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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之]擲金敗家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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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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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3 00:28:57
標題:
[惜之]擲金敗家女[全文完]
擲金敗家女
作者:惜之
楔子
「聖凱瑟琳女子學院」位於本城近郊一處清靜的山間。
她門牆高築,樹影扶疏;她宏偉華麗,遺世獨立於紅塵之間;她睥睨自傲,一如它給人的印象──高不可攀。
本城的富豪巨賈無一不視將女兒送入聖凱瑟琳學院為至高無上的榮耀,原因無他,只因她是貴族學校中的貴族。
要進這所學府不是有錢就行了,它自有一套篩選學生的標準。除了要家世好、頭腦好,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容貌要構得上標準。
聖凱瑟琳的女孩不僅要懂政治、商業、文學、藝術、美學,就連體育項目,諸如:高爾夫、游泳、網球都得精通。她教育的不是一般事務性人才,而是將來企業的接班人,或是豪門的女主人。
在這個頂級學府之中,人才濟濟,各有來頭,誰也不服誰。暗中較勁的是家世、是背景、是才學,更是美貌……開學三個月後,聖凱瑟琳女子學院的室內泳池畔,一群二年級的女孩們游完泳,正在聊天……「妳們聽說了嗎?今年新生有幾個蠻特別的呦……」
「有一位叫錢維琛的,聽說她有個外號叫有求必應,不管是誰,只要開口請她幫忙,她都會幫。」
「真有這種爛好人啊?那我們去跟她借錢看看!」一名女孩戲謔的提議。
「妳少欺負人家了!」
「對了!還有個冰山美人……」
「妳是說宋涵伊嗎?」一個女孩接口。「人家都說她很高傲,跩得不得了。」
「我看她是有自閉症吧!」有人尖酸的說。
「妳們別這麼說人家嘛,聽說她爸媽分居很多年,最近鬧離婚……」旁邊的女孩馬上提供八卦。
「說到新生,這學期的新生考試不是已經考完了嗎?」
「怎麼?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不是……只是聽學姊說,今天在教務處裡頭有一個特例生,還由父親陪同來參加考試──」
「真的嗎?」
「聽說那個人的父親可是大有來頭耶!」
「要比爸爸,我們哪個人的爸爸不厲害?」
「不一樣啊,她爸爸可是杜英豪耶?」
「喔……」這下所有人都靜默了,畢竟在爸爸的世界裡還是有等級之分的。
「啊,妳們瞧!那個人是誰?」一個興奮的尖叫聲響起。
不只是那群女孩,事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籃球場上一個昂揚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個高絩的女子,短髮貼在頭上,一身中性打扮,陽光和她身上閃亮的汗珠,幾乎奪去所有人的呼吸。
「那……那是誰?」女孩的口水簡直要滴滿地了。
「那是章璽郡!」有人難掩崇慕的接口,「妳們不知道嗎?她才進我們學校,就已經有一個私人親衛隊了!」
「礙…這麼帥的人,也難怪……」這下終於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看來,有這些個不尋常的女孩,今年的凱瑟琳學院會很精彩!
她們各自又會發生什麼不尋常的故事?
嗯……令人期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29:24
第一章
仲夏的太陽,熱力持續放送在台灣這塊太平洋島嶼上,柏油路面被蒸發出一種教人窒息的悶熱。
這時節,「鳳凰花開,蟬鳴別離」的驪歌不時在人們耳畔傳播,只不過暑氣蒸了淡淡離愁別緒,學子們只想早早結束舊身份,甩過書包、加快腳步投入社會。
即將畢業的章璽郡斜背著書袋,一副吊兒郎當的拖著步伐走出校門口。
她的牛仔褲管很畸形地一腳高、一腳低地向上翻捲,那是她剛去上廁所怕過長的褲管掃到地上的「黃金水」,才動手捲起來的,然而解決過腹中膨脹、走出廁所,她便忘記把褲管放下。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讓她斜眼瞟過,也不會費勁彎下腰來把它復原,因為這……太費工了!反正童璽郡對外表從來沒花過太多心思。
一件長及膝蓋的黑色T恤斜斜掛在上半身,一百七十公分的童璽郡老是買那種XL的衣服來遮蔽肉身。
她總覺得同樣的價錢,買得越大賺得越多,就在她這種以賺錢為前提的考量下,她身上永遠是掛著大上兩、三號的衣服。
她的長髮捲成一坨便狀物,塞在帽子底下。
其實她一直想留短髮的,無奈高中畢業那年,童老爸一聲令下,逼得媽媽哭天搶地,哀求她在身上保留一點女性特徵,她只好讓步,乖乖地耐下心,把頭髮一吋一吋留長,到最後懶了,是性不去管它長到哪裡,反正洗頭小姐也不會為了那幾公分長度和她計較。
嚴格來說,她屬於性格比較接近男人的女生,她大而化之、散漫無謂,少了女人的纖細靈敏,多了幾分直率的坦誠,所以,從小到大她的男性朋友要比女性朋友來得多。
但男孩中沒人會興起追求她的意願,因為,她太像哥兒們了!而且那群哥兒們當中,沒有人有同性戀傾向。
然她這種類似男子的作風,讓她老爸老媽嚇得是心驚膽顫,深怕哪一天童璽郡踏入家門,對他們哈囉打過招呼後,張嘴說:「我已經做過變性手術,從此你們多了一個兒子!」
因此,在她念過一年大學後,童爸爸就發動家族力量,軟硬兼施地把她壓進妹妹童璽娃就讀的聖凱瑟琳女子學院上學。
本想在這郡氣質優雅的名門閨秀長期熏陶下,她會慢慢被同化,男子特質會逐漸消弭,誰料,在這個全是女人的尼姑學院裡,童璽郡反而成了眾家女子的傾慕對象。
她是學姊、學妹的偶像,不論走到哪裡,身旁總聚集著一群美麗鶯燕,對著她發癡呆笑,讓她的賈寶玉性格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
今日,她走出校門口,心裡計劃著周休二日,要找哪幾個倒霉的哥兒們來「義助」,夥同大家到老人院唱歌跳舞,逗逗那些老人家開心。
忽地,她聽到有人喊救命,轉頭一看,是同校的江瑀含學妹,她正讓幾個男人架著雙臂,預備塞入一輛加長型的豪華大轎車內。
她快步衝到那群人跟前,雙手一拉扯,把一個瘦削的男子拉倒在地。
「光天化日下,你們在做什麼?」童璽郡大吼。
「璽郡,救我!」江瑀含抓住摀住她嘴巴的大手,用力一咬,對方吃痛,乍然鬆開手掌。
「你們還在演三十年前,那種半路攔轎的超級大爛劇嗎?拜託,你嘛幫幫忙,就算想演綠林大盜,至少也要掩起一隻眼睛,裝出一臉破相的衰樣。」她嘴邊的冷笑有那麼幾分小李飛刀的味道。
小林瞪眼看看身旁的同夥,一、二、三、四,外加一個司機,想擺平這個瘦巴巴的小男生應該不難吧!
今天要是沒把這個朔華企業的千金帶回去,總裁怪罪下來,責任誰來擔?這年頭失業率高過於就業率,丟掉這份工作,說不定他就得申請到國外去當台傭了。
「小子!讓開點,沒你的事,少惹禍上身。」小林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學那些口嚼檳榔的混混說著台灣國語。
這年頭裝大哥是最省時省力的擄人步驟。
「小子?」真是一群有眼無珠的智障強盜!童璽郡挺挺胸,想把她的第二性徵拿出來彰顯性別。
無奈,「木蘭飛彈」還停留在幼年期,所能製造出來的效果不大,童璽郡只好不甘不願的脫下帽子,讓她的長發出門見客。
「社會動盪、人心紊亂,夭壽哦!七少年、八少年,頭殼裡不知道裝哪國大便,一個好端端的大男生也學女人留起長髮,你乾脆去學女人穿裙子,蹲著尿尿好了。」小林的主觀認定太強,一手指著她,竟哈哈大笑起來。
「小林,不對:他』……好像是女的。」剛剛被童璽郡推倒的同伴,扯扯他的衣袖說。
「女的?」他心一驚,立刻把手縮了回來。這樣搭女生肩膀,好像有點、有點……性騷擾嫌疑……「幹嘛縮手?」童璽郡問。高明!懂得人情世故的傢伙,否則她要是使出傳自周芷若的九陰神功,少條胳膊可怨不得人。
「妳是女的,這樣……男女授受,不可以亂親親……」
「你也懂得男女授受不親?」
「當然,讀聖賢書所為何事?人之異於禽獸者幾檄…」要跩文還難不倒他。
「既然知道,還不趕快叫你身邊那兩個『禽獸』,把我學妹放開。」她幾個利落身手,將壓住江瑀含的人給踢開,一口氣拉回她,把她護在身後。
這些連續動作,讓幾個甫從校園走出來的女學生看到,她們對童璽郡的崇拜不由得更加深一層。
「妳硬要攬事?」小林看到她身後嬌嫩可愛的親衛隊,口氣弱了些。
「攬就攬,誰怕誰?」童璽郡雙手橫胸的酷樣,引得身後的的曠女一陣拍手喝采。
假鳳戲凰!這群笨女人頭都昏了嗎?看不出他才是真正的頂天立地男兒漢,要歡呼也該是為他!
