他也極力透過房屋中介業者,欲買下那塊緊鄰自己公司的房地加以整建,卻始終未能如願,前陣子他倒有耳聞屋主谷老先生已去世,這屋子由孫子輩繼承,難道前來打掃屋子的人便是谷老先生的孫子?

  嗯,先别管來打掃的人是誰,光看門前這一堆又一堆的垃圾,他不難想象這位新鄰居極可能是個自私自利又霸道的人,否則不會問也不問一聲,就把他公司前的空地當成垃圾場,随地亂堆放垃圾。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是假日,公司裏空無一人,對方即使有心要問,也找不到人,而此刻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因爲剛從國外回來,打算在回家之前先到公司來整理一些資料,不意公司前變成這副模樣,害他不得其門而入。

  望着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他決定前往拜訪新鄰居,請他們把垃圾搬離。

  左閃右躲,冒着頭殼開花的危險,他穿梭在随時有崩塌之虞的大小垃圾山之間,好不容易來到新鄰居的家門前。

  咦?就是這位嗎?

  以爲會看到什麽彪形大漢,不料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位髒兮兮的纖細女生,她包着粉紅色頭巾,戴着口罩,隻露出有着深刻雙眼皮的大眼睛。

  「啊!這樣下去,我會不會暴斃呀?」谷承夢癱坐在一隻空木箱上,拉下口罩,仰頭灌下白開水後,喃喃自語。

  不停顫抖的四肢和挺不直的酸痛背脊讓她清楚的意識到,若繼續這樣蠻幹下去,可能會有性命垂危之虞,但思及今日這一切辛苦搏命都是爲了創造更美好的将來,她便精神爲之抖擻,不再哀聲歎氣。

  「打起精神,妳不會被這間破屋子打倒的!妳誰呀?谷承夢耶!一隻打不死的蟑螂,一棵踩不死的野草,一頭壯得跟山一樣的牛……谷承夢耶!」

  面對陳年腐壞的家具和各項雜物,她站起來,對着天花闆大吼大叫,絲毫不怕在空中飄飛的灰塵與細菌會落到嘴裏。

  「咳,谷小姐。」

  「喝?!」此時谷承夢雙腳站得大開,一手扠腰,一手高舉向天,呈現神力女超人的姿态,情緒正高昂,門口毫無預警的來了個男人,她大驚失色,連忙将手腳擺回正常位置,站得又挺又直。

  「抱歉,打擾了。」蔺緻軒面帶微笑,十分客氣。

  「是打擾我了沒錯,請問你是誰?打擾我有什麽事?」她眨眨眼,打量着他。

  這先生的身形颀長挺拔,長得頗爲斯文俊秀,言行客套有禮,可是深沉的眼神和嘴角噙着的冷淡笑意讓人很有距離感。

  「谷小姐,是這樣的……」

  「咦?我們不認識吧?你怎麽知道我姓谷?」谷承夢狐疑的問。

  「小道消息總是在不經意間到處流傳,何況妳剛剛還很清楚的自我介紹過了。」

  「是喔?」也對啦!八卦消息不論真假,總是迅速散播,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可是他說她剛剛清楚的自我介紹過……她有嗎?她忙得暈頭轉向,連午飯都還沒吃,幾時有閑工夫跟這個不速之客做自我介紹?哈,他八成有幻想症。

  看她露出不解的表情,蔺緻軒進一步解釋,「妳剛剛說妳自己是打不死的蟑螂、踩不死的雜草、壯得跟山一樣的牛,谷承夢。我沒聽錯吧?」不隻姓,連名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喔!是啦!」谷承夢幹笑一聲,瞪他一眼。

  這男人一聲不吭的登門,吓了她好大一跳不說,還偷聽她自言自語,這樣很尴尬耶!

  「那麽請問,你來是有何指教?」

  「我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妳認爲可以把那些廢棄物堆在我公司的門口?」蔺緻軒指指外面,看似禮貌的笑容其實指責意味濃厚。

  「呃……我沒有認爲把垃圾堆在你公司門口是理所當然的,隻是一心想快點把垃圾清出來,哪知我一直搬、一直堆,堆着堆着就堆到你公司門口去了……咦?難道你是隔壁室内設計公司的人?」

  「是,我是蔺緻軒。」

  「啊?蔺緻軒?原來緻軒是人名?那你不就是老闆?」谷承夢大驚小怪。

  「是,請多指教。」

  「我指教不起啦!隻是我沒想到隔壁公司的老闆這麽年輕,本來還以爲他會是個又胖又秃的老家夥……」

  「什麽?」這下好了,他以爲隔壁的新屋主是個彪形大漢,而她竟然把他想象成又胖又秃的老家夥,結果現在雙雙印證,兩人長得都非自己原先所預期的。

  不過她比較狠,毫無根據,光憑名字,便把他想成又胖又秃的老家夥,他好歹是有分析過,搬得動外頭那些大型家具的,若非是個彪形大漢,起碼要是個中等身形以上的大男人,再不然也得多人通力合作,才搞得定吧?怎樣都想不到會是個體型如此纖細瘦小的女子。

  「真的嘛!緻軒這個名字看起來多老氣呀!」谷承夢以右手食指在空中寫着他的名字,嫌棄的表情展露無遺。

  「妳……好啦!随妳怎麽說。」老氣就老氣,反正名字隻是個代号,她都把他想成是個又胖又秃的老家夥了,配個老氣的名字也說得過去。「現在妳隻要告訴我,什麽時候把那些堆在我公司門口的垃圾弄走?」

  「這個嘛……我有叫垃圾車來載,可是你知道的,今天是假日……」她說得心虛,聲音愈來愈小。

  隻心急的想将屋内淨空,她根本無暇理會外面被她的自私行爲搞成什麽鬼樣,現在經他提醒,她面對這堆垃圾,其實也傷透腦筋,不知道如何有效的解決。

  向來行事滿有條理,但是曆經幾小時的瘋狂打掃與搬運,已令她昏頭了。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明天上班之前,妳沒将這些東西處理掉,将會嚴重的妨礙到我公司員工及客人的出入,我不可能坐視不管。」蔺緻軒搖頭,不肯放過。

  「我知道我給你添麻煩了,可是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能獨力把這些垃圾清出來已經很神勇了,你不覺得嗎?而且垃圾車什麽時候來也不是我能确定的,不然……你教我,看怎麽處理才好。」

  「妳似乎想把妳自己的問題往我頭上丢?」

  「不……不是!」谷承夢快速搖手,大聲否認,「要不,我先把你公司的出入口還原?」

  還原?天啊!有口無心,她哪有本事還原現場?

  希望他網開一面,給她這位新鄰居行個方便倒是。

  「怎麽還原?妳準備把垃圾往哪裏挪?」有種挪到馬路上,他給她拍拍手。

  「你總不能叫我再搬回屋子裏。」谷承夢抱着頭,幾乎崩潰的喊着。

  她累得快暴斃了,這位先生是沒有一點同情心喔!非要這時候來找她碴。

  「這些垃圾真的都是妳一個人清出來的?」針對這點,他倒是很好奇。

  「對呀!很厲害吧?」她挑起眉頭,得意的笑說。

  「是厲害。」香菇大力士來的。「不過妳仍然必須馬上解決我公司出入口的問題。」

  她有着跟嬌小身材呈強烈反比的大力氣,他深感佩服,但是該處理的事還是得處理,不容馬虎。

  「不能打個商量,讓我借放個一、兩天嗎?」谷承夢努力的陪笑臉,冀望他友愛一下她這位活潑可愛的新鄰居。

  「不行。」他闆着臉,不通融就是不通融。

  「喂,以後是鄰居耶!初次見面,你做個人情給我,是會怎樣?」會少塊肉嗎?

  瞧他體格挺拔壯碩,光鮮亮麗的衣着底下肯定有很多肌肉,少一塊是會死喔?!沒同情心的家夥。

  「抱歉,這樣的人情,我做不下去。」這些垃圾讓他看了心煩啊!

  「不然你要我怎麽辦?好不容易把垃圾清出來的。」谷承夢哀怨的低吼。

  「這麽髒亂的屋子,妳爲什麽不請專業的清潔公司來打掃,而要自己處理?」蔺緻軒沉聲的問,鐵石心腸卻開始有些動搖。

  「請清潔公司要花很多錢耶!」她鬼叫,一副「叫老娘花錢,不如先殺了我再說」的表情。

  「妳沒錢?」他眼皮微斂。

  「我……你管我有沒有錢!」是想拐人家的錢喔?

  初次見面就問人家這麽敏感的問題,呿,不安好心眼!

「沒錢,至少可以請朋友幫忙吧?」

  「朋友……我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她羞愧的别開視線。

  事實上,她認識的朋友不少,但多屬泛泛之交,打開手機的電話簿,在長串的名單中,甚至找不出一個跟她交情有好到能免費幫她搬家的人物。

  與人相交不深并非因爲她個性孤僻難相處,而是她年紀很輕便在社會上闖蕩,深知世态炎涼、人情冷暖,在損友多于益友,益友又可遇不可求,非常之難得的現實情況下,她不得不将「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奉爲最高指導原則,盡量與人保持距離,如此一來,心頭也不易有牽挂。

  可是話說回來,她沒有所謂的知心好友,交往中的男朋友倒是有一個。

  她與大學學長曹保偉已交往一年多,近來他獲得公司的總經理重用,工作量驟增,原本說好今天要陪她來打掃屋子,卻因爲臨時被派去香港出差而作罷,所以嚴格來說,她并非全然沒有人可以幫忙,隻是對方陰錯陽差不克前來。

  蔺緻軒平白無故的說她沒有朋友,她實在是有些不服氣。

  然而不服氣又不行,她獨自前來打掃屋子,任何粗活細活都由自己一肩扛是千真萬确的事實,想不承認都不行。

  「也許妳沒有朋友。」他沉聲做出結論。

  「我有朋友!而且我不隻有朋友,還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厚!是怎樣?他們初次見面耶!他從她有沒有錢管到有沒有朋友,會不會太交淺言深?

  「跟妳很要好的那個男朋友呢?按理說,女朋友搬家,他應該第一個跳出來幫忙才對。」蔺緻軒淡淡的開口。

  「他……他沒空!」出乎意料的,她的反應十分劇烈。

  該死!她從不以爲沒有好朋友會對生活造成什麽了不得的困擾,也不認爲男朋友常常沒空陪伴她是什麽丢臉的事,反正她從不在意,隻是爲何被蔺緻軒那樣一說,她竟然耳根子發熱,心髒悶慌,覺得很羞愧?

  「好吧!看在妳沒錢又沒朋友,男朋友也沒空的份上,我來幫妳打……」

  「真的?!你要幫我打掃?先生,你真是大好人,實在太感激了。」一聽到「幫」和「打」兩個字,谷承夢的眼睛馬上瞠大,閃閃發光,因爲他的諷刺而産生的怒氣随即被抛到腦後,興匆匆的跳起來,指着角落一台生鏽到十分吓人的老舊洗衣機,大聲叫嚷:「蔺先生,麻煩你幫我一起搬這台洗衣機,我剛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它從後院拖到前面來,你……」

  「小姐,等等,妳好像誤會我的意思。」她一頭熱,蔺緻軒則沒啥表情。

  「你不是要幫我搬垃圾、打掃嗎?」她愣住。

  「我是說,我可以幫妳打電話叫清潔公司的貨車來運走這些垃圾。」他特别加重語氣,強調「幫妳打電話」這幾個字。

  谷承夢的嘴角微微抽搐,再次感到尴尬,尴尬完又不客氣的責怪他,「打……打電話喔?不是打掃?切,話也不說快點,逗點是有逗那麽大的!」

  「是妳打斷我說話耶!」怪怪,這丫頭的情緒反複,翻臉像翻書,也不想想,他百般無奈才願對她伸出援手,她反倒怪起他的手不夠溫暖了。

  「好啦!算我沒禮貌,對不起。」她輕描淡寫的道歉。

  「那麽,我幫妳叫貨車啰?」

  「可是……叫清潔公司的貨車會花我更多錢……」可以不要這樣嗎?非常時期,能省則省啊!谷承夢好生爲難的望着他,示意他給點别的建議。

  「該花錢的時候還是要花,不然妳把我公司搞成那樣,等我對妳求償,可就不像叫貨車這麽簡單了。」

  「你……你威脅我?」她驚詫的瞪大眼睛。讨厭啦!這新鄰居也太不近人情,是不懂敦親睦鄰、守望相助喔?

  「說威脅就難聽了。」蔺緻軒淡淡的瞟她一眼。

  「不然怎麽說才好聽?」谷承夢哭喪着臉。嗚……欲哭無淚。

  「我這是極具建設性的提議。」

  「可……」她的荷包都已經瘦得像皮包骨了,難不成真的要見她刨骨才高興?

  「除非妳有什麽更好的解決辦法。」

  「我……我沒有。」慘,好像除了乖乖的掏腰包,别無選擇。

  「那麽認命點,照我說的做。」他斷然替她下決定。

  「好吧!」沒轍,垃圾真的太多,要她昧着良心一直将它們堆放在别人家門口,她确實也很難說服并原諒自己。

  「做事要用對方法,光使蠻力,隻會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場。」蔺緻軒掏出手機,在打電話之前,還不吝于給她指教。

  「你說得是,你說得是。」他跟她是有那麽熟喔?居然教訓起她了,呿,不舒服。

  谷承夢敢怒不敢言,陪了個虛僞的笑臉,轉過身子,邊忙邊忍不住在他的背後偷偷瞪他,吐他舌頭。

  沒辦法,他興師問罪的高傲态度,她實在很不欣賞。

  說什麽做事要有方法,才不會落得事倍功半的下場,說穿了,他的方法就是拿錢砸人啊!有錢好辦事的道理誰不懂?問題在于她沒有很多錢,就算有,也要精打細算,萬萬不能無端浪費,像他那種有錢大爺,把錢一撒,大家就紛紛爲他效力,哪能體會或感同身受?

  他做事幹脆利落,花的可是她谷承夢的錢耶!

  替别人花錢都比較爽快大方,是吧!

  唉!罷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事後她也不得不承認蔺緻軒是對的,因爲在他打電話後的二十分鍾,清潔公司的大貨車就轟隆隆的開到家門前,然後不消多久,那些人便把堆滿兩家門口的大小垃圾清運得一乾二淨,包括她原本還留在屋内待搬出丢棄的雜物,也都一并處理掉,沒半點拖泥帶水。

  站在空曠的屋裏,谷承夢綻開滿意的笑靥,盡管屋内還是肮髒,也有很多殘破的地方待修補,不過看起來已比之前清爽二十倍不止,好開心。

  ★

  「瞧,這錢花得多值得。」

  「對啦!是花我的錢,又不是蔺先生你的錢。」

  「妳好像忘了這是妳的房子,不是蔺先生我的房子。」

  「呃……對喔!」谷承夢的笑容猛地僵住。對耶!她怎麽會一直忘了這是自己的房子,花錢打理自己的房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唉!大概是她太習慣當無殼的窮人,還沒從租屋而居的這多年來常被一些惡房東趕來趕去的惡夢中醒來。

  不行,從今天起,她一定要趕快适應自己已進階爲有産階級的事實。

  快樂的有産階級,YES!

  「是說,妳也别高興得太早。」

  「怎樣?」她是有這麽喜形于色,連暗爽在心裏,他都看得出來?

  谷承夢收斂笑意,微愠的瞪着他,氣他沒事潑她冷水。

  「妳難道看不出來屋況不太好?」蔺緻軒掃視房内四周,點出殘酷的事實。

  「我當然看得出來屋況很糟。」她又不是笨蛋。

  「水電瓦斯的管路最好也重新檢查一遍,否則難保以後不會發生什麽危險。」别說他是專業室内設計師,一般人光看這慘不忍睹的屋況,便十個有九點九個會對她提出如此的良心建議。

  「喲!怕發生什麽危險,會波及蔺先生你富麗堂皇的公司,是不是?」他一再的嫌棄她的房子,害她愈來愈不爽。孩子長得再笨、再醜,橫豎都是父母心頭上的一塊好肉,豈容别人胡亂批評或當面唾棄,這道理他也不懂嗎?

  他不懂的事可真多,以後有機會,她絕對要好好的調教他,哼!

  「若真的發生危險,未必會波及我,首當其沖的是妳自己。」

  這女人的防衛心太重,不管他講什麽,她都不管三七二十一搶先質疑和反駁,也不先想想别人是不是爲了她好。

  坦白說,他讨厭她這樣的态度,即便是他的客戶,他都隻允許對方詢問,而非質疑,否則生意很難做得下去,他這怪脾氣在業界是出了名的。

  「那你的意思是怎樣?」

  「這屋子要能安全的住人,大肆翻修是勢必要的,别無選擇。」

  「對,我谷承夢遇到你蔺大室内設計師,怎樣都别無選擇。」她杏眼圓睜,表情不悅,心裏也很挫敗。

  他說的每句話都對,這屋子要能住人,并不是她把個人家當全拿過來擺上即算數,若非經過一番大整頓,徹底改頭換面,要這屋子滿室溫馨生香,那根本是作夢。

  「妳好好的考慮,天黑了,我沒辦法再奉陪。」

  「還真謝謝你的奉陪。」他閑事愈管愈多,唯恐她太好過,殘忍的一一挑出這房子的缺點,害她想逃避現實都不行。

  「所以扣除不讓妳把垃圾堆在我公司門前這點不通人情之外,我應該算得上是個及格的好鄰居吧?」呵,他怎麽覺得她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的模樣好有趣?

  「在商言商!天黑了,我不送了,你慢走。」谷承夢嘟起嘴,愠色更甚。

  「别告訴我,妳今晚要在這兒過夜。」

  「哼哼,本人就是如此打算。」她雙手扠腰,擺明了沒在怕。

  「勸妳三思。」

  「别告訴我,這屋子裏有魔鬼。」她翻個白眼,絲毫不把他的規勸當一回事。

  「喔!我是不知道屋子裏有沒有魔鬼,隻知道妳家的破爛鐵門已被清潔公司當作垃圾拆走,在沒門的情況下,誰也無法保證半夜會不會有什麽惡狼色鬼來找妳。」反正她若堅持住下,他也沒資格管,純粹善意提醒。

  「你……」

  青天霹靂啊!

 
若非他提起,她真的都忘了那敗壞的鐵門片和支撐杆已經不在了。

若非他提起,她真的都忘了那敗壞的鐵門片和支撐杆已經不在了。

  就說做人不必太熱心的。

  這下好了,女力士扛大型家具沒在喊累,一聽說門不見,竟然倒地不起。

  害他這位目擊者深怕一個處理不當,鬧出人命,跳進貝河也洗不清,因此非但不敢一走了之,還得認栽又認分的擔起救命之責。

  呃……雖然她昏倒的原因與他毫不相幹,但是有個關鍵點仍需自清一下,也就是當她昏昏欲墜時,他在第一時間絕對有試圖撈住她,然而實在是她昏倒得太快也太無預警,他跟她之間的距離又不算太近,他手長莫及,以至于隻能眼睜睜的看她倒地,絕非故意不顧她的死活。

  幸好她碰巧倒在兩隻軟式龜殼行李箱上,削弱了撞擊力,否則依她那呈大字形的仰倒方式,後腦勺肯定直接碰到地面,那麽就算不腦震蕩,也會腫一大塊。

  “喂,你要不要緊?谷小姐。”他急急的拍打她的臉,連聲呼喚。

  “唔……”谷承夢嘤咛一聲,眼皮抖跳着,好半晌才緩緩的睜開迷蒙的眼睛。

  “你還好嗎?”他單掌扣住她的臉,審視着。

  這丫頭八成是不要命了,竟然可以把體力耗到奄奄一息的程度。

  “我想喝水……”她唇色慘白,喉嚨幹澀,發聲困難。

  “你這裏還有水嗎?”蔺緻軒放眼四周,屋内被搬得空無一物,瞧也是白瞧。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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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我的公司去吧!”他試圖扶起她,可是這副細瘦身軀已因疲累而完全癱軟,完全無法自己施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橫抱起她。

  “你……你想對我怎樣?”谷承夢擡起手,軟軟的推了下他的胸膛。

  “拿水給你喝,我還能對你怎樣?”這會兒換他翻白眼,當下真想兩手一松,讓她重新滾回地上。

  拜托!昏笨了喔!她渾身又髒又臭,誰會有欲望對她怎樣?

  更何況他眼底、心底從來都隻有芷盈的存在,哪怕芷盈已化作一縷幽魂,他依然不曾對任何人有過任何雜念或逦想……鳏夫的堅貞不容懷疑!

  都怪那幾座垃圾山,否則他連理都不可能來理這女人一下,哪管隔壁搬來的是彪形大漢或哈比人,即便是傾國傾城的絕世大美女,他也不屑一顧,更别說與她交談、幫她叫人載運垃圾,緊接着還得日行多善,帶她回公司喝水。

  “蔺先生,你的辦公室看起來挺舒适的。”

  喝完了水,手裏捧着空杯子,谷承夢的神智總算有點清醒,打量着寬敝的綠色系空間,那深淺不一又巧妙運用漸層展現唯美情調的綠意,非常令人心曠神恰,讓她滿身的疲憊頓時減輕許多。

  角落的一張圓茶幾上,小巧的玻璃瓶裏插着兩枝豔紅玫瑰,對照滿室的深青淡綠,那紅,真有畫龍點睛之效,讓平價且常見的紅玫瑰出顯得無限高雅尊貴。

  這間辦公室給人的感覺何止是舒适而已,置身其中,簡直是天大無比的享受,能在這裏上班的人真是太好運、太幸福了。

  “你沒事了吧?我可以請你離開了嗎?”蔺緻軒看看手表,時間已不早了,天色灰暗,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與她耗下去。

  “喔……”谷承夢還沉醉在舒适的氛圍裏,沒想到主人已下逐客令,隻得站起身。“我的手機沒電了,跟你借個電話,行嗎?”

  蔺緻軒不語,伸出手,請她自便。

  她拿起話筒,撥了一組号碼,一手掩住嘴,盡量壓低因疲累而顯得沙啞的嗓音,“喂,保偉,我……房子這邊出了點問題,今天不能住下來,你可以幫我想想其他辦法嗎?”

  “出問題?我之前就叫你拜托房東,再多住一陣子,你偏不聽,現在房子出問題,沒地方住,我人在香港,遠水救不了近火,能有什麽辦法?”曹保偉大聲的咆哮。

  古承夢被迫将話筒拿得離耳朵遠遠的,連帶的還引起刻意站到一旁的蔺緻軒的注意。

  他一臉訝異的望着她,心想,她男朋友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你小聲一點,我旁邊有人。”她哀求的聲音更微弱了。

  “反正我這邊還沒忙完,這幾天你先自己想辦法吧!不然你去我家好了,我的房間給你住,你覺得怎麽樣?”曹保偉不耐煩的提出沒辦法中的辦法,端看她接不接受,若是不接受,他也無解,仁至義盡。

  “不用了,我自己想辦法就好,保偉,再見。”她不假思索的拒絕,像是被火燒到手,迅速挂斷電話。

  開玩笑!保偉跟他哥哥曹保雄同住,而曹保雄是标準的兇神惡煞,吃喝嫖賭樣樣來不說,吃撐了還會逞兇耍狠,賭輸了會亂打人,喝醉了會發酒瘋,沒錢找女人會胡亂來,她若是單槍匹馬的借住他家,那肯定是不要命了。

  “結果?”蔺緻軒着實好奇她接下來的決定。

  “結果……”她吞吞吐吐,羞得擡不起頭,恨不能馬上挖個地洞鑽進去,再把自己深埋起來,不要見人。

  “你男朋友那邊不能住?”不是他愛明知故問、刺她的痛點,而是想要确定她下一步怎麽走,總不能一直賴在他這邊。

  “不能。他跟他哥哥同住,我怎樣也不能單獨跟他哥哥共處一屋。”

  “爲什麽?”

  “因爲他哥哥的個性很特殊……總之,我不能去住那邊。”谷承夢避重就輕,不打算多說别人壞話。

  “這樣吧!我現在準備回家,順路送你就近找家飯店。”蔺緻軒又忍不住好心的幫她想辦法。

  “飯店?不,我不住飯店。”她毫不猶豫的拒絕,十分堅決的搖頭兼擺手。

  “住飯店也成問題?”反應那麽大,他實在不了解她的想法。

  “住飯店要花錢。”她輕咬下唇,狀極無辜。

  蔺緻軒聽了,差點跌倒。

  又是錢,除了錢,這女人的腦袋裏就沒裝别的東西嗎?

  把一個錢打二十四個結的守财奴形象打造得如此成功,真不知她是怎麽辦到的。

  跟她多相處一分鍾,他得内傷的機率便多出三個百分點。

  “小姐,這世上還有什麽是不花錢的?難不成你想住公園、睡火車站或是地下道?”

  是啦!她這副髒兮兮的模樣實在很适合睡地下道,不然天橋也可以。

  她真要去睡,他倒可以讓她多帶幾張報紙,夜裏蓋在身上,免得着涼。

  “我……我不知道啦!煩死了!”谷承夢哀吼,天色愈黑愈心急。

  事先計劃不夠周詳,後來鐵門被拆,人又昏倒,面對無處可住的窘狀,男朋友又放手不管,所有的事都與願望相違背,她已經六神無主,毫無頭緒。


  欲速則不達,都怪她太急于想進駐那房子,如今落得進退無據、騎虎難下,糗到爆的地步。

  “你又把你自己的問題丢給我了。”素昧平生,她卻好意思初次見面就吃他夠夠,他有預感,這位看似柔弱的準新鄰居其實并不好惹,他以後應該能閃就閃。

  “我沒有把問題丢給你,隻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谷承夢氣得跳腳。

  “冷靜點,别跳了,等一下跌倒或又昏倒,我可沒時間再管你。”她給他添的麻煩已經夠多,再來一個,他不但會變臉,還考慮拿掃把将她趕出去。

  “我才沒那麽嬌弱。”她嘟囔,眸底綻放出倔強不服輸的光芒。

  “是,香菇大力士總有體力耗盡的時候,最好你沒那麽嬌弱。”輕歎一聲,蔺緻軒真不知拿她怎麽辦才好。

  “什麽嘛!香菇大力士……”

  若說她孔武有力,她欣然接受這樣的贊美,但是用香菇大力士來形容她,會讓她聯想到自己上身光溜溜、下身隻系着一條丁字褲的驚悚畫面。

  “好,廢話别說,事情都演變到這樣,今天我這個好鄰居做到底。”他指指辦公室後頭,“最後面有一間我個人的套房式休息室,今晚借你住,明天起,不管你變成怎樣,都不許再跟我啰嗦了。”

  見她走投無路,喔,不,正确的說法是,她有路不走,分明賴定他……總之,他恻隐之心既已發作,便順心而爲,給她一個方便,他不會少塊肉。

  助人爲快樂之本嘛!

