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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綠風箏]麻辣夫(壁花也有春天套書)[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27:37     標題: [綠風箏]麻辣夫(壁花也有春天套書)[全文完]

麻辣夫(壁花也有春天套書) 作者:綠風箏

身為國內外知名空間設計大師,他講話很毒,媲美麻辣((宮,
看──第N任助理被他挑剔到羞愧泣奔,不做了!
沒想到馬上來了這個戴著牙齒矯正器的菜鳥女人向他報到,
嘖嘖,黑框眼鏡、老土套裝,好傷他專看美感的眼睛吶!
一問她設計相關背景──她唸外文系?!是想搞瘋他嗎?
好,別說他沒給機會,只要她能說服奧客,他就接收她,
否則就從他眼前徹、底、消、失,貼壁紙也好過看壁花!
但,是他下的藥不夠猛嗎?她竟然「使命必達」,
那……他只好當她是點菜小姐、跑腿小妹,使喚她忙東忙西,
就在她突破三星期,成了當他助理最久的紀錄保持人時,
人事部前女友講那什麼話?是她把壁花小姐當分手禮物送給他!
沒關係,瞧他如何將耐磨耐操的「阿桑」,
灌溉成專業美型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27:53

第1章:

  Arco立燈下坐著一個男人—

  寧靜的身影正聚精會神的翻閱著手中的雜誌,直到一抹陰影阻擋住他的光線,阻礙了閱讀。

  「妳擋住光了。」男人頭也不抬的說,聲調不慍不火,還有些冷然。

  始作俑者文風不動,依然維持著阻礙光線的角度。

  沉默對峙須臾,抹著蔻丹的手指先是沉不住氣的抽去男人手中的雜誌,繼而用指尖挑逗的撫摸起這張教人迷戀的俊帥臉龐,接著,兩條手臂便化身為妖嬈的蛇,緊緊纏上了男人的脖子,緩緩的跨坐至他身上……

  對於女人浪野的舉動,男人不動聲色,嘴角噙著別有意味的笑。

  「你今天又把助理罵哭了。」目光毫不掩飾的留連在男人性感薄稜的唇上。

  挑眉低哂,「連丈量現場都做不好、又缺乏美感的笨蛋,妳希望我多客氣?」

  「是你太挑剔,安排給你的助理不論是樣貌跟能力都是最好的。你知不知道這年頭找個助理有多困難,就別欺負我們人事部門的小職員了。」嬌嗔輕叱的同時,玩弄著男人襯衫上的扣子,意圖昭然若揭。

  「欺負?現在是誰欺負誰?」男人瞇起眼睛,瞟了那雙擅自作主解開他襯衫衣扣,又不斷大膽揉捏他胸膛的手,口吻輕佻的問。

  眼波流轉,湊耳低喃,「今晚,我給你機會欺負我。」

  美人主動投懷送抱,低頭親吻男人的同時不忘抽開了浴袍上的繩結,抓起男人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擱。赤裸裸的,果然是非常的精簡省事!

  「妳不冷?」男人語氣莞爾問。

  她不怕冷,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有他過人的方法可以徹底的溫暖她。

  「你可以溫暖我。」嗓音嬌媚的吐著邀請。

  薄稜的唇瓣微微勾起,下一秒,他在沙發上放倒了這個大膽的女人,接下來屋裡的曖昧指數簡直快要破表。

  「逸堯,快,我要你愛我。」強烈的渴望幾乎要將她滅頂。

  電光石火之際—

  來的不是高潮迭起的激情,而是靈感。

  於逸堯倏然放開了懷裡赤裸嬌喘的女人,淡定的眸光渾然不見絲毫情慾。

  「……怎麼了?」熱情霎時冷卻,蘇伶虹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抓過行動電話按下速撥鍵—

  「是我。先把手邊的工作都停下來,我五分鐘後就到……沒什麼,改個設計而已。打電話去四季花苑叫人送束歐鈴蘭,另外,想辦法弄個鳥籠過來……我當然知道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時鐘上的指針我還看得懂……是你助理還是我助理?我不管你是用威脅還是恐嚇的,總之,五分鐘後我要看到一大把新鮮的歐鈴蘭跟一隻鳥籠!」

  掛上電話,於逸堯隨手拿過紙筆飛快的速寫下腦中澎湃的靈感,期待著待會在新的櫥窗設計上大秀他天外飛來的絕佳創意,全然忘了屋裡還有另一個人存在,直到慾求不滿的蘇伶虹忍無可忍的發出抗議。

  「你到底在做什麼?」

  「工作。GS百貨的陳列空間我突然有了更好的想法。」靈感,讓他冷淡的面容出現了笑容。

  「……」工作,在慾火焚身的時候?

  天啊,真是夠了!面對活色生香的她,於逸堯應該要瘋狂的佔有她美麗的身體才對,怎麼還滿腦子掛念著那該死的設計

  「不許走。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你陪我一整夜。」她任性的要求。

  為期半年的馬拉松曖昧示好,為的無非是能一步步的靠近於逸堯,他太虛無縹緲,但也正是這樣才顯得出征服的難度。

  她用耐心換來幾次約會,好不容易終於在今天晚上讓他走進了香閨。為了這一刻,她已經等待太久,過去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她,怎麼甘心浪漫的計劃就這樣夭折。

  於逸堯睞了她一眼,「既然是生日,妳應該多花點時間陪伴令堂大人,感謝她對妳的生養照顧。相信我,跟男人廝混做愛絕對不是感謝母親恩澤的好方法。」

  蘇伶虹聽了為之氣結,指著他的鼻子質問:「於逸堯,到底是你那見鬼的空間設計重要,還是我重要?」

  「別把截然不同的兩個選項放在同一個天秤上,那是最愚蠢,也是最自取其辱的行為。」嗤之以鼻的同時,他已經把自己凌亂的衣服整頓妥當。

  見他去意甚堅,蘇伶虹只好使出殺手—

  「你今天如果敢離開這裡一步,我就跟你分手!」

  身為瑞瑪國際建築空間設計的人事部專員,蘇伶虹可不只是個小員工而已,光是衝著她有個擔任董事的舅舅,全公司上下誰不小心翼翼的奉承她,稱她一聲小公主。就算於逸堯多次拿下國內外設計大獎,是當前最炙手可熱的新銳設計師,但只要他還待在瑞瑪一天,他就最好別拂逆她,要不,有他好受的。

  兩人目光對峙……

  他們是吃過飯、約過會,但對他來說,還不足以在他心裡留下深刻感受。蘇伶虹確實是漂亮,卻漂亮得像乾燥花,少了生命,沒辦法激發他想愛的熱情。

  「那就分手吧!」無視於分手的威脅,於逸堯頭也不回的離開她的香閨。

  毫不戀棧的爽快舉措,讓蘇伶虹像是被摑了一巴掌,表情極度難看。

  可惡!為了讓他屬於自己,她可是花了無數心血,才勉強從他身邊擠出丁點位置。

  原以為就快要可以揚眉吐氣,沒想到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說走就走。要是讓大家知道她蘇伶虹連個男人都掌控不住,這教她的面子往哪兒擺?

  粉拳捏得死緊。「於逸堯,我一定要你為今天的決定付出代價!」

  有些男人少惹為妙!

  莫顯雅第一眼就知道,於逸堯就是那樣的人。

  在人事部填了一堆資料後,她正要向新主管報到,手還來不及碰觸到辦公室的門把,面前的這扇門先是離奇的掙開了門框,裂出了一道縫隙,接著,裡頭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了出來……

  「是妳小姐大手一揮,修改了我的設計圖?」發問的男人雙手環抱在胸前,嗓音不慍不火,口吻雲淡風輕。

  「因為于先生堅決不肯接聽客戶電話,客戶就一直來盧我……」

  三天前剛調來設計部支持助理工作的李怡倩,正面對著帥氣逼人的於逸堯支支吾吾的解釋著。

  帥,真的好帥!不愧是公司最英挺出眾的設計師,舉手投足都散發一股渾然天成的瀟灑魔魅,光是站在他面前,芳心免不了要蠢蠢欲動了起來。

  她一直以為於逸堯身邊的設計助理是個幸福好缺,不但可以每天和絕品大帥哥長相左右,料不準還可以來個近水樓台呢!

  當初就是衝著這一點,她拚著連命都不要和其它女同事幾乎搶破了頭,歷經一番激烈的廝殺後,最後終於由她順利脫穎而出。

  可她萬萬沒想到,不過才做了三天助理,什麼水、什麼樓台通通都沒有,想要眉目傳情都沒力氣,倒是工作一樁接一樁,「代志」永遠做不完。

  搞定,是應該的,沒搞定,於逸堯獨一無二的毒舌洗禮,保證電得人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也難怪他的助理一年可以換上一、二十位。

  「來吧,跟我說,妳都改了些什麼?」於逸堯問得溫柔和善,還不忘附送一抹勾魂攝魄的微笑。殊不知,笑容背後,一把亮晃晃的刀正在伺機待命。

  可偏偏就是有人蠢得落入溫柔陷阱,上當了。

  「沒有改很多,就是換了油漆的顏色,增加客廳牆面收納櫃高度而已。」

  呵,快來聽聽,這孩子挺善良的呢,沒有改很多喔!

  於逸堯認真的點著頭,一副專心聆聽的模樣。然而下一秒,令人顫慄的笑容在嘴邊抹了開來,雋朗的面容旋即漫上暗潮洶湧的肅殺。

  措手不及的小助理胸口一緊。呃,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瞪著她?

  不過就是稍微調整一下色系比重、追加了牆面上的櫃子高度,有什麼關係呢,幹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救命啊,早知道就不說了。

  她想逃,但是不知道可以逃哪裡去。喔,老天爺,到底他的新助理哪天才要來報到啦?可別等她氣咽命絕了才來。

  於逸堯欺近李怡倩的臉,「馬上通知工班,叫他們全面性停工。」

  倒抽一口涼氣,瞠目結舌,「不,千萬別停工……」小助理臉都要垮了。

  停工事情就大條了!

  別說客戶會非常不爽,上頭鐵定也會開始追究原因。萬一被知道名不見經傳的她竟然一時腦殘斗膽改了於逸堯的設計圖,她鐵定就要滾回家吃自己了。

  「當然要停工,那已經不是我的設計,我拒絕在爛作品上掛名。」收起笑容,他非常刻意的放緩了速度,明目張膽的強調了那個「爛」字。

  小助理臉上乍青倏白,表情難看得緊,很顯然幼小的心靈已經被於逸堯那個爛字狠狠打擊到了。

  這次的案主是個有錢的笨蛋、美感的殘障。

  夫妻吵架的時候要求主臥室的設計要保有隱私各自獨立,三天後兩人和好,馬上又推翻前案說要緊密相連。料不準哪天誰要是外遇了,他這個設計師還得臨時弄個堅固的門板,緊急拉起封鎖線才行。

  問題是,這是室內設計,根本不是木板隔間這麼簡單的伎倆。

  還有那該死的油漆色系—

  開始丈夫說要溫暖黃,後來老婆又說要浪漫紫,前前後後改了不下數十次,每天睡覺醒來都有新意見,經過了一場八八水災,兩夫妻福至心靈的說要黑白配,是不是等年底選舉季節到來,又要換成藍綠配?

  這腦袋長蛆的傢伙根本不知道換了牆壁的油漆色系,原本訂購的傢俱就會變成笑話,在接近完工的客廳追加了一層收納櫃,已經預留的電器擺放空間跟完工的線路配置就會全亂了套。

  有錢人的心態就是這麼弔詭,明明無知卻還敢大言不慚的頤指氣使,對於建立或摧毀總是信手拈來,完全學不會尊重專業,真不知他們到底找設計師來做什麼?是希望設計師替他們可怕的天生殘缺美感背書嗎?

  他們究竟以為設計是什麼東西?畫幾張圖、擺幾張傢俱、釘幾層櫃子就是設計嗎?又或許他們也不是真無知,而是有系統的天真?

  「可是現在工程已經嚴重落後,倘若不能如期完工案主反撲要賠償,財務部會殺人的。」小助理忍辱負重的陪起笑臉,希望說服於大設計師改變主意。

  「財務部會殺人,我就不會殺人嗎?」於逸堯嘲諷反問。

  會,他真的會殺人,光是被他那雙犀利的眼睛瞪住,她都覺得自己好像死去又活來,活來又死去了……

  天啊,夾在固執的設計師跟財大氣粗的案主之間真痛苦,當初她為什麼蠢得自告奮勇來當於逸堯的助理?

  「拜託、拜託,客戶就是想要黑白配嘛,既然他想要神秘黑就給他神秘黑,他要純淨白就給他純淨白,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嘛,做人何必這麼堅持?很累的。」她企圖安撫他,好教他心軟的高抬貴手。

  「如果只是為了同時擁有黑的神秘、白的純淨,那他就去買尊黑白郎君擺在床頭照三餐膜拜就好,幹麼還找我去設計?當然,黑白無常也可以。」聽似吊兒郎當的口吻,卻有著無與倫比的驚人殺氣。

  小助理頭皮發麻,所剩無幾的勇氣正一點一滴的在潰堤。

  「可是、可是……」

  「不用可是。反正妳都敢自作主張改了我的設計圖,不如妳來當設計師,這個案子無條件送給妳,我絕對不干涉。待會我就跟上頭說一聲,好好表現嘍。」於逸堯噙著冷笑,做出裁決。

  什麼,把案子送給她?

  當然不行!當初案主就是風聞於逸堯新銳設計師的名氣,特地指定新家設計得由於大設計師親自操刀,她這個跑龍套的哪能擔得起這重責大任?

  「于先生,你冷靜一點,別折煞我了,這個案子放眼全台灣,除了你誰都沒法接的。」小助理試圖安撫。

  「不會啊,我看妳做得挺好的,非常有獨當一面的能耐,就這樣決定吧!現在,」他話鋒一轉,「滾—」犀利的下起逐客令。

  「你這樣會害我被開除的。」李怡倩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反正妳也覺得做人太堅持很累不是嗎?真被開除了,正好提前回家休息。」於逸堯完全不掩飾嘴邊令人髮指的笑容。

  「你未免太不通人情!」亂了方寸的小助理開始口不擇言。

  面對指責,他意態悠閒的聳肩,「既然妳這麼通人情,改天不如讓我來操刀幫妳割雙眼皮好了,反正妳也不懂尊重什麼是專業。放心,我雖然沒拿過手術刀,縫縫補補這種事情應該還難不倒我。」口吻涼薄。

  「你、你不是人—」

  「對,我不是人,我是魔鬼,人鬼殊途,妳現在可以滾出我的辦公室了。」

  「於逸堯,你太過分了……」

  「好說、好說,我奉勸妳下回來當設計助理之前,先去學學怎麼看設計圖,畢竟能夠把好好的一個作品搞到爛,想來妳的水準也是跟案主不相上下。」極盡能事的羞辱。

  丟了工作又顏面掃地,小助理當場崩潰大哭、奪門而出—

  原諒她……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見這麼尷尬的場面。

  門外的莫顯雅閃避不及,被小助理狠狠的撞了一下,才站穩身子抬起頭,辦公室裡的男人已經用那雙犀利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她。

  驚詫彷彿電流般的快速竄過,她忍不住移開視線遮掩自己的緊張,可心卻怦怦作響,跳得毫無根據……

  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正牢牢的縈繞在她的胸口。

  他就是於逸堯,個子很高,身形偏瘦卻不顯單薄。

  胸膛十分厚實、肩線直平寬闊,好像隨時準備把人納入懷裡似的。露在捲起的襯衫袖子外的手臂看起來精碩有力,古舊的牛仔褲緊裹著他的窄臀,線條完全不馬虎。

  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彷彿是在精湛刀工中被刻劃出來的完美傑作—

  他的鼻子很挺,嘴唇薄稜,細長的雙眼略往上揚,眼神充滿了浪蕩不羈的狂野卻又出奇的犀利精銳,好像隨時都能把人一刀切開似的。

  莫顯雅捏不準他的氣質。有點狂肆,有些精練,又有幾分的迷人,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是個會讓女人瘋狂喜歡的男人,因為不容易馴服。

  他明明沒有說話,可渾身卻充滿了令人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啊!終於恍然大悟,為什麼聽到她是於逸堯的新助理,大家會面露同情憐憫?因為這個於逸堯看起來非常不好惹。

  他身子斜靠桌沿,掌心抵著桌面,另一隻手則隨性的扠在腰際上,氣定神閒的瞅住她,目光瞬也不瞬,彷彿幾秒鐘前,這裡根本不曾發生過分歧爭執。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得莫顯雅一時有些昏眩,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硬著頭皮走上前。

  「你、你好,我是新來的助理莫顯雅,請多多指教。」禮貌的欠身鞠躬。

  新助理?她—

  於逸堯濃黑的雙眉糾纏成結,冷淡自持的臉龐不小心洩漏了錯愕,腦袋更是足足當機了有一分鐘之久。

  他不浮誇自己天資聰穎,但那平素神思敏捷的腦袋確實因為莫顯雅的出現,徹徹底底的空白了一分鐘!

  他知道太注重外表是很膚淺的行為,偏偏他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膚淺。

  他是個極為挑剔的人,對美感的講究不單只著重在設計上,對人也很不馬虎,因為他嚴禁任何不完美的人事物來干擾他的靈感。

  一直以來,人事部都非常嚴格的遵循他個人原則來篩選他的助理人選,從無例外,他想不透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要不,面前這模樣平凡的女孩怎麼可能會是他的新助理?

  她也不是長得醜,但就是很具有震撼力—乏人問津的那種。

  嘴裡的兩排矯正器讓她看起來好像變形不全的鋼鐵人,懸在鼻樑上媲美出土文物的黑色鏡框,幾乎是她小臉的兩倍大,厚重的鏡片充滿了啼笑皆非的黑色幽默,再搭配她身上那襲土到爆、兼毫無時尚感可言的套裝……

  嘖嘖,二十年前的軍訓服裝搞不好都比她的套裝來得潮感,她活脫脫是本年度最傷害眼睛的造型代表嘛!

  如果把她扔到一場舞會上,毫無疑問,她絕對穩坐壁花之首。

  他以為在美麗信息發達的今天,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年輕小姐敢喪心病狂的做此不道德打扮,沒想到他的新助理非但做了,而且還勇敢的走在大街上,實在超威!

  於逸堯蹙起眉,居高臨下的看向小傢伙,長指忍不住扣住兩鬢反覆施壓。

  也許,她對設計有什麼過人的能耐也說不定,他盡可能客觀的解釋眼前匪夷所思的情況。

  伸出手臂朝她彈了彈手指—

  莫顯雅順著他的指端方向朝自己看了一眼,連忙會意的送上手邊的履歷表。

  接了過來,他三兩下就翻盡了這份單薄的履歷自傳。

  「怎麼沒有附作品?」於逸堯不滿的咕噥。須臾,心裡大驚,「妳完全沒有設計科系的相關背景?」挑起一道濃眉的同時,嫌棄的目光已經克制不住的犀利掃向那小傢伙。

  她臉頰一熱,「……沒有,我大學念的是外文系。」

  說也弔詭,她當初應徵的職務是英文秘書助理工作,也不知道為什麼錄取後,她會一夕之間變成了設計助理?

  設計欸,她一無所知的領域!

  不過也沒關係,不管是什麼職務她都願意嘗試、願意去做,因為她迫切需要這份工作,她需要這份薪水!

  於逸堯絕望的把履歷往桌邊一扔,朝那幾乎被眼鏡壓垮的小臉睞去一眼—

  「我想,妳跑錯地方了,我需要的是設計助理,而不是主演過世界文學名著作品的小傢伙。」抓起電話就要直撥人事部,執行他明確的退貨。

  「你需要一名助理不是嗎?」莫顯雅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勇敢的捍衛起自己的工作權。

  頓下手邊的撥號動作,他別過臉來,瞇起眼睛端詳起眼前的女孩。

  「這裡不是幼兒園,我也不是白兔班的班導師,我沒有那個閒工夫領著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娃娃去摸索學習。」於逸堯把話說得現實又殘忍。

  「但你別無選擇,你的助理剛剛被你罵跑了。」她瞠瞪眼睛,壓抑心中恐懼,勇敢的回看那雙黑洞般的眼眸。

  「寧缺勿濫的道理我懂。」他不過是罵跑了個助理,這種事情幾乎每個月總要上演個幾回,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好在意的。

  「所以你需要我。」莫顯雅提氣,斬釘截鐵的說。

  啥,他需要她?他會需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傢伙?於逸堯被她過分狂妄的說詞惹得一陣莞爾。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

  尤其當他的作品屢屢受到好評,他的才能讓他足以在業界站穩一席之地後,圍繞在他於逸堯身邊的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奴顏婢膝,他真不知道這個女孩到底是自信還是自大?要不怎麼敢如此對他說話。

  雖然勇氣可嘉,但她說的話可就錯得離譜了。

  想他自小爹不疼、娘不愛,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說需要太沉重。再者,擺個狀況外的助理在身邊,除了麻煩,他想不出有什麼好處?

  但不可諱言,這看似乏善可陳的女孩,讓他很意外!

