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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之]愛情不轉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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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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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之]愛情不轉彎[全文完]
愛情不轉彎
作者:惜之
楔子
我是惜之,我是個需要朋友的人,常常碰到快樂的、難過的事情,我總是打電話給明友,跟他們說,聽他們講,讓心慢慢平復到原點,然後船過水無痕,繼續我每日該做的行程。所以朋友之於我,是很重要的。
前幾日收到一張匿名黑函,把我狠狠臭罵一頓,說我是言情小說之恥。
天啊!乍看到信,我心情扭成一個個的結,消極地想著,是不是就別寫小說了吧!總以為寫書是最最單純的工作,不用接觸太多的人際,沒想到還是免不了被攻擊。
於是我開始打電話給朋友,紓解我的不快樂。
打第一通電話,明友說:「惜之,你已經這麼紅了嗎?不會吧!你不是剛寫沒幾年?」
對厚!我又不紅,只是小小卡的蹲壁角小姐,仰頭望,天空繁星無數,怎麼會輪到我有機會收取黑函?會不會是寄錯人了?
再打電話,朋友說:「恭喜、恭喜,你知道嗎?這是一個怪異社會,越多人罵的人會越紅,你看看蔡依林是不是自從沒有人罵之後,就不紅了?」
也對!說不定罵罵罵,會罵出我—片天空。
這樣類似的電話打了幾通,大家的反應居然如出一轍,慢慢的,傷心變成自信,難過變為成就,再打電話給春風時,我的口氣轉為輕鬆。
我說:「嗨!春風,恭喜我吧!我已經變成『知名作家』,有人寫黑函罵我呢!」
「真的嗎?恭喜你將逐步踏入大牌境界。」接在電話那頭是一串輕盈的笑聲。
「你不是也收過嗎?收到時會不會難過啊!」我問。
「會啊!可是我們家番王說——庸才不遭嫉。」
對哦!所以反過來說,遭嫉非庸才,那我和春風……天吶!我們不就是菁英與菁英的對話。菁英耶,是不是很了不起?
「我也想起一句話——樹大招風,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雖然沒喝克寧奶粉,我們兩個已經從小樹長成大樹了。」看來,我們耕林家已經存在著一大片蓊鬱森林,聽說收列黑函的人不少。
「我本來工作忙得焦頭欄額,我們家番王一直要我別再寫小說了,可是收到黑函後,我決定給它卯起來寫,讓春風這個名字長存人間。」
原來這就是她還留在言情小說界的原因,好久以前她已經喊過無數次不寫了呢,看來喜歡春風的讀者應該感澈這封黑函,讓我們到現在還能看到她的小說。
「不是啊!我也決定了不示弱,我要拚命寫、努力寫,不要讓匿名者得意。」
「寒假上來台北吧!我們到brUB好好慶祝一番。」
「慶祝什麼?」
「慶祝你『轉大人』啊,慶祝你從此躋身大牌行列,成了招妒英才。」
「對,沒錯,我趕快打電話給那些收過匿名信的『大牌作家』,告訴他們我們要組成一個『黑臉黨』,每個月交黨費一百元,等存夠錢,就到星期五餐廳大大消費。」
「對對對,就是這樣子……」
接下來,我們越聊越愉快,黑函在我們的生活中成了一種歷練,再影響不了我們。
親愛的明友們,你們也曾收到匿名黑函嗎?或者在日常生活中,你被人惡意攻擊,卻找不到誰是主謀?
請不要沮喪、不要受影響,因為你們是最棒的,他們找不到你的缺點,才不敢站出來告訴你他是誰。
惜之謹願以我的經驗,分享給曾經難過或正在傷心中的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4:37
第一章
一九九二年春天
車窗外景物飛快掠過,唐伊伊的小臉貼在車窗上,幕幕不堪自腦中閃過,再次,她又將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唐伊伊本不是個堅強小孩,只是生活逼她掛上冷漠,逼她對世事漠然。
從小被寵慣了,她吃好、穿好、用好,以為生活中的一切順利都是理所當然,沒想到,當父親的事業垮台及一場火災,唐伊伊的世界會在瞬間崩潰。
很多人猜測,這場火是唐文隆親手放的,他想藉一把火燒掉失敗,讓鉅額保險來償還債務。卻沒想到,這把火一併吞掉他和妻子的生命,只有在學校上課的女兒唐依依逃過劫難。
經過那場大災,唐伊伊再不是唐家的嬌嬌女。半年來,她在親戚朋友家輪逛一圈,從前對她親切和藹的親戚們,全換上一副面具。
受人歡迎的小公主變成大負擔,唐伊伊看盡人間冷暖•
十天前,聶以鍾找到她,告訴唐伊伊,他是她父親的大學死黨,聽說了唐家發生的事情,深表遺憾,他要以唐依依的名義設立信託基金,讓她安穩念完大學。
唐伊伊沒回話,十六歲的她很清楚,這筆錢的最終下場,是被那群豺狼親戚瓜分。大學?連高中他們都不讓她念了,更何況是大學呵……
點頭,她感激,卻不想要這筆錢。
「對不起,我還有家事要做,我能先走嗎?」她客氣而疏離,不想替自己找麻煩。
聶以鍾走了,沒幾天,她自表嬸口裡聽見有人要領養她,能甩掉她這個麻煩,對所有親戚來講都是好消息。
然後,今晨大車子開來,她坐上加長轎車,回首,望著她的「至親」,只剩一句歎息。
所有人都說唐伊伊真好命,隨時有幸運等著她。但對她而言,這只是從一個家庭轉到另一個家庭,生活繼續。
任何幸運都改變不了她是孤女的命運,改變不了她受過的傷害,更改變不來社會涼保
「唐小姐,到了。」司機打開車門,親切對她說。
唐伊伊下車,仰頭看她未來的生活環境。
多富麗堂皇的屋子,噴泉、泳池、花圃、大樹、昂貴的雕塑品……這裡比她從前的家要大上好幾倍。
提起簡單行李,她緩緩向前行。
「唐小姐嗎?請往這邊走,老爺夫人等你好一會兒了。」胖胖的管家太太,領著她往內屋方向走。
將來她要收歸這位太太手下工作吧!點點頭,唐伊伊朝她微笑。
「你好,我是唐伊伊。」
「我是管家,我們家小小姐都喊我張嫂,以後你也跟著這麼喊吧!」
「是。」
想起從前,家裡有兩個越南傭,她跟她們處得很好,和張嫂相處不會困難吧!
走進屋內,房子比她從外面看到的還大,光一個客廳,佔地至少五十坪,高級沙發、高級長毛地毯,這個屋子裡裡外外部是高級。
收斂眼光,唐伊伊低頭猜想,這位聶伯伯和她父親之間有何關係,若真是好朋友,他大可伸手扶父親一把,那麼……說不定那把火不會燒掉她的世界,更不會有今日假惺惺的收養。
眼前的唐伊伊憤世嫉俗,滿腔多疑和猜忌。亦步亦趨跟著,半年時間教會她察言觀色、教會她卑躬屈膝,世間生存不易,何況她是個末成年女子。
「伊伊,你來了,一起坐下來吃早餐。」聶以鍾熱絡招呼。
「謝謝,我吃過了。」事實上,她從昨天晚上就沒進食。
表舅說,從今天起,她就要回到吃山珍海味的日子,肯定吃不慣他們家的粗茶淡飯,於是,惡意地將剩飯全倒進嘟嘟的碗公里面。
嘟嘟是表舅家養的拘。伊伊懂,他們是在嫉妒,嫉妒她將進入豪門、永別窮困生活,而他們仍然得維持現狀。
「伊伊,你千萬別客氣,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聶媽媽走過來,接過她手中行李交給僕人,並將她帶到餐椅旁邊,讓她坐下。
「是啊!伊伊姊,要是沒嘗到Mike的手藝,損失才大呢。」
後來伊伊才知道,Mikc是聶家在加拿大的專用廚師,他的手藝精湛,許多五星級飯店的大廚還比不上他,這次為聘他到台灣,連他的家人都請了過來。
「伊伊,我來跟你介紹,聶伯伯你早就見過,我是聶媽媽,剛剛跟你講話的是我們家最小的女生--聶天語。自從她曉得你要加入我們家後,她興奮好幾天呢!」
聶媽媽的熱情讓伊伊鼻酸。對他們而言,她只是一個外來者,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值得那麼多熱烈?這屬純粹同情,抑或是另一個假象?莫非她身上還有可得利益?
最初,伯父誤以為她父親在她身上存了筆教育基金之類的豐厚財產,搶著在所有親戚之前將她接回家住,那時,他們也和這家人一樣,熱情歡迎……然而假象維持不到三天,熱情換成冷情。
「對阿對啊,我等你好幾天,爸爸老是說,你的領養手續還沒辦好,真不知道台灣的律師是做什麼的,效率這麼差。」天語嘟嘴。
她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說話時,兩顆大大的眼珠子滾來滾去,眼波流轉,不曉得腦袋瓜裡在轉什麼怪念頭?
「這是我們的長子,聶天衡,你可以叫他天衡大哥。目前留在加拿大,主導那邊的業務,這次他陪我們回來,看看台灣的發展環境,過幾天就回加拿大。」
「你好,伊伊,希望你在這邊住得愉快。」聶天衡說。
「天衡大哥,你好。」伊伊合作地打招呼。
天衡身材頤長,斯文俊朗,氣質優雅,他像個充滿書卷味的學者,是那種很容易教人安心的男人。
「這是我們家的酷二哥,聶天燁,他很聰明哦,二十歲就拿到碩士文憑,這回跟我們回台灣,要當爸爸的左右手,計畫開發台灣市常」天語攀住天燁脖子,接口介紹。
才一眼,伊伊就讓他吸走所有視線。
沒見過那樣好看的男人,濃墨的劍眉,挺直的鼻樑,藏不住的狂狷充滿了男性魅力,他的嘴唇是漂亮弧線,嘴角隨意一扯,代表了歡迎之意。
心漏跳兩拍,晶瑩雙瞳在稍微接觸之後,趕忙避開,這樣的男人,對她而言是危險。
咬咬唇,她不曉得漏跳的節奏代表什麼意義,只隱隱約約覺得,他在瞬間佔領她思緒和心情。
「你好。」聶天烽說。
果然是酷二哥,打的招呼很精簡。
「你好,我是伊伊,往後要打擾了。」
「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氣生疏。」聶媽媽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後,又忙著替伊伊布菜。
「伊伊,記不記得,十天前我去找過你?」聶以鍾開口。
「我記得。」伊伊點頭。
「你對我有強烈的防備心,我猜你有許多事情想不通,想問我。我就在這邊,有任何事都可以開口問。」
伊伊望他,評估他的誠懇有幾分真實,半晌,她問:「這個宇宙已經不盛行雪中送炭,為什麼你突然出現?」
半年的流離輾轉,無憂嬌女看清世情,她不信人心,更不信善良長存。
「這小丫頭有意思。」聶以鍾看著大兒子,微笑在眉梢。
「宇宙不盛行雪中送炭,是因為全球溫室效應,下雪成為人人爭相參觀的美景,所以沒有人會在雪中送炭殺風景,伊伊,我們收養你是報恩不是同情。」聶天衡代替父親回答。
「報恩?我不懂。」
「天衡,我來告訴伊伊。」聶以鍾接話。
「我、聶媽媽和你父親、母親是大學時代的好朋友。 畢業後,你父親順利地進人大機構工作,並迅速一路往上爬;我的際遇卻糟透了,懷才不遇,處處碰壁,最嚴重的時候,連下一餐都不曉得在哪裡。
三十歲那年,我放棄居留台灣,帶著全家到加拿大,照顧年邁雙親,在那裡,我發現-個商機--製作嬰兒食品。但是手邊的資金太少,我很著急,又找不到人資助。
在苦思不得其法時,我想起你父親,我打國際電話向你父親求救,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他告訴我,那是他準備用來創業的基金,先挪出來借我用,只准成功,不能失敗,否則我弄丟的是兩個人的未來。」
伊伊想,對啊!這的確是父親的作風,重信重義,重朋友甚於自己。
「我成功了!第二年我歸還向你父親借貸的資金,同一年,你父親也開創了自己的事業。
之後,我們各自為自己的事業奔忙,但不管再怎樣忙碌,我們約定每年的聖誕前夕都要見上一次面,不管是我飛台灣,或他到加拿大。
一直到去年聖誕,我打電話始終聯絡不到他,找了幾個大學時期的朋友代為打聽,才打聽出你們家發生的事情。
於是,我先把加拿大的工作安排妥當,然後舉家搬回台灣,一方面我想在台灣開設新部門,一方面想找到你,給你一個家庭,代替你父母好好照顧你。」
伊伊不語,想起父親,不勝欷歔。
「伊伊姊姊,你聽到囉!我們家有今天,是你爸爸造就的,以後你一定要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家人哦。」
天語捲起羅勒義大利面放到她的盤子裡面,笑咪咪地要她嘗一口。
「對,不要生分、不要客氣,往後我和你聶伯伯是你的父母親,雖然我們取代不了你真正的父母,但我們給你的愛不會少一分。」聶伯母說。
望眼聶家人的盛情,悄悄地,淚水滑落眼角,濕透冷漠面具。
她想,她會喜歡這裡,喜歡親近這家人,像真正的父母兄弟。
伊伊以為沒人注意到她掉淚,但坐在右手邊的天燁看見了,他沒表現出任何反應,只悄悄地在心中打量這個女孩子。
她夠漂亮,但略嫌削瘦,她有點閉塞,彷彿誰都闖不進她的心門,然,她眼角的淚水是否意味,這個家已被她接受?
低頭,他很少注意到天語之外的女孩,但伊伊……他注意到她了,低頭,咬口牛排,噙著一絲笑容,不經意間,他將她貼上心底。
JJJJJJJJJJJJJJJJJJJ
當夜,伊伊躺在床上睡不著覺。她又回到以往的生活,但失怙孤女終存遺憾……
叩叩,門外兩聲敲門聲,伊伊起身開門。
「伊伊姊,我能進來嗎?」
「你有事?」
天語是朵溫室小花,經不得風、經不得雨,天真善良得教人疼惜,看見她,伊伊依稀看見從前的自己。
「我想跟你講話,嗯……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含嬌雙目帶著哀求,這種眼光讓人很難拒絕。點點頭,伊伊往後退一步,讓天語進門。
天語用跳躍方式跳上她的床,她擠到床裡邊,拉開棉被,讓伊伊躺在外頭。
「對不起,伊伊姊,我睡相不好會摔下床,二哥規定我只能睡床裡面,不能睡外邊。」
「沒關係,我無所謂。」躺上床,伊伊和她並肩。
「伊伊姊,你喜歡我們家嗎?」
「你們家人很好,沒有道理不喜歡。」
「那就好,我怕你比較喜歡住到親戚家裡,那……我又要一個人孤單。」
「你有爸爸、媽媽和兩個哥哥,看得出來他們很寵你。」
「我知道,可是不一樣啊!爸爸媽媽很忙,他們常不在家,大哥、二哥更不用說,再加上他們不准我交壞朋友……唉……我好可憐哦!有一大堆心事,都沒人能講。
從知道你要來,我就開始興奮,真好,小時候,我就好希望有個姊姊,你願意當我姊姊,跟我說話嗎?」
「我很樂意分享你的心事。」
在棉被下,伊伊的手被天語握住,她真的很單純,連見都沒見過,就打心底期待伊伊到來。
「爸爸說,你才大我幾個月,叫姊姊有點過分,可是我認為你很聰明,當姊姊沒問題的。」
說著,她的頭靠到伊伊肩膀上,尋到一個舒服入眠的好姿勢。
「你想告訴我什麼話?」
「我剛轉到台灣的學校,我很不喜歡一個班級有好多好多學生,上課的課本又難又深,每天的功課都讓我頭疼。」
「聶伯伯沒幫你請家教?」
對這點她無能為力,將近半年沒上學,恐怕連她自己都跟不上進度。
「當然有,對了!媽咪也幫你請家教,她說要幫你把荒廢的功課補回來,我建議她,乾脆讓你留級一年,和我一起上國二,你說好不好?」
「我沒意見。」能上學,對她而言已經是恩惠。
「有你作伴,我就能走路上學,知不知道,我好討厭同學對我們家車子指指點點的樣子,好像我是外星球怪胎,很怪嗎?是我長得怪,還是我家車子怪?」
「別理會他們,他們是羨慕兼嫉妒。」這種滋味伊伊嘗過,最難堪的那段,是父母親甫去世時,天之嬌女摔到地平面,看笑話的人多過同情。
「大概吧!在加拿大我都騎腳踏車上學,媽咪說,不可以以為自己家裡有錢,就自認高人一等。媽咪說溫室花朵長不好,我要不畏風雨。」
很難得,聶媽媽居然有這層體認,只不過,一家人的氾濫溫情,怎能不讓天語不變成溫室花?
「聶媽媽是對的。」伊伊說。
「伊伊姊,我們班上有個男同學,叫張皓嘩,我很喜歡他,可是他不喜歡我。」癟癟嘴,她的臉上有著傷心。
「你這麼可愛,我想他……可能還不認識你。」
「他有女朋友,也是我們班的女生,大家都說他們是班對。我想問題在於我很討人厭,我真的讓人討厭嗎?」
「不!你很討人喜歡,是誰說你討厭?」
「張皓嘩的女朋友--吳含穗,她說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人,教我離他們遠一點。學校 功課很麻煩,朋友也麻煩,我真不想到學校去。」
「別擔心,有家教老師幫忙,我們一定能很快跟上進度。至於同學,明天開始有我來當你的同學,我們一起適應新環境,相信我,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太棒了,有你陪我,我能壯膽些些。伊伊姊,明天我告訴你誰是張皓嘩。」
「好!要不要先講講,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皮膚很黑,笑起來的時候一口白牙,好帥哦!每次上體育課,我們全班女生都在欣賞他打籃球的姿勢……天!我愛死他了。」
「明天看過他,我們再來研擬追他的辦法。」伊伊笑笑,彷彿自己回到十五歲之前,無憂的那段。
「還有辦法嗎?他已經有女朋友,我很難插隊。」
「他女朋友漂亮,還是是你好看?」
「當然是我,她好凶哦!我每次走過去,她都要絆我兩下。」
「是囉!如果這個男生像你說的那麼好,沒道理叫他去和壞女生配對。」
「你說的有道理。礙…」她突然尖叫一聲,讓伊伊瞠目,不曉得她怎會突然發作。
「伊伊姊……我真的愛死你了,說定說定,你當我一輩子的好姊姊,不准落跑,知不知道?」
門又被敲兩下,天語想也不想,就對著門口喊:「二哥,進來吧!」
她早習慣每天夜裡,二哥在睡前進人她的房間,送她一個晚安吻,只不過,她忘記這個房間是伊伊的房間,不是她的。
「你為什麼偷渡到這邊?讓我四處找不到你。」要不是她那聲尖叫,天烽大概要報警了。
「我想和伊伊姊一起睡覺啊!」
她說的理所當然,張開雙臂,天語等待二哥的擁抱。
隔著伊伊,他長長的身子橫過她,在天語額際貼上晚安吻。親吻中夾帶著不屬於天語的體香,那是伊伊的味道,乾淨、舒服,像剛剛曬過太陽的棉被,留住慵懶的人們,很怪、解釋不來的直覺,但他想留在這裡!
他的氣息鑽入伊伊鼻間,那是男人的強勢味道……瞬地,她雙頰緋紅,呼吸喘促,雖然他的親吻不是對她,她仍強烈受到誘惑。
他是個怎樣的男人?為什麼對所有人都冷淡,彷彿全天下都與他無關,唯獨碰上天語,他比任何人都熱切關心。
伊伊扯扯嘴角,如果他是怪人,她就是個無法抵抗怪人吸引的笨人。
「快睡,明天還要早起上學,真不曉得台灣的學校,沒事讓學生這麼早到學校幹什麼?」言談間,天烽有抱怨。
「二哥,明天我要和伊伊姊一起走路上學,不用再叫司機送我。」
「你確定?」從上面俯看她們,天烽發覺伊伊的眼光始終沒對上自己。
「當然確定,學校同學都自己走路上學,很少人讓爸爸媽媽載。」
「好吧!伊伊,你要注意天語的安全,她很迷糊,走路常常一腳踩進水溝裡。」他對伊伊說話,下意識想勾引住她的眼光。
一直以為,他是個不太說話的男人,原來只要碰上疼溺的妹妹,他像所有居家男人,嘮叨瑣碎。
「二哥又要念我,吃飯會噎著,喝水會嗆到,在他眼裡,我笨到無可救藥。伊伊姊,你覺得我笨嗎?」天語接口二哥的話。
箭頭轉向她,伊伊忙平息紊亂呼吸,淺淺微笑浮起。
「你不笨,不過,在學校裡面,我會好好照顧你。」後面那句話是針對聶天燁說出,但伊伊別開視線,只專對天語。
她不看他?有趣!挑眉,他刻意低身,替她們兩人拉棉被,他邪惡地在伊伊身上測試自己的魅力。
果然,她臉紅,更不敢看向他。
測驗成功,他起身。「有伊伊在,我放心多了。好!快睡,我關燈。」
天燁在臨走前,為她們關掉電燈。
「不要聊太晚,會沒精神上課。」他在房門口又折回來,停在按鈕上的手想帶出光亮,他貪戀伊伊臉上的羞澀。
「知道了,二哥!」大語提高的音調裡,有些微不耐煩。
終於,天燁離開,天語忙住伊伊耳朵邊偷言:「你會不會覺得我二哥比老媽嘮叨?」
「不會,他關心你。」想起他深邃眼睛,伊伊的心再度沉淪。
「我是二哥帶大的,那時,爸爸媽咪的事業剛起步,沒錢請奶媽照顧我,讀幼稚園的二哥常 背著我上學校,學校還為這件事要控告爸媽違反兒童人權。我二哥挺身說,我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他才不讓別人插手照顧我。」
「他真有……母性。」悄悄地,伊伊在棉被裡竊笑。
「這話不能讓二哥聽到,他會翻臉。不過對我而言,他比媽咪更像媽媽,我奶奶常說,二哥換尿片的技術比她還棒。」
「所以他疼你、寵你也是應該。」
「對啊!小時候他被媽咪罰 背詩,他背著我,一面走、一面背,媽咪抽考時,他背不起來的部分我會幫他接呢!」
「你是個聰明小女生。」
「我也這麼認為。」
「快睡吧!真的不早了。」
這天,是伊伊留在聶家的第一夜,她有了一個妹妹、她喜歡上一個比媽咪更像媽咪的二哥,並得到許多無法用量來算計的親情,她想,命運給了她一片新天地。
JJJJJJJJJJJJJJJJJJ
伊伊很喜歡放學這條路,她和天語並肩齊走,十五分鐘的路程裡,她們有說不完的話。
從那個叫張皓嘩的籃球隊長說起,到天衡大哥、大哥的仙子女朋友,再說到站在外人面前酷得嚇人,卻拿老媽面孔對著天語的二哥。
而這當中最讓人興奮的是,從學校出發,這條路有九個轉彎,聶天燁會在路的第三個轉彎處等待,然後陪她們一起回家。
在接下來的轉彎中,伊伊祈禱時間流逝緩慢,讓她能多些時間待在他身邊。
住進聶家半個月,伊伊得到的寵愛待遇和天語一樣多,好幾次,她誤以為這裡是自己的家,好幾次,她忘記她和這群人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
「伊伊姊,你為什麼知道張皓嘩不喜歡吳含穗?」
「從頭到尾,我只看見吳含穗在四處放風聲,說張皓嘩是他的男朋友,我可沒看見張皓嘩對她,和對待別人有不一樣的地方。」
「既然這樣,她怎有權利叫別人離張皓嘩遠一點?」
「她想追求張皓嘩又沒自信,才要防止所有人接近他。」
走過第一個轉彎,唐伊伊升起一抹微笑,她曉得,經過兩個轉彎後,天燁會等在路口那邊。
「說的有道理,那……你說我要怎麼樣,才能接近張皓嘩?」
「把他當成普通朋友,不要對他太在意,不要對他特別另眼相看,和他說話時,就像對班上其他的男同學一樣,等你們逐漸建立友誼之後,我們再來談下一步。」
「可是……我一看到他,講話的聲音會不由自主變小,心跳一百二,連呼吸都是喘的,我很難把他當成普通朋友。」
「你把我當成他,每天訓練自己幾次,久了自然就沒問題。」
「我盡量試試。」
偷偷一個笑意浮上天語嘴角,少女的單純情動,最美麗也最感人。
「數學課堂上,老師教的題目你懂不懂?」伊伊看向天語,今天的數學課她睡掉半堂。
「不太懂,你在煩惱下次要交的作業嗎?沒問題的啦!我們請家軟幫我們做一做就成了。」
「你這樣依賴家教不好,我覺得程老師是一個不錯的老師,他教得很仔細,如果你能在課堂上把進度弄懂,就能多出一點時間來準備月考。」
「你說話的口氣跟大哥很像,你確定自己只大我半年?」
繞過第二個轉彎,離「他」越來越近,伊伊心情在鼓噪。
「天語,我是說真的,台灣的升學壓力很大,倘若你不夠努力,會考不上好大學。」
「我才不想上好大學,我只想讀完高中,然後留在家裡當只快樂小米蟲。」
伊伊歎口氣,天語是有權利說這種話的女生,她和自己立場不同。
「你又要說--人生的未來要靠自己,不能光靠父母親,是不是?你又要念--時代在變,女人要儲備自己的能力,好在將來社會謀得生存,是不是?」
伊伊莫可奈何地笑開。
「幸好二哥不說這個話。」天語也跟著她笑。
「不然,他說什麼話?」伊伊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總是話題在繞上「二哥」時,她的興致被提起。
「他說,天語,你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不要讓自己有太多壓力。」
「他寵你寵過頭。」
「沒辦法,誰讓我是他的『小女兒』,伊伊姊,你喜歡我二哥嗎?」
她的問話讓伊伊語頓,這種話,要她怎麼回答?