  呃……或許他并不因此而快樂,最少可以省掉麻煩,縮短與她耗費的時間。

  “真……真的嗎?你的休息室要借我住?你不會對我怎樣?”天底下哪有這麽善良的好人?谷承夢雙手捧頰,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是不是在作夢啊?她才這麽想着,手指甲即掐了下右大腿。

  哇,會痛,會痛啦!好運是真的,不是作夢。

  “喂!”她是有病喔?動不動就往他會不會對她怎樣那方面想,他蔺緻軒是有長得一張猥瑣惡心,看到美女就口水直流的壞人臉嗎?

  她懂不懂禮貌啊?

  “好啦!我相信你不會對我怎樣,嘻……”谷承夢幹笑幾聲。

  “先跟你說明,我的員工通常不會進來我的休息室,而這間休息室外有一座小陽台,設有後門,明天一早你從後門出去,千萬别走前門被我的員工撞見,懂了嗎?”他領着她走到休息室,打開房門,直接站在門口,簡略的向她說明借宿規定。

  若是讓員工知道他濫發愛心,收留陌生人住在公司裏,那麽他可能從此威嚴掃地,講話沒人聽,因此無論如何他一絲不苟的形象要顧着。

  “懂!走後門,我絕對走後門,謝謝蔺先生免費收留我住一晚。”谷承夢笑吟吟的點頭,感激的看着他的臉。

  “還有,記住最重要的一點。”她由憂轉喜,他的表情則持續嚴肅。

  “是,請說。”受人恩惠,無以回報,她的态度謙卑到不行。

  “洗幹淨了才準上我的床。”蔺緻軒僵住。瞧他講的是什麽話……

  谷承夢也是瞠目結舌,發窘,尴尬得不得了。

  “是……我會從頭到腳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爲了緩和僵凝的氣氛,她故意嘻皮笑臉,不料說出口的話竟又無端呼應到他那句暧昧的雙關語,驟然使得氣氛雪上加霜。

  “幹幹淨淨很好,香噴噴就不用了,我鼻子過敏,消受不了……”再次僵住,蔺緻軒懊惱的皺起眉頭,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搞的,說話愈來愈不像話。

  她大驚失色。“你還說你不會想對我怎樣?”

  “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在休息室裏留下任何原本不存在的味道,不論是香的,還是臭的,一律不準,聽懂了沒?你别想歪了。”他大聲強調,若非努力的忍住,否則手指頭差點朝她的太陽穴狠戳下去。

  “是,我會特别注意,不留下任何味道,明天離開之前,也會規規矩矩的把你的床鋪整理好,不留一絲痕迹,好像我沒來住過一樣,OK?”她點頭遵命,深怕他下一秒鍾反悔不讓她借住,那她又得頭殼抱着燒。

  “嗯,最好是這樣。”他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蔺先生。”谷承夢喊住他。

  他回頭,“怎麽?”

  “我看見你的休息室裏有冰箱,冰箱裏應該有食物喔?”既然已經睡他的,沒道理不順便吃他的,這便宜她是撿定了。

  “自己去看看吧!我出國好一陣子,今天才剛回來,根本沒印象冰箱裏還剩什麽東西能吃,隻要是沒過期的,你想吃,盡管拿去吃,不然到時也是當廚餘回收。夢遠-書城

  物盡其用,他樂見其成。

  “喔!謝謝。蔺先生,再見,你請慢走,你好心會有好報的。”

  她鞠躬哈腰,歡送他離去。

  明明覺得她那張帶笑的臉龐并不如她嘴裏說的那般誠懇,蔺緻軒仍是忍不住又叮咛道:“我去把你的行李拿過來,今晚你乖乖的待在休息室,哪裏也不要去,免得沒事又多惹麻煩,知道嗎?”

  “是,知道。”她大聲回答,高興得差點向他舉手敬禮。

  該死!他從不知自己有好心到這種程度,還怕她夜晚外出遇到危險咧!

  她是他女兒,還是他妹妹啊?他關心她那麽多做什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05:57

2

  喔!不,他不是關心她,是怕她出意外,然後殃及他這位好心的收留者,他隻是想盡量避免被她拖累而已。

  是的,就是這樣。

  趕快回家吧!家裏還有重要的事等他處理,比起正面臨人生重要抉擇的守寡弟媳方柔依,谷承夢跟他非親又非故,在他的眼裏,根本是連顆小芝麻都不如,而他竟然爲了視錢如命的她耗費大半天時光,這簡……簡直莫名其妙!

  回家,别再想任何與谷承夢有關的事了。

  “媽,别念了。”

  “教我怎麽能不念?你……”

  “不要念了,聽我說。”蔺緻軒強勢的打斷母親慣性的喋喋不休。

  “好,你說,我聽。”兒子神情肅殺,嗓門又夠大,石永蘭驚覺他這次異常認真,于是愣愣的閉嘴。

  雖然知道不該用這樣的态度對待母親,但是若不如此,他根本無法将沉浸在幻想世界的母親拉回現實。

  蔺緻軒深吸一口氣,鎮定的開口,“如果我夠狠心,大可以不要回來,反正隻要我不回來,你也拿我沒轍,然而我卻願意主動回來,這就表示我已經決定面對現實,所以……”

  “所以怎樣?”石永蘭插嘴,急于知道下文。

  “所以請你以後别再爲我和柔依的事反覆唠叨和啰嗦。”

  “啊?”兒子嫌她唠叨和啰嗦,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從沒變過,石永蘭一時之間下不了台,臉色有些難看。

  “總之,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内徹底解決柔依跟我的事。”

  “你……你想怎麽解決?”石永蘭焦急的追問。

  “如你所願,我答應再婚。”

  “再婚?那太好了,等柔依履行完國外的工作合約回來,我立刻幫你們辦喜事……”石永蘭喜出望外,時常爲分别喪偶的兒子及媳婦操煩而落淚的眼睛倏地閃閃發亮。

  “誰都行,就是不要柔依。”蔺緻軒再次打斷母親的話,口氣凝重果決。

  “柔……柔依不好嗎?”

  “柔依很好,但是,媽,我們應該放手了,柔依不屬于蔺家,也不屬于你,更不可能屬于我,我們該放手讓她離開蔺家了。”

  之前柔依沒愛上任何男人,事情耗着也就罷了,如今她已遇到真命天子,幸福橫擺在眼前,明明她隻需要再往前邁一步,便可以牢牢的抓住,卻礙于母親的阻撓,緻使那一步猶如鴻溝一般難以跨越,事态如此,他怎麽能再不聞不問,任由母親無理取鬧的絆住她?

  他從不認爲自己的品格有多高尚,度量有多寬宏,但确實是以柔依的幸福爲首要着想,才出此“下策”,同意并說服自己再婚。

  隻有他再婚,母親才不會心存“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自私想法,一天到晚打他和柔依的主意,意圖将他們倆送作堆。

  柔依若選擇留在蔺家,她就永遠是他的弟媳;倘若她能脫離蔺家寡婦的身份,那麽她永遠是他的妹妹,他絕無可能把她娶來當自己的老婆,這是他始終如一的心态,不爲别的,隻因爲他此生的愛情都給了芷盈,即使芷盈屍骨已寒,他仍難以再接受任何一個女人走進他的世界。

  “你……真的要趕柔依走?”

  “我不是趕她走,是放她自由。媽,讓我們蔺家從此成爲柔依的娘家,讓我們成爲她人生必要之時的後盾和靠山,而不再是隻會替她制造壓力、對她予取予求的婆家,好嗎?女人青春短暫,她爲蔺家已經犧牲夠多也夠久了,媽,你真的不能再一直霸占着她了。”

  “但是你真的願意再找個對象結婚?不會是騙我的吧?”石永蘭不敢置信,深怕這是兒子一時的權宜之計,而非真心想再婚。

  “是的,我願意再婚,不隻願意,我甚至要拜托你……”蔺緻軒忽然語塞。

  “呃……拜托我什麽?去跟你大舅子報備嗎?你放心,他會同意你的,這些年來他也一直希望你再娶,你根本不必擔心他反對。”

  沈俊平是芷盈的親哥哥,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在她去世後,沈俊平從來沒說過不準蔺緻軒再婚的話,甚至非常鼓勵妹婿尋找幸福的第二春,因此當蔺緻軒有再婚意願時,要基于人情義理,口頭上跟他報備、交代一下,他絕對不會有任何負面意見,甚至會大表贊同,樂觀其成。

  “大舅子那邊,我會自己去講,我要麻煩媽的是,開始……開始幫我安排相親吧!”在母親的探詢眸光中,他好不容易把話說出口。

  該死!天曉得要他說出這句話是有多麽的困難!

  但願芷盈在天之靈,能理解他必須力挺柔依追求幸福的處境與用心。

  他希望蔺家在他的“犧牲”之下,從此天下太平。

  與母親達成協議後,蔺緻軒一夜難眠,半夢半醒間,腦海裏,心頭上,總是充斥着芷盈的身影,以及令他懷念到幾乎發狂的聲音。

  自從芷盈因爲車禍過世後,他無時無刻不思念着她,而昨夜卻是他有史以來最感痛苦與難熬的一次,不安的感覺擠塞在胸口,驅之不散。

  他不知道這份不安到底純粹是自己心理作祟,還是芷盈在譴責他“變節”?

  一早,前往公司的路上,他不斷的思索昨夜心痛難耐的原因,直到抵達公司時,看到隔壁空蕩蕩、連大門都沒有了的破舊矮房,才猛地想起昨晚住在他休息室裏的那位“嬌客”。

  不知道她怎樣了?

  她再三保證會善待他的休息室,不亂動任何東西,即使動過了也會恢複原狀,她應該會信守承諾,說得到做得到吧?

  不能怪他疑心病重,畢竟她是陌生人,太輕易的相信陌生人是非常危險的事。

  但是,縱使危險,他也總是放任自己涉險了……

  嗯,多想無益,幹脆實地去瞧瞧比較快。

  停好車子,蔺緻軒進入公司,匆匆的回應員工們的問候,來到專屬的休息室門前,擡起手,準備敲門。

  這時,員工小玲從前頭的茶水間走了出來,相隔起碼十公尺,看見他的動作,不覺露出狐疑的表情。

  “老闆,你……”進自己的休息室還要敲門喔?

  “我……手麻麻的,做一下手部運動,沒事的。”她沒敢問出口,蔺緻軒倒是自動解釋,兩隻手煞有介事的甩了甩,演得挺好的。

  “喔!是,老闆,你慢忙。”小玲笑着走開。

  “好,你也慢忙。”微笑的目送她消失眼前,蔺緻軒忍不住暗暗咒罵,該死!

  他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要這樣撒謊?


  看了看走道的前方,确定沒有員工再走過來,他回頭又擡起手,正要敲門,另一個員工又從儲藏室冒出來。

  該死!他不禁再次咒罵,在員工來不及發問的狐疑神情下,幹脆連門都不敲了,直接從口袋裏取出鑰匙,打開門鎖,飛快的推門而入,并關上門。

  “喝!蔺先生,你怎麽就這樣進來了?連門都不敲,很沒禮貌耶!”谷承夢坐在床邊,驚駭的擡起頭。

  “我是想敲。”但現實不允許他敲。

  “你這樣沖進來,萬一我在換衣服呢?啊!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對我怎樣?”

  她雙手護胸,花容失色。

  “你……又來了!”神經病啊!到底誰想對她怎樣?“我剛才有兩次要敲門的時候都被員工看見,哪還敲得下去?”爲了止住憤怒的音量,他咬牙切齒的說。

  “爲什麽敲不下去?”她不懂耶!

  “最好你進自己的房間都會敲門。”蔺緻軒悻悻然說道。

  “啊!對喔!我都忘了這是你的休息室,不好意思。”

  “你……”好啊!這家夥,才借住一夜,就反客爲主了。

  “一大早的,不要生氣嘛!”她趕緊陪笑臉。

  他突然吼道:“谷承夢!你手裏拿什麽東西?”

  “喔!你的數位相框呀!嘿,蔺先生,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長得好漂亮、好有氣質,身材好好,你豔福真不淺……”谷承夢把存有芷盈倩影的相框舉到他的眼前,大力稱贊,絲毫沒發覺他怒氣沖大。

  “誰讓你動我的東西?你說過不會亂動我的東西!”一把搶回相框,蔺緻軒的額頭暴出青筋,斯文俊朗的臉龐頓時變得好猙獰。

  “我……我以爲這沒什麽,看一下不會怎樣,而且我也說過,如果真的動過你的東西,會歸回原位,恢複原狀,并沒有弄壞你的任何東西……”完全沒料到他會氣成這樣,谷承夢當下被吓壞了,急急解釋。

  她希望他不要生氣,卻反而讓他動大怒了,好可怕。

  “誰說不會怎樣?”

  “不然……會……會怎樣?”她壓不住好奇心的問出口,語氣卻又怯生生的,唯恐一個差錯,他的魔掌便往她的頭臉招呼過來。

  “會……”會怎樣?其實看了不會怎樣,他就是不高興他與芷盈的回憶被人動過、擾亂過。“會讓我想翻桌、想揍人。”

  “你……”情緒非得這麽激烈嗎?“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模樣太吓人,谷承夢跳離他幾大步,急忙擺動手,要他别靠近。

  “你給我滾出去!”

  “是,我這就滾,謝謝你昨晚的收留,若是有機會,我必定回報,謝謝,再見……”不至于連滾帶爬,但是她落荒而逃的樣子倒真像被地雷炸過,要命就快閃,别遲疑啊!

  “站住!”他猛地大喝。

  慌亂的扭轉門把的動作頓住,她吓得渾身僵住,臉色慘白。

  “我已經道歉了,請你不要揍我。”

  打從出生以來,她沒被人揍過,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嘗到被揍的滋味,她罪不至此,對吧?對吧?

  白目!誰要揍她啊!

  蔺緻軒的手往陽台方向一指,怒聲開口,“後門!”

  “啊!是,你規定我隻能走後門,對不起。”被他吓得都忘了還有後門這回事了啦!顧不得家當沒拿,她拔腿就跑。

  唉!蔺緻軒是怎樣?沒事幹嘛發那麽大的脾氣?昨天她把垃圾堆在他公司的門前,他上門理論時都沒這麽恐怖。

  望着她三步并作兩步的踉跄背影,他餘怒未消,捧着相框坐在床上,滿心苦楚。

  被無邊的思念反覆煎熬,是他最熟悉的痛。

  谷承夢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爲什麽偏偏在他心情最矛盾的時候來惹他?

  滿腹郁悶苦無發洩之處,不經意的看見牆角堆着她未帶走的家當,他憤恨的站起身,往行李箱猛踢了兩腳,依然無法息怒,縱然行李箱是無辜的,但是看到它們就難免想到它們的主人,礙服極了。

  谷承夢,可惡的女人!

  她把行李留在這兒是什麽意思?打算天黑時還想再來睡一晚嗎?

  不,休想,門都沒有!

  又補踹了行李箱一腳,蔺緻軒氣沖沖的轉身,大步走出後門。

  老天爺喔!兩手空空的逃出來,别說家當,連最重要的錢包都沒帶,這下她是要拿什麽搭車上班?

  谷承夢站在空無一物,連大門都被當作垃圾拆走的屋子裏,一度想幹脆請假不要上班,反正這個家百廢待舉,若能早些整頓好,她也能早些安心的住下。但是又想,這假一請,兩千元的全勤獎金便泡湯,她仍是覺得不劃算,所以很慎重的考慮要不要折回蔺緻軒的休息室,取回家當,然後再趕去上班。


  可是……恐怖喔!那男人勃然大怒的臉孔比鬼還吓人,她膽敢又貿然出現在他的眼前,不等于自投羅網,存心找死嗎?

  不,不行,心有餘悸,她絕對不要再回頭去捋虎須。

  幹脆用跑的去上班吧!

  她上班的嬰兒用品公司距離這裏不算太遠,了不起花個幾十分鍾,跑過三條大街,轉八、九個彎就到了。

  好,就跑吧!預備,跑……

  她蓄勢待發,哪知才一起跑,冷不防結結實實的撞上一堵堅硬如石的……男人胸膛。

  喔!痛!她向來引以爲傲的秀挺鼻梁會不會撞歪啦?

  谷承夢捏揉着撞疼的鼻梁骨,眼眶浮出淚水,正想對着罪魁禍首發飙,卻聽到頭頂傳來冷飕飕的話語——

  “東西沒拿就想跑,你把我那兒當免費寄物櫃了,是不是?”

  咦?這聲音有點熟悉。

  她猛地擡起頭,蔺緻軒那張鐵青的冷臉立時映入眼裏,那淡漠的眼神、微抿的薄唇,在在透露出難以言喻的恐怖訊息,教她忍不住頭皮發麻,直麻到頸椎。

  “怎麽不說話?”他已沒耐性。

  “我……正想去拿。”盡管驚魂未定,不過輸人不輸陣,她大聲的回話,負氣的轉身。

  “站住。”

  又來了,他叫她站住,她當真不敢再動半步,然而也并不甘心就此回頭接受指教,于是以背相對。

  嗯,以背相對,照理說是眼不見爲淨,也勉強撐住了面子,但是見鬼的,老實說,她覺得背脊陣陣發涼,大白天的,陰森的感覺硬是揮之不去。

  真是恐怖,恐怖到了極點。

  “别忘了從後門,走動音量也請放到最小,别驚動我的員工。”他冷聲叮咛。

  “遵命。”谷承夢咬牙,腳步往前一邁。

  呋,還怕她驚動他的員工咧!他既然有心出來堵她,是不會順便把她的家當帶出來給她嗎?他很笨耶!

  像防貪心老賊一般的防着她,卻一再讓她進進出出,這人究竟是什麽想法?費解。

  “再等一下。”

  “還有什麽要交代?”

  有話不一次說完,以爲好玩啊!谷承夢心裏犯嘀咕,偏偏他一個口令,她乖乖的做一個動作,超配合的。

  “别再亂動或帶走我的任何東西,同樣的,也别留下任何一件你的東西,一根頭發都不行。”他不厭其煩的警告。

  “知道。”她急于逃脫,趕緊回應。

  當她是白癡喔!三令五申,耳提面命的,煩不煩啊?

  借宿一晚而已,是多大的恩惠,犯得着擺出高傲到不行的臭臉?他累不累啊?

  他不累,她都累翻了。

  讨厭、讨厭、讨厭!蔺緻軒這人實在太讨厭了。

  唉!是誰說經濟不景氣,百業蕭條的?

  谷承夢聯絡過數家幫人裝修鐵門的店家,每家的生意都興隆得不得了,工作排滿滿,搞了半天,她最終也隻得到一家勉強應允三天後先來量尺寸,至于量完尺寸,材料的裁切也需要再等幾天,待預約到确定的安裝日子不知是幾天後。

  總之,這加起來不知幾天的幾天,教她晚上要怎麽平安的度過才好?

  想再去租一間短期的套房來住,又老覺得爲什麽自己有家不能住而不甘心,折騰再折騰,推敲再推敲,她終究無法說服自己多花那筆租屋的冤枉錢。

  一整天,她有辦法想到沒辦法,絞盡腦汁,仍無計可施,最後隻好又打電話求助男朋友曹保偉,雖然知道被打槍的機率一定達百分之九十九。

  “保偉,你到底能不能提早回國?”如果他回來,那麽有他陪伴保護着,她應該就能放心的度過每個有被壞人闖入之虞的晚上了。

  “不能,不但不能,我今天還剛好接到公司的通知,忙完香港這邊的事,緊接着得趕去日本,所以估計辦完事回到台灣最快也是一個月後了。”

  “什麽?”青天霹靂啊!

  “沒辦法,事實就是這樣,我也身不由己。”

  “可是我……保偉,我房子這邊處理得不太順利,真的沒地方住,到底要怎麽辦才好?”感覺得出來他的語氣透着不耐煩,谷承夢的心也涼了一大半。

  “你……”曹保偉在電話那頭沉默許久,“我看你還是先去我家往吧!我會叫我哥去他朋友那邊窩個一陣子,這樣你就不會被他打擾了,行嗎?”

  “你哥哥……”唉!提到他哥哥,她就頭痛,考慮良久,仍深覺不妥,最後依舊是回絕了他的好意,“算了,沒關系,我再想想其他辦法,不麻煩你哥哥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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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你,反正我還是那句話,遠水救不了近火,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實在搞不懂,做事向來很有條理的她,爲什麽這次會把自己弄得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你去忙吧!不用擔心我。”聽聞曹保偉聲聲愛莫能助及慣性的責備,谷承夢心頭的一把火愈燒愈猛,爲了避免争吵,沒張多說什麽,匆匆的道别收線。

  一切隻能自力救濟,男朋友再親密,也是靠不住的,她早有很深的體會。

  都怪自己太沖動,以爲有了家,什麽都不怕,殊不知家能遮風擋雨,也是要有防賊、防壞人的門的家才算是最基本的安全堡壘。

  也怪那間清潔公司太認真,搬運垃圾嫌不夠,還自動自發的把破爛大門拆走,連問也不問她這主人一聲,真是的!

  那鐵門破歸破,支撐杆也因爲歪斜凹陷而很難卡入,但是好歹組合起來也還是有阻隔效果的門嘛!

  在社會上闖蕩多年,她再次深深的領悟到,世間萬物,“沒門”真的很令人頭痛。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沒門的家,她搬張矮凳,倚坐在入口處的牆邊,心情郁悶的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頭,竟然忍不住抱怨起那位與她情淺緣更淺的爺爺。

  既然有心留房子給她,也不留間像樣點的,如今教她傷透腦筋,苦無對策……

  喔!停止,怨天尤人不是她的作風,世上有多少人買不起一棟房屋,她有免費的房子可住,無論如何,是要謙卑感恩的。

  這頭,谷承夢因“房事”而煩惱不已。

  那頭,蔺緻軒卻爲了婚事而苦悶至極。

  “緻軒,今天能不能提早下班?如果能的話,晚上就可以相親了。”

  “媽,你的動作也太快了,昨晚才跟你講的事,你今天馬上有着落……”被谷承夢攪亂的浮躁情緒,他花了大半天的時間都還無法完全撫平,傍晚正想外出散散步,母親興匆匆打電話來告知相親的消息,害他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到谷底。

  沒錯,相親的事是他自動提起的,但是母親如此迫不及待,實在令他備感壓力。

  “相親的事當然愈快愈好,再說,是你蔺緻軒要相親耶!這天大的消息一放出去,大家還不争先恐後來排隊嗎?簡直從巷子口排到巷子尾了,我們的選擇超多樣的。”相較于兒子低迷的情緒,石永蘭亢奮到不行。

  “改天吧!媽,我今天很忙,有可能加班到半夜,很抱歉,今天真的不行。”

  加班是加班,但也沒必要加到半夜,他隻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随便找借口。

  相親……天曉得,說得容易,要他真的去坐在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面前談論終身大事,那簡直跟推不會遊泳的人去跳河一樣,滅頂無疑。

  他還需要再爲自己多做一點心理建設。

  “你該不會是後悔了,找借口加班吧?”若是,她這做媽的絕不善罷甘休。

  死了個芷盈,走了個柔依,她這媳婦缺,他理所當然要想辦法再找一個來補給她,否則她死也不瞑目。

  “媽,請别懷疑我,我真的要加班……”邊講電話,他邊信步走出公司,不經意的瞥向隔壁的破屋,正好瞄見谷承夢倚坐在她那沒門的家門口,眉頭輕鎖,一臉癡呆哀怨。

  見鬼了,她竟然挑起了他的恻隐之心,然而早上的怒氣還隐隐在他的體内沖撞,無法釋懷,因此他的反射動作便是轉身,加以回避。

  沒想到慢了一步,他的身子才轉半圈,眼神便很不巧的與她倏忽擡起的眸光交會了。

  “哇咧!鬼見愁!”停止發牢騷,谷承夢正想起身去做點有意義的事,結果屁股才離開椅子一半,便看見暴躁大王站在他那華麗的公司門口,對她投來一記前仇未了、餘怒未消的眼神。

  厚,冤家路窄,不要理他。

  下巴往上一揚,她站直身子,拍拍屁股,踐得像是驕傲的狐狸,昂首走入屋内,狠狠的給他來個相應不理,眼不見爲淨。

  “可惡!”蔺緻軒咒罵,原本壞心的打算狠狠的瞪她一眼,以示自己還處于不爽的情緒中,她最好小心一點,哪知那笨丫頭比他厲害,他都還沒來得及把眼睛瞪大,她就雙唇朝天一噘,頭往旁邊一撇,轉身走人了。

  “緻軒,你罵我?”電話那頭傳來石永蘭的驚呼,“相親是你自己要求的,我也辛苦的幫你安排了,你竟然罵我可惡?”

  “媽,我不是罵你,你别誤會。”蔺緻軒急忙解釋。

  “那你罵誰?誰惹你這麽生氣了?”

  “我沒事,媽,先這樣了,我要忙了。”

  “好吧!你先忙,我幹脆趁今晚拟定相親的行程表,明天起,你就按表操課,别再跟我說你挪不出時間……”

  “我知道了,媽,再見。”

  挂斷電話,蔺緻軒忿忿的望向破屋,實在很想立刻去把那女人揪出來,好好的教訓一頓,但是才邁出腳步,又猛地止步。

  “該死!我在做什麽?難不成真的要去揍她一頓?”

  想到剛才她那楚楚可憐的臉,他哪揍得下去?

  況且,他有本事便該與芳鄰化幹戈爲玉帛,而不是擴大彼此的嫌隙吧?不然就顯得太沒風度了。

  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好歹在她亂動他的芷盈相框之前,他并不厭惡她。

  罷了,大人不計小人過。

  去看看她吧!至少确定一下她是否已找到暫時栖身的地方。


  假若沒有,他總不能眼睜睜的看她一個女孩子睡在沒門的屋裏……

  唉!好人難做,不做又仿佛對不起良心。

  當作剛才遇見鬼,不去深想就沒感覺。

  谷承夢來到屋後尚稱寬敞的浴室,套上塑膠手套,抓起菜瓜布,倒出清潔劑,開始做細部的刷洗工作。

  誰管那暴躁大設計師說什麽這屋子的水電瓦斯管路都重新檢查一遍比較好,她卻覺得目前這樣就很好,堪用便用,能省則省,總得以先能入住爲主,其他的慢慢再改善,至少今晚讓她可以在自家幹淨的浴室裏洗個舒服的澡,那也很美好。

  “咳……”

  刷得正起勁,後邊毫無預警的又傳來蔺緻軒的聲音,害谷承夢吓得心髒蹦得老高,臉色比剛被她刷得潔白啵兒亮的磁磚還更白。

  “吓我一跳!你進自己的休息室不必敲門,來人家家裏也不敲門的嗎?”嘁,沒禮貌的男人。

  “你家沒門,怎麽敲?”