  「不如我們做個試驗,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需要妳。」

  「什麼試驗?」她咬唇問。

  於逸堯暫時打消辭退她的念頭,掛上電話,取過桌上的便利貼速寫下一支電話號碼遞給她。

  「只要妳能說服這個腦殘的案主打消更改設計的念頭,妳就留下來。」

  莫顯雅遲遲沒敢接過他手中的便利貼。「……如果沒有成功呢?」

  「消失。從我眼前—徹、底、消、失。」

  他不需要一株陳舊的壁花來妝點他的辦公室,因為,他寧可買壁紙來貼,還省事美觀些。

  於逸堯給了她一抹笑容,撒旦般的笑容。

  當莫顯雅還兀自發楞之際,他已經拿著寫有電話號碼的便利貼走來,冷不防的往她的額頭一貼,旋即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28:25

第2章:

  傍著天際的落霞餘暉,操控著方向盤的於逸堯將黑色的凌志休旅車,開進了位於市郊的高級安養中心。

  下車後,他一如往常的沿著樹籬笆瀟灑的走了進去。

  每天這個時刻,是他心情最輕鬆自在的時候,他輕快的甩著手中的鑰匙圈,拾階朝訪客咨詢櫃檯走去,想到待會就可以看到他最掛念的人,臉上就泛起了暖意。

  推開門,充滿渲染力的笑容頓時讓氣氛寂寥的空間活潑了起來。

  「老太太,于先生來了。」看護朝他頷首致意後,旋即對發呆的老人說。

  原本還百無聊賴的雙眸,霎時閃爍喜悅別過頭去。

  「阿堯,你怎麼又跑來了?工作忙就不要天天來。」於老太太心疼的說。

  口是心非是老人家的通病,怕孫子麻煩可又期待見到他的來訪。

  「今天一點都不忙,就是肚子很快餓。才三、四點我就餓得頭昏眼花,等不及下班就趕緊跑來,想跟外婆一起吃晚飯,結果還被外婆嫌棄。」他蹲在輪椅前,緊握住滿是皺紋的手,故作哀怨的望著外婆。

  「你這孩子,不正經!」她作勢要打他,高高的舉起,卻是輕輕的拍下。

  「我來偷看今天晚餐吃什麼好料的。」於逸堯起身走向正在張羅晚餐的看護,壓低嗓音問:「今天狀況怎麼樣?」

  外婆最近不小心感冒了,原本還算健朗的身子變得很虛弱,連著好些天都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實在讓他很擔心。

  「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她今天精神還不錯,早餐、午餐都有正常進食,午覺起來還主動要我推她出去散步,也跟我聊了不少以前在鄉下種菜的事情。」看護小聲的對他報告今天的狀況。

  於逸堯點點頭,算是放心不少。「李太太,謝謝妳,剩下的我來就好,妳先去吃飯休息吧!」

  「好的。老太太的藥放在抽屜,用過晚餐記得讓她吃。我就先出去了,一個小時後就回來。」

  看護離開後,於逸堯接手照料的工作,張羅好晚餐,耐心的陪著外婆進食。

  安養中心準備的飯菜雖然講究清淡、健康,但真的不是太美味,為了鼓勵外婆能多吃一點,他總是多訂一套晚餐,親自陪外婆一起吃飯,希望由自己的好胃口來感染外婆,鼓勵她多吃。

  「哇,今天晚餐很不賴喔,是外婆最喜歡的地瓜粥。老規矩,我們看誰可以把粥吃光,待會電視遙控器就是誰的。」將湯匙放在外婆手中,他不忘拋出誘因。

  小時候外婆就是用這種手段來誘拐他吃飯,吃光了可以看卡通,沒吃光,竹筍炒肉絲一盤。

  「我今天要看『娘家』,誰都不許搶。」外婆信誓旦旦的說。

  「吃光了才有『娘家』,沒吃光,我就要看『航海王』。」

  這些菜淡得幾乎沒什麼味道,但外婆因為心情好,連帶的胃口也跟著變好,才半個小時就順利搞定晚餐,於逸堯心悅誠服的交出遙控器的同時,抽過面紙,溫柔的擦拭外婆乾癟的嘴唇。

  「阿堯,我今天接到妳媽媽的電話了。」

  突如其來的發言,讓他的手頓了下,幽深的眼睛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情緒。

  「是嗎?」很冷淡的口吻。

  外婆說:「其實她也不是不愛你,她只是……」

  「她只是看重自己的人生勝過我這個兒子!外婆,這些我早明白了,我們不要說她好不好?」他排斥的拒絕談論母親。

  「阿堯,怎麼說她都是你媽。」

  「我不需要媽媽,我有外婆就好了。」

  他算是有媽媽的人嗎?於逸堯懷疑。

  有誰的媽媽會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什麼樣的媽媽會興致高昂的跑來學校,結果接錯別人家的小孩?又有哪個媽媽竟然可以把孝順父母的責任拋給小孩,自己遠走高飛的去逍遙?

  有,那就是他於逸堯的母親,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用過晚餐,陪外婆看她最愛的鄉土劇,結果才沒幾分鐘,老人家就開始打起瞌睡來了。

  這曾經是背著年幼的他滿菜園勞動奔波的健壯身子,如今卻只要一場感冒就可以把她折騰得如此瘦弱,實在教人不勝欷吁。

  梳洗過後,看護替外婆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於逸堯將外婆抱上了床,拿起床頭的小扁梳,輕輕的梳攏花白的頭髮,他語氣喃喃的對外婆說著瑣碎生活。

  「今天辦公室又來了個新助理,看起來個頭小小的,膽子倒是一點都不小。她竟然說我需要她!外婆,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我只要有外婆就夠了,她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

  聽著於逸堯訴說工作上的事情,祖孫倆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原以為感冒初癒的外婆已經倦極睡著,沒想到才幫她拉攏被子,外婆竟又思緒清明的對他開口問。

  「阿堯,你什麼時候要結婚?外婆不知道等不等得到那一天……」皺巴巴的臉蛋苦惱的陷入了不安的沉思。

  於逸堯心疼的摟住外婆單薄的身子,「當然等得到,外婆說過以後要幫我帶小孩的,妳不能反悔喔。」

  聞言,外婆心安的露出微笑,「好,幫你帶孩子,拚了老命也一定幫你。」她輕輕的拍著他的手。

  瞧,他哪裡需要誰?他只需要外婆一個人就夠了,他根本不希罕那個只會打電話回來的母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28:43

第3章:

  「莫助理,請把捲尺給我。」盡可能的維持著生疏又客氣。

  「莫助理,請把數位相機裡的照片傳輸到電腦,寄到我的信箱。」「莫顯雅,美成牙醫診所的現場丈量數據拿來。」指名道姓了。

  「打電話給湯品傢俱。」去他個禮貌。

  「壁紙色本拿來。」

  「放在櫃子上的平面配置圖呢?快點找出來給我——」暴走潛伏期。

  ……忙碌的身影不時隨著指令跑來竄去。

  「給我。」

  埋首設計圖的於逸堯突然向空中探出手來。

  「什麼?」

  莫顯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還會是什麼!當然是我遲來的午餐,我已經快要餓死了。」他暴躁的低嚷。

  「你沒說你要吃東西,所以我沒有買。」誠實寶寶直言不諱。

  「那我沒叫你吃飯,你怎麼自己會吃飯呢?」扔下手中的筆,他一臉恚怨。

  「……我、我也還沒有吃午餐啊。」

  瞟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兩點五十九分,多令人哀怨的時間。

  事實上,當她逐一搞定於逸堯先前交代的事情,並風塵僕僕的從施工現場回來,午餐時間早過了。

  而且她還沒來得及坐下喝杯水喘口氣,頂頭上司便以每隔八至十五分鐘不等的頻率,不斷的呼喊她拿著做那,渾然忘了世界上還有午餐這回事,以至於她現在也是餓得兩眼昏花。

  「你應該在我們兩個都快餓死之前提醒我的。」

  她不會真以為她是一株壁花,然後就只會貼在牆壁上吧?

  「對不起,我以為你希望工作的時候不要被打擾。」

  這是她第一次當助理,她怎麼知道助理最重要的工作,其實是幫助管理頂頭上司的五臟廟。

  算了,又是他的錯,因為他沒有跟他這個助理大人交代清楚。看來他的新助理不只打扮貌似忠良,連腦袋的思維都很忠良,完全是直線式思考,講好聽是單純,直白一點就是蠢,儼然是碧花界的翹楚。

  一陣腹誹後,於逸堯霍然起身,粗聲粗氣的拋下話,「走,出去吃東西。」他率先走出辦公室,偷偷吁了口氣的莫顯雅,則從包包裡撈出皮夾,趕緊跟上腳步。

  兩人前後來到巷子裡的日式拉麵店。過了用餐巔峰時間,店裡頭幾乎是空蕩蕩的,連老闆都不知道跑去哪裡開小差,靜得可以。

  於逸堯才不管,扯開嗓門大吼——

  「兩碗燒肉烏龍面。」旋即拉開椅子坐在櫃檯前,像個痞子似的等吃。

  磨磨蹭蹭了半天,老闆出來了。

  是個中年男子,瞧他睡眼惺忪的模樣,顯然是被於逸堯的大嗓門給叫醒的。

  老闆有著歲月痕跡的瘦長臉上不見絲毫惱怒,反而笑著說:「阿堯,又忙得錯過吃飯時間啦,你的助理呢?怎麼沒來幫你買午餐,該不會又被你罵跑了吧?欽,我早跟你說過這樣不行的,活該你三天兩頭餓肚子。」

  「這次的還沒跑。」於逸堯側過臉,兩隻眼睛陰測測的看向莫顯雅,像是再指控她讓他餓了肚子。

  「……」她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

  「咦,這位小姐是誰?」後知後覺的老闆這才注意到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於逸堯皮笑肉不笑的介紹,「可不就是我那偉大的助理小姐。」趁著煮麵的空檔,老闆忍不住靠在吧檯上,多看了莫顯雅一眼,「唔,這次助理小姐看起來好像跟你以前的主力不太一樣欸。」興味盎然。

  嘿嘿,當然不一樣,這個莫顯雅可是他歷任助理裡造型最驚人、模樣最乏人問津、腦袋思維最忠厚老實近乎愚蠢的一個,要不,兩個一起餓肚子的蠢事是怎麼來的?

  想他之前的助理,哪一個不是時間一到就腳底抹油落跑休息,只有她會傻不愣登的餓著肚子不敢吭聲,更別說完全沒有想到要提醒他這圖債堆到天花板的上司一聲,差點害他餓死在設計圖前。

  「廢話少說,快把我的面弄好。」

  於逸堯有個要不得的習慣,一上工就廢寢忘食,一餓血糖就低,血糖一低血壓也跟著低,血壓低了挫折容忍力就會更低,因果循環的作用下,然後整個人就會像座不穩定的核電廠,隨時有核爆的可能。

  老闆簡單的切切煮煮,不消須臾,兩碗燒肉烏龍面送了過來。為了避免核爆,於逸堯二話不說抓起筷子就唏哩呼嚕的大吃,誰都不管了。

  「阿堯,我決定了,這次我賭久一點,三個禮拜。」老闆對他說完話,繼而轉頭笑容可掬的對莫顯雅說:「加油,你一定要撐過三個禮拜喔!」

  「什麼三個禮拜?」

  她夾著麵條,完全不明白老闆話裡的意思。

  「他賭你頂多待三個禮拜就會哭著說你不幹了。」啥,才三個禮拜?連一個月都不到呢!

  莫顯雅覺得自己遭到羞辱了,這種說法好像認定她是個吃不了苦的爛草莓似的。

  不,關於這一點,她得好好弄清楚,絕對要正確扭轉自己的形象才行,尤其不能讓她的新上司也這樣看待她。

  這點,她可是很擇善固執的!誰都別想當她是軟柿子。

  「請問,我看起來像是個讓人無法信任、不能吃苦耐勞的人嗎?」「老闆就是覺得你好像還能吃點苦,所以賭三個禮拜,你該叩謝他慧眼獨具,然後回家躲在棉被裡偷笑了。」於逸堯痞痞的調侃道。

  老闆送了一碟醃漬小菜,如是笑說:「別誤會,不是消遣你,純粹是取經驗值來判斷。你不知道吧,阿堯身邊歷任的助理最短的只待了半天就走人,最長的則是兩個禮拜不到,而那已經是史上紀錄保持人了。」

  天啊!兩個禮拜不到就是史上紀錄保持人,這於逸堯到底是怎麼奴役助理的?

  莫顯雅忍不住用譴責的表情,掃向身旁已經聞始大口喝湯的上司。

  「你看我做什麼?助理走人是我的錯嗎?吃你的面。」「凡事總有個原因。」她嘟著嘴,小聲嘀咕。

  唷,頂嘴咧。「原因就是那些人不適合當我於逸堯的助理。」他沒好氣的說。

  「你放心,我一定會超過三個禮拜——不,不知,我要創造新的記錄讓你刮目相看。」說完,她低頭快速的吃起面來。

  繼先前的「你需要我」後,莫助理再度說了經典名句——你放心。

  我的老天爺啊,這莫顯雅到底哪來的自信說這種話?說穿了,她這人根本是個無可救藥的傻女天然呆。

  至於說要刮目相看,打從她出現在他辦公室的那一瞬間,他早就對她俗到不能再俗的壁花模樣徹底的刮目相看了。

  哼,敢跟他嗆聲,這個莫顯雅看起來安安靜靜、唯唯諾諾,骨子裡倒是個硬脾氣來著。好啊,撐損,他到要睜大眼睛看看她能撐多久。

  老闆掃了於逸堯呲牙咧嘴的表情,笑得詭異又神秘。

  一大早上班,莫顯雅已經跑了很多地方,更別說電話已經接到快手軟。

  轉賬匯款、領送洗的西裝外套,把「燒燙燙」的施工圖交給現場工班,還約了客戶看圖、敲了幾件雜誌社的採訪、買了早餐,現在正順便繞過來幫忙取回前些天送來沖洗的照片。

  她覺得她的工作不只是助理,某種形式來說,更像保姆或者餵食者。

  推開玻璃門,手把上的風鈴叮叮噹噹的響起……

  「老闆,我來拿照片。」騰出沉甸甸的手,莫顯雅拿出領件單據遞給老闆。

  接過老闆遞來的紙袋,她抽出已經放好照片的小本子,檢查翻看了起來。

  唔,怎麼幾乎都是同一位老太太?

  皺巴巴的臉蛋有著歲月留下的痕跡,花白的頭髮總是整整齊齊的梳成小髻,裡頭的主角不管是在樹蔭下、花叢間,慈藹的笑容始終沒有變。

  大都是獨照,偶爾穿插著幾張風景,直到後面幾張照片裡,老太太身邊多了一些人,從清一色的素雅色系來研判,應該是比較親近的醫護人員。

  最後一頁,她看見了蹲在輪椅旁和老太太親暱合照的於逸堯——穿著Polo衫、休閒短褲,活力洋溢,瀟灑迷人。

  照相的人技術明顯不佳,取景的角度不若先前的精準完美,畫面有些晃動,但是於逸堯的模樣卻抓得極好。

  俊美朗目的他開心的笑著,像個孩子似的依偎不離,這跟工作時候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模樣,少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毒舌諷刺,多了一份澄澈純粹的寧馨暖意。

  老太太是誰?於逸堯的家族長輩嗎?

  莫顯雅納悶的想。

  看得出來於逸堯和老太太關係很親密,緊緊交疊相握的手,讓她覺得好感動也好羨慕。

  「真是個持之以恆的傢伙,到現在還是維持每個月一卷的生活記錄。」老闆的突然開口,給了莫顯雅解開疑惑的契機。

  「于先生每個月都會送一卷底片過來?」

  「是啊,你不是專門負責幫他送洗取件的助理嗎?」

  他端詳了她一下,「好像又跟上個月來的不是同一個人……」困惑不解。

  莫顯雅追問:「拍的都是這位老太太嗎?」

  「是啊,小於跟他外婆的感情很好。」

  呵,原來是他的外婆,難怪兩人感覺這麼親近要好。

  「除了外婆當主角,好像都沒看到其他人。」「其他人?誰?照片裡的主角一直以來就只有他外婆,了不起多個看護、醫師之類的,幾乎都是這樣。」

  老闆理所當然的如是說,轉身又去忙了。

  離開沖洗店,莫顯雅攢著濃濃的疑問,心不在焉的走進公司大樓。

  其他家人呢?比如爸爸、媽媽或者兄弟姐妹之類什麼的……

  「嗨,顯雅!」

  聽見呼喚,她抬起頭來,看見面前這張描繪精緻的臉蛋,馬上心無城府的露出笑容,「你好,蘇小姐。」

  打扮入時的蘇伶虹馬上佯裝嗔怒的睨了她,「又叫我蘇小姐,你真見外!」

  「對不起,伶虹。」莫顯雅從善如流的換了稱呼。

  「嗯,這還差不多。」

  電梯門一開,兩人前後走了進去,按了目標樓層樓,電梯開始往上。

  蘇伶虹主動寒暄,「怎麼樣,助理工作忙不忙,你還習慣吧?」

  她還感恩的說:「還可以,謝謝你這麼關心我。對了,我說過要請你吃飯,感謝你那天的幫忙,不知道你哪天有空?」

  「吃飯可以,感謝就不必了。」

  「但是我真的很想要謝謝你,畢竟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拎著炒飯、豆漿,抱著設計圖,勾住乾淨的西裝外套,莫顯雅勉強從混亂中挪出一根手指拉了拉背帶,想盡辦法的把塞得滿滿的袋子往肩膀固定,艱困的模樣活像是在挑戰人體體能極限。

  「唉,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幫了你,反而覺得是我害了你。」

  蘇伶虹同情望向她的同時,不忘伸手想要幫忙分攤她身上的負擔。

  「沒關係,我可以。你手上的文件也不少,我來就好。」

  被幫忙拿開東西,她就會忘了待會脫手的順序,只得憨笑婉拒。

  「我看于先生的專長根本不是設計,而是奴役,難怪他身邊的助理一年到頭換個不停。」

  蘇伶虹替她打抱不平。

  「其實我覺得忙碌是好事,讓人有活著的感覺。」

  這些生活雜事對莫顯雅來說,算是得心應手。不過,一方面也是因為除了這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圖她看不懂,更別說繪製,監工不會、丈量不會……一個設計助理該會的事情她通通都不會,幸好她還會這些跑腿,不然於逸堯一定會很想掐死她算了。

  「你太好說話了。這是職場,可不是單純的校園,不是遇到的每個人都會是好人,你應該要多保護自己一點,別讓自己的權益睡著了。」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要不怎麼會第一天報到就遇見你,還讓你幫了我個大忙。」

  莫顯雅真的很感激她的幫忙,讓自己得以說服案主,包住了這份工作。

  蘇伶虹忍俊不禁,「是,我是好人,感謝你的好人卡。」不忘自我調侃。

  抵達樓層,電梯當的發出一聲脆響,電梯門開啟——

  「有空來人事部找我,我們偶爾可以一起喝個茶什麼的。先走嘍!」

  她這個助理雖然連丈量都不會,不過於逸堯可以使喚的事情也不少,雖然不太可能有機會去人事部開小差,莫顯雅還是禮貌的應允。

  似是突然想起什麼,她連忙喚住蘇伶虹,「你還沒說你什麼時候方便,我真的想起你吃飯!」

  「不急,來日方長,等你工作上軌道了,我們再找個悠閒的下班時間去好好大吃一頓吧!」

  莫顯雅笑彎了眼睛,推推眼鏡,「嗯,一言為定。」「加油嘍,掰掰!」

  「謝謝,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

  揮手道別後,蘇伶虹轉過身馬上鄙夷的吐了舌頭,臉上的不耐煩更是懶得掩飾。

  拜託,跟一個俗到令人想哭的傢伙去吃飯,她蘇伶虹又不是自虐狂。

  只有想害自己腸胃打結、胃口盡失的傻瓜,才會和莫顯雅這種倒人胃口的醜八怪去吃飯。

  她對她友善不過是想探探於逸堯的反應罷了,這個笨女人還真以為她喜歡跟她閒聊呢!

  不過,莫顯雅的確是該繼續堅持下去。

  要是她拍拍屁股跑了,於逸堯的惡夢就會提早解脫,那事情還有什麼樂趣呢?

  她還等著他低聲下氣的來找她幫忙,換個機靈的新助理呢!

  說也奇怪,都幾天了,於逸堯怎麼還沒有動靜呢?依他以往的記錄,他早該耐心盡失的大發飆才對,怎麼還毫無動靜?