「你不喜歡他?噢!那是我看錯。」嘟著嘴,她滿臉不開心。
「你又看出什麼?」
斜她一眼,伊伊不清楚自己紅透的雙頰早已洩露秘密。
「我看出來,吃飯的時候,你常常偷瞄我二哥;我看出來,我們並肩回家的時候,你低頭不敢看他,卻把他說的話全記進頭腦裡;我還看出來礙…」
「天語,別開玩笑,這種話會讓人尷尬。」伊伊及時制止,再過幾步,他就等在那個轉彎處。
「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二哥最疼我,我跟他要求要你當二嫂,他-定不會說不,他說過,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會替我辦到。」
「謝謝你的厚愛,我沒有喜歡誰,請你停止幻想!」伊伊生氣了,粉撲撲的小臉染上嬌羞。
「好吧、好吧!是我太笨,我弄錯了,你喜歡的人是大哥嗎?假如你喜歡大哥的話,我也可以設法,信不信,在我們家,我是很有影響力的。」
「天語……停止,你再往下說,我真的要生氣,不陪你了。」
「你又說什麼話,讓人生氣?」
天燁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嚇她們兩人一跳。
轉身,天語把他拉到自己和伊伊當中。
走在他身邊,伊伊習慣性把頭低下,視線停留在自己鞋面,那是一雙高級皮鞋,這些天她吃的、穿的、用的,連得到的重視也和天語一樣多。
「二哥,我要幾歲才能談戀愛?」
「三十。」回答很簡短,天燁像天下父親,視所有入侵男人為眼中釘。
「不要不要啦!我今年就要開始談戀愛,等到三十歲,我會變成老女人,沒有男生喜歡我,不管!我現在就要開始談戀愛。」她番得像個孩子。
「不行!」走在兩個女孩中間,左手邊的天語永遠有說不完的話,右手邊的伊伊則是一言不發,天燁知道伊伊不想教人注目,但她不曉得,對於他,她是顆磁石,總誘得他想深入探究。
只不過天燁和伊伊屬同種人--一種善於隱藏情緒的人類。於是,她不知道他的興趣,他不曉得她的戀慕。
「拜託拜託,我才剛暗戀上一個好男生,你不可以荼毒我的愛情。」
「我說不行。」再一次,他重申立常
他在生氣?是天語的話題惹出他的不愉快,還是他本就心情不佳?伊伊偷偷抬眉,這一抬,她和他四目相對,她跌進他的兩潭黑海,游不上岸。
「是誰?」他問,目標是伊伊。
她沒聽進去他的問題。
「天語口中的好男生是誰?」他加重口氣問。
這回伊伊聽清楚了,她低頭,不回應。
「你不曉得?」
他正在對她說話,伊伊心跳加速,緊咬的下唇出現一排齒櫻
「你不要跟伊伊姊逼供,我們是一體的,不管她知不知道,她都以維護我的權利為主要。討厭二哥,我不要問你了,我要去問大哥,大哥一定會贊成我。」拉過伊伊,她走得好快,不理會身後的天燁。
「聶天語,有本事你就給我跑掉!」天燁在身後對她們喊。
「你威脅不了我,我進入叛逆的青春期,你要讓我、尊重我,不可以壓搾我。」
天語回頭,朝他做一個鬼臉,然後把頭仰得高高。
沒聽過青少年很了不起的嗎?誰敢欺到青少年頭上。哼!從鼻孔吐出一個挑釁字眼,她把手橫過伊伊肩背,兩個了不起的青少年不理會身後出色的護花使者,自顧自往前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4:59
第二章
晚飯後,聶天燁讓人到房裡找伊伊進書房。
不曉得他為什麼找她,伊伊一顆心七上八下,長長的走廊上,猶豫的腳步緩緩前行,到了書房門口,舉手幾次,卻沒勇氣敲門。
最後,還是僕人幫她敲了門,伊伊才順利走入厚重的門扇背後。
「我來了。」她低眉輕言。
「請坐,給她一杯果汁。」沒徵詢她的意見,天燁作主要她喝果汁。
「是,二少爺。」
僕人退下去,偌大的空間裡面,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不知道……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情?」
「沒有重要事,只想問問,你住在這裡還習慣嗎?」
先是客套寒暄,伊伊認為這不是他的目的。
「我住的很習慣,謝謝關心。」
「很好,那麼……學校呢?你和天語在學校上課,還習慣嗎?」
這才是重點吧!他想知道天語在學校的上課狀況,卻不打算問那個需要被尊重的叛逆青少年。
伊伊是個合作的被質詢者,她打算對他鉅細靡遺。
「天語在功課方面,還不太上軌道,大概和她習慣用英文為主要語言有關,老師很關心她,常讓她上台發表或提問題。有時候,天語一急,哇啦哇啦出口的全是英語,讓全場傻眼。
我想,只要克服語言障礙,天語會很快在學習上看見成效,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
「是嗎?」
他像個被誇獎教育成功的父親,滿臉得意,冷冷的臉上多了幾抹表情。
「你說天語聰明,她卻說你天才,隨便唸唸就能考全班第一。」
「我並沒有隨便唸唸,事實上我念得很認真,我很清楚未來只能靠自己。」
這句話是反彈,反彈他老灌輸天語,唸書不重要,以後二哥給你靠。幸好他聽不出來其中濃厚的挑釁意味。
「天語每天都睡你房間,為什麼她看不見你認真,只看見你老考第一名?」
「天語很重睡眠,我必須配合她早點上床,不然她會在課堂上打瞌睡;不過半夜三點,我會起床,把該讀的功課弄通。」
「她沒看見你的努力,以為你是天神,崇拜得緊。」
「她是個單純的女孩,常常沒有理由就崇拜一個人。」
「我就是擔心她的單純,擔心她盲目崇拜和喜歡。」他語重心長,對天語,他大概永遠都放不下。
果汁送上來,伊伊不愛喝甜水,果汁是天語的專利,她習慣喝不加糖的黑咖啡,但她沒拒絕,伊伊假設,天燁對她的關心和對天語一樣。
「能擁有單純性格,是件幸福事情。」
在那場大火之前,伊伊不認識人心險惡;在大火之後,她的心失去單純條件。
「過度單純讓天語不去防備任何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
她聽出他話中重點了,「假設你擔心的是天語心中偶像,請放心,不會有事的,『他』只是我們的同班同學。」
「你怎知道,他不是有計畫接近天語?」
「我們念的是一般國中,不是貴族學校,在這裡沒有人想攀上誰的家世或後台,相反的,天語的特殊家世反而讓她受到同學排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天語個性開朗活潑,她期待友誼,希望有很多同儕在身旁說說笑笑。剛上學時,司機接送天語上下課,讓她困擾,同學對她側目,無法衷心接受這位轉學生。
自從她開始走路上學,情況好轉些,她在班上交到幾個朋友,有同學肯在下課時間過來跟她說話,也有人肯把作業借給她抄,在班上天語的人際關係逐漸好轉。」
「你的意思是指我多慮了?」
「你的想法並不完全錯誤,以前我念的貴族學校就像你口中那樣,我們比較誰家的車子大,誰穿的衣服是名牌,誰家的爸爸身份地位高,落單的人經常是家中經濟不如他人的同學,相對的,家世好的同學身邊總有一群人圍繞巴結。不過這種情形不發生在我們就讀的學校。」
「所以,我壓根不用擔心天語的問題?」
「她終要學習長大。」
伊伊心情沉重,那種來不及成熟便要面對奸惡世情的經驗很槽。
「她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慢慢長大。」天燁有他的堅持。
「好吧!她是幸運的。」幸運到有個隨時準備幫她遮風擋雨的二哥,不介意她慢慢長大。
「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你能多注意她在學校的情況。」
「我會。」
「麻煩你了。」
「不麻煩,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想先回房。」
「請。」
伊伊走了,天燁望住隔開他們的那道門,這個女孩真的和天語一樣大?她成熟、世故、堅毅的眼光裡,有著讓人激賞的勇敢。
雖然她平常沒有太多情緒,但天燁感受得到,她並不認為自己有權享受聶家給她的優渥生活。
她敏感地察覺出,天語是這個家的重心,她專心努力地扮演好伴讀的角色,用一種他們全家人無法取代的方式,讓天語愉快幸福。
他記得,唐伊伊剛進入聶家時,那身銳剌,時時刻刻防備所有人,她對父母親、對他們兄弟、對下人,都用一種客氣淡然的態度與之相處。
而第一個闖入她心底的人是天語,天語熱情善良的性格打破她層層防線,讓她在天語面前有了真正情緒。
他們自徵信社的資料中得知,這半年來她吃過不少苦頭,讓她從不解人事的小公主,瞬地蛻變成長。
是否就是這段痛苦經歷,讓她大著膽子向他要求--天語終要學習長大?
伊伊很聰明,真的,不單從天語告訴他們,她在學校的表現中得知,天燁也從她敏銳的反應裡瞭解,她絕對是個可造之材。
再過幾年,經過時間淬煉,她會是一個工作上的好幫手,也許他現在該讓她留住自己身邊實習,假以時日,說不定她會為聶氏企業帶來新景象。
但……不!
天燁選擇讓她留在妹妹身邊,選擇天語在成長的過程中,有個良師益友,或許對伊伊來講,是大材小用了,但他習慣所有考量皆以天語為中心。
不過伊伊……她的確是個讓人感興趣的好女孩。
叩叩,門響,天燁把專注力拉回手上公文,隨口一聲請進。
「二哥,嘗嘗我幫你泡的咖啡。」
放下咖啡,天語跳到他懷裡,像小時候一樣,坐在他膝上,兩手勾住他的肩膀,一雙有求的眼睛,在他面前亮啊亮。
「說吧!想要什麼東西?」
啜飲一口咖啡,這是天語做的食物中,唯一能入口的東西。
「我想要一個二嫂。」
「你有沒有說錯?」
口腔內的咖啡差點噴出,幸好堅強的意志力,提醒了他,天語就坐在他面前。
「你親愛的二哥才二十二歲,你就急著把他往外推銷?」
「我沒有說錯,我要一個二嫂。」
「說吧!你哪一條神經線沒綁緊?」揉揉她的短髮,他一臉寵愛。
「我想要伊伊姊當我的二嫂,我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不要分開。二哥,你娶伊伊姊好不好?」
「你弄錯了,要成為夫妻,應該是男女雙方不想分開,和男方的小妹一點關係都沒有。」雖然和伊伊永遠不分開,是個讓人非常愉快的想法。
「當然有,你都不知道,伊伊姊在學校多受歡迎,很多男生都想追她,你動作不快一點的話,她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天語,你和伊伊的年紀都還小,不要滿頭滿腦想些怪事。」
「結婚才不是怪事,我不管啦!你一定要娶伊伊姊,不然我會很可憐,知不知道,我們班的同學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跟我當朋友。」
「有這麼慘嗎?你長得很可愛啊!在加拿大時,你有很多朋友。」
「在這裡不行啊!他們說我是香蕉,明明不是老外,還要說英文。」
「你應該告訴他們,英文是世界通用語言,想跟更多人溝通,就要學好英文。」
「我說這個,才沒人理我,可是這些話讓伊伊姊來說,大家就同意了,英文老師還講,有空我們班來演一出英文劇,大家都很開心,你看這是不是伊伊姊的功勞?」
「我承認她很好。」自然,在心裡,天燁也承認自己對她感興趣。
「對囉!她那麼好,你就娶她嘛,不是現在,等她大學畢業後再娶,那時候你夠老了,娶太太正好。」
「看來,你都沙盤演練過,才來找我?」摟摟天語,他真希望她不要那麼快長大。
「當然,這是很重要的事情,伊伊姊說,碰到困難的事,要先靜下來想想,計畫過,再動手做,不要莽撞。」
「她教你不少東西?」伊伊……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女人。
「當然,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伊伊姊。」
「我吃醋了,你現在開口閉口都是伊伊姊,你喜歡她比喜歡二哥多。」
「所以囉,你娶她當太太之後,她的就是你的,我喜歡她和喜歡你的意思不是都一樣。」
「好吧!如果到時候伊伊想嫁給我,我就娶她吧!」
向來,天燁和天語之間都是這樣子--天語有所求,他就竭盡全能來替她辦到。往好的方面想,他真娶了伊伊,起碼不會有姑嫂問題,即使目前他一點都不想結婚。
「萬歲,萬歲……」天語從他身上跳起來,在屋內繞三圈,歡呼勝利。
書房門又打開,進門的人是天衡,天語衝上前去,拉著他的大手,胡亂扯跳一通。
「大哥,二哥要娶伊伊姊了,他疼我比你疼我還多。」
她滿瞼歡欣,衝著天衡大叫:「以後,我只聽二哥的話,不聽你的話。」
撂下話,天語轉身,像只青春蝴蝶,翮翩飛出他們的視線之外。
「她也去找過你?」天燁問。
「對,一開口,就要我娶伊伊。」天衡無奈。
「看來,她非要把伊伊留在我們家一輩子。」
「別理她的孩子氣,寵她上天,對她不是件好事。」
天燁失笑,今夜有兩個人勸他,不要把天語寵壞,但說說容易,天語可是他一手帶大的呢!
「伊伊是個伶俐女孩,聰明懂事,成熟又體貼,娶這種女人,有什麼不好。」
「你認真了?」
「我對天語的每項要求都很認真。」
「別告訴我,你打算開始追求伊伊。」
「有何不可?」
聳聳肩,他背向天衡,唐伊伊是個不錯女生不是嗎?沒錯!她的確是!聰明、懂事、體貼的好女孩,人人搶著要,他沒道理把她讓出去不是?
WWWWWWWWWWWWWWWWWWW
時間向前推進四年,唐伊伊正式成為聶家的一分子。
本來是一個天真笑話,帶點耍賴、帶點玩鬧意味;天語對伊伊口口聲聲喊二嫂,推了二哥要他們「夫妻」帶她出門同游,天燁沒反對,自然,早已心儀於天燁的伊伊更樂於順水推舟。
是默認也是暗許,聶家雙親舉雙手同意天燁和伊伊的婚事。
之後,天語和伊伊從國中畢業。伊伊考上第一志願女中,天語卻勉強撈了個升學率近乎零的私立高中。
沒有考慮和猶豫,伊伊放棄自己的學校,和天語進入同一所高中就讀。
她的表現讓天燁很滿意,更加肯定和她結婚的想法是正確的。
升上高中,國中時期的籃球偶像不見了,天語的熱情降溫,幾次聽見她高喊戀愛口號,幾次見伊伊將事情完美處理,天燁很放心將妹妹交給她。
另一方面,天燁將台灣的市場逐漸打開,公司規模更見茁壯,他計畫在下個年度,以台灣作為中心點,向韓國、日本、新加坡等亞洲地區伸出觸角。
天燁更忙了,常常幾天幾夜不見他回家,不過,一隻手機成了他遙控伊伊和天語的利器。
於是伊伊取代天燁,成了天語的生活重心,她分享她的心事、她的想法,伊伊是天語此姊妹更親的姊妹。
這一年,她們即將結束高中生活,伊伊忙的焦頭爛額,她忙唸書、忙準備考大學,為了陪天語,她不上補習班,只能自己找來許多教材,將不會的部分挑出來,請家教老師協助。
天語卻整天悠哉悠哉混日子,對她而言,畢業等於失業,反正二哥寧可拿她當神豬一樣供起來,也絕不同意她出門工作。
從校車上走下來,天語挽著伊伊的手,頭靠在她肩上,帶著夢幻般幸福的微笑浮在臉頰上。
「伊伊姊,你和二哥接過吻嗎?你收到二哥的情書時,感覺會不會像要飛起來一樣?」
突然問,天語想起什麼似地,她向前滑點了兩下,滿腔快樂壓抑不祝
「說什麼鬼話?不要看一堆言情小說,滿腦都是桃色思想。」
「才不是,告訴你,接吻的感覺真的很棒哦,濕濕的、暖暖的,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我心跳的好快哦!要不是他撐著我,我一定會昏倒。」
天啊!伊伊望著天語輕快飛舞的背影。
她分分秒秒盯住天語,她怎還有機會去和男孩子……眉皺起,憂愁爬上心間,她能理解天燁的想法,當了多年保母,伊伊習慣負責起天語的一舉-動。
「天語……那個男生,我認識嗎?」
「不認識。」她被針刺到般,大力反彈。
「要不要找個機會,介紹給我?」
「不要,你長得那麼漂亮,要是他看見你,說不定會把我拋棄。」連連搖頭,她的態度奇怪。
「你說什麼話,要是光憑外表,就會隨意拋棄女朋友,那種男人不值得你花心思交往。」
「沒辦法,他是多數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
「我不會搶走你的白馬王子,說說看,他是誰,你們怎麼認識的?」伊伊誘哄她。
「我知道你不會搶,你有二哥嘛!可是誰知道你會不會在後面搞小動作,我學聰明了,才不上當。」
天語知道她在背後搞小動作?加快腳步,伊伊追上她。
「快招,那個男人是誰?你不說,我就告訴你二哥。」
「他叫孫譽龍,是大學生呢!記不記得畢業化妝舞會那天?」
「我陪你去了,沒看到什麼男人。」
「哈!他騙過你,他化妝成埃及艷後。」
埃及艷後?伊伊恍然大悟。「他……是男生?」
「嗯,他雖然個子不高,可是很聰明呢!在跳舞時,他輕輕吻了我,然後他帶我到角落裡,加深這個吻……伊伊姊……怎麼辦?我已經陷入愛河。」
伊伊想起來,當時天語說要上廁所,說有人陪她……居然……她居然被埃及艷後蒙蔽。
跟在天語身後,走進家門,伊伊頭痛極了,她開始想到要「交代」的問題。
「天語……我們是不是該想想,那個男人合不合適……」
天語截下伊伊的嘮叨。
「愛情哪有什麼合不合適,愛就是愛囉。」
「天語,你要講道理。」
「我喜歡他、我要開始追他,伊伊姊,你不能反對我。」天語把自己甩在沙發上,別過頭去不看伊伊。
「你總要讓我看看那個男生,如果他不是個專情男人,你不應該盲目把感情投擲下去。」
「你對他有偏見,還沒見到人,就主觀認定他不專情,接下來你就要恐嚇人家不能欺負我,你的伎倆我早知道了,不揭穿你,是因為我相信,你真心為我好,但這一次,很抱歉,我不聽你的!」
「不然,我們請他到家裡來,和全家人吃頓飯•」伊伊低聲央求。
「你要把他嚇走嗎?弄那麼大的排場,不過是談個戀愛,你的意見好多,別告訴我,你見不得我快樂。」
「不然,把他約出來……」
天語不聽她把話說完,一口氣否定她的提議。
「不要、不要,你越來越囉嗦,越來越像二哥,以後我有什麼事情都不告訴你。」她對伊伊大吼大叫,一甩頭,直往二樓。
天衡和天燁在起居室聽到天語吼叫聲,忙趕出來探看情況。
「天語怎麼了?」天衡問。
「天衡哥,你怎麼會回台灣?」
這些年,天衡一直留在加拿大照顧那邊的企業,只有在過年前會回台灣一趟,這時問看見他,讓伊伊覺得訝異。
「想你們囉!伊伊越來越漂亮,女大十八變,小美女變成大天仙了。」天衡笑說。
「天語為什麼生氣?」天燁把伊伊轉過去的話題繞回來,他的重心全在妹妹身上。
「她談戀愛了。」伊伊實說。
「以前不是常聽天語在談戀愛,為什麼這次會鬧得這麼不愉快?」天衡問。
「以前那些男生大部分是同班同學,我可以……控制,這個男人我並不認識。」她說得有些為難。
「控制愛情?不會吧!伊伊你幾時加入共產黨?」
天衡瞄了臉色不佳的天燁一眼,看來是天燁把伊伊當棋子安排在天語身邊。
「說說看,你怎麼控制天語的愛情?」天衡感興趣,
「我威脅那些男生,不能對天語……過分。」偷瞄一眼樓上,她的聲音轉小,身為一個朋友,她的做法似乎過分。
「為什麼在你的眼睛之下,天語還有機會交到你不認識的男人?」天燁的口吻有指責,伊伊辜負了他對她的放心。
「他們在畢業舞會裡認識,當時,他打扮成埃及艷後,我以為他是女生。」伊伊坦誠自己怠忽職守。
「你打算怎麼辦?」天燁口氣轉寒,主觀地,他認定錯在伊伊。
「我會試著和天語溝通。」只不過,天語還會信任她嗎?伊伊自我反省,自己是否真做錯?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口氣轉緩,他相信她有足夠的能力應付天語的任性。
「我盡力。」點頭,伊伊退回自己的房間。
總是,他對她和善熱情,因為天語正在快樂;他對她冷言淡然,因為天語正值困難,他對她的情緒反應,全繫著天語的喜樂惡欲。
這種情況是好、是壞?伊伊無從判斷。
看著她單薄背影,天燁發現,好像不管怎麼養,都養不胖她,那些他四處搜羅的補品全浪費了。
「你似乎忘記,爸爸讓她住到我們家來,是為了報恩,不是要替天語找到同齡保母。」天衡說。
「是她自願做這份工作。」在回答同時,天燁又想,聽說女孩子要多吃四物身體才會強健,會不會要底子打穩了,伊伊才養得胖?