  “厚!”不說不氣,說到門就很有氣。“沒門,沒門可敲,你不會在外面用喊的?谷小姐,美麗的谷小姐……姐……姐,請問你在家嗎……嗎……嗎?這樣不會喔?”她替他做喊人示範,還特地加了回音,很應這間生屋的景。

  “好,下次改進。”他淡笑的受教。

  “呃……”是發生什麽事,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溫和客氣,還會笑?

  超詭異的,害她不知道怎麽接口。

  沉默須臾,蔺緻軒才又開口,“我隻是來問問你,今晚住哪兒?”

  “喔!咦?”谷承夢一臉驚詫,萬分不解的望着他,愣愣的揣測着,怪怪,他不是在生她的氣,還氣到想揍扁她,怎麽現在竟“關心”起她了?

  “請回話。”他沒耐性的催促。

  “總不會再去住你那邊。”除了這間連大門都被拔走的空屋,她已别無栖身之處,所以就算沒門,也得住。

  “請問你到底打算睡哪兒?”

  喲!氣消啰?還會“請問”耶!

  他一直問人家住哪兒,是想幹嘛?她警戒的斂眸,斜睇着他。

  “如果我問你話,你都先以一陣沉默外加一雙布滿疑惑的眼神回應我,那我們這樣講話會很累。”

  “你……你沒來由的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才真的教我累。”跟她講話,他很累?什麽跟什麽呀?累的話,别往來不就沒事了嗎?

  “請問你今晚到底住哪裏?”不理會她的牢騷,他再問。

  “住這裏啦!不然我還能去哪裏?”谷承夢沒好氣的回答。

  是說,他這樣問,難不成是要邀請她再去他那邊住一晚,以示歉意?

  如果是的話,那還真稀奇。

  “你明知道這裏還不能住人……”

  她不耐煩的嚷道:“不要把我當人看啊!”

  且當她是一條喪家之犬吧!喪家之犬好不容易有個窩,當然會堅定的守住,哪怕這個窩目前沒門,很危險,一樣是她最溫暖的窩。

  “你講那什麽話?哪有叫人家不要把你當人看的?”這女人瘋了不成?

  “這是我的房子,我這輩子唯一真正擁有的房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說它破爛到不足以栖身,我也要住,我就是要住!”她激動的大喊,嗓音嘶啞,尾音分叉。

  “你……”面對失控的她,蔺緻軒頓時啞口。

  “蔺先生,還有其他的事嗎?沒有的話,你請便,我很忙,不能招呼你了。”

  她也被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吓到,恢複冷靜時,不願繼續與他交談,于是單手往外頭方向一攤,沉聲下逐客令。

  “去住我那邊吧!”他握住她那隻送客的手,脫口說出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語。

  “什麽?”在他毫無預期的邀約之下,這會兒輪到她吃驚得張口結舌。

  “走吧!無論我對你有多大的成見,橫豎我是不能任由你一個人待在這裏一整夜的。”尚未得到她的首肯,他便一迳的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喂,你放手……爲什麽你又忽然變得這麽好心?你對我其實是有不良企圖的,對不對?”谷承夢抗拒的掙紮着。

  “我并不好心,對你也沒存有任何不良企圖,我隻是不放心你一個女孩子睡在沒大門蔽護的房子裏,坦白說,如果你在半夜發生什麽意外,我肯定難辭其咎,畢竟清潔公司是我替你找來的,他們未經你的同意就把鐵門拆走,這責任在他們離開後,也隻有我來承擔。”

  “算……算你有良心。”她睨他一眼,總算深深的感受到他的誠意,差點舉手高喊我愛芳鄰,芳鄰萬歲,來,阿姑親一下。“不過,可以換我請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以,你問。”好人做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不能問的?

  “早上那個暴怒到想揍扁我,以及剛剛在外面打算用眼光殺死我,跟現在熱心助人、邀請我去借宿在你休息室的人,是同一個?”

  “是,同一個。”蔺緻軒微微牽動嘴角,笑說。

  她該是被他的反覆無常弄胡塗了吧?

  唉!隻能說,芷盈是他的地雷區,誰踩爆了它,誰就遭殃。

  他并非存心生她的氣,隻是不巧她踩上了地雷區,被炸翻便是難以避免的下場。

  “請問你的轉變爲何如此大?”

  “佛心來着。”他一臉平靜的說。


  好大的一顆佛心啊!谷承夢的嘴角隐隐抽搐,幹笑的說:“蔺先生,你真幽默,呵呵……”

  但是管不了那麽多了,夜晚有個安全的地方睡覺是最幸福的事,她小女子無以回報,唯有由衷感謝他的佛心啰!

  那次之後,蔺緻軒的佛心一天比一天更壯碩,谷承夢便習慣成自然的在他的休息室借宿一晚又一晚,而這件事也成了公司員工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在老闆刻意低調的行徑之下,他們自是不敢亂發表意見,表面上,一律當作沒那回事;暗地裏,偷偷觀察,打探老闆的八卦,當作工作之餘的樂趣。

  不過對蔺緻軒與谷承夢而言,借宿關系說來雖是暧昧,但連日來兩人倒也鮮少碰頭,沒什麽太大的交集。

  直到第八天,有感于她對那棟舊房子的處理方式實在太沒質感也太沒效率,他終于看不下去了,職業病嚴重發作,打算與她進行一場他暗自盤算多時且能讓雙方都得利的大交易。

  晚餐時間,蔺緻軒拎了兩個便當過來。

  “吃過飯了嗎?”簡單的打個招呼,他在她的面前站定。

  “還沒,我在等裝鐵門的人來,根本半步不敢走開,如果他們今天再不來,就真的太過分了,他們已經放過我一次鴿子了。”苦等店家不來,來的竟是有顆大佛心的蔺緻軒,谷承夢忍不住沖着他大發牢騷。

  “别等了,我買了便當,一起吃。”他将手裏裝着兩個便當的袋子提高,飄出誘人的飯菜香。

  “嘿,你的佛心愈長愈大顆呢!不但免費借我休息室住,還請我吃飯……你到底對我有什麽企圖?老實說一下,行嗎?”本來想驕傲的回絕他,但是他手中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着實強烈吸引着饑腸辘辘的她,害她猛吞口水。

  “又來了,說企圖多難聽。”動不動就懷疑他别有企圖,蔺緻軒雖然覺得無奈,卻投以微笑,并不以爲忤。

  “要不然你幹嘛破費請我吃飯?”他微笑的樣子很迷人,可是不知怎地,老讓她覺得心慌意亂,大概是曾被他痛罵過,不管他平常如何的溫和有禮,在她心裏總留下一片不可磨滅的恐怖陰影。

  “有事想跟你談談。”

  “什麽事?”她馬上流露出疑惑的眼神。

  “一件令你我雙赢、十足互惠的好事。”

  “是喔?有這麽好康的事?”這段時間他幫她不少,不過她與他畢竟還不熟,才不敢輕易的相信他的說詞。

  “吃完飯再說吧!”早些說完,早些定案,他九點還有一場相親會要趕呢!

  說到相親,這些天連續相了三場,他再婚的決心卻愈來愈松散。

  這世上有誰能替代芷盈呢?

  沒有,沒有任何人能。

  他相信就算相一百次親,自己仍然無法爲誰交付一點點真心。

  “我這裏隻有一個闆凳,你要站着吃?”

  “到我那邊吃,肯定比較舒适。”蔺緻軒率先邁開步伐。

  “去你那邊,你……你最好不要打我歪主意喔!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對我怎樣,我絕對會抵死反抗的。”慎重警告的同時,她一雙腳卻也自動上了發條似的跟上他,可謂言行不一的标準典範。

  她多餘的疑心實在很可笑,他回頭,淡淡的望她一眼,懶得自清。

  “你看什麽啊?”陰險的眼光,讓人感覺毛毛的耶。

  “我說谷小姐,你能不能用你的腦袋仔細的想想?”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我若想對你怎樣,你這幾天睡在我的休息室裏,還怕沒機會下手嗎?夜深人靜,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是個我能對你怎樣的絕佳時機,我何苦選在辦公室裏還有員工在加班的時間才來對你怎樣?更何況我眼裏永遠隻有芷盈……”除了芷盈,他對誰都沒有渴望。夢遠書城

  不知不覺中透露了心事,他猛地住口,明朗的俊顔倏忽幽暗。

  “芷盈?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谷承夢很快的聯想到數位相框裏那一張又一張的美麗倩影。

  “芷盈這名字不是你叫的!”黑眸閃過一絲怒意,蔺緻軒的口氣陡然變差。

  “我……”喔喔,又來了,她又莫名其妙的被他吼了。“你在兇什麽?”

  三番兩次的兇她,是在兇心酸、兇好玩、兇身體健康的喔?

  啊!她懂了,芷盈是他的死穴。

  芷盈的照片不準别人看,芷盈的名字不準别人講,隻要一跟芷盈有關,他就暴跳如雷、勃然大怒,芷盈到底是多神聖、多了不起,要他如此慎重的呵護,宛若一尊不許任何人亵渎的女神?

  她沒見識過芷盈的好,有件事卻萬分的确定,那就是蔺緻軒百分之百、千分之千是個大讨厭鬼!

  愈想愈惱火,谷承夢忿然轉身,往回走。

  他的便當,她不吃總行了吧!當她好欺負,他大錯特錯。

  “喂,去哪兒?”蔺緻軒大喝,在她甩發離去的刹那間拉住她。

  “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請的便當,我吃不下了。”

  猶豫許久,他才沉沉的開口,“我爲剛才不好的态度跟你道歉。”

  “不必。”道歉能當飯吃嗎?不能。

  他态度軟化,她仍氣呼呼的。

  “承夢……”

  “承夢是你叫的?”以牙還牙,她毫不客氣的刺他一記回馬槍。

  “呃……”對呀!見鬼了,他怎麽會直呼她的名字?他跟她又不熟……

  此番失常,蔺緻軒自己也迷糊了,失神無語,閃動着幽光的眼睛直視着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09:03

4

“放開我啦!手很痛耶!”她氣急敗壞的扭着手腕,始終掙脫不了他不重不輕的掌握。

  “便當還沒吃,正事還沒談,等吃完飯,談完正事,我沒理由不讓你走。”他松開手,還她自由,說話的口吻十足命令式。

  “好啦!你最大,都聽你的,這樣行了吧?”哼,最好是正事,不然吃他一個便當,她也不會有賺到的感覺。

  “我不會害你。”

  “我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害我,不過很确定你吃我夠夠。”男人力氣大了不起啊!抓着人家的手,讓人家動彈不得,他就赢了是不是?

  哼,以暴力取勝,一點也不光榮。

  偏偏她還是乖乖的屈服在他的暴力之下,到底是怎樣啊?

  接待區裏,兩人隔着一張圓桌,面對面坐定,在各自打開便當,看見配菜的瞬間,反射性的擡起眼互望,像是有話要說,又因感到尴尬而僵持着。

  “你吃茄子嗎?”

  “你吃秋葵嗎?”

  兩人同時點頭,很有默契的交換便當,瞧着換過來的便當盒裏擺放的是自己能接受的菜色,這才大快朵頤。

  顧着吃飯,沒時間交談,直到便當吃一半,兩人又不約而同的擡起頭。

  “你吃蛋黃嗎?”

  “你吃蛋白嗎?”

  再一次,兩人有志一同的點了點頭,然後異口同聲——

  “那别浪費。”

  他們各自把便當裏那顆鹵蛋不吃的部分挑起來給對方,這一切可都是爲了不浪費食物,絕非兩人的交情突飛猛進,已好到可以分享同一顆鹵蛋,别誤會喔!

  “瞧你長得瘦瘦小小的,胃口可不小。”吃飽喝足,蔺緻軒在收拾被谷承夢一掃而空的便當盒時,忍不住稱許她的好胃口。

  “别看我長得瘦小不起眼,我的胃容量可是很大的。廢話少說,現在吃飽了,你到底有什麽正事要談?快談吧!”

  竟然叫他“廢話少說”,蔺緻軒很少被這樣吐槽,一時之間差點氣倒,不過隐忍着怒意,平靜的開口,“請問你有賣房子的打算嗎?”

  “廢話!當然沒有。我從小跟着爸媽,遊牧民族似的東遷西移,居無定所,現在好不容易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我怎麽可能把它賣掉?不,不賣,再破爛也不賣,打死也不賣。”谷承夢毅然搖頭。

  “屋子不值錢,這裏是标準的黃金地段,每坪價格高得吓人,你把這房子連地一并賣掉的話,肯定能大賺一筆,到時不怕買不到更好的房子。”蔺緻軒一派冷靜,心裏卻忍不住痛罵她。

  這可惡的女人,又拿“廢話”兩字來頂撞他,沒禮貌到了極點。

  “不,我不會把這房子賣掉的。我跟爺爺的感情生疏歸生疏,但是這房子總歸是他身後留給我的,紀念意義重大,我絕對不賣掉它。”

  “嗯,我能理解你的心态。”他抿着唇,沉吟着。

  果然如他所料,她無意賣房子,這麽一來,他得退而求其次,改用第二方案。

  “你想買我的房子?”他還沒正式開口,她倒敏銳的先替他說了。

  “是,一直有此打算。”他大方的承認,“恕我直言,你那間緊鄰我公司的舊屋确實嚴重影響周圍環境的美觀。”好比教室裏,老師把出身嬌貴、衣着高雅的孩子跟沒人管理、穿着破爛的髒孩子安排坐在一起,其間沒有誰對或誰錯,但确實存在着難以忽視且非常強烈的沖突感。

  “你們設計師都以貌取人嗎?”她從鼻孔噴氣,送他一記白眼。

  “不可否認,外貌很重要。”他抿唇一笑。

  “你不要太過分。我的房子破舊,那是因爲曆經歲月風霜,雖然醜,卻也質樸得可愛,而你的房子之所以美輪美奂,是因爲特别花錢裝飾打造過,兩者硬要擺在一起相比,有眼睛的人當然都會說你的房子漂亮,但是我絕不可能說我的房子比你的差。”

  嫌她的房子降低他公司的格調嗎?真是抱歉啊!

  他有錢當大爺、住華宅,她沒那好命,能有個遮風擋雨的窩,她已經謝天謝地謝爺爺,感激得五體投地。

  “如果我說我願意山資,幫你申請改建,重新整修,設計裝修那間房子……”蔺緻軒直接切入重點。

  “啊?我有沒有聽錯?”谷承夢本來還認爲他不知人間疾苦,老是拿外在美醜來損人,不意聽到他願意出資幫她整修房子,立刻大聲驚呼,“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出資幫我整修房子?我們非親非故的……”

  她激動得整個人站了起來,置于桌上的雙手還微微發顫。

  這男人大概很想競選好人好事代表,佛心無遠弗屆,太不可思議了。

  “谷小姐,你沒聽錯,不過我的話還沒說完。”蔺緻軒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聽他說下去。

  “喔!”她重新坐回椅子上,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重壓着,那暖熱又使她微痛的觸感與力道竟莫名其妙的令她的心髒狂躍了下,擡起眼,望着他,他的神情平靜無波,似乎沒感覺一大一小的手正相疊着。“喂,你的鹹豬手又碰到我的手了。”

  這是他第幾次碰她的手,她都快數不清,沒有五次,至少也有三、四次。

  他還敢大言不慚的說從沒想過要對她怎樣,根本騙人!

  “喔!抱歉。”驚覺逾矩,他神情驟變,趕緊收回手,尴尬的欠了個身,在她開始行使借題發揮的精深功夫之前,飛快的闆起嚴肅臉孔,導入正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自然不可能完全沒條件的出資爲你整修房子。”

  “條件?什麽條件?”戒心再現,她的大眼睛微微眯起。

  就說嘛!天底下哪有這等好康大放送的事,有人免費送她房子,還有人出資替她整修房子咧!作夢都沒這麽美。

  “從改建整修到設計裝潢,一切都由我出資,唯前提是……”蔺緻軒頓住,定定的看着她那張充滿驚奇的臉,判讀她答應他條件的可能性有多高。

  “是什麽?”被他直勾勾的盯着,谷承夢的内心不免更加忐忑。

  “房子整修好後,至少供我使用十年,這十年你不能收我房租,當然了,你可以保留其中一個房間住下。”’

  “你的意思是,你想租我的房子,然後用裝修費來抵未來十年的房租,而你這麽做的原因隻是要把我的房子整修得可以跟你的公司匹配?”工程也太浩大了吧?

  “那隻是其一,我原本便打算擴充我公司的空間。”

  “你還嫌你這邊的空間不夠大嗎?”

  “這邊的空間寬敞是寬敞,事實上,已不敷使用。”

  “你不是室内設計師?設計師不是都有把有限的空間變得無限大的魔法嗎?”谷承夢哼笑的說,終于逮到機會損回去。

  “我隻能說,我是個沒有魔法的室内設計師,該面對現實時,就面對現實。”

  她打蛇随棍上,蔺緻軒倒也不閃不躲,實事求是。

  “你還真老實。”本來以爲她的諷刺言論會引來一場刺激人心的舌戰,不料他又謙虛受教了,真是的,這樣有點無趣呢!

  “那麽你的答案是?”


  “聽起來不賴,問題是,房子要整修到好,也非三五天能完成的事,少說幾個月,長達一年、兩年也不奇怪,是吧?所以,這期間我要住哪兒?你總不能叫我另外去租套房,多花這筆錢,我會心痛到沒命。”

  “别心痛,這期間你照樣住我的休息室。”把她這條命顧好,有利于他。

  “真的嗎?免費住的?”谷承夢睨他一眼,很有不免費,一切免談的意味。

  “不收你分毫,但是請持續遵守規定……”

  “走後門,我知道。”急性子的她打斷他的話。

  經過短短一星期的交談經驗與粗淺認識,她自信已有些了解這位蔺先生的頭殼某個時候是在想什麽。

  他的防衛線築得比誰都高,侵略性之強卻又教人無以抵擋。

  她住他的休息室,隻能走後門,而他竟已準備好大舉入侵,要整修她的房子。

  這是誰占便宜、誰吃大虧,一時之間好像也很難算得清。

  算了,她向來隻求一個安穩的栖身之所,住他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休息室也好,住她沒門的破屋也行,或者住在即将由灰姑娘變身爲公主榮景可期的“新屋”也罷,對她而言,其實都沒太大的差别。

  身陷窘境,難以自理,男友遠在天邊不可靠,幾日來甚至連通關切的電話都沒有,而蔺緻軒這陌生人則近在眼前,非但在她最需要幫助時不吝對她伸出援手,還提出非常具有建設性的解決之道,誠如他先前的說法,這是個互利互惠的交易,絕對雙赢,那好,聽他的,省事,事省。

  “明天我把合約拟好,待你我雙方簽定後,凡事照合約定,不會有問題的。”

  “好,這時候我也隻能選擇相信你。”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谷承夢讷讷的回應,原本擺蕩的心竟也因爲他的設想周到而平靜不少。

  盡管她一直自認爲是個很獨立的人,但不可否認的,遇到棘手的事,有人從旁協助,無疑是一件很幸福又窩心的事。

  支着下巴,望着緊盯着筆記型電腦的螢幕,逐一敲鍵,記錄重點的蔺緻軒,他那專注的神情,套句廣告用語,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當下她情不自禁的爲他着迷了。

  然後她駭異的發現,擁有她男朋友身份的曹保偉竟然從來沒給過她這種迷醉而導緻心湖澎湃的感覺……

  天啊!把曹保偉拿來跟蔺緻軒這個暴怒大王做比較,她是不是瘋了?

  “好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你也趕快回休息室,不用再管裝鐵門的人來不來了,從現在起,你房子的事都由我處理,不必擔心。”蔺緻軒合上筆記型電腦,站起身。

  “那……有勞你多費心了。”谷承夢回過神來,連忙起身,同他客套一番。

  “我看,我送你過去好了。”明明往内走幾步便可到達休息室,偏偏礙于走後門的規定,得從屋外多繞一大圈。

  “不用……不用了,你有事要忙,快去吧!”她擺手婉拒。他都說有事要忙了,她哪好意思再耽擱人家?

  “不差那幾分鍾,走吧!”他執意送她。

  “好,謝謝。”盛情難卻,她也不多做無謂的推辭了。

  在送谷承夢回休息室的短短十數分鍾路程裏,蔺緻軒接了不下三通母親石永蘭打來提醒他相親别遲到的電話,接到他快發脾氣。

  “媽,你不要再打電話,我會準時到。”受不了母親的連環call,他講完不知第幾通的電話後,幹脆關機。

  “果真是大忙人。”她仰頭看着他,巧笑出聲。

  “唉!”他歎口氣,随後也笑了。

  “像你這樣愛情事業兩得意的男人竟然歎那麽大一口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打從認識他以來,他給她的所有印象裏,有溫文儒雅,有高傲張狂,有自信滿滿,提到芷盈時便暴跳如雷,無論如何,都不包含哀聲歎氣這一項呀!

  “我愛情事業兩得意?是誰給你這樣的錯誤訊息?”雙手插在口袋裏,他苦澀的揚起嘴角,擡起頭,望向深秋的夜空,祝線漸漸模糊。

  大男人一個,提及愛情話題時,竟是想哭。

  他将臉擡高,仿佛爲的就是制止眼淚掉下來。

  “錯誤的訊息?你不是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嗎?她長得那麽美,感覺是個很溫柔的人,你很愛她,不是嗎?啊!難道……她不愛你?”

  “她當然愛我!”蔺緻軒粗聲吼道,情緒瞬間變得激動,怒瞪着她。

  被他的反應吓一大跳,谷承夢止不住顫抖的開口,“兩人相愛是很好的事,爲什麽每次提到她,你就生……生氣?難道芷盈做了什麽讓你無法原諒的事?比如劈腿或出軌之類,讓你戴綠帽子……”

  “住口!不準你随便侮辱我的芷盈!”這下她不隻不小心踩中他的大地雷,還連帶的轟炸了他與芷盈真心相愛卻不能長相厮守的悲寂世界。

  他勃然大怒,抓提着她細瘦的雙肩,臉部表情比前兩次還要更恐怖,像是要把這不識相的女人撕咬得爛碎。

  “對不起,我亂猜的,真對不起……”她趕緊求饒。

  “你憑什麽亂猜?憑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他怒不可抑,持續咆哮。

  “我……我就是不懂,才……才亂猜呀!猜錯了,我道歉就是,請你不要這麽激動……”被他抓得骨頭都快散了,谷承夢瑟縮着脖子,唯恐他一時失控,手掌往上移個幾寸,一把掐死了她。

  “不懂也不能亂猜,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嗯?你不懂嗎?你不懂嗎?”蔺緻軒咄咄逼人,吼罵的聲音飚高,激動得連口水都噴到她的臉上。

  “懂,我懂了,我現在懂了,請你息怒,放開我。”早知道不要他送,反正才幾步路,她跑跑跳跳,哼個歌,一下子就到了,動作快些,搞不好都已經上床,進入甜美夢鄉。現在倒好,隻因爲說錯一句話,便被他“扣留”,連番臭罵,待會兒運氣好,是被罵得狗血淋頭而已;運氣差的話,隻怕惹來殺身之禍。

  蔺緻軒這個大魔頭,情緒陰晴不定,這陣子她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爲什麽我要放開你?你三番兩次踩我的痛處,在我的傷口上灑鹽,是誰給你這該死的權利?嗯?你說啊!”他俯首,湊近她的臉,聲量一再放大。夢遠 書城

  “沒有啊!我沒有故意踩你的痛處,何況我根本不知道你哪裏痛、哀什麽痛,隻是好奇你跟芷盈的愛情故事而已……”她捂住耳朵,若非整個人被他蠻橫的箝住,無力反抗,否則早已拔腿就跑,哪可能傻傻的留在這裏,任由他罵個天翻地覆、排山倒海,還罵不還口。

  “我們的愛情故事很簡單,就是王子與公主結婚後,從此過着快樂幸福的生活,恨隻恨,這樣的生活不……不能……”不能長久。

  愛妻已成一縷輕魂,他有愛,他有情,他有深深的思念,究竟能對誰說?

  “不能怎樣?”進無步,退無路,谷承夢幹脆打破砂鍋問到底。

  拜托!話既已說到這個地步,給她一個痛快吧!看是什麽情形,好歹讓她了解一下,以後她夠聰明,就永遠不會再踢芷盈這顆不定點埋在他心裏的可怕大地雷了。

  “不能……”蔺緻軒陡然放開她,頹然垂下雙手,仰起頭,再度望向夜空,無語問明月,忽然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悲情、最可笑的男人。

  他發神經,居然在這樣的情境裏,詭異的對一個白目又口不擇言的女孩子嘶吼着自己對愛妻的思念,宣示着自己對愛妻的真情,然後把那股深不見底的思念全部轉化爲一團怒火,狠狠的射燒在這個女孩的身上……


  他瘋了,真的瘋了。

  “蔺先生?”若她沒看錯,挂在他眼角的……是淚?

  谷承夢被那可疑的、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透明液體吓呆了。

  從沒近距離看過男人哭,她好希望那不是他的淚水,隻是生氣過度、罵人過于用力而逼出的眼淚……這樣,她會覺得心裏好過些。

  “蔺先生,你還好嗎?你……”她頓時心頭大亂,恐慌不已,想出言安慰,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收回視線,他輕聲斥道:“谷承夢,住口。”

  “是。”她閉上嘴,連說再見的勇氣都沒有,一動也不動的站着,呼吸也幾乎屏住了。

  然後在冷凝的氛圍中,她驚覺,躁怒時的他并不可怕,他沉默不語、眉宇間被憂郁與痛楚攻占的樣子,更令她難以招架,無所适從。

  “蔺先生……”她情不自禁的跨上前一步,一隻手伸向他的肩頭,想拍拍他,然而當她的指尖才輕輕觸及他時,手腕便又冷不防的被他的大掌壓握住。

  這次的力道,無比沉重。

  隐藏在那力道裏的,仿佛是他難以言喻,不希望被翻動,卻又已被闖入者打擾的深沉悲傷。

  無疑的,她是那個笨蛋闖入者。

  “芷盈死了,她不在這世上了。”他的嗓音幽沉沙啞。

  芷盈不在這世上了!