  於逸堯一接過相本,就開始津津有味的欣賞了起來。

  莫顯雅在餐盒下鋪上廣告紙放油膩,備妥環保餐具,再將豆漿倒進杯子。

  「你外婆看起來好慈祥。」

  「那是當然!」

  下一秒,他撇過目光,「你怎麼知道這是我外婆?」

  「沖洗店的老闆說的。」

  「怯,大嘴巴!」

  十分寶貝的收起相本,於逸堯打開餐盒準備享用他的早餐——

  「莫顯雅,這是什麼鬼東西?」

  剛拿起電話準備和案主聯繫看圖時間的莫顯雅,被身後的吼叫聲嚇得從椅子上彈起身來。回過頭去,於逸堯看似笑容可掬,渾身卻散發著來者不善的氣息。

  他瞇起眼睛,「我的阿財炒飯呢?」

  因為靈感齊發,昨天深夜就窩在辦公室畫圖的於逸堯,忍著飢餓專心趕完設計圖,原以為可以在忙碌過後大快朵頤一番,沒想到希望落空。

  他黑著臉,口吻不悅的質問他。

  奇怪了,炒飯不就在他面前嗎?莫顯雅納悶的伸手手指落向他面前的餐盒,一臉無辜。

  眼見為憑,於逸堯也懶得多說廢話,伸手朝她招了招,她趕緊靠上前去,餐盒裡一顆顆大飽滿的餃子,果然讓她當場傻住。

  呃,怎麼會這樣……連續買了一個禮拜的炒飯,竟然在今天變成了水餃?

  「滋滋,好大顆的炒飯,都數得出來顆數呢,不會是經過基因改良的米種吧,大得令人歎為觀止呢!」於逸堯狠狠戳起一顆水餃,語氣嘲諷的說。

  如果不看那張殺氣騰騰的臉,她這上司倒是幽默過人,連基因改良都牽扯上。

  不過,真有米種改良成這樣未免也太過驚人。

  莫顯雅很想學他笑得輕鬆愜意又縱容,可是只要被他那雙眼齊發的精銳目光一鎖定,她就腦袋空白的說不出話來。

  「我、我、我……」

  「沒吃到炒飯,你該知道你的下場吧?」標準的于氏恫嚇,笑裡藏刀。

  她當然知道。於逸堯幾乎每天、每天都要這樣恐嚇她一回才開心,尤其在他勤奮工作完畢還沒吃到他想要的食物,他老大就會當場暴走,這時候她的工作尤其岌岌可危。

  「十分鐘!不,五分鐘,再等我五分鐘。」拎起錢包,轉身就往外衝。

  「莫顯雅——」

  他喊住她。

  緊急剎車,「要加點什麼,請說。」

  是錯覺嗎?要不她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像餐廳外場的點菜小姐。她明明就是設計助理,唉!

  「我不喜歡家禽、鳥類,尤其厭惡鸚鵡跟鴨子,你以後少在那邊我、我、我的,吵死人了。」厭惡又鄙棄。

  「是。」卑微銜命。

  五分鐘後,燒飯熱騰騰的送到於大爺面前,順利弭平了他的火氣。

  果然,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要抓住他的胃,她想,她已經包辦了於逸堯的胃,離掌握他的心也不遠了……莫顯雅自嘲的想。

  「哼,又讓你逃過一劫順利留下來了。」

  他涼薄的調侃她。

  她不曉得該回答什麼字眼會比較合宜,只好陪著笑臉乖乖退下。轉過身,自己則忍不住偷吁了一口氣。Safe!

  忽地,她的注意力被桌上一本硬皮、綴滿花朵的典雅筆記本給攔截。

  好漂亮,浪漫的花朵美得令人心折。直覺猜想可能是某人遺落在她座位上,莫顯雅拿起來翻了翻,正想找出主人大名,沒想到卻在封底內頁找打了一行意氣俊逸的文字如是寫著——

  如有拾獲者,請盡速歸還設計部助理莫顯雅。謝謝。

  她的?這本筆記本是她的?大驚!她認得這筆記,這字是於逸堯寫的。

  她難掩驚喜的看向兀自吃著炒飯的上司,「謝謝你,于先生。」抱著筆記本,靦腆的臉蛋漾著驚喜的微紅,眼角還微微的濕了。

  她真的很感動!

  想想,有多久沒有被人關愛過了?即便只是一本筆記本,但這就足夠了,對她來說,遠比什麼都還要珍貴,更何況還是這麼漂亮的筆記本。

  於逸堯抬頭看她一眼,沒回應的又開始吃他的炒飯。她好像真的很喜歡欽,瞧她笑得多燦爛。

  也沒什麼原因,純粹覺得這個新來的助理個你工作態度還挺勤快、上道的,昨天在書店瞎逛的時候就順手買了一本筆記本給她。

  雖然她老是用那身打扮來傷害他的眼睛,但連著幾天極盡所能的使喚她,這讓他覺得出門上班其實還挺舒服的,因為有人可以幫忙打點大小事,好爽!

  懶得跟她那套黏答答的感謝對話,兀自吃著炒飯,但心情確實是好極了!

  享用完了炒飯,於逸堯一如往常般抓著牙刷離開座位去刷牙,回來的路上,在茶水間前遇到了蘇伶虹。

  「好久不見。」

  她主動打招呼。

  於逸堯挑眉。

  「好久不見?」

  他懷疑她該不會年紀輕輕就提早得了老人癡呆症吧,明明昨天在電梯裡他們才碰過面的,哪裡來的好久不見?

  可憐的女人,言語如此貧瘠!

  「工作忙嗎?」

  他懶洋洋的掀唇,「老樣子,謝謝關心。先走了。」言簡意賅的拋下客套,作勢就要回自己的辦公室。

  望著他的背影,沉不住氣的蘇伶紅突然問:「還滿意我送的分手禮物嗎?」

  分手禮物?

  於逸堯頓下腳步側過身,望向她泛著惡作劇得逞的笑臉。霎時,所有的不解頓時豁然開朗了起來。

  懂了、懂了,原來是蘇伶虹從中作梗,才會給個什麼都不會的莫顯雅來當他的助理,害他一直誤會是人事經理活得不耐煩、神經搭錯條,真是罪過啊。

  她想怎麼樣?不會以為塞了個無能的助理給他,他就會倉皇的跪地求饒吧?

  世界可不盡然都是繞著她大小姐轉啊。

  再者,莫顯雅也不是真的無能。

  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設計領域的東西,許多事情她確實都像是處在狀況外,模樣打扮是乏人問津了點,但不可否認,她的腦袋其實還不錯,凡事稍微提點一點就開竅。

  她雖然無法立即上手的提供實質協助,但截至目前為止,他覺得莫顯雅的工作態度還不錯——吃苦耐勞、不討價還價,更不會像某些人那樣愛自作聰明,比起那群族繁不及備載的落跑助理,她算是很上道的。

  就像外婆以前說的,人要守本分。莫顯雅這點就做得非常好。

  雖然他有時候難免會被她的傻氣給惹毛,總的來說,她不失是個好性情、投他脾胃的助理,除了過度復古的打扮讓他還是覺得很感冒外,其他的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他居高臨下的瞅著蘇伶虹,眼裡儘是無奈與憐憫。

  「我都不曉得這年頭分手還有禮物可以領取,而且,還是有提供保固服務的。」

  「謝啦!」

  他語帶嘲諷。

  「逸堯,」她突然攀拉住他的手臂,整個人像八爪章魚似的貼了上來,「其實事情很簡單啊,只要你答應我以後能對我體貼些,我可以馬上請人事經理把莫顯雅辭退,你應該知道,我舅舅可是公司的董事之一。」

  理所當然的賣弄她的權勢、管道。

  看,才剛說完就來個自作聰明的傢伙!

  了不起呢,有個董事舅舅就可以隻手遮天,萬一來了個總統老爸,他們這些市井小民可怎麼辦才好?於逸堯在心裡冷笑嘲諷著。

  「你說過我是漂亮的女孩子,跟我分手難道不覺得可惜?」蘇伶虹對自己的外表非常有信心,尤其於逸堯現在身旁跟著一個醜八怪,美醜分明,他應該會很懷念她的美貌才是。

  「你當然是很漂亮,而且還很有系統的天真一族。」

  他拉開她黏膩的手,憐憫的望著無知的蘇大小姐,「這個助理雖然不濟事,但我暫時沒有把她掃地出門的打算,你就別忙了。」

  撇下滿臉錯愕的蘇伶紅,他瀟灑的走回辦公室。

  他是什麼意思?

  「等等,於逸堯,你這是什麼意思?於逸堯……」於逸堯充耳不聞身後的呼喚。

  長得漂亮卻很無知,說穿了還是個瑕疵品,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把戲就想要他俯首稱臣,蘇伶虹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他不發威,她還真當他是病貓,有膽的話,她就搬張凳子、擦亮眼睛,好好的等著看他如何調教這個不濟事的傻助理,屆時可別掉了下巴才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29:02

第4章:

  於逸堯雷霆萬鈞的走進辦公室,拿起鑰匙跟設計圖,轉身就要出門。忽地頓住腳步,回頭走到莫顯雅的面前。

  「在忙什麼?」

  「整理設計檔案。」他早上交代的工作。

  抽開她手上的檔案,「這種東西沒做死不了的。跟我去現場看看怎麼監工。」莫顯雅滿臉狐疑。

  監工?打從她來到這裡,於逸堯從不帶她出去開會、監工、跑現場的,每天就是讓她在辦公室裡打打電話、聽聽案主的抱怨,再買些食物填飽他的五臟廟,大抵上不離跑腿、打雜的新差事。

  因為他說過,連草圖都看不懂的她根本不算是助理,頂多就是丫鬟掛的,跑跑腿還行,其他的就別太奢望了!怎麼今天會突然要帶她去監工?怪哉。

  於逸堯瞇起雙眼,「怎麼,不想去?」

  「想——」開玩笑,她怎麼可能不想。是人都有羞恥心,前面擺著可以往上爬的機會,傻瓜才不要。總不能老是當個跑龍套的,她也想當個對得起自己薪水的稱職助理啊!

  被她那雙閃著孩子般純真燦爛的眼神看得啼笑皆非,彈了她的腦門一記,「不要笑得像個白癡。」他率先走出去。

  真直白的說話方式,完全不懂修飾,她頂多笑得真誠坦率了些,才不是白癡!

  儘管心裡咕噥,雙腳還是雀躍的追著於逸堯出門去。

  來到停車場,就看到他將手橫在腰上,一派瀟灑的杵在他的車子前,「會開車嗎?」

  莫顯雅面露歉意,一顆頭搖得像撥浪鼓。

  於逸堯仰天歎氣。看來,白兔班的班導師他是當定了,這個莫顯雅根本是張比衛生紙還要白的白紙。

  「去學。一個月後我要看到駕照。考過了,拿駕照來跟我兌換同額學費,沒考過,你就給我滾回家去。上車。」

  她沒敢吭聲反駁,像個小學生似的乖乖坐上副駕駛座,車子離開停車場,飛快的往施工現場去。

  拎著兩大袋的涼品點心走進施工現場,莫顯雅負責招呼師父們休息,工班領頭的人則是跟著於逸堯四處巡看進度。

  她雙眸好奇的追隨著頂頭上司的身影轉,只見他隨手摸了摸現場固定在牆面上的原木層架,大大的手掌約略比畫了幾下,旋即淡淡的說:「把這裡的櫃子拆掉重做。」

  「小堯,你在胡說什麼,為什麼要拆掉重做?」工頭表情很難看。

  對一個專業的木工來說,被設計師要求拆掉重做,簡直是天大的恥辱。

  「李大,我們是第一天合作嗎?這個水準你也想要給我矇混過關?」於逸堯不冷不熱的說著,「比例都抓錯了不說,做工還這麼粗糙,你自己摸摸看,這就是你的水準嗎?」

  工頭不服氣的拿出施工圖看了看,探手東摸西摸,黝黑的臉當場臭得快爆炸,忽地轉過身來就吼——

  「靠,阿良,你這王八蛋馬上給我過來,你是智障還是白癡,做這個什麼鬼東西?你是第一天出來工作嗎?今天收工以前,給我重新弄一個出來。」名叫阿良的年輕小哥當場被罵得豬頭豬腦,狼狽得抬不起頭來。

  莫顯雅兩眼發光的望著於逸堯。他會不會太神了點?不過就是這樣摸一摸、再比畫一下,他馬上就知道櫃子做得好不好……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到了第二個施工現場,差不多是完工階段了,只剩一位頭髮花白的木工老師父帶著助手正在做書房的懸空拉門。

  於逸堯也不打擾,安靜的站在後頭看著師父施工,心領神會的模樣彷彿是在欣賞一場難得一見的藝術表演。

  等完成了,老師父也不廢話,努努嘴巴要他試拉看看。

  他上前反覆的拉攏、推開,仔細的查看每個小細節後,有著敏銳手感的他二話不說,便朝師傅豎起了大拇指。

  對什麼都感到好奇的莫顯雅忍不住也跟著上前摸摸木框上的細膩紋路,瞧了瞧懸空的門……唔,很穩,完全沒有搖晃的問題,不管怎麼反覆的拉推,感覺都是一樣的流暢無礙。

  於逸堯輕輕的彈了彈門框,笑著說:「這位老師父的工錢貴得讓人吐血,看到報價單,案主的臉當場黑掉。不過你瞧,即便不用傳統的軌道也能把兩扇懸空的拉門做得如此牢固不搖晃,這就是真功夫,再貴都值得。」沒錯,一分錢一分貨,只要功夫夠紮實,就貴得有道理。

  一整個下午,她被頂頭上司拎著東奔西跑,走了幾個現場去監工,還跟著他去跟案主開會講圖,雖然她從頭到尾都沒能插上什麼話,但卻見識了身為一個設計師的真正能耐。

  於逸堯不是個光會在嘴皮上使壞的人,他是真的懂得,有真本事的人。

  一股崇拜的情緒油然而生,像漲潮的海水,不斷的漫過莫顯雅,即便幾乎要淹沒她,她的目光始終牢牢追逐著於逸堯的身影。

  眼前的他是那樣的迷人,不單是因為皮相,而是他面對工作時聚精會神的專業態度,他是個會讓人不可遏抑的想要崇拜他的神。

  不能走,在還沒有把於逸堯這些過人本事通通學起來前,她不能就這樣落跑。

  她想要崇拜他,想要喜歡他,他不用多說什麼,彈彈手指,她就會誓死成為他的追隨者——

  於逸堯回過頭來,不經意的四目交會,讓莫顯雅緊張得連頸腮都湧起了一股熱潮,幾乎吞噬她的理智……

  莫顯雅躺在床上四肢攤平,全然放空思緒,雖然離就寢的時間還很遙遠,但她的精神已經因為過度放鬆而呈現恍惚。

  迷迷糊糊之際,大多數時間都處於罷工狀態的手機竟然離奇的發出了久違的悶響,她伸手一抓,甜嗓帶著些許童音,很無辜的那種,「喂?」來電的人楞了一下,很快的又回過神來,低沉的男嗓如是說:「想學現場丈量就馬上過來。地址是中山區富貴街168號5樓,記得帶支手電筒。」簡單扼要的說完重點便掛了電話,而從頭到尾莫顯雅只開口說過了一聲喂。

  「……」她腦袋僵頓。

  是於逸堯,他、他說要教她現場丈量!這個消息讓她震驚當場從床上跌了下來,欣喜若狂。

  雖然已經是下班時間,雖然經過一整天的奔波她覺得有些累,雖然她已經懶洋洋的躺在床上,可這樣的機會畢竟太難得了,她沒敢耽擱,二話不說就趕緊起身更衣,抓起包包就往指定的地點狂奔。

  於逸堯雖稱不上極惡份子,但也不崇尚當什麼樂善好施的大善人,他的人生圭臬很簡單——搞定自己。

  不要懷疑,就是自己。做自己的工作,過自己的生活。

  他是公司同仁私下票選最最最最沒耐心、也是最毒蛇的設計師,可那個滿腦子只有自己的於逸堯今天是怎麼回事?他竟然說要教她現場丈量欽!

  「多美妙的夜晚,多美妙的機會,於逸堯,你真是個大好人!」情緒激昂的莫顯雅好幾次在路上忍不住發出興奮的吶喊。

  等她匆匆趕到現場,於逸堯顯然已經久候多時,腳邊多了幾支煙蒂。

  看到她,旋即捻息手上的香煙走上前,「手電筒有帶嗎?」「有。」她迅速的從包包拿出來,以資證明。

  「今天暫時用不到,屋子有水有電。」

  哇咧……那還叫她帶。

  「過來,就從觀察環境開始。」也不浪費時間,於逸堯直接切入今晚的主題,像個老師似的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光是室外環境的注意事項,他就足足想了十來分鐘之久。

  不但要考慮建築的周邊地點位置,就連馬路空間、地下室的高度問題等等,於逸堯鉅細靡遺的講述可能發生的狀況,而且還不止一次的問她動不動,儼然是個循循善誘的好老師。

  師鋒獎沒頒給他,真是遺珠之憾!

  「剛剛說的都聽得懂嗎?」他問。

  懂,他說的這些他都可以明白,唯獨他——讓她一整個不懂。

  這個人真的是於逸堯嗎?怎麼會突然這麼善良又有耐心?她激動得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更加勤奮的拿著他送給她的筆記本狂寫著重點。

  講完了室外環境,接著來到室內情況——

  「丈量的工作看似沒什麼,卻是所有設計的開始,透過現場狀況的精準分析,對接下來的設計圖繪製、放樣、施工……等等後續步驟,有著牽一髮動全身的重要性。」

  於逸堯交給莫顯雅一隻雷射測距儀,「現在選擇定點開始丈量。記者,一般都是從大門口這邊開始采順時鐘方向進行,丈量的時候絕對不可以遺漏牆面的厚度,丈量結果的數據都要詳實的記錄掌握,不可以有絲毫的誤差。」努努下顎,「喏,開始量啊!」敦促她開始動作。

  「喔,好。」

  看得出來她有點興奮也有些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學習現場丈量工作。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十指指尖嶺涼,可身體裡的血液卻澎湃的流動著。

  第一次使用專業的工具,莫顯雅轉來轉去沒有頭緒,於逸堯接過手,示範性的告知了操作方式,雷射測距儀旋即又交到她手上。

  她像個乖巧又上進的學生,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實際操作。雷射測距儀每瞄準一個區段,於逸堯也會拿著筆在牆面上施予簡單注記。

  他們克難的在地上攤開了工程用的格紙,除了丈量,他也教導她如何明確標示出空間的相對位置。

  丈量、放樣、平面圖配置……這些對莫顯雅來說,全然都是陌生的。

  她不是天才,無法讓自己在一夕之間成為獨當一面的人,但她希望自己能夠像吸水海綿一樣,盡可能的把於逸堯傾囊相授的專業知識一點一滴的全部吸收到她的腦海裡,內化為成為她身體裡的一部分。

  走過了每個隔間,逐一完成了丈量,回到屋前,她攤開格紙跪在地板上,用一種既驚又喜的心情凝望著她用自己雙眼理解後所繪製的空間平面圖。

  昨天以前,她絕對想像不到自己也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於逸堯來到她身後,指出問題說:「這邊不對,要用雙線勾注厚度,窗框的部分也不能錯過,否則就會失了準確性,到時候畫出來的圖跟現場就會有誤差。」他蹲下身子,從她身後一把抓住她握筆的左手,以著明快準確的方式,把整個空間的狀況更精確的挪放在這張格紙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莫顯雅愣住了。咦,他也是個左撇子嗎?那為什麼平常在公司,他都是用右手來畫圖、用右手拿餐具吃飯?

  她突然想起來,剛剛在樓下的時候,他好像也是用左手夾住香煙的。

  女人是一種很講究細節的動物,即便是旁枝末節的芝麻小事,對她們來說都可以無線放大到佔據整個心思。

  她和於逸堯都是左撇子的事情,雖然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可也足夠讓她開心不已。

  畢竟,莫顯雅也是個如假包換的女人,對於某些私密情懷也是根深蒂固的。

  天啊,於逸堯的手掌好大,輕而易舉的就整個裹住了她的小手,而且掌心暖極了!

  當他引領著她的手時,她心裡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信賴。很踏實也很安全的感覺,一點都不覺得迷惘惶惑。

  他們不可避免的接近彼此。

  好幾次她的背貼上他寬厚的胸膛,屬於於逸堯的體溫就這樣清晰鮮明的傳遞到她身上來,引發她沒來由的一陣顫慄。

  強烈的陽剛氣息將她整個包圍,當他解說的時候,口中的熱氣不時拂搔著她敏感的耳廓,更讓她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更專心點,,不該分神想這些有的沒的,浪費了於逸堯的一番好意,可每每意識到跟她挨靠在一起的,握住她手的是於逸堯,心,卻怎麼也無法乖乖的聽話平靜,硬是在她胸口有限的空間裡,失序的砰然跳動著,甚至連呼吸都幾度要失控。

  「是不是覺得累了?」於逸堯發現她的恍惚。

  莫顯雅連忙回過神來單的,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口吻堅定的說:「不,不累!」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把遠揚的注意力抓回來,重新落在面前的格紙上。

  「這雖然不是什麼正式的施工設計圖,但只要有了這個,接下來不管是計算木工作業坪數、壁紙所需材數、牆面油漆面積、計算水管電線長度、冷氣坪數就會簡單多了。」

  「嗯,我知道了。」聲線微微顫抖,她只能不斷祈禱於逸堯不要發現這一切。

  香香的,莫顯雅的身上有一股淡雅的香氣。

  不像是化妝品、香水之類的人工香氣,比較像是沐浴乳揉合了她的身體氣息後,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絕無僅有的悠然淡香。

  帶著少女的甜美,還有大女孩的溫雅,正若有似無的騷動著他的呼吸,撩撥著他的心神……

  柔順的短髮下是她的頸子,於逸堯忍不住將目光落向了她白淨的項背。

  因為親近,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頸子上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毛髮,還有靠近耳下那顆頑皮的痣。

  怔怔的凝望,有一瞬間腦海裡竟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逼得他衝動的想要吻上這線條優美的頸段,親吻那顆暗褐色的痣……

  突地,一陣惡寒來襲,狠狠的凍住了他瀕臨失控的腦袋,教他清楚的正視到自己腦中的荒唐。

  天啊,他在幹麼?他怎麼可以對莫顯雅做出這種不禮貌的遐想,在她這麼全然信賴、毫無防備的時候。

  他不是對她的打扮很感冒?為什麼還有那種想法?這跟沒有進化的野獸有什麼兩樣?