「你就理所當然認定,她該為天語的一舉一動負責?」
「我不曾虧待過她,」或者,他該帶伊伊上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看看她身體裡面有沒有寄生蟲之類的東西。
「你怎麼善待她?」天衡反問。
「天語有的禮物,她不會少拿。」天燁回答得心不在焉。
「然後呢?」一抹興味浮上他的眼角,這個弟弟啊!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伊伊為他做的事情,不單單貪圖他的禮物。
「天語有的待遇,她都有。」
「倒是,我想不出她為什麼要放棄第一學府,將就天語的爛學校?再說,現在天語擺明不念大學,若是伊伊考上好大學,你也不讓她念,要她成天留在家裡,應付天語的小姐脾氣?」
「如果她願意的話,我舉雙手支持。」反正他根本不在乎妻子的學歷是高是低,他決定了娶伊伊,是好幾年前的事情。
「天燁,你不可以這麼自私,你這是在限制伊伊的前途。」
「多少女人願意用前途來換取聶太太的位置。」一口氣,他否決伊伊的前途。她的前途是他,不需要再去多加討論。
「你對伊伊的感覺仍然如多年前,想娶她只是因為天語要求?」
「不然你以為還有其他?」天燁口是心非。
「若真是這樣,我建議你不要娶伊伊,這對你對她都不公平。」
「只要對天語公平就行了。」望向窗外,話題結束,天燁不想在這上面多做討論。
天衡離開,客廳裡只剩下他,回首過去點點滴滴,天燁想起伊伊的巧笑倩兮、想起她的恬然性情,誰都不能否定她是個非常非常好的女孩,這些年他不是沒交往過其他女人,在潛意識裡,他總拿她們和伊伊相較,較量結果是--她們被判出局。
有幾次,他讓她的笑靨吸引,別不開眼神;有幾次,他的夢裡會出現她的影子;有幾次,他們在庭園裡,從天語談到他處,談得漫無邊際;他知曉,她是個聰明敏慧的女子。
喜歡她,感情在一點一滴的累積;喜歡她,在流逝的歲月裡;喜歡她……扣除掉那些「必須」喜歡她的理由之後,他發現內心深處,他是喜歡她的。
只不過,沒有人規定,喜歡非得說出口;也沒有人規定,喜歡一個女人要昭告全世界。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有點龜毛的男人,反正伊伊最終都要嫁給他,出不出口喜歡,似乎沒那麼重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5:25
第三章
在全家人的支援聲浪下,九月底,伊伊進人聶家附近的大學就讀。
天燁雖不同意,但他明白,天衡說的沒錯,天語年紀大了,不再需要一個全天候保母。再則,伊伊是個認真、資質優異的女孩,限制她的發展,似乎太不仁道。
所以伊伊順利上大學了。天語則徹底實行她的米蟲生涯,天天睡到自然醒,吃飽飽,睡飽飽,整個人豐腴了一圈。
天語的心情很好,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她整天開開心心,笑著一張臉,脾氣好到不行。
她的生活很規律,上午學插花和畫畫,下午在指定的時間裡到天燁辦公室報到,和他撤撒嬌、耍耍賴,晚上伊伊會推卻所有社團活動,在家陪她。
天燁決定由自己和伊伊合力來盯住這條小米蟲。
生活對天語來講是輕鬆愜意的,每天每天,她在伊伊和天燁盯不到的時間裡,忙著談戀愛;分分秒秒,她閉著眼睛就會想起孫譽龍。這是她對伊伊隱瞞的第一個秘密。
她在伊伊和天燁面前演戲,假裝她和孫譽龍順利分手,假裝她對畫畫課程充滿興趣,無暇去想別的事情。
雖然覺得對伊伊有點抱歉,但是,她長大了,再也不要讓別人來控管她的感情。
「天語,你起床了嗎?」伊伊在門外輕敲兩下,然後推開門進來。
「人家昨天看小說看到好晚,你不要吵我好不好?」
肚子悶悶痛著,大慨是月經要報到了,最近經期亂掉,滲血點點不斷,煩死人了。
「好,懶蟲,多睡一下,下午別忘記到你二哥的辦公室報到。我今天的課要到五點才結束,有事隨時聯絡我,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你最囉嗦了,我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要逼二哥答應娶你,還沒進門你就把我管得緊緊,要是真成為我的二嫂,夫妻一條心,我肯定被管得死死。」
她的話引得伊伊一陣臉紅。
「米蟲小姐,起來曬太陽了。」天燁從半開的門口進來,坐在床邊邊,揉著她一頭散發。
「求求你們夫妻,讓我好好睡,我快變成熊貓眼了。」
「下次不要再看小說看到三更半夜。」拉拉她的棉被,伊伊輕笑,天語說對了,他們是最嘮叨的一對兄姊。
「伊伊,你要出門嗎?我順路送你到學校。」天燁說。
「嗯。」
「快出門、你們快出門,讓可憐的小妹我再睡兩個時辰。」蒙住頭瞼,天語在棉被下說話。
伊伊搖頭輕笑,跟在天燁身後離開。
坐在賓士車裡,伊伊半晌不發一語,這是種尷尬場面。
向來,她和他之間都有個調皮天語在製造話題,偶爾天燁也會提出問題,她只是被動回答。現在,他坐在她身邊,小小的空間裡,只有兩個人。
「學校上課還好嗎?」他今天很愉快?伊伊聯想到天語的情緒,沒錯,今天的天語很開心,所以他也跟著開心。
「還不錯,我喜歡念護理。」
「我一直以為你會選商學系,你很有這方面的天分,爸還打算等你大學畢業,聘你到公司上班。」
「我不想往商業方向學習,我父親的經驗教會我,在錢堆裡打滾很危險。」輕輕鬆鬆一個輕快玩笑,她把選志願的方向交代過去。
「這句話是故意對我說的嗎?」
「你想太多。」伊伊很高興,他在她面前和天語面前一樣,會輕鬆、會說笑,不同於他在別人面前的形象--冷漠寒酷,這是否意味,他拿她當家人?
「這個時代只有三種人會發達,一種叫做偶像明星,一種叫政客,最後一種叫做商人。我痛恨討好別人,所以當不成偶像明星;我厭惡虛偽,所以當不成政客;我只能一步一腳印,乖乖在錢堆裡面踩步向前,即使知道這樣很危險。」
「要賺多少錢才夠呢?你讓自己這麼忙,明明心念著天語,卻不能多抽時間陪她,你感覺值得嗎?會不會有一天,你後悔了,天語或者嫁人、或者個在你身邊,你才開始埋怨自己,在錢堆裡面投資太多時間?」
「你談的部分不單純是錢的問題,對我而言,我的工作追逐的是成就和自我肯定,我喜歡工作、喜歡挑戰,但這是愛天語並不相違背。更何況,有你陪她,我很放心。」
「你是在加重我的負擔。」
「你向來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他習慣把包袱綁在她身上。
「多謝誇獎。」她無可奈何地抬出一臉苦笑,突然間,她覺得天語是她沉重負擔。
「你值得被誇獎。」天燁答。
「天語長大了,她再不會乖乖聽我們的意見,我只能期待她明白我們愛她、在乎她,為了我們的疼愛,多照顧自己。」
「她會的。」
幾年下來的-帆風順,讓天燁相信,天語比一般女孩乖巧柔順,雖偶有脫軌,但情況不嚴重,何況有伊伊和自己在旁邊盯著,不致發生太大問題。
「這陣子,應該多注意一下天語,我總覺得她有事情瞞著我們。」
伊伊咬住下唇,她希望這種感覺只是自己太敏感。
「她會瞞你,不會瞞我。」他說的自信滿滿。
「但願……」她學他的輕鬆。「學校到了,我要下車。」
「再見!」天燁答。
「晚上見,晚上你會回家嗎?」臨下車,伊伊問。
「我會,要不要我繞過來接你下課?」他的提議很誘人。
「不用了,晚上,你有時間的話,陪天語去吃披薩吧!她很愛吃披薩,不過……我實在吃怕了。」
「好!和天語吃過飯,我幫你帶一份披薩回家。」他故意的。
「不、不、不,我偏愛Mike的廚藝。」揮揮手,她帶著滿身春陽,走向校門口。
再一次,天燁認定,她是個適合當妻子的女人,也只有她才會事事以天語做優先考量,也只有她不會和天語計較,他的眼光落在誰身上。
對著遠去的伊伊,一個不自覺的笑容揚起,看她穿著牛仔褲的兩條長腿,看她窈窕身影,看她迎風搖曳的長頭髮,喜歡她,是件一然而然的事情。
年輕男人從伊伊身邊走過,手拍拍她的肩膀,她回頭,留在臉上的仍是她下車時的春陽。
然後,他們並肩走向校園--一個滿是青春氣息的園地。
突地,天燁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生氣,瞪住一動不動的校門,他的憤怒無緣由,猛力踩下油門,一個俐落轉彎,他加速離去。
XXXXXXXXXXXXXXXXXXX
天燁沒帶天語去吃披薩,下午她打電話到公司,說生理痛,想多躺一下,天燁交代,要是痛得厲害,一定要請家庭醫師來家裡看,天語答應了,掛掉電話,繼續睡覺。
伊伊回到家的時候,管家告訴她,天語躺一整天,不吃不喝,鎖住門不理人。
「今天出門時,我看她的心情還好啊,她下午沒到公司去嗎?」
「沒有,她打電話給天燁少爺,說想睡覺。」管家張嫂回答。
「就是睡覺也太過分,都五點了,成天懶著實在不行,真該找點事情讓她做做。」
「對啊!天語小姐沒事做,天天睡覺,身體越睡越差。」
「嗯!回頭我和天燁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在公司給她安排個職務。」言談間,她們走至天語的房門前。
「天語,我回來了,快起床。」伊伊拍拍門板,門裡面沒有聲音。
「天語,不要再睡覺,睡那麼久,該起床囉。」
伊伊仔細聽取房內反應,裡面靜悄悄的,就算睡得再熟,這陣喧鬧也該醒了,伊伊覺得情況有異。
「張嫂,麻煩你把天語房間的鑰匙帶過來。」
「好,我馬上去。」
貼著門,伊伊的心莫名慌亂,隱隱地,焦慮在心底成形。
回想過去幾天,天語的身體狀況似乎不錯,沒有感冒、沒有生病,她……甚至還豐腴了幾分,至於食量……
張嫂邁著短短的腿,小跑步到伊伊身邊,把鑰匙交給她。
好不容易打開房門,她迅速衝到熟睡的天語身旁,連聲輕喚,竟喚不醒她,倉皇間,她開始用力推移她的身子,但天語還是一動不動,自顧自睡得深沉。
「天語小姐,你醒醒啊!你這樣一動不動,會嚇死張嫂和伊伊小姐的。」
拉起她的手,伊伊測量她的脈搏。
「不對,她的臉色不對,心跳不對,連呼吸也不對。張嫂,你快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汗水從她額間滑下,牙關輕顫,她在腦海中搜尋所有可能。
血醣過低?血壓不足?或是……天!她想不起來,課堂上教的東西離開她的腦子,滿心滿意的危機意識告知她,天語非常不對勁。
「好。」張嫂拿起房裡分機,撥下號碼。
「天語,我先幫你加件衣服,然後陪你到醫院去。」
伊伊拉開蓋在天語身上的棉被,突然間,她尖叫一聲,手上的被子隨之滑回床上。
「伊伊小姐,怎麼了?」
張嫂順著伊伊的眼光,拉開覆在天語身上的棉被,她身下一攤怵目驚心的鮮紅血液,嚇傻了兩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天語小姐受傷了嗎?」她搖搖怔愣的伊伊。「伊伊小姐,你先不要慌,鎮靜下來,救護車馬上就到,我到樓下等車子,我們馬上送她進醫院。」
「要……要…通知……天燁……」語不成句,伊伊的手比床上的天語更冰冷。
「我知道。」張嫂匆匆忙忙下樓,留下伊伊和天語。
伊伊用棉被裹起天語,抱緊她,輕輕在她耳畔低言。
「不要怕,沒問題的,有我和天燁在,誰都不能讓你出事。聽到沒,不會有事,我就在你身邊,我會一直一直陪你。」
風從窗外吹入,無端端的一陣寒冷,顯得詭譎。
突然,電話鈴響大作,伊伊嚇一大跳,慌地騰出一隻手接起,那是天語的專用電話。
「親愛的小天語,為什麼我打一整天電話,你都不接?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你還在生氣我昨天和雪莉在一起?拜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女人最纏男人了,要是不敷衍她,恐怕永遠都脫不了身。
再怎麼樣,我跟雪莉要好過一陣子,我還不是希望能和她好聚好散,不然,雪莉會做出什麼可怕事情誰知道?好歹你是我的現任女友,我總要替你的安全著想一下,對不對?」
模模糊糊間,伊伊彷彿聽過個聲音,但眼前實在記不起來是誰。
現任女友……天語談戀愛了?這就是她一直瞞住他們的事情?
電話那頭,男聲繼續:「天語,明天早上我沒課,我們再去凱撒賓館好不好?」
賓館?伊伊腦裡一片混沌,天語和男人去賓館做什麼?
「天語,你怎麼不回我話,答應我一聲嘛!讓我知道你不生氣了,我真的很想念你,想你的吻、想你的味道……」
深吸氣,咬緊下唇,伊伊強作鎮定,對電話那頭說:「對不起,伊伊不在家,請問哪位,等她回來我會轉告。」
知道弄錯對象,對方支吾出聲。「哦!沒關係,我再、再和她聯絡。」
「請問,你是哪位?」伊伊堅持知道他是誰。
「我是……我是孫譽龍,麻煩請她回來再和我聯絡。」說完,他急急掛掉電話。
把話筒擺回去,伊伊抱住天語,很難受,她吸吸鼻子問天語。
「孫譽龍……是那位埃及艷後嗎?你在生氣我,所以再也不願意和我分享心事?偷偷談戀愛、偷偷上賓館,偷偷地脫離我的控制範圍,你瞧,我是個最失敗的伊伊姊,是不是?
你在懲罰我?我是該罰,我太差勁,出賣你的感覺,以愛為名;出賣你的自由,以擔心為由。但是……你怎能拿自己的愛情和身體來處罰我?你該愛惜自己的呀!你有一家人的關心和疼愛,你怎捨得讓自己受傷害?」
淚不自主滾下,她把所有的問題全兜到自己頭上,把責任歸給自己,於是她恨自己、怨自己,
彷彿經過一個世紀,伊伊才恍然聽見救護車的聲音,她聽見張嫂和下人吵雜的喊叫,然後……一群人進門,一群人蜂擁而上……
等她再度回復知覺時,只意識到張嫂的幾句交代,她人已經在救護車裡。
張嫂說,她會通知老爺夫人和天燁少爺,張嫂要她一有消息,就打電話回來,張嫂要她片刻不離天語小姐身邊……
是啊!她不會忘記天語膽小,最害怕看醫生,也不會忘記天語看到針頭,就要假裝昏迷不醒的糗事。
她怎會放她一個人獨自面對醫生?
握住天語冰涼的手,她輕輕說:「請你不要生氣我,等你好起來,我們重新建立關係,我們回復以前,分享所有心事,好不好?我不在背後搞小動作,不去干涉你的愛情,如果那個孫譽龍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我願意接納他,一如當初你接納我,好不好?」
她讓步了,然而她不敢確定,天語願不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
淚將落,她抬頭,不讓鹹水出籠,在天語眼中,她是最堅強也最勇敢的伊伊姊。
一抬頭,她竟看見天語在救護車的窗上對她吟吟笑,揉揉眼睛,回頭看看身後,再轉回來,天語仍然站在那裡。
她對著伊伊招招手,然後,圈住嘴巴,—句無聲的「要幸福哦」傳入她眼底。
每次,天語製造了機會讓她和天燁相處後,她就在天燁背後,圈住嘴巴,偷偷對她說一聲——要幸福哦!
如果戀愛是幸福,那麼這些年來,她反覆做的事情,是不是阻撓天語的幸福?
「她呼吸微弱。」隨車的醫護人員彎下身,把氧氣罩套在天語口鼻上方。
大大的動作驚擾沉思中的伊伊,再抬眼,窗上天語的影像漸漸模糊,漸漸地,她離開漆黑玻璃。
她拉起天語的手,用力說、拚命說:「不要走,你不能走,想想天燁、想想你親愛的爸爸、媽咪,你不能放棄,我要幸福、你也要幸福,我們一起幸福好嗎?求求你留下,求你……」
哽咽不成聲,伊伊淚如雨下。四年前她失去雙親,四年後她失去姊妹,在這世間,是不是,活越久的人,痛失親人的經驗越多?是不是活越久的人,承受的壓力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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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聶以鍾、妻子、天烽和伊伊,焦慮地望著閃爍紅燈,他們揣測、他們焦憂,一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砸下,讓他們頭暈目眩。
怎麼會搞成這樣子?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明明早上還跟人耍鬧的天語,怎就進了手術室,想不透、猜不明,惶惑的心落進無底深淵。
伊伊雙手交握,仰頭對天,祈求天語平安,她願用所有所有東西,來換取天語的健康。她還欠天語一句抱歉,天語必須醒來,認認真真聽她懺悔。
時間在焦慮中分秒流逝,終於,醫生走出手術室,家人全圍上來。
「醫生,天語還好嗎?」
「對不起,你們要是能早點發現、早點送醫,也許能挽回她一條性命……可惜……很抱歉。」
天!是她晚了嗎?她該蹺課的,下午的課教授又不點名,她為什麼不回家、不留在天語身邊?如果她下午回家,是不是情況將不同……她在做什麼啊?為什麼在這麼重要的一刻,她不在天語身邊!
「沒道理,早上出門,我看她人還好好的,現在你居然告訴我她死了?這是開玩笑嗎?對不起,今天不是愚人節,沒有人會欣賞你的笑話。」天燁對著醫生咆哮。
「通常子宮外孕初期會有不規則出血、下腹疼痛等症狀,患者應該有感覺自己的身體情況不對。」
「子宮外孕?你說什麼鬼話!天語才十九歲,怎麼可能子宮外孕,我要告你破壞名譽!」天燁暴戾,抓起醫生的白袍就要揮拳相向。
「天烽,冷靜點,你這樣對事情有什麼幫助!」聶以鍾拉住兒子,一旁的妻子早已泣不成聲。
子宮外孕……凱撒賓館……孫譽龍……一串字在伊伊腦海裡連接,伊伊猜測出始末。
「醫生……請問,為什麼會子宮外孕?」怯怯地,伊伊走向醫生。
「子宮外孕是受精卵沒抵達子宮,就在輸卵管裡著床,當受精卵長大時會撐破輸卵管,造成腹腔大出血而死亡。若是早期發現,將受精卵取出、縫合輸卵管,病患就會沒事。但是你們拖到現在……我們很抱歉。」
醫生朝伊伊點頭,轉身離開。
醫生的解釋讓聶家崩潰,天語死了,死因居然是不可思議的子宮外孕!
沒多久,覆著被單的天語被護士推出來。
天燁衝上前,一把拉下被單,粗暴推開旁邊的護亡,一把抱起已然冰冷的天語,不放。
「天燁,放手讓她安心去吧!」聶媽媽走到兒子身邊,圈住一雙兒女,她是個不夠勇敢的母親,但天人永隔是事實呵!
突地,天燁把箭頭指向家人發作。
「我告訴過你們,天語單純、天語需要人在身邊保護,她很容易被騙,現在外面的男人那麼壞,你們怎能讓她單槍匹馬去闖?
為什麼你們都要反對我,為什麼你們堅持讓伊伊去上大學,你們的堅持害死了天語,讓我們永永遠遠失去她了。」他霸道得毫無道理,但這時間沒人會去和他爭執。
「放下天語,她累了,你這樣子會讓她擔心害怕。」聶以鍾走來,拍拍兒子肩膀,堆上皺紋的臉龐充滿憔悴。
「要是有人肯聽我的話,天語到現在還好好活著,為什麼要一味反對?你們不瞭解天語的個性嗎?她需要一個人全心全意、二十四小時守候埃」他紊亂悲慟,腦子裡滿事故理不清的沉痛。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對不對?我不該去念大學,我承認我錯了,我後悔了。」伊伊跪在他身旁,牽起天語僵硬的手心,貼在臉龐。
她的後悔非常多,她後侮放棄天語的信任,謀殺她無數段戀情,難怪天語不願和她交心,不願把碰到事情一一對她說明。
她後悔立場改變,以天燁的出發點為出發點,忘記過度的保護,只會讓小樹苗呼吸不到新鮮空氣。
她後悔沒在發現天語有所隱瞞時,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悔不當初礙…
「天燁、伊伊,放開天語,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們不能阻礙她,不能讓她有所牽 掛,今生緣盡,或許她和我們還有來生緣。
放手吧!讓天語專心走自己的路,這回,她不能再跌倒,她要走得穩穩正正,才不會錯失和我們的緣分。」聶媽媽對他們兩人說。
天燁不信神鬼,但母親的話打動了她,緩緩將天語放回床上,握住她的手,他堅持陪她走完最後一段。
伊伊跟在他身後,她有滿心愧疚,她想重來,但要怎麼樣才能讓一切重頭來過?
天無解、地無解,懊悔從來只能留存在人類心問,不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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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醫院,天燁用疾奔速度在街道上狂走。
他走得很快,快到伊伊必須用小跑步,才能追上他的背影,伊伊很喘也很累,但她不敢停下腳步,只能持續追逐。
經過多少時間,伊伊並不清楚,只不過,路上的交通從繁忙到冷清,過路的行人從頻頻交會到空無一人,終於,他的腳步減慢,而她的汗水已濕透衣衫。
幾番,雙腳向她抗議,告訴她,它們再也支持不下去,伊伊刻意忽略抗議聲音。他直行,她跟著直行,他轉彎,她小跑步跟上,害怕她的愛情……最終……消失在轉彎處。
跟上他,她拉住他的衣袖,
「不要虐待自己,天語會為你心疼。」
「她根本不在乎我的心疼,否則她不會這樣欺侮自己。更何況,她再聽不見我、看不見我了。」冷冷的,他甩脫她的手。
「她在乎的,只不過她沒想到,愛情的代價這麼高。」
「愛情?為了愛情,她連命都可以不要?這是哪國愛情?想交男朋友,我可以幫她找,她不用為了一個縮頭縮尾的不負責男人付出。」對於愛情,他冷嗤、他輕視。
「別生氣天語,她沒錯,她想長大,是我們的過度保護讓她窒息……」伊伊替愛情辯駁。
「她口口聲聲喊你伊伊姊,她信賴你、把所有心事全告訴你,為什麼你不知道有這樣一個男人存在?為什麼你不告訴我,讓我有機會防範。」
「誰能防範的了愛情?知道嗎?就是我之前的小動作,才讓天語打橫心,把孫譽龍的事情對我徹底隱瞞,要是她肯像以前一樣,把所有所有事跟我分享,說不定不會有今天。」
「所以,是你失職,是你失去她的信任。你要為這一切負責!」
其實,天燁恨的人是自己,卻要拉出伊伊來抵擋汩汩不絕的恨。
他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失導致今日結局,於是他怨天尤人,氣憤難平。
簡直過分,他怎能把罪過全推到她身上?
轉身,伊伊想離開……抬腳,卻發現舉步維艱。 閉起眼,她聽見他的腳步在背後漸行漸遠。
深呼吸,唉……她怎能選擇在這種時候和他計較?