可惜,在這裡、聖凱瑟琳女子學院的門口,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道理不成立。
「欠債還錢,沒錢當然拿人抵,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小林仰高頭,要讓她們看清他俊俏的大臉。
「要拿人抵,可以啊!誰欠了誰多少錢,一分一厘,連同利息,都給清清楚楚地算出來。」她扠起腰,身後又爆出喝采的歡呼聲。
「江家老頭欠我們家總裁二仟五佰萬。妳還得起嗎?」小林的屌樣越臨摹越見精湛。
「二仟五佰萬啊!好啊!既然要拿人抵,你先給我聽清楚價碼,瑀含身上的肉是以細胞為基礎單位,一細胞二佰起跳,當然要是買得多我會打個八五折給你,如果買不起,你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買買江家老頭,他便宜些,一公斤四十萬,他身上八十公斤肉加加減減算起來也還有三仟兩佰萬,多出的七佰萬就算是老闆我減價大相送。」
「我買那老頭做什麼?」
「當管家、當奴隸,隨你們把他操到死,我都不會有意見。有本事大便就要有本事擦屁股,這時代不興父債女還、賣身替父死。」
「我家總裁要這小妞,是要她去當總裁夫人、享受好日子,妳這樣擋人姻緣會下十八層地獄的。」小林身旁的阿武挺身出來說話。
「十八層地獄?聽起來好像是個不錯的觀光景點,可愛的學妹們,有沒有人要陪我去逛逛?」童璽郡一臉皮皮地問。
後面響起一陣好大的迴響。
這群女人一定是瘋了!小林在心底想著。
「人家江老頭都答應和我們家總裁攀關係,妳這個路人甲乙丙丁在起什麼哄?想英雄救美,等下輩子長出鬍子再說。」
「江老頭答應了?瑀含那妳的意思呢?」
「我不要,總擎的老闆是鐘樓怪人,大家都知道的,我才不嫁。」垂著肩,她痛哭起來。
童璽郡向來對這種美麗的「弱女子」最缺乏免疫力,搖搖頭,歎口氣,事已至此只好再敗家一回合。
拿出筆記本,在上面寫下新借據───江瑀含家欠下的二仟五佰萬負債,由童璽郡於一星期內負責償還,否則任憑處置。
她將隨性填寫的借據撕下交給小林,阿莎力地說:「行了吧!一星期後在這裡還錢。」
「妳說的?好!一星期後見。」小林突然喜歡起這個叫童璽郡的不男不女傢伙。一星期,哈哈!一星期……他好期待呦!
上了車,坐在他身旁的男人問:「林經理,萬一,她真的把二仟五佰萬湊齊還出來,那……我們不是就把總裁的新娘子給弄丟啦?」
「放心,她還不起的。」小林胸有成竹。
「為什麼?」
「因為,江家老頭欠的是二仟五佰萬美金,不是台幣。」他奸笑了兩聲,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到時,她的臉會是哪一款癟三相?
看著四個男人上車,童璽郡得意地拍拍江瑀含的肩膀。「沒事了,放心吧!」
「妳真的有二仟五佰萬可以還嗎?」瑀含擔心的問。
「安啦!妳忘記我們背後這群『財女』?星期一上學,我來辦個聯合勸募,一人兩佰萬,湊齊十三個人,還能倒賺一佰萬捐到流浪動物之家。再不,找我老爸也成,鏘他個二仟多萬兩,他也不至於肉痛。」
況且,她還有大媽咪當靠山呢!
「真的?」瑀含不放心地問。
「對啊!學姊說得對,我絕對支持妳,捐兩佰萬不是問題。」一個圓臉的小妹妹率先響應。
童璽郡拍拍她的臉,笑出一臉春色,「謝謝妳的善心,像妳這麼善良的女孩,一定會有光明燦爛的未來。」
哦──她不愛光明燦爛的未來,只要有學姊的擁抱,余心足矣。
她的舉動立刻引起骨牌效應,連著好幾個女孩都舉了手,有這群人揭竿起義,江家代志就解決大半啦!
童璽郡得意地翻翻手上的筆記本,突然她臉色發白,追著早不知道開到哪個天涯海角的加長型豪華大房車喊:「喂!你們給我回來。」
連跑了幾十步,她停下來,氣喘吁吁地垂頭彎腰,懊惱地捶打自己的腦袋,噢!豬腦袋!
沒一會兒,那群女人也隨之跑來。「學姊,妳怎麼了?」
「我……我把畢業考的筆記當便條紙,撕下來給人家了。」
「沒關係,我回去影印我表姊的筆記給妳。」學妹群中馬上有人反應。
當場,她的招牌笑容又浮上臉龐,左擁右抱眾家美女,一路往山下走去。「是啊!我有妳們,天大事都能搞定。走吧!我請妳們去喝茶、看電影。」
*****
背對光源,落地窗透進來的光線在傅煜棠身後染出一圈光暈。
他冷冷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雙眼皮覆蓋的眼睛,在聽到雷斯提到「傅煜凱」時,乍射出一道精光。
「說!他現在怎樣?」平板的單調嗓音傳送出,房裡的兩個男人約而同地接收到他話中怒意。
「他出賣身體,染上愛滋,現在正在加拿大的醫院休養。」雷斯簡述。
這叫天理恢恢、疏而不漏嗎?
哼!天理又如何,就算有天理,也還不了父母親的兩條命。
這些年他唯一學會的就是──除了自己,誰都不相信,包括那個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天」。
他嘴角微揚,但沒流露出笑意。「買下那家醫院。」
「要他死嗎?」雷斯問。
要一個人死,用不著勞師動眾,一管毒藥就能確定。
再並進一家醫院,工作量早超過常人幾倍的加拿大負責人──項華,鐵定要哀嚎上幾天,到時當地老百姓一定又要誤報有「狼人」出沒,害警察先生放著好覺不睡,四處去尋找狼人蹤跡。
「不!讓他拖著,我要他睜著眼受盡折磨!」
意思是把他醫得半死不活,讓他躺在病床上,欣賞帥哥美女在他面前大演春宮戲?
對付這種色胚,最大折磨就是讓他看得到卻……力不從心,可這樣的「剌激」,對一個艾滋病未期患者會不會太不仁道了?
吞吞口水,他從現在起要改拜推行性惡說的荀子,把主張人性本善的孟子,丟到喜馬拉雅山上去當土地公。
「總裁,嗯……我是說……嗯……」咿咿呀呀說了半天,雷斯發覺自己只說出了滿口廢言。
「楊蓓莉呢?」他不聽任何人意見,只想聽自己想聽到的話。
「聽說她回台灣了,就不知道她會不會找上門來?」她要是還敢找上門,閻王不想收她,都難!
「她會來!我等著。記得把總擎企業總裁將於近日結婚的消息放出去。」
「你要接受那些記者專訪?」雷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會選在這時候曝光。
「可以,在我結婚當天!」傅煜棠往後靠向椅背,半瞇起眼睛,表示談話結束,可以散會了。
雷斯和總管默默退離,留下冥思中的傅煜棠。
六年,夠久了!他等這一天,等得幾近不耐煩。
六年前,同父異母的大哥捲走了公司所有資金,夥同煜棠的新婚妻子──楊蓓莉,一起逃往加拿大。
臨行前,也一把大火燒死了父母親,也燒燬了他的一條腿和半張臉,這筆帳,他一直記著。若不是母親死前要求他放過兩人,他不會耐心地等到今天。
這些年,他把已成空殼的公司結束掉,將剩餘資金拿來購下一家經營不善的貿易公司,並找來大學時期的四個死黨合作,自己則暗居幕後操盤。
短短幾年內,五個年輕人把總擎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它的觸角橫跨了地球各大洲,成了世界上排行前百名的企業之一。
許多商業週刊都想採訪他這個傳奇人物,卻不得其門而入。
由於他的過度神秘,讓他在這個人人想成名的時代顯得格格不入,久而久之,開始有人繪聲繪影,說總擎企業的總裁是個見不得陽光的怪人。
而這些謠傳則更增添了他的神秘色彩。
楊蓓莉會找上門嗎?