  於逸堯宛若遭到雷擊,連忙鬆開緊握的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數位相機帶了沒?」他喉嚨發緊,聲音沙啞。

  他暗暗祈禱自己此刻看起來正常些,而不是像只瀕臨發情的野獸。

  「有,在這裡。」莫顯雅趕緊拿出來,對於他心裡的震撼,她一無所知。

  他沒膽伸手接過,怕碰了她的手,又會想起自己剛剛的邪念。

  「你來拍,把這房子的狀況通通拍下來,尤其是比較難處理的角落和複雜的結構部分,寧可多拍幾張也不要漏掉細節。」

  「好。」她點點頭,開啟電源逐一的拍照存檔。

  完成的那一瞬間,莫顯雅覺得好開心,她終於跨出了最重要的第一步。

  堯低頭看了左手腕上的機械表面,這次的丈量幾乎比自己獨立作業的時候多花了一、兩倍以上的時間,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厭煩,甚至是滿足的。

  尤其莫顯雅臉上的笑,讓他幾度迷眩……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電到的感覺,看著她對他的微笑,彷彿她口中的矯正器都變正了起來。媽呀,他今天晚上到底是在發什麼神經?「這附近有家小面癱很不賴,去吃點東西。」「好。」莫顯雅一古腦兒的猛點頭。

  十點鐘光景,不起眼的巷子裡,小面癱的生意正火熱,幾乎是上一組客人剛走,下一秒位置就又被坐滿了。

  他們來的時機很幸運,剛走了兩個上班族,空出了角落的位置。「吃不吃牛肉?」於逸堯問。

  「吃。」

  他轉身向忙碌的老闆點了兩碗牛肉麵,又叫了兩碟小菜。

  「好的,角落的先生跟小姐叫了兩碗牛肉麵,鹵蛋、海帶各一碟。稍坐一下,馬上來。」聲若洪鐘的老闆朗聲應答。

  於逸堯還沒走回座位,就看到莫顯雅幾次反覆的從包包裡翻出那本寫滿心得筆記的花朵硬皮筆記本,滿臉的愛不釋手,而且每看一次她就怔怔的傻笑,不設防的坦率模樣實在令人莞爾。

  「一個人傻里傻氣的在笑什麼?」他把餐具遞給她。

  「沒有啊,我哪有在笑什麼?」收斂表情,佯裝鎮定的接過餐具,整齊擺放。

  雖然嘴裡否認,可那不斷微微彎起的嘴角已經足以說明她的喜悅。於逸堯也不戳破她、由著她自己陶醉開心。

  麵攤老闆的動作十分俐落,很快的就送來了兩碗麵跟小菜。

  於逸堯拆開筷子迅速的吃了起來,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揚起眉不解的瞅著她,「為什麼不吃?不要告訴我你在減肥。」

  「沒有啊,我只是還得要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麵條就要泡糊。」

  「就是要等麵條糊一點。」她壓抑蠢蠢欲動的食慾,用筷子把麵條往湯裡壓。

  她也很想大口吃麵,但是就真的沒辦法……她不自覺的摸了摸臉頰。「為什麼?」爛兮兮的麵條會比較好吃嗎?於逸堯懷疑。「麵條太硬我咬不動。」

  「太硬?」於逸堯狐疑的挑起麵條,表情古怪的瞥她一眼,「小姐,你今年到底幾歲?我高齡八十七歲的外婆都還可以啃玉米,你竟然說你咬不動麵條?」她索性指向自已的嘴巴,「我昨天剛回診所調整矯正器的弓線,所以牙齒酸軟無法咀嚼,得吃軟一點的食物。」

  恍然大悟之餘,也有些同情。美麗真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每次複診完都會這樣?」

  「嗯,剛開始比較痛苦,常常調整完一整個禮拜都沒辦法正常咀嚼,現在因為已經是後期,所以只要一兩天時間就可以適應。」「那你今天一整天都吃了什麼?」

  「牛奶跟稀飯。」

  「你剛剛應該早點跟我說,我們可以去吃別的東西。」他雖然嚴厲了些,但還沒泯滅人性、喪盡天良,請助理吃點好吃的、能吃的,這他還做得到。

  頸腮漫起一陣熱潮,她不好意思的說:「因為我也很想念牛肉麵的味道,好久沒吃了,其實小時候我媽媽常煮。」

  「現在為什麼不煮了?」

  為什麼?莫顯雅先是楞了一下,繼而淡淡的笑答,「因為她已經過世了。」望著那張浮現淡笑的臉,於逸堯心裡責怪自己的白目。他懂,每個人都有記憶中懷念的味道,他也有。

  外婆蒸的包子總是神奇得可以傳香千里,美味得教人百吃不膩,可惜外婆年紀大了,以前常做的活兒現在對她來說都是負擔。再說,他也捨不得,只能偶爾在心裡懷念一下那股美好的滋味。

  於逸堯舉起手想要拍拍她的頭,安慰一下她,可舉到了半空中,他又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並不恰當,只得趕緊縮了回來。

  他今天是怎麼搞的,為什麼老是在做些古怪的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29:27

第5章:

  連續兩記巨響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轟然爆開,撕裂了寧靜……

  突如其來的驟變,讓四十多年的老舊公寓幾乎抵擋不住這驚人的氣勢,整個建築物猛烈的撼動了起來,伴隨而來的尖叫聲響起,氣爆後竄出的火舌以著極為驚人的速度包圍整棟建築。

  「天啊!不……」

  莫顯雅被可怕的爆裂聲嚇得驚喊,心驚膽跳的蜷縮在她房間裡。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可怕的事情,整棟建築物都劇烈撼動的力度徹底的震懾了她,外頭傳來求救尖嚷,還不時夾雜著玻璃的碎裂聲,尤其緊接著而來的一片黑暗,更讓她陷入了無端的恐懼中。

  發生了什麼事,是地震嗎?不,好像是爆炸,她慌亂的想著。

  當莫顯雅腦海裡才剛閃過疑問,前方的陽台外面已經可以清晰的看見奔竄野浪的火舌。

  有火,公寓發生火災了……

  她直覺反應時逃,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困住了她的腳步。

  眼前生死交關,在記憶掠過的瞬間,她憶起了前些天為了現場丈量準備的手電筒,憑著對自己住處的熟悉,她摸黑找到了矮櫃上的手電筒,不假思索的就要奪門而出。

  然而才拉開了丁點門縫,外頭滿佈濃煙的樓梯間還有燠熱的高溫,讓她一陣心驚膽跳、六神無主,步伐踉蹌的退了回來。

  「怎麼會這樣?」她嚇壞了,渾身無法遏止的顫抖著,孤獨無助的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有一個念頭始終很清晰的存在——那就是活著!

  她想要活著。她還年輕,還有好多夢想沒有去實踐,她不想死……不想就這樣束手無策的等待死亡降臨。

  只能靠自己了,在救援來到之前,她得靠自己爭取存活的機會才行。

  莫顯雅關上房門衝向洗手間,抓過大浴巾往身上披,迅速的打開水龍頭連同自己一併打得濕灑,然後摀住自己的口鼻決定放手一搏。

  她不知道惡火究竟是從哪裡竄出來的,才往下走了幾步階梯,濃煙伴隨著熾烈的高溫與絕望的黑暗讓她心裡驟涼。

  沒辦法往下,火勢太大了……她只能轉身往樓上走。

  她發現自己把火場想得太簡單了。濃煙又嗆又熏,逼得她滿臉都是淚痕,捂在嘴邊的濕毛巾其實效果有限,她渾身肌膚好像都要熔了似的燙了起來,就連平常最簡單的呼吸,此刻都困難重重。

  才多久時間,她就快要受不了如此惡劣可怕的環境了,她勉強往樓上爬,儘管雙腿幾度發軟的跪在階梯上,雙手還是拚命的想要往上攀。

  好不甘心,她還沒從於逸堯身上把那些本事都學會,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想到自己也許再也見不到他,就難過得好想哭……

  進入瑞瑪工作,是她覺得很幸運的事情,尤其能夠成為於逸堯的助理,她真的很喜歡和他一起工作的感覺。從一開始的敬畏,到後來的喜歡、崇拜,於逸堯可以說是她心裡一個看似遙遠卻真實美好的夢想。

  可惜的是,這樣的美好就快要失去,她很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了……

  呼吸越來越困難,地板更是整個都在發燙,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希望的聲音。

  「有人嗎?我是消防隊,聽到聲音請回答——」是消防隊員逐層搜尋的聲音。

  「救命,我在樓梯間……拜託救命……」她冒著嗆傷的危險,扯開嗓門求救。

  「在上面,上面有聲音傳來。」

  莫顯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燒了起來,呼吸困難的她喊不出聲,只能緊握著手電筒,一下一下的敲擊著,好引領著救援的到來。

  等待的心情是那樣的不安,明明才幾秒鐘,卻彷彿過了一輩子。

  她縮在角落氣息奄奄的等待著,渾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會獲救,生存對她來說是個握在上帝手中的未知數。

  終於消防隊員找到了她,並迅速通報,「四樓樓梯間發現一名女性!」「小姐,你還好嗎?屋裡還有其他人嗎?」

  她虛弱的搖搖頭。

  「請再堅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出去。」

  「謝謝……」

  火災讓周邊的道路大打結,於逸堯的車子在距離火場好幾個路口外就動彈不得了,他只能找個位置趕緊路邊停靠,徒步往莫顯雅住的老公寓走去。

  他有些不安,拿出行動電話打給她,電話才嘟了兩聲就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反覆再撥,始終無法聯繫上她。

  「已經睡了?」可現在時間不過才八點二十五分,莫顯雅可能會這麼早就上床就寢嗎?

  要是以前,他會理智打消貿然拜訪的念頭,可他今天卻沒有就此打退堂鼓,還是堅持走一趟。

  然而當他越往莫顯雅居住的老公寓靠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尤其在目睹了那即將被火舌吞噬的招牌——

  他當場咒罵了一句髒話,邁開步伐就往前狂奔。

  是莫顯雅的家,著火的老公寓正是她住的那一棟。

  火還在頑強的燒著,好幾輛消防車包圍著建築拚命的噴灑水注,老公寓原本就斑駁的外觀在水火的雙重破壞下,簡直是糟得一塌糊塗。

  於逸堯心都涼了,根本顧不得手上還拿著要給莫顯雅的書。

  他穿過圍觀的擁擠人群,火速的奔向火場——

  「裡頭的人都救出來了嗎?四樓有個女孩子,她被救出來了嗎?」他抓著一旁負責指揮的消防隊員問。

  「先生,你冷靜一點,消防隊員已經開始逐層搜救了。」員警上前安撫他。

  「我的朋友住在裡面,我得進去救她!」

  「先生,你冷靜一點,在這裡耐心的等,消防隊員已經開始救援了,請相信專業。」員警好言勸說。

  就是衝著相信專業這句話,於逸堯姑且忍住了衝進火場的念頭,站在封鎖線外不斷的喃喃祈禱。

  「莫顯雅,你一定要給我平平安安的,你絕對不能給我出任何意外,不然我去哪裡找一個像你這麼好使喚的新助理!」

  然而等待對他來說,真的是太煎熬了,他好幾次都恨不得衝進去找尋莫顯雅的身影。

  就在於逸堯努力想掙脫員警的攔阻,試圖衝進火場的時候,消防隊員率先攙著一個長髮女孩子順利從火場跑出來,現場響起了振奮人心的歡呼。

  但不包括他,因為出來的人不是莫顯雅……

  她的頭髮不是長的,是短的,靠近的時候可以看見她頸子上幾不可見的淡色毛髮,是可以看見耳下那顆小痣的可愛短髮!

  又出來了兩個住戶,但都不是莫顯雅,於逸堯的心被提得七上八下,像是被人殘忍的撕扯著。

  「放開,她一定還被困在裡面。」

  就在他掙扎的同時,終於又有一名消防隊員背著受困的住戶,成功的從火場跑了出來。

  短頭髮……是短頭髮!

  「莫顯雅!莫顯雅……」於逸堯激動的喊著。

  埋在消防隊員背上的臉抬了起來,他看見了那副黑框眼鏡,顧不得攔阻便激動的迎了前去。

  莫顯雅完全說不出話來,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他。

  他怎麼會來?於逸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緊咬住嘴唇,不敢出聲,生怕這只是虛幻。

  消防隊員放下她時,餘悸猶存的她仍一臉的惶惑。

  於逸堯緊緊握住她的手,心疼的望著她。

  明明是從火場逃了出來,她卻渾身冰冷的不斷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他安撫著她飽受驚嚇的靈魂。

  她想要像平常那樣擠出一朵笑容給他,結果卻是哭笑不得的難看表情,雙腿的力量突然消失,她整個人幾乎軟倒,眼明手快的於逸堯旋即一把抱起她,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別怕,你安全了,別怕!」

  她挨靠著他,不時顫抖的小手緊緊的揪住他的衣服。她平安了,她沒有死,她又可以看見於逸堯了。

  當他抱著她往外走,莫顯雅忍不住回頭看向那曾是被她視為避風港的老公寓。

  幾乎都燒光了,什麼都燒得精光了,她的棲身之處、她的生活、她的記憶,還包括她的……

  「我的筆記本——」她驚慌失措的掙扎著。

  她忘了把那邊綴滿花朵的硬皮筆記本帶出來了!

  那是於逸堯送給她的,裡頭寫滿了於逸堯告訴她關於現場丈量的注意事項,還有許許多多工作上的心得經驗,而她竟然糊塗的忘了帶出來。

  她怔怔的回頭望著化為灰燼的小窩,一臉的泫然欲泣。

  笨蛋,她這個大笨蛋,她怎麼會忘了那麼重要的東西!

  「什麼都別想了,別再管那些身外之物,唯有你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們回去吧!」

  「回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回去哪裡?

  「對,回家。」

  於逸堯決定把她帶回家,好就近看管。

  這場火不只把她嚇壞了,也將他折騰得夠慘了,她可是截至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在他身邊做足滿月的助理,像這樣千載難逢的紀錄保持人一定要好好保護。

  再者,他很小氣的,莫顯雅想賺他白包,門兒都沒有。總之,她無論如何一定要給他頭好壯壯的活下去才行,一毛錢都休想訛詐他。

  於逸堯用冠冕堂皇的說詞來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殊不知,早在他們見面的第一天,他那宛若銅牆鐵壁的心早已注定要因為莫顯雅而出現裂縫。

  誠如她所說的那樣——他,需要她。

  走進了於逸堯的家,莫顯雅仍處緊繃的情緒裡無法放鬆。

  她在試圖逃離火災現場的時候,把自己弄得渾身都濕透了,以至於現在的她只能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她身上披著於逸堯的外套,小手被他的大掌牢牢的握住。可不管於逸堯握得再緊,她手心的溫度還是冷的。

  為了防堵心裡的恐懼崩潰,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盡可能的想要表現出鎮定的模樣,可偏偏她越是忍耐、越是想要對於逸堯擠出微笑證明自己沒事,臉上的笑容就越是苦澀,表情也越難看。

  於逸堯拿了一套乾淨的睡衣給她。「趕快去洗個澡,讓自己舒服些。」她點點頭,勉強扯動蒼白的唇色,那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看得他心疼又無奈。

  好不容易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照理說應該要放鬆了,莫顯雅卻呆滯的坐在沙發上,一逕的沉默。緊緊交握的雙手不時還會出現顫抖。

  於逸堯坐在她面前的矮桌上,故意和她面對面的互望許久,忽地,他蹙起眉,伸出手二話不說就取下她鼻樑上的眼鏡。

  莫顯雅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直到看見他把眼鏡遞到她面前,她才訝然的輕喃,「裂了……」

  「你都沒發現眼鏡已經壞了嗎?」他盡可能的把聲音放得輕柔。

  她搖搖頭,暗黑的眼眸沒了於逸堯記憶中的澄澈光輝,像是蒙塵的水晶,顯得迷惘又困惑。

  「眼鏡還把你弄傷了。」他指了指她眉尾的血痕。

  右邊的鏡片呈現蜘蛛網般破裂,斷損的鏡框還在她眉尾劃出傷口。

  原來是受傷了,難怪剛剛洗臉的時候,眉尾處一直傳來刺痛的感覺。

  莫顯雅完全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弄壞的,氣爆引起了火災之後,她的世界就是一片混亂。

  於逸堯的眉皺得更深了。

  不行!她得放鬆下來,然後好好的上床睡一覺,而不是用那雙驚疑不定的眼神看得他提心吊膽的。

  於逸堯思索了須臾,遂而起身走向廚房,先是在櫃子找出了他人贈送的純麥威士忌,再翻出了一隻杯子,扭開包裝瓶蓋,毫不猶豫的斟了半杯酒,然後回到莫顯雅面前。

  「喝下去,它會幫助你完全放鬆的什麼都不再想,然後好好的睡一覺。」她望了她一眼,也接受了他的建議。

  接過酒杯的時候,她的手還顫了一下,多虧於逸堯幫忙托穩杯子,才沒把杯裡的酒液灑個精光。

  莫顯雅微揚起下顎,像是個剛從沙漠歸來的旅人,渴極了似的喝著。

  興許是不適應威士忌的濃烈刺激,嚥入喉嚨的瞬間,她臉上表情抽皺了下,蹙著雙眉緊緊的閉起眼睛……

  「別喝那麼急,會嗆到!」

  於逸堯還來不及把杯子從她嘴巴挪開,她已經嗆咳了起來,他放下酒杯坐到她身邊,趕緊伸出手掌幫她拍背順氣。

  她漲紅了臉,拚命的咳著,樣子真的好慘。

  「好多了嗎?」他抬眸問,這才發現了她眼裡迅速漫起的濕意。

  她扁了扁嘴,接著緊緊咬住自己的唇,硬是要把嗚咽關在嘴裡。

  於逸堯想也不想的伸手攬過她的身子,將她摟進胸膛——

  「想哭就哭,不需要逼自己忍耐,只是宣洩一下情緒,沒有關係的。」他的嗓音聽起來沉毅低緩,就像是大提琴的琴音,帶來心靈的撫慰。

  莫顯雅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把自己的臉埋進他胸口,他的氣息定住她的不安,沒多久她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她其實一點也不勇敢,甚至還很怯懦,當她獨自茫然的面對著黑壓壓的火場,她真的被嚇壞了,她害怕自己就要莫名其妙的死去,面對生命進入倒數階段的心情真的太煎熬了。

  於逸堯說她可以哭,他說只是發洩一下情緒沒關係的,既然這樣,她就可以好好的痛哭一回了,因為她真的嚇壞了。

  她放縱自己怯懦的淚水恣意奔流,放縱自己得以不再苦苦壓抑恐懼,她感受自己正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保護著,她是安全的。

  於逸堯沒有再說話,安靜的陪伴在她身邊,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懷裡倦極的睡著。

  拂開了她臉頰上的發,取來醫藥箱往她的傷口抹上一層薄薄的藥膏。

  「睡吧,好好的睡,等明天醒來就把今天發生的意外,當作一場噩夢給徹底忘掉。」他低頭吻去她睫上的淚水,目光泛著不曾有過的柔情。

  莫顯雅在一個充滿陽剛氣息的房間裡醒來——

  迷濛的眼神有些渙散,看得出來她整個人還處於一種將醒未醒的狀態。

  逸出輕淺的一記喟歎,她翻了翻身子,好像隨時都可以再度睡去似的賴著床鋪不肯離開。

  「醒了?」耳邊響起一記低沉輕柔的男嗓。

  「嗯……」迷迷糊糊的應著。

  她貪戀舒服的閉著眼睛,摟在懷裡的柔軟棉被聞起來味道極好,揉合了男人的陽剛氣息跟沐浴後的潔淨乾爽,十分宜人,跟她認識的某個人氣味十分相近,好像是……呃,是於逸堯,這被子有於逸堯的味道。

  這個結論讓她的唇不自覺的抹開了彎線。

  耳朵隱隱約約傳來窸窣聲,像是有人正在更衣,伴隨著木質傢俱的推拉聲……

  等等,這屋裡該不會除了她之外,還有其他人吧?