轉頭,小跑步追到他身邊,她再次拉住他,
「如果傷害我,會讓你心情平復的話,你就傷吧!」
「死的人是天語,不是路人甲乙,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平復?」
「天語的死對任何人都是打擊,沒有人會好過。」
「是嗎?我看你很好啊!」他口不擇言。
「不,我很愧疚,你看看我,我真的很愧疚啊!我後侮極了,後悔以愛為名,把她的信任隨意拋棄。我不是個好姊姊……」
他不語,他又何嘗是個好二哥,他阻止她長大,他對她處處保護,生怕一個轉身,她告訴他——二哥,你不要再管我,我有我的人生要過。
這樣的二哥,會有強烈失落,於是他拿天語當犯人看管,他打造精美牢籠,將天語牢牢關起。
「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到知本泡溫泉那次。你開車,習慣坐前座的她,執意把位置讓給我?她說——我幫你製造機會了,你可要好好抓住二哥的心哦!她圈住嘴巴,偷偷在我耳邊講,要幸福哦。」伊伊回想。
沒錯,天語以為他聽不見,沒想到迎面風洩露了她的秘密。那次的郊遊,讓他和伊伊的關係向前邁進一大步。
「她要我幸福,她常說人間最美麗的事情,就是談戀愛,有時候,我不禁想,天語是不是邱比特來投胎?如果是的話,我這樣阻撓她的愛情厚道不厚道?」她自言自語。
天燁舉起腳步,繼續向前行,事實上,伊伊所有行為都經過他授意,如果她是錯的,那麼真正的禍首是他。
「兩個月前,天語到我房裡來,紅著臉問我,女孩子的初夜會不會很痛?我告訴她,不知道,她笑著推推我,罵我很遜,說為什麼和你交往那麼多年,你連一點衝動都沒有,是不是我極度缺乏吸引力。」
不!她對他有很大吸引力,只不過,每每想到她和他的天語一樣大,他就捨不得欺負。
「我想,在當時,她就和那個孫譽龍之間有了大進展。」
「孫譽龍?」他問。
「那個埃及艷後,記得嗎?為了他,天語對我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整整兩個星期不和我說話。」
「他們不是分手了?」
「沒有吧,在陪天語等救護車時,我接到他的電話,他以為我是天語。」
「那個該死的傢伙,我要把他揪出來痛宰。」
「他們要是真心相愛,不用你出手,他就會痛不欲生。」
「真心相愛?哼!他要真心愛天語,就會珍惜她。小時候,天語吵著鬧著要吃糖,可是她滿口爛牙又怕看牙醫,於是我找來代糖,一天只給她一小口,我幫她刷牙,我幫她的牙齒塗氟。知不知道,這才叫做真正的愛。」
「一點代糖,她能滿足嗎?」
「我給她講故事,告訴她,牙菌斑是一種此外星人更可怕的敵人……」
他的愛強勢又霸道,然而能這樣讓他專心疼愛的女人,誰敢說不是幸福?
「後來呢?她讓你的外星人理論嚇到,不再吃糖?」
「不!她偷偷吃,趁我不在家就去鬧大哥和爸媽要糖,他們都說我管天語管得太凶,遲早她要反彈……」
這回就是她的反彈嗎?伊伊不知道,她掠過這個念頭,認真和他談論起天語小時候。
就這樣,兩個人一路走,一路消耗悲傷,他們不斷談論天語的點點滴滴,他們讓心情逐地接受天語不在的訊息。
在即將黎明前,他們走回家中,回到沒有天語的家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5:56
第四章
進屋,他們都沒回自己的房間,反而進入天語房內。
桌上好幾堆的小說,整整齊齊排列,床頭櫃上還有天語看了一半的書,攤翻在上面,前夜天語就是熬夜看它,才會住早晨起不了床?
床上染血的床單被換過了,下人在換床單時,是不是想著,等天語小姐回來,要做哪些可口的東西,好替她補一補?
可惜……大語想再回來,也無能為力……
天燁打開她的珠寶盒,裡面的每顆珍珠鑽石,都是他親手挑眩
伊伊走近他,拿起其中一條八心鑽煉,從放大鏡下,可以看見鑽石的切割面呈現出八個心形紋路,這是天語滿十八歲時收到的生日禮物,那時她抱住天燁,又笑又叫著說:「我愛死二哥了,」
「你幫天語戴著這條項煉,不要拿下來,好不好?讓我記取天語十八歲的模樣。」說著,他環過脖子,親手為她戴上。
天語的十八歲……是啊!伊伊記得自己的十八歲,天語幫她佈置了一場盛大brarty,她請來全班同學,那夜有五層大蛋糕、有香檳、有巧手大廚烹調的佳餚。
天語當著全班同學面前宣佈--喜歡唐伊伊的同學請趁早死心,因為,我們家二哥已經把她訂下來,等她大學畢業就會成為我的二嫂。
然後,天燁出現,他送給她一枚定情戒指,應觀眾要求,他俯身親吻了她,那是她的初吻,一個短暫卻令人陶醉的初吻。
從十八歲當天開始,伊伊認定自己是他的一部分,再不更改。
「你知不知道天語最喜歡哪條項煉?」天燁問她。
「是這條--米妮老鼠。你在聖誕節時送給她的,她愛不釋手,一有機會就會戴它出門。」
「為什麼她特別喜歡它?」勾住它的皮煉,天燁把它拿高看。
「它很可愛啊!有一次天語偷偷戴它到學校,張皓嘩看見了,大大稱讚她一番,把吳含穗氣得半死。」
「我可以聽聽這個故事嗎?」天燁要求,他想知道天語生活中,所有他沒參與的部分。
「張皓嘩是學校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個子很高、很會打籃球,大家都對他傾慕不已,吳含穗自稱是他的女朋友,不准其他人接近張皓嘩。
剛轉學的天語摸不清狀況,第一天就去向張皓嘩表示好感,自然讓吳含穗大大修理一頓,那時,天語在學校沒有人肯和她講話、沒有半個朋友。
漸漸的,天語和張皓嘩成了好朋友,他們常在一起討論功課、說說鬧鬧,吳含穗好生氣,卻沒辦法阻止。」
「所以是我們家天語打贏這個回合?」
「她那麼可愛,聰明的人當然會選擇她。」
「伊伊……我很想念天語……」
一個用力,他抱住她,將她鎖在身體正中央,柔軟的身體貼住他剛硬線條,心在瘋狂跳躍。
天燁的脆弱讓她不能適應,他一向強勢……
「我知道,我也是。」
「我們要怎樣才能把她留住?」
他的淚水滴人她的頸項,捧住他的臉,他佈滿紅絲的眼睛裡寫滿哀慟,這個男人呵……讓她不捨。
「她在的,她會一直存在我們心中。我們來約定,誰都不能稍忘她,好嗎?」
「我不會忘記她……」
「我也不會。」踮起腳尖,伊伊在他唇邊落下親吻。
「我們都不忘記,她便長存……」
聲音變得模糊,他加深這個吻。
心跳加速,她像清晨初露,落在芬芳玫瑰上,純淨無垢。
鬆開他,伊伊偎在他頸間,溫存著他的氣息,
熱烈的吻勾燃起沉睡慾望,他的大手撩撥著她的末梢神經,她輕喘、她嬌吟,陌生情潮在她身上流動,伊伊虛軟的倚靠在他懷裡。
他的肩膀很寬,他的懷抱很暖,彷彿他是矗立在天地間的神祇,有他在,再多的危難都侵擾不了她。
他代表了安全、代表了放心、代表……有他,世界只剩下美景。
這是什麼感覺,是幸福滋味嗎?她想,是的。
他們在擁抱裡安慰彼此的心情。
「伊伊,知不知道,你很美麗?」他的手撫過她的臉龐、她細緻的脖子,他吐出濃濁氣息,聲音低醇而暗啞。
她知道,但是美麗對她而言沒有用,唯有她的美麗落在他眼裡,美麗才會形成意義。
愛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愛他多久了?從見面那刻算起……她對他,早已是地老天荒。
衣衫褪去,他的眼神發出驚艷光芒,伊伊柔嫩肌膚上浮出一層嫣紅。
抱起她,天烽走向床邊,將她擺在溫柔的甜蜜間。
「我有話告訴你。」
「你說,我聽。」
掀起棉被,他將自己跟伊伊包裹在溫暖裡。
「我愛你。」伊伊輕輕喘息。
「我知道。」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你的眼神、你的動作、你的一切一切都發出訊息,所以我知道,你愛我。」
吻再度落下,纏綿繾綣的吻像魔法般,熾烈了兩人的心。
手在細膩的雪白肌膚上滑行,她微弓起身子,將自己全然獻出……
緊攀住他的背,感受他指間傳來的一道道心悸……伊伊想、伊伊要、伊伊願為愛情奉獻……
她回吻他的眉,濃濃的兩道粗線。曾經天語和她打賭,沒有人能讓這兩條緊繃線條緩和,伊伊堅持,只要有足夠的車福,它們會鬆弛。
她回吻他的唇,他的甜津在她嘴裡重現,那是專屬於他的味道,一種和醉人愛情屬性相同的味道。
輕撥開她的雙腿,他將自己鑲嵌在她身體裡面。
很痛……但是,為這個男人,她願意忍受。伊伊雙眼浮上一層薄霧,笑還停在嘴角。
他心憐她的痛楚,抱住她的身體,他耐心等待她適應。
慢慢地,她緊繃身子放鬆:慢慢地,他以一種浪漫多情的節奏進出她的身體;慢慢地,他的愛催動兩人攀上愛情頂峰。
那個清晨,他們在天語的床上留下愛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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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沉睡臉龐,那兩道濃眉獲得暫時疏緩,她說對了,只要有足夠的幸福,它們便會鬆弛。
他的呼吸平穩,靠在他寬寬的胸瞠前,她聽見他的心跳聲,穩穩實實的聲音,穩穩實實的跳動。
過往四年間的回憶在她腦中閃過,一幕幕、一場場,她記得他送過的每—份禮物,她珍藏著,像她的心、她的愛情般珍藏。
他愛她嗎?說實在,她從來都沒把握。
他對她溫柔,因為天語;他對她嚴厲,因為天語;他對她所有表情,都是因為天語,更諷刺的是,他默認了娶她這回事,也是因為天語。
她擔心過,當天語再影響不了他任何情緒和動作時,他還願意要她嗎?
經過那場歡愛,第一次,她肯定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價值,或者,他對她多少有點感覺吧!
太陽升起,金黃陽光灑向他的臉龐,昨天早上,他和她並坐在這張床上,擾醒天語的清夢,他送她上學,他的輕鬆讓她保持一整天好心情。
然,今朝……睡吧!她該好好睡上一場的,等再度清醒,他們還有許多事情要應付。
突然,電話鈐響,她來不及伸手去接,便轉換成電話答錄。
「喂!親愛的小天語,是我。」
是他!孫譽龍的聲音,伊伊聽出來,那個元兇!他怎敢再打電話來?
「你昨天一整天沒回我的電話,害我好難過。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保證我和那個雪莉真的分手了,你要相信我,」
相信?天語哪裡不相信他,她信得連命都賭進去了……
「這時間,你們家的難纏二哥和管家婆一定不在。中午一點,我們約在凱撒賓館,別忘記是321號房,那裡有我們最難忘回憶。就這樣羅,拜拜!不見不散。愛你哦……」
男人的語調輕佻,掛上電話前,還曖昧地在話筒上親吻兩聲。
伊伊側頭看,天燁也醒了,晶亮的眼眸裡充滿憤慨,他想殺人,她猜。
「他是孫譽龍?」臉布上寒霜,僨張的肌肉、緊握的拳頭,她阻止不了他的憤怒。
伊伊點頭回應。
「中午一點?很好,我去會會他。」
「我陪你。」伊伊在棉被下,用兩手包裹住他的拳頭。
鬆手,他反握住她的。
「我要替天語討回公道。」
「嗯……」她沒反對,把頭靠同他身邊。
「天語說……她最喜歡的花是天堂鳥,我們用天堂鳥為她佈置禮堂好不好?或許天堂鳥會幫我們一路護送她上天堂。」
他沒回話,伊伊繼續往下說:「我想幫天語穿那套淺藍色的晚禮服,她常常羨慕外國人有一雙藍色眼珠,她買了很多淺藍色隱形眼鏡,淺藍絲帶、淺藍發圈,她說藍色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色彩。淺藍色……那是不是最接近天堂的顏色?
我想,天語是天使,她沒有心機、善良、聰穎,這樣的天使,上帝捨不得將她留在人間太久,收回天語是上帝心疼她,只不過,上帝忘記顧慮我們的心疼……
國三那年,全班都被升學的低氣壓籠罩,大黟兒埋首苫讀,只有天語像沒事人一樣,經常帶一堆零食到班上發。
糖果含在嘴裡,書仍然念得勁,在那段苦澀歲月裡,天語給了我們唯一的甜蜜……」
她叨叨說著,從國中的天語說起,再到高中時期,從張皓嘩到陸淵、展家齊、程博文……伊伊細數天語—段段戀情。
那些天燁知道的、不知道的片段組合起天語的的青春,於是,他後悔了,如伊伊預言的一般,他後悔把太多時間花在事業上。
天燁開口:「伊伊,我們先到醫院一趟好嗎?」
「好!」
「幫天語帶一個夏威夷披薩去。」他從來沒好好陪天語吃一頓披薩餐。
「好,順便帶兩隻烤雞翅、薯格格和可樂。」他們兩人滿心滿情,想的全是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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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提早十五分鐘到孫譽龍指定的房間,雙雙臉色凝重地坐在床沿。
抬頭看著四周陳設,裝著鏡子的天花板、會轉動的床鋪、和二十四小時播放的黃色頻道,天燁的怒火高張,那傢伙居然帶天語到這種低級地方。
伊伊靠近他,手疊上他的大手,輕輕搖頭,她試圖安撫他的暴怒。
「想想天語愛他,如果他也愛天語的話,就手下留情吧!」
「他的愛害死天語,這種愛太沉重。」
他指出事實,伊伊無從反駁。兩個人陷入一陣沉默,伊伊心中翻翻湧湧的,是不安,傷感和悲愴。
一點十七分,他整整遲到十七分鐘。
平時,他就放任天語在這種環境下,獨自一人等待?心更痛了。伊伊側眼,天燁的兩道濃眉攏起,他的心情和她—樣?
門開,孫譽龍進來,當他正面迎向天燁和伊伊時,當下明白出事了。
是他!伊伊見過他,一個讓她覺得厭煩的男人,他就是孫譽龍?
曾經,他追她追得很凶,可她始終沒認真記住他的名字,沒想過再見面,會在這種尷尬地方,世界真小!
「你是孫譽龍?」天燁一個大步,逼近他身前。
「我是!天語……」話沒說齊,天燁的拳頭猛然揮向他的下巴。
「你是野蠻人……」話又沒說完,天烽的右勾拳隨即揮出。孫譽龍忙翻到床鋪另一邊,躲開天燁的連續攻勢。
「你可不可以文明一點?不想我和天語交往,好好說嘛!我又不是不能溝通的男人。」
孫譽龍抓起床上枕頭,護在身前,一雙眼睛戒備地望著他。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意思是和不和天語交往,對他而言都無所謂?
該死的,這是什麼鬼愛情,大語竟然對這種男人付出全心全意。
「天語被你害死了,請教教我,我應該怎麼文明法?」瞬地,天燁扯過他的枕頭,連連幾個拳頭又餵上孫譽龍的肚子。
他痛得縮在牆角,舉高—只手,大喊停戰。
「等等、等等,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找把天語害死,我們已經整整五天沒見面。」
天燁不打算放過他,提起他的領子,把他釘在牆面上。
「天語懷孕,你知不知道?」
「Shit!天語懷孕,你憑什麼說那是我的種?要我負責?行啊!等孩子生出來,我們去驗DNA,要是我的,我就負責到底。」
他的話讓天燁克制不了自己。
「你居然敢說這種話!你把天語當什麼?」拳頭一—落下,在他身上、他的臉頰,天燁將孫譽龍打得鼻青臉腫。
孫譽龍趁隙忙翻到另一邊,喘息。
「停、停……是我的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孩子的確是我的,我們坐下來討論解決方法,不然,就算你把我打死,也改變不了事實。」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不想為一個女人死得莫名其妙。
「你能怎麼解決?你想怎麼解決?」伊伊看不起他。
「我和天語都還年輕,未來還很長……也許,我們可以找家合格的醫院進行人工流產。
當然,假如你們執意要天語把孩子生下來,要我們兩個人結婚,我需要一點時間,回家和我父母親溝通……」
「天語死了,你沒聽懂嗎?她死了!」
一個寧一個字從天燁齒縫間蹦出,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什麼?她死……怎麼會,只是懷孕,沒道理……怎麼會……」
聽見他的話,孫譽龍怔住,跌坐在地毯上,兩手壓頭,天礙…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只是愛玩,只是放縱,但他從沒想過去害死一個女人……
「想娶天語,你不配!」
說著,天燁舉腳,往他身上踹去。
「不!不對,你不可以怪我,要怪……要怪就怪唐伊伊,是她的錯,會造成這個結局都是她的錯!」
倉皇間,他只想把罪過推到別人身上。
「你說什麼?把話給我說清楚!」
提起他的領子,天燁將孫譽龍拎到沙發上。
「我說……是唐伊伊害的……從頭到尾都是她,沒有她,我也不會認識天語,更不能進一步交往,不會……發生關係……」
伊伊深吸氣,直直走到他面前,一巴掌打過,她恨恨問:「我做錯什麼?」
「之前,我是想追你的,可是你眼睛長在頭頂上,誰都看不上眼。」
天燁狠狠瞪伊伊一眼。「你說過,你不認識他!」是指控,並非詢問,沒留給她解釋空間,他凌厲眼神掃過孫譽龍,示意他繼續說。
「你的拒絕讓我在同學面前受盡奚落,於是我和他們打睹,在三個月內一定把你追到手。你不接我的電話、不收我的花和情書,你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我只好從天語身上下手。」
「從天語身上下手,你倒是一點羞愧都沒有。」天燁咬牙切齒。
「天語崇拜我、迷戀我,儘管她知道我想追的人是唐伊伊,她還是常常邀我出門約會,她告訴我,你的癖好、個性,告訴我,你的生長背景,來交換一場電影或是一頓晚餐。」
伊伊懂了,就是這樣子,天語才堅持不讓孫譽龍曝光。
天語……你開了多大—個玩笑呵!
「畢業舞會那次,天語本來要撮合我和唐伊伊,可是她堅持不跳舞,我只好陪著天語跳。」
伊伊記得,那個晚上,他吻了天語。是什麼心態?他想追求她,卻去吻天語?對男人,她真懂的太少?
「兩個月前,我寄一張狂歡派對的邀請函給你,要求天語一定要請你參加,我計畫好了,只要你在我同學面前亮過相,喝了我事先準備的果汁,我們……呃……相處一個晚上,我就贏得這場賭局。
可是,你把邀請函交給天語,來的人是她,我很生氣,但……是她自己送上門的,不是我的錯!真的不是我的錯!」
倏地,天燁回身,他握住伊伊的雙肩,用力的十指陷入她的肩胛骨,很痛,但她連皺眉都不曾,原來,轉了一圈,天語的差錯,她終是要負責任。
「為什麼把邀請函交給天語?你不想要的男人,為什麼要天語去接收?為什麼子宮外孕的人不是你,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他狂亂地搖晃起她。
「我那麼信任你,我把天語交給你,居然是這種結局……唐伊伊,你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托付!」
她的頭髮亂了,恍惚的意識中迴響著他的話。她聽見他的吶喊、聽見他的恨,她對他的意義……只剩下恨……
聶天燁的狂暴讓人恐懼,他的手還在她肩上,怒濤從手心、從眼底射向她,多激昂的憎恨、多狂熾的憤懣……她承受不了他的厭惡。
怎麼能?她那麼愛他,他卻對她深惡痛絕……
怎麼能?她用了全部心力為他守護天語,天語卻因她的疏忽而死……
是老天對她捉弄,還是命運看不慣她幸運?
對不起……伊伊有千千萬萬聲對不起,可她一句都說不出口,他的恨那麼深,他的怨那麼重,再多的對不起都化解不了了。
他們之間,只存餘恨,愛無影、情無蹤,他們的關係因天語開始,也因天語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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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過後,天燁和父母回到加拿大。
經過這場意外,聶家長輩決定提前退休,把公司交給兩個兒子打理,天燁負責加拿大部分,天衡則留在台灣處理業務。唐伊伊自然也留在台灣,繼續大學學業。
四個月了,生活持續向前,全家人慢慢適應天語不在的生活。
坐在辦公室裡,天燁關掉電腦,把幾份簽署過的文件堆在桌子—旁。
這陣子,他拚命工作,要求自己在最短時間內適應新業務,他積極擴展事業,他用忙碌來減少思念。
思念……是啊!是思念……
閉眼,深吸氣,四個月來,只要他眼睛一閉起,伊伊和天語就會交互在他眼前出現。
笑咪咪的天語,似乎永遠不理解人間疾苦;早熟的伊伊卻常是一臉老成態度,管著天語能做這個、不能做這個。
伊伊……她還好嗎?
習慣了她在家等他,每每從辦公室回去,一股難喻的落寞便迎面襲來。
他想伊伊,是真的,想她的一顰—笑,想她的體貼。
她好嗎?在他對她說了過分的話之後,他拉不下身段打電話給她。
四個月下來,心情慢慢沉澱,天燁釐清許多問題。
當初,他把矛頭指向伊伊並不公平,她不想被追求沒錯、不想和孫譽龍牽扯也沒錯,唯一出錯的事情是,她不該騙他不認識孫譽龍,更不該把邀請函交給天語。
針對這點,他並沒有給伊伊機會解釋,光聽孫譽龍的一面之辭定罪伊伊,太專制也太野蠻。
實說,他很懊悔,但話已出口,不會憑空消失;傷人的釘子拔除,痕跡仍在。
忙……再忙一點……他讓時間將尷尬拉開,給足自己和伊伊距離,等再見面,他是全新的天燁,她是不傷心的伊伊。
雖然他們當中再沒有天語為他們牽線,但他相信他們會相處得不錯,因為他喜歡伊伊,而伊伊愛他。
打開抽屜,裡面有百封信,全是伊伊寫給他的。
說來好笑,他甚至沒有勇氣去拆那些信,他害怕伊伊在信中寫滿心情,讓他忍不住飛回台灣。
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她,於是,他鎖住她的信,不看也不想,他逼自己在工作到達一個進度之後,才去動那些信。
門響,門推開,進來的居然是人應該在台灣的天衡。
「大哥,你怎麼來。」
「有件事……」他頓了一頓後,又說:「我想和你商量。」
「什麼事情?」
天衡的神色憔悴,顯然已經有許多天沒睡好。
對著大哥,他的哀戚表情、他的沉重聲音……狂亂的心跳聲響起。不要、不行……他再不要聽到任何一個壞消息。
預感告訴他,伊伊出事了,但是他的心抵死不願相信……預感……是沒有科學根據的事情!
「我不想聽,我們先回家,爸媽在家裡……」
「伊伊死了!」不管天燁想不想聽,天衡把一封信放在桌面上。
娟秀的宇跡,天燁一眼認出……是伊伊……
「伊伊死了?」
震驚寫在他臉上,無法置信的訊息瞬間打垮他。該死的第六感、該死的預感,該死的、該死的壞消息!