會!她絕對會找上門,畢竟他們還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不好好利用豈不對不起自己。
打開抽屜,他拿出新娘檔案,現在的他迫切需要一個新娘,來打擊新婚夜逃跑的舊時妻。
(江瑀含,二十二歲,晉安企業負責人的二千金,性情善良,柔順體貼,就讀聖凱薩琳女子學院三年級,搞長芭蕾舞和長笛吹奏。)
很好!這樣一個小新娘的確很「適合」他的需求,她乖巧聽話,要她往東絕不敢往西,尤其是她那張絕艷的面容,像極了楊蓓莉。
他將會給江瑀含最好的待遇,讓她死心塌地愛上自己,他要在楊蓓莉找上門時後悔莫及……自從上帝選擇對他殘酷後,他毫不遲疑推開上帝,自己扮演起上帝,他嗜好這種操縱人心的快感。
叩叩!門板敲響兩聲,總管的聲音從門外傳入。
「傅先生,是林先生,要請他進去嗎?」
「讓他進來。」他淡淡地說。
六年前,是小林和他的一票飆車同學發現他們家著火,立刻爬過圍牆把他給救出火場,並通知消防隊。
他們於他有恩,所以,傅煜棠留下他們,讓他們成為自己的貼身保鑣和司機,挽救了幾個差點進少年觀護所的大男孩。
「總裁大人,我今天去過那個女生學校,本想綁了江小姐就回來,誰想得到半途殺出一個不男不女的程咬金,把江小姐給救回去……後來,我們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就想先回來好了。」
他把童璽郡簽下的字條交到傅煜棠手上。
「童璽郡?」一個似曾相識的名字,他把玩手上的紙條,翻過後面那篇密密麻麻的重點整理,好個不怕死的初生犢!
「是啊!我們約好下星期見面,她說要代江小姐還錢。不過總裁大人您放心,她以為江家老頭欠我們的是二仟五佰萬台幣,不知道是美金,到時我們一定會把那個漂亮的江家小姐帶回來,不會再讓她跑掉。」
「你們約下個星期見面?」
「是啊!約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啊!一手交貨?我真笨,錢和貨都在她手上,她要是存心賴帳的話怎麼辦?」他猛力砸自己腦門一記。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去查一查這個童璽郡的家世背景。」
「對、對,這個男人婆怪裡怪氣的,說不定來頭不校」小林附和。
「她的身手很好?一個女人可以動得了你們五個大男人?」
「礙…是、是……」他艱難地點了下頭。
這算不算詐欺?當時第一個被踹倒的老K,是因為迅雷不及掩耳,一不注意就被「高雷」劈中,至於,她能從他們三個大男人手下搶走江小姐,是因為、因為……那一票粉雕玉琢的「學妹」,讓在場的男人,出現短暫性腦中風,口水不自覺從嘴角淌下,才會讓她奪得先機。
「好!下次我和你們去會會她!」她讓他起了興趣,不為她不怕死的的膽識,不為她搶救同學的正義,純粹為了她那龍飛鳳舞的字。
她會是「她」嗎?
「您要親自出馬了?不、不、不用了!您安心在家裡坐鎮,這回我保證一定會把江小姐帶回來當您的新娘。」
主子一出馬,他這個詐欺集團鐵定現形!六年前沒蹲過少年觀護所,不會在成年後的今日去蹲成人監獄吧!
尤其總裁大人若是親耳聽到江小姐喊他鐘樓怪人,會不會當場吐血而亡?屆時家住國外的雷副總裁升格為總裁,一定會來個產業外移……嗚嗚……嗚……不要啦!他還要留在台灣照顧八十歲的阿嬤和五十歲的爸媽叔伯、二十歲的兄姊弟妹、十歲的侄表甥女……「我不能去嗎?」
他冷眉一掃,掃出小林滿身雞皮疙瘩。
「不是、不是……我是說……」是哪個預言家說的?說什麼講一個謊要再編幾十個謊來圓?唉……他真的編不出其它謊言了,誰叫他太平實古意,都是聖賢書的錯,沒事叫人不可以巧言令色,現在可害到自己了吧!
「不是就好,明天之前我要看到童璽郡的資料。」傅煜棠的命令都很具爆炸性。
「明天?」難道總裁大人以為自己是國際人口貿易集團的頭頭?他哪有那麼詳密的人口資料網?
「時間給的太長?好吧!那麼今天晚上就把資料放到我桌上。」轉過身,面對室外的一片光燦,再次宣佈散會。
「總裁大人,我想我還是明天再把資料交給您好了。」明天半夜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小林在心裡默默地補上一句。
傅煜棠沒搭理,逕自看著戶外庭園,矮牽牛花開得極好,玫瑰花瓣在風的舞弄下微微跳動,魚池裡的魚偶爾會冒上來吐幾圈泡泡,然後又沉回池中。
他想起那年夏天,那個叫「壞壞」的小女孩,還有那一家子熱鬧……那時甫從國外回來的世伯,在新家還沒佈置好之前先暫住他家,世伯家有兩個媽媽,三個男孩和三個女孩,每到晚餐時間,常常是喧喧鬧鬧吵成一團。
相較起他家,只有一對父母和一個與他不親的異母大哥,他和獨生子並沒有太大不同。
那些日子,他充分享受了兄弟姊妹間的親情,這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
還記得,才十二歲就寫得一手龍飛鳳舞好字的「壞壞」,她是真的「壞」到底了。
哥哥受不了她,姊姊被她弄得有多遠就躲多遠,唯一的妹妹常常 被她逗哭,她搗蛋得不像女生。
偏偏媽媽最疼她,所以她就順理成章的天天在身邊吵他鬧他,拉著他學國語。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年,還是他女朋友的楊蓓莉還被她氣跑了好幾次。
若她真是她……六年來,他第一次對「明天」出現期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29:46
第二章
拋下包包,童璽郡一屁股坐進沙發。
噢!好累……她的聯合勸募成功落幕,就等著大後天交給那個痞子頭。
那個痞子頭叫什麼來著?小林?不、不、他只是個傀儡,真正的頭頭應該是叫做總裁大人的盜版鐘樓怪人。
瞇著眼睛,想睡個好覺,可是毛細孔長了視覺細胞的童璽郡,就是知道有好幾雙眼睛同時在瞪著她。
不情願的張開眼皮,逐一望過在座眾人,阿爹、大娘、老母、大哥、大嫂、二哥、三哥、大姊……除了那個間諜童璽娃之外,全員到齊。
看他們凝重的表情,不會是想來個六堂會審吧!她得快快想起自己的罪狀,免得被人灌水多加上好幾條,她的家人比起中華民國的警察有過之無不及,直逼日據時代的「大人」。
「說!為什麼又把金卡刷爆?」阿爹叱吼一聲,嚇得阿母敢怒不敢言。
平日裡「兄友弟恭」的手足紛紛落井下石,一人一句開起批鬥大會。
「妳這個敗家女!我們賺錢速度怎麼趕得及妳花錢速度?」二哥說話。
「是啊!這個月妳已經刷爆五張金卡了。」三哥附和。
「有嗎?我這個月很省呀!我只買了七千份禮物給孤兒院的小朋友,和五千、還是六千份禮物送到老人院……應該還好吧!」
她抓抓頭,不知道他們幹嘛要為那一點小錢發飆,要是氣過了頭,在臉上弄出幾條嘉南大圳,那……花在菲夢乂的錢恐怕不會少於她的敗家費。
「妳當自己是證嚴法師啊!要不要我讓諾貝爾基金會頒個仁慈獎給妳?」阿母一聽她說完立即大加撻伐。
唉……女人啊!被男人熏染成重色輕「其它」的動物。
「不用啦!為善不欲人知嘛!」童璽郡哼哼哈哈,慢慢的跳到大娘身邊。
「好了!璽郡又不是拿錢去做壞事,何必那麼生氣?」大娘陳梅愛憐地拍拍肩膀上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坐下。
童家爸爸愛風流,娶了兩個老婆,大老婆陳梅溫柔嫻淑,生性不愛計較,她生了三個兒子──璽伯、璽仲、璽廉。
二老婆林芳精明能幹、頭腦靈活,早些年全靠她幫助丈夫在外開創事業,這些年孩子長大,把公司交給年輕一代,她才自職場退下來。她生了三個女兒──璽英、璽郡、璽娃。
「是啊!大媽咪教我,有捨才有得,我是在幫你們『捨』,將來哥哥們的事業才會一帆風順,前途似錦、錦上添花、花花綠綠、綠雲罩頂、頂上無毛……」
「夠了!做錯事還強辯,爸沒把妳吊起來好好打上一頓,算是便宜了妳。」璽英出聲。
「姊,本是『童』根生,相煎何太急?妳的良心、友愛到哪兒去了?」
「有人要煎綠豆嗎?我建議用煮的會比較好吃,清涼又退火。」剛從門外走進來的璽娃,扔下書包,怒氣沖沖地坐入椅中。
「妳需要退火嗎?小娃?」陳梅笑著招呼張嫂把蓮子湯端出來,給火氣都不小的家人服用。
「爸,你幫我取的鬼名字真難聽,璽娃、洗襪,好像我活該天天洗襪子。」
「沒辦法,你們這代是璽字輩,妳生出來的時候長得可愛,好像一個洋娃娃,才會幫妳取這個名字。」童爸爸解釋,剛剛的話題瞬間被轉開。
「別嫌了,三哥叫璽廉,他也沒說自己活該天天洗臉啊,所以被取綽號是妳的人緣不佳,和老爸的智商無關。」璽郡逮到機會損璽廉,報過了發箭之仇,還順帶巴結老爹,這算不算一箭雙鵰?