  下一秒,原本迷濛的雙眸瞬間瞠大——

  「早。」於逸堯站在床邊,彎下身子湊近她,好笑的望著她震懾錯愕的表情。

  「呀——」那張湊得老近的臉讓莫顯雅彷彿遭到雷擊,倏地正坐起身,瞠目結舌,腦袋頓僵,兩眼發直的望著他溫暖微笑的臉龐。

  許久,混沌的腦袋開始運作,她支離破碎的思緒開始慢慢回籠,一點一滴的把關於昨天那場可怕災難的記憶迅速的重整組合,連帶的一併解釋她為何會在這裡醒來。

  於逸堯幾乎要被她的模樣惹得一陣失笑。

  「睡得好嗎?」

  「……很、很好。」一個男人問女人說「睡得好嗎」,這種畫面怎麼想都太曖昧了。一股熱潮洶湧的漫上莫顯雅白淨的頸腮,染得她滿臉通紅。

  「看來你對我這張TEMPUR床很滿意。」

  在經歷過昨晚那場意外後,於逸堯想了許多,也更加篤定想要跟她談戀愛的念頭。

  不是愛情遊戲,莫顯雅不是那種可以隨意在愛情遊走的女人。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個性裡的擇善固執跟死心眼他都看在眼裡,她是愛上了就要認真的女人,而他,也想要好好的,認真的跟一個女人談戀愛,然後帶著這個女人到外婆面前,把她介紹給外婆認識。

  這對他而言是個好的開始,如果將來他們能夠順利在一起,擁有一張讓彼此都滿意的床是很重要的,畢竟躺在床上除了睡覺,他們還可以做很多事情。

  欽,想哪裡去了,除了滾床單,他們就不能頭挨著頭來個心靈對談嗎?

  他虛偽?好啦、好啦,那個因為惦念著她而無法成眠的夜晚,他確實偷偷低級的想過,這樣可以吧!他是個血性男人,偶爾當然也會想些黃色廢料。

  莫顯雅完全不知於逸堯心裡的盤算,心中微訝的想,他說的TMPUR該不會是上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的「貴森森」睡床吧?

  「你的床?」

  於逸堯點點頭。

  「你的房間?」

  「你以為呢?」他故意懸著她的心,不答反問。

  偷偷打量了這個房間——

  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依稀看得到全然素白的空間裡,鋪著湛藍色床罩的雙人床是唯一穩重的力量,幾乎沒看到什麼累贅花哨的設計,簡單明快的藍白對比,把主人一絲不苟、討厭拖泥帶水的強烈特性完全表露無遺。

  除了於逸堯,還有誰會有這麼鮮明強烈的個性?

  他收留了她,她鳩佔鵲巢的睡了他的床,那他昨天晚上睡在哪裡?不會跟她睡在一起吧?

  一眼看穿了她的納悶,於逸堯當場忍俊不禁,胸口隱隱的鼓動。

  莫顯雅被他惹得很不安。他到底在笑什麼?

  「放心,我昨天晚上睡在客廳沙發上,我們之間比衛生紙還要清白。」

  他以漫不經心的口吻道。聳聳肩,拉拉筋,「幸虧我真知灼見挑了張質感不錯的沙發,要不然今天鐵定腰酸背痛。」

  「……真的很抱歉。」她一臉愧疚。

  「抱歉就免了。快點去梳洗,牙刷毛巾已經幫你準備好了,我們今天會有很多事情要做,保證有你忙的。」指了指盥洗室的方向,「動作快一點,我去找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當早餐。」

  可以感覺得出來於逸堯今天心情不賴,一點都沒有因為她昨晚霸佔了他的床而心情不佳。

  已經走到門邊的他突然轉過身來,朝她伸出手指,「別發呆,快點去刷牙洗臉,眼屎都跑出來了!」

  眼屎?莫顯雅花容失色的摀住自己的臉,死命的揉眼睛,直到聽見於逸堯囂張的笑聲,她才發現自己有可能被他耍了。

  她抓抓頭髮。

  咳,是該面對現實了,一個屋子燒個精光的人沒有資格還在這裡賴床不起,她得趕快想辦法收拾殘局才是。

  掀開被子踩下床,不該出現在地上的棉軟枕頭意外滑了她的腳掌、挪了她的重心,反射神經還呈現遲鈍狀態的莫顯雅完全來不及應變,砰的一聲巨響,當場跌了個狗吃屎。

  「嘶……」

  倒抽一口氣,當場痛得她想要罵髒話。

  不過,這一摔果然讓她清醒了不少,她狼狽的從地板上爬起來,邊揉著膝蓋邊走進盥洗室梳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29:53

第6章:

  梳洗過後,莫顯雅走向床頭矮櫃,瞇著眼摸索找尋她的眼鏡。

  奇怪了,她的眼鏡在哪裡?沒有眼鏡她什麼都無法看清楚,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會是朦朧一片,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很沒有安全感。

  該不會在客廳吧?她記得昨晚她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於逸堯伸手取下了她的眼鏡,然後她記起了昨天的失態——天啊!她好丟臉。她竟然在於逸堯面前哭得像個小娃娃。

  責怪自己的同時,莫顯雅下床打開房門小心翼翼的摸出了房間。帶上門轉過身,她整個人旋即撞進了一堵肉牆,結實精壯的胸膛一點都不輸給銅牆鐵壁。

  於逸堯及時抓住這個迷糊的傢伙,穩住她。

  她摀住額頭,可憐兮兮的抬起頭……

  「你是真的醒了還是在夢遊?」他啼笑皆非的問。

  因為近視,她無法完全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卻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正凝視著自己,這讓她有些緊張、害羞。

  「我、我在找我的眼鏡。」她尷尬的低下頭來。沒辦法,誰教她昨天晚上那麼丟臉,還不是眼淚兩三顆,而是嚎啕大哭欽。

  「已經被我扔了。」他老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反正現在都壞掉了,正好順理成章的扔了它。

  瞧,她沒戴眼鏡的模樣其實還挺不賴的,少了累贅看起來多清爽,尤其還可以明明白白的看見她那雙澄澈如月般的眼睛,多好。

  「啥,扔了?!那我今天怎麼辦?」她需要眼鏡,時時刻刻都需要,那不只是看得清楚而已,少了眼鏡她就等於逸堯失去了安全感,他怎麼可以把她的眼鏡扔了!

  垃圾桶……她要去垃圾桶把她僅此一副的眼鏡撿回來,就算已經是半毀狀態,好歹還可以讓她的視線有一半的清明。

  莫顯雅雷霆萬鈞的衝向客廳,準備要去打撈救援她寶貝的眼鏡,於逸堯伸手從背後拎住了她的衣領。

  「來不及了,早上出去慢跑的時候,我順手把家裡的垃圾打包帶下樓,我想它現在應該已經坐上垃圾車,永遠離開你了。」「你……」面對一個收留她的好人,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因為他同時也是扔掉她眼鏡的罪魁禍首。

  「先別管眼鏡的事情,過來吃早餐吧!我們非常幸運,我找到兩盒微波爐炒飯,還是鮭魚口味的喔!更教人興奮地是,它們還沒有過期。」這很值得驕傲嗎?聞言,莫顯雅完全高興不起來。食物沒有過期是應該的,難不成過期了他都還要把它吞下肚?

  再者,她才不管鮭魚炒飯有沒有過期,她現在只想要眼鏡!

  於逸堯也不管她還要哀悼多久,拉起她的手就往餐桌靠近,再往她的手中塞了一根湯匙,「吃!別拘束,以後就把這裡當作自己家。」莫顯雅抬起頭,傻愣愣的望著他。當作自己家?他要她留下來?

  「你租的房子已經燒個精光,又正好我這裡還有空的房間,買床棉被就可以住了,反正你的家當夜燒得差不多了,省下搬家的麻煩,就直接住下吧!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本人生活單純、無不良嗜好,也不帶女人回家廝混,保證是萬中選一、打著燈籠無處找的好室友。」於逸堯自信滿滿的說。

  胸口有一道暖流滑過,她咬著唇,感覺眼眶微微地濕了……

  雖然於逸堯工作的時候常常會六親不認的擺張生人勿近的臭臉,他的善良卻從來不打折,他會凶巴巴的挑剔她的工作表現,可在她最無依的時候,張開手臂給她棲身之所的,還是於逸堯。

  「吃啊,雖然是微波食品,但好歹也是食物,不要浪費。」她吸吸鼻子,斂去眼角的濕意,「你很喜歡吃炒飯。」於逸堯歪頭想了想,「不全然是喜歡,應該說是習慣。打從幼稚園起,我每天都是吃過外婆幫我準備的炒飯才去上學的,我懷疑外婆在炒飯裡下了藥,害我對炒飯上癮,現在只要一天沒吃到炒飯,我就會脾氣暴躁、渾身不對勁,有時候嚴重點會連設計圖都畫不出來。」

  「我會。」

  「你會什麼?」

  莫顯雅回答,「炒飯。只要我住在這裡一天,我就做炒飯給你吃。」她也想要為他做點什麼,儘管她能力有限。

  「好,那一言為定。要是敢騙我……你知道我可是會大門一開,馬上把你掃地出門的。」

  他信誓旦旦的恐嚇。

  下一秒,兩人相視而笑。

  有多久了?好像從母親過世、爸爸娶了阿姨後,她的世界就鮮少出現關懷。

  阿姨不喜歡她,認為她是個拖油瓶,雖然不至於逸堯明目張膽的凌虐她,但也著實教她吃了不少苦頭,讓青春少女的她過得不只是慘綠,還有痛苦。

  後來阿姨生了個弟弟,對於逸堯她的存在更覺得宛若芒刺在背,變本加厲的在生活上苛刻她,好幾次她傷心氣餒的望著父親,試圖發出渴望關懷的訊號,然而父親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她失望了,所幸這股失望最後變成了她用功的動力,讓她順利考上大學離鄉背井的來到台北。

  或許生命有些苦澀,但莫顯雅覺得自己其實是幸運的,每每在幾乎絕望的當下出現新的契機,在她苦痛的時候緊緊拉住她,好讓她不至於逸堯沉淪,甚至在一無所有的時候,老天爺又讓於逸堯及時出現,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棲身之所。

  她喜歡於逸堯,喜歡和她一起工作,也喜歡和他簡單相處的感覺。

  過去,她一直感到孤單,但是在於逸堯這裡,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他讓她又被注意的感覺。

  她身上還穿著於逸堯的睡衣、拖鞋,就被帶進了一間還沒開門營業的服飾店,儘管那些衣著整潔的工作人員沒有說什麼,但是,莫顯雅知道她們只是禮貌地把驚訝都吞下肚而已,沒有消失。

  「於逸堯先生,請由這邊樓梯上樓,魏姊已經在辦公室等候。」一名小姐禮貌地向兩人指示方向。

  「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莫顯雅忍不住問。

  「幫你挑套衣服換上。我們得去幫你採買些東西,換件衣服會比較好,還是你比較喜歡穿睡衣逛大街?我怕兩個小時候,網路新聞就會有你的身影。」他調侃。

  「換件衣服好了。」她身上的睡衣看也知道是屬於逸堯男人穿的,公然穿著出門,難保不會被指指點點。

  彎起唇線,於逸堯拉著莫顯雅,意態悠閒的直接上樓來到辦公室,揚手敲了敲半掩的門,原本背對的人馬上旋過身來。

  「嗨,阿,先坐,等我兩分鐘。」

  說話的女人年紀不大,光鮮亮麗的麗人一個,從對話內容得知,她正在和員工討論新一季的服飾搭配。她說話極快,滔滔不絕的,從她三兩下的就搞定了好幾樁工作的速度,看得出她對時間的掌握非常精準講究。

  女人繞過幾個辦公桌走來,「就是這位小姐?」「嗯,我們要出門,先給她一套合適的外出服。她是莫顯雅。這位是魏姊。」「魏姊,你好。」

  「初次見面,你好。來吧,讓我看看你適合什麼樣的衣服。」這被稱為魏姊的女子美眸迅速的打量了莫顯雅幾眼,上前一把拉起她,雙手便往她身上比畫量身,然後對著一旁待命的員工說:「把那條黃色條紋裙拿來,上身搭白色針織衫,再拿雙白色涼鞋來。」

  沒多久衣服送來後,莫顯雅便被推進了更衣室。

  「樓下怎麼還沒開始營業?」於逸堯問。

  「休息。今天要在這裡拍新的服飾目錄,你沒看我現在還一團亂。」「還真是不好意思,這節骨眼上來打擾你。」他嘴裡這麼說,臉上卻全不是那麼回事。

  「少來這套,你不是這麼有良心的人,再說,這可是你第一次賞光捧場,我就是再忙,也要把事情都放下來等你。」

  「不來捧場不是我的錯,你總不能讓一個大男人穿著女裝四處逛吧?」「哈哈……這噱頭不錯,可以創造品牌話題,等我周全的計畫好,你一定要來義務演出。」

  「休想!」

  「她是你的誰,女朋友?」

  「就快要是了。」

  「真的假的?我以為你比較喜歡招搖艷麗的花款。」「我就不能喜歡不招搖的清雅小花嗎?」

  「為什麼?」

  「比較香。」

  這倒是。越是容色絕艷的花,聞起來總是無味,搞不好還有毒,反倒是像桂花那樣小得不起眼的簡單花朵,卻是芬芳千里。

  莫顯雅換好衣服出來,於逸堯只能說——瞧,這樣穿起來不是美多了嗎?真不曉得她怎麼能夠忍受老得作古的套裝。

  她被他瞬也不瞬的目光瞅得一點自信也沒有。他為什麼要這樣一直看著她?她穿起來很怪嗎?莫顯雅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女孩,背脊僵硬。

  「這樣可以嗎?」魏姊問。

  「好極了。」於逸堯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莫顯雅。

  聽見他說的那句好極了,她才總算抬起頭,露出了羞澀的微笑。

  「剩下的麻煩你了。」他拉過她,對魏姊說。

  「職場、居家、外出各先準備五套嗎?」

  「嗯。女人的衣著我不懂,總之只要適合她的配飾或者什麼的,就一併送些過來吧!」

  「等一下,我不需要那麼多衣服。」莫顯雅試圖阻止他。

  「相信魏姊,這一點都不多,連我衣櫃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穿衣服打扮這種事情不用幫男人省錢。再說,折扣優渥,很划算啦!」這不是劃不划算的問題,而是——他又不是她的誰,沒道理讓他花這些冤枉錢啊!他自己又不能穿。

  「當作是做點善事,不多買幾件沖沖營業額,到時候魏姊的服飾庫存量過多,我又得來幫她規畫新的空間使用,很累的。」「謝謝你喔,可惡的於逸堯!嘴巴可以再惡毒一點。」魏姊沒好氣的賞了他一個大白眼。「不過,既然你心存善念,不如多買幾套吧,我會盡快讓人整理好就送去,把支票給我準備好。」

  噙著惡作劇的笑,於逸堯揮揮手,吊兒郎當的領著莫顯雅離開。

  「魏姊一定氣瘋了!」

  始作俑者卻聳聳肩,一副人不是我殺的樣子。

  剛完成近視度數檢測的莫顯雅帶著醜醜的視力矯正架,很快就選定和被於逸堯扔掉的那副眼鏡近似的黑框塑料。

  相較於逸堯她的動作迅速,於逸堯就顯得慎重許多。

  他認真的在展示架前逐一的梭巡起來,每挑中一副就會詳細的詢問店員問題,思索須臾,若覺得不滿意則又放下重新再來過一回,精挑細選的嚴格模樣,看得莫顯雅都對店員很不好意思。

  終於逸堯在磨蹭了老半天後,他挑中了一副酒紅色的細絲軟框,得意揚揚的轉身上前取走她鼻樑上的矯正架,轉而將他選定的鏡框掛上了她的臉龐。

  機靈的店員馬上推過雪亮的鏡子說:「這個鏡框的特色就是輕巧又不容易變形,不管你怎麼凹折都能迅速恢復原貌,更重要的是它不會斷裂,在面對意外的時候,完全不用擔心會被自己的鏡框弄傷。」

  沒有厚重的框架,整體感覺看起來輕巧又別緻。

  從鏡子裡看見了她靦腆的微笑後,於逸堯知道莫顯雅跟他看法一致,他們都很滿意這款設計輕巧的鏡框。

  「就這副了。」

  莫顯雅也很喜歡,偏偏它的價格一點都不善良,而且遠遠超出她的預算。

  「不,我看還是挑原本的黑色鏡框好了。」她做出決定。

  「這副黑色的戴起來活像女版蝙蝠俠,幾乎把你的臉都遮住了,厚重的鏡框會讓人很顯土氣,我覺得不好看。基本上,販賣這種商品本身就是一種錯誤,買它的人就是助紂為虐。」

  於逸堯一針見血的批評讓店員臉上滿是尷尬,乍青倏白的又不能辯駁,莫顯雅只得頻頻用眼神表達歉意。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樣,對於逸堯的毒舌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好功夫。

  「不過就是眼鏡,黑色這副就可以了,便宜又實用。」「莫顯雅,請你有點公德心好不好!」他不滿的抗議。

  公德心?奇怪了,她挑鏡框跟公德心有什麼關係?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回事。

  於逸堯扣住她的肩膀,將她連人帶椅的轉了過來,面對面望住彼此,表情嚴肅地說:「那麼老土的眼鏡,你戴著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戕害我的視覺,打擊我的美感,這就是沒有公德心。」

  「可是我——」以前也是這樣啊!

  於逸堯截斷她的話,繼續大言不慚的發表他的於逸堯氏國民生活須知,「你自己摸著良心說,我們兩個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之外,幾乎都會處在一起,你是不是應該要為我的眼睛健康負點責任?以前容忍是基於逸堯愛物惜物,現在舊眼鏡壞了,好不容易可以重新挑副漂亮的,你為什麼還要重蹈覆轍呢?」

  「可是它的價格很昂貴,足足多出我一倍的預算!」她不是小家子氣,只是覺得節省是美德。「先說,我不要花呢的錢,這是我的眼鏡。」她堅定地重申立場。

  她的擇善固執在這種時候又冒出來了!

  於逸堯思考了須臾,旋即彎起了優美的唇線,跌跌的說:「這樣好了,基於逸堯使用者付費原則我們一人一半,這下你總沒話說了。」什麼使用者付費原則?這是她的眼鏡,是她要戴的欽!

  也不管她還要說什麼,他把那副酒紅色細絲軟框交給店員,「就這個了。」

  並且遞出信用卡。

  「好的。」

  店員邊填寫資料說:「適逢週末,眼鏡要下個星期三才能取件。」下個星期三!那這未來的幾天,她不就得像半個瞎子那樣模糊地生活著?