「為什麼伊伊會死?沒道理、不可能……天!怎麼怎麼會……」他語無倫次了。
「她的鞋和這封信擺在海灘邊,警察找上門時,我已經將近三天沒回家,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無從消受,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四個月前的天語、四個月後的伊伊,爸媽怎能承受這樣的噩耗。」
「伊伊自殺?找到她的屍體了嗎?若沒有,警察不能判定伊伊死亡。」
掌心擊向桌面,他不相信、絕不相信伊伊死了,對於抵制壞消息,他使出最後力氣。
「我請民間船隻幫忙尋找,三天前找到了,屍體浸泡一個星期,浮腫腐爛到幾乎不能辨認,特徵相似,年齡相仿,警察建議我找人驗DNA,但是我找不到她的親人出面。
不過……不會錯了,不會那麼巧合,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相同的特徵……警方認為她是伊伊的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我馬上回台灣!」說著,他站起身就要往外,
「天燁,你可不可以先靜下心來聽我說話。」在天燁經過時,天衡拉住他。
「不可以!」冷冷的,他頂大哥一句。
「好,你不聽我說,就聽聽伊伊怎麼說。」他從信封裡抽出伊伊寫給天燁的信。
長長吐出一門氣,天燁逼自己冷靜,這個時候,要求他冷靜是殘忍,但「伊伊的話」拉住他的衝動。
展信,顫抖的雙手,洩露他的激動。親愛的天燁:
我等你整整四個月,我寫給你一百封信,你毫無訊息……我想你是不打算原諒我了。
那一百封信裡,我不斷乞求你回來,你選擇相應不理,事情已經很明顯,我們當中的情盡緣滅,再不存留些什麼。
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知道事實。
首先,我並不曉得孫譽龍就是曾經追求過我的男人,我收過許多書信、花束,我的態度只有一種——拒絕,我沒想過他會轉而對天語下手,更沒想過天語會對他傾心。
再者,我的確收到過他口中那封邀請函,但我沒把它交給天語,我只是把它扔進垃圾桶。
再提這些,並不是我想推卸責任或其他,只純粹想你明白,對於你的托付,我盡力了,真的!也許做的不夠好,但我真的盡力了。
當然,我仍然有錯,我不該招引男人的眼光,不該為功課忽略天語,我對天語的死,有自貴、有悔恨,更有著無法改變事實的無力感。
我常想,要是當時我肯多留心一點,檢查她的電話答錄,或者偷看她的日記,是否事情將有所不同?
你恨我,我能理解,因為我也不能原諒自己,如果能早知道……多好……
我喜歡天語並不比你少,她是聶家第一個展開雙手,誠心接納我的人,記不記得搬進聶家的當晚,天語爬上我的床,她說她沒有可以談論心事的姊妹。我又何嘗不是?
她在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你們合力彌補了我失去父母親的遺憾,於是我想……也許我該繼續留在她身邊,那麼她不孤獨,我不悔恨。
我走了,之前,我來不及對天語說聲抱歉,抱歉我對她的愛情使手段。現在,我要先對你說聲抱歉——對不起,天燁,我沒盡好該做的本分。
當然,我也該對聶伯父、伯母說聲抱歉,但是……我怎忍心讓他們在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苦後,再聽到我死去的訊息。所以,請告訴他們,我回到親戚家中生活,不願留在聶家。
我寧願他們怨我無心,也不願他們傷情。
再一次,謝謝你們這些年的誠懇相待,我走了,人生若真有來世,就讓我在來世償還你們恩情。
伊伊
闔上信,天燁崩潰,他疲 憊地跌入椅中,再一次,他錯過他生命中的重要。他給自己時間重新面對,卻忘記伊伊在隔海的那一端,分分秒秒,煎熬、痛苦。
「是我的錯,我問伊伊,為什麼死的不是她?」
他自責自恨,他要求伊伊為天語的死負責,他可惡、可恨,他自私又差勁,他怎能一而再、再而三逼迫伊伊,為他的痛苦付出代價?
「天燁……」天衡想責備他,但他的頹喪讓人不忍。
「我是個殘忍男人,我明明知道她在等我一聲原諒,我卻故意不去看她的信,我在懲罰她,卻沒想到懲罰的居然是我自己。信……她的信……她寫了整整一百封信……」天燁打開底層抽屜,捧起一堆像山的信。
他打開一封又一封,裡面寫滿了她的思念情,對天語、對他、對聶家的每一分子。
除此之外,每封信裡尾端,伊伊請求他回來,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現在……事情還重要嗎?不管重不重要,他都無從知道是什麼事了。
攤在座椅上,他不說半句話,深邃的眼光,透過天衡,落在沒有人的地方。想她、思念她……為時太晚……
天烽的悲慟天衡看得一清二楚,或許他對於伊伊的善待,並不全然因為天語,他們之間是存在著些什麼的,只是……人死皆空,不管曾經有過些什麼,都煙消雲散了。
「走吧!我們一起回台灣幫她處理後事,至於爸媽那邊,按照伊伊的意思先瞞著。」讓天烽為伊伊做些事,或許會讓他好過點。
他沒說話,沒反應,遠方視線沒有收回,他的心掉進兩年前的中秋夜……
那時,他、伊伊、天語之間,只有快樂,沒有悲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6:15
第五章
二○○三年春天
她很喜歡轉彎,不是繞著圈圈轉,而是在路的轉彎處,對著另外一個方向有期待。
從家裡到小詞的幼稚園要經過三個轉彎,經過兩個十字路口,然後回頭上二十步,在另外三個轉彎後,她來到工作的地方——仁愛診所。
下午四點,診所休診,早班護士下班,要到六點,診所才會重新開啟。
孟純沿著舊路,三個轉彎,先到幼稚園接小詞,再一路走到超市買菜,回家做飯。
診所很小,但門庭若市,一個醫生,卻有七個輪班護士和藥劑師,常常,早上時間,孟純還沒有走到診所門前,就看見幾個母親帶著小朋友在外面等著掛號。
醫生康承姜的脾氣相當好,面對鬧脾氣的小孩很有一套,於是得到許多家長的認同和讚賞,小詞也是這裡的常客,幼稚園裡感冒傳來傳去,一不小心,她就要坐上診療椅。
「下班羅!晚上有沒有節目,我們要去brUB,一起去好嗎?」同事小真問孟純。
小真是個活潑外向的女孩子,在診所裡很得人緣,常常一個吆喝,就領齊一群同事出門狂歡。
「不行,我去接小詞,而且我父母……」
「父母在家,等你回去做飯給他們吃。老台詞了,能不能換點新鮮的?很容易解決嘛!
你呢!先去接小詞,然後買一個披薩回家,讓家中的老爸爸、老媽媽換換口味,接著,就可以出門和我們狂歡一夜了。」
「這樣……不是太好,你們自己去玩,明天再告訴我,有沒有新艷遇。」孟純笑著回答。
「你真不合群,討厭,以後不約你了啦!」
一跺腳,小真扭頭往外走,看著她,孟純羌爾。年輕真好,不必理會別人想法、不用顧慮生活未來,只要單純地享受青春,青春……一種離她很遠很遠的東西……
搖搖頭,她勸自己別想太多,拿起自己的包包,走出診所,康承姜等在外面。
「不要介意小真的話,她是無心的。」
他喜歡她,從孟純進入診所工作的第一天起,他就欣賞,只是她總有意無意拒絕他的好感。
感情的事一向難講,這幾年,小詞漸漸長大,他和小詞相處得不錯,他想也許早晚會突破僵局,贏得機會。
「我不會介意小真,她是個天真女子,康醫師應該好好把握。」小真對康醫師的感覺眾人皆知,只有當事人一團模糊。
「你說什麼?把握小真,這會不會……太扯?」
「—點都不扯,你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才叫太扯。」
低頭,孟純看向自己的鞋尖,許多年前,她也有一雙式樣相仿的鞋子,那是「他」送的……不過,真的好久了……
「我、我陪你去接小詞。」他抓抓頭,再次忽略她的拒絕。
「不用,我自己去。」
拒絕他已經成了慣性,孟純有自己的堅持。
「你的固執是為什麼?難道你還期待小詞的爸爸回頭?」
「他會不會回頭,都是小詞的親生父親。」
在心中,她有另外一句回應——他不會回頭了,她很確定。
只不過她心中的「他」,和康承姜口中的「他」,不是同一個人。在外人眼中,她的丈夫叫孟余邦,是個風流花心的爛男人,和她心目中認定的「他」,有很大差別。
拉出距離,點頭笑笑,她維持一貫的疏離。
「康醫師,先走了,明天見。」
走十步,她知道康醫師的眼光還在自己身後處,不回頭、不看他,她不想給人無謂聯想。
轉彎,鬆口氣,她逃離灼熱目光。
天漸漸暖和,夏天快到了,夏天一到,小詞就要從幼稚園畢業,準備進入學習的另一個階段。她該替女兒買張小書桌,不能老和她共用。
想到小詞,微笑掛上嘴畔,小詞是她的驕傲,她天真聰明、活潑外向,人緣極好,在孟純眼裡,再沒有小孩子比她更可愛。
再轉過—個彎,孟純閉起眼睛都能走到裡夫麵包店。
正是麵包出爐時間,陣陣麵包香引人食指大動。
走進窗明几淨的店裡,她挑選爸媽最喜歡的起司蛋糕,和小詞愛吃的葡式蛋塔,結帳時,師傅端出一盤剛做好的義大利白布叮
看見它,一陣鼻酸,曾經那是他們的最愛,現在他還吃嗎?恐怕不了吧?在經過那麼多的事情後,心情不同,口味也有所改變吧!
「孟小姐,一百零五塊。」孟純是這裡的常客,店員認得她。
「好,謝謝你。」付過錢,她不敢再多看義大利白布丁一眼,回憶對她向來無情。
走出麵包店,孟純繼續向前,過了那個轉彎,走二十步,她將見到可愛的女兒,想到這裡,她的腳步變得輕鬆,哼著快板歌曲,她小跑步起來。
突然,在路口轉彎處,她迎面撞上一個高大男人,沒抬頭,道歉先出口。
「對不起,你還好嗎?」
孟純仰頭,接觸到男人的眼光時,愣祝
是他!居然在轉彎處又碰上他……生命到底怎樣安排他們?
男人的表情不會比她好看,下一秒,他握住孟純的肩膀,兩顆眼珠子一瞬不瞬盯住她看。
「伊伊,你沒死!」是訝異、更是驚喜,如果天上真會掉下禮物,那麼,她就是他最好的禮物了。
他抱住她,管不得馬路上人來人往,顧不了熙攘人群經過時,都對他們投出好奇一眼。
孟純一動不動,感受這純然的陽剛,她深吸氣、深吐氣、吸氣、吐氣……直到情緒又歸她掌管。
沒事的,再不會有事了……只要夠勇敢,會闖過這—關,她不害怕時間經多年流轉,又轉回她衝不破的迷團。
不鬆手,天燁打死都不鬆手,假設這只是幻象,那麼他要幻象一直留在懷裡,不褪色!
七年了!從他親手埋下「伊伊」那天起,已經整整七年、他不斷說服自己,這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天語有伊伊,伊伊有天語,他們又像活在世間時一樣快樂開心,雖然他寂寞,但他知道她們快樂,他願意將就。
可是,她居然出現了,在馬路的轉彎處!
彷彿他們回到她國中那段,他總在第三個街口等待,等待她們放學回來。
伊伊不多話,說話的人經常是天語,他站在兩人當中,手臂在不經意間相碰,她軟軟的香甜傳人神經中樞……
懷裡的人呼吸平順了,她拉拉他的衣服下擺,很努力仰頭,才接觸到他那雙充滿感動的眼眸。
是她!沒錯,就是她!當年的海浪沒有捲走伊伊,她讓人救起,只是她太傷心他的話,才會負氣躲在角落,不願出面相尋……
「伊伊,謝謝你回來。」
再次,他把她好不容易探出來的頭又塞回懷裡,要是頭腦沒弄清楚,孟純會以為自己是只側頸龜。
呼吸著他的味道,那是種讓人舒服的味道,不是古龍水,是單純的男人體味,他的手臂很有力,容不得別人抗議,似乎,他就要這樣子,抱住她,一生一世。
咬咬唇,決意掛起演技派笑容,聶天燁和唐伊伊是過去式,而孟純很滿意眼前的生活,不想改變,更不想回去……面對罪惡……
「先生,我想你弄錯了,我不是伊伊,我叫孟純。」她在他懷裡抗議。
他不理她說話,彷彿她說的是火星語,地球人無法理解。
「先生,我不能呼吸了,你可以放手嗎?」
沒錯,她講的是火星話,天燁果然一句都弄不懂,他自顧自抱著她,只要她在他懷裡,就算隕石撞地球、外星人大舉登陸,他都不管。
「你再不放手,我會趕不及接女兒下課。」
好啦!恭喜恭喜,地球話的女兒和火星話的女兒兩字發音相同,他終於聽懂了。
天燁鬆手,封上兩道寒冰,他問:「你有女兒了?」
他受創表情竟讓她有一種報復快感,掛上無言的甜美笑容,她說:「嗯!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可是她還很小,你不能對她動歪腦筋,雖然你長得很帥,我還是很難接受一個老女婿。」
笑咪咪間,她化解危機,孟純在心間告訴自己,她不怕他,只要堅持,她的生活不會因為一個突發意外改變。
「哦!對了,我再說一次,剛剛你沒聽清楚,我叫孟純,不叫伊伊,我想你認錯人了。再見囉!」
揮揮手,她向轉彎處走,再二十步,小詞會在那裡等她。
下一刻,他衝向前,拉住孟純的手。
「我沒有認錯人,」他固執。
雖然,她變得比較活潑輕鬆,雖然不愛笑的她,把笑容掛在臉上,但他直覺認定她就是唐伊伊。
「隨你,不過別在大馬路上拉拉扯扯,別人會誤會。」
抽回自己的手,好怪,平時短短的二十步路明明一下子就到,怎麼他出現,二十步變成迢迢長途。
「你結婚了?」
「嗯!我先生是大公司老闆,你失業嗎?要不要我叫我先生幫你安插一個工作?」
最近失業率高,很多人都會出現精神方面的疾玻
伊伊結婚了?這消息對天烽而言是青天霹靂,不過,他只容許自己閃神兩秒鐘,馬上復原,他不會讓何人、任何事,阻撓他們復合。
「我陪你去接女兒。」
「你不怕我老公嫉妒?」
「你的老公是我。」他丫霸得讓人生氣。
「謝了,我還沒瘋到四處找老公。」
「不用找,你的老公就是我。」牽起伊伊的手腕,他不要再浪費任何一秒鐘,就算他們當中有重重困難,他也會一一解決。
天燁強勢問:「你的女兒在哪裡?」
「你要綁票我嗎?」
「我手上沒有繩子。」
「你要限制我的行動?」
「我以你的方向為方向,不算限制。」他簡潔回答。
她生氣了,紅紅的臉染上兩抹嫣紅,她瞪著手腕上的大掌,說:「不限制?好啊!請放開我的手。」
「好,我放開。」
天燁一放手,孟純頭也不回往前跑,對她而言,這個男人的代名詞是麻煩。
JJJJJJJJJJJJJJJJJJJJJ
孟純跑步速度快,但腿太短,加加減減,還是輸給了身後男人,何況短短二十步遠,根本不可能擺脫一個存心追她的怪男人。
「媽咪,你遲到了。」
一團圓滾滾的球體,從校門口直直滾進孟純懷裡。
「對不起,你有沒有等好久?江老師,對不起。」孟純一面抱起小詞,-面頻頻對老師道歉。
「沒關係,還有好幾個小朋友沒走,對了,上國小後,小詞要留下來上安親班嗎?她書包裡面有通知單,麻煩填一填,明天交回來,園長想事先統計人數,準備開班。」
「好,我晚上和小詞的爸爸商量,明天交。」
小詞的爸爸?這個名詞很礙視聽。不過,沒關係,若是條件能談攏,他不介意當這個小胖妹的爸爸。
江老師看看盂純身後的男人,微笑擺手。「沒問題,這位就是小詞的爸爸嗎?眼睛和小詞很像呢!小詞,明天兒囉。」
老師的認定讓孟純尷尬,退一步,他就在她身體正後方。
天樺接手小詞,把她抱在自己懷中。很不滿意這個小娃娃,長這麼大個兒,還要媽咪抱?沒聽過中氣鬱積會讓人長不高?
他的敵意,敏感的小詞感覺到了。她偏過臉,對江老師說:「他才不是我爸比,我家爸比比他帥。」
她的回答讓天燁不爽到極點,要不是她眼睛長得像他,會讓人誤認他們是一家人,他早早把她往地上摔去。
抱住她的手縮了縮,圓屁股坐進小號馬桶,真……壅塞!
「這樣子?是我弄錯了,小詞、孟媽媽,對不起哦!」江老師道歉。
「沒關係,小詞,跟江老師說再兒。」
揮揮手,三人離開幼稚園幾步遠,孟純停下腳步,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天燁。
小詞是個最合作的小孩,她用肥肥的食指戳戳天燁胸膛,小臉倨傲地說:「這位先生,你可以把我放下來嗎?」
「可以,以後你別再跳到你媽咪身上,她很瘦,經不起你壓力,你不是普通級的圓。」
他連人家的母女情深都有意見?怪!
孟純叉起腰,學起小詞的潑辣。「這位先生,我的女兒一點都不圓,請不要傷害她的自尊心。」
說完,她轉頭對小詞說:「乖女兒,這位先生沒讀過歷史,他不認識楊貴妃,不懂欣賞你的美,我們原諒他沒知識好嗎?」
小詞從小就讓一群家人,哄著、寵著,一路呵護到大,她從沒自覺自己屬於肥胖族群。
曾經,在幼稚園裡有小朋友笑她胖,她哭著回家,問爺爺奶奶她自己是不是大胖豬,他們不斷安慰,卻沒多大成效。
連連幾天,小詞逢人就說她「非常非常」不快樂,大家才發覺問題大條。
幸而爸爸找來楊貴妃當床邊故事,講了幾天,告訴她,胖是美不是醜,從此他們發展出一套說法,對抗別人口中的批評。
「好,沒知識的人很可憐,我們原諒他。」小詞得意說。
「小詞會原諒別人,很棒哦。」也許是受小詞感染,大家都認為,這幾年,孟純悶悶的性格轉變得開朗。
「這種寵溺只會把孩子寵壞,對她沒有好處。」
「她是我的孩子,我想怎麼寵就怎麼寵,不行嗎?」拉起小詞,她往下一個轉彎處走。
「你必須請我吃飯。」搭上她的肩膀,他宣示所有權。
「為什麼要請你吃飯?」他是遊民流氓嗎?逢人就要逼人家請吃飯。
「因為你撞到我。」沒看她半眼,她的行動由他作主安排。
小詞推開天燁,雖然有很多帥帥男生想追媽咪,但是沒有一個像他那厚臉皮。
「我媽咪錢賺很少,沒有錢請你吃飯。」拉起媽咪兩手,她不給他機會,這個男人……討厭!
「我去你家吃。」他要求的只是一頓家常飯,雖然這頓家常飯顯然是鴻門宴。
「不要去我家,你餓了嗎?」小詞從媽咪的麵包袋袋裡面,挑出她最喜歡的蛋塔,把其中一個交到他手上。「你吃這個,不要再當跟屁蟲。」
「知不知道,一個蛋塔的熱量相當於兩碗飯?你居然買這種東西給她吃,難怪……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哼哼兩聲,他是做嬰兒食品起家,對熱量這種事,他是專家。
「你為什麼對我女兒的身材這麼感興趣?」她蹲下身,幫女兒剝開紙袋。
「現代許多小孩得到小兒糖尿並小兒高血壓,這些病都是因為父母親的失職引起。」
他的話打進她心底。懊惱升上眉心,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拿蛋塔的手猶豫了。
「媽咪,這是我最喜歡的蛋塔。」伸出手,這個壞男生居然要媽咪收回她的蛋塔。
「小詞……嗯……這樣好不好,你吃半個,媽咪吃半個,我們一人一半。」
「孩子都是這樣一天一點,慢慢慣壞的。」天燁冷諷。
「謝謝你的關心,這是我們的家務事。」
正色,孟純不想和天燁耗下去,轉身,牽起女兒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不再和他多說一句話,不對他多做一個表情,他愛跟,由他去!
走過兩個十字路口,進超市、出超市,再繞兩個彎,她拿他當背後靈看,只不過這個背後靈沒有鬼神的穿牆本事,在孟純和小詞走進家門時,他被關在門外面。
小詞回頭,在進客廳前,對他做一個鬼臉。
這個男生,討厭!對天燁,她的評價不變。
JJJJJJJJJJJJJJJJJJ
熱騰騰的四菜一湯端上桌,孟純要小詞去請爺爺奶奶吃飯。等半天,人沒叫來,連小詞自己也失蹤丫,孟純只好到客廳看狀況。
客廳裡,小詞橫在爺爺奶奶身上,頭枕著奶奶,腳下墊著爺爺的大腿,嘴裡有人餵食起司蛋糕,她一臉太上皇的享受姿態。
電視裡正在上演小詞最喜歡的DoReMe卡通,兩個搞不懂人類身上怎麼會穿那種怪衣服的老人,很認同地追上「年輕人」的腳步。
「爸爸、媽媽,小詞,吃飯了。」
「不要,我要看完DoReMe才吃飯。」小詞反對。
「是啦、是啦!再等一會兒,等余邦回來再一起吃。」兩個老人附和孫女。
「余邦哥說不定又跟人約會了,不見得要回來吃飯。」
孟純想起「他」的話--孩子都是這樣一天一點,慢慢慣壞的•她真慣壞小詞了嗎?
「下午余邦打電話回來,說要回來吃飯,說那個、那個……孟純啊!最近余邦交往的女人叫什麼名字?」爺爺問。
「叫林鈺津。」
小詞一面看電視,兩隻耳朵還豎得高高,準備聽大人說話。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我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對勁,你說她是不是在舞廳裡上班的壞女人啊!」
「爸,你想太多,你要相信余邦哥的眼光。」孟純走到老人家身邊,兩手在他肩膀上按按壓壓,幫他捶背按摩。
「他的眼光能相信才有鬼,要是真準,何必一個月換一個女人,讓報章雜誌把他寫的像個AIDS病媒蚊,害我們家可憐的小詞,被人家誤以為,有個愛養小老婆的花心爸爸。」
說起這個不孝子,孟奶奶就一肚子火。
「余邦哥年紀不小,多少會有些正常社交。」
「正常?告訴我正常在哪裡,騙我沒年輕過哦!誰家兒子的保險套用量像他那麼大,要是還沒給我生下半個金孫,就敗了腎,看我饒不饒他!」爺爺說。
要是保險套賣貴一點,他們孟家就要破產了啦!
「幸好我們還有小詞幫我們孟家傳香火,不然叫我死後怎麼去見孟家的列祖列宗!」說到這裡,奶奶火氣更大起來。
「爺爺奶奶別生氣,爸比的保險套是我剪破的,你們不要罵他。我想沒保險套,爸比就會照顧身體,不亂跟女人上床。」小詞跳出來支援余邦。
「還是小詞最孝順爺爺奶奶,孟純啊!你要真的覺得我們兩個老人家對你有恩,就勉強和余邦湊合成一對,我們全家五口開開心心過日子,好不好?」爺爺老話重提。
這些話雖聽多了,她還是無力招架這個話題。
「對啦!雖然余邦實在配不上你,可是想想,好歹他多少也符合男人的三高標準。不會和外面的男人差太遠,何況有我們兩個老人家在,他不敢欺負你。」
「誰敢欺負孟純?我明天就去修理他。」
門打開,孟余邦走進門。
「萬歲!爸比回來了!」
對小詞來講,爸比比DoReMe更具吸引力。一團小圓球從沙發上滾滾滾,滾到余邦身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吻,貼了他滿頭滿臉。
「小傢伙,今天過得好不好啊!」捏捏她肥肥的臉頰,余邦問。
「不好,今天我們回家的時候,有一個壞男人吵著要媽咪請他吃飯,爸比,你說男生和女生出去,不能讓女生請客對不對?他很笨耶,連這個都不懂。」小詞一見爸比告狀先。
「然後咧?」
「然後他說媽咪撞到他,要媽咪賠,我就拿一個蛋塔賠他,可是他很壞……哦?」
小詞在看清余邦身後的男人時,尖叫一聲,她滑下爸比身體,咚咚咚,跳到媽咪旁邊,緊拉住媽咪的裙子。
「小詞?」沒弄清她看見什麼,孟純直覺地抱起女兒。
下一秒,天燁從余邦身後繞出來,走到孟純身邊,一把把小詞拎到自己身上。「我告訴過你,你媽咪承受不了你的體重。」
他!他到底想把「意外」延伸到什麼時候?孟純急了,為什麼他要聞入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安穩生活,她不想回顧的呀!