「二姊,妳別在那邊幸災樂禍,要不要我把妳在學校的勸募活動抖出來?不知死活!」璽娃幾大口,把一碗蓮子湯吃見底,起身再舀上滿滿一大碗。
「哇塞,妳的火氣可以開家煉鋼廠了,我看吃蓮子湯效果太慢,我去給妳買瓶黃蓮解毒丸,如何?」璽郡和七月半的鴨子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拜把姊妹,壓根沒把璽娃的警告放在心上。
「爸──二姊在學校強出風頭,跟人家募款二仟五佰萬……」璽娃頭沒多抬一下,嘴裡含著將化的蓮子,把炸彈丟給家人。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會兒,璽郡知道自己做錯了。
「妳去跟人家募款?這會又要搶救哪條流浪犬了?還是哪邊發生規模七點九的大地震,要妳登高呼籲善心人士解囊相助?」璽英酸言酸語的諷道。
太好啦,又可以報報璽郡出賣她的仇恨。
三年前她交了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男朋友,被璽郡舉發,害他們這對可憐的亡命小鴛鴦從此被拆散在世界兩端。
古人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完全是遵照古賢訓辭,不但連連報了三年仇,往後還要連續報他個三百年,只要她能活得了那麼久的話,她保證會活到老報到老!
「呸呸,烏鴉嘴,又不是地球要滅亡了,三不五時震個沒完,這回我呀,搶救的不是流浪狗,是人!是個即將被父親推入火坑的無辜清純美少女。老爸、哥哥,你們說二十一世紀還發生這種事情,是不是太慘無人道了?」璽郡轉身尋求男性同胞的支持。
「搶救雛妓?看來妳比總統還忙。」璽廉從鼻孔裡冷哼一聲。
搶救雛妓?瑀含好像已經超過雛妓年齡,要算「成妓」了吧!
管他的,能騙多少愛心就「ㄇㄥ」騙多少,這年頭愛心比鑽石還要稀有。
「沒辦法,這年頭說話的人太多,做事的人太少,媽咪,妳說這是不是叫作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是啊!社會亂、風氣亂,現代人心裡不知道都在想什麼?」陳梅歎口氣。「你們每個人都要給我乖乖的,不准學壞,知不知道?」她寵愛地把璽郡攬進懷裡。
「媽咪妳放心啦!我和哥哥姊姊和妹妹,從小有妳的教導,不會變壞啦,妳看電視上那些有問題的孩子,都是父母親不關心的一群,所以,只要我們把基礎教育辦好,讓每個孩子都能受最好的教育,讓他們在學校中有歸屬感,就不會有所謂的中輟生、問題少年了。」她越扯越遠,想把話題拉到安全地帶。
「拯救完雛妓,妳又想要辦學校嗎?我真替那群孩子的未來憂心。」璽廉哼笑兩聲。
「三哥,你有鼻竇炎嗎?怎麼講兩句話就要哼一聲,為了你的身體著想,辦學校的事緩一緩,我先辦所醫院好了。」
瞪上一記白眼,她可沒聽不懂他語氣中的諷刺,誰不知道他在取笑她的智商,取笑她永遠敬陪末座的名次排行。
儘管她的功課名次排得後面,可她的人氣可是全聖凱瑟琳數一數二的呦!
所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坐在這裡和一群有錢人討論刷爆卡的問題,簡直和歐巴桑在菜市場為一、兩塊錢和菜販吵架一樣無聊。
阿梅,妳不要把那個孽障給寵壞。」童爸爸看璽郡臉上的得意搖擺,忍不住跳出來主持公道。
「老爸,錯全在你,誰叫你愛唱『雙人枕頭』,要是你對大娘專心一點,不要在外面搞七捻三,就不會生下我這個『孽障』了。」想學人家行政院長,也要看看自己精蟲成分的多寡優劣。
「璽郡,妳這分明是挑撥。」連大哥都看不下去了。
「我不是挑發,是訴求事實,大嫂,妳知不知道遺傳這種事?通常父親會在外面亂搞的,兒子或多或少都會感染這種習性,所以妳要特別注意他的行動,嚴密監控他在外一切行為,否則就要準備好亡命天涯的綠色小包包,做好隨時被FIRE的心理建設。」話落打個大大的呵欠,累了一天,她好想睡覺。
她在陳梅臉上啵一下,說聲大媽咪晚安,轉身回房睡覺。
真奇怪,她在外面的好人緣,怎麼都沒辦法在家人身上生效,好像全家人都跟她結上了仇。
唉……緣深緣淺……誰都沒辦法強求,不計較、別多想,人生才會快樂。
在樓梯轉角處,她扯著喉嚨對廚房方向大喊:「張嫂,我明天早上要吃蛋餅。」然後幾個跨步,離開十八隻眼睛的注視,把擾人心緒的嘮叨聲關在耳膜外頭。
「阿梅,這丫頭都是妳給慣壞的。」童爸爸滿肚子火沒處宣洩。
「我不覺得她壞啊!她只是比較善良,對別人的遭遇比較感同身受。你有誰認為我說的不對嗎?」她輕聲詢問,聲音裡沒帶半點恐嚇,甚至從頭到尾掛在臉上的笑容都不曾散去。
親生的三個兒子不敢反駁母親的話,一手帶大的兩個女娃兒也不敢不認同,更遑論那個做錯事的老公和沒啥地位的「老二」了!
「既然大家都覺得小郡沒錯,就快去幫她把錢繳一繳,讓她身邊有卡可以用,免得出門不方便。」說完,她帶著微笑,優雅地走回房間,留下憋了滿肚子氣的家人。
「老爸,我看你還是早一點把她給嫁出去,免得我們家被她敗光。」璽英一臉不滿地說。
「我贊成,最好是嫁給瑀含沒嫁成的那個鐘樓怪人PARTII。」璽娃舉雙手同意。
「什麼鐘樓怪人PARTII?」童爸爸問。
於是璽娃把這幾天校園內的「搶救押寨夫人大戰」添油加醋、繪聲繪影地說了一遍。
聽眾裡有人滿心佩服,有人怒氣高張,也有人捧腹大笑,各種反應都有。
「這死丫頭,從她一生下來,我就覺得不對,哪有女生會想學男生站著尿尿,一要她穿裙子就摔得鼻青臉腫。你們看她幾時安安靜靜地坐下來過?從小她投球、買太空超人、打架……玩的全是男生玩意兒,我看不出她哪個地方像女生,簡直是怪胎一個,早知道,那時一落地就把她活活掐死算了!」
童爸爸連聲埋怨引起二娘林芳不滿。
「那還不噁心,你們沒看她在學校摟著那些小女生,左一聲美眉、右一句小美人,看了才會讓人想把腸胃裡的東西全翻出來。」璽娃吐吐舌頭,一身寒毛全然豎立。
「那是妳姊姊,妳這樣講她對嗎?」林芳翻眼瞪向小女兒,接著轉頭看向丈夫。「就算她有什麼不對,也都是你害的。」
「我又做錯什麼了?」童爸爸一臉無辜。
「布農族有個說法,說人的身體軀殼來自母親,教人為善為惡的精靈坐在人的雙肩上,而這兩個精靈來自男人的睪丸,所以她的壞全是你的X丸作怪。」林芳一說完很不爽的走回房間。
嫌她生下怪胎?也不看看是誰的遺傳差!