  「不能提早嗎?因為我沒有其他備用的眼鏡。」「如果沒有備用的眼鏡,我建議你這幾天可以先戴日拋型隱形眼鏡,現在正好有促銷活動,第二盒半價。」店員建議。

  「可是我從來沒戴過。」想到要把鏡片塞到眼睛裡,她不敢,她是「俗辣」。

  「就買兩盒,麻煩你來技術指導一下。」於逸堯把莫顯雅推給店員。

  或許是一開始就害怕,又沒抓到要領,她弄了老半天,眼鏡紅得像兔子,卻始終沒辦法把隱形眼鏡戴上去,看得一旁的於逸堯都快要瘋了,走向洗手台將雙手清洗乾淨,然後雷霆萬鈞的朝她走來。

  「我幫你!」

  也不管莫顯雅怎麼想,逕自撐開她的眼睛,沾起幾乎看不見的薄透鏡片,「看著我,不要眨眼睛。」他命令道。

  說也神奇,當鏡片貼上了她的左眼球,於逸堯的臉像是放大了好幾倍,清晰地出現在她面前。

  「接下來換右邊。」

  他非常利落的再度把鏡片貼上了她的右眼球,世界果然瞬間一片清明無礙。「瞧,這樣不是很快嘛!」他對她展露出一抹勾魂攝魄的淺笑。

  天啊,明明是那樣的溫暖笑容,卻讓莫顯雅內心無端的顫慄起來,緊張地屏住呼吸,完全不敢動彈。

  他們倆靠得好近,彼此的呼吸幾乎攪在一起,也許再前進一寸,他們的唇就要吻上對方……

  念頭乍起,她那少了眼鏡當掩護的小臉頓時澎湃的羞紅了起來,活像一顆熟透了的紅番茄,鮮嫩可口。

  於逸堯怎麼可能錯過如此美麗的一幕,他張開嘴巴,幾度想要說些話來緩和場面,可他更想做的其實是親吻她紅透了的臉龐,到頭來,話沒說出口,吻也沒有落上她的臉,只剩下喉結像彈珠似的在他頸間不安的滾動,洩露了他的渴望。

  他陷入了天人交戰,最後,他揚起手輕輕碰觸了她的臉,代替了親吻……

  「怎麼了?臉好燙。」

  嗓音沉緩沙啞。

  他的指尖彷彿帶著電流,臉上被他拂過的地方,總是引得莫顯雅一陣無端的酥麻,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微小的毛細孔不由自主的舒開又緊縮。

  「我……」

  她腦袋頓僵,舌頭退化,完全說不出話來。

  怔怔的望著他流轉著琥珀色光澤的深邃眼眸,當下莫顯雅真的很希望他們不是在眼鏡行門市,燈光可以不要這麼亮,旁邊不要有閒雜人等,因為……她好想親吻他那張薄稜好看的唇,不曉得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先生……」

  不滿美好氣氛被突兀的打擾,於逸堯殺氣騰騰的別過臉,「什麼事?」口氣差得像是隨時要殺人。

  店員當場駭住,戒慎恐懼的遞出了信用卡簽賬單,「請、請您簽名。」

  龍飛鳳舞簽完名後,店員將信用卡交還給於逸堯,他拉起滿面霞紅的莫顯雅離開了眼鏡行。

  回到車上,她還是一臉的酡紅,流轉的眼波楚楚動人,撩撥於逸堯心浮氣躁了起來,只得拚命地把車內冷氣開到最大,以求趕快降溫。

  他雙手緊握方向盤,目光盡可能的鎖死正前方,藉以防堵自己看向那張惹人犯罪的紅臉蛋。

  忽地,路旁閃過冰淇淋專賣店的招牌,瀕死的於逸堯像是找到了救命仙丹,火速從車陣裡脫隊,路邊停車。

  「去吃冰淇淋。」

  這已經不是詢問。

  「好。」她馬上附議。

  看來不單只有於逸堯,莫顯雅也很需要極端的手法來讓自己冷靜一點。

  半晌,他們各自捧著兩球冰淇淋坐在門口樹蔭下的座位,趕緊替自己降溫。

  莫顯雅舀了一勺送進嘴裡,冰沁透涼的感覺終於逸堯讓她一度快燒起來的腦袋舒緩不少,她舒服的發出了輕淺的喟歎,臉上洋溢著滿足。

  然而一旁的於逸堯可沒這麼幸運了。吃啥冰淇淋?他根本是在自掘墳墓!尤其一次次目睹莫顯雅誘人的舌尖捲走湯勺上的冰淇淋,他好幾次都快要腦中風了。

  「你要不要試試看酒釀櫻桃的口味?」

  眨著澄澈雙眸的莫顯雅捧起紙杯遞向於逸堯,他異樣濃烈的凝視讓她心一窒,忽地,他的臉無預警的極速放大,她還來不及反應,眼前陰影籠罩,下一秒,她的唇就被某人吻住了——

  電光火石的瞬間,莫顯雅感覺腦中神經斷裂,然後所有的思緒、理智就像是蠢蠢欲動的氣球,紛紛的往天空飄走,飄離了她的腦袋。

  她手一軟,裝著冰淇淋的紙杯旋即以自由落地的方式墜向地面,無力回天的發出了咚的聲響,手掌一空,緊張地她只能改而抓住自己的裙擺,溫順的讓他的氣息沾滿她的唇瓣。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她熱暈暈的想。

  原諒他藏不住自己油然而生的感情,一旦弄清楚了某些事,他的情緒就宛若爐上燒著的熱水,不斷的從他身體裡湧了上來。

  於逸堯吻得輕緩含蓄,細細的品嚐她的唇瓣,而不是霸氣凜然的長驅直入,沒有掠奪,是渴望親近。

  對莫顯雅來說,這樣就夠了,因為她害怕自己無法承受更多。

  她的唇被他吻得又暖又腫,呼吸混著他濃烈的氣息,烘得她幾度要暈眩,終於逸堯,他離開了她的唇……

  「什麼時候可以把矯正器拿掉?」那玩意兒很礙事,讓他不能盡情的跟她唇舌翻飛共舞的熱吻。

  「……後、後天。」她連聲音都在抖。

  指尖撫過她微腫的紅唇,他彎起充滿魔力的唇線,「剩下的先讓你欠著。」欠著?這個吻還沒有結束嗎?要不,為什麼還有剩下的?

  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腦袋根本無法思考!

  「嚇到了?」他有些心疼她漂亮的眼鏡露出那種孩子般的迷惘無助。

  「我、我的冰淇淋掉了……」她答非所問。

  「沒關係,別管了。」

  他把她擁進懷裡,莫顯雅緊緊閉上眼睛,嗅聞著他身上的氣味,她的心徹底融化了,化在他的吻裡,還有他的擁抱裡。

  她好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一刻,因為這美好得像是一場夢,不夠真實,教人害怕隨時就要夢醒。

  於逸堯環住她纖瘦的身子,心都踏實了……

  原來,降溫最好的方式不是吃冰,而是親吻莫顯雅的唇。

  吻了她,整個人便平靜下來,心,也不再躁動了,她就像是一劑特效藥,徹底緩解了他所有的不適。

  「想不想跟我去見我外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30:19

第7章:

  臨時起意的行動,讓莫顯雅見到了於逸堯一心守護、敬愛的外婆,同時也親眼目睹了祖孫件相處的融洽溫馨。

  這是一份多麼難能可貴的親情!看到她羨慕又感動,內心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分享擁有。

  似是看穿了她的渴望,外婆伸出滿是皺紋的雙手緊緊包握住她,這讓莫顯雅再也無法招架的當場拜倒在那慈靄的笑容裡,感覺自己已經被徹底融化。

  「兩個人一定要好好相處唷!」

  外婆如是叮嚀。

  是夜,坐在月色迤邐的陽台地板,沒有浪漫的咖啡,只有於逸堯在指尖的香箊一根又一根……

  「我的家庭像一出三流的鬧劇,我父親玩弄了母親的感情,忘了跟她求婚,不負責任的拋下了我們母子,我就順理成章的成了私生子,偏偏我這個母親也不遑多讓,一樣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把我扔給了外婆照顧,自己就去追求她所謂的新人生了。

  「是外婆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日日背著爹不疼、娘不愛的我在菜園裡為了生活奔波。我是打從心眼裡鄙夷我的父母,只有外婆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照顧她是我責無旁貸的責任。我是很歉疚的,因為我沒有辦法時時刻刻的陪伴她、守護她,不能像她當初對待我那樣極盡可能的付出關愛,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吃頓晚餐。

  「我不見得有空陪女朋友約會,但我不會錯過對外婆的陪伴,或許會讓你覺得很委屈,但我還是會這麼做,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考慮清楚。」

  他將目光拋向遠方,默默的啜了一口箊。

  吻了人、撩了心才回過頭來問這種話,於逸堯分明是個壞人!是大奸商!莫顯雅哀怨的扁著嘴。

  沉默了許久,她抽走了他夾在指縫間的香箊。

  「為什麼抽箊?為了提神?激發靈感?想忘卻煩惱?」她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堆話,「會苦嗎?怎麼抽?」

  也沒等他回答,她便學他把箊湊近嘴邊,作勢要吸啜起來。

  眼明手快的於逸堯搶在她之前抽回了香箊,接著迅速的捻息它,蹙眉問:「你在做什麼?」

  「抽箊。你會抽,我也要學,所以你的外婆,我也要一半。」她不甘示弱的微揚下顎。

  怯,這個女人到底哪裡來的自信?每次都要這樣跟他撂話宣示。

  於逸堯抓過她,狠狠的咬了她下顎一口。

  「胡說八道什麼一半?你只要有我就可以了,少貪心!」「你這是兩面手法、兩套標準。」

  「不高興去按鈴控告我啊!」勾開淺淺的笑紋,他跌跛的說。

  莫顯雅睨了他一眼,掄起粉拳槌了他一記。

  「花拳繡腿。」於逸堯鄙夷輕蔑的評語。

  被惹惱的莫顯雅只得變本加厲的槌打他,抗議他的專制獨裁。

  忽地,他霸道的摟過她,壓低嗓音說:「也許你說的對,我真的需要你。」

  他需要她,他說他需要她……

  每次都這樣耍著她玩,害她的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起起伏伏,可莫顯雅還是伸出雙手緊緊的圈住他的脖子,並在心裡打定主意賴定他了。

  這就是女人,不用太多,只要那麼一句話,就算要她拿著性命去揮霍犧牲,也會死心塌地。

  &&&&&&&

  莫顯雅曾經不只一次認為自己是個職場邊緣份子,除了於逸堯,她幾乎和其他同事沒有太多的私人交情。

  她也沒有刻意搞孤僻,但很自然的,同事們之間邀約的吃飯、唱歌、聯誼……

  等等活動,她總是會不著痕跡的被自動忽略、跳過。

  然而隨著她捨棄了厚重的黑框眼鏡,改變了穿著,拿掉了陪伴她好長一段時間的牙套,首當其衝發生變化的,竟是她的人際關係。

  曾經在大家眼中是那麼微不足道的她,一夕之間成了目光焦點,過去總是被直接跳過的邀約如雪片般飛來,她的身邊開始出現了想要跟她認識的人,讓她幾乎應接不暇。

  女同事好奇她美麗方法,想要打聽她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整形醫師,男同事忙著詢問她下班後的私人時間,想要跟她來個浪漫的晚餐約會,社交孤兒突然變成了搶手貨,這讓莫顯雅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果可以從早到晚都只賴在辦公室的座位上不走,她肯定會是安全的。因為她知道,除非必要,全公司上下幾乎沒有人敢隨便踏進於逸堯這位毒舌派掌門人的辦公室,他是她獲得安寧的最大王牌。但理想跟現實終究有一段差距呀!

  身為設計助理,奔波跑腿是少不了的,她想將自己鎖死在座位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就拿她現在來說好了,連續跑了三個現場剛趕回來,辦公室的桌上還有兩張草圖等著她弄成現場施工圖,她滿腦子想著要跟時間賽跑,偏偏她的手才碰上門把,纏了她好些天的李大偉又陰魂不散的自身後喊住她。

  「莫顯雅,等等!」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問李大偉究竟有什麼冤屈?要不,為什麼要這樣陰魂不散呢?功虧一簣,莫顯雅懊惱的歎了口氣,還是得轉身硬著頭皮面對同樣擔任設計助理的李大偉。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禮貌卻生疏的問。

  酷愛耍帥的李大偉深信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站著從電影男主角身上學來的經典姿勢,故作瀟灑的從皮夾裡抽出兩張藝文表演門票,跌跌的遞到她面前。

  「今天下班我帶你去看Blue-Men的表演。」

  「喔,Blue-Men。」她淡淡的瞟了門票一眼。

  「怎樣,有興趣吧!這可是當前熱門的藝術演出,聽說門票早就搶購一空。我是覺得傳言太誇張,一定是些沒門路的人在瞎扯藉口,只要是有人脈跟管道,想弄個十張根本沒啥困難的。像我,不過才打了一通電話給我朋友,他二話不說馬上就幫我弄來了。」李大偉完全不掩飾他的炫耀。

  實不相瞞,於逸堯老早已經帶她去看過了,是案主送給他們的門票。

  莫顯雅沒有直接挑明說,是不希望他們的感情曝光,招來不必要的關注。她是和於逸堯在戀愛,但來到公司他還是她的毒舌上司,她也仍然是個菜鳥助理,公私分明是他們達成的共識。

  「晚上我們兩個一起去吧!我還可以請你去吃浪漫的法式料理。」大前天是演奏會,昨天是舞台劇,今天又是Blue-Men,她已經婉拒他那麼多次了,為什麼李大偉還不肯放棄?

  不勝其擾的莫顯雅偷翻了一個白眼,臉上寫滿了莫可奈何的心情。

  於逸堯噙著笑迅速走來,趁著李大偉還在滔滔不絕的炫耀手中的門票有多熱門槍手,他已經伸長手臂迅雷不見掩耳的抽走了門票,湊近眼前瞧了瞧。

  「唔,是Blue-Men,票不便宜吧?怎麼弄到手的?」「請朋友幫忙的。」一看到是他,李大偉馬上站得直挺,口氣收斂許多。

  「你朋友還真罩得住,在這種一票難求的情況下,還硬是幫你弄出兩張。」他看著門票嘖嘖稱奇起來,須臾又問:「你想約她去?」「……是。」於逸堯的毒舌很有名,讓他不敢太造次。

  他狀似無害的點點頭,「也是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輕男女有機會是該多出去交交朋友,每天老是對著工作多乏味,應該的。」李大偉原以為上班時間把妹鐵定會被於逸堯這個設計界的當紅炸子雞刁難,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挺他,樂得他都快要飛上天了。

  突然話鋒一轉,他翻臉像翻書似的,老大不爽的瞪住莫顯雅。

  「你要去嗎?你想去嗎?你可以去嗎?」每問一次,口氣就更嚴厲幾分,「那兩張施工圖你弄出來沒有?」

  「還沒。」

  殺氣騰騰的擦起要,眼神犀利的瞪住她,「還沒?你到現在還沒給我畫好,然後等會下班時間一到,還想拍拍屁股給我去看什麼Blue-Men!」莫顯雅可憐兮兮的垂著頭聽訓,李大偉則尷尬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於逸堯誇張的做了個不可置信的表情,當場火力全開——

  「你真是好樣的啊莫顯雅,工作丟三落四還敢給我滿腦子粉紅廢料!總之,你今天不用想去約會了,給我滾回去畫圖!發啥呆,還杵著當雕像啊?明天之前再不把施工圖給我弄出來,信不信,我就叫木工直接把你釘在櫃子上。」他一開罵,壓根兒沒人敢說話,整個樓層靜悄悄的,挨罵的莫顯雅垂頭喪氣的趕圖去,留下了心驚膽戰的李大偉。

  於逸堯語重心長的對他說:「抱歉,雖然我很想放人,但是這個助理實在讓我太生氣了,工作做不好,還敢想著要約會,早該叫她滾回家吃自己的。」同情的瞟了他手中的門票一眼,「那你這兩張票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李大偉覺得很衰又很鳥。

  剛剛還在臭屁他的人脈跟管道,現在他只想罵髒話。他根本不喜歡看什麼無聊到冒煙的藝文表演,但是出門把妹嘛,總要弄個江湖噱頭形象來。媽的,枉費他還砸了重金熬夜上網搶來這兩張黃牛票,結果這下白白浪費了……

  「放心,我幫你搞定它。」

  沒等李大偉會意,於逸堯已經高舉手中的門票,扯開嗓門大吼,「各位同事,李大偉這邊有兩張Blue-Men的門票,有誰感興趣的?今天晚上可以跟他一起去看表演,接受藝術的熏陶。」寂靜過後,突然——「我要,我要去!」

  已經當媽的財務部資深大姐自告奮勇的舉起手。開玩笑,「貴森森」的票她哪裡買得下手,不過有免費的就另當別論了。

  「太好了,大偉,總算沒浪費你的票,今天晚上你就跟大姊好好享受藝術的熏陶吧!」

  享受?那是折磨吧!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買票是要把妹,可不是要來陪這位大姊過母親就的。靠!

  擺平了邀約,於逸堯回到辦公室,門一關上,莫顯雅就開心的直衝著他傻笑,一點也沒有剛挨完罵的樣子。

  他沒好氣的瞇起眼睛,「你笑得會不會太開心了?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我要的圖呢?」

  「馬上就趕。」她拉開椅子乖乖的準備開工,忍不住又歪過頭斜睨他,「如果圖趕完了有獎賞嗎?」

  「晚餐時間要去陪……」

  「我知道,陪外婆吃飯。我回來的路上買了外婆最愛的水蜜桃,晚上我要跟一起去。」莫顯雅淘氣的亮出包包裡的水蜜桃,一臉嬌憨。於逸堯上前摸了摸她的頭。

  她的包容體諒,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覺得虧欠了她什麼似的。看著她一臉希冀,明知道前方極有可能是陷阱,他還是著了魔的自投羅網問:「想要什麼獎賞?」

  黑燦燦的眸光閃爍著一抹狡黠,「剛剛從施工現場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一間新開的腳底按摩……」

  剛毅的臉龐霎時愀然變色——靠,果然又是去腳底按摩——於逸堯有一種被暗算的感覺。

  連續一個禮拜每天都在趕著結案,兩個人忙得昏天暗地不說,還渾身腰酸背痛的,他們聽從了一位工班頭頭的建議,臨時起意的跑去腳底按摩打算放鬆一下,誰知道老師父下手那麼殘,一點都不留情面,害他在她面前慘叫連連、顏面盡失,成了超級大笑柄。

  可恨的是,自從親眼目睹他被按摩師傅蹂躪的慘狀後,莫顯雅竟然愛上了這種變態的獎賞,她根本是把他的痛苦當作娛樂。

  「真的不可以再去嗎?一次都不行嗎?」她眨著無辜的眼睛,看似要求,實際上則是不著痕跡的在對他施壓。

  向來罵人很拿手的於逸堯,根本招架不住那雙澄澈無暇的眼睛,節節敗退。

  「可以、可以,你說可以就可以。」他直接豎白旗投降。

  她噙著笑,孩子氣的一古腦兒將頭撞進他懷裡,「你真好!」廢話!他是刀子口、豆腐心。

  於逸堯憐愛的摸摸她的頭。唔,她的髮質真的很不賴,只留短髮太可惜了,應該蓄成一頭瀑布般的長髮,讓他有機會享受髮絲穿過指間的柔順,那才真的銷魂吶。

  「那個我說啊,可不可以把頭髮……」

  「不要,我喜歡短髮。」她斷然拒絕。

  哇咧,拒絕得這麼快,都不用考慮一下的喔!於逸堯不滿的對她做出齜牙咧嘴的表情,莫顯雅當場啞然失笑。

  留,長髮當然留,只要他喜歡的,她通通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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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了豐盛的大餐,蘇伶虹正跟著朋友吆喝要去某新開的夜店狂歡作樂,聽說那裡是不少帥哥美女的集散地,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她,除了要展示自己身上漂亮的新裝,當然還不忘要去看看有沒有帥哥可以釣。

  「虹,你之前跑去哪裡了?電話都找不到人。」「出國留學。」她的神奇有著放洋回來的傲然自信。

  「出國留學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應該是遊學吧?」友人不以為然。

  遊學就遊學,瞎扯什麼留學!到底是哪個國家留學這麼威,一、兩個月就可以學成歸國,跟他說一聲,他也去騙張外國學歷來炫耀炫耀。

  「你管我,留學跟遊學還不都是去進修語文,反正我天生聰明,英文學個一兩個月就差不多了。」

  蘇伶虹不悅的說。

  「對、對、對,都差不多嘛,反正英文學得好最重要。」女性友人忙打圓場。

  「你不是還在你舅舅的公司上班?可以請這麼長的假喔!」「有門路打聲招呼就可以啊,反正就是留職停薪,又不是一輩子不會來了,再怎麼說,那些人總要賣我舅舅這個董事的面子。」說起特權,她就一臉的自滿。

  頂了頂蘇伶虹的肩膀,「欽,伶虹,那不是你男朋友嗎?」眼尖的女性友人看到了人行道上的那抹高大身影,「你不是說他忙得沒空陪你出來跟大家見面,怎麼現在自己跑出來了?」

  她順勢一看,發現真的是於逸堯。

  奇怪了,這種時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去安養中心守著他那個老不死的外婆嗎?

  「你要當心嘍,男人很會見縫插針,腳踏兩條船的。」「他才不敢,他怕我甩了他。」忒大的口氣。

  蘇伶虹撒了謊。

  因為嚥不下被於逸堯漠視的這口悶氣,她根本沒把兩人分手的事情對朋友說,而是編了個理由搪塞,順便解釋她為何總是一個人。

  再說,她始終深信於逸堯最後一定還是會回到她身邊,只是早晚的問題,等他受夠了莫顯雅那個笨助理,他就會低頭來求她幫忙了。

  對了,說起那個傻蛋莫顯雅,她好久沒去跟她聯繫了,不曉得她助理工作做得如何,希望沒害她被於逸堯大卸八塊,不然她可是很內疚的。

  呵,呵呵,呵呵呵……

  「你不過去嗎?」

  她斂容正色,「才不要,沒看到我在跟他冷戰啊。」端起大小姐的驕矜嘴臉。

  「好端端的幹麼跟他冷戰,你不是很喜歡他?」

  「喜歡歸喜歡,但男人總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好讓他知道誰是主人,免得他爬到你頭上去。放心,過沒幾天他就會捧著花束來跟我低聲下氣的道歉了,現在不用太在乎他。」蘇伶虹儼然是馴夫專家的口吻。

  在乎?友人很納悶。

  雖然只跟於逸堯碰過一次面,但瞎子都看得出來,真正在乎的人是蘇伶虹,而不是他。

  還記得蘇伶虹有次走了險棋,硬是把於逸堯騙出來跟大家見面,當下他表情有多臭,可是讓在場每個人都印象深刻。

  像於逸堯這種男人,除非是自己想定下來,要不然,太難馴服。蘇伶虹繼續端著大小姐的架子,遲早會提到鐵板。

  「啊,你們看,他跟一個女人手牽手欽!」

  友人驚呼的嚷嚷。

  此話一出,原本還不以為意的蘇伶虹,先是刷白了臉,接著表情紫漲,飛快的別過臉去死盯著前方的於逸堯,果然看見他和一個女孩十指交握,好不親暱。

  「他該不會真的……劈腿吧?」友人吶吶的問著她。

  這不是劈不劈腿的問題,而是面子問題!蘇伶虹面子掛不住,當場怒氣沖沖的追了上去,完全不理身後朋友的攔阻。

  原本是要陪外婆吃晚餐的,可他和莫顯雅卻一起被外婆趕出來了。

  「你拉顯雅每天來這裡做什麼?去約會啊,看是要看電影,還是去冰果室吃冰通通都好。來,外婆給你零用錢,快出去約會。」

  外婆認真的拿出錢包,作勢就要掏出錢來贊助外孫約會。

  「外婆,我們就是跑去約會,恰巧在路上看到好吃的水蜜桃,就忍不住多買了幾顆。可是兩個人吃又嫌太多了,所以想說來找外婆幫忙吃。」

  莫顯雅給了個號說詞。

  「年輕人竟然連這麼幾顆桃子都對付不了!通通給我留下,然後你們兩個繼續去約會,別管我了。」外婆非常堅持,不斷的揮手趕人。

  一旁的看護李太太聽得莞爾,也幫著說話,「于先生,你不用擔心,我會在這裡陪著老太太,你還是趕快帶莫小姐出去走走,這樣老太太見了也開心。」

  「對、對,李太太完全說對了!」

  就在兩位長輩的道德勸說下,他們被請出了安養中心的房間,乖乖約會去。

  「現在怎麼辦?」於逸堯瞅了向莫顯雅。

  「嗯……回辦公室畫圖嗎?」她的施工圖還有一小部分還沒完成。

  他握拳朝她的腦袋上頂了一下,「你可以再殺風景一點。」「不然你說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現在就去腳底按摩,於逸堯鐵定會臭臉一整晚,還不如晚點再去,一結束就把他趕回家睡覺,也省了屆時被他遷怒。

  「聽說現在約會很流行去一個地方?」他認真的思索道。

  莫顯雅不疑有他,「什麼地方?」

  他邪惡一笑,「汽車旅館!」

  她杏目愕瞠,「你——色狼!」鼓著臉快步的走在前頭,把他當作病毒遠遠的撇在身後。

  於逸堯也不急著安撫,倒是很享受她臉上俏皮的表情,他低低的笑著,笑得胸膛震個沒完。

  上了駕駛座,他淡淡的說:「我看你也沒什麼想法,就回去加班吧!」

  「啊……」她表情忒是哀怨,「去散散步也好,在路上瞎晃也不錯,走累了,我們剛好可以去腳底按摩。」她覺得這個主意還不賴。

  瞅了身旁的變態狂人一眼,於逸堯也只能自認倒楣。誰教他當初挑了莫顯雅來當女朋友,就認了唄。

  走路就走路,瞎逛就瞎逛,按摩就……按摩!