  谷承夢深受震撼,整個人怔住,除了呆望着他,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或爲他做些什麽。

  她在無心的情況下,數度掀動他隐藏在内心深處的苦與痛,莫怪他翻臉像翻書,每次提到芷盈,便由溫文人類變爲兇猛野獸。

  野獸之所以張牙舞爪、兇猛無比,無非也是爲了自我保護。

  原來他是一個痛失愛妻,喪偶的男人。

  試着理解他對妻子的深情與執着,谷承夢的眼底也悄悄的蒙上一層淚霧。

  “蔺先生,對不起,我……我可以抱着你嗎?可以嗎?”

  蔺緻軒默不作聲,黑眸中微閃的光亮卻是那般失意,令人爲之心酸不舍。

  她提起勇氣再靠近他一步,清楚的聽到了他沉痛的喘息聲。

  濃烈的酸楚爬上心頭,她大膽的偎近他寬厚的胸膛,張開雙臂,将他圍抱在自己狹小的懷裏。

  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這是此刻她唯一能做的。

  蔺先生,不要難過,我陪你,靜靜的陪着你……

  事後,蔺緻軒與谷承夢都沒有爲那夜的擁抱賦予任何定義,同時也默契十足的不再提起。

  不過,那夜的擁抱确實改變了他們倆日後的相處模式,也改善了兩人動辄劍拔弩張、搞不清彼此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的詭怪關系。

  “你有任何要求或意見想加進去的,都可以提出來讨論。”蔺緻軒一手操縱滑鼠,一手把電腦螢幕往她的面前移動,好讓她更清楚的理解他的設計理念。

  “我可以嗎?”谷承夢的眼睛爲之一亮。

  她不懂什麽室内設計,但是光聽他對她這間舊屋翻新的種種理念及構想,就知道他在業界真不是浪得虛名,再加上實際看過他的山口設計圖,她對他更忍不住由衷的衍生出一股非常強大的崇拜。

  “當然可以,房子是你的。”她驚訝的反應讓他笑了出來。

  “出資改建的人是你耶!”花錢的是大爺,她哪敢随便出意見?

  “未來十年免收房租的人可是你。”他笑着提醒她。

  “也對。”花錢的是大爺,她這屋主的意見也不該被忽略呀!

  “你常忘了你是房子的主人。”

  “呵呵……”她幹笑兩聲,臉兒微紅。

  真被他說中,這陣子她老是有錯覺,覺得房子是他的,而不是自己的。

  “沒關系,不用不好意思,你的胡塗,我已漸漸習慣。”蔺緻軒面帶微笑,溫和的語調摻雜着揶揄的味道。

  “我哪裏胡塗?”她嚴重不服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09:24

5

  “房子都還跟千年鬼屋似的恐怖,你當初卻爲了省錢,光憑一顆憨膽就想住進去,忽略了所有可能發生的危險,這不叫胡塗?”他淡淡的顱着她,嘴角微揚。

  “那隻是我一時不察,并非胡塗。”她嚴正抗辯,不願承認自己胡塗。

  “在我看來,那就是胡塗。

  “好好好,我胡塗,你精明,蔺先生是不折不扣的人才,我不想崇拜你都不行。”爲了避免話題一直繞在她的難得胡塗上打轉,她幹脆摸摸鼻子,認栽。

  “謝謝你的恭維。”他微笑。

  “不客氣。”谷承夢咬牙,朝他露出虛僞的笑容,有點想踢他兩腳。

  這男人,生得一副斯文俊秀的外表,言行舉止可不是普通的狂傲。

  幸好她已漸漸習慣,既然是朋友來着,能包容就多包容一些。

  “那麽,言歸正傳,針對我的改建及設計理念,你有什麽意見?”

  “我這個外行人哪有什麽意見?不過如果行得通,我很希望有個不怕風吹雨淋,卻又能充分吸收陽光好味道的曬衣間。”

  “沒問題。”他點頭,同時做注記,“還有呢?”

  “如果再有個像遊樂園裏的那種旋轉咖啡杯,讓我坐在咖啡杯裏喝咖啡,感覺一定棒呆了。”谷承夢雙手緊握,置于胸口,揚起嘴角,一臉陶醉。

  “你喜歡玩旋轉咖啡杯?”蔺緻軒因爲她率真的神情而流露出笑容。

  原來她并不隻是個守财奴,内心裏也有跟一般女孩子相同的夢幻浪漫的一面。

  “嗯,坐在旋轉咖啡杯裏,可以把所有的煩惱都狠狠的甩到九霄雲外。”

  “聽起來像是你有很多想甩到九霄雲外的煩惱。”他輕笑的說。

  “隻要是人,誰沒煩惱呢?你不也一樣有煩惱?爲了母親的期望,你逼自己找對象再婚,三天兩頭赴相親會……天啊!你不累,我這外人看了都替你累。”

  自從知道他下班後常得趕赴母親替他安排的相親會,她便覺得他好可憐,對于他想對亡妻從一而終卻苦不能維持的處境,更是寄予無限同情。

  “讓你知道太多,果然不是一件好事。”蔺緻軒抿唇點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他很少做後悔的事,接收到她同情悲憐的眼光,他突然好後悔平常在言語間對她透露太多自己的隐私。

  偶爾他也懊惱自己大男人一個,竟然曾失控的在她面前滴下癡情淚,還被嬌小的她吃力的擁在小小的臂彎裏,安撫小孩似的在他的背上不停的拍了又拍,男人的尊嚴都掃地了。

  幸好在這事件上她還挺識趣的,沒拿來當笑柄挖苦他,否則他可能從此與她“割地”絕交。

  “不要這麽說嘛!我們已經變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不是嗎?”谷承夢一手攬住他的臂膀,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頭,動作海派,語氣也相當豪邁。

  “好啦!既然認你當朋友,再不滿意,也要接受啊!”總不能一腳把她踢開吧!他是她的金主,她可是他的房東,彼此關系密切,少了誰,對誰都不好。

  何況他的弱點都赤裸裸的攤在她的眼前了,他還是尊重她一些,免得日後被她扯後腿,到處嚷嚷,喂,你們知道嗎?名大室内設計師蔺緻軒原來是個愛哭鬼耶!

  羞羞臉……

  “瞧你一副委屈的模樣。”谷承夢粉唇微噘,佯裝氣怒,沒幾秒,倒忍不住大笑。

  “好,不跟你開玩笑了,再次言歸正傳,你還有什麽其他意見要加進去的?”他露齒笑了笑,重新回歸主題。

  “沒有了。”一輩子沒這麽好運過,她不能太貪心,免得被老天爺打屁股。

  “你的訴求真簡單。”她大可以厚顔無恥的要求他一百項建設。

  “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說這話,當然是希望他聽了之後稱贊她幾句啰!

  “看得出來。”他音調平穩,眼神輕淡,卻像是意有所指。

  “喔?從哪裏看出來?”水亮的大眼眯了起來,她很好奇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怎樣的人。

  “從你原先對這房子的處置态度,以及你對男朋友的态度看出來的。”

  “你說我對房子的态度,我能理解,但我對男朋友的态度……是什麽意思?”

  沒想到他會提到曹保偉,一時之間她也愣住了。

  “愛情是世上最難捉摸的東西,我深深以爲一個女孩子不該因爲擁有一個男朋友就輕易的滿足,而是要在确信這位男朋友是以真心相待的情況下才感到滿足。”

  “我不懂你的意思。”嘴巴說不懂,其實她知道他是在指曹保偉對她不夠好、不夠關心,甚至不夠真心,而她卻從不曾抗議、不曾反駁,一昧的逆來順受,輕易的滿足于“我谷承夢有男朋友”的現狀。

  “你懂。”深知自己說的話像是猛射了毫無防備的她一箭,而且還剛好命中要害,他絕無惡意,隻想乘機點醒她罷了。

  “我不懂!”她任性的嚷着,忿然起身,往外走去。

  标準的惱羞成怒。

  被他說中心事的不堪,緻使她在他的面前一分鍾也待不下去。

  “他并不是真心對你,最重要的,你也不是真的愛他。”蔺緻軒并未阻止她,隻在她的背後冷冷的說。

  他沒見過曹保偉本人,但是深切的相信那個男人的真心值得商榷。


  若問他基于哪一點敢如此妄不斷語,他會說,一個對女友有擔當和真心誠意的男人,不可能隻因爲人在國外就拿遠水救不了近火當借口,對落難女友不聞不問,而且還視自己的不聞不問爲理所當然,事後也毫無反省。

  至于她,如果她當真是愛着曹保偉,也不會對他慣性的忽略表現得無關痛癢。

  她以爲對男友的縱容是好女人該持有的風度,其實那跟風度無關,也跟賢淑與否無關,說穿了,隻不過是因爲她不愛他。

  不愛,當然沒有所謂的在乎。

  對于愛情,蔺緻軒的解讀很簡單,不愛不一定沒有占有欲,有愛必定會有占有欲;不愛不一定放手,有愛勢必渴望一直擁有。

  在他的眼裏,谷承夢與曹保偉之間,彼此既沒有占有欲,旁人也看不出來他們有一丁點想要彼此擁有的感覺。

  對他們而言,情侶關系隻是個多餘的裝飾品,他們互不需要,又不肯誰先付諸行動将之丢掉,于是就擺爛。

  愛情怎麽能擺着任由它氧化腐爛?

  愛情,要用心,要經營,要真誠,也要永恒……即使有人不在了,他堅信那份刻骨銘心的情感,無論時空如何變遷,依然清晰長存。

  快走了幾步,谷承夢忿然轉身,大聲駁斥,“他真不真心,我自己清楚得很,并不是你說了算。至于我愛不愛他,也是心知肚明,同樣的用不着你來替我下定論……你不會覺得自己管太多了嗎?蔺先生。”

  “抱歉,看來我确實是管你的閑事管太多,管到變成另一個職業病了。”蔺緻軒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收拾辦公桌上的一堆資料和用具。

  待會兒還得赴相親會,他才沒空理睬不聽勸又歪目面對現實的女人。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實話往往最傷人。

  好吧!她承受不住,他這美其名爲好朋友,實則與她不甚相幹的外人,就閉上嘴巴。

  “保偉對我很好,我也很愛他。”谷承夢大吼,小臉都漲紅了。

  然而她吼得愈大聲,心裏卻愈空虛……心虛?她爲什麽要心虛?

  思緒紛亂中,她一時也想通自己怎麽了,隻覺得胸口郁悶,非常難受。

  “最好是他很愛你,你也很愛他,我祝福天下有情人。”蔺緻軒頭也不擡,上一秒說要閉嘴,下一秒仍忍不住口快。

  今天句句針對她,不給面子,不留餘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覺得心頭被一股濃濃的酸意包圍,那酸,來得猛烈,卻教他一整個感到莫名其妙。

  “你……謝謝你的祝福啊!”她快氣昏了,握緊的雙拳充分顯露了強烈的憤怒。

  他的表情刻薄,哪裏像是祝福?分明是在唱衰她。

  她站在公司門口,瞪着他好半晌,該死的是那害她心情變差的“好朋友”,竟鐵了心不理她、不看她,頓時讓她更加氣急攻心,頭暈目眩。

  但是任憑她再生氣,也始終說服不了自己,說這一切都是蔺緻軒唯恐天下不亂。

  是的,曹保偉不太關心她,他早就回國了,回國後甚至連通報平安的電話也沒給她一通,至今又一個多月匆匆過去,她與他隻聚過兩次,而且都是在餐館吃完飯後即分道揚镳,完全沒有小别勝新婚的喜悅,或任何相處甜蜜的感覺。

  吻别,是在風裏被吹亂頭發的她,望着他的車子呼嘯而去之前的绮麗幻想。

  他明知房子是她生命中的大事,卻也隻應她千乞求萬拜托的強烈邀請下,勉爲其難以剛好路過的名義來探視一次,然後随便瞥了幾眼,很趕時間的離去。

  連她無數次提及幸好有蔺緻軒這樣一位帥氣又熱心的金主伸出援手,他也沒興趣見個面,認識一下,更别說是禮數周到的代她向人家緻謝,說說“不好意思喔!這陣子女友寄住在你這裏,給你添麻煩了,往後還請你多關照”之類的話。

  沒有,都沒有,他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

  對于她目前因爲一棟房子而産生巨大改變的生活,更從來不曾主動詢問或關切。

  蔺緻軒根本沒說錯,曹保偉并沒有真心待她。

  所有的問題,她自己都知道,隻因蔺緻軒的言詞太犀利,一針見血,毫不婉轉的點破她始終受困其中卻總是刻意選擇忽視的窘境,她自覺臉上無光、無地自容,才那般口是心非的大聲駁斥他。

  “祝福别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動動嘴巴就行了,你不用太感謝我。沒事的話,你快回休息室睡覺,我等一下要去相親了,沒空奉陪。”忙碌中,蔺緻軒特地抽空擡起頭,對杵在門口生悶氣的她下逐客令,态度愈來愈嚣張。

  其實出口傷人并非他的本意,他很想收回今晚所說的每句刺傷她的話,但是愈那樣想,從他嘴巴說出來的話語愈無可控制的難聽。

  何以如此,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對對對,我回休息室睡覺,你也快走,快點去相你第八百遍的親,你說得對,祝福别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那我也祝你今晚順利的相到人生好伴侶,快樂攜手度過你美妙的第二春。”丢下氣呼呼又酸溜溜的一段話,她長發揚甩,轉身離開。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爲會聽到他說“站住,我送你”。

  結果咧?當然沒有,她愛作夢,想太多。


  那個暴怒大王吵完架、趕了人之後,立時變啞巴,一聲不吭,哪還會送她?

  “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眼看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視線範圍,蔺緻軒咬牙暗咒,緊接着卻空前的陷入一陣長考。

  人家男女朋友之間是怎麽個相處法,怎麽個互相對待,抑或真心與否,關他屁事啊?他在古道熱腸個什麽勁?

  思來想去,理不出個頭緒,最後他索性連辦公桌都不收拾了,直接關燈,降下鐵門,火速駕車前往相親地點。

  相親、相親、相親,能相一個是一個!

  也許今晚應了谷承夢的金口,帶着她“以牙還牙”的祝福,他會相到絕佳伴侶,那可就大快人心了。

  但是,天曉得,沒了芷盈,還有誰夠格成爲他的好伴侶?

  愛情像黑咖啡一般苦澀,伴侶滑潤爽口似奶油球,可是倒光了一個奶油球,再開一個,還會是同樣香濃的滋味嗎?

  不,不一定,所有的期待和熱愛,都在第一顆奶油球下融化了……

  該死!真想罵髒話。

  爲什麽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如此紛亂,仿佛正經曆着驚濤駭浪?

  又爲什麽在他的腦海裏不斷浮現、翻轉的不再隻是芷盈的容顔,那個欠揍的谷承夢……她到底來湊啥熱鬧啊?

  他的心,專屬芷盈,豈容得了谷承夢那丫頭來分據、攪局?

  喔!天啊!誰來告訴他,他究竟怎麽了?

  爲了曹保偉,蔺緻軒和谷承夢這對說好以誠相待的好朋友卻彼此避不見面,即使不小心撞個正着,也很快的别開交會的眼神,說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和諧溫馨的氛圍像是被冷鋒一再過境,變得冷飕飕不打緊,還直要結冰。

  兩人冷戰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公司的每個員工都察覺出他們的不對勁,私下議論紛紛,卻也霧裏看花,沒能看出其中奧妙。

  而在這段時間裏,無論白天或黑夜,谷承夢總是被蔺緻軒譏諷她的每一句話糾纏、追殺着,像是作了一場永無止境的惡夢。

  然後,想報複他的念頭開始在心底萌芽,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強烈。

  直到這一天,她終于付諸行動了。

  打聽出蔺緻軒相親會的餐館,她決定讓他親眼瞧瞧她與曹保偉有多麽恩愛。

  在餐館内坐定,曹保偉即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快說吧!”

  “我們好久沒見面,難道你都不想我?”見面之後沒有半句寒暄或貼心話,屁股才碰到椅子就開始看手表,他如此冷漠的行爲,着實令谷承夢感到心寒。

  “跟我約吃飯,就爲了問這個肉麻問題?你也太大費周章了。”曹保偉冷笑,壓根兒沒打算正式回答她。

  “當然不隻這樣……你到底想不想我?你先回答啊!”不跟他那嗤之以鼻、讨人厭的态度多做計較,她積極的追問答案。

  “坦白說,比起花時間想你,我甯可把時間拿來沖事業還比較實際。想你,我又沒錢賺,多想無益。”曹保偉撇撇嘴,肩一聳,雙手一攤.教人難以理解他說的話是純粹開玩笑,抑或真的那樣認爲。

  “我們是男女朋友耶!情侶間怎麽能沒有思念的存在呢?”

  如果他是在開玩笑,抱歉,她非但笑不出來,還會覺得大受打擊。

  “嗯念是吃飽太閑的人才會做的事,我平常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不夠,哪有多餘的額度用來想女朋友?”曹保偉再次聳聳肩,眼神卻有點閃爍,有點回避,仿佛說的是違心之論。

  “你……”他說的也沒錯,他是真忙,她也知道他素來是個務實、向錢看齊的人,隻不過……她是他的女朋友耶!一般熱戀中的情侶不都是百忙抽空想念對方的嗎?時時刻刻惦記着心上人,想着,他在做什麽?她吃了什麽?他今天過得好嗎?她晚上又熬夜了嗎?

  千奇百怪的“想”,無非都是出自關心與叫做愛情的思緒,即使因而靈魂出竅,一臉癡呆的流口水,被上司敲了頭,過後依然照想着對方不誤……

  看着曹保偉近乎沒表情的臉,谷承夢探究着他晦暗的眼神,想從中讀取些什麽,然後她恍然明白了。

  他的眼裏,根本沒有她的存在!

  一直以來,他對她沒動用真情,她對他也同樣的可有可無。

  有他,快樂沒加分;沒他,痛苦也不因此找上門。他與她,說是交往一年多的男女朋友,其實他們從來沒有熱戀過。

  “看什麽啊?你今天到底發什麽神經?”被她瞧得有點煩,曹保偉不禁怒斥。

  “本來我是想跟你好好的吃頓飯,聽你說一下你有多愛我,再談談未來我們有沒有結婚的可能……”谷承夢說謊了,從頭到尾她都沒這樣打算過。

  她約他見面,隻是想制造一些恩愛畫面給蔺緻軒瞧瞧,證明他嚴重的誤判了她與曹保偉之間那真摯熱烈、纏綿悱恻,不是他這種到處亂相親的男人所能真實體會的值得歌頌的深厚感情。

  然而,大概是她打聽錯誤吧!現在都幾點了,竟然連他的鬼影都沒看見。

  也好,反正她已經非常确定自己跟曹保偉沒辦法有任何恩愛鏡頭可供觀賞了。

  認清了自己的感情,她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也許當她不再與蔺緻軒鬥氣時,會自動自發的跟他坦承被他準确的戳中,卻死不認錯的這一切,并爲之甘敗下風、俯首稱臣,大大的贊揚他一番。

  大人料事如神,識人甚清,簡直太英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0:03

6

  “結婚?拜托,你會不會想太遠了?”曹保偉當她正在作夢,臉色變得比稍早更差。

  她突然談及婚姻問題,讓他驚覺有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

  “你說得對,我想太遠了,沒錯。”谷承夢點頭認同,還忍不住笑了笑。

  “現階段的我,沖事業擺第一。”常把沖事業挂嘴邊雖是他的特點,但其實令他難以啓齒的是,他對谷承夢已經漸漸失去喜歡的感覺,尤其在遇見另一個更讓他心動的女人之後,愈來愈沒辦法勉強自己跟谷承夢在一起了。

  是的,傳說中的移情别戀已切切實實的發生在他身上。

  他一直想找時間跟她說明白,隻是礙于不想落得負心漢的罪名才隐瞞至今,不過今晚無疑是他開口提分手的最佳時機,他不願再當縮頭烏龜了。

  “我知道。”谷承夢微笑,表達充分她的了解及體諒。

  “你……”被他拒絕,她還笑得出來?是的,這就是谷承夢永遠像一根堅韌的小草,一腳踩過她,她仍是彈起來站直直,還不忘面帶笑容。

  她這樣的個性很好,他狠下心提分手應該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傷害才對。

  看她笑意盎然,曹保偉更加堅定了直接開口提分手的念頭。

  “時間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谷承夢笑嘻嘻的說,率先提起手提包,站起身。

  他若有所思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喂,努力沖事業的男人,吃飽了,該回家睡覺,不然明天哪有體力沖沖沖?”她邊說邊做出振臂的搞笑模樣。

  “你……”曹保偉忍不住笑了出來。

  “哎呀!一整晚繃着臉,到了說再見的時候就會笑了,可見你跟我在一起是多麽的忍耐啊!好吧!苦刑結束,我放你走了。”谷承夢邊自嘲邊腳步輕快的往外走。

  “承夢!”他跟在她的後頭,走出餐館,出聲喊住她。

  “嗯?什麽事?”她輕盈的回頭,美眸瑩瑩,巧笑倩兮,長發在空中旋出美麗飄逸的弧度。“舍不得我啊?哈哈……”

  “我們分手吧!”

  叭……一長串汽車喇叭聲從馬路上狂響而過,掩蓋了曹保偉的聲音。

  谷承夢扯着嗓子問:“啊?你說什麽?”

  這時,喇叭聲餘音回蕩。

  “我們分手吧!”深怕聲音又被掩蓋,他卯足勁,大聲吼道。

  不巧,喇叭聲剛好遠離,不複聽聞,此番接收到他分手宣言的不僅是谷承夢,隻要碰巧路過此地的,人人有獎,包括早該出現卻不出現,在最不該出現的時間才出現的蔺緻軒。

  我們分手吧!我們分手吧!我們分手吧……

  谷承夢傻眼,身子瞬間僵住。

  稍早她已作下決定,走出這間餐館後,從此兩人默默的漸行漸遠,以不說破的方式設下無言的結局,沒想到曹保偉比她更積極的想終止這一切。

  分手,當兩人沒有共同的心意與默契想并肩走下去時,能夠和平的分手當然對彼此都好,但是……這分手的話語,他什麽時候不提,偏偏要選在蔺緻軒突然冒出來的時候,而且還非常不巧的,他站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面對面,讓她無所遁形。

  可……可惡啊!她想上演親熱戲給他看,而不是分手戲啊!

  這下可好,裏子沒了,面子也掃地了,掃的還是家外頭的地,弄得人盡皆知。

  雖然她隻是個市井小民,但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被男人以如此不顧她顔面的方式告知分手,總是一件很難堪且丢臉的事。

  她羞怒交加,思緒混亂,尤其面對蔺緻軒那似驚奇又似嘲笑、令她完全無法解讀出真正态度的複雜表情時,更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立刻從地球上消失。

  在她陷入一片慌亂而默默無語時,曹保偉一不做,二不休,邁步走向她,不顧旁人的眼光,再度開口,“我們分手吧!”

  原本站在曹保偉後方的蔺緻軒忽然大步上前,将谷承夢拉到自己的身邊,低聲制止,“夠了,你說一次,她就聽懂了。”

  咦?這人怎麽有點面善?好像在哪兒見過?

  當蔺緻軒與曹保偉正面迎視時,兩人的表情微微起了相同的變化,快速搜尋着記憶,半晌,兩人再次一變的表情充分說明他們的确曾經在某個時間地點見過面的結論。

  蔺緻軒沉默不語,不願當場拆穿他的面具。

  曹保偉自覺心虛,很快的撇開視線,轉向谷承夢,重申自己與她分手的決心,“承夢,總之,我們就這樣了。”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谷承夢悄悄的緊握雙手,輕咬着下唇,眼淚随時可能滑落。

  好歹相識一場,她也不是非要他的愛,走到最後這一步,他沒必要用這種近乎羞辱的方式與她做結束吧?

  爲什麽要在蔺緻軒的面前羞辱她?


  揚起淚汪汪的眸子,在接收到蔺緻軒同情的眼光時,她的心頭陡然一震。

  天啊!此時讓她很想痛哭一場的原因,居然不是與曹保偉分手,而是這不堪的一幕毫無遮掩和遺漏的全落入了蔺緻軒的眼裏。

  “走,我送你回去。”他欲牽起她的手。

  谷承夢退後兩步,搖了搖頭,視他如毒蛇的用力甩手。

  “不要!”

  她沒辦法再多想什麽、多說什麽,當下唯一的念頭是遠離他。

  這男人太可怕了,他表面上好心的說要送她回去,其實她用膝蓋想也知道,在回去的路上,他鐵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同她說教,或是見獵心喜的加以羞辱她。

  看吧!早跟你說他不是真心愛你,這下你總相信了吧!

  不要,她不要聽他數落,她現在沒那個謙卑的心情接受他的指教。

  谷承夢搖着頭,拒絕蔺緻軒的靠近,然後快速的轉身,拔腿狂跑。

  “承夢!”蔺緻軒一臉錯愕的喊道,舉步要追,不意一道身影竄出,正面攔住他。

  “緻軒,你要去哪裏?我們的約會還沒結束呢!”他之前的相親對象、今晚的約會對象楊玟玟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輕聲的問。

  “我有急事,必須先走,改天再跟你賠罪。”一遇到谷承夢,他便完全忘了身邊還有這位女子,匆忙撂下話,随即追了上去。

  楊玟玟一臉不爽的待在原地,不停的跳腳。

  “承夢,承夢……”

  終究不敵人高腳長的蔺緻軒的追趕,谷承夢在閃入一條路燈微弱的小巷子之前,一把被他揪住。

  “不要理我!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看我笑話嗎?”經過一陣奔跑,她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喉嚨因爲幹澀而顯得沙啞,極欲掙脫他的掌握,卻一如往昔總是無法如願以償,害她恨不得拿把刀用力剁了他。

  “是誰告訴你我來看你笑話?”蔺緻軒失笑。

  這女人最大的毛病不是犯胡塗,而是疑心病太重。

  “用肚臍想也知道,這時候你若不是來看我笑話,難道是來雪中送炭?放開我!我現在沒心情崇拜你洞悉人性的能力,你走開……”即使喉嚨痛得厲害,她仍拼命呐喊,不斷的掙紮。

  “我不是來看你笑話,也沒有所謂的雪中送炭,我隻是不放心你,想帶你回去。”

  什麽叫做用肚臍想也知道?她有腦子卻不用,反倒倚賴肚臍,她的肚臍是長得有多聰明伶俐,竟敢跳出來代表他蔺緻軒的思想,給她傳達嚴重錯誤的訊息?