林芳一離開,憋忍了半天的笑立刻從牙縫中迸開,一聲、兩聲、三聲……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父親的……童爸爸怎忍受得了這種「胯下之辱」,一一回瞪了眾兒女,冷冷地拋下一句:「別幸災樂禍,你們全來自『那裡』!」然後,摸摸鼻子跟著走回二樓房間,照慣例在陳梅、林芳房前投過錢幣後,決定走入哪一扇門。
這回的討論不了了之,但是把童璽郡趕快嫁出去的想法,在每個人腦海裡生根發芽……*****
約定的時間一到,童璽郡、江瑀含和一票「為善不欲人知」的千金大小姐,站在門口,等那群鐘樓怪人的走狗出現。
然後,和電影畫面一樣,四個戴墨鏡、穿黑西褲白襯衫的男人下車。
「道具不齊全,這批痞子不夠專業。」童璽郡叨念了聲。
「妳在說什麼?」小林回聲問。
「我說你們沒穿黑披風、裝備不整齊,沒有身為黑社會人物的職業自覺。」童璽郡嗤哼一聲。
看來鼻竇炎是屬家族性遺傳疾病,不僅璽廉染上,連她也逃不過。
「這種天氣妳要我們穿披風,有沒有搞錯?」小林大喊。
「對不起,我以為黑社會不怕流血,自然也就不怕流尿、流汗,反正從身體裡面往外流的東西都不會害怕。」童璽郡笑咪咪地說,沒見半分驚懼。
「是不怕,冷氣多開幾台、舒跑多喝幾瓶就沒事了,不過我們是體恤政府不愛蓋核四,怕科學園區跳電,才簡衣便褲。」
小林忘記自己的工作,跟著童璽郡東拉西扯,把頂上老闆還等在大車內這回事忘得一乾二淨。
「真愛國!如果每個黑道分子都像你們一梃,下回總統選舉,我一定投票給你們『蘇拉幫』。」
「多謝支持、銘謝賜票!」他把選前選後的話一次說完,難得過癮嘛!
「好啦!借據拿來,錢拿去,我們銀貨兩訖。」她瀟灑地拍拍背袋。
「當然、當然!」小林從口袋抽出借據影印本交給璽郡。
把紙攤開一看,發現是借據影印本,童璽郡立刻把推出去的背袋挑回來。
「喂!你們有沒有誠意啊!我們給的鈔票可不是影印本,你居然拿這種東西來交代,你欺我年幼無知嗎?」
「豈敢、豈敢,我只是先拿這張給您過目,若是您確定您準備的金額數目夠,我馬上把真跡給您。」他那卑躬屈膝、把奸笑盡藏肚中的太監演技,讓小林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來了。
「不就是二仟五佰萬嘛!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小眼睛、小鼻子,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她隨意掃了一眼借據上的金額,然後小臉瞬地變色……那……那兩個字是不是……美金?
這個「小壞壞」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像多年前一樣無厘頭,做事之前不多想清楚,等惹下一屁股禍,才四處找人幫忙收拾。他很懷疑,她怎能平平安安一路活到二十二歲?
煜棠從拿到數據那天開始,就想著再見面,她會是怎麼個模樣,沒想到,沒變、一點都沒有變,她還是那個男性化丫頭,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一毫女性特質。
她粗率、憨直、半點心眼兒都沒有,心事永遠比語言更快展現在臉上。
「看清楚了?要不要小的把真跡拿出來,和您銀貨兩訖?」小林的笑紋擴大一點點,再一點點……然後,笑像怪獸一樣,緊緊攀住他的臉、控住他的顏面神經,讓他捧著腹,笑得全身虛脫。
「學姊,怎麼了?」後頭的學妹們眼見童璽郡的表情從得意變成如喪考妣,立刻出聲問道。
「瑀含,妳爸到底欠人家多少萬?」
「不是說二仟五佰萬嗎?那天我也聽到了呀!」瑀含回答。
旁邊的小學妹也跟著叫嚷:「是啊,我們可以作證,那天他說的是二仟五佰萬,我們都聽到了!」
「是二仟五佰萬沒錯,不過是二仟五佰萬美金,折合台幣要十億!」她的雙肩垮了下來。
這下子怎麼辦?回家跟老爸挖十億?那她家的公司肯定會來次慘不忍睹大地震,別說震垮了,恐怕震得連骨灰都不剩。
她把袋子提高,對著背後的眾學妹問:「各位學妹,我們把這些錢捐給瑀含當嫁妝好嗎?」
得到默許後,她轉過頭,用哀戚的眼光看向瑀含,「對不起,我幫不上妳的忙,妳提著這些錢去嫁給那個鐘樓怪人吧……妳……好自為之……」
「我、我不要嫁給他……」瑀含掩著臉嚶嚶哭泣。
不要啊!別說她早在心裡暗戀童璽郡多年,就算沒有,她也絕不要嫁給那個……那個鐘樓怪人……聽說他是個殘障人士;聽說他長得奇醜無比;聽說他除了身體殘障、心理也有問題得很;聽說他四處去併購別人的公司,讓那些老闆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會不會一結婚,他就把她關入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讓她在幽暗的地道裡過著悲慘一生?那……和嫁給地鼠有什麼差別?
「乖乖,結婚以後碰到委屈就打電話給我,我會幫妳接到婦女保護基金會。」她這話大有訣別意味,說得身後幾個善良的小學妹跟著掉下幾顆晶瑩淚珠。
「不要啦……我不要嫁……」瑀含還在做最後掙扎。
「別怕,凡事要往好處想,妳記不記得美女與野獸裡面,那個野獸很斯文的,只要美女真心愛上他,他就會解除掉巫婆的咒語,變成王子。」
「璽郡學姊,妳騙我,現代哪還有巫婆這行業。」
她不依啊,為什麼「水人」跟「水命」都沒啥交集,為什麼她這種美人要嫁給那種見不得光的藏鏡人?不公平、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
問蒼天、天不語,問碧海、海不言……難道她一生就這麼毀了?
美人淚潸然滑落香腮前,看得人無不掏起一把心酸。
賣弄王子丰采般,璽郡一手環住她的肩膀,一面軟聲安慰,那模樣像極了最溫柔的情人。
這情景看得後面的小女生,寧願和瑀含易地而處,嫁給那個恐怖大魔王,以尋求學姊的溫情安慰。
傅煜棠握住門把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幾次想下車用他這張「鍾馗臉」,把那群分不清楚童璽郡是陰是陽的女人給嚇跑,好把那個小笨童給抓到身邊來罵上一頓。
可是到最後,他仍是忍了下來。
對於車窗內射出來兩道銳利目光,璽郡毫無所覺仍自顧自地說:「傻瑀含,現代沒有巫婆,可是有整型醫生啊!我會幫妳聯絡全台灣省最有名的整型醫生,讓他幫妳的丈夫看看,至少把他的臉整到不會讓妳在半睡半醒間,嚇昏在地。」
唉……當朋友的,最多只能做到這地步了。
人生……不能盡善盡美……人生……總有缺憾相隨……「以後妳就不管我了嗎?」嬌小的瑀含窩在璽郡懷中環住她的腰。
「不會、不會,我會常常去看妳,一有空就找妳出來玩,好不好?」璽郡心想,瑀含一定很需要大量的……「安慰」。
「真的嗎?不會騙我?」她抬起頭尋求保證。
「當然!」拍拍她的肩,童璽郡再次肯定。
「那……好吧!黑道哥哥,我跟你走吧!」瑀含帶著赴死的決心,領頭往汽車方向走了兩步。她口裡背念著林覺明的與妻訣別書──意映卿卿如晤……「喂!關妳什麼事?誰要帶妳走了?」小林伸出一手,擋住她的身子。
「你不要我嫁給那個怪物了?」天!她弄錯了,那個怪物是最好心的怪獸,他不追究爸爸欠下的十億,還要對她無罪開釋?
「要跟我走的是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忘記了嗎?她已經立下字據,說林家的二仟五佰萬由童璽郡負責償還,否則任憑處置。」小林哼哼兩聲,原來鼻竇炎是種快速傳染的流行性疾玻
「我……」璽郡眼睛瞪得老大,像死魚一樣眨也不眨。
不會吧!有人愛啃雞肋勝過雞骨嗎?
「沒錯!就是妳,認命吧!人妖小姐。」說完,四個男人一湧而上。
這回有老闆在後頭看著,沒人敢為了欣賞美女而忘記辦正事,於是,沒一會兒工夫,童璽郡就被牢牢壓住,像鎮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
「不准抓學姊!」一票娘子軍同仇敵愾,湧往那四個兄弟,在他們身上又抓又咬,迫得他們不得不鬆手。
這一鬆手,童璽郡自然是溜得不見蹤影。丟下傻愣愣的四個笨男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車上老闆。
死了、死了……總裁大人雖然行動不便,可是他要是教人站著讓他砍,沒人敢動一分分啊!