  興許是職業病使然,沿路的商家都成了他們評論賞析目標,從店裡的空間設計、色彩美學、燈光氛圍……乃至櫥窗展示,他們都非常認真的交換意見。

  信步走至一件果汁吧前,莫顯雅拉拉他的手,「我想喝果汁。你喜歡喝什麼?

  西瓜汁好嗎?」

  「都可以,你決定。」

  她鬆開他的手,步伐雀躍的踩上台階,排隊買果汁去。

  於逸堯站在外頭的人行道上等她,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他卻覺得幸福。原來等待也不全然是壞的,端賴自己等待的是什麼。

  幾分鐘後,莫顯雅柃著新鮮的果汁開心的奔向他,搭上了他伸來的手,十指交握。

  「前面的騎樓有擺椅子,去那裡喝。」

  「好。」她喜歡他握住她的感覺,不緊不送,那樣的力道剛剛好,剛剛好證明他對她的在乎。

  才走了幾步,忽地,一抹無端闖入的身影破壞了他們之間的寧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30:41

第8章:

  「於逸堯,你這個沒心沒肝的男人,怎麼可以背著我做這種事情?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蘇伶虹像瘋了似的撲上來槌打於逸堯,情況來得突然,他只能先將莫顯雅往身後護住,再用另一隻手抓住發狂中的女人。

  「住手,你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讓開,她是誰?

  躲在你身後偽裝柔弱的賤女人是誰?出來,叫她出來!」於逸堯才不理蘇伶虹的挑釁,牢牢的把莫顯雅護在身後,不讓她遭到波及。

  「你快點讓開,我要看看這個賤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他眸光一凜,語氣沉緩的命令,「把話收回去,馬上把賤女人那三個字給我收回去——」完全不隱藏他臉上的陰沉恚怒。

  「我不要!她本來就是個賤女人,我不只是要罵她賤女人,我還要喊她是搶人男朋友的狐狸精!」

  想到在朋友面前丟了大臉,蘇伶虹便完全的瘋狂,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死活都要把於逸堯小心翼翼護在身後的女人給揪出來。

  混亂中,她揪住了對方,更是竭斯底裡的扯住那只纖細的手腕,非要那人現出原形不可。

  「伶虹,冷靜一點,請不要這樣……」莫顯雅被她扯痛了手,尖銳的指甲還在她手臂上留下不少痕跡。

  見她受傷了,於逸堯情急之下只好以暴制暴的擰痛蘇伶虹的手,好逼得她不得不鬆開手。

  「顯雅,你沒事吧?」他轉身心疼的看著她手上的抓痕,恨不得把這些全部都如數奉還給那瘋女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蘇伶虹怔怔的問。

  「我是顯雅,莫顯雅。」

  她第一眼就認出她。早在她指控著於逸堯對感情不忠時,她就知道是她了,因為太過於震驚、錯愕,才會一直被動的躲在他的身後。

  她不相信於逸堯會做出背叛愛情的事,可又無法嚴正的反駁蘇伶虹的指控,因為她從來就不曾聽聞過於逸堯跟她交往過,蘇伶虹也沒說過……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三角關係,因為她一直以為,這場愛情,就只有她和於逸堯兩人,為什麼現在會冒出個蘇伶虹?

  她很錯愕,尤其聽到自己被指控為搶人男朋友的狐狸精!

  她沒有,真的沒有!但是她知道,她躲不掉的,事情終究還是得面對。

  蘇伶虹睜大眼睛望著面前的女人,遲遲不敢相信。

  莫顯雅……眼前這個女人是莫顯雅?

  哈,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於逸堯對女人的美醜是何等的挑剔敏感,那麼討厭不完美的人事物干擾靈感的他,怎麼可能會跟莫顯雅這又土又笨的蠢女人在一起?

  不,她不土了,比起先前的模樣她可以說是脫胎換骨,成了她所不曾見過的全新的莫顯雅,還搖身一變,當上了於逸堯牽在手邊的小女人。

  天啊,為什麼偏偏是莫顯雅?他身邊的女人應該是她蘇伶虹才對呀!她真是一百個、一千個該死!因為當初是她動了手腳,故意把莫顯雅送到他身邊,沒想到卻反而讓他們成了一對!

  蘇伶虹的友人姍姍來遲的趕到,雖然覺得公然吵架很丟臉,但也不忘對她表達精神支持。

  「你、你不應該劈腿的!是男人就快點道歉。」蘇伶虹的友人聲援。

  「劈腿?道歉?」於逸堯毫不客氣的當場笑了出來。須臾,他目光冷淡的看向蘇伶虹,語氣涼薄的說:「請問,我有劈腿嗎,蘇小姐?」她迴避他的問題,固執的認定自己受害,因為她還無法消化莫顯雅就是他新女朋友的事實,她根本不能接受。

  「你不該這樣對我的……」他跟莫顯雅在一起,無疑是摑了她一巴掌。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蘇伶虹,你忘性好,但我不介意提醒你,我們早在好幾個月前就分手了。當時你語帶威脅的對我說——『你今天如果敢離開這裡一步,我就跟你分手!』我離開前,明明也跟你達成分手的共識了,今天卻無端被指控劈腿,還要求我道歉,怎麼,你的朋友還沒有接到消息嗎?」蘇伶虹是個極為好面子、愛炫耀的女人,兩人才剛開始約會時,她就迫不及待想要嚷得眾所皆知,而這種高調的手法向來是他所深惡痛絕的。

  她甚至曾經不顧他的意願,用欺騙的手法將他拐到她和朋友的聚會裡,只為了表現她大小姐的個人魅力,再順便跟友人炫耀一下他於逸堯這個人,氣得他好幾次都想揍人。

  事後,他非常嚴厲的重重給了警告,蘇伶虹這才轉而收斂,沒在公司敲鑼打鼓的四處公告奔走。

  不過夜幸好沒有,不讓,才萌芽就夭折的愛情鐵定成為同事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別說他覺得煩,她自己更不可能嚥下這口氣。

  瞧,她不就還沒把他們分手的消息告知她的朋友,繼續在朋友面前編造他們還是情侶的謊言,足以見得她有多好面子、自尊心有多強!

  啥,原來已經分手了?

  聽見於逸堯的說詞,蘇伶虹悶不吭聲,一旁的友人更是各個表情尷尬。這下不知道該怎麼收尾了?原本以為大家還有機會合演一出棒打薄情郎的戲碼,結果現在全變成了自取其辱。

  「欽,伶虹……走了啦,大馬路邊吵架多難堪。」難堪?再難堪都沒有比她發現於逸堯的新女友是莫顯雅還要難堪。

  蘇伶虹豁出去了,她才不管難不難堪。反正,要她眼睜睜看著於逸堯牽著另一個女人走,她辦不到!

  尤其那女人還是她曾經那麼嗤之以鼻、不以為然、醜小鴨般的莫顯雅。

  「我們才沒有分手,那只是在冷戰!」她不肯甘休。

  「是不是分手,你心裡很清楚,狡辯說是冷戰,只是你在自欺欺人。」「我沒有!」她憤怒又嫉妒的瞪了莫顯雅一眼,轉而看向於逸堯,「我知道你是在氣我、激我,所以才會跟她在一起,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只要你乖乖回到我身邊。」

  她憑什麼以為他得乖乖回到她身邊?天真小姐又在作她的春秋大夢了。

  「我們回家,她是個瘋子!」於逸堯不想繼續跟個瘋子多費唇舌,拉過莫顯雅決定離開。

  蘇伶虹不死心的對著兩人的背影大叫,「對,我是個瘋子,但莫顯雅,你真的以為於逸堯愛你嗎?他什麼都沒跟你說吧,其實你是我精挑細選要送他的禮物,要不然你以為長得土氣又愚笨,明明什麼都不會活像個傻瓜的你,憑什麼到設計部當助理?」她冷笑嘲諷。

  「禮物?」莫顯雅頓下腳步,回頭怔怔的問。

  「對,就是禮物、因為你夠笨夠土,讓你去當於逸堯的助理正可以激怒他。」「蘇伶虹,你夠了!這樣辱罵、攻擊一個單純的人對你有什麼好處?」於逸堯怒斥。他實在受夠了她一再的詆毀辱罵莫顯雅。

  「但也沒有壞處不是嗎?」她挑釁的說。

  「你——」他真想撕爛蘇伶虹的嘴巴。

  莫顯雅臉色難看的掙脫了於逸堯的手,走到蘇伶虹面前,「說清楚,所以你當初對我友善,還幫忙我說服案主的舉動全身假的?」「廢話!難不成你還真以為我善心大發?讓你這個笨助理留下來,我才能看著他手忙腳亂。況且,人都愛比較,擺一個最糟糕的傢伙在他身邊,他才會認清楚現實,明白誰對他才是最重要的、是最好的。」「的確,經過比較缺少高下立見,而我也才會那麼快的愛上莫顯雅。」於逸堯才不會杵著挨罵,罵人好歹也是他的強項之一。

  「於逸堯!」蘇伶虹憤怒大叫這個男人就非得這樣刺她才開心?

  「伶虹,如果我真那麼不濟事,他大可以把我開除。」「他當然可以,我猜他也想過,可當他知道你是我故意送到他辦公室的人,大男人主意作祟下,誰不想也賭一口氣,怎麼可能還開除你?」蘇伶虹將目光先是掃向一旁的於逸堯,又道:「你自己說,難道你沒有那種心情嗎?」繼而又回到莫顯雅可悲的臉龐,「說穿了,你還真是可憐,竟然是我們男女朋友吵架賭氣的工具罷了!」

  「蘇伶虹,你胡說八道說夠了沒有?」一眼厲斥。

  「不夠,永遠都不夠!」

  怎麼可以這樣……

  還有什麼比把一個人當作賭氣、較勁的工具,然後恣意的放在股掌間玩弄還要可惡,還要殘忍?

  蘇伶虹怎麼可以這樣操控、玩弄別人的人生,只為了自己荒謬的論調?!那麼於逸堯呢,他也把她當做賭一口氣的棋子嗎?

  莫顯雅幽幽的朝著身旁的他看了一眼,胸口那顆曾經為他悸動的心還在跳著,但是那節奏已經拖了拍子……

  對於要面對他,她的心有了遲疑。

  「雖然你們現在手牽手,但你也不用太高興,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只會把女人當肉看,眼前有塊肉免費送到嘴邊,雖然不是多高級,但不吃白不吃。」蘇伶虹極盡羞辱之能事。

  「是嗎?我不就拒絕吃你這塊肉。你不是男人,就不要代替男人發言,男人吃肉還是有看等級的,至少我有。」於逸堯犀利的反唇相稽。

  「於逸堯,你——」

  「其實我該好好謝謝你送了這份禮物給我,如果我沒記錯,你說過這是分手禮物。這次請你務必牢牢記住,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實。」他點得夠清楚、講得夠明白了,如果蘇伶虹繼續鬧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拋下最後一句話,於逸堯重新拉住六神無主的莫顯雅往回走,離開了難堪的街頭,留下又氣又羞的蘇伶虹,憋得臉色紫漲。

  ¥¥¥¥¥¥¥

  上了車,心情已經沒了稍早的輕鬆愜意,車廂裡有著揮之不去的悶重感受。

  握住她的手,於逸堯察覺了她指尖的冰涼,「我們回家。」他抽回手正要啟動車子,莫顯雅卻開口阻止了他,「為什麼你沒有跟我提過蘇伶虹?」

  「因為已經是過去,她對我已經無足輕重,我從不提一個對我無意義的人。」她想,也許不是因為公司沒有流傳過於逸堯和蘇伶虹的事情,而是因為她的人際關係太邊緣化,就算有什麼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怕也不會傳到她耳裡。

  所以,應該怪她自己無知。

  「請回答我,你曾經把我看作是一枚互相賭氣、較勁的棋子嗎?」於逸堯沉靜思索須臾,「沒有賭氣是較勁,但是——」「夠了!」莫顯雅驚慌的打斷他的話,臉色好蒼白。

  不管是賭氣或是較勁,他已經把她當做是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不是一個值得被尊重的人了!

  「顯雅,讓我把話說完。」他想將她捂在耳朵上的手拉下。

  「不,我說夠了、夠了……真的夠了!」她不要聽也不想聽,她只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好。

  「顯雅——」

  「我要下車,我想要一個人走在。」不讓於逸堯有說話的餘地,她馬上打開車門下車。「不要跟著我!」

  她喝住了他正要解開安全帶的動作,在他正愕之際,砰地將門一甩,旋即快步的以反方向跑入人群裡,迅速的消失無影。

  「該死!」

  親眼目睹她用如此強勢堅決的態度離開他身邊,慢了一步的於逸堯飛快的追下車來,依著她消失的方向火速去找,眼前卻已經杳無人跡。

  要藏起一片樹葉最好的方法是將它藏在森林裡,一個人想要躲起來,最好的方法是走進人群裡,她顯然深知這個道理,才能夠消失得這麼快。

  他懊惱不已,心裡不斷咒罵:這該死的一天!

  於逸堯好幾次不死心的四處搜尋著,最後一天所獲的他,也只得悵然的轉身離去,驅車離去。

  莫顯雅躲在一處極為不起眼的巷子裡,騎樓下的長柱形成了視覺死角,讓她順利躲過了他的找尋。

  她咬著唇,強忍住哭泣的嗚咽聲,堆疊在胸口的痛楚像紮了根似的竄入她的四肢百骸,直到看見於逸堯駕車離去,她才走了出來,漫無目的的穿梭在摩肩擦踵的人海裡。

  原來她一直活在自己的美夢裡,以為她和於逸堯的相遇是上天最美好的安排,沒想到到頭來,她只是成了別人破碎感情裡較勁的玩物,而她非但不自知,還沾沾自喜。

  多蠢啊莫顯雅!你怎麼可以被人操弄到這種地步?競讓人把你當個傻瓜似的玩弄於股掌間?還死心塌地的把罪魁禍首當好人。

  她真想問問他們,玩具玩完了,好玩嗎?

  抹抹眼淚,莫顯雅徹底嘗到天下之大,卻無容身之處的淒涼,她走進一間連鎖咖啡門市,點了杯咖啡,撿了個角落的位置,曾經生氣勃勃的兩隻眼睛茫然得像是一攤死水。

  她以為她會哭,但是沒有,因為她哭不出來……

  莫顯雅沉浸在自己的失望中,渾然不覺身旁正站著一抹高大的身影,阻礙了她的光線。不能怪她,就算現在有一屋子的燈光照著她,也照不亮她黑暗的心。

  望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於逸堯歎了口氣,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

  當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莫顯雅悚然一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當然知道。他故意給了她離開的假象,守株待兔的等待她自己走出巷子,然後一路尾隨她來到這家咖啡門市。

  有把樹葉藏起來的方法,自然也有找出來的技巧。

  莫顯雅第一個反應是想要逃開,然而於逸堯已經搶先洞悉一切,連人帶椅的把她困在角落,仗著身形高大的優勢,他手腳並用的將她困死在座位上,阻斷所有逃生的路。

  「我們得談談。從現在開始,沒有把話說清楚,我們誰都不許走!」「你憑什麼這樣做?」

  「顯雅,男人豁出去是很可怕的,我現在就是抱定這樣的心情來跟你談的。」「我說夠了,我什麼都不想談!」

  「那你就聽。」於逸堯強勢的說。

  她鬥不過他高大的身形,只能消極的別開臉,兀自生悶氣。

  「我確實跟蘇伶虹交往過,不到兩個月。結束的原因很簡單,雖然是很迂腐的說詞,但確實是個性不合。我們對事情的看法是有歧見的,她追求的跟我想要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當她想用要脅的手段逼我屈從,我選擇跟她分手。沒有跟你說是真的覺得她不重要,所以也就沒有提起的必要。

  「至於你來當我的助理,我確實在第一天看到你的時候,就想開除你了。對工作我是挑剔出了名的,很多助理根本受不了我的嚴厲,而那些人至少都有受過基本的設計背景,所以當你像張白紙的出現,我壓根就不看好你能撐下去。」「可……」她不服氣的想要反駁,然而想到剛剛自己已經拒絕對話,又趕緊咬住唇,繼續沉默的抗爭。

  於逸堯扯開一抹弧度,溫柔的說:「我知道,你還是撐下來了,而且撐得比誰都久。」如同往常般,他摸摸她的頭髮。

  討厭,不要摸她的頭!不要對她這樣溫柔……

  「你問我是否曾經把你看作是一枚互相賭氣,較勁的棋子。我說了,不是賭氣而是較勁。對我來說,蘇伶虹已經不是重要的人,我根本不在乎她,為什麼要跟她賭氣?但我確實對她耍弄特權在人事安排上動手腳很不高興,所以我才想要跟她較勁,好讓她清楚的制度,一點小手腳就想要我屈服是她太天真,你也不是她以為的那麼不濟事。」

  莫顯雅終於開口回應,「所以你才開始指導我工作上的事情?你真的覺得我可以嗎?畢竟我什麼都不懂,你不怕拿我去較勁根本拿不到什麼勝算?」「得知是蘇伶虹故意安排你來,或許是個開始,但我其實早就認同你的工作態度。也許你什麼都不懂,只要做事的態度對了,覺絕對遠比什麼都懂卻態度錯誤的人好太多了。如果不是真的認同你,我不會送你筆記本,更不會親自拉著你跑現場學丈量。你應該很清楚,我不做白費工夫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像伶虹說的,我是那麼土氣又愚笨,你怎麼會捨她而就我?」在被蘇伶虹狠狠刺傷後,她突然對自己很沒自信。

  「你覺得她比你美?」

  莫顯雅點點頭。她沒辦法否認,蘇伶虹確實是個美人。

  「不錯,你很有自知之明,因為我也是這麼認為。」於逸堯大方的肯定蘇伶虹的美貌。

  什麼態度!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不敢相信他怎麼這樣毫不婉轉的說話,他不知道這樣對女人來說很不禮貌嗎?

  「顯雅,如果因為她美,我就要跟她在一起,那麼其實我應該去跟志玲姊姊交往而不是蘇伶虹。我是很膚淺沒錯,美女對男人來說,總是特別吸引目光,可是我腦袋很清楚,我跟美女不見得處得來。」

  「那跟我在一起不就委屈你了?因為我會傷害你的眼睛。」她噘嘴不悅的說。

  於逸堯笑了,「可是我心甘情願被你傷害欽。」須臾,他斂容正色,「你也許不是第一眼就讓我順眼,但是跟你相處的感覺很好,好到會讓人……」他蹙眉頭思索著用字遣詞。

  「會讓人怎麼樣?」她很在意的追問。

  「想要跟你一起在我的TEMPUR床上滾床單。」他直言不諱。

  滾床單?他竟然直白的說,他想要跟她一起滾床單!