  “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别說得那麽好聽!你擺明是來嘲笑我的,蔺緻軒,放開我,我讨厭你抓着我。”使出全身的力氣,她發瘋似的拼命掙紮,卻挫敗的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可恨!爲什麽她擁有搬動大型家具的能力,硬是掙脫不了他的箝制?爲什麽?

  爲什麽?

  “不要掙紮了,你會愛傷的。”她像個瘋婆子一樣胡亂扭動,他幾乎抓不住,又怕太用力會弄傷她。落得進退兩難,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蔺緻軒,放開我,如果你有一點點好心,請你放開我,讓我走,不要理我,至少今晚都不要理我,我拜托你……”谷承夢開始哭求。

  “我可以放開你,但是絕不可能不理你。你答應不逃跑,我一定放開你。”看着可憐兮兮的她,他怎麽可能坐視不管?

  “好,我不跑,你放開我。”她點點頭,豆大的淚珠滑落臉頰。

  “說話算話。”他不放心的再叮咛一次。

  她又點點頭,濕潤的眸子閃爍着受盡委屈又無人理解的無辜光芒,像個孩童。

  得到她的保證,蔺緻軒這才緩緩的松開手,盯着她淚汪汪的大眼睛,不禁懷疑她的雙臂應該被他抓得又紅又腫。

  他正自責着,哪知刁鑽的她才恢複自由,随即做出背信的行爲,拔腿就跑。

  “該死!”他痛咒一聲,邁動長腳,根本連追都不用追,她又落入他的手中,這次,他不抓她的手了,直接從她的身後圈抱住她,依這前胸貼後背的束縛方式,看她跑哪裏去,又怎麽個跑法。

  “放開我!”谷承夢氣急敗壞的大叫。

  “除了這句話,你沒别的話可說嗎?”他冷冷的開口。哼!說話不算話,還敢大聲。

  “沒有,我就是要你放開我,我說了,不要理我,我不要你理我,我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是你。”她又任性的叫嚷。

  “爲什麽?”他神情一凜,覺得有點受傷。

  她……嫌棄他的關懷嗎?

  他們是朋友,不是嗎?朋友之間互相關心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因爲……因爲……”因爲她面子挂不住,羞于見人啊!因爲她自尊心嚴重受創,想一個人躲起來。

  “你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我理你。”見她支吾其詞、好生爲難的樣子,他有些心疼,卻不明白她到底在别扭什麽。

  “我……我好丢臉。”她雙手掩面,直覺羞愧死了。

  “你……”搞半天,原來是自尊作祟。蔺緻軒忍不住失笑,白眼一翻。

  “我丢臉死了。”她持續搖頭,低聲叫嚷。

  “我沒這麽認爲。”他嗓音低沉的說,嗅聞着她淡淡的發香,感到迷眩。

  天啊!除了芷盈,他曾幾何時與别的女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

  芷盈的容顔一浮現腦海,他即刻松開抱住谷承夢的手,不過兩秒不到,又思及他這一松手,她肯定又要逃跑,那今晚就真的你跑我追玩不完了,于是他趕忙再将雙臂收緊,更加密實的抱住她。

  “你有,我才不信聽到曹保偉跟我提分手的話,你心裏沒有一絲痛快。”

  “老實說,我是痛快。”

  “看吧!我沒說錯,你在取笑我……”

  “我痛快是因爲很高興你終于可以結束一段根本不适合你,也從不令你感到光榮及快樂的戀情,我真的爲這樣的你而感到開心。”

  “别人失戀,你開心?你總不能自己喪偶,就希望别人也沒有配偶啊……”谷承夢說到一半,驚覺自己又不小心犯了他的芷盈大忌,識相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

  “沒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一向敏感的話題,怎麽此刻會變成沒關系?

  啊!不要問,不要想,他也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沒有要你從此不談戀愛或不嫁人,隻是曹保偉配不上你,真的,你相信我,你跟他分手是好事。”

  今晚親眼見到曹保偉,印證了他先前對曹保偉與谷承夢之間所做的情感分析和見解是正确無誤的。

  曹保偉并非真心愛谷承夢,證據确鑿。

  他回國那天,曾在機場餐廳稍作停留,坐在鄰桌的是一對不顧旁人的眼光,不停做出親熱舉動的男女,他當時很羨慕,也萬分落寞的想着,如果芷盈還活着,他們夫妻倆一定也像那對戀人一般,時時刻刻親熱擁吻,恩愛到完全無視别人的存在,仿佛世上隻有他們倆……

  直到剛才認出曹保偉便是他在機場見過的那對熱戀中情侶的男主角,當時的羨慕刹那間轉化爲極度的不齒與強烈的惡心。

  猶記得初次見到谷承夢那天,她爲了清理房子不順、沒地方住而發愁,求助她的男朋友,殊不知她那個大言不慚的說遠水救不了近火,要她自己看着辦的男朋友,正與另一個女人在國外樂逍遙……

  回想起這些,他很難不替她感到難過,另一方面也不得不爲自己鐵口直斷而暗暗自我喝采。

  可是,既然她對于曹保偉早已背叛她的事毫不知情,那麽他也不會跟她多嘴,在她的傷口上灑鹽,有時候無知反而是不可多得的幸福。

  總之,他支持谷承夢跟曹保偉分手。

  “分了也好……”分手或許不見得都是壞事,雖然她也沒想過要與曹保偉共結連理、天長地久,但是被人在大街上提分手總是一件丢臉的事,何況又讓原本就唱衰她的戀情的蔺緻軒撞個正着,更可以想像她有多麽扼腕與不滿。

  “你還年輕,不怕交不到男朋友,像我,喪偶數年的男人,現在不也相親相得如火如荼嗎?”唉!相親相到都麻痹了。

  爲了結束相親生涯,他昨天終于痛定思痛,決定快刀斬亂麻,就随便挑一位來約會個幾次,假裝培養感情,然後把再婚大事搞定,如此一來,母親便能不再啰嗦叨念,蔺家從此天下太平。

  反正他已經無法再爲誰付出情感,那麽最終娶了誰,其實是沒差别的。

  隻不過他好不容易踏出與楊玟玟約會的第一步,便出師不利,半路殺出程咬金,他的好事都被谷承夢這胡塗蛋破壞殆盡。

  他應該向她求償才對。

  可是話說回來,她從頭到尾都叫他别理她,是他不聽話,失心風似的緊追不放,完全是自找麻煩的黏過去。

  這……這怎麽解釋?

  唉!還是那句老話,不要問,不要想,饒了他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你在鼓勵我,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會不會更好,我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像你這麽可愛的好女孩,老天爺絕不忍心虧待你,你終究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

  “真的?你認爲我是好女孩?”沒來由的被他稱贊,她除了有些驚喜,還忍不住害羞,心髒怦怦狂跳,被他擁摟住的身子也微微發顫。

  他們好暧昧……

  她愈來愈羞窘,想請他放開自己,可是又迷醉于這樣的肢體接觸。天啊!她有罪,她告訴自己不該,卻又不願終止……

  “你很好,雖然個性迷糊,但是很努力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這點很值得被肯定,你知道世上有很多人猶如行屍走肉,過得渾渾噩噩、毫無目标。”

  “不要告訴我,你是其中之一。”

  蔺緻軒沒有回答。

  “又生氣了?”她好怕自己又因爲口快而得罪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0:26

7

  “沒有,今天是你的主場,我無意喧賓奪主。”他笑了下,随即露出有些沉悶的神情。

  以如此親昵的姿勢抱着她,她身上的馨香與柔軟的觸感都不斷的炫惑着他的理性,她羞恥的淚水流幹了,眼底閃爍着莫名的迷幻之光,他覺得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危機四伏的沉淪之海。

  不該這樣的!一向隻有芷盈誘惑得了他,他的迷戀一向也隻爲芷盈……

  谷承夢有何能耐,教他這般爲她心蕩神馳、理智迷亂?

  不,這是幻覺,是他因爲思念芷盈過度,誤将谷承夢當作她所産生的幻覺。

  “你取笑我!”就說嘛!他不可能一點都不想嘲笑她。

  谷承夢嗔怒的扭動身子,極欲擺脫他的擁抱,可是他溫暖的氣息吹拂着她的耳朵,教她悸動不已,根本不希望他放開。

  “這不叫取笑,我是舍命陪君子。”再度說出莫名其妙的話,蔺緻軒又被自己吓到,呼吸已經淩亂到難以重整的地步。

  好個舍命陪君子!他從不知道自己已對她熱心到了連命都能舍的程度。

  什麽舍命陪君子?他應該是瘋了才對。

  “謝謝你的舍命相陪,可是我希望你答應我,無論何時何地永遠都不能拿今晚發生的事取笑我,你發誓。”

  “我答應。”蔺緻軒爽快的應允,舉起手,五指并攏。“我發誓。”

  “那……”話都挑明講開了,取得共識後,事情告一個段落,她自是不會再想逃跑,然而他仍舊緊緊的抱着她,好像一點也沒有分開的打算,暧昧的僵持不禁讓她好不容易稍微冷卻的心又開始發熱,想入非非。

  也許她對蔺緻軒的感覺,再也不單純是友誼了。

  若非情愫萌生,她何必在乎他的感受與眼光?正如他說過的,判斷自己情感的深淺,端看在乎對方的程度。

  所以說,在不在乎是一項指标。

  而她在乎他,所以她喜歡他。

  然而這之間真能輕松的畫上等号就算數嗎?

  當他明顯的感覺到她的體溫上升,自己的呼吸也愈來愈沉重不順,幾乎要窒息時,忽然一陣冷風襲來,凜冽的吹醒了他迷亂的理智,他震驚的松開手,後退一步,清了清喉嚨,故作鎮定的說:“我們回去吧!”

  “好。”終究是要分開的。

  照理說,她應該采高姿态,表現出“喔!謝天謝地,你總算放開我了,真惡心,被你抱得都想吐了”嫌棄至極的樣子,可是她沒有,隻是微笑的配合他,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他與她,一個金主,一個屋主,兩人之間有一筆大交易正在進行,偶發的暧昧,既不是情,也不是愛,純粹都隻是意外。

  兩人恢複友誼,至于這友誼到底純不純,沒人先發深入探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們平常聊天從來沒有一起蓋過棉被。

  房子的整修依照既定的進度在進行,看着原本醜陋敗壞的空殼子愈來愈像樣,谷承夢大大的感到滿足,對蔺緻軒充滿感恩,超想以身相許……

  喂,人家蔺先生已經從見一個、退一個的相親會,升格進化到與固定人不見不散的甜蜜約會了,你還在想什麽以身相許?要許,也輪不到你來許啊!

  好吧!承認了,她的思緒之所以反覆不定,偶爾還會歇斯底裏,是因爲最近确定自己真的喜歡上蔺緻軒了,但是喜歡歸喜歡,她并沒打算表明心意。

  原因?

  她嚴重遲到啊!插隊搶座位,談何容易?而且會遭人唾棄。

  再說,目前的優勝者楊玟玟積極又主動,黏他黏得很緊,光看他們每天約會,沒有一天休息,就知道楊玟玟有多認真的搶人了。

  反觀自己,在面對感情時,總是顯得笨拙又平闆。

  追男朋友怎麽追,談戀愛怎麽談,爸媽沒教,老師沒教,連老闆都沒教,也許别人天生就會,偏偏她跌撞過一次,還是學不會,怪誰呢?怪自己少根筋吧!

  唉!長歎一口氣,怪腔怪調的唱起台灣歌謠“望春風”,她攬着小圓鏡,比起蓮花指,顧影自憐。

  “咦?好歹正妹一個,竟然乏人問津,連隻蒼蠅都不飛來。哎呀呀!客官,您瞧瞧,這姑娘家的眼睛多大粒、鼻子多巧挺,還有這櫻桃小嘴又是多麽的性感,連我都忍不住要對自己一親芳澤了,唔……嘛!”

  自導自演少女思春,谷承夢對着鏡子親了下,然後……蒼蠅沒有,蚊子倒有一、兩隻,兩手用力一拍,失了準頭,蚊子逃之夭夭,她隻能望着天花闆發呆。

  其實今天是她的生日,好孤單的生日。

  公司的同事本來就沒有爲彼此慶生的習慣,她也鮮少對人提及自己的生日,以前爸媽還在時,有爸媽的祝福,以及一個插上可愛數字蠟燭的小蛋糕,便覺得幸福,爸媽不在後,她的生日年年孤單過,無盡落寞。

  連去年曹保偉還是她的男朋友,也因爲公事纏身而沒能與她一起過,甚至一通祝生日快樂的電話或簡訊都沒有。

  她原以爲交男朋友後,生日會變得不同,哪知一樣孤孤單單的,過了也懶得質問或抱怨了。

  今年生日,她一開始是打算找蔺緻軒一起吃個飯,邀請他來助陣,唱個生日快樂歌,可是明知道他天天有約會,忙得團團轉,她哪好意思厚顔無恥的開口啊!

  吞了吧!

  就算她開得了口,他也未必答應,說不定還借機大肆的挖苦她——

  你沒有别的朋友喔?什麽事都來找我,我活該當你的備用救火隊?

  她才不要自讨沒趣,熱臉貼冷屁股。

  算了,沒有别人的祝福,生日還不是照過,年紀還不是會增長?沒差啦!

  自己祝福自己,福氣更長呢!


  自我安慰一番,她從床上跳下來,伸伸懶腰,決定找點正事來做。

  信手将從公司帶回來、打算整理的資料攤在桌上,她坐下來,認真的抄抄寫寫。

  叩叩……

  “承夢,我要走了,現在很晚了,你沒事不要出門,知道嗎?”臨去約會前,蔺緻軒總是千篇一律、不厭其煩的隔着門闆,大聲叮咛她注意安全。

  谷承夢悻悻然起身,上前開門,懶懶的搭腔,“你也知道很晚了。”

  每次看他很晚都不直接回家睡覺,還跑去約會,她便覺得很不是滋味。哎呀!

  不是滋味跟吃味,意思是不是一樣啊?

  “怎麽了?要我替你買點什麽當消夜嗎?”

  “我哪敢耽擱你的約會時間?”她扯動嘴角,兩眼眯得像是沒睡飽。

  “做什麽鬼臉?”他皺起眉頭,常常搞不懂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麽。

  “快去約會吧!遲到了就不好,人家楊小姐已經等得心兒怦怦跳了呢!”

  “你還好吧?”蔺緻軒的手掌貼在她的額頭上。“沒發燒啊!”

  她拍掉他的手,嚷道:“發燒的地方不在那兒。”

  哇!她在胡說什麽?

  捂住嘴巴,她的耳根子瞬間紅燙。

  這下可真是發高燒了。

  “你到底要不要緊?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好啊!”谷承夢回應得爽快,随即彎身,笑得慌亂。“沒啦!我開玩笑的。去去去,你快去約會啦!”

  雙手貼着他的背,她将他往門外推。

  “你……好吧!我走了,你要把門鎖好。”若她開口留他,他是不會走的,但是她把話收了回去,他總不能硬要留下吧?

  再說,他也不好失信爽約,放楊玟玟鴿子。

  “知道了。”

  我又不是你的女兒,哪那麽放心不下?唠叨鬼一個。

  谷承夢稍嫌粗魯的将他推到房門外,立即關上門。

  背部貼在門闆上,她先是籲出一口悶氣,然後咬牙,痛罵自己。

  到底在矜持什麽?客氣什麽?開口留他下來,嘴巴是會爛掉喔?

  蔺緻軒這人也很糟,就不會自動堅持到底,說他願意留下來嗎?

  叫他走,他就走,沒有一點男性該有的堅持啊!

  向來都是他在發号施令,一旦她叫他别爲了她而耽誤約會時間,他便收起平時的威嚴,乖乖聽話的趕快去約會,是怎樣?

  他對她的順從,隻能表現在那上頭嗎?

  厚!她讨厭這種感覺!她讨厭他出去跟楊玟玟約會!

  氣到一個極緻,她仰天長嘯,一吼再吼,把内心的郁悶與孤單全吼出來。

  咳咳……蚊子飛進喉嚨了?

  她壓住喉嚨,咳嗽作嘔,眼淚狂飙。

  嗚……生日沒人作陪不打緊,這下拿蚊子加菜,有沒有這麽悲情啊?

  餐廳裏,靠窗的座位,楊玟玟言笑晏晏,蔺緻軒靜靜的聽着,偶爾點頭,回以禮貌的微笑,偶爾應答幾句,盡管捺得住性子,卻難以融入她的世界,如同她也進不了他的世界一樣。

  “緻軒,我們交往也有一陣子了,對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爸媽希望我們選個日子先訂婚……”她細聲的轉述父母親的意見,當然,這也是她的衷心盼望。

  他抿唇沉思,沒有即刻回覆。

  “你覺得怎麽樣?伯母不也希望我們能趕快有個結果嗎?”

  當初相親時,介紹人明明再三強調蔺家那邊對這樁婚事很急,可是她等了又等,始終沒見蔺緻軒有任何行動,這使得對這樁婚事抱持很大期待的她感到心急難耐。

  每次約會,幾乎都是她主動提出,他被動應允。約會期間,她熱火沸騰,他則沉默寡言,神态不愠不火,不能說沒禮貌,卻也稱不上親切,每每令她懷疑自己是否長得不夠漂亮,缺乏女人魅力,才挑不起他的注視與興趣。

  把話挑明了問他,沒興趣交往嗎?他又不曾給予否定答案。

  再問他,是以結婚爲前提而與她約會的嗎?他的回答也始終沒教她難堪。

  但是他的遲遲不動作,實在很難讓人信服他對這樁婚事是抱持正面态度。

  “我覺得……還不急。”他淡然以對。

  不急嗎?根本已急到火燒眉毛了。

  母親逼婚的壓力一日比一日沉重,他咬牙撐着,他不懂自己在撐什麽。

  “可是伯母也說希望你趕快作決定……”她急得臉色漲紅。


  “我目前還沒辦法決定。”

  “什麽意思?你沒辦法決定?”她聽出他的話似乎有弦外之音。

  是啊!他沒辦法決定什麽?他被問住了,神情有些怔仲。

  在諸多相過親的對象中,楊玟玟并不特另曠出色,不,應該說,并非楊玟玟不出色,而是在他的眼裏,誰都不出色,他願意一再的跟她約會,最大的原因隻不過是相較于其他人,她非常的主動積極,他便想,橫豎是要選一個人來結婚的,若對方積極,那麽他也省事。

  但是,現在他覺得太高估自己了。

  無論她多麽積極,總歸是一頭熱,他就是提不起勁。

  說來也怪,在每次提不起勁又勉強爲之的約會裏,看着楊玟玟興高采烈的說東道西,他腦海裏浮現的影像幾乎都是谷承夢。

  他對不起楊玟墳,更對不起芷盈。

  芷盈芳魂已杳,在谷承夢出現之前,他未曾或忘她;當谷承夢出現之後,且一步步成爲他生活中吃重的角色,芷盈竟然逐漸像是浮光掠影,偶爾閃過他的心房,卻已不再據地爲王……老天!他的轉變怎麽會如此大?這又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生的事?

  内心震驚不已,蔺緻軒兩眼緊閉,一臉痛楚。

  他不該輕易忘記芷盈。

  他隻答應再婚,可從沒允許自己遺忘芷盈。

  心底的缺塊若永遠因爲芷盈而存在,他終将無怨無悔。

  但是如果這個缺塊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谷承夢擠了進去,那他怎麽辦?

  谷承夢,谷承夢……這女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本事攪得他心頭亂糟糟?

  “你說話呀!緻軒,我們總要讨論出一個确切的結果,不是嗎?”見他深思不語,眉間盡鎖憂郁,楊玟玟忍不住躁進的追問。

  停止苦思,蔺緻軒擡起眼,直視着楊玟玟,決定誠實的面對自己。

  若他這一生非得有爲女人煩心的必要,假使一個芷盈不夠,再來一個谷承夢也夠了,他何苦多拉一個無辜的楊玟玟下水?

  “很抱歉,”誠懇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臉上,他充滿歉意,“楊小姐,這陣子以來的約會等于是我徒然浪費了你的時間,請原諒我的無禮,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楊玟玟一臉錯愕的問:“你的意思是?”

  “今晚是我和你最後一次約會,我不能再浪費你的時間了,我很抱歉。”

  “不要光說抱歉,你爲什麽不想跟我結婚了?能給我一個真正的理由嗎?”他浪費的何止是她的時間,他也辜負了她的用心啊!

  這豈是他用“抱歉”兩個字就能一筆勾消的?

  “我……本來以爲自己可以閉着眼睛,把心一橫,在無數個曾經與我相親過的女生當中随意選擇一個,方便快速的解決我所需要的二次婚姻,但是我真的太自不量力了,我承認我做不到。”

  喪偶的他需要的不隻是一個新的名義上的婚姻,還需要實質的愛情。

  倘若他在對方的身上感受不到愛情的火花與吸引力,對方的存在無法震蕩他渴望愛與被愛同步的靈魂,那麽他真的不能昧着良心出賣自己,糟蹋對方的感情。

  “感情可以慢慢的培養,不是嗎?大家都說日久生情,結婚後,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還怕不會相愛嗎?”楊玟玟打從心底不認同他的說詞,懷疑那隻是他想拒絕自己的爛借口。

  “是的,日久生情,我就是這樣愛上她。”她,谷承夢。

  完全沒想到他會是在這種情況不清楚的說出自己對谷承夢的愛意,然而在松口認了的這一瞬間,長期壓在心底的大石塊忽然落了地,感覺無比暢快舒服。

  “你……”

  “我還是隻能跟你說抱歉,楊小姐,對不起。”他鄭重的說,霍然起身,快步走向收銀櫃台,飛快的結完帳,随即跑出餐廳。

  他要去把谷承夢的門用力敲開,大聲的跟她示愛,她一定會吓得昏過去吧!

  她想昏倒就昏倒吧!套句柔依說過的話,那将是美麗的昏倒。

  這次她若真的昏倒,他絕對會準确的、好好的抱住她,然後吻醒她。

  接下來,别說是供她水喝、借她休息室住,她就算要占領全部的他,他也都沒問題。

  “緻軒!”楊玟玟站起身,不甘心的大喊,見他頭也不回,頹然坐回椅子上,心情跌落谷底。

  婚事又泡湯了,她到底何年何月才嫁得出去?唉……

  砰砰砰!

  “承夢,谷承夢,快開門。”蔺緻軒急切的大喊,拳頭用力的捶門。

  裏頭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

  他不死心,繼續捶,捶個不停。

  半晌,裏頭依舊安靜無聲。

  夜都深了,這丫頭究竟跑去哪裏,竟然不在家?

  “谷承夢,你在嗎?你在家嗎?”

  “在……在啦!”

  房門忽然打開,蔺緻軒的拳頭險些捶到她的臉上。

  谷承夢臉色蒼白,斜倚着牆壁,腳軟得快要站不住。

  “你怎麽了?”他趕緊打橫抱起她,往房内走去。

  “我拉肚子。”她渾身虛脫無力,連說話都隻剩氣音。

  “怎麽會無緣無故拉肚子?兩個鍾頭前我離開時,你還好好的,這段時間你吃了什麽?”他急得攢起眉頭,心也亂了。

  她的狀況如此之差,他要如何示愛才好?

  “蚊子。”吃了蚊子,壞了肚子,講話的聲音也像蚊子了。

  “什麽?你說什麽蚊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1:01

8

  “嗯,我吃了蚊子。”

  “吃了蚊子?你吃了蚊子?”這家夥沒事吃蚊子做什麽?

  “嗯,吃了蚊子後,一直覺得喉嚨癢癢的,我拿水漱口,仍舊吐不出來,想到不然喝牛奶,看能不能把蚊子灌下去,結果沒多久,我的肚子開始翻攪,接着就……唏哩嘩啦,一瀉千裏了。喔!又來了,快!”她踢腳,要他趕緊放她下來,不然會來不及。

  “你……”他專程來示愛,她卻拉肚子拉得慘絕人寰,實在令他無言以對。

  但是見她捧腹,難受至極,他趕緊将她抱進浴室,放在馬桶上。

  “褲子……”白癡喔!褲子還沒脫,他直接把她放在馬桶上面做什麽?谷承夢瞪着他即又氣又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幫你脫……”

  天啊!已經到了可以幫她脫褲子的地步了嗎?他示愛都還沒成功呢!

  “喂,誰要你幫忙脫?你快出去,快出去……”她頻頻催促他走開,狼狽極了。

  該死!她都快忍不住了,他還杵在那邊當門神,是怎樣啊?

  “你一個人行嗎?”她一副随時會倒下去的樣子,他怎麽放心離開?

  “不行也得行,都拉幾百回合了,駕輕就熟……你快出去……”她一手抓緊褲頭,一手推他出去,他再不快點消失,等會兒“受惠無窮”,可不要太感激她。

  莫可奈何,蔺緻軒退出浴室,隻能焦慮的守在門外。

  “你離我遠一點!”淑女拉肚子,紳士請回避,不要額外給她壓力啦!

  “你還好吧?覺得不行的話,一定要讓我進去喔!”他仍不放心,一再強調自己随時可以伸出援手,要她别見外。

  隔着浴室的門,她仍不斷的驅趕他。

  不得已,他隻好退到另一個角落,坐在椅子上,強迫自己少安勿躁。

  一旁的茶幾上放着一隻空牛奶盒,他随手拿起來,看了下,總算有點明白。

  蚊子是無辜的,這瓶已經過期五天的牛奶恐怕才是她拉不停的主要原因吧!

  站起身,他回到浴室門外,高聲說道:“我帶你去看醫生。”

  她沒有回應,隻有嘩啦啦的水聲,想必是拉得滿頭大汗,所以在洗澡。

  他又靜待十數分鍾,才看見她穿着粉紅色厚浴袍,腳步虛浮的走出浴室。

  “你怎麽還杵在這裏?”谷承夢一臉錯愕。

  她剛才可是全身光溜溜,隔着一扇門,他有胡思亂想什麽嗎?有想沖進去對她怎樣嗎?

  哇!好煽情!

  她暗自遐想,白淨的雙頰泛紅,心頭小鹿亂撞。

  “走,我帶你去看醫生。”再這麽拉下去,還得了?