他們四個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把頭轉向背後那台加長型豪華大房車。
這回就算蕭薔、蔡依林站在他們面前,也沒人敢流半滴口水了。
呆在原處,看著那群耀武揚威的女人拍拍掌心走掉,他們緩緩轉過頭來面對現實。
忽然引擎聲響起,加速、往前衝……然後……車子消失!
小林突然仰天大叫:「礙…我們被放『粉鳥』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0:17
第三章
叮咚!門鈴乍響。
「哈!二姊回來了,她死定啦!」童璽娃幸災樂禍地鼓掌拍手叫好,她倒要看看童璽郡還能「嗆丘」到幾時。
今天下午,她就集閤家人,把二姊的行善不成反把同學推向虎口的英勇事跡,大肆宣傳過一番,現在……哈哈!她倒要看看二姊怎麼開口跟老爸要十億。
「小妹,去開門。」林芳支使。
「不要,我的腳長青春痘,正在休養中。」就算再不爽,璽娃也不敢往璽郡那口井上落下石塊。
「別看我,璽郡正在氣頭上,凡正常人都知道這時候有多遠就要避多遠,別在老虎嘴上拔毛。」璽英擺擺手推拒。
雖說她要力行報三百年之仇,可是她也只會選擇站在安全範圍內報,不會親自把炸彈送到敵人手中,讓兩人同歸於荊
「我去開門好了。」穩重的璽伯站起身,走向庭院,沿著石子鋪成的小路走去。
從下午起,他就一直在反覆思考這個問題,拿出十億,短期內他絕不可能,可是,真要把小郡嫁給那個神秘人物嗎?
「總擎」這些年以黑馬之姿快速竄起,神秘的行事風格讓商界猜想不透,現在他居然要花十億來買下一個新娘,而且從他的態度看來,他似乎並不介意新娘是誰。這樣一個男人……走到門前,思緒斷了。他打開門,迎在門前的是一個高大的陌生男子,他身著深藍色西裝,右手拄更,半邊臉映在燈光下,半邊臉藏在黑暗中。
璽伯看了半晌,忽地笑逐顏開。他伸出兩手,緊緊抱住男子。
「你認出我了?」煜棠詫異不已。
「化成灰也認得!走,我們先進去,爸媽看到你一定會很驚訝。」璽伯拉住他的左手,卻在這時看到他左臉上的傷。
強壓下訝異,他引著煜棠往前走。「你的腳傷得很厲害?是那場大火造成的嗎?」
「對!除了腿,那場大火還附贈了我一張殘破的臉。」他苦笑。
「腿傷會全好嗎?」璽伯問。
「還在做復劍」煜棠知道整型手術可以把他的臉弄得比較完整,但他不考慮,因為他要留著這塊疤時時提醒自己,人心險惡,尤其是親如血親、夫妻。
推開門,璽伯朝裡面大喊:「大家看,是誰來了。」
全家人同時轉頭,然後陳梅第一個認出他。
她走到煜棠前面,撫著他受傷的臉,淚不禁流下來。「我可憐的孩子,你去了哪裡,我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
她的眼底沒有對他的醜陋發出絲毫嫌惡,有的只是濃濃疼惜。
煜棠多年不見的笑容在這時候綻放開來。
「煜棠?你是煜棠?你跑到哪裡去了,我請了好多人幫忙,都找不到你的下落,你躲到哪座鳥不生蛋的小島去啦!」童爸爸連聲喊道。
「童伯伯、童伯母、芳姨,我一直沒離開台灣。」
「大家坐著聊,不要站在門口。」林芳讓張嫂泡上新茶,招呼大家坐下。
等眾人坐定後,童爸爸第一個開口:「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哪裡?聽說煜凱把錢全捲出國,把公司掏空,員工都領不到資遣費。我們想盡辦法想聯絡你,可是都人去樓空了,要我們上哪兒找。」
「那場火,爸媽去世、我受了重傷,在病房裡整整躺了半年才出院,爸媽的後事全是我的大學同學幫忙處理,出院後,我變賣所剩不多的不動產,付過一部分資遣費後,我把剩下的錢拿來購下一間經營不善的公司,慢慢地,一直到今天才算有點規模。」
「你開了公司?是哪一間、做什麼的?」
「總擎企業。」
「原來你就是總擎的那個神秘總裁,真行!」璽仲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捶。
「幸好,我們沒跟你作對,不然我們家公司早晚會變成你家的。」璽廉開玩笑地說。
這景象彷彿又回到多年前,童家借住在傅家那段時間,熱鬧、溫馨……「傅哥哥,你的妻子呢?我記得你是結婚後才發生那場大火的。」璽英是三個女孩中唯一對煜棠有印象的,因為,早在住進傅家的第一天,含春少女的芳心早就暗戀上煜棠。
在婚禮前夕,她還向他表白心意,無奈落花有意、流水不領情,他們之間少了機會。
「她和我大哥一起在加拿大。」在他心中這件事不再是遺憾,已成了恨要「什麼?那個yin蕩女人!我早告訴過你,那個女人杏眼含春,黛眉銜媚,這種女人在面相學上的說法就是『不安於室』!你看你,不娶我是不是後悔了?早說過要聽老人言,否則就要在眼前吃虧了吧!誰叫你不受教……」璽英嘮嘮叨叨說了一大串,然後趁人不注意,擠到煜棠身旁。
「說這些做什麼?」璽廉止住璽英的話。
「當然有作用,傅哥哥,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願意娶我的話,我就嫁給你。」璽英朝著他猛笑。
「我變成這樣子,還讓妳嫁給我,太委屈妳了。」
「如果你是明星,帥臉變成醜臉,沒工作本錢,我還有借口甩掉你。可是你是靠頭殼裡的腦漿在賺錢,你那裡又沒壞,我幹嘛委屈?下回要是你的頭被拖拉庫輾過,我就不會再提這個爛建議了。」璽英笑說。
「大姊,妳少花癡,都要嫁給鑫鴻的小老闆了,還挑逗傅哥哥,實在太沒有道德啦!」璽娃說。
「妳要結婚了,恭喜!」聞言他伸手握住璽英的手。
「我可以為你悔婚,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她開玩笑地攀上他的手臂,像小時候一樣,黏在他身上。
「當然嫌棄,他嫌棄極了,妳沒看見傅哥哥臉上寫滿了噁心?」璽娃用力把姊姊拉開,自己往那空間補位。
「其實,我今天來是有要事和你們商量。」他提出主要來意。
「什麼事儘管開口,童伯伯絕對幫你幫到底。」
童家的熱忱讓他心裡揚起暖意,這是他朝朝暮暮企盼的家庭溫暖……他從口袋裡把璽郡寫下的字據攤在桌上,大家傳了一圈都看過後,璽娃首先發難:「原來,你就是二姊口中的鐘樓怪人。」
煜棠還來不及反應,童爸爸就開始大吼:「這個敗家女,一天到晚給我在外攬事,我就說早晚要出事的,你們偏不信,這下可好了,十億,聽到沒?十億!」
他的聲音在每個人耳朵裡嗡嗡作響,炸得人紛紛摀耳自救。
「煜棠,你放心,不管怎樣我都會想辦法把這十億湊齊還給你的,不過,你要給伯父一點時間,短時間內要湊足這筆錢,對我來說,真的有困難。」
「伯父,您誤會了,我並不是來跟您要錢的。我是想……」
「你想怎樣儘管說無妨,我一定不會叫你吃虧的。」童爸爸拍胸脯保證。
「我想請您把璽郡嫁給我。」此句話一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本來他只想藉著這次機會好好地玩玩璽郡,怎麼會突如其來出現這個念頭?