  轟的一聲,莫顯雅白淨的臉蛋單場爆紅,她瞪大眼睛瞅著面前的男人,「你、你、你……下流!」

  幻滅,於逸堯讓她浪漫的想法全都幻滅了,虧她那麼崇拜他,他竟然滿腦子黃色廢料。

  「你該在意的不是我有多下流,而是要洋洋得意你讓我很感『性』趣。」

  「夠了,別再說了,真的夠了!」她被於逸堯露骨的說詞惹得整個人快要燒起來了。

  他傾身上前,合掌捧住她的臉,「顯雅,我沒有把你當成一枚棋子,我把你當成女人,我喜歡的女人。就算真的是棋子好了,也會是我最喜歡的一枚棋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深情的望進她黑漆漆的眸子。

  「我……」她緊張到嘴邊乾澀。

  「快點回答我。」於逸堯板起臉敦促施壓。

  「明白。」瑰麗的紅潮,悄悄的爬上她露在衣領外的肌膚,染紅了她的臉蛋。

  「怎麼了?臉好燙。」摸摸她的臉蛋,他款款低問。

  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窒了窒。

  一股力量拉過她,猝不及防的莫顯雅旋即落入於逸堯溫暖的胸膛,被他牢牢的樓在懷裡。

  「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請跟我坐下來好好的談,不要那麼快就判我死刑,我會很傷心的。」

  「對不起……」她確實是太衝動了,也幸好他找來了,沒讓這件事情破壞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擁有的愛。

  「咳咳,先生?」

  氣氛正美好,閒雜人等來打擾什麼勁兒啊!於逸堯殺氣騰騰的別過臉,「什麼事?」口氣差得活像對方欠他幾千萬。

  門市員工猛地退了一大步,「對、對不起,我們要打、打烊了。」

  打烊啊,唉,早說嘛!

  於逸堯拉著莫顯雅走出咖啡門市,兩個人的心裡都暖暖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31:03

第9章:

  莫顯雅怔愕的望著面前穿著正式,自稱是董事長秘書的大叔,全然不敢相信他剛剛對她說的話。

  高高在上的董事長竟然想要見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而且還不是透過電話召見,是由董事長秘書親自過來通知她。

  「等等,你說什麼?可不可以麻煩你再說一次。」她擔心一切都是自己幻聽產生的錯覺。

  「我說,董事長想要跟你見面。」

  秘書大叔臉上沒有不耐煩,他順應莫顯雅的要求,禮貌且字正腔圓的再次重複剛剛說話的內容。

  這像是一道悶雷,筆直的打上了她的腦袋。

  別說是董事長,公司裡的高層她壓根兒也不認識幾個,有交集是萬萬不可能,她實在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被突然召見?

  莫顯雅真的百思不解。

  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嗎?要不,為什麼還得勞動高層召見?也不可能單純找她去喝茶寒暄的,她何德何能啊。

  難不成是因為蘇伶虹的事情?這大膽的臆測讓她當下立即眉心打結。

  她這人際關係的邊緣分子最近總算聽說,蘇伶虹是公司某董事的寶貝外甥女,仗著董事舅舅的名號在公司橫著走已經不是新聞,不管是誰多少要賣她幾分薄面。

  原來就是因為有了這層牢不可破的關係,也難怪蘇伶虹一個人事部小職員,竟然可以在人事安排上動手腳……唉,特權真是一種要不得的東西。

  偏偏於逸堯早上跟案主到南嵌去了,她根本沒人出意見,萬一她就這樣貿然去覲見,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被喀嚓--滅口了?

  想到自己隨時可能會丟了小命,莫顯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莫小姐請別緊張,董事長只是想跟你見個面,說說話而已,純粹是輕鬆的私人會面,請不用嚴肅看待。」

  怎麼可能不嚴肅看待,這位秘書大叔說得太輕鬆了,再者,「私人」這兩個字用在這種地方就很弔詭了。

  她不認為日理萬機的董事長會有那個閒功夫注意到她這顆小螺絲釘,如果沒有私人交情,又何來私人會面的必要性呢?

  「如果有所疑慮的話,你可以留張MEMO知會你的上司一聲。」秘書大叔如是建議。

  對,留紙條,就算是死路一條,好歹得通知於逸堯幫她收屍。

  二話不說,她拿過便條紙寫下去向,小心翼翼的撕黏在上司的桌面顯眼處,一邊祈禱著他可以早早回來看到紙條,一邊懷抱著壯士斷腕的心情,準備赴這極有可能一去不復返的鴻門宴。

  來到氣氛森嚴的董事長辦公室外,秘書大叔請她稍候片刻,便輕輕的朝面前那扇看來厚重的門上,叩叩的敲了兩下。

  「進來。」一記低沉威嚴的聲音透了出來。

  「不用害怕,放輕鬆。」秘書大叔推開門領著她走了進去,「董事長,這位就是莫小姐。」

  介紹的同時,秘書大叔往旁退開一步,莫顯雅便再也不能躲在他身後,只得硬著頭皮像尊雕像站在那兒。

  「董事長,您好。」她喉嚨有點緊。

  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抬起頭來,定靜的端詳著他,不是匆匆一瞥的那種,而是認真的把她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

  她斂著目光,不知道該不該也好好的看一下董事長的廬山真面目?嗯,還是不要好了,她怕觸怒龍顏會死得更快。

  忽地,董事長從座位上起身朝她走來,「吃過午餐沒?」「還,還沒。」秘書大叔來的時候,她還埋首在桌案上辛勤趕圖,根本忘了要吃飯,而且於逸堯不在,一個人吃飯好無聊。

  「那就一起吃吧。」

  話落,秘書大叔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兩個豪華餐盒,就擺在一旁訪客專用的位置上。

  「來,過來坐,我們邊吃邊聊。」董事長輕喚。

  因為沙發的高度使然,她的視線終於和董事長正式對上。

  那是一張挺耐看的臉,眸裡有著歲月累積的睿智,不兇猛,反倒是很像鄰家伯伯,而且他還對她微笑呢。

  咦,說也奇怪,她明明和董事長是第一次見面,可為什麼她會對這張帶著淺笑的臉孔有種熟悉感,彷彿曾經在哪裡看過似的。

  「別拘束,用餐最重要的是心情要放鬆。」

  「是,謝謝董事長。」

  眼角餘光看見董事長取了筷子,她才跟著取筷子,發現董事長吃了第一口飯,她也趕緊跟著戒慎恐懼的塞了一口進嘴巴咀嚼。

  「家裡有哪些人?」

  「爸爸,阿姨跟一個弟弟。」董事長還沒發問,她已經解釋,「因為我母親很早就過世,所以父親後來又娶了阿姨。」

  「令尊從事什麼工作?」

  「小學老師,已經退休了。」

  「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方便過去拜訪他們?我想親自跟你父親談談婚事。」拜訪?談婚事?莫顯雅感覺有一種被雷狠狠劈中的感覺,讓她渾身僵硬得宛若巨石。

  「你跟逸堯不是在交往嗎?」董事長反問。

  她是跟於逸堯交往,可這又關董事長什麼事呢?

  望著她一臉的震驚,董事長突然蹙了一下眉,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

  見狀,莫顯雅也跟著迅速放下,雙手規矩的交疊在膝蓋上。

  「看來逸堯沒有跟你提起過我……我是他的父親。」於逸堯好端端的幹麼對她談董事長……等等,董事長說什麼?他,是於逸堯的父親?怎麼可能,於逸堯跟董事長又不同姓。

  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逸堯跟他母親姓。」莫顯雅這下不只被雷劈中了,她整個腦袋根本呈現罷工狀態。當機了。

  難怪她會覺得董事長噙著淺笑的臉孔給她一種熟悉感,現在想想,是因為跟於逸堯很相似。

  天啊,他竟然是董事長的兒子,可他不是說他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生命裡只有外婆沒有爸媽,怎麼會……哎唷,她真的被這一切搞糊塗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響起一陣躁動,原本緊閉的門突然被打開,於逸堯沉了臉直接闖了進來,後頭的秘書大叔根本攔阻不了。

  他雷霆萬鈞的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拉起莫顯雅就要離開。

  「逸堯,請注意一下你的禮貌。」董事長不悅的開口了。

  他輕蔑一哂,「禮貌?你沒知會我一聲就叫人把她帶來,這就比較有禮貌?」「我知會了,你就願意讓她來嗎?」

  「不會,因為不需要。」於逸堯非常勇於挑戰權威。

  「逸堯,我是你的父親,不是你的仇人,你要一直用這種態度對我嗎?」「那我問你,好端端的把她找來做什麼?而且還故意挑我不在公司的時候。」他渾身象刺蝟的反問。

  「聊聊天,順便吃飯,我想要認識我兒子的女朋友,跟我未來的媳婦打聲招呼不行嗎?」

  「他有沒有凶你?」他問莫顯雅。

  她搖搖頭,沒凶,只是說了很震撼的話,害她現在還有點回不了神呢。

  於逸堯霎時鬆了口氣,「你沒事留什麼SOS跟911,害我嚇得細胞死一半。」「因為……我很震驚啊,臨時被找來董事長辦公室,偏偏你又不在。」「都坐下來吧,好歹讓我跟莫小姐把飯吃完再走。」「吃完是不是,那簡單。」於逸堯推著莫顯雅重新坐下,拿起她的餐盒,他二話不說就扒了起來,「我幫你帶了更好吃的午餐回來,這個不怎樣的便當我幫你解決。」

  「我剛跟莫小姐談到,要找個時間去她家拜訪她的家人,順便談談你們兩個的婚事。」

  放下餐盒,他不爽道:「什麼?誰允許你這麼做的?聽著,我的事情我自己搞定,請不要擅自干涉,自作主張。」

  「我是你父親,提親我當然要出面。」兒子拗,他更是堅持。

  「哼,這種時候就會拿出父親的權威來,怎麼把屎把尿的時候,都沒看過你的蹤影?一個連兒子叫什麼名字都搞不清楚的人,實在不太適合端父親的架子。」於逸堯口吻輕蔑的說。

  「逸堯。」董事長不悅的輕叱。

  「抱歉,說得太坦白了。我這個人講話向來不懂迂迴,請董事長多多包涵。」「這事情我跟你解釋過了,因為你母親害怕我會搶走你,根本不讓我靠近你,我才會連自己兒子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我不奢望你對我改觀,但婚事是你外婆拜託我處理的,我不能讓她老人家失望。」他看了手錶一眼,「你母親差不多也快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門再度打開的瞬間,一陣香氣緊接著飄了進來,措手不及的於逸堯滿臉不耐煩的癱坐在座位上,一副隨時要暴走的樣子。

  至於莫顯雅……則是被眼前光鮮亮麗的美人給駭住了。

  是於、於淑麗,那個家喻戶曉的大影星。

  救命喔,她怎麼可能會是於逸堯的母親?她還那麼年輕。如果她真是於逸堯的媽,那她到底幾歲生於逸堯的?

  「嗨,親愛的,我回來了。」於淑麗旁若無人的摟住董事長的臉親了一口。

  發現有別人在,她美目輕掃。

  「咦?兒子,你也在啊。哇,真不夠意思,你們父子倆感情幾時變得這麼融洽了?還一起吃飯呢,旁邊這個小姑娘該不會就是我未來的媳婦兒吧?哈羅,初次見面,我是阿堯的媽媽。」巧笑倩兮的跟莫顯雅打招呼。

  於逸堯忍無可忍,「你回來做什麼?」冷聲質問。

  「回來等著當婆婆啊。」她理所當然的道:「你外婆說你有了要好的女朋友,召我回來幫你把婚事辦一辦,我二話不說跟劇組請了假就飛回來了。」「不需要,不需要。」他耐心盡失。

  他不是這麼容易浮躁的,可一遇到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再好的耐性也都會消失不見。

  「別又鬧彆扭了兒子,反正這次有媽在,我一定把你的婚禮弄得風風光光。」「你們真的是--很煩欸。」於逸堯拉起莫顯雅,撇下這兩個糟糕的父母,火速離開。

  ***

  回到辦公室,莫顯雅腦袋還是鬧烘烘的。

  「他們真是你的父母?」

  「很不幸的,他們確實是貢獻精子跟卵子的人。」於逸堯一臉悻悻然。

  「你媽媽懷你的時候,應該很年輕吧?」萬一她不好好保養,將來搞不好看起來會比自己的婆婆年紀大呢。真是讓人心驚。

  「十六歲,才要念高中就被那個男人搞大肚子了。」「我還以為……」

  「以為他們一個是流氓少年,一個是愛蹺家的少女,才會聯手鬧出人命又不負責任吧?」他嗤之以鼻的說:「很抱歉他們不是,但也沒有多負責任,一個忙著勇闖演藝圈,拚命追求她的演藝生涯的顛峰,另一個則是滿腦子想要開創大事業,總的來說,這兩個真的是鍋跟蓋,天生絕配。」「感覺你母親跟董事長關係還不錯,他們從來沒有打算要結婚,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庭嗎?」莫顯雅不解的問。

  「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彼此幾回的兩個人要組家庭,那會不會太好笑了點?還不如維持原狀大家還輕鬆些,反正我這個大麻煩已經有人認領收拾了,他們兩個哪管那麼多。」於逸堯有些受傷的說。

  「你小時候他們都沒有出現嗎?」

  「有啊,福至心靈的時候是一季一次,不然就是乾脆消失一整年,因為不常見面,所以幾乎互不認識,有次於大明星興高采烈的想來學校接我放學,結果硬是把我隔壁班的同學接走了,然後我自己回到家,她才發現家裡的那個不是她生的,站在門口的我才是她兒子,而不久前她剛獨力幹了一樁綁票案。」「噗--」對他來說或許很心酸,可誇張的情節還是讓莫顯雅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

  瞧見於逸堯怨懟的眼神,她趕緊斂起笑容。

  「對不起。」瑟縮了一下脖子,她忍不住問:「那董事長呢?」

  「半斤八兩。上了國中突然出現說要把我接回台北唸書,結果開口第一句話竟然問我叫什麼名字,試問,有哪個當父親的會連自己兒子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所以我就跳車了,寧可在鄉下唸書跟外婆一起生活,也不要跟那個男人回台北。」「可你為什麼會願意到這裡上班?」

  「被暗算的。」「暗算?」好神秘的感覺。

  「我一直以為我的學費都是外婆供的,後來才知道是他付的錢,為了不欠他人情,只好來這裡做工抵債。」

  真是很精彩的一家子。莫顯雅想。

  「董事長說改天要去拜訪我家,怎麼辦?」她好緊張喔。

  「不用管他們兩個,你只要回答我,你願意跟我一起生活嗎?」「我們現在不就一起生活了。」她莞爾回答。

  「我說的是比室友關係再好,居住的時間表會拉很長,除了柴米油鹽,三不五時會一起滾床單,搞不好還會弄出人命的那種生活。」莫顯雅沒有答覆,抿著唇甜甜的笑著。雖然沒有鮮花跟鑽戒,可聽到於逸堯這樣問,她覺得好開心,一逕的猛點頭。

  事不宜遲,他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哎,慢一點,我們現在要去哪裡?休息時間快要結束了。」「去辦結婚登記。」他決定先發制人,想要插手他的婚姻大事,哼,那還得看他願不願意呢。

  情況急轉直下,就這樣,莫顯雅被於逸堯拉去變更身份,成為合法的於太太。

  走出戶政事務所,她思索須臾,還是決定打了久違的電話回老家--

  「喂,阿姨,是我,爸爸在嗎?」

  「不在,剛出去,說是有事找人,我說丫頭,劉老先生最近又托媒人來了,這次聘金提高到三百萬,阿姨是覺得--」

  聽得出來阿姨的語氣很興奮,很顯然是那三百萬的功勞。

  「我結婚了。」莫顯雅淡淡的打斷阿姨的說話。

  對話停頓了好幾秒鐘的空白。「……你胡說什麼?」「我結婚了,今天。」

  「誰?你嫁給誰了,對方為什麼沒有來提親?也沒有送聘金,連餅都沒有?你該不會是倒貼給什麼窮小子吧?劉老先生的孫子有什麼不好?人家好歹都有三百萬的聘金,雖然腦子傻了點……」

  莫顯雅沒有答腔,只是默默的把行動電話掛上。

  她不是誰的棋子,她的人生她自己掌握,丈夫自然也是自己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7 00:31:21

尾聲:

  歡暢淋漓的滾完一次床單,莫顯雅偎在於逸堯的懷裡,呼吸帶起胸口起伏,激情餘波還在震盪著。

  她的頭髮長了,他撩起她的髮絲,找到了耳下的那枚小痣,靜靜凝視著。

  莫顯雅閉著眼睛,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正用那雙熾烈的眼眸看著自己,她嬌嗔的抗議,「不要看著我。」

  「你這裡有一顆痣。」他伸出指尖摸了摸,「每次看到這暗褐色的痣,就覺得它好像在勾引我吻你。」說時,他也低頭吻上了。

  他們非常享受這一刻,寧靜,溫馨又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

  忽地,莫顯雅想到了幾件事,便跟人分享了起來。

  「外婆最近一直讓李太太拿些秘方給我,」她語氣裡有著笑意。

  「什麼秘方?不會是壯陽的吧?」於逸堯有種受辱的感覺。

  「想哪裡去?是生子秘方,」她已經跟李太太說了好些天的抱歉,「因為外婆說,等我們生了小孩,她就不住安養中心了,她得回來幫忙帶小孩。」「外婆真是急性子,就算你現在懷孕,最快也得是九個多月以後的事情。」他跟著抹開笑容。

  「然後你白天去開會時,媽打電話給我了。」她睜開眼睛打量他的表情。

  「這次又說了什麼廢話?」他嘴裡不以為然,可眼睛裡有著期待。

  「媽在橫店拍戲,再過陣子就要殺青,問我們有沒有想要什麼東西?她下次回台灣會一併帶回來,我要了新的劇照,至於你的部分,自己趕快想想,我再打電話通知媽的助理。」她一字不漏的把明星婆婆的話說給丈夫聽。

  「拜託,又是這樣,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幹麼每次都要用小孩子的把戲來哄我?」於逸堯嘴裡嘀咕抱怨。

  「還有啊,董事長今天又拿給我一疊罰寫了,我放在你桌上。」因為丈夫的低調,所以她還是習慣稱公公一聲董事長,這樣他們才能繼續安然的當紅牌設計師跟小助理。

  「上禮拜寫『我兒子名叫於逸堯』。這禮拜他又要告解什麼?這年頭董事長都這麼清閒嗎?興達那個大案子不趕快積極去爭取,在那邊寫什麼罰寫?無聊不會來幫我畫設計圖。」他毫不客氣的念了父親一頓。

  不管於逸堯數落自己的父母多少回,莫顯雅還是覺得好笑。

  這一家子的關係其實沒有想像中惡劣,他們只是跟一般人不大一樣。

  再者,她的公婆也不是一般的爸媽……嗯,算是有點糊塗,狀況外的那種,因為錯過疼愛兒子的時間,以至於現在的補償動作都有點像是哄騙討好,偏偏已經長大的於逸堯也是個「搞怪」的兒子,不是那麼容易被安撫的呢,只好由她這個媳婦扮演起溝通的橋樑。

  「我覺得公公婆婆還挺愛你的啊,所以你根本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孩。」「這兩個傢伙給你多少錢,賄賂你在我耳邊說好話?」「我的價碼很高的。」

  「是多高?」他捏了她的臉一把。

  「無價之寶喔,他們得拿兒子獻給我才行。」「莫顯雅,敢把我說得像祭品,你是活膩了嗎?」他搔她癢,惹得她往他懷裡一陣亂竄,頻頻求饒。

  「你說,我是不是一個蕙質蘭心的老婆?」

  「你還真是大言不慚。」於逸堯嗤之以鼻。

  「你敢說,你當初不是因為看中我的蕙質蘭心才開始愛我的?」「廢話,當然不是。我當初哪有看到什麼蕙質蘭心,根本只看到一株壁花成天在我眼前移動,我是因為摘了你的眼鏡發現那雙眼睛很迷人,看你拆了牙套,覺得牙齒怎麼整齊得那麼漂亮,小嘴巴又很會接吻,然後忍不住幻想你脫掉土氣套裝後的肉體可能會很銷魂,才會不小心愛上你,跟蕙質蘭心八竿子打不著邊。」他很是毒舌的說。

  「於逸堯,你嘴巴很壞,還說我是壁花。」莫顯雅氣不過的掄他一拳。

  「我的手更壞,現在我以上司身份命令你,莫助理,不要把我的手夾那麼緊,我要進去。」

  「你還要?不是說三不五時滾一下床單就行,怎麼變成天天三、五回了?」她紅著臉小聲問。

  「剛剛不是說自己蕙質蘭心,既然這樣,怎麼會不懂新婚燕爾的主要任務就是滾床單?」

  「可是……」她骨頭都快散了欸。

  「沒那麼多可是。」

  他壓住她的身體,重新在她身上探索撩撥,然後被她無辜又迷人的反應惹得渾身燥熱,迫不及待的將腰一挺,他便投入了那溫暖的秘境,讓她徹徹底底的感受他熾烈的存在。

  「等……等,還有一句話忘了說,媽她說,祝你生日快樂……啊。」她被那剽悍的入侵攻擊得腦袋發昏。

  「我已經在享用我的禮物了,女人,拜託你好嗎?以後在床上不要扯到閒雜人等……」

  為了杜絕她又殺風景的多話,於逸堯索性封住她的唇,好讓她專心的跟他一起滾床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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