  “不用,我好多了。”該拉的已經拉了,不該拉的也都拉了,現在她肚子裏一片平靜,希望這平靜能持續下去,别再亂起波濤就好。

  “怎麽說不用?怕看醫生嗎?有我陪你,别怕。”沒經過她的同意,他又輕柔的抱起她,走向床鋪。

  “不是怕。”他呵護的舉動令她感到十分窩心,垂首低喃,臉兒情不自禁的偎進他的懷裏。

  多麽厚實溫暖的胸膛,如果能一直窩着,她該有多幸福!

  “既然不怕,那麽現在就去看醫生……”

  “不要,我今天不要看醫生。”她堅決的搖頭。

  “今天不要,難不成你看醫生還得挑日子?”下巴蹭着她的頭頂,他柔聲詢問。

  “反正我不要今天看醫生……”咦?他在磨蹭她?他在磨蹭她?這意味着什麽?

  “你都搞成這副渾身無力的樣子了,還能不看醫生?”他輕聲斥道。

  “不要就是不要,何況現在十一點了。”她仍然任性的搖頭。

  “挂急診,沒差呀!”

  “不是這個問題。”白淨的臉蛋,無辜的水眸,輕蹙的眉頭,無力且輕顫不停的身子,此時的她惹憐極了。

  “那麽到底是什麽問題?”繼續蹭她,不停的蹭她,他好想不顧一切的吻住她,但是她這麽虛弱,趁虛而入非君子作爲呀!

  如果可以,他現在想當個惡徒或小人,目無法紀的肆意奪香,多痛快。

  “陪我……留下來陪我到十二點,好嗎?再一個鍾頭,我的生日就過了,我不想把最後這個鍾頭浪費在醫院裏,更不想一個人孤單的度過這個鍾頭,你留下來陪我,給我一句生日快樂的祝福,我會無限感激你的……”她低聲請求。

  “你今天生日?你……怎麽不早說?”他大叫,自責又懊惱。

  他早該看出來的,她表面上催促他趕快去約會,事實上,她希望他留下來陪她度過生日。

  而他竟然這麽遲鈍,當時沒看出她的心思,實在太該死了。

  幸好他回頭來找她,也幸好他還有一個鍾頭的時間彌補她,一切還來得及。

  在這意義非凡的六十分鍾裏,他一定要好好的……陪她,愛她。

  “我哪敢耽誤你的婚姻大事?你跟楊玟玟的約會那麽重要……唔……”


  嘴巴跟嘴巴碰撞,然後相黏。

  出其不意的蓋在她的唇上,把她沒講完的話吃掉的,是他的嘴巴,沒錯吧?

  哇!他在吻她,是嗎?是嗎?是嗎?

  “承夢……”直接攫住她的唇,省去一堆麻煩的解釋,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吻她,黏膩的低吟着她的名字,讓這個名字伴着他癡迷的吻,一起深深的烙印在他新啓的愛情典籍裏,什麽相親、什麽約會,往後都别再提了。

  目前他最在意的人是她,谷承夢,這莽撞的闖進他的生命,使他再次無法自拔的墜入愛河的,叫做谷承夢的女人。

  “生日快樂,我的。”沉醉的呢喃,吻裏傳遞的是他真實的心意。

  從來沒吻過她,今晚他決定好好的吻她,吻個夠。

  她的唇如此柔嫩,卻又如此冰冷,他要吻熱她,吻得她着火,他也上火都在所不惜……

  畢竟他們保持距離太久了,需要趕點進度。

  果然君子難爲,小人易上身。

  他是壞蛋、是惡徒,他趁火打劫、趁虛而入,他不懂得憐香惜玉,他貪得無厭,他欲求不滿,他絕對是超過标準值的大野獸。

  回想昨夜身旁的佳人病怏怏,他卻将一個男人的天生獸性發揮到淋漓盡緻,吻她、抱她、要她,驚濤駭浪,翻雲覆雨,不肯輕易的罷休。

  像是爬進寶窟的尋寶人,見着什麽,要什麽,什麽都拿,什麽都不放過。

  失去芷盈之後,他成了禁欲的僧侶,不隻封閉感情,連生理需求都被他給思想阖割,昨夜一碰谷承夢,他便再也停不了自己的瘋狂。

  她芳香美好的唇瓣,柔軟溫潤的軀體,癡醉的凝望,對于他粗暴貪婪的索求毫無意見,也沒半點反抗,照單全收,她的嬌羞豔麗使得他在欲海滅頂。

  被情欲攻陷,他求救無門,死得心甘情願,含笑天堂。

  幾年來,唯一的一個夜晚,芷盈完完全全的退出他的思緒之外,未曾出現。

  這是他的福氣,還是他的負情之舉,他不知道,也不想再思考。

  “你……早。”

  “你……也早。”

  昨夜的狂野肆情,今早面對面醒來,甜蜜微笑的嘴巴隻能簡單的道出一聲早安。

  “你……還好?”蔺緻軒柔聲詢問,手掌情難自禁的覆上她光裸的背部,掌溫與她的體溫再度融爲一團熾焰。

  “很好。”她輕聲應着,羞澀的笑容隐含着滿足。“謝謝你昨晚陪我過生日。”

  他不隻陪她度過生日的最後一個鍾頭,還外加一整夜的利息,這仿佛撿來的幸福教她心花怒放,滿室芬芳,夢裏盡是粉紅色愛心到處亂跳。

  “以後我每年都會陪你過生日。”這是他爲她許下的第一個承諾。

  “真的嗎?”谷承夢受寵若驚,“爲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我是突然對你好的嗎?”他抿着唇,似笑非笑。

  “認真的想想,一直以來你對我确實都不壞。”她笑得甜美,肯定他平日爲人确實不差。不過他昨夜的好,以及此刻的柔情款款,在在都超越了以往,難免令她的一顆心飄飄然,好怕隻是美夢一場,待他離去,什麽都變成空。

  “昨晚我……”欲火焚身,情念難平,一整夜熱吻不斷,他發狂似的占有她,最重要的告白卻好像被忘得一幹二淨,連半個字都沒有提。

  “昨晚你……你表現得很好,超棒。”小臉埋進他的懷裏,說出内心話,她覺得好害羞。

  聽說男人最喜歡人家稱頌他的床上功夫了,蔺緻軒的表現真是無懈可擊,太神勇了,她好喜歡,用力的豎起大拇指。

  “我是說……我說喜歡你了嗎?”

  “喜歡喔?有啊!你說了,你說你喜歡我的胸部、背部、腰部,又說喜歡我的腿部和臀部……”哇!愈說身體愈燥熱,整個人又快燒起來了。

  “你……”這家夥盡記得這些!蔺緻軒笑得尴尬,想不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色情話語,不過那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還說最喜歡我的陰……”部。哎呀!羞羞,佛曰不可說。

  “住口!谷承夢。”這家夥愈說愈白了。

  他承認自己在情欲迷亂下是說過那些色欲滿盈的話,但是此刻不宜再提了,他堂堂一個大男人也是會覺得羞窘的。

  “你不再喜歡了?”突然叫她住口,她不禁愣住。

  “不是,我當然喜歡你的胸部、背部、腰部、腿部、臀部,還有陰……不,該死!”色令智昏,他真的說過那些話。“承夢,你仔細的聽好,那些都不是重點。”

  “不是嗎?那麽重點是?”難不成重點是她的……頭部?

  “重點是,我愛你。”

  “啊?你愛我?”很常在電影和電視劇裏聽見的三個字,此時被人家像投炸彈一樣當面抛過來,她頓時駭然至極,愣得徹底。

  “對,我吻你、碰你,不是因爲我喜歡你的胸部、背部……而是發自内心的愛着你,想跟你結婚。”

  “結婚?你不是一時擦槍走火,跟我玩一夜情?”說愛已經夠震驚了,“結婚”兩字更如春雷,轟得她渾身僵硬,呆若木雞。

  “當然不是。”

  “真的不是嗎?太不可思議了,我以爲你……天啊!你說你愛我?你怎麽會愛上我?”回過神來,谷承夢雙手捧着臉頰,不敢置信。

  一夜纏綿,她在他無盡的索求裏體驗及享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與歡愉,不敢奢望天亮後他們倆還有續集,沒想到在離開床鋪之前,她竟然能親耳聽見他愛的告白,不禁強烈的懷疑,自己是否好夢未醒?

  是了,她一定還在夢裏,一定還沉醉在充滿粉紅色愛心的美夢裏。

  按照慣例,她暗暗的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哇!好痛。


  那麽這不是夢。是真的,他說他愛她,是真的……

  “你怎麽了?”看見她的五官糾結成一團,又咬牙切齒,蔺緻軒的大掌輕柔的撫摸她的臉。

  “我要确定自己現在不是作夢……喔!掐得我的腿痛死了。”

  她邊說邊搓着被自己重重掐了一把的大腿,心想,這壞習慣真該改掉。

  “你喔!沒事幹嘛掐自己的大腿?傻瓜啊!”他掀開被子,順着她揉腿的動作看去,隻見那雪白大腿紅腫一片,好氣又好笑。

  “喂,沒穿啦!”她叫着,猛拉被子,撥開他的手,臉上布滿紅暈。

  “怕什麽?”蔺緻軒放肆的大笑,手乘機覆在她的大腿上,摩挲着紅腫處。

  “我以爲昨晚是我主動求你留下來陪我,你不吃白不吃……”他親密的愛撫又教她羞得縮進他的懷裏。

  “不,你誤會了。”昨晚并非不吃白不吃,他根本是思路通明,胃口大開,專程來此大啖美食。“我很無恥的把楊玟玟丢下不管,然後特地趕過來找你,目的隻是爲了告訴你,我愛你。”

  “你……你真的愛我?可是你到底爲什麽會愛上我?”太不真實了,縱然她已經狠狠的掐過自己的大腿,仍深怕這一切是出于她的幻聽和幻覺。

  “我沒辦法具體的說出自己爲什麽愛你,但我就是愛你。”

  在他迷失方向,不知身在何處時,她像個領航者,爲他重新調整、規劃路線,緊牽着他的手,一起沖出死亡幽谷,努力尋找通往下一個幸福港口的生路。

  是她在他黯淡的人生裏添加無限色彩,教他如何再一次揮灑愛情的絢麗,每一種強烈的感動都不斷的在他的心底堆疊,他究竟爲何愛她,着實不是用三言兩語便能道盡,總而言之,愛來得不聲不響,神不知鬼不覺,蓦然回首,依戀已深。

  情念如影随形,欲望難以磨滅,若非得有個定義之詞,他會說,愛無道理。

  “這樣行不通!哪有愛上一個人,卻說不出原因?像我,起碼可以說出十個我愛你的理由……”

  “什麽?你的意思是,你也愛我?”蔺緻軒眯起眼,逼視她。

  怪怪!這家夥也深藏不露啊!自已是什麽時候被她愛上的?他都不曉得。

  “我……是的,我愛你。”朝夕相處,愛悄悄的在心田深種。

  隻因爲他惦念着芷盈,又因爲有再婚的壓力而一直跟别人相親,她每天有機會接受他的噓寒問暖,天南地北聊不完,然而卻什麽都不敢奢想,什麽都不敢說,唯恐自作多情的下場就是連最單純的友誼也不保。

  得不到他的愛情,她可以勸自己把對他的那份喜愛永遠放在心底,如果連朋友都做不成,絕非她所樂見。

  “很好,我愛你,你愛我,你需要一個家,我需要一個老婆,我們結婚吧!”

  示愛跟求婚一氣呵成,效率高得連他自己都吃驚。

  “結婚?你連愛我的理由都說不出半個,還敢叫我跟你結婚?太霸道了。”她推開他不停在她身上遊移的毛手,大發嬌嗔。

  “好吧!我最愛你的腦部,因爲你的腦部常讓你做出一些怪事,逼得我非管你、護你、愛你、疼你不可,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不顧她的抗議,他溫柔的手掌執意撫上她的小腦袋,嗅聞她發間飄出的迷人香氣。

  他閉上眼睛,滿心舒暢的笑了。

  “呃?”他這樣講,是褒還是貶?她搞不清楚。

  “還不夠?”睜開眼睛,他挑動眉頭,仍是微笑。

  “可以來點别的比較淺顯易懂的理由嗎?”他交代不清,她撇了撇嘴,再次抗議。

  “好,再這麽說,你是第一個不怕膽固醇上身,願意幫我把蛋黃吃掉的人。”

  聽起來頗爲戲谵,但他是認真的。

  “這理由很瞎耶!”谷承夢瞠目大叫。

  還以爲自己有什麽天大的優點惹得他非愛不可,哪知竟隻是每次一遇到鹵蛋、茶葉蛋,她就主動幫他把蛋黃吃掉,這麽簡單又無厘頭的理由。

  她是否也該反過來告訴他,她愛上他的理由之一是他每次都無條件幫她把蛋白吃掉,除了蛋白,連她讨厭的茄子、苦瓜,他都一并照單全收,小女子感恩,無以回報,昨晚總算以身相許,謝謝公子擡愛兼厚愛?

  “你沒聽說過愛情是盲目的嗎?”輕啄了下她的唇,他仍然面帶笑容。從昨晚到現在都還爽不退,笑成了他臉上唯一的表情。

  對他而言,那句話是世上最堅不可摧的真理,如果他沒有因爲愛情而盲目,那麽谷承夢将不可能逐日瓜分芷盈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和分量,當他對谷承夢的愛意與日俱增時,對芷盈的思念便相對的逐漸消減。

  這對芷盈不公平,他知道,也深切自責,但是胸中脹滿對谷承夢的渴望,教他再也無法專心一意的記挂着已逝去的過往。

  他的心已經很久沒有如此刻這般澎湃翻騰了。

  那是一種對愛情新生命的積極律動,他不再是終年以思念亡妻爲人生主要課題的蔺緻軒,在谷承夢飛舞搖擺的石榴裙下,他死寂的心開始跳動,血脈開始流動,整個人重生了。

  “好吧!盲目就盲目,誰教我也愛你呢!而且我愛的可不隻有你的頭部、背部和臀部喔!我愛你的全部。”真理不必多辯也很明,她也無需再鑽牛角尖了,能親耳從他口中聽見愛的聲音,已經是她此生最大的榮耀與幸福。

  她甜蜜的笑着,埋進他溫暖的懷中,發出滿足的歎息。

  “好一個愛我的全部。”示愛言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蔺緻軒信服,朗聲笑着,翻身壓住她,貼着她粉嫩的雙唇,又是一記火熱的吻,吻得癡醉忘我。

  這時,房門外隐約傳來公司員工們走動及說話的聲音。

  “我們似乎應該起床了。”她拍拍他的肩,要他停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6:16

9

  “承夢,承夢,我的承夢……”他深吻着她,充滿渴求的喊着她的名字。

  緊緊相貼的兩顆心有默契未來一起走下去,赤身裸體的擁抱不停的牽動、勾引着彼此的情欲,在該是起床的時刻,他依然貪戀不已。

  “嗯?”她喃喃回應。

  “可以不要起床嗎?”多少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賴在一個女人的身上舍不得離開。她太甜、太香、太誘人,他想再嘗她,不想起床。

  “我……”這可爲難她了,他是遲到早退不會被殺頭的老闆,而她隻是個領人微薄薪水的小員工,實在沒有賴床的空間和權利。

  “承夢,我愛你。”他擁吻着她,不吝說愛。

  “我知道,可是……”愛不能當飯吃,她還是得上班啊!何況門外他那些員工制造出來的聲音,讓她好有壓力。

  谷承夢還在顧東想西,猶豫不決,蔺緻軒已經狂野蠻橫的進入她。

  “啊!”

  “嘿……”他得意的邪笑着,算是對她分心遲疑的小小懲罰。

  “你……”她倒抽一口氣,銷魂得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麽,癡醉的眼眸凝望着心愛的男人。

  厚!她卯起來,決定拼了。

  遲到又如何?區區一份小員工的薪水算什麽?

  這男人的愛,價值連城啊!

  “你看,太陽曬屁股了,你真會賴床。”

  大戰幾回合,谷承夢虎口餘生,穿戴整齊後,将窗簾拉開,滿室光亮。

  感覺今天的太陽特别燦爛,人生充滿快樂與希望。

  “下次改進。”蔺緻軒表面上接受指教,心裏想的卻不是那麽回事。

  隻要有她,賴到星光滿天都不管,他還改進什麽?不需要。

  “現在誰先走?”雖然走後門,但是兩人同進同出,被熟識的人撞見也不好,一前一後分開行動比較保險。

  “一起走。”他微笑,語氣笃定。

  “你确定?”她眨了眨眼,直覺他是開玩笑的。

  “當然确定。”他點點頭。

  她将信将疑,拉開後門,正想走出去,又不期然被他一把拉了回來。

  “怎麽了?後悔了?”

  “不走後門。”

  “爲什麽?”她已經很習慣走後門。

  “準老闆娘當然要光明正大的走前門。”

  “喂,不對喔!我隻說我愛你,還沒答應嫁給你,你不要先扣我高帽子。”愛是一回事,結婚又是另一回事,她總得思考得更深入、更清楚才行。

  “扣上了,你敢有意見?”拉她入懷,他俯首盯着她,專制得很。

  “爲什麽你一夜之間變得這麽霸道?”當朋友時,他好像沒這麽不講理。

  “朋友與情人之間,總有差别待遇。”他承認自己是個占有欲超強的男人,而他的占有欲,百分之百出于愛。

  “隻不過跟你上床而已,待遇馬上差這麽多。”上了床,失了身,連自由也沒了,高潮過後,她虧這麽大,始料未及。

  “上床而已?你以爲我蔺緻軒跟誰都可以上床,是不是?何況上床雖是必要的,但重點在我愛你,你給我好好的聽清楚,記牢!”他緊緊抓着她,眼對眼,鼻對鼻,慎重的警告,食指還重重的戳了下她的額頭。

  “是,你眼光好,千挑萬撿,我好運雀屏中選,感謝蔺先生的厚愛,承夢此生絕對牢記在心。”她吻他一下,堵住他碎碎念的嘴。

  順着霸道情人的毛皮摸總沒錯,今後她該學的還很多。

  “很好,就這對了。”他放聲一笑,牽起她的手,将連接公司的房門打開,聯袂走了出去。

  時機拿捏得剛剛好,公司員工們正在吃午飯,大家看見老闆跟谷承夢相偕親密的從休息室走出來,都張口結舌,訝異到連嘴裏的飯都忘了嚼。

  平常隻見識過老闆與谷承夢暧昧不明的互動,從沒看過他們同進同出,如今兩人一塊從休息室走出來,男的神采飛揚、春風得意,女的則是一臉嬌媚、羞于見人,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的關系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恭喜老闆。”有人反應快,大喊恭喜,喚醒了所有僵呆的同事。

  “恭喜老闆,賀喜老闆!”

  大家一窩蜂的起身,拱手祝賀,像電視演的那樣。

  “别鬧了。”蔺緻軒笑着斥道。

  “什麽時候可以喝老闆的喜酒?”開玩笑,老闆的第二春耶!

  這喜酒不讨來喝,怎麽行?

  其他員工也開始大肆起哄,“對呀!老闆,我們等喝你的喜酒等很久了,該是給我們一個交代的時候。”

  呋!這些不肖員工,他的婚事還得對他們做交代啊?

  蔺緻軒笑着搖頭,不知如何回答。


  “老闆,喜酒,喜酒,喜酒,我們要喝喜酒,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員工們繼續有節奏的拍手大鬧。

  “你們幫我問問谷小姐吧!隻要她願意點頭嫁給我,你們馬上有喜酒喝。”他四兩撥千斤,很輕松的把皮球踢給了身旁的佳人。

  “喂,蔺緻軒……”沒想到會被他将了一軍,谷承夢爲之氣結。

  “谷小姐,你趕快答應嫁給我們老闆啦!”

  “谷小姐,請你答應嫁給我們老闆啦!他是個好人喔!”

  “呃……”厚!這些人是這樣逼婚的。

  蔺緻軒是好人,她知道,問題是,他很奇怪耶!連個正式的求婚儀式都沒有,就妄想叫她答應嫁給他,真的認爲她這麽好打發呀!

  再說,戀情才剛明朗,一下子便跳到結婚話題,她總覺得心裏不踏實,雖然掐過自己的大腿,作夢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

  幸福怎麽會……離她這麽近?

  就好比當初她從長年看房東臉色的寄居蟹一夜之間變成有殼蝸牛,她的人生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神奇又夢幻,她的愛情仿佛也是一夜之間變出來的。

  “承夢,外找。”門市部同事撥内線電話進辦公室告知。

  “喔!好,謝謝,馬上去。”上班時間鮮少有人來找,谷承夢連忙放下手裏已整理到告一個段落的報表,起身,往前頭的門市部走去。

  午休後,店裏的客人不多,有兩位少婦優閑的在陳列架之間晃來逛去,另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士則是站在嬰兒襪展示牆前面,一手撫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些可愛又多樣的小襪子。

  緻軒?

  這背影太熟悉,隻是她挺懷疑自己眼花了,他怎麽會出現在她上班的店裏?

  “緻軒?”她狐疑的在他的背後喊了一聲。

  蔺緻軒回頭,笑容可掬。

  “真的是你,上班時間,你怎麽跑來找我?有重要的事嗎?吃過飯了沒?”在不該碰面的時間和地點看到他,谷承夢大惑不解,卻挺開心的。

  “承夢,你看,小嬰兒的襪子都這麽小。”他的注意力還停留在那面牆上。

  “是啊!小嬰兒小手小腳,襪子和手套當然都小小的。咦?你怎麽突然對嬰兒襪有興趣?啊!我知道了,你是要挑禮物給朋友,對吧?”這大概就是他來找她的原因了,還沒聽到他的正解,她又興緻勃勃的迳自說下去,“要買嬰兒禮物,找我就對了,别的我不敢說,替小嬰兒選禮物我很内行,你要知道,我在嬰兒用品公司待好幾年可不是待假的喔!來,快告訴我,你朋友的小孩大約多大?是男生,還是女生?是初生嬰兒,還是……”

  “要不要我們生一個?”

  “什……什麽?”谷承夢愣住,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小嬰兒啊!你幫我生一個,怎麽樣?”

  “喂,你大老遠跑來找我,是要叫我生小孩給你?”有沒有搞錯?她啼笑皆非,忍不住斜眼瞪他。

  “我隻是近距離看了這些小襪子之後,突然有感而發,覺得如果我們能生一個或兩、三個小孩,那一定很贊。”他一臉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可是你好像忘了,我都還沒答應要嫁給你,現在談生小孩不會言之過早嗎?緻軒。”步驟三級跳,她簡直招架不住。

  “那你到底答不答應嫁給我?”他承認,自從清楚的認知自己愛上她之後,對再婚的事便顯得迫不及待,希望盡早塵埃落定,有個美好的結果。

  不過,相較于他的猴急,她的表現則太氣定神閑,明明他能夠感受得到她非常愛他,對婚事卻遲遲不肯松口,不知道是爲什麽。

  後來他想通了,她是在等待一個儀式,一個正式的求婚儀式。

  這樣的儀式,他責無旁貸,也必定慎重其事。

  所以他都準備好了,等她接招。

  “什麽時候答應喔?看看啰!”谷承夢故意擺起高姿态。

  “不必看了,現在就定。”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外走去。

  “走去哪兒?我還在上班呢!”她哇哇叫。

  “我給你十分鍾請假,快去。”

  “你想害我全勤獎金沒得領啊!我才不要請假。”

  “你還剩下九分四十秒。”

  “我……”她無奈的轉身,走進辦公室。

  “天氣這麽冷也就算了,還逼我請假陪你來遊樂園玩,我都不知道你這麽童心未泯耶!”走在冷風迎面猛刮的遊樂園裏,谷承夢忍不住抱怨。

  “你說坐旋轉咖啡杯可以把煩惱抛到九霄雲外,陪我玩一玩,不行嗎?”

  “行行行,人都來了,不行也得行……是說,你有煩惱?”還需要借用她甩開煩惱的方式,他到底是有多煩惱啊?

  “你不嫁我,我很煩惱。”蔺緻軒牽起她的手,跟着隊伍,進入各自相中的咖啡杯裏。

  “哎喲!真抱歉,沒事教你煩惱成這樣。”沒鮮花,沒關系,好歹小鑽戒來一隻吧!他什麽都沒有,光嘴巴說說,她怎麽會甘心答應嫁?

  愛情雖美,但是實質的面包也馬虎不得。

  況且鑽石代表永恒信念,她需要他真心誠意的許她一顆嘛!

  “所以你是不是該改進?”

  這時,咖啡杯緩緩的動了起來。

  “改進……再說吧!哈哈……緻軒,快轉啊!”她四兩撥千斤,偏不順他的意,兩手緊抓着中間的圓盤,開始使勁的轉動,咖啡杯旋轉的速度愈來愈快。

  “你……好,我來幫忙轉。”看她一下子玩瘋了,他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雙手也抓住圓盤,卯起來轉動。

  玩吧!轉吧!笑吧!他與她的愛情,将在瘋狂的旋轉中愈見緊密與深切。

  風中,咖啡杯猛轉,她的長發和圍巾狂飛,他的外套也被風吹得鼓脹,兩人笑靥燦爛,不時交織的迷戀眼神更是充滿了無限甜蜜與癡醉,圓盤上,兩雙手相疊,盡管被風裏一再掃蕩,卻溫熱無比,那是他們相愛的溫度,從決定在一起的那一秒開始,不曾冷卻。

  突然,指尖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谷承夢身子一顫,低頭看去,一道璀璨的光芒射過來,幾乎閃瞎她的眼睛。

  “緻軒,這個……”

  “我需要你幫助我把煩惱抛到九霄雲外,好嗎?嫁給我,讓我不再爲你煩惱。”蔺緻軒的額頭抵着她的,兩眼堅定的凝望進她的眸底,擦出火花,求愛勢必不敗。

  “嗯,好,嫁給你,我要嫁給你,我這麽愛你,怎麽可以不嫁給你?”她頻頻點頭,淚水飚出來,又笑又哭。

  能夠滿心感動的笑着流淚,是—件多麽美妙又神奇的事。


  鑽戒比她幻想中的還要大顆、還要漂亮,情境也更浪漫,簡直太美了。

  從認識之初的對立關系,到化解成見建立友誼;從暧昧不明,到戀情見光;從……不管從哪個時間點、哪個空間或哪個角度,他給予她的一切,都太美了。

  “緻軒,我愛你!我好愛你……”她豁出去了,大喊大叫,捧住他的臉,狂猛的吻住他的唇。

  他們兩人深入且火熱的擁吻,寒風吹不熄,直到咖啡杯不再旋轉,周圍人潮讪笑的駐足又散去,她無法停止,他也是。

  敲響愛情的鍾,回家的路變得好遠。

  情人膩着不嫌煩,纏着通體舒暢,一分開,馬上相思泛濫。

  “十二點了,還不回家嗎?每次都留伯母一個人在家,太孤單了。”

  晚飯一起吃過了,溫存過了,聊過天了,電視節目也看到重播了,他卻還樂不思蜀,賴在她這裏東摸西混,每次她都大約從十點開始趕人,趕到十一、二點,他還完全沒有要告辭的意思。

  其實她也希望每晚都能抓住這樣的幸福時光,但是隻要一想到偌大的蔺宅裏隻有他母親石永蘭一個人,便于心難安,過意不去。

  “又趕人了,好吧!回家。”蔺緻軒悻悻然起身。

  其實他逗留在此地也沒幹什麽大事,不過是窩在沙發上,跷腳、喝茶、看雜志而已,一整個居家男形象,隻差身上穿的不是背心和四角内褲。

  “把回家當苦差事了。”谷承夢好笑的說,替他整理衣衫、梳理頭發。

  “明天我請我媽幫我們把婚期敲定,好嗎?”他溫柔的握住她的小手,期待的凝望着她。

  從遊樂園回來之後的沒幾天,他便帶她回家,讓她以蔺家準媳婦的身份正式見過母親,見面的過程如他預料的十分順利,母親與她一見投緣,從此準婆媳倆每次聊天時,總是忘了旁邊還有個叫蔺緻軒的男主角存在,因此他覺得若能與她及早完婚,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或是對母親,都好。

  “這麽急?”谷承夢大方的收下他的求婚鑽戒,答應嫁給他,但是每每論及婚期這個話題,她就舉棋不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成爲人妻。

  她未曾懷疑蔺緻軒對她的愛,可是幸福真的這麽簡單就能得到手嗎?