「你實在太偉大了!傅哥哥,你怎可以不追究那些錢之餘,還犧牲掉自己的終身幸福?」璽娃不敢置信地大喊。
「是阿是啊!你要想清楚,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要一步錯,就一路錯進棺材裡。」璽廉猛搖他的肩膀,一臉想搶救他未來的慷慨激昂。
這家人……有沒有問題?煜棠眼睛掃過眾人一圈,弄不懂他們臉上那種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為何而來。
「煜棠,我老實說,如果有任何一個男人跟我說要娶璽郡,我都會二話不說先答應了再講,否則,萬一人家頓時反悔了怎麼辦。可是,你是故人之子,我真的狠不下心來害你,你還是多考慮考慮。」童爹長歎一口氣,坐回沙發。
「是啊!她的性向有問題,你根本搞不懂她是不是同性戀。」璽娃附和。
「不會啦!那回她被我們附近一個同性戀女生親了嘴巴,我看她回家刷牙漱口了好幾遍,我想她不是同性戀。」陳梅替她辯解。
「她不喜歡那個女生,兼又膽小怕死,怕染上艾滋玻妳沒看她對我們學校那票女生,親熱得簡直不像話。」璽娃再反駁。
「是啊!阿梅,穿裙子是女人的本能,妳忘記小時候,我們逼她穿裙子,結果她走沒兩步路就摔倒,摔的鼻青臉腫、腳上到處瘀青,妳心裡捨不得,才又讓她穿回長褲。」這回童爸沒站在大老婆那邊說話。
「還是我堅持度夠,小郡那頭長髮留起來了,又黑又長的一頭,是她全身上下最像女孩兒的部分了。」林芳得地說。
「傅大哥,我看你還是多想一想,婚姻是大事,別當遊戲,上回娶個蕩婦內傷未癒,這回要是錯娶人妖,你一輩子就毀啦!」璽廉加入勸說行列。
他們輪番勸說,目的就是想打消煜棠娶璽郡的念頭。
可是煜棠是鐵齒族的酋長,別人越是說不的事兒,他就越非得去做上一做,所以,原本不是那麼確定的事情,在這會變成只許成功不准失敗。
「童伯父、童伯母、芳姨,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請把璽郡嫁給我。」再次重申,他語意中有著絕對的堅持。
「好吧!」童爸爸沉吟須臾,做下重大決定。「如果你堅持娶璽郡,我不反對,不過,我先說,到時候你要是覺得她不合用,別客氣,就把她退回來,我能接受退貨的。」
這……是什麼跟什麼?煜棠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把小郡當什麼啦!」陳梅、林芳同聲一氣,對著老公大喊。
這回他連擲銅板這道手續都可以免了,因為,今夜肯定沒有人會為他打開房門。
「童伯母、芳姨,妳們別生氣,先聽我說話好嗎?」煜棠適時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我想請大家幫忙,先別讓小郡知道要嫁的人是我……」他才剛起了頭,童家人就興起,全圍攏 過來。
「你想玩她嗎?太棒了,我要摻一腳!」璽娃馬上舉手響應。
「既然要玩,就玩徹底一點……」璽廉建議。
這一晚,在外遊蕩不敢回家的璽郡,完全不知道陰謀正在她家醞釀成形……*****
衝出家門,童璽郡才不管現在幾點,騎上自己改裝的重型機車,呼嘯一聲,在台北市的大街小巷穿梭。
氣死人了、氣炸人了、氣斃人了,這是什麼時代,哪還有人鴨霸到這種程度,他說嫁就嫁啊!那我算什麼?大腦只佔身體千分之一的雷龍嗎?簡直是變態的人口販賣交易,她要提出告訴,一定要把那個總擎的老闆告出一身甩不掉的臭名,讓這個鐘樓怪人見光死!
她猛催油門,轟隆隆的引擎聲聽在耳朵裡,變成了家人的哀嚎。
「妳說這張契約是怎麼回事?」
老爸把她龍飛鳳舞簽得很性格的紙條送到她面前,看完了前面,她又翻到後面憑弔她的畢業考筆記。
「這……這是見義勇為……是打抱不平……是拔刀相助……」吞了吞口水,她就知道這陣仗再躲不過。
「要拔刀也要想清楚,自己的刀有沒有磨利。現在可好,人家找上門,要妳在一星期之內嫁過去,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不過就十億,爸爸你就和大哥、二哥、三哥湊一湊,總會有辦法的。」
「妳以為江瑀含她爸為什麼還不起?因為現在所有公司都正值不景氣、都在度小月,誰拿得出這麼一大筆數目?妳哦!吃米不知米價的溫室小花。」
「那……那……要怎麼辦?」璽郡難得氣弱,可憐兮兮地望著家人。
「唯今之計,就是把妳嫁給總擎的老闆,小郡,妳想開一點,好太人家有錢有勢,一定可以給妳過優渥的生活。」璽英勸說。
「我不要,萬一他是藍鬍子怎麼辦?說不定他就是用高價買進一個又一個的新娘,然後把她們殺死關在地下室發臭腐爛。」
不要,她一天沒洗上兩次澡就會痛苦至死,要她等在那裡發爛發臭,不如要她死了算。
她忘記腐爛發臭前的一個步驟是「死了算」。
「姊,以前妳說他是鐘樓怪人,現在又變成藍鬍子,下回會不會變成澎澎、丁滿還是沒長耳朵的國王?」璽娃說話。
「妳事不關己說起話來特別風涼。」璽郡回瞪她。
「這件事本來不關妳事,誰叫妳自己要去招惹,惹得一身腥還要別人幫妳洗澡。」
「爸,你有沒有看過美女與野獸這部卡通,嫁給野獸的是么女,然後就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你讓璽娃嫁過去好了,他們到最後會幸福美滿的。」
「契約上寫的是童璽郡三個字,跟小娃沒關係。」童爸瞪她一眼,連大氣都生不出,看來這回她禍惹大條了。
「小郡,妳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妳老爸把妳嫁給那個怪人。再辛苦只要我們全家守在一起,一定能捱過。」陳梅一貫地護短,圈住她,誰都別想欺侮。
「小郡,告訴妳別愛管閒事妳不聽,這會兒那個總裁把目標轉向老爸公司,看來我們馬上要去遊民收容所佔個位置。」璽英聲音裡帶著鼻音,看來在她入門前,已經哭過一大灘了。
「拜託,妳以為想占就有得占?台北遊民收容所自從高失業率後,早就人滿為患,我們現在大概只能去台北橋頭看看。」璽娃的愁容也是難得一見。
「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眼睜睜看小郡嫁給那個神秘客,他的人品怎樣、有沒有心理變態,誰都說不準,依常理來判斷,一個成功的商業人士應該會是很多名媛的目標,而他不但不是,還要花高價來買新娘,我想,情況不樂觀……」璽仲連連搖頭。
「大哥,沒別的辦法嗎?」璽廉問。
「要是有辦法,我們還會坐在這裡?要不就宣佈破產,要不就把小郡嫁過去,兩條路擇其一。但結婚關係著一個女人的未來,我們絕不能輕易冒險,我們只能選擇第一條路。唉……可憐我那苦命的兒子還沒出生,就要加入丐幫行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太無能。」璽伯頻搖頭,一手環著妻子的肩膀,把頭埋入她的頸窩。
「別這樣,寶寶不會怪你的,這不是你的錯。只是……無奈……」大嫂看她這女主角一眼,然後歎口氣,垂眉掩飾心中怨恚
「都別說了,璽仲、璽廉,你們兩個明天到公司裡清算財務。璽伯和芳姨跑一趟地政事務所,估一下我們家不動產的現值。
阿梅,妳找家裡的傭人談一下我們的困難,然後把他們解聘。璽英去找冠閔談談,若是他們還願意和我們結這個親家,就快一點把婚事辦一辦,只過爸拿不出嫁妝了;至於小郡、小娃,妳們自己到學校去辦退學……」
童爸像在交代遺言似地,那凝重壓迫得人喘不過氣。
璽郡一喘氣,從陳梅身邊站起。「我想一定有別的方法,我去找那個總擎老闆談一談,爸,你有他的地址嗎?」
在她拿了地址後,立刻旋風般地掃出家門,沒看到大哥拿起話筒,撥下一組電話號碼,一臉的間諜奸險。
*****
她把人家的門鈴按得震天價響,心想,這人有的是錢,若把電鈴按壞了,他總不會在十億後面再多加上一筆門鈴修繕費吧!