「這位先生,請問你想怎樣。對不起,撞到你的事我很抱歉,行不行?」她口氣又急又壞,不符平日形象。
「我不會為這種小事計較。」
「那麼你要什麼?」她的怒氣累積在胸腔正中央。
「我要你跟我回家。」他說得直接。
「這裡就是我的家,容我向你介紹,這是我的爸爸媽媽、丈夫和孩子。」說完,孟純走到余邦身邊,勾住他的於。「還有,請你把我的女兒放下。」
「我放下她,你就跟我走。」
「憑什麼?」
「憑你是我的伊伊。」針鋒相對,他們誰都不讓誰。
「我不是,我姓孟、單名純,要不要我把身份證拿給你看?」
孟家兩老看到這場羅生門都覺傻眼,不過,他們從沒見過好脾氣的孟純發火,這下子……好戲上常
「嗯……這位先生,請問貴姓大名?」
基於一家之主的身份,爺爺走過來,站到天燁面前,緩和情勢。
這孩子的五官端端正正,不像是個為惡之徒,也許他和孟純之間真有一些故事。
「我姓聶,聶天燁。」他簡單回答,灼熱的眼光全落在孟純身上。
「爸,他是我們公司的合作對象,幾天前林秘書才和他的助理敲定見面日期,沒想到,會在今天相遇,實在很有緣分。」余邦也跳出來解圍。
「既然是這樣……我們先吃飯,剩下的,吃過飯再說。」
爺爺招呼大家進餐廳,他沒忽略孟純眼底的憂鬱,看來……這個媳婦保不住了。連她在內,余邦錯過兩個好媳婦,他真要去問問那個算命的,是不是他推錯兒子的命盤?
咬住下唇,情況失控,孟純不懂,他為什麼要延伸這個意外?為什麼不讓過去付諸流水?
歎氣……她痛恨被命運擺弄,卻不能不隨命運走……
未來……她能應付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6:41
第六章
這頓飯,孟純食不知味,草草吞了兩口,說聲抱歉,她返身回到自己房間。
不只孟純對聶天燁表現出徹底厭惡,連小詞對他也是一臉反感。
她用手抓菜、用自己的湯匙在每盤菜裡翻翻攪攪,然後別過臉,態度傲慢的說:「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吃了。」肥屁股一扭,扭回房裡,她要跟媽咪窩在一起。
盂家女主人,頻頻對天燁道歉,直說小詞被壞東西附身,平日她不是這樣子的。
接下來,她提出小詞無數個優點,來弭平小詞對客人的不禮貌行為。
飯後,天燁隨余邦進入書房,兩個男人之間,有許多話題等著解開。
遞上一杯茶,他和他面對面,雖然天燁一派鎮定,余邦仍讀出對方的滿腹疑慮。
「需要我向你確定,她是伊伊或是孟純嗎?」余邦先開口。
「不用,我能確定,她就是伊伊。」
「你們……至少有六、七年不見了吧!你憑什麼確定?」
「憑我的眼睛。」
或許她的樣貌和多年前稍有不同,她的舉止和態度有所改變,但他認定她就是伊伊。
「如果我拿出證據,告訴你,她就是在我家生活二十幾年的孟純呢?」
「你所謂的證據是伊伊口中的身份證嗎?這種證據隨便一個人蛇集團都拿得出來。」
他不會被動搖,幾年來,她埋在他心底深處,生根發芽,盤踞成株,他絕不會錯認。
「我服了你,好吧!我告訴你,七年前,我在海 邊救回孟純,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落海,不過,很顯然,上天不收她,她讓海浪打回岸上。
救回她之後,她一句話也不說,問她姓名她搖頭,問她有沒有家人,她也搖頭,醫生說她是暫時失憶。幾年下來,她沒主動提起過去,我們也不好問她,然後,就像你看到的,她成了我們家的一分子。」
「你認為,她喪失記憶,才會不認得我?」天燁把碰上伊伊的過程從頭到尾回想一遍。
「大概是吧!她從個談論過上的事情,她很認真生活,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小詞身上,賺錢養育小詞,陪她學習和成長,我猜她已經徹徹底底把過去的事全忘記了。」
「之後她沒再看過醫生?」天燁問。
「有,醫生說,她的身體沒病,病的是心理,也許過去有什麼事情是她不願意想起,為自我保護,便封閉和過去有關的記憶。」
是失憶,這種說法讓天燁的心情解套,原來不是對他有怨,不是對他恨之入骨,只是失憶……
他不曉得她忘記過去那段,對他們的未來是更好或更壞。但知道她不恨他,他鬆下一口氣。
「以前……我沒見過她像今晚,脾氣壞得驚人。」天燁回想伊伊的態度,那種近乎任性的脾氣,讓他不覺莞爾,看來孟家給了她許多優渥。因為,任性是幸福人才有的權利,就像已逝的天語。
「你認識的伊伊不是你見到的模樣?」余邦問。
「不!她自持自重,隱藏情緒是最拿手的把戲,她從不告訴別人,自己的心情,就算是對最知心的姊妹,也一樣。」
天烽記得,他問伊伊,天語的心情想法,伊伊總能零失誤地描出天語的感覺;同樣的,他問天語,伊伊的想法,她說出口的話卻是一團漿糊。
有時天語急起來,還會大叫--伊伊姊就是伊伊姊嘛!有什麼好分析的,不愛說話、不愛說自己的心事的人,就是伊伊姊啊!
「是這樣……所以她今天對你,是特殊狀況囉?」余邦說。
「你是什麼意思?」特殊?她對她的脾氣叫做特殊?
「我認為,有可能她早就想起過去,只是不想改變眼前。說實話,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發脾氣,為什麼她單單針對你,你不覺得特殊嗎?」余邦旁觀者清。
特殊?特殊的愛或特殊的恨,若孟余邦沒講錯,伊伊不肯承認他,是否代表她決心斬斷過去一切?
不!他不容許這個可能發生。
走到余邦面前,他口氣不善。
「你們幫伊伊取名字?逼她嫁給你?」
「孟純……」提起這兩個字,余邦的眼神黯了一黯,喝口咖啡,他面向南外,之後接著說:「孟純……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你不用在重複這點,我想問的是,你們以恩情逼她嫁給你,逼她替你生小孩?」
「不!你不知道,孟純是我真正的妻子。」
他們兩人的談話沒有交集點。
「你是在挑明伊伊的專屬權?」
天燁的火氣增強,他不確定下一秒鐘,孟余邦的下巴會不會貼上自己的拳頭。
「你弄錯我的意思,我說的孟純不是你口中的伊伊,孟純和我……是很遙遠的故事了。總之那年,我們失去孟純,而她……我也跟著你喊她伊伊好了,伊伊出現,她填補了孟純的位置,掃除我們家的陰霾。」
「於是,你娶伊伊當妻子?」這個癥結點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不對,我沒有娶伊伊,但在更早之前,孟純的配偶欄裡,填的就是我的名字。」
「換句話說,伊伊和你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並沒有實際意義。」
「我不反對這種說詞。」
「既然如此,那個胖小孩是誰的?」
「這,我可就不清楚了,我救起她的時候,她已經懷有四個月的身孕,如果你敢確定小詞不是你的……我不介意接收。」
反正要小詞認祖歸宗,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光應付他爸媽那關,就是重重困難。
原來當時,伊伊要求他回來,是要和他商量孩子的事情……
天燁能想像,剛面對天語死亡的伊伊,發現自己懷孕,會有多大的恐慌,她不敢找人商量,只能一封封書信寄到加拿大,偏偏……他何其殘忍,居然連一封都沒打開,老天是怎樣捉弄他們?
「小詞是我的孩子……」
很難想像卻不難接受,連一個外人老師都看得出他們的眼睛很像,不是嗎?何況她和自己小時候一樣固執。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余邦看著他的臉色由紅轉白在成青,精彩得很。
「你想挑釁我?」寒光一射,余邦置身北極。
「不是,我只是道出事實,你想帶走孟純的話,我父母頂多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來個十八相送,若是你想帶走小詞……恐怕他們要和你拚命。」
「他們很疼愛小詞?」
「不是疼愛,是寵愛、溺愛,要不是我和孟純堅持要小詞上小學,他們根本不會讓小詞踏出大門一步,要是我沒猜錯,現在他們兩個人應該在孟純房裡,逗小詞開心。」
「她又不開心了?」難纏小孩,她一定沒有遺傳到他的優點。
「剛剛她的表現還不夠明顯?」
「明顯……哦,你說她在餐桌上的胡鬧?」
「不,我指的是她沒吃完一碗飯,她是個好食慾的小女生,只要她少吃一口飯,我爸媽馬上理解她心情差,照往例,他們將在三十分鐘之內勸開小詞的壞心情,然後帶她到夜市大吃一頓,彌補晚餐的不足。」
「胖不是沒有原因,將來她的嫁妝你們要負擔一半,否則我沒本事把她嫁出門。」
「聶先生,你在討論的小女生,正是和你有血緣關係的孟詞。」
「她姓孟不是?」話說到這裡,兩個男人間的友誼逐地成形。
「天燁,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可以。」他不反對,因他在心裡也早以「余邦」取代「趁虛而入的爛男人。」
「我想告訴你,你打算贏回伊伊的話,請多點耐心。這些年她並不好過,」
「問題是,她不承認自己是伊伊。」
「那你就拿她當孟純,重斬追求。」余邦的話打醒夢中人。
沒錯!他沒追求過伊伊,從前一直是天語在她面前強化他的感情,對她,身為一個情人,他似乎做得太少,
「好!我愛新追求伊伊。至於你,聽我奉勸一句,假若你那個孟純值得你再投注感情,就放手去做,否則……空出你的心,接納另一片藍天,未嘗不可。」
「你在鼓吹,我去追我們家的現任『孟純』,哈!我出手的話,你連一分勝算都沒有,別忘記,我有你女兒的大力支持。」他挑眉。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天燁端起咖啡,在余邦杯緣上輕輕一碰。
「先預祝我成功。」
「我不祝福你,我看好你;有實力的人不需運氣。」
「謝謝!」唇勾起,天燁知道自己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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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起小詞的手,在上學途中。
孟純雙眼有些浮腫,昨晚一夜沒睡好,過去的點點滴滴全回到她的夢裡,那種心悸和心虛重重地困擾了她。
小詞指著眼前的轉角處。
「媽咪,轉彎到了!一、二、三……」
「小精靈,你好!」小詞和孟純異口同聲。
這是孟純教她的,她告訴女兒,道路的每個轉彎處,都有一個守護精靈,他守護著人們的心和愛情,所以有人會在轉彎處撞見愛情。
年輕的小詞不懂愛情,但她曉得愛情會有南瓜馬車,有五彩泡泡,和玻璃鞋。
「媽咪,你在想什麼?想昨天那個壞男生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想他?」孟純好笑地揉揉女兒的頭髮,看來被天燁影響的人,不單翠是她。
「因為他長得很好看。」
「你喜歡他嗎?」盂純問。
「不喜歡。」她實話實說。
「為什麼不喜歡?」慫恿女兒討厭父親會不會過分?孟純搖頭,她不曉得怎麼做才對。
「他……不喜歡我。」小詞是個敏感小孩,天燁的誤認和作對,讓小詞很不開心。
「小詞,別擔心,昨天,我們請他吃過飯,已經不欠他,我想,他應該不會再出現。」孟純安慰女兒。
「那就好,媽咪拜拜。」幼稚園到了,孟純和女兒道再見後,她轉身往來時方向走。二十步,在很準確的二十步之後,來到轉彎處。
轉彎,他高挑的身量矗立在正前方。
煞車,她沒撞上他,他卻仍然把她拉擁入懷。緊緊的擁抱,和昨天那個擁抱一樣,像害怕她突然蒸發般。
他又抱出她的心悸,她怕,很怕很怕,他像以前那樣強勢,不!應該說他比以前更強勢。
以前的她招架不住,墮入愛情,萬劫不復;現在的她,免疫力並沒有提增,她能拿什麼來和他抗衡。
「我一夜沒睡……太陽未起,我就到這個街口等你,伊伊,我想你……」
他又來擺佈她的愛情?以前為天語,這次是為什麼?純粹為高興?孟純拒絕回答。
「我知道你落海、知道你失去記憶、知道小詞是我的女兒,你說,我還有沒有什麼是遺漏的?」
他說話的時候,仍不肯放開她,他的口氣從她頭頂上方吹拂過,他對她的心說話。
余邦出賣她了!孟純在心中哀歎,為什麼他和爸媽都會認為聶天燁的出現對她是好事?
孟純推推他,推不開他的鉗制。
「沒關係,失去記憶不是你的錯,從現在起,我會天天陪在你身邊,直到你想起過去為止。」
問題是,她根本不想「想起過去」,不想「重回過去」,他為什麼要來逼迫她?
「如果你想起來,你就會明白,以前你有多愛我。」天燁叨叨絮絮。
愛他……是啊!好愛好愛,愛到他把罪推到她身上,她就義無反顧全數接受;愛到,他問她「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她便認真想起這句話成真的可能性,然後縱身人海,成全他的心願。
那種愛情太笨,年輕的伊伊不懂,成熟的孟純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你想堅持自己是孟純,好吧!我同意你的堅持,我們放手讓伊伊走入歷史,往後,聶天燁將全心全力追求孟純。」他要追回那段來不及弭平的後悔。
她的堅持要他來同意?
說笑!她不要他!在唐伊伊決定眺人大海時,就不要了,她成了孟純,又何必去啃回頭草。
「你不能放開我嗎?這裡是大馬路。」
她裝出清冷,不讓聲音洩露心中澎湃。
「好,我放開你。」
手縮了縮,他在她發間汲取足夠的沁鼻芬芳後才鬆手,但一放開她的身體,他的大手忙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
「我要上班,你可以先離開嗎?」孟純問。
「不行,那個康醫生很危險,你還是別去上班比較安全。」天燁的口氣不是商量。
又來了,他決定她不能上大學、決定她要陪天語念爛高中,決定她要扮演天語的愛情殺手,以前他的話,她照單全收,現在……她是獨立自主的女人,那一套對她再不管用。
「我在那裡上了六年班,從沒發生過危險。」
用危險來形容她的工作,太誇張•更何況,對她而言,他比康承姜來得危險,至少人家不會把她抱來抱去,連想陪她去接小詞,都會紳士地問問她,願不願意。
「要是真發生危險,就來不及了。今天我陪你去,幫你辭職。」
他理所當然的口氣,讓孟純忍不住滿腹火把。
「不行,我要養女兒。」
「你養了六年,接下來的九十六年歸我養。」
「這位先生,對於你的瘋言瘋語,我真的不理解,若你只是想玩一場作弄人的遊戲,對不起,我沒時間奉陪。」
「我不玩遊戲,我是在開創我的未來人生;我的人生中,你無故缺席七年,現在我找到你了,你必須把過去的課程全補回來,否則你會拿不到漂亮學分。」
他居然誣賴她無故缺席?也不想想是他曠職四個月,害她以為學校已經倒閉,對愛情不用再認真堅持;是他害她走投無路,強迫她認真想想是否真該落實他那句--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對不起,我不曉得你的人生怎和我相干,不過,我確定的是,我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你這號人物。」
賭氣,她走得很快,右手還在他掌心裡,她的手往後擺出一個不自然的七十五度。
「錯了,你的人生中,我始終存在,只不過你把我壓在心底,選擇遺忘。現在我不甘寂寞,跳出來了,我要你重視--我就在你身邊。」
他快步跟上她,捨不得她往後扯的手疼痛……她手痛、他心痛。
「我不和你說話。」她自管自往前走。
她走快,他也走快;她走慢,他也慢;牽扯住他們的不是兩隻交握的手,而是一道長長濃濃的愛情線。
「我喜歡在你身邊享受寧靜。」他說。
就像以前,她不說話,單單走在他身邊,他耳朵聽天語甜甜的聲音,心裡感受著伊伊,他的心因她平靜。
孟純後悔了,是她「失去記憶」,還是他「失憶」?為什麼他的性格不變,冷漠的聶天燁變得多話,從不言愛的聶天燁出口聲聲都是愛?和他交手,她的勝算有幾分?
往前、再往前,經過第三個轉彎,她用自由的那隻手掏出鑰匙、開門,用自由的手倒垃圾、掃地、擦玻璃、拖地。
天燁什麼話都不講,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牽住她的手,不幫忙也不肯放,只要她一有掙扎動作,他就收緊手。
「你這樣子,我怎麼工作?」
他故意扭曲她的話意,把她收回身邊。
「工作很辛苦是不是?把它辭掉,我養你。」
她瞪他一眼,不理他,走回掛號處,打開電腦,準備接預約掛號電話。
「孟純早。」
幾個同事陸陸續續上班,她們對她身旁的聶天燁很感興趣,圍著他們問東問西。
天燁一句話都不回,冷冷掃過一群女人的笑臉,表情和七年前她認識的酷男一個模樣。
「她們為什麼都不工作?這裡工作分配不均,不是個上班的好地方。」
「她們本來很忙的,是因為你的出現,讓她們沒辦法工作。」孟純不看他,偷偷扯了扯自己的手,他發覺了,手被鎖得更緊。
「你們的醫生什麼時候來?」他不耐煩地問站在身旁的小真。
「你說康醫生嗎?他八點半看診,再十分鐘就過來了。你是孟純的先生嗎?」
小真這句話問對了他的胃口,點點頭,雖然沒有表情,但天燁做出幾十個問題中的第一個反應。
「難怪,我覺得小詞跟你長得好像,你們的眼睛、額頭相眉毛都像,不過小詞的嘴巴比較像孟純,她綜合了你們兩人的優點,難怪她那麼可愛,害我們好想把她綁回家當女兒。」小真喳喳呼呼說一堆。
這句話不僅僅是對了天燁的胃口而已,而是不隔靴就大大搔到他的癢處……礙…爽啊!這回他的濃眉一彎,帥到不行的笑容往外散發。
「你叫什麼名字?」他尊口打開,冰冰的一句話,5℃左右。
「何預真,大家都喊我小真,你也可以喊我小真。」
「小真,你想不想跳槽到我的醫院上班?」金口又開,溫度增加十度。
醫院?孟純皺皺眉頭,什麼時候聶家的產業擴大到醫界?
「你也開醫院嗎?為什麼孟純不留在自己家醫院工作,要到外面工作?」這點小真就費解了。
「孟純喜歡當護士,我打算開一家醫院給她管,歡迎你跳槽。」
護士管醫院?這不是普通誇張了,孟純莫可奈何地吐口氣。
「哇!你對老婆好好哦,真羨慕。不過,我不行跳的啦!我要留在這裡幫康醫生的忙。」
「這裡快要倒了。」聲音往下調降15℃。
「倒?不會啦!康醫生人很好,病患很信任他……」
小真話沒說完,天燁接口:「我有一百種方法讓它倒,信不信?」
孟純猛地抬頭看他,口氣不善問他:「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沒誇張。」
「你想怎樣?」
「想你辭職。」
「為了讓我辭職,不惜斷送別人的生計?」她相信他說到做到。
「我眼裡只看得到你,看不到別人。」
「算了,我不跟你辯,小真,麻煩你跟康醫師說我請事假一天。」轉身,她拿了自己的包包、拖了身後的「大件行李」,直往診所外面走。
小真看看他們,回頭模仿天燁的口氣說:「『我眼裡只看得到你,看不到別人。』哇塞!超浪漫,要是有男人這麼對我說,要我跳入萬丈深淵,我也義無反顧!」
她誇張的表情惹得一群護士哈哈大笑。
孟純和天燁離開了,卻在診所裡留下春天。
CCCCCCCCCCCCCCCCCC
天燁把孟純帶到海 邊,站在長堤上,海風很大,風吹進他們的衣服裡,鼓漲……他握住她的手,從頭到尾……
「天語說,伊伊喜歡海 邊。有一次學校辦聯誼,-群年輕男女到海 邊烤肉,伊伊沒參與烤肉,她赤著腳在海灘上走來走去,偶爾俯身不曉得撿什麼東西,可是天語走到她身邊時,發現她手上什麼都沒有。但回程時,她的眼裡有濃濃的戀戀不捨。」
天燁像在述說別人故事,用一種置身事外的第三者口吻說話。
想起天語,她的眼眶裡盈滿淚水。側臉,她讓海風吹斷淚珠,很多年過去,她不哭了……
低身坐在長堤上,天語說得沒錯,她喜歡海,在她家裡環境還很好的時候,他們在海 邊有一座度假小屋,夏天,他們全家會到那裡住上一段日子。
海 邊的防風林裡種滿木麻黃,她拿下帽子,翻過面當菜籃,把地上撿拾一顆顆像小鳳梨的果實放進帽子裡。
在海灘上,她用那些果實寫了很多個「爸爸、媽媽,我愛你」……海 邊是她回憶中的甜蜜總合。
「天語常要我帶伊伊到海 邊,但是天語不喜歡海 邊的大太陽,所以每次出遊,我都將就天語喜歡的地方……我連一次都沒到過海 邊,所以始終沒辦法知道,伊伊在海灘上撿到什麼?」以前他對她很糟糕,這樣的男人,怎配得到她的愛?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懊悔沒帶伊伊到過海 邊,他猜想,是不是因為過度眷戀,她才選擇大海做為她最後依歸。
「我想下去走走。」放棄對峙,偏頭,這是來到海 邊,她對天燁說的第一句話。
「好,我們下去走走。」
他們朝向沙灘,在近水的地方,她脫下鞋襪擺在一邊,他也卷高褲管,陪同她。
小小的鞋子倚靠在大大的鞋子身旁,和他們的身影相似。
他們並肩往前進,海水湧來,蓋上他們赤裸腳背,涼涼的海水替頭上的太陽減壓,悄悄地,一個微笑傅卜她臉頰雙方。
拉他往後,一二三!在海水即將湧上時,幾個大步,她拉扯他向前跑,然後縱身一跳,海水濺上他的衣服,濕了他膝蓋上的褲子。
「很好玩,我們再來一次。」
這回輪到他拉著她後退,一二三,踩大步,沖……跳!海水也濕了她護士服裙角。
孟純尖叫一聲,跟在尖叫後面的是大笑,她笑得前仆後仰,笑得眼角含淚,好久好久……她忘記暢懷是什麼味道。
「還要嗎?」天烽問。
她笑著點頭,彎彎的眉、彎彎的唇,她的彎彎染上他的眉眼。拉她往後,同樣的一二三,同樣的沖、跳……同樣的濕透衣衫……
他們重複著相同快樂,一次、兩次、三次……當次數多到放棄計數時,他們氣喘吁吁。
他捧住她的瞼,她還在笑,闔不攏的嘴裡有闔不攏的快樂。拂開被風刮得一團亂的秀髮,回憶中,她眼底的濃愁不見了……
輕輕地,低下頭,封住她的唇辦,那鮮艷欲滴的紅唇,在夢中反覆出現的吻……
愛在瞬息間蔓延,孟純以為愛情控制得好,不會輕易外洩,但這個吻像導管,導引出氾濫知覺;這個吻像大火,燃起熊熊烈焰,燒掉她自以為堅固的屏障。
愛他……變得難以否認……
漸漸地,他們淪陷了……淪陷在這片沙灘裡,淪陷在他們的愛情裡。
終於,他鬆手,她躺入他懷中,兩顆紊亂的心,交雜著不協調樂曲。
他的是韋瓦帝四季中的春之舞曲,她的是雷聲轟轟的夏季,愛情的步調不一致,誰都不知道能不能繼續走下去。
「我是孟純,不是伊伊。」她堅持自己的固執。
「我是愛你的聶天燁,不是自私的聶天燁。」首度,他承認過去,他對她的要求全出自於自私。
他的話在她心底投下漣漪,紛亂不已的心更理不出頭緒了。
她沒回應他的話,卻主動牽起他的手,在海水和沙灘的交界點散步。
突地,她低頭,手指在濕濕的泥沙中挖洞、挖挖撥撥,挖出一個白色基部略帶淺紫的雙殼貝。
攤開掌心,她把它送到他眼前。
「很漂亮,你怎麼知道會挖到它?」天燁訝異。
「找找地上的呼吸洞,往下就可以挖到它。」
她把貝殼放在地上,貝殼豎立起來,打開雙殼,開闔開闔,幾秒鐘時間,它又鑽回沙灘裡面。
謎底揭曉,當時她在沙灘上撿拾的,就是這些可愛的小東西。
「我也來試試看。」他低頭挖幾次,卻連連無功空手。
孟純沒笑他,拉起他的手,在她尋找的目標上面往下挖,沒兩下就挖出一個咖啡色的雙殼貝,顏色沒有前一個漂亮,但體形大了很多。
愛情也是這樣,只要男女兩人同心協力,就會織出一片錦燦。
他們一路慢慢往前走,風仍在他們的衣服裡玩捉迷藏,揚高的髮絲糾結成難解的絲團,但他們的興致很高,快樂是他們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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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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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29 02:37:06
第七章
天燁的溫馨接送情,讓所有人對孟純和他有了認定。
她沒辦法拒絕他,腿長在他身上,他想來便來,想跟便跟,她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尤其,她最難反對的是,他老在她耳邊講--天語說……天語說……
他利用天語說過的話來制約她,對這點她不只無法拒絕,更甚,她根本不想拒絕。
假若他和她中間這場叫做戰爭,那麼他握有天語這個人質,除了挨打,她佔不到優勢位置。
好幾次,她差點忘記自己是孟純,不是伊伊;好幾次,她差點忘記要在他面前演戲,因為,他口中的天語,總是勾起她甜蜜回憶。
夜裡安撫完小詞睡覺,她回到自己房間,捶捶發酸肩膀,很累!