  “我之前相親相得如火如荼,身心俱疲,就是爲了趕快結婚,不然你以爲我吃飽太閑,相好玩的?”他沒好氣的說。

  她揶揄的說:“身心俱疲喔?我還以爲你不亦樂乎呢!”

  “你這是吃醋的意思嗎?”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是啊!醋可吃大了,誰教你相來相去,都無視我的存在……”

  “喂,講話憑良心。”他的食指點住她的唇,打斷她的話,“當初是你有男朋友,我哪敢打你的主意?”

  “不,就算當時我沒有男朋友,我相信你也不會青睐我。”谷承夢神情一黯,幽幽的說出内心實話。

  “怎麽不會?”他不解,她何出此言?

  “天曉得除了芷盈,你的心目中還曾有過誰呢?”她聳聳肩,無奈的笑了笑。

  在甜蜜的氛圍下,冷不防聽她提起芷盈,他神情驟變,心悶悶的痛了起來。

  他這才知道,即使與谷承夢的新戀情如此熾熱美好,芷盈依然是他心中無法拔除也不忍盡除的一根刺,這根布滿愛與思念的刺,不去翻動,或許沒事,動了,便是傷痛不止。

  “對不起,我又提起芷盈。”見他落寞不語,她勉強道歉,心底可難受了。

  “不要,永遠不要再爲了芷盈而跟我道歉。”他俯首,深深的吻住她的唇。

  他不會忘記芷盈,這是他自我的承諾,但是若因爲他的關系而讓芷盈也成了谷承夢心中的一根刺,那麽他會……想辦法深埋這根刺,深到任誰提起、任誰翻動,他都可以不再因此而心痛。

  當然,這功夫需要練。

  相信在谷承夢的愛情加持下,他終将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如果你在意,我就必須道歉。”

  “我在意你。”他低語,眼眸堅定。

  “真的?”驚喜的雙眼閃爍着淚光,她很意外會聽到他這樣說,好窩心。

  他慎重的點頭,“當然是真的。”

  谷承夢釋懷的笑了,偎進他的懷裏,笑得更甜蜜,實在太喜歡這堅實又溫暖的胸膛了。

  “這幾天找個時間,我再帶你去見另外一個人。”

  “見誰?”聽起來,對方像是重量級的大人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6:45

10

  “沈俊平,芷盈的哥哥,不論如何,他曾經是我的大舅子,我若要再婚,基于人情義理,都應該跟他報告一聲。”

  “是,沒錯……但你說的沈俊平,是律師沈俊平嗎?他是芷盈的哥哥?”聽到這個名字,谷承夢雙眼睜大,直覺天下事太湊巧了。

  “他是律師沒錯,怎麽?你認識他?”

  “當初通知我繼承了爺爺其中一筆遺産這件事的人就是沈律師,後續所有繁雜的繼承手續也都是他協助我完成的……而他竟然是芷盈的哥哥,你的大舅子?”

  世間事便是這麽巧。

  當沈俊平知道癡情的妹婿終于凡心再動,且對象是他曾服務過的客戶谷承夢時,着實訝異得不得了,也因爲太意外,心情不覺有些起伏。

  “沒想到谷小姐竟然成了緻軒再婚的對象,你們的戀情是近水樓台之下的産物嗎?”沈俊平狀似笑得開心,話說得讓人聽不出是挖苦還是恭喜。

  蔺緻軒與谷承夢面面相觑,解讀不出沈俊平話中之意。

  “緻軒,這些年真是難爲你了,如今你遇到一個好對象,準備再婚,我相信芷盈在天之靈也會祝福你們的。”沈俊平按往蔺緻軒的肩頭,微笑的說。

  “謝謝。”蔺緻軒心領神會的點頭,微微一笑。

  “谷小姐,恭喜你,你和緻軒雖然是令我完全意想不到的組合,但我誠心的祝福你們幸福美滿。”沈俊平伸出手,與谷承夢一握,禮貌而客套。

  “謝謝。”她含笑的回應,卻隐約覺得沈俊平祝福的态度太流于表面。

  “佳期什麽時候?确定了嗎?”沈俊平故作輕快的問。

  “我母親說會盡快挑個好日子,希望能趕在農曆年前完婚。”

  “是,喜事不能拖,盡快是對的。”沈俊平再次拍了拍蔺緻軒的肩頭,給予肯定及鼓勵,狀似爲他高興,卻又有那麽點言不由衷。

  是,他是有些虛僞。

  身爲芷盈的親哥哥,在聽到蔺緻軒的喜訊時,他的内心難免出現些許矛盾。

  妹妹剛過世時,他眼睜睜的看着蔺緻軒痛不欲生,幾年來形單影隻,郁郁寡歡,不曾真正展露笑顔,着實希望蔺緻軒能及早從哀傷中站起來,再積極尋求另一段幸福,如今他親眼看見蔺緻軒因爲墜入新戀情而從失去芷盈的悲沉中複活,親耳聽見蔺緻軒告知再婚的喜訊,一方面深深的爲他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卻又爲早逝的妹妹感到萬分悲哀與遺憾。

  原本屬于妹妹的幸福,終究轉移到别人的身上了……

  谷承夢是單純的好女孩,她有權利獲得幸福,與蔺緻軒相配也尚稱登對,但是基于疼愛妹妹的私心,他很難剔除心頭冒出的疙瘩。

  “那麽,大哥,我們先告辭,不打擾你了。”眼看沈俊平神情幽暗,一語不發,僵滞的氣氛顯得異常尴尬,蔺緻軒于是牽着谷承夢的手,準備離開。

  向來深沉冷靜的沈俊平此刻情緒波動厲害,暗自握緊拳頭,很想痛毆蔺緻軒一頓,可是假使他真的出手,那就是他無理取鬧了。

  瞄了眼他們緊握的手,他終于隐忍不了怒意,要爲那已化作幽魂,再也不能表示意見的妹妹說些“公道話”——

  “緻軒,你與芷盈相愛至深,若非當年那場車禍無情的奪走她的生命,我相信直到今天你和芷盈依然會是恩恩愛愛,過着幸福無比的日子。命運捉弄人,芷盈福薄,無緣與你共度一生,她的愛情無以爲繼,幸福腰斬,我知道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更覺得痛苦與遺憾,身爲芷盈唯一的親人,我衷心希望你在享受新人笑語之際,切莫遺忘芷盈無聲的哭泣,因爲……你與芷盈曾經是那麽的相愛,這份愛情或許容許别人聞人,但是絕不該被取代,芷盈應該是你此生唯一的最愛。”

  這份愛情不該被取代,這份愛情不該被取代……

  這句話像是一把利刃,毫無頸警的插入谷承夢的胸口,雙腳虛軟的後退一步。

  沈俊平的意思是說,蔺緻軒與芷盈的愛情不該被她這個外來的闖入者篡位、取代,是嗎?

  芷盈的哥哥,蔺緻軒的大舅子,他是在替芷盈給即将嫁入蔺家的她下馬威,是嗎?

  她擡起眼,望向蔺緻軒,隻見他雙眉糾結,一副也是深受打擊的模樣,她自是懂得他的苦楚與煎熬,然而從他沉默無言和下意識的讓他們倆原本十指交握的手松開這樣的舉動看來,他真的讓她覺得自己不但是個闖入者,更是個恬不知恥,奪走芷盈的愛情和幸福的壞女人。

  好受傷……沈俊平捅她第一刀,蔺緻軒又補上一刀,她一下子被兩個男人殺傷了。

  可恨的是,她事前完全沒有防禦的能力,事後又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全身而退。

  因爲飽受震驚,她一直無法回過神來。

  “是嗎?緻軒,芷盈是不可能被取代的,她是你此生的最愛,對不對?”沈俊平又提高音量追問。

  “我……”蔺緻軒嚴重的語塞。


  面對這樣的問題,任憑再聰明有智慧的人也無法漂亮且不得不失的作答。

  而他被困住了,困在沈俊平所拟的陷阱題中。

  “是嗎?緻軒。”像是故意的,沈俊平不厭其煩的再問,咄咄逼人。“請你回答我,芷盈在你的心目中是永遠不能被取代的,即使是谷小姐也不能,對不對?”

  “是……芷盈不能被取代,她是我的最愛,但……”但是他的愛已重生,谷承夢是他夢寐以求的未來。

  “夠了,緻軒,我相信你。”沈俊平及時打斷他的下文,強勢的讓他把後續的話語硬生生的吞回去。

  “承夢……”蔺緻軒低聲呼喊,伸手想再握住她。

  “你……你們慢慢聊,我去外面等。”她不領情,輕輕搖頭,勉強擠出微笑,腳步一再的後退,直到退出沈俊平的辦公室,随即使出老絕招,拔腿就跑。

  他們兩人是在聯手對付她、逼退她嗎?

  沈俊平出的題,令她的心受重傷,蔺緻軒作的答,卻無疑的使她心碎。

  除了逃離現場,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她也無法預料他們接下來還會當着她的面再說些什麽不适合她聽或傷她心的話,反正可以選擇不聽,先行離開就是了。

  “承夢!”蔺緻軒有如大夢初醒,随後追了上去。

  “緻軒,等等。”沈俊平喊住他。

  蔺緻軒停下腳步,轉身,咬緊牙關,本想質問沈俊平居心何在,但是基于一向對他的尊重,再加上剛剛如何回答他的疑問,全是他自己作的決定,根本沒資格在自己禍從口出之後,又怪罪他。

  躊躇許久,他終究把話咽回肚子裏,幹脆什麽都不問。

  “你或許覺得我很過分,但是請相信我隻是有點私心,絕無惡意。我真的不希望你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芷盈永遠是你蔺家的人,她最愛你,你知道的。”

  “芷盈會永遠的活在我心中,但是承夢……”

  “我不管你多愛谷承夢,總之,我身爲芷盈的哥哥,有義務提醒你,你必須永遠爲芷盈守住一份專屬的位置和愛情。我的要求不算過分吧?緻軒,除非你已把芷盈忘得一幹二淨,否則這是很容易做到的……”

  “請你不要再說了!”蔺緻軒心亂如麻,不想再與沈俊平繼續交談下去。

  幾年來,沈俊平明明鼓勵他再婚,卻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喜訊之後,大力扯他的後腿,這樣的結果确實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因此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如果剛才他夠沉着穩定,絕不會沖動的說出那些傷承夢的話語。

  那些話或許沒有違背他的心意,也準确的稱了沈俊平的心,隻不過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聽到自己心愛的男人爲别的女人說出那種話。

  結果他說了,然後她受傷了,再然後他懊惱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緻軒,我依然祝福你和谷小姐。”

  “在你故意當着她的面,逼我說出那些使她難堪的話之後,你祝福我們?”粗心大意的被大舅子擺了一道,蔺緻軒隻能苦笑。

  “我可沒逼你。”身爲律師,沈俊平十分擅長睜眼說瞎話,而且臉不紅,氣不喘,黑臉白臉全他一人當,真忙。

  “是啊!”呵……蔺緻軒失笑。

  最好是沈俊平剛才都沒用強烈的語氣和态度催促、逼問他爲芷盈做出承諾;最好是他多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是在谷承夢的面前大砸特砸,砸得自己的腳爛糊糊。

  他瘋了不成?

  “等婚期确定,喜帖印好,我會親自送過來,到時希望大哥帶着真心的祝福出席婚禮。”畢竟是大舅子,看在芷盈的面子上,蔺緻軒也不願因爲一次的話不投機就對他不敬。

  禮貌的告辭後,他轉身,飛奔出去。

  沈俊平冷冷的目送他離去,複雜的情緒猶在胸臆間翻騰。

  蔺緻軒再次覓得良緣,他并非不能真心的給予祝福,隻因妹妹擁有的幸福太過短暫,他這做哥哥的總是爲她惋惜,爲她興歎,爲她深感遺憾……

  跑出律師事務所,蔺緻軒左右張望,前後尋找,始終沒瞧見谷承夢的身影。

  拿出手機,撥打她的号碼,撥是撥通了,卻在鈴聲足足響了八聲之後轉入語音信箱,從此再也沒撥通過。

  “承夢,你在哪兒?快回電給我。”


  他留了言,邊走邊四處尋找她,然後找了很久,等了很久的電話,直到暮色沉沉,對于她的去向,他仍然一無所知。

  他回公司的休息室,等了又等,等到天黑,等到心煩意亂,等到一整個茫然不知怎麽辦,隻能任由自己像無頭蒼蠅一般暴走。

  累了,澡也不洗,鞋也不脫,他和衣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盯着天花闆,一刻也不願合上,深怕睡着了,醒來時已經天亮,而他的女人還沒回來。

  等,無止境的等待。

  好不容易夜深了,萬籁俱寂,他終于清楚的聽見門把被扭動的聲音。

  回來了?

  他迅速翻身,跳下床鋪,跨幾個大步,直接堵在門口。

  打開門,乍見他擋在門口,谷承夢先是錯愕,随後一臉平靜的與他錯身而過,閃入房内。

  “爲什麽不回電話?你跑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有多擔心、多着急,你知道嗎?”他抓住她的臂膀,厲聲吼道。

  一個下午加上一個晚上的所有憂心,在見到她平安歸來後,全都變成指責與質問。

  “喔!對不起,下次改進。”低垂眼眸,她虛應他,手臂被他揪扯得痛死了,卻倔強得眉頭也不皺一下。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被她的樣子嚴重的激怒了。

  “喔!好。”她冷淡的回話。

  “喔!好?這是什麽意思?什麽态度?”

  “我好累,可以讓我睡覺嗎?”是真的累了,就算不累,她也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什麽。讓她睡吧!也許睡醒了,今天發生過什麽令她難堪的事就都不記得了。

  “你……”她睡得着?他都氣成這樣了,她還睡得着?

  “明天要上班,我想早點睡覺。”氣由他氣,她想睡便是非睡不可。

  不管他拽得多緊,她硬是要走向床鋪。

  “你想早點睡覺,爲什麽不早點回來?混到三更半夜,你是混去哪裏了?”

  “也沒混去哪裏,百貨公司逛逛,街上逛逛,公園逛逛,随便逛逛,天就黑了,夜就深了,真奇怪……”就好像她随便談個戀愛,便莫名其妙的愛他愛到骨子裏,沒有他,會要死不活。

  結果人家擺在心裏的永遠都是那個無法被取代的、叫做沈芷盈的亡妻!

  她谷承夢算什麽?比一粒沙子還不如。

  一粒小沙子吹入他的眼裏,都還有本事教他痛個半天,反觀她谷承夢呢?這麽一個活生生、熱騰騰的女孩子,爲他癡迷,爲他瘋狂,爲他傷心,爲他哭泣,如此真情的掏心挖肺,他感受到一點一毫了嗎?沒有嘛!

  是是是,芷盈獨一無二,芷盈絕對不像word檔一樣,找出舊字串,輸入新字串,說取代就被取代,不留一點過往痕迹,她是永垂不朽的。

  是她谷承夢笨又傻,自目又不知趣,竟敢妄想自己可以像鎖定工具列一樣,鎮定他的心,獨霸他的愛。

  一個闖入者憑什麽擁有正式的愛情護照?

  篡位遭人唾棄,偷渡來的,下場通常是被遣返,這個道理她不是不知道。

  “你在胡說什麽?你到底去哪裏了?怎麽不說實話?”她這邊逛逛,那邊逛逛,天一下就黑了,他在休息室裏等到夜幕低垂、起肖抓狂,她大小姐還不知道打道回府,是在懲罰他?用不知去向的方式懲罰他,她會不會太沒有人性、太蠻幹?

  谷承夢懶懶的應道:“你怎麽知道我沒說實話?我去哪裏有很重要嗎?”

  其實她哪裏也沒去,隻是待在隔壁自己的那棟已增建到四樓高的頂樓,蜷縮在那還沒完工的大型咖啡杯雅座裏頭,想像着這座咖啡杯也能瘋狂的旋轉,将她的煩惱抛到夜空之外。

  回憶着與蔺緻軒曾坐在遊樂園的旋轉咖啡杯中,癡癡凝望、熱烈擁吻的畫面,她忽然覺得自己與他相愛其實是一種冒險。

  人都是自私的,誰都渴望自己是心上人的唯一摯愛,撇開風度什麽的不談,下午他與沈俊平的對話,确确實實傷了她的自尊與驕傲。

  “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心情不好,我怕你出事。”遍尋不着她的恐懼和焦慮,這種教訓任誰來受一次都嫌多。“請你以後不要這樣對我。”

  “唉!我想躺着,你讓我睡覺,好嗎?”她沒做正式回覆。

  耍賴吧!有理說不清的,何況他們之間好像也沒有道理可說。

  她用力的把自己往床上抛,不料蔺緻軒又一把撈起她,不讓她睡。

  “沒把話說清楚,不準睡!”甯願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他沒良心,也不要忍受她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對待。

  “喔!是。”求睡不得,她乖乖的立正站好,等待發落。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在心裏夾帶個芷盈檔來招惹她,她狂妄的以爲自己應付得來,自欺欺人啊!

  身中劇毒,砍掉再重煉,登天之難啊!

  還沒嫁成,他的大舅子就已經狠狠的給她下過馬威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7:10

11

續弦嘛!弦有粗有細,她谷承夢沒四兩命,是一根極其脆弱的弦,還沒安穩的裝上琴身,與他來個合奏共鳴,便被外力扯得斷成七、八段,好不凄慘。

  “又來了!你可以不要用這種方式回應我嗎?可以嗎?”他用力的将她帶入懷裏,暴怒的沖着她的臉咆哮。

  “好。”别說他不習慣她這副死樣子,她自己也很不習慣,但是擺爛,明顯是她目前想用來對付他的方式。

  “你不要這樣!”她不哭不鬧,爛沒個性,他完完全全束手無策。

  僵持着,他的雙眸愈瞠愈大,她迷蒙的睡眼愈加渙散;他的胸口起伏劇烈,她的呼吸微弱到幾乎聽不見;他手掌箝制的力道不斷加重,她的身子如石頭一般漸往下沉……

  欠揍啊!這樣也能睡?

  “承夢!”他抓提着她,“你聽好,我……對不起,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我道歉,你不要跟我鬥氣了,好不好?”

  “嗚……”意識模糊中,突然聽到他道歉,谷承夢閉合的眼皮顫跳着,心窩狠狠的一懾,鼻子一酸,倒抽一口氣,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我們談談。”瞧見她流淚,顯然還未睡着,他輕輕搖晃她,想要她更清醒。

  “緻軒,你知道嗎?有時候受傷就是受傷了,心碎了就是碎了,道歉是沒有醫治作用的。”睜開淚汪汪的眸子,深深望着心愛的男人,她喃喃低語。

  “可是我愛你。”

  “你的愛有雜質,我們之間好擁擠。”芷盈不會占床位,卻永遠是他心上的第一位。她不至于跟芷盈争風吃醋,但是對于她的“存在”,始終心存芥蒂。

  每次不經意提起“芷盈”兩字,十次有七次他的情緒會馬上變得很低落,另外三次除了情緒低落之外,還得加上大變臉,試想,跟這樣一個難舍舊愛,動不動就被舊愛牽動喜怒哀樂的男人在一起,心髒要多強才能勝任?

  “我是個喪偶的男人,鳏夫的感情世界怎麽可能會是純白無瑕的?而且爲了你,我早就決定把芷盈放在記憶最深處,不要輕易去動,所以嚴格來說,芷盈對我們根本無害,你何必因爲沈俊平幾句不中聽的話而挑盡了我的毛病?”

  “你常爲了芷盈跟我生氣,我動辄得咎,愛得好辛苦。”愛得辛苦總也有甜蜜之時,問題是,被他的大舅子下馬威,這口氣她吐不出又吞不下,快把自己憋壞了。

  “我說過,我不會再爲了芷盈跟你生氣,你也永遠不需要再爲了不小心提到她而跟我頻頻道歉……”

  “無論如何,她是你此生的最愛,絕無可能被取代,這是你說的,你希望我聽了這些話之後,還手舞足蹈、歡天喜地嗎?”她任性的嚷道。

  假使她沒會錯意,沈俊平無疑的認爲她是個闖入者,而蔺緻軒第一時間的表現則像是在佐證他的說法,這是最令她無法釋懷又無地自容的一點。

  “我與芷盈相愛,畢竟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你是後來的,更是不争的事實。”

  他微眯的犀利眼眸閃現微愠的情緒。

  一前一後,都是他認真投入感情的女人,兩者說沖突有沖突,說沒沖突,其實也好像沒沖突,他不懂,她爲何如此在意芷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隻要在乎她自己,好好的與他攜手面對未來就好了,不是嗎?何苦計較他最愛誰?

  比較不出來的,因爲兩個他都愛。

  芷盈沒死,他沒有一絲可能愛上谷承夢,芷盈既已不在人世,他遇見谷承夢,進而愛上她,那麽他所要追求的便是天荒地老、長相厮守,她根本毋需作繭自縛,給他出難題。

  “你就一直跟芷盈愛下去吧!我這後來的不想再攪局了。”她的口氣冷沉,沒有熱度,是執拗,也是失望。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棄情潛逃的意味太濃厚了,她想分手?那也得看他同不同意,非她一人所能決定。

  她鑽牛角尖,不聽勸解,惹得他的脾氣也火速冒上來,态度愈見不耐煩。

  “你一邊想念芷盈,一邊愛我,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像個卑鄙的第三者……”

  “你怎麽會是第三者?芷盈已經不在了,她不在了!”蔺緻軒粗聲強調。

  想跟她結婚,希望她當他老婆,這些都與芷盈無關,他隻是愛上了她,愛到想一輩子跟她在一起,真的就隻是這樣而已。道理如此簡單,爲什麽她就是聽不到、接收不到、體會不到他發出的真愛訊号?

  “不,她在!她無所不在!她一直在你的腦海裏,心裏、眼裏,她在你所有的言行舉止裏,我甚至開始懷疑,這陣子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隻把我當成洩欲工具?因爲芷盈是不能取代的,所以我隻能是個洩欲工具,一個根本不需要你用心對待的玩具!”走進死胡同需要别人拉拔,顯然她甯願把自己的雙手收負在身後,也不要他拯救。

  “你不要無理取鬧,講話憑良心!我把這陣子跟你在一起定義爲相愛,聽你剛才這麽說,我很震驚,也很訝異,你的認知居然跟我相差如此懸殊。原來我們唱的是不同調,原來我的熱情對你來說隻是一種肉體上的發洩,而不是彼此身心靈的完美契合?”愈說愈心寒,蔺緻軒的口氣由差變冷,還冷笑了一聲。

  “難道不是?”谷承夢叛逆的别開視線。

  “當然不是!你白癡啊?”

  他罵她白癡!他罵她白癡?他罵她白癡?

  “我想,我是傻瓜。”大傻瓜愛上大白癡,多好笑的組合。

  “你……”現在是怎樣?他罵她白癡,又罵自己是傻瓜,意思是他們兩人都笨得可以,聰明的話,快點分一分、省得鬧笑話?

  “我不想再跟你吵,我要睡覺了。”感覺吵不赢,她幹脆下逐客令。

  這個夜對她而言已太漫長,這個男人的愛對她而言已變成一種負擔,他們需要的是冷靜思考,而不是劇烈争吵或無意義的探讨。

  “你在趕我?”吵翻天卻吵不一個結果,徒使元氣大傷,他們是在做什麽啊?愛情不隻使人盲目,還變呆,變幼稚,變得不可理喻。

  “是的,你走。”

  “好,如你所願,我走。”他輕扶着她的雙臂,确定她站穩後,立刻松開手。

  經過一番争辯,她的睡意是不是依然濃烈,他其實看不太出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趕人的态度明确,他的脾氣再好,也不可能留下來熱臉貼她的冷屁股,固然她的屁股對他總是充滿了緻命的吸引力……喂,什麽時候了,還想這些?

  甩了甩頭,勉強鎮靜思緒之後,他沒再做任何口頭上的抗議,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本想潇灑的直接開門離去,卻又不忍見她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好不可憐,況且他若是就這樣沒風度的負氣離去,也太絕情,于是腳步一頓,遲疑了幾秒,終究又轉身,走回她的面前。


  “你走啊…幹嘛還不走?”說時遲,那時快,她還在逞口舌之快,人已被他打橫托抱在懷裏,她踢着腳,狂喊道:“誰讓你抱我?放我下來,我不要跟你那個……”

  吵得連白癡跟傻瓜這種難聽字眼都罵出口了,他現在還有那個美國心情想跟她親熱?這不是把她當成洩欲工具,不然是什麽?

  “希望你今天隻是在跟我嘔氣,明天就沒事。你睡吧!我會走的。而且從現在起,你不要、你不許,我就不碰你。”免得自己的熾熱真心又被她說成是色魔上身,純粹想對她洩欲。

  洩欲工具……該死!這變态的四個字怎麽令他愈想愈上火?

  害他心赓難耐,當下真想把她抓起來剝光,好好的發洩一下……

  喔!他會死,沒事又想到那裏去了。

  猛地回過神來,他将她抱到床上,替她脫去外衣跟鞋,蓋好棉被後,随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休息室,門一關上,立刻拔腿沖出公司。

  咻……咻……

  屋外冰涼的北風迎面吹拂,他火熱的思緒總算漸漸的平緩下來。

  他……他瘋了嗎?

  爲什麽跟她吵過一架之後,欲火莫名其妙的爆發,愈氣惱她,愈想要她?

  喔!蔺緻軒,冷靜,你冷靜啊!

  别妄想再動她一根寒毛,也别再眷戀她的馨香,快閃,快閃人,閃了就沒事了。

  明天,當明天一早,他打開她的房門,便會看到那個跟以前一樣甜蜜熱情的可人兒,奔入他的懷裏,纏着他,踮起腳尖,仰起粉紅小臉,勾住他的脖子,噘起柔嫩的嫣唇,送他一記火辣辣又銷魂至極的早安吻……

  是的,明天她的氣就消了,依然會繼續好好的愛着他。

  事情想得有點太美。

  别說烈焰燃燒的早安吻,一早迎接他的,除了一室空蕩的冷空氣之外,便是全然的安靜無聲,沒有溫柔體貼的問候,沒有窩心暖熱的擁抱,更沒有吱吱喳喳的嬉鬧,虧他還特地提早二十分鍾趕過來,沒想到昨夜那個一直嚷着好累要睡覺的女人竟也起個大早,跑得不見蹤影。

  看來她是存心跟他玩躲貓貓了。

  好,要玩就來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晚上總會回來。

  蔺緻軒負氣的決定今天都不打電話找她,也不直接到她的公司去找人,頂多跟昨晚一樣當個守門員,守到她回來,跟她算完帳爲止。

  他要讓她知道,不是隻有她會耍脾氣,鑽牛角尖,他也會。

  而且他耍起脾氣,聲勢絕對比她更浩大,鑽起牛角尖,也絕對比她更深入。

  就一團結打不開,一個點想不通,一口氣咽不下,谷承夢便把自己搞得流落街頭,有家歸不得。

  她其實沒有跷家在街頭遊蕩的打算,隻因爲心裏有事煩着,早上一時疏忽,出門的時候忘了穿外套,偏偏重要的鑰匙串就擺在外套的口袋裏。

  打電話跟蔺緻軒求救?

  才不要!他整天沒打半通電話來,她已經很郁悶了,還要她搶先低頭,她甯願去跳樓,也絕不跟他求救。

  是啊!戀人熱愛時,可以愛到死,鬥氣時,也可以鬥到兩人都别想活。

  “承夢!”

  “怎麽是你?”遇到紅燈而停下腳步,聽見有人喊她,谷承夢回頭,竟然是好久不見的前男友曹保偉,驚訝之餘,還有點情怯。夢遠-書城

  “是啊!我剛加完班,正要……回家。”正确的說法是,他剛被自己喜愛的女人抛棄,正要去夜店喝酒解愁。

  “你仍然跟以前一樣是個工作狂。”

  “呵……是啊!”爲了掩飾心虛,曾保偉擴大笑容,朗聲說道:“倒是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外頭?”他若沒記錯,爲了節省不必要的逛街開銷,谷承夢通常一下班就乖乖的回住處待着,極少在外面流連。

  “不瞞你說,我忘了帶家裏的鑰匙。”她羞赧的笑了笑。

  “你也真笨,爲什麽不找鎖匠呢?走吧!我送你回去,順便幫你找一個鎖匠。”曹保偉拉了她就走。

  “不用啦!反正我還不想回去。”她釘住腳步,拒絕了他罕見的熱心與好意。

  其實蔺緻軒就是她最好的鎖匠,她何必多花錢去外面找呢?

  唉!問題是,好鎖匠不等于好情人,鎖匠開得了鎖,解不開她心裏的結。

  “怎麽?你有心事?”


  谷承夢大吃一驚。“耶?你怎麽忽然關心起我了?”

  曾與他交往一年多,好像沒見過他如此有心呢!何況兩人已分手好一陣子了,他似乎更沒理由對她好。

  “我以前都沒關心過你嗎?”他面有愧色的問,笑得有點尴尬。

  “呃……”是根本沒有,還是年久遺忘,谷承夢沉吟半晌,仍答不出來。

  曹保偉仿佛過往雲煙,未在她心上留下太深刻的印記。

  “好,我爲以前的無心和疏忽跟你道歉,既然你還不想回家,我也正好沒事,不如我們一起去吃消夜,叙叙舊。”

  “叙叙舊喔?”那會很無聊耶!因爲他與她的戀情隻有“乏善可陳”四字可形容。若是一定要說出一個爆點,那當然非在喇叭聲狂響中的“我們分手吧”莫屬啰!

  “怎麽?你不願意嗎?還在氣我當時跟你提分手?”

  “沒有,都過去的事情了,我又不是那種會記恨的女生……”呃……不是嗎?

  那爲何她把對蔺緻軒的仇記得這麽牢,昨夜在他深情款款的道歉及擁抱下,硬是不肯體諒他在言語上所犯的一點點小錯?

  可是,反過來說,他若沒那樣想,沈俊平又有何能耐成功的逼迫他說出那些話?

  唉!思緒一團亂。

  同樣是情人,之前曹保偉用什麽方式對待她,她都逆來順受,不曾有過意見,日常生活中他有什麽癖好或習性,她也鮮少插手去管,然而輪到蔺緻軒時,她卻事事在意,隻要他的言行舉止有一丁點瑕疵,她就像刺猬一樣渾身尖銳,爲了保護自己,拼命對他又攻又防,而在生活瑣事方面,他一天喝多少水,一餐吃幾碗飯才會飽,爲什麽不肯吃蛋黃,還有穿哪個牌子的襪子,喜歡什麽顔色的領帶……林林總總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成了她關注和管轄的重點。

  “既然你不記恨,那我們還是朋友,走吧!這附近有間啤酒屋還不錯,去喝兩杯吧!”在她腦内正猛打思緒混戰而無法收拾之際,曹保偉索性将她的肩膀一攬,自作主張的帶着她走。

  盛情難卻,她也就半推半就,不多做拒絕了。

  哇啊!冤家路窄。

  如果她沒眼花,坐在前方靠走道位置的那個男人,是沈俊平沒錯吧?

  這下她該直接裝作沒看見,還是大方的揮手打招呼?

  視若無睹很沒禮貌,可是要她主動跟他打招呼,又百般不願。

  都是他起的禍端,她和蔺緻軒之間原本的微小心結才會一夜之間變得這麽大。

  哼!不想理他,反正他也沒看見,趕緊躲起來。

  谷承夢咬了咬下唇,黑亮的眼珠子轉了轉,沒事似的轉到曹保偉那張對她而言已然陌生的臉上,專心一意的看着他就好,不要亂看,眼神應該就不會跟沈俊平對到。

  “我們分手之後,你交男朋友了嗎?”曹保偉喝幹第二杯啤酒,努力找話聊。

  “有啊!現在有。”她回答得很快,沒半點猶豫,因爲沒把握在經過昨晚的争吵,以及今天一整天和蔺緻軒彼此互不聞問之後,明天他們倆還會不會繼續在愛情路上一起手牽手向前走,所以今天有,就是有。

  “有喔?”答案出乎他的意料。“是你公司的同事嗎?我認不認識?”

  “你見過他,但是我不認爲你記得他。”他是事業的大忙人,當初随随便便跟蔺緻軒聊個幾句即匆忙離去,她才不信他會對蔺緻軒留下深刻印象。

  “喔!我知道了,是你之前說過的那位金主……”曹保偉開始感到不安,希望那個人沒将在機場餐廳看見的情景告訴谷承夢,畢竟當初他提分手的理由是爲了好好的事業,而非招供是他移情别戀,如今雖然事過境遷,但是他依舊不願平白破壞自己在她心目中還算不錯的形象。

  “你的反應很快嘛!”谷承夢呵呵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哇!你怎麽知道?”她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沒帶家裏的鑰匙,大可以跟你男朋友求救,你卻選擇一個人在街頭晃蕩,還一副心神不甯的樣子,這讓人很容易判斷出你跟他正有戰事,我說得沒錯吧?”

  “都被你說中了。”好驚人的觀察力。

  說來也奇怪,怎麽每次她有糗事,都不巧會被認識的人撞見?真是丢人現眼啊!

  “跟男朋友鬧翻了,你今晚打算怎麽辦?”

  “沒頭緒。”谷承夢無奈的搖搖頭。

  沒有那串鑰匙,她既進不了蔺緻軒的公司,也進不自已那棟内部尚未完工卻層層上鎖的屋子,更别說睡在綿軟舒服的床上,連頂樓的咖啡杯都沒得窩。

  “去我那兒吧!我哥這幾天都不在家,你不用擔心。”曹保偉握住她置于桌上、不停絞扭的手,笑容可掬的邀請。

  “不用,不用了,我不想麻煩你。”她縮回手,推拒着。

  “除非你确切的告訴我今晚打算怎麽辦,不然你還是跟我回家比較安全。”

  “保偉,你……以前并沒有對我這麽好。”遙想當初她沒地方落腳,央請他想辦法,他隻顧嫌她煩、嫌她笨又嫌她啰嗦,總沒幫上半點忙。

  “我現在彌補你。”曹保偉說得自然。

  “真的假的?你真愛開玩笑。”谷承夢像是聽到天大奇聞。

  “反正就這麽辦,讓我爲你做點什麽,算是盡點朋友之義。”如果兩人聊着聊着聊上了床,他也樂見其成。

  這樣的計劃很卑劣,其實他原先對她是沒有非分之想的,隻因爲失戀太難過,又正好遇見她,宣覺這是上天的美意,他不該放棄今晚的“豔遇”。

  再者,今夜她沒地方去,他寂寞得緊,兩人又是舊情人,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人去報警吧!

  砰!

  是不會有人報警,但不一定沒人當抓耙子。

  當曹保偉和谷承夢并肩走出啤酒屋,他的手正欲往她的腰間橫伸過去時,眼前忽地籠罩一片陰影,他都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臉已被天外揮來的硬拳擊中,鼻血還應聲噴了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7:38

12

   “你是誰啊?幹嘛打我?你欠揍,不要命了……”曹保偉對着來人怒吼,同時也高舉起拳頭欲做回擊,卻在揮拳之前認出動粗者是蔺緻軒,整個人傻住。

  “我的女人是你能碰的?”暴怒的将谷承夢一把拽到身邊,蔺緻軒的咆哮聲可比曹保偉大上十倍。

  “緻軒……你怎麽來了?”谷承夢吓得魂不附體。

  “你閉嘴!”蔺緻軒大聲斥喝。

  “我……”深怕他的拳頭往臉上招呼過來,她捂住耳朵,閉緊嘴巴,縮頭縮腦。

  “第一拳,打你摸承夢的手,”蔺緻軒不由分說,又痛擊發愣中的曹保偉大的臉龐。“第二拳,打你摟承夢的腰。第三拳,打你……”

  “啊!緻軒,住手,你打傷保偉了。”害怕歸害怕,見他下手兇殘,拳拳蠻橫,谷承夢擔心曹保偉被他打死,顧不得自身危險,趕緊跳出來,抓住他的手。

  “打傷保偉?言下之意是,你心疼了?你心疼他了?”她竟然爲了這個花心男而擋在他的前頭,難道她還對花心男餘情未了?這……太可惡了。

  “我……話不是這麽說。”他暴怒的樣子真的很恐怖。她吞了吞口水,渾身發抖,心髒快爆炸。

  “不是這麽說,不然要怎麽說?”被她一激,緻軒把要用拳頭跟“情敵”熱呼呼做第三次問候的事忘得一幹二淨,轉而緊抓住她的雙肩,用力往上一提,對準她的小臉咆吼,暴青筋的猙獰面容像是要一口把她咬碎。

  隔夜仇未解已夠惱怒,一整天忍耐着不打電話更是内傷慘重,本來想忍到死算了,卻在無意間發現她沒将鑰匙串帶在身上,他看準她不會因此而主動跟他聯絡,于是強逼自己忘掉兩人還在鬥氣,十萬火急的開車外出尋人。

  沒想到還沒找到她,倒先接到沈俊平的爆料電話,說他蔺緻軒的女人正在啤酒屋裏跟别的男人聊得很愉快,這個消息無疑是在他身上火上加油,氣到無以複加,無法想像當他逮到她時,将會做出什麽事。

  “有話好說……”知道他盛怒中,谷承夢唯唯諾諾,不敢大聲。

  “你現在懂得跟我講有話好說,爲什麽昨晚你不跟我有話好說?硬要裝睡,硬要趕我走,硬說我當你是洩欲工具,不想跟我親熱,你真是……”該死!他怎麽在大街上說這些閨房密事?他真的快被她逼瘋,都不像正常人了。

  “人家是真的想睡。”她咕哝。

  “對,跟我在一起,你無力到想睡,跟他在一起,就活跳跳,超有興緻。”他這醋,不吃則已,一吃酸氣沖天。

  “你說什麽?”她被熏得暈頭轉向。

  這男人講話夾槍帶棒還染黃,是受到什麽天大的刺激?她隻不過跟老朋友聊天吃消夜而已。

  “才忍着一天沒理你,你就給我大搞外遇,你是什麽居心?”

  “我?大搞外遇?跟曹保偉?”這笑話好笑嗎?

  搞外遇就說搞外遇,還特别加個“大”字,最好她有這麽風騷啦!

  而且重點是,若說舊情複燃,她還覺得有點道理,她跟他又還沒成爲夫妻,外遇之說,根本文不對題。

  “你還複誦一次給我聽,是有那麽興奮嗎?”

  “你……你說到哪兒去了?蔺緻軒,你瘋了。”

  “對,我瘋了,因爲愛上你谷承夢,所以我就瘋了。”瞧他語無倫次的,還把“愛”字挂在嘴邊,說他沒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你……”谷承夢啞然,怔愣住。

  她愛的男人因爲愛上她,所以瘋了……怪怪,爲什麽這個鬼邏輯在她聽來還滿富浪漫詩意的?

  “谷小姐,快點帶他回去吧!他真的瘋了。”始終在一旁觀看的沈俊平突然走過來。

  生眼睛還沒見過蔺緻軒動手打人,足見醋勁之大,他算是領教到了。

  “沈律師,你在啤酒屋看見我了?是你通知緻軒來的,對嗎?”看到沈俊平,她終于明白何以蔺緻軒會出現在這裏了。

  “那不重要,你快帶緻軒回去,我看得出來他非常需要你。”

  “你這是在恭維我,還是再次給我下馬威?”聽起來怪可怕的,她的背脊隐隐發涼。

  “下馬威?”沈俊平笑了幾聲,“好吧!我爲昨天的事跟你道歉,我承認雖然這幾年一直鼓勵緻軒再婚,但是昨天乍然聽到他真的要再婚的消息,确實有點意外,一時之間不太能接受,才使詐借由緻軒的口說出了害你傷心的話,倘若這讓你認爲我是在給你下馬威,那麽我深感抱歉。”

  “呃……不敢當,沈律師,你千萬别這麽說……”她讷讷的回應。

  厚!是怎樣?兩天之内有三個男人跟她道歉,她何德何能啊?

  “其實你也不必對無法取代芷盈這句話耿耿于懷,因爲我相信你在緻軒的心目中也絕對是獨一無二的,你隻要做你自己就行了,不是嗎?”

  “你憑什麽相信我在緻軒的心目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她沒這等自信。

  “緻軒不是見異思遷的人,一旦愛上,勢必全力以赴。他能用絕對的真心愛芷盈,我當然也相信他能以同樣絕對,或者更甚的真心愛你,一言以蔽之,從剛才緻軒失控的表現看來,我覺得他……”沈俊平頓住,瞥了眼依然盛怒、臉紅得像關公的蔺緻軒。

  “他怎樣?”她追問。

  “他愛你已經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蔺緻軒與谷承夢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是喔!愛得強烈,愛得深,鬥起氣來卻需要旁人做調停,替他們的愛情挂保證,果然無可救藥。

  “他既然愛你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那麽把芷盈永遠擺放在内心深處又何妨?那撼動不了一絲一毫他愛你的事實,不是嗎?”

  是啊!再怎樣也改變不了蔺緻軒深愛她的事實,她這兩天到底是在别扭什麽?跟他吵什麽、鬥什麽?

  争誰是他的最愛,根本不聰明,也毫無意義,隻會讓人覺得她小家子氣罷了。

  “好了,快回去吧!你們兩人有話慢慢說,有誤會慢慢解,最重要的是,谷小姐,你别再鬧失蹤,讓在乎你的人等不到、找不到,是對他的最大酷刑,你就看在緻軒爲了你而動手打人的份上,以後别用這種方式懲罰他了。”沈俊平推了下小兩口的背。

  他們兩人正面撞黏在一起,欲拒還迎,超尴尬。

  在蔺緻軒透着熱氣的懷裏,谷承夢偷偷的瞄了瞄四周,然後看着曹保偉。

  他擡起手,抹去鼻血,朝她揮了揮手,落寞、沮喪的轉身離去。

  唉!今天算他倒黴,被揍了,卻連爲自己聲讨正義的力氣也擠不出來。

  他不禁懷疑,上天的旨意其實是要他看破紅塵……OK,就這樣吧!

  “哼!還舍不得舊情人?”蔺緻軒嗓音冷冽的說。

  “我沒有。”媽呀!他的眼睛是長在胸前嗎?她偷瞄曹保偉,他都知道?

  “請問你剛才那眷戀的眼神是怎樣?”

  “眷戀的眼神?我哪有?”欲加之罪呀!

  “哪沒有?”

  “就是沒有!”

  “有,你有,你就是有。”

  “沒有,沒有,我沒有。”

  看着那兩人你來我往,不停的拌嘴,誰也不服輸,卻又誰也不肯放開對方的身子,沈俊平笑着搖搖頭,雙手插進褲子口袋,漫步離開。

  呵,戀人啊!總是像傻瓜。

  他衷心的祝福他們,也堅信芷盈在天上會樂見緻軒找到另一段幸福。

  “最好你沒有。”

  “當然沒有,不然你希望我有?”

  “你還說!再說……”吻死你。

  閑雜人等都已離開,面對她這尊自貼标簽的“洩欲工具”,他幹脆抓來洩個夠、洩個徹底,街頭不能做的,回家絕不放過,管她要不要、許不許。

  可能的話,順利的話,他偷偷買來存放的一大堆漂亮可愛的小襪子,很快就能派上用場了。

  看着吧!谷承夢,你這磨人精!

  “對不起,原諒我無理取鬧,這兩天……無端折磨了你……我很自責,也很不好受,但我現在最心疼的是你,希望你不要跟我計較……”被他吻得透不過氣,她仍斷續發出道歉的話語。

  “夠了,我們之間不需要太多道歉,隻要你懂得愛我,也懂得我愛你,這樣就很完美了。”偶爾的吃醋與無理取鬧,畢竟是因爲愛。

  有愛,一切好說。

  苦不能再愛得更多,怎麽可能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愛再推走?

  不,不會。

  因爲追求愛情的傻瓜,往往是精明的。

  新婚燕爾,新居落成。

  坐在蔺緻軒爲她精心打造的咖啡杯雅座裏,谷承夢笑得甜蜜又滿足。

  金主變老公,房東變老婆,到底是誰吃虧、誰占便宜,她與他之間的帳這輩子是怎麽算也算不清了。

  這也驗證蔺緻軒當初的真知灼見,他們的合作絕對是互利互惠大雙赢的美事。

  “什麽時候我買的小襪子派得上用場呢?”他将太座摟在懷裏,溫柔的呵護,手不安分的摸上她平坦的腹部,言語神色間盡是期待小生命的到來。

  “蔺先生,你真的很愛趕進度耶!”戀情明朗緊接着逼婚,婚結沒多久又開始催促懷孕。

  “我也不太理解自己急什麽,就是很想快點跟你生幾個孩子。”常聽人家說愛情結晶,以前隻覺得這個詞挺惡心的,現在他卻渴望落實那四個字。

  “你呀!先是把我當成洩欲工具,接下來又要把我當作生小孩工具,如意算盤真會打啊!”

  陰謀,一切都是蔺先生的陰謀。

  偏偏她踩入他用愛情密密實實、精心布置而成的圈套裏,竟也幸福得像是渾身泡在蜜缸之中,滿心的甜,無可比拟的幸福。

  “總之,我想要小孩,你負責生給我就是了,好不好?老婆。”再不生,小襪子都堆成山了。

  “我能說不好嗎?”她敢說不好,他也一定盧到她好爲止。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老公慣用的柔情攻勢,她已經太熟悉,也很吃他那一套。

  “承夢,你知道我爲什麽愛你?”

  “不就是幫你把不喜歡的蛋黃吃掉嗎?”說出去會被人笑死喔!愛到今天,她還是不明白他究竟愛她哪一點。

  “是你可以激發我追求幸福的能量。”

  “請問你追求到幸福了嗎?”

  “你說呢?”

  “我想,你是幸福的,因爲你笑得很開心、很真摯,你抱我的方式總是那麽密實,你吻我的時候總是那麽投入,你每個心跳、每個呼吸都在呐喊,因爲我們在一起,所以我們很幸福。”

  “我真的沒有白愛你,更沒有白疼你,你是這麽的懂我,謝謝你,老婆。”

  他喜歡、享受且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希望幸福永遠源源不絕,不要遞減,更不能消失。

  他已失去一次,再也不想失去,也無法再承受失去了。

  “謝我?光用嘴巴說是不夠的。”她嬌笑,誘惑的眼神極盡挑逗。

  “當然不夠。”他笑說,順勢啓動熱情的吻。

  直接讓肢體去訴說,他們有多愛,又有多幸福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17 08:18:05

13

  “小寶寶要吃蛋蛋,營養才足夠喔!來,啊……嘴巴張開,好好吃喔!”谷承夢端着一碗芳香四溢的蒸蛋,坐在嬰兒椅的前面,循循善誘的喂一歲半小寶貝吃副食品。

  小寶貝毫不領情,眯起眼睛,扁着小嘴,小腦袋猛搖晃,不吃就是不吃,完全不給娘面子。

  “這小子,隻怕是遺傳到他爸爸了。”石永蘭将寶貝小孫子抱在懷裏,疼愛又佯怒的輕打小屁股。

  “媽,到底爲什麽緻軒不喜歡吃蛋黃?”這是否叫做因果報應?爸爸不吃蛋黃,媽媽不吃蛋白,生下來的小孩幹脆整顆蛋都不吃,好懂得做人,誰也不得罪。

  “咦?你還不知道原因嗎?”石永蘭把嬰兒餅幹塞到小孫子的手裏。

  他啃得津津有味,偶爾瞄一瞄媽媽,那慧點的黑眸好像在說,有甜甜的餅幹,誰還吃那軟不溜丢、怪裏怪氣的蒸蛋?

  “他不說,打死也不說。”一顆蛋黃罷了,卻像是他永遠不能說的秘密。

  她都當他老婆好幾年了,還有什麽不能知道的?真的很詭異耶!

  “那我今天偷偷的跟你說,你知道就好,事後可不要再拿出來講喔!”石永蘭叮咛,瞧恐她拆兒子的台被當事人發現。

  “好,媽,你快說。”

  “他小時候貪吃,大概跟寶寶現在一般大時,爬上餐桌,看見一鍋香噴噴的鹵蛋,小手一伸,拿起一顆鹵蛋便塞進嘴裏,第一口咬到蛋白覺得好吃,食髓知味,再大咬第二口,糟了,這一咬,整顆蛋黃卡在喉嚨裏,他差點噎死,我差點被吓死,從此他再也不敢吃蛋黃了,不管我把蛋黃搗成泥狀或是攪成液态,他都認得,堅持不吃。”

  對蔺緻軒而言,幹沙沙的蛋黃是噎死人的最佳道具。

  “原來是貪吃惹的禍。天啊!緻軒小時候是貪吃鬼,很不符合他現在的形象耶!哈哈……”意想不到的答案讓谷承夢捧腹大笑。

  “就是不像啊!哈哈……他還有一句名言,如果想要噎死一個人,給他吃蛋黃準沒錯。哈哈……”提及往事,石永蘭笑得比媳婦更大聲、更過分。

  “哈哈哈……咦?”谷承夢笑到一半,驚覺不對。

  照這麽說來,蔺緻軒是想噎死她嗎?老塞蛋黃給她吃……罷了,被老公塞來的蛋黃活活噎死,她也心滿意足啦!

  “什麽事情那麽好笑?”蔺緻軒走進屋裏,看見婆媳倆笑得東倒西歪,寶貝兒子也樂得吱吱叫,很想趕緊參一腳,分享一下。

  “沒……沒什麽事。”婆媳倆異口同聲,一起搖頭。

  “沒什麽事會笑成這樣?”蔺緻軒不信,摟着老婆的肩膀,低頭又問:“夫妻耶!有福同享,有難我當,有笑話當然要說來一起笑,不是嗎?”

  “那麽你們夫妻倆慢慢聊,我推寶寶去外頭散步。”石永蘭把寶貝小孫子放進嬰兒手推車,快速閃離現場。

  “事有蹊跷,快說,你和媽到底聊些什麽,笑成那樣?”他還是很好奇。

  “哎呀!緻軒,我們笑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谷承夢露出神秘的微笑,玉手攀上他的脖子,仰起小臉,噘唇索吻。

  “是什麽?”他飛快的啄吻她一記。

  老婆如此嬌豔動人,早上他才“發洩”過,現在又想要了。

  服了她,她就是有本事激發他的獸性。

  “重要的是,我現在想要你。”不讓他的唇離開,她加深這個吻。

  咳,心有靈犀,夫妻所見略同,他喜歡無法預期卻又處處驚喜的情趣。

  “那還不簡單!”蔺緻軒斜睨着她,笑容邪佞,人手往她腰後一攬,用他最喜歡也最習慣的方式抱她進房。

  濃情蜜意下,床單再次淩亂了,纏綿的戲碼,終不落幕。

  櫃子上的數位相框映出佳人笑靥如花,一頁頁翻過去的,是她,是她,是她,總是她,那個叫做谷承夢的女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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