的確,一個女人帶一個小孩,生活處處壓力,雖然她已算幸運,有那麼多人幫著她寵小孩,但她還是經常 被那種力不從心的無力感侵襲。
沒開燈,她直直趴到大床上,明天,一個個的明天……明天讓她覺得很疲倦……
為何有人能對生活充滿活力,有的人就不行?是不是快樂太少、負擔太多?抑或是期待太少、失望太多?
期待?孟純苦笑,對生活,她還有什麼可期待?
突然,天燁的身影闖入她腦裡,他……是她的期待?不不不,不是期待,他是她的沉淪,幾年前的苦她還沒吃夠嗎?
他從來不愛她,他對她的溫柔只是耍著玩,心情好的時候,對她笑一笑,讓她誤以為他對自己有情;心情壞的時候,對她冷酷殘忍,讓她以為自己罪大惡極。
他是這樣子的一個壞人,她怎還能對他相信?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出現,當她死了不好嗎?還是他覺得,她沒死成,懲罰對她來講太輕易,他認定,她該為天語的死,負所有責任?
或者,他想要的是小詞,在小詞沒全然接受他之前,他需要她這顆棋子存在?
天!她做錯過多少事情?是不定她不該愛他,她不該讓天語認識那個人渣,更或許……她不該讓聶家收養?
很煩、煩死了……平靜生活不容易,為什麼他要來攪亂她一池舂水?
「聶天燁,你到底為什麼要來?放過我,很難嗎?你希望我為天語的死付出多少代價,我們之間才能扯平?」
突地,她用枕頭蒙住頭臉,在裡面低吼。
「你想起來了?或者……你從來沒有失憶過?」
一個巨大的身軀在她身上投下黑影,孟純倏地回過身,窗外微弱的夜光射人,她看清站在她身前的男人。
「你……你怎麼進來的?」她囁嚅。
「余邦幫我開的門。」事實上,他坐在她臥房內很久了,只是她一直沒發現。
「你們很熟了?」她苦笑,男人總是幫男人吧!
「天語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接下一句跟問句毫無關連的話。
「你……你說……」她瞠目,他說天語的死……是她出現幻聽?
「我說,天語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來尋你,不是為尋仇,而是為弭平遺憾。」他重複,告訴她,她沒聽錯。
「遺憾?你對我遺憾……不,你沒欠我。」除了那夜……不,那夜不算,那夜是她心甘情願。
「我對自己的愛情遺憾,伊伊,我愛你……很久很久了。」他躺下,側身,抱住吃驚的她。
「你愛我……這……說不通。」她想坐起來,卻被他壓制祝
「為什麼說不通?」
「你想娶我,是因為天語的請求,同樣的要求,她也對天衡大哥提出來,只不過他反對,而你寵天語比誰都甚,才會答應。」這句話出口,她承認了自己是唐伊伊。
「之前,我也是這樣認定你跟我,後來……一個意外,我發現自己對你,不是我認定的這個樣子。」
「我不懂。」搖頭,他混淆她了。
「記不記得天語出事那天,我送你上學?」
「記得。」她點頭,側過身,回望他深邃雙眼,偽裝已不具意義。
「你進入校門時,有一個男人走過來向你攀談,我看見你對他笑。該死的!我氣壞了,我把車速加到一百,被警察攔下二次,很幸運的,我居然沒出車禍。
那天,我的心情壞到頂點,看誰都不順眼,胡亂對幾個經理大發脾氣。天語打電話告訴我身體不舒服,不想到辦公室。我敷衍她,要她不舒服得厲害,要找家庭醫生來家裡看看。
是不是很反常?換成平時,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一定馬上趕回家。如果那時我趕回去,說不定天語有救……但,我沒有,我只是在生氣,不斷不斷生氣,生一場連自己都不理解的氣。」
他深邃的眼直盯著她,不稍離片刻。
「你離開之後,我習慣在每個無眠深夜回想你,有一天,我突然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怒氣叫做嫉妒,我在嫉妒那個點燃你臉上笑靨的男人,
什麼樣的感情會出現嫉妒?我自問過無數回合,然後,我找到一個真確的答案--是愛情,愛情會讓人嫉妒。」
「這些話……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她以為對她,他只有憤怒。
「一方面我來不及告訴你,一方面……曾經,大哥問我對你的感覺,我說娶你是為了和天語的約定,即使當時,我認定自己喜歡你,雖然我不曉得那個喜歡等於愛。
我從不是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說來好笑,在以為你死去的那幾年,我不斷告訴自己,要是你能復活過來,我一定要天天告訴你,我愛你。知道嗎?這個遺憾在我、心裡……深刻……」
「你怎能確定你愛我,或者你只是對我的離去有所愧責。」
「你要我如何回答?我問你,你怎能確定自己愛小詞?」
「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怎可能不愛她?」
「假設她不是你生的,你就不愛她了?所以孟家人對小詞的愛都是假的、不確定的?」
他問得她啞口無言。
「你說得對,愛情是不能被確定的。」當愛情不能被確定時,她要用什麼東西來保障愛情?孟純迷惑了。
「不!愛情能被確定,它確定在你我心中,我們憑直覺而愛、憑自覺感動、憑直覺發誓相守,愛情是主觀的,它主觀了我愛你。」
「但……光陰荏苒,愛情感覺不在……」她不確定,接受他的愛情之後,是不是另一場心碎。
「你對我感覺不在?」她不說話,他也沉默,靜寂橫在兩人當中。
他長長歎口氣,握住她的手。
「再給我一次機會追求你好嗎?當你是伊伊時,我愛你,卻沒有追過你;請你在當孟純時,讓我追求你,如果到最後,還是不行,告訴我,我不會為難你。」
為難……他的出現已叫她為難,她根本無從知道,他這番話可信度有多高。但,他終是說了愛……曾經,她日夜期盼這句話;曾經,她在夢裡幻想過這句話,他終是、終是說出門了……
「當年,我在最無助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回來?」她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話。
「我在和我的自尊戰爭,我在尋找一個台階下來,我也在自我懲罰。」天燁說。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伸開手臂,探入她頸下,將她攬到自己身邊,齊肩並躺。
「當年我若決定回台灣,我就必須準備好向你道歉。在那個時候,目空一切的聶天燁,很難向別人低頭,他必須儲備足夠的勇氣才能面對你。
我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告訴爸媽和大哥,我想回台灣工作,把我們當中空掉的那段填補起來;還有……關於懲罰……我懲罰自己對你說過一堆推卸責任的可惡話。所以,我處罰自己,我沒打開你的信,連一封都沒有。」
「我以為,你已經不要我了……」
「在知道小詞的身世後,我發現自己又犯下-個不可原諒的錯誤。告訴我,你是不是很害怕?天語的陰影未散,你又發現自己懷孕。」
「是的,我走投無路了,沒有工作、沒有經濟,就算孩子安全出生,我也沒本事帶著他存活在世界上。
我不敢找天衡大哥談,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大家用這件事逼你娶我,再度面對你的恨,我將萬劫不復。」
這些話,藏在她心裡,多年來醱酵、沉重……她沒告訴別人,留著它們,讓自己委屈。
「對不起,從頭到尾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請你原諒我對你的苛刻,原諒我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原諒我在你走投無路時,不在你身邊相伴,更請原諒我出現太慢,讓我們錯失多年幸福。」
語畢,他翻過身,沒等她回答,天燁給她一個綿密溫柔的吻,細細的情,涓流在她唇齒間,緩緩向她心頭滑過……
愛他……還愛他嗎?是的,但她仍然懼怕,接在愛情之後的,是殘酷
對於愛情,她是驚弓之鳥……
女女女
他們的關係從什麼時候開始改善的?
大概是從海 邊那場快樂開始,或者潛意識在看見他入侵她的生活後,孟純就明白遲早她要對他的強勢低頭。
兩個月來,聶天燁老在孟家進進出出,次數多到讓人誤會他根本住在這裡。小詞對他的反彈無效,幾天不吃飯的結果,讓大家都滿意起她的身材。
當然孟純和孟家爺爺奶奶都相當不忍。但是在小兒糖尿病的威脅下,他們不得不向天燁妥協,一切聽從他的安排。
小詞落入惡魔黨的控制下,人生變得晦暗。
天燁高價請來一個專業營養師,在孟家為小詞料理三餐,小詞的可樂汽水,被不加糖的枸杞決明子茶取代,麵包蛋塔變成五穀饅頭,一肉、二飯、三份蔬菜的比例吃得她天天想吐,再鬧情緒,可憐的是她肥肥的小圓肚。
她哭鬧了幾天,沒得到勝利,只得到全家陪她一起吃營養餐的結局,她的小固執碰上天燁的大固執,全軍覆沒,死傷慘重。
可憐哦!自從證明小詞是盂純和外面男人偷生的小野種,盂家開始虐待幼兒。
圓滾滾的胖小姐,瘦出一張瓜子瞼,每天放學後,還不讓她休息,天天拖著她去上游泳課、幼兒足球課、感覺統合課。
可憐哦!孟家虐待兒童,每到晚上就會聽見她聲嘶力竭喊叫--我好餓……
電視上天天播放--不要讓你的冷漠,錯失了救援機會。
好心腸的鄰居紛紛打電話報案,害得孟家人出門進門,碰到鄰居都要解釋一番,全家人為配合小詞的減吧計畫正在做犧牲。
「媽咪,你看我漂不漂亮?」
小詞從樓上咚咚咚跳下來,腳步輕盈不少。
「好漂亮,是爺爺奶奶給你買的新衣服嗎?」自從有營養師來家中幫忙,下班後,孟純不用再做晚飯,休息的時間拉長。
每天四點一到,天燁會把沒做完的工作收起來,帶著手提電腦去診所接孟純和小詞,然後到孟家尋個隨意位置坐下來工作。
等吃過飯,逼著小詞認字讀書算數字,一小時後,就和孟純帶女兒四處上課。九點回家,小詞和爺爺奶奶玩一下下後,就準備入睡。
在那個「一下下」裡面,是天烽和孟純的獨處時間,他們也許說說話,也許討論時事,也許各忙各的,但重點是--獨處。
「你忘記了?那是去年我和小詞去逛百貨公司時,她看見,硬吵著要買下來的衣服,那時明知道她穿不下,還是硬著頭皮買了,沒想到現在居然可以穿了。」孟奶奶的記憶一流。
「真的耶!小詞瘦下來,漂亮的衣服都能穿了。」
孟純很開心,以前他們只能幫她買大兩號的鬆緊帶褲裝,沒想到現在連去年的洋裝都能拿出來穿。
「我說的沒錯吧!孩子要瘦-點才會好看,這樣也不會讓疾病上身,豈非一舉兩得。」
對於教養小孩,在四歲時,天燁就是專家。
「哼!」對天燁的話,小詞的意見是冷哼外加輕嗤聲,心服氣他,口打死都不能服,這一服氣她就全盤皆輸了。
他沒理小詞,關上電腦就拉起孟純往餐廳走,吃這種餐很麻煩,還要規定在六點準時吃,過了八點,任憑小詞再哭再喊,誰也不敢給她一點東西吃,於是怕餓的小詞十點不到就入睡了。
這點解決了孟純長久以來的頭痛問題。以前,小詞不鬧過十二點、再吃飽消夜,是絕對不會入睡。
「吃飯了。」營養師出來通知大家用餐時間到了。「孟先生還是沒回來嗎?」
為了躲閉「健康餐」,孟余邦已經很久不在家裡吃飯,說什麼他都要拖過八點才肯回家,因為一過八點進食時間,營養師就會把食物全數收起來。
因此,天燁儼然成為孟家的新主人。
他定下的規矩除了余邦之外,人人遵守,他說的話沒人有異議。
也許你會懷疑,孟純、小詞也就罷了,孟家兩老沒道理聽他的呀!
當然有道理,天燁答應他們,小詞永遠姓孟,不用改回聶姓。這對他們來講簡直是吃了一顆大大的定心丸。
另外他同意這裡成為伊伊的娘家,她隨時回來住幾天,都沒問題。在利益互換下,他們心甘情願任天燁擺弄。
「細嚼慢咽,一口飯請在嘴裡嚼三十下。吃飯要像喝水,要嚼到口水分泌夠多才吞下去,口水是最好的酵素。」
照舊,營養師在餐前叮囑過一大篇後,就告退回到廚房,留下他們自己用餐。
相對於小詞的減量措施,孟純的餐量又太多了,但為當好榜樣,她不敢有異議,餐餐勉強吃完的結果是,她胖了兩公斤,不過有一點讓她很舒服的是--她的飲料是玫瑰覆盆子花茶,兩個月下來,她已經忘記經痛是什麼感覺。
「等一下,我帶你們去舞蹈社參觀。」
孟詞每次要上一堂新課程很辛苦,天燁得載著一堆人到補習班參觀,大到硬體設備、課程教材、師資培訓,小到老師長得美不美、同學友不友善,孟家兩老的意見多多。
「我不要學舞蹈。」
小詞吞下五穀飯,純為反對而反對。
「你不是最喜歡舞蹈嗎?學校老師誇你跳舞很漂亮,上次你還說除了舞蹈外,什麼都不想學。」
孟純找了一堆話,來反駁女兒的反對,對於小詞的教養,她信任天燁的安排。
「跳舞做什麼?我們家小詞將來要當商人,繼承爸爸的事業,又不是要當舞蹈家。」孟爺爺說。
請別誤會,他口中的「爸爸」是余邦,不是天燁。
「是啊!等一下小詞還有游泳課,上完游泳再跳舞會累死小孩。 別學了、別學了。」孟奶奶是絕對、百分之百支持小詞的意見。
「小詞游泳課上完一整期了,新課程開在星期六下午兩點,她要開始學習自由式。晚上的舞蹈課是由知名的舞蹈家辦的,如果小詞有天分,說不定能上國際舞台比賽表演。這種獎狀對她將來甄試好高中、好大學,會很有用途。」
想那麼遠?小詞才六歲啊!就想到高中、大學去了?
孟純回頭看他,他對她說過,以前他對天語的功課很放任,讓她程度太差,以至在學習過程中得不到成就和快樂,才會轉而一天到晚想談戀愛,對小詞……他也有相同的擔心嗎?
天燁的話打動兩個老人家,他們轉頭問小孫女:「小詞,你有舞蹈天分嗎?」
「我有,可是我、不、想、學。」孟詞把每個字說得響亮大聲。那表情像足當年的天語,她那倨傲桀騖的叛逆少年模樣。
「可是跳芭蕾舞可以穿那種粉紅色的小公主衣服……天燁啊!你是不是要小詞去學芭蕾舞?」盂奶奶在聽見「國際舞台」四個字後,倒戈投身敵營。
「對!除非她吃不了苦,成不了大器,我就不要花這筆錢,這堂課學費很貴的。」
「有多……貴?」孟純悄聲問,當初她堅持要負擔小詞所有課程費用,但幾次到補習班問清楚價碼,現在,她只能改口對天燁說--將來我一定會把錢還你。
憑她一個小小的、掛號的、沒牌照的護士小姐,一個月兩萬塊薪水,根本沒本事養出一個貴族小孩。
「一小時兩千塊,一星期四個半小時。有不少小孩排隊等這位名師指導,我動用了一點人脈才能插隊。」
天!一星期九千,一個月三萬六還要插隊……吐吐舌頭,她硬起脖子重複老話:「我將來一定會把錢還給你。」
怕就怕等到小詞大學畢業,她已經欠下他全世界。
「再說,快吃飯,我約了老師七點,她要看看小詞是不是可造之材。」
「我當然是。」主角發聲,又響又亮。
天燁嘴角掀了掀,一個不著痕跡的笑容閃過,她果然是他的女兒,好勝又倔強。
「先說清楚,那個老師不隨便收學生,如果你資質太差,我一小時一萬塊給人家,老師也絕對不會收你。」
「我說過,我有天分。」小詞賭氣了。
「隨口放話誰不會,我也可以說我是達文西。」冷冷一笑,天燁不再出聲,但他知道自己制伏了這個小丫頭。
CCCCCCCCCCCCCCCCC
小詞很有舞蹈天分!
在老師的肯定之後,她的下巴仰高高,不可一世的模樣,彷彿她是世界舞蹈冠軍得主。
之後,分不清星期假日的小詞,天天追問母親,什麼時候才上舞蹈課。
也許是舞蹈課上得認真,消耗過多熱量,也許是營養餐發生效用,總之,很快地,小詞脫離胖妹圈,進入窈窕世家。
小詞上舞蹈課的時間,天燁就會領著孟純四處走走。
她年幼時,父母親忙,沒時間陪她到處玩;後來父母喪,她那些親戚更不可能帶她出門。
接著進入聶家,偶爾,天燁有空會帶她和天語出去,但機率不是太多,孟家收留她之後,為報恩也為照顧小孩,她老早被剝奪玩的權利。
沒想到,小詞的補習課反而提供了她玩的機會,舞蹈社附近有夜市,孟純迷上了那裡,每次天燁問她想去哪裡,她總是不假思索地說要到夜市。
夜市裡黃黃的燈泡,照得人心暖暖,孟純喜歡這種熱鬧。
「你為什麼喜歡逛夜市?」最近,他也迷上夜市,因為在這裡,人潮洶湧,他有十足理由牽著她走路。
「我喜歡人聲鼎沸的感覺。」
好怪!從不曉得自己害怕寂寞,在他出現後,她居然害怕起自己過的日子,她想人陪、想人伴著,不想漫漫長夜,一覺醒來,衾寒露重,四處都是寂寞。
他聽懂她的需求,手伸過,摟住她的肩膀。
孟純沒反對,這段時間,她已經讓他這樣碰碰帶帶,帶出有他在,她的身體多少要受點侵犯的習慣。
「餓嗎?」
「嗯……說實話,很想吃點垃圾食物。我想,再繼續吃營養餐,我爸媽遲早要發瘋。」她在他耳邊說。
天燁聽了呵呵笑開,這個營養師在他們家做出的「成果」,讓她相當有成就,正準備組織起一群家庭主婦,為這個新行業拓展市常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趁小詞不在家,偷偷吃一堆不該吃的東西。」
「你怎麼會知道?」孟純訝異,她以為這個秘密只有她曉得。
「盂老爸還在吃高血壓的藥,孟老媽的血糖數值仍然偏高。」
「意思是……假設他們乖乖吃營養師的菜,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不可能,沒這麼神奇。」
要有這麼好用,地球上不需要醫生,只要有營養師就行了。
「不信的話,你當一個月的糾察,看看他們的身體情況會不會變好。」
「真的嗎?」她懷疑看他。
他沒回話,掏錢向小販買一串烤魷魚。
「這種烤的東西,是種高致癌物食品,日常生活中絕對不能碰。」孟純模仿營養師的說話口氣,說完,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咬下一大口,她轉頭問:「你不想吃嗎?」
「想。」他簡短回答,說實在,他的「晚餐」也吃得相當勉強。
「想吃,為什麼只買一隻?」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抓起她的手,撕咬下一塊魷魚,他戀上和她分食。
偷偷一個笑,這就是被「追求」的滋味?
別開臉,孟純的注意被一個投乒乓球的遊戲攤販吸引,當她還在看遊戲規則時,天燁已經向老闆買來兩籃。
這叫不叫做默契?當兩個人心靈相依時,他便知道她、她亦知道他。
接過籃子,孟純對他說:「我們的默契真好。」
「那不是默契,是細心,我從你眼神裡看到渴望。」
每當她眼裡出現渴望光芒,他就會心疼不已,這些年,生活是怎樣苛待她,讓她覺得事事新鮮好奇?
她的「不足」,讓他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奉獻。
「你的細心沒告訴你,我只要玩一籃,盡了興便好,買兩籃我會心疼那些錢,為自己的浪費生氣?」
「你玩一籃,投不到想要的贈品,會覺得自己太笨,又被騙一遭。你一籃、我一籃,我把贈品送給你,你不會真正盡興。」他耐心解釋。
她同意他對自己仔細了,回眸望他,這樣一個對她細心的男人,在獲得她的愛情後,會捨得傷害她嗎?
心鬆動,望住他認真表情,她想……她已經把機會交在他手上。
拿起乒乓球,她一顆一顆投,果不出所料,她連一顆都沒投中。
回頭,他才投出一顆,一樣沒中,孟純見他拿起球,左右對角度,投擲!成功,然後一個一個,整藍投完,她拿到一個中型玩偶。
看著她,他笑開。
「你又在我眼裡看兒什麼?渴望?貪婪?」歪著頭,她交出心。
「我看見滿足。」往後,他會一件件滿足她所有「想要」。
「還想玩什麼?」
孟純看看腕表。「小詞還有半小時才下課,我們去撈一條金魚送給她好不好?」
「好!」拉住她的手,他用自己寬寬的肩膀替她開道。看著他的背,睽違多年的安全感再度攀升心間。
這個晚上,他幫她拿到一個玩偶、兩條金魚,耙一對雷克斯迷你兔。
這個晚上,她很開心,心裡寫了滿滿滿滿的滿足和盡興。
這個晚上,他寵她寵上手,瞭解她要的不多,只要他的用心……
這個晚上,她笑不停,愛情感覺重新回來,而且她清楚不再是自作多情……
這個晚上,小小的夜市、廉價的玩具,交握的手,緊靠的心,熱鬧的人潮謀殺他們的距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7:34
第八章
孟純終於向診所請辭了,不是為了天燁的強勢,而是她終於決定要專心當他的妻子。
當然,這個事情,她還沒打算通知他,她計畫好,工作做到小詞畢業典禮那天,她將在當天,告訴他--她心中,愛情的感覺……一如多年以前。
最近,天燁和小詞的關係越來越融洽,小詞不再一味排斥天燁當她的「新爸爸」,尤其在他宣佈她的體重已經達到正常值,辭去營養師的舉動之後,讓她對他的怨恨減少幾分。
今天是小詞的生日,他們約好先接了小詞,買完禮物再回家和孟爺爺奶奶一起過生日,但天燁有一個會議要開,所以孟純會先到幼稚園帶小詞,再到天燁的公司等他下班。
老路線,三個轉彎向左走二十步,接了小詞,往回走,經過兩個十字路口,三個轉彎,就會回到家裡。
這條路很久沒走了,最近天燁接接送送,她都要忘記轉彎處的裡夫麵包店,四點準時傳出的麵包香。
迎面一輛救護車開過,尖銳的鳴笛聲讓孟純很不舒服。
腦海中閃過天語發生事情的那個下午,她在救護車內,緊緊握住天語冰冷的手,不斷自責。她還記得,天語的影像倒映在玻璃窗上,對她揮手說!!要幸福哦!
不曉得怎會出現這個幻覺,她只牢牢記得,當時,天語臉上的笑容是甜的。
繞進幼稚園裡,孟純在溜滑梯上、沙坑裡尋找小詞的蹤影,她沒找到。剛要回頭,就看見江老師匆匆忙忙往她的方向跑來。
「孟媽媽,我剛剛打電話到診所,他們說你離開了。」
「找我有事?」眉攏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迅速竄升。
「小詞剛剛從鞦韆架上跌下來,撞到後腦,園長陪她到醫院去了。」
「是剛剛的……救護車?」
問出口的話,帶著顫抖,眼淚不被控制地掉落。
「嗯,剛走不久。」
孟純咬住下唇,對救護車的恐懼感再度浸人心間,所有不好的回憶通通回來,虛軟的腳幾乎站不祝
「江老師……我想……借電話。」
「好,請到辦公室裡。」
跌跌撞撞進入辦公室,孟純拿起電話,自覺地撥下天燁的手機號碼。
「聶天燁,請問哪位?」
「是我……」擠出兩個字,倏地,她雙目含淚,再說不出半個字句。
「孟純,是你嗎?我會快開完了,等你們一到,我們就出門。」聽見她主動打電話給他,天燁的心情亢奮。
吸吸鼻子,哽咽聲音傳出。「你能來嗎?」
「你在哭?發生什麼事情?你人在哪裡?」
連續幾個問題,問得孟純一陣恍惚。
是啊!她在哪裡?救護車的鳴笛響起,小小的空間裡面,充滿藥味,那是一種接近死亡的氣息。
死亡……曾經,她離死亡很近……曾經,她在死亡的邊緣想念某個男人。死亡,對她並不陌生。
父親、母親、天語……她摯愛的人一個一個離她而去,他們選擇走進死亡,選擇在她生命中離席……
現在輪到小詞了,她也不願意為她親愛的媽咪、親愛的爺爺、奶奶留下?
總在以為生活將走入坦途之際,跳出一個意外,宣告她,幸福終止。是上蒼在作弄她,或是她造孽太多,終要受報應?
為什麼老天給了她快樂,又急急忙忙收回,讓她在幸福中覺得下踏實,讓她踩在快樂裡,要頻頻回顧,看那只巨手何時要拿走她的幸福。
淚成串成串落下,她已經沒有力氣,挺身迎向困難,她累了,很累……
「孟純、孟純……你還在嗎?回答我……」天燁的聲音透露出恐慌,孟純的異樣口氣教他擔心極了。
她還在嗎?她不敢確定,她在哪裡?環顧四間;這裡是幼稚園,小詞受傷、救護車載走她……思緒接上現實,她深吸一氣,對電話那頭說:「你來接我好嗎?我在幼稚園,小詞受傷……」
「好,我馬上到,你留住幼稚園,哪裡都別去。知道嗎?」
「知道。」
掛上電話,孟純緩緩起身往外走。
江老師迎上前問她:「孟媽媽,你還好嗎?」
不好,她一點都不好,淚如雨下,她沒力氣說話。她渴望著一個寬厚有隋來收拾她所有不安。
「要不要我送你到醫院?」江老師擔心她。
輕輕搖頭,她走到庭院,仰望藍天,風吹,老楊桃樹的枝葉沙沙響起,粉紅色的小花在綠色的葉子跳舞,這樣的好天氣怎能發生壞事情?
JJJJJJJJJJJJJJJJJJJ
從接孟純上車起,她一句話不說,兩手緊握,力氣大得在手背上留下紅紅印子。茫然無措的眼神,直直對著窗外,無數念頭在她腦裡飛轉……
「沒事的,小詞不會有事。」天燁伸過手,包住她的。
「那年,我們也想天語沒事,對不對?不過是生理痛,沒道理就生死相隔,可是……她還是離開我們了,連一聲再見都沒說。」孟純反問。
「不會,小詞不是天語,她們的情況不相同。」
「不相同嗎?不!相同的,都是意外,一個在幾分鐘前,沒人料想得到的意外。」她的思想中只剩下灰色。
「孟純,樂觀一些,我相信小詞會平安,孩子的復原力很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當我抱著天語時,我一次次告訴自己,她沒事的,她會再度健康。
我請求她醒來,我告訴她,只要她好起來,我再不去控管她的感情世界,我願意接納她喜歡的男人。可是……為什麼人類總在失去後,才學會懊悔?」
她的問題很多,卻找不到正確答案。
「都過去了,天語知道,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
擁過她,他讓她靠在自己胸前。這些話在六七年當中,他不停對自己說,天燁相信,他的愛,天語知道。
「是嗎?」她不確定。
「是的。」他肯定。
終於,車子在醫院前面停下,推開車門,她讓天燁牽手向前,望住他的背影,寬寬的背像一堵厚實的牆,擋在前面,替她擋去所有艱困。
彷彿只要跟在他後面,所有的痛苦都會迎刃而解:彷彿只要追隨他的腳步,他就會引領她走向幸福終點。
孟純的心篤定了,深吸氣,她在他身後穩穩跟隨。
跑進醫院大門,他問服務台,他找尋部門,他查病房……他做所有所有事情,而且,他沒忘記回頭……安撫她的情緒。
終於,她看見小詞,她躺在床上,一看到媽咪,兩行長長的淚水連著醜醜的鼻涕往下滑,再次證明地心引力的存在。
「媽咪……小偉推我……」
她的嚎叫聲中氣十足,讓孟純的心安置回原位,衝向前,抱住女兒,貼住她淚痕斑駁的小臉。
「你嚇死媽咪了,你真的嚇壞我了。」新淚湧上,失而復得的快樂在心中交織。
「孟先生、孟媽媽,對不起,是我們園方疏忽。」園長看見天燁和孟純,忙起身道歉。
孟純點點頭說:「沒關係,只要孩子沒事就好了。」
天燁可沒那麼好說話,他一臉無表情狀態,直盯住園長的眼睛寫下不滿,自然,他不滿的不光是孩子受傷害這件,他更不滿的是她居然喊自己「孟先生」。
「嗯……醫生幫她照過腦波斷層,等一下……要去聽報告……嗯,還有……醫生說……小詞有腦震盪的現象,要注意……有沒有嘔吐利暈眩現象……」被他的眼光一瞪,園長說話變得結結巴巴。
「好,我們會注意,謝謝園長。」抱起小詞,她替女兒擦去淚水。
彎腰一鞠躬,現在有些家長很難溝通,園長決定快快離開是非地,確保生命安全。
關上門,天燁接手抱過小詞。「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新爸爸,小偉很壞,他想搶我的鞦韆,就把我推下來。」
「他推你?」兩道濃眉糾緊,怒焰高張,熊熊大火在胸腔燃燒。
「你去告訴他爸爸,叫他爸爸修理小偉。」
「好!小詞,你喜歡蕩鞦韆?」
「喜歡!」
「我幫你在家裡庭園搭十座蕩鞦韆。」
「好,我們不要給小偉來我們家玩。」
「嗯!他不准跨進我們家半步。」天燁的表情不是開玩笑。
「別這樣,我們應該教小孩寬容大量,孩子在遊戲當中,多少會不小心。」盂純視線轉向女兒。「小詞,媽咪相佔小偉不是故意的。你原諒他—次好嗎?」
「不好。」她別過臉,把全身埋進新爸爸懷裡。
「就算他不是故意,弄傷了小詞就不能原諒。」
天燁才不管什麼正不正確的管教方式,誰傷他家女兒,不出手報仇就是他表現出來,最大的寬容。
「對!不原諒。」這回她要和新爸爸站在同一個陣營。
「小詞……你這麼小氣,會交不到好朋友。」孟純歎口氣,這兩個父女的表情同出—轍,她能拿他們怎麼辦?
「那種會把人弄傷的壞朋友不交也罷。」天燁拍拍女兒的背,頭一次父女同心。
「對,小偉那種會把人弄傷的朋友,不交也罷!」他們用同—個鼻孔吐二氧化碳,抬起頭,她對天燁可憐兮兮說:「新爸爸……我想睡覺。」
「好,我抱你睡覺。」抱起女兒,他在室內來回走,把小詞帶入夢鄉。
突然,他想起什麼似地,對著女兒的後腦勺說:「小詞,我們打個商量,你喊我爹地,不要叫我新爸爸,好不好?」
小詞沒回話,她在他肩上睡得正舒服。
孟純莞爾,她走到父女兩人身邊,輕輕拍拍女兒。「讓她躺回床上睡覺,抱這麼久,很累人。」她心疼起他的手酸。
「沒關係,等她睡沉—點,再放她下來,」他不怕累,有女兒妻子在身邊,他的人生重新圓滿。
「打個電話給孟家兩老,他們在等我們帶小詞回去慶生。」天燁把手機交給她。
「哦!我差點忘記,他們在家裡等我們回去,我到外面打,免得吵醒小詞。」轉身,她走出病房外面。
天燁很開心,在最緊要的關頭裡,她想到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和她生活七年的孟家。
輕輕吐氣,他抱著小詞躺回病床,他仰躺、小詞趴在他身上。
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成了頻率最穩定的搖床。小詞在夢中,看見自己躺在軟軟的棉花糖上,棉花糖香香甜甜暖暖的味道甜了她的心。
孟純回到病房裡面時,看見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龐正以一種最饜足的姿態熟睡,四道濃眉放鬆了……
再次,她證實自己的理論是對的——只要幸福足夠,再皺的眉頭都會鬆弛。
拉起棉被,小心翼翼蓋上,她趴在床邊,看著摯愛的兩人。她的生命在乾涸時逢源……
女女女
聶天燁是不會巴結別人的,向來只有別人巴結他的份。
聶天燁是不會討好別人的,向來只有人家巴著他的屁股討好的份。
聶天燁絕對絕對不會去迎合別人的門味,但是……今天,在這個不幸的日子裡,他必須迎合一個身長不超過一百二十公分的傢伙。
這種「小人」,別說沒有投票權,就連想搭上高刺激性電動玩具的權利都沒有。
沒想到,這等「小人」居然能擺佈起聶天燁這種大號人物,要求他帶她去看飛天小魔女電影、去逛芭比遊戲屋、去麥當勞叔叔家吃漢堡。
他一臉傲塞,被她的小手拎著走,不說話、不反應,誰敢對他多看一眼,他就拿寒冰眼把人家凍出二級凍瘡。
「爹地,你覺得新娘芭比漂亮,還是外出芭比漂亮?」
看半天,小詞實在決定不出要買哪一個。
斜眼瞄過女兒,連這種小事情都猶豫不決,將來怎麼主持大事,他把兩個娃娃都丟進手推車裡,算是給她做了建議。
「謝謝爹地。」上次的約法三章,小詞牢牢記住,她要喊他爹地,不能叫他新爸爸,否則他會翻臉的。
天燁沒回答女兒的謝謝,臉又酷又冷,幸好他的臭臉不會對媽咪發作,否則媽咪太可憐。
「還要買什麼?」光陪她看一場讓人想翻眼的飛天小魔女,已經讓他滿心不耐煩,再加上粉粉的、像人又不太像人的怪娃娃,早把他的耐性消磨殆荊
聶天燁很著急,他不懂,為什麼自己要陪小詞出來玩,孟純卻要讓余邦陪,這種分配方式讓人不解。
明明,這段時間裡,他和孟純、小詞都相處得非常愉快;明明,照顧她們母女,他很盡心;明明,他可以看見孟純眼裡情愫:他直覺認定,他們破鏡重圓的日子將近。
怎麼突然間……她又和余邦約會去了?他想不透、想不清,只能焦急,頻頻看手錶,計算著余邦和孟純返家時間。
「我要買芭比的衣服,沒有衣服換,她很可憐的。」
小詞把不同款式的衣服,一盒盒挑出來看,其仔細度不會比個購買當季新裝的女人低。
原來,女人的購買慾就是從小時候,這樣子一點一滴培養出來的。
「我們家有三件禮服了,芭比不需要再買禮服,可是這件實在很漂亮……到底要不要買呢?」她對著一盒禮服,歪著頭想半天。
天燁又作主幫她把禮服、連同一堆外出服、工作服、小洋裝、褲裝……塞進推車裡。
「爹地,芭比已經有禮服了。」
「女人衣櫃裡永遠少一件漂亮禮服。」他問答得敷衍了事。
「可是,也不用買這麼多衣服啊!」
她雖然年紀小,多少也曉得,勤儉持家是身為中國女人的傳統美德。
「今天是芭比生日。」
這個借口夠漂亮吧!他敷衍小孩的功力更上層樓。
「真的嗎?芭比,生日快樂!」她抱起芭比,把多餘的愛心送到她身上。
「買完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不行啊!媽咪說,還要去吃麥當勞。」
「你不怕身材變形,芭蕾舞衣穿不下?」
自從被人誇獎多次,說她有一雙美腿後,小詞再也不讓象腿裝上自己的下半身。
「好吧!可是我打算在吃麥當勞時告訴你,媽咪和爸比今天去哪裡。很苦惱呢!不吃麥當勞,我要用什麼時間告訴爹地,媽咪交代的任務呢?」她抓抓頭髮,把兩條小辮子弄得亂糟糟。
小詞的話傳入他耳裡,半秒內他作出決定。
「好,我們去麥當勞。」
天燁一手抱起小詞,一手推起手推車,急急衝向結帳區,同時,他的腦海裡開始搜尋,離此地最近的麥當勞在什麼地方。
「可是吃麥當勞會變胖……」奇怪,大人說話怎麼一下子這樣、一下子那樣?
「麥當勞開始賣飯,你可以吃中食。」
天燁一面掏錢付帳,一面幫店員把玩具裝進袋子裡,結完帳,他抱起孩子和禮物就往停車場沖,他要在最快的時間裡,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爹地,你為什麼那麼著急?」小詞弄不懂,爹地把她抓來抓去,是不是以為她是泰迪熊啊?
「我想知道媽咪交代你什麼任務?」後方車燈閃兩下,他用最流利線條把車子開出停車常
「爹地,你很急嗎?」看向他一臉嚴肅表情,小詞想,他大概很緊張。
「對!」他不否認自己的著急。
「那……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嗎?」她是很有同情心的善良女生,和白雪公主很像的那種。
嘎地!緊急煞車,天燁的車屁股差點兒讓後面來車撞上,方向盤向右,他隨意把車子停在路邊,他抓起小詞放在膝間,面對自己。
「好!你現在就告訴我,媽咪交代你什麼任務?」
「哦!就早上礙…」
好怪!爹地的臭臉不見了,每次聽見媽咪,他的臭臉就會自動消失,媽咪一定是爹地的「滿庭香」,一壓,臭味兒就不見了。
「早上怎麼樣?」他的耐心表現得差透。
「早上媽咪告訴我,爹地是生我的爸爸,爸比是養我的爸爸,所以,我身上的血和你一樣。」
孟純告訴小詞她的身世,這意味著什麼?意味……她將接納他,她有了和他共組家庭的意願?呼吸加速,這個消息讓天燁雀躍不已。 冰臉融化,他轉變為熱情。
「爹地,媽咪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以後我需要血的話,你可以捐給我?」
「對!」
他不介意女兒的怪邏輯,伸手把她在胸前摟緊緊。
「那以後我要肝、心和眼睛,你也會捐給我嗎?」小詞又問。
「會!」她要他的命,他也捐了。
「奸吧!你這麼慷慨,我決定讓你當生我的爸爸。」
「恭喜你!你作出最明智的決定。」
「還有啊!媽咪今天會很忙,你要陪我上床,還要講睡前故事給我聽。」
什麼?她要和余鄧出門到那麼晚?
「她要和爸比上哪裡?」
「我想想……她要先到診所跟康醫生和小真阿姨他們說再見,媽咪說,你上班很辛苦,她想她應該去幫幫你,會比較好。」
孟純要離職了?在他即將放棄這個不可能的任務時?她說要到身邊幫他……嘴在不經意間咧得開開。
「對了,爹地,你知不知道媽咪有另外一個名字?」
「你說什麼?」天燁想確定女兒說的話。
「我說媽咪還有一個怪名字叫一一,你說怪不怪,為什麼叫一一,不叫二二呢?哎呀!我真笨,因為一一此二二好寫嘛。」
「然後呢?」天燁催促她繼續往下說。
「然後,媽咪說要找回她的舊名字,爸比就找朋友幫忙,把媽咪的怪名字弄回來,還有最後一句……我聽不太懂。
媽咪說,她要變回以前的自己,才能繼續以前的戀情。爹地,以前媽咪有練過鋼琴嗎?」
天燁不回話了,滿腦於裡繞行伊伊的那句話——她要變回以前的自己,才能繼續以前的戀情。
她要繼續、她願意繼續了!
天燁想狂叫,伊伊終於真真實實回到他身邊!
「小詞,我們馬上回家。」
他要念兩百個睡前故事,快快把女兒擺平,要是她再不睡、就一棒把她敲昏。他要留下很多很多時間,和伊伊談情、談愛、談失落已久的心情。
「爹地,我們還沒有去吃麥當勞。」小詞抗議。
「麥當勞都賣垃圾食物。」放下煞車桿,十秒內他把車速加到六十。
「你說麥當勞行賣中食。」人人怎麼說話反反覆覆沒有一定?
「他們的中食不好吃。」
「可是……」他聽不下女兒的可是,一路前行,整顆心漲滿的是唐伊伊三個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6-29 02:37:56
尾聲
故事走到這裡,進入結局,屬於天燁和伊伊的部分劃下完美,但孟純和余邦的故事還在光陰流轉中繼續,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否會像上一對,同團圓滿,能求的只有不遺憾。
婚禮開始,盛大的婚禮在孟家庭院舉行,這是孟家雙親的意思,孟家嫁女兒,當然要事事聽他們的,否則請自便。
反正左鄰右舍多得是適婚女孩,天燁不挑的話,大夥兒都樂意嫁入豪門,就算婚姻不幸福,光贍養費就數到讓人手酸。
拜別父母,伊伊有數不清的感謝,這裡是她永遠的娘家,無庸置疑。
婚宴采自助餐方式,他們沒請太多朋友,只是單單純純兩家人的聚會。
「爸爸、媽媽。」伊伊和天燁走向聶以鍾和他的妻子。
「伊伊,你騙得我們好辛苦。天衡說你回親戚家裡住,我們找了許多家徵信社,始終查不到你的消息,你也是當媽媽的人,怎麼會不曉得掛心滋味,這些年,我和你爸爸都不好過。」伊伊的婆婆抱住她說。
從伊伊進聶家第一天起,她就喜歡這個小女孩,聰敏早熟,乖巧得讓人心疼,對伊伊和天語,她沒有偏過心,哪曉得,一轉身回加拿大,伊伊就失去消息、不見蹤影。
「媽媽,對不起。」伊伊回抱婆婆,那些年的疼惜,她沒忘記過。
「什麼對不起啊!」聶以鍾插進話來。「說來說去還不是天燁那渾小子造的孽,小詞都長那麼大了,這些年讓你受不少苦。」
幸好老天庇佑,讓這雙兒女有圓滿結局,否則他怎對得起老友。
「伊伊,你都不曉得,那天,天燁向老爸坦誠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我們兩個差點被亂刀砍死,爸氣瘋了,要不是老媽及時說了一句話,恐怕你現在沒老公可嫁了。」
天衡湊過來,他身旁帶著一個纖細女孩,清靈美麗,卻彷彿和世界格格不入。
「媽媽說什麼話?」伊伊好奇;
「我說,你打算讓孫女變孤兒嗎?」婆婆接話。
「她才不會變孤兒,這些年,她在我們孟家呼風喚雨,誰捨得讓她受委屈。」
孟爺爺,奶奶也走過來,牽著小詞要她喊人。沒幾下,四個老人聊開,圍出他們的圈子,把年輕人趕開。
伊伊和天燁走到樹下,他替她擦去額間汗水。這樣—個酷男人,誰相信會有溫柔面?
靠在他心間,她擁有這顆心臟的專用權,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生。
「有沒有看見天衡大哥的身邊人?」伊伊問。
「有!我想他陷進去了,雖然他並不承認。」天燁回答。
「愛情總教人盲目,是不是?」
「也許吧!只要結局是完美,沒有人會介意短暫盲目。」曾經,他也是盲目—族,直到他認清自己的感情,才覺得人生突然澄明。
擁住伊伊,在月光下,他擁住自己的心。
「你問過我,為什麼我特別喜歡路口的轉彎處?」伊伊說。
「想告訴我答案了?」
「我喜歡轉彎,是因為我的愛情總在轉彎處等待,在第三個路口,你記得嗎?」她說的是國中那段,他在第三個轉彎處等她。
「我記得,不過,你有我的愛情,不要再到轉彎處等待愛情,懂嗎?從此你的愛情不轉彎,你的愛情是直達站,直達我身邊。」他強勢要她的愛情不轉彎。
「嗯!」伊伊不計較他的霸氣,因為不管轉不轉彎,她的愛情已經駛進終點站,人生圓滿。
靠近他,她好愛好愛他的肩膀,他的胸懷、他的眼睛、他的心,和他所有所有—切。
「伊伊,你認識她嗎?」天燁突然問。
「誰?」
「在門外張望的女人。」
「不會是你的情人找上門吧?!」伊伊嬌嗔問。
「我的情人只有一個,叫做唐伊伊。」他的回答滿足她所有虛榮。
「我們一起去看看。」兩人手牽手,走向門邊,他們像讓人欣羨的青梅竹馬。
「請問你要找誰?」伊伊問。
「請問,孟余邦先生,是不是還住在這裡?」女人訥訥地問。
「對,請問你是……」
「我叫孟純,不知道孟先生在嗎?」
盂純?!伊伊頂替了七年的身份,主人在今晚現身!伊伊瞪大眼睛看天燁,天燁眼裡也有吃驚。
「不好意思,我想你們在忙……我還是、還是改天再來……」轉身,孟純急急想離開。
「不!孟純,你等我一下下,我去找余邦過來,你不能離開哦!千萬千萬不能離開,我馬上回來。」
兩人小跑步往裡面。伊伊側臉對天燁說:「我看好他們。」
天樺也回她:「讓我們來期待另一個漂亮結局。」
夜很美、很溫柔,在這樣的朦朧月色下,到處都有新戀情開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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