童璽郡這個人別的沒有,就是善良、善良再加上善良,看到美女、婦孺、老人家、棄婦、流浪狗……所有弱勢族群,都會變得溫柔可親。
「老伯伯,我想見傅總裁。」一時間,她不知道要怎麼稱呼那位殘障人士,驀地,想起她是來談判的,多禮總是不會出錯,而那些高位人士不都很愛在名字上方加上一大串頭銜,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
「對不起,傅先生休息了,有事妳明天再來好嗎?」
「不行耶!我的事很重要,他不出面談,我就不回去。」她笑笑,一臉耍賴。
「很抱歉!」他溫文一笑,伸手把門關起。
璽郡眼捷手快地搶在前面進了庭院,還是賴皮的一張臉,笑得眉眼全是賊意。
「小姐……妳這樣……」
「對不起,我愛吃魷魚羹、虱目魚羹就是不愛吃閉門羹,這一碗,您留著自個兒吃好了,千萬別客氣。」她得意地拍拍手,轉身就要往屋內走。
這時門裡走出幾個壯漢迎面擋住她的去路。看他們一臉顏面神經麻痺的僵硬,可知這家老闆給的員工福利肯定很不好,連勞保都捨不得給付。
「你們還是轉行好了!」這種無頭無尾只留「中截」的話,很容易讓人頭上泛起濃霧。
「小姐,請自重。」一個大漢挺身說話。
他說話的方式帶有濃厚的武俠腔,不知道是練武的人都這樣說話,還是受最近紅透半邊天的「臥虎藏龍」影響。
「大俠,小女子只求見貴總裁一面。」她也學起他的怪腔怪調。
「我們總裁很貴的,妳要見上一面,也得看妳有沒有那個價值。」小林出現,說話還是裝出那種太監腔。
怪了,怎麼一碰上童璽郡,他奸惡的小嘴小臉就特別彰顯。
「價值啊!你說十億夠不夠請他從睡夢裡醒醒?」
「妳要連本帶利還清?好啊!請進。」他笑笑,做了個順水人情。
「可以進去了?這麼簡單?」璽郡不敢確定。
「當然囉!妳都不愛吃閉門羹了,我們還能強灌嗎?」
「你怎麼知道我和老伯伯的對話?哦……我懂了,隱藏式錄像機!」
「是啊!所以我們總裁大人老早就準備好等您的大駕光臨。」
果真是鐘樓怪人,有窺伺別人的癖好。悶著聲,她隨著他們往前走。
「童小姐,請稍等。」小林拿來黑布條把她的眼睛蒙祝
自碰上瑀含的事情開始,她已經習慣這家怪人物的作,對於他們將客人當肉票的方式處理,她也見慣不怪了。
就當作是那個怪人的「仁慈」吧,也許他怕她看過他的尊容後,回家「著驚、罵罵號」,然後三天一大哭、兩天一大叫,快速香消玉殞,這麼他的十億就扔進太平洋,餵那些被割了鰭的鯊魚。
被抓著雙臂,緩緩帶入屋內,她聽音辨位數著腳下的台階,但連拐了幾個彎後,她的方向感就迷失了。
終於,她停了下來,下意識地,她伸手拉去頭上的布條。
拉下布條後,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她拚命睜大火眼金睛,只看得出他的身量輪廓很高大,坐在椅子裡像尊天神。
轉頭看看身後的小林,再看看眼前這個……又跳電了嗎?可憐哦!新竹園區又要賠上幾仟萬了,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彷彿得了三千度大近視,真不習慣。
「妳不是要找我們總裁?怎又不說話了?」小林催促她。對於總裁大人和女人妖的頭回大戰,他抱持著高度期待。
「這裡是夜行館嗎?怎麼養了一群怕光的貓科動物?」她開口第一句話就讓人想噴飯。
「喜歡研究生物學?小林,你到書房找幾本有關夜行性動物的書,交給童小姐,讓她帶回去好好鑽研。」這話擺明了逐客。
童璽郡忙搖手,主動拉回正題。「傅先生,我回家和父母親談過,知道您有意愚和我結婚──」
「沒錯!」
「為什麼?我長得不好看、沒身材、又太高、缺乏女人味……花十億娶我,好像有點笨。」她拐彎兒嘲笑他的視力和腦容量。
因為……因為她很有趣吧!這問題,煜棠也問了自己一整個晚上。
他原先設定的目標是那個溫柔婉約、宜室宜家的江瑀含,怎會臨時換個天差地別的人?
除了有趣,他找不到其它原因。
「我不需要向妳解釋我的立常」他刻意壓低聲音說話。
什麼態度嘛?
她想拉高聲調吼個兩聲,忽地想起,人在屋簷下,頭抬得太高會撞成腦震盪。只好吞吞口水,嚥回怒氣。
「好吧!不探討你的立場,我來是想問問,除了嫁給你以外,有沒有別的替代方案?」
「有!還錢。」他看著她不停喘息以鎮壓怒火,差點讓笑聲溢出嘴角。假如說,娶她是一場遊戲,那麼,這場遊戲,他已經玩上癮了。
還真是言簡意賅,連口水都省得緊,難怪他會當上超級大富翁。
「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娶我只有百害無一利,你早晚會後悔的。」她撂下恐嚇,企盼能收到些微效果。
「是嗎?」好像從決定娶她開始,就不停聽到「後悔」兩個字,真會這麼糟榚嗎?看來這樁婚事頗有挑戰性,而好戰的他最喜歡挑戰了!
「你可以出去探聽看看,我花錢很凶,一個月要刷爆五張金卡,我老爸都叫我敗家女。」
「我對自己賺錢的速度很有信心。」
「別太過自信,要是像這回,我一次給你玩掉十億,我猜不出半年你就要跑路了。」
倒沒想過這點,多謝她提醒,他要防上一防。不過,世界上要找像他這種,肯花巨資購買新娘的瘋子,大概也不會太多。
「我會注意。」
「我很貪財也很虛榮的,我要吃好穿好用好住好……」
「沒問題!」
回答的這麼乾脆?「你要弄清楚,我要天天吃魚翅燕窩。」
「我明天就去訂購一艘捕鯊船。」
他的話讓童璽郡瞠目結舌。
捕鯊……唉呀,失策了,她怎忘記鯊魚快被人類吃光、燕子也為人類吐血而亡,不、不、不……改吃別的,熊掌?太殘忍,龍蝦?膽固醇過高……「算了,我還是吃蛋餅好了。」蛋餅、蒸蛋,所有蛋類製品都是她的最愛。
「捕鯊船不用了?」他發覺似乎每個和她碰在一起的人,都會忍不住想她抬槓,因為,跟她說話實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用了……」好厭氣噢8我穿的衣服都要講究名牌,非設計師的作品,我絕不穿。」
名牌?是啊!她身上穿的正是「路邊牌」的休閒T恤。
「我記下了,對於婚禮,妳有意見嗎?」
「婚禮?我有說要嫁給你嗎?我只不過是跟你分析娶我的缺點,為怕造成你終身遺憾,我想你還是多考慮考慮才好。」
雖然出發點不同,不過她和她家人說的話倒是同出一轍。
趁黑,傅煜棠放縱自己笑開顏。「既然妳沒結婚意願,那麼請回去轉告令尊,我的律師明天會登門拜訪,與他商談債務問題。」
「喂,你這個人很不通人情。」
「商場上只求利益不談人情。」
「你們這種企業大人物,都會想娶那種溫柔婉約、嫻淑端莊、可以帶出門的大家閨秀,你看張X雄就是一例,娶完老大還要再費心娶個能帶出場的老二,多麻煩!叫你別娶我,是真心替你省事。」
換個角度替他著想,這種勸說比較能說動人心吧!
「我本打算娶個溫柔嫻淑的女性,是妳跳出來打亂了我的計劃。」他提醒了她的雞婆。這是她自作孽,怨不得其它。
「我可以出面把弄成一團亂的場面清理乾淨,讓你按原計劃娶回一個理想的夢中情人。」要說服瑀含肯定比說服這個怪人簡單。
「是嗎?妳打算把好朋友送入虎口?」
「沒你說得這麼嚴重啦!嫁給你可以吃好穿好用好住好,連捕鯊船都可以買上幾艘了,怎會是嫁入虎口?」她打哈哈地想巴結人家。
「是嗎?那妳幹嘛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他調侃她。
「我哪有?這裡好黑,你要是看得到我的表情才有鬼。」想欺她,沒那麼容易,她是騙別人騙到長大,不是被騙長大的。
「原理很簡單,就和知道妳愛吃魷魚羹一樣。」
「針孔攝影機?這房子裡到底裝了多少這種東西?」
「多到讓妳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眼下。」
「OK!我懂了!」和這種人鬥法太費神,不如早早把事情處理掉,好回家睡場大覺。繞回原議題,她說:「別管我看起來像不像烈士,我只問你,假設我有辦法幫你娶到你想要的新娘子,我們之間是不是就兩不相欠了?」
「妳選擇自私?」
「是的……」用紗布蓋起良心,就這樣了,了不起以後多找瑀含出來,安慰她脆弱的玻璃心。「人……自私無罪!」她再肯定自己的行為。
「不!在商場上重承諾是很重要的事情,既然妳說過要負責,我也答應了由妳來負責,我們就一起來為自己作過的決定『負責』!娶不到江瑀含我認了。」憋住氣,他忍著不笑出聲。
「我好話說盡,你還不知悔改,好,嫁就嫁!別忘記我要一顆比蛋還大的鑽戒,戴在手上會把別人眼睛照得頭暈目眩那種,我禮服後面要拖著一條比地毯還長的後襬,讓二十四個童男童女拉著,我的花冠要用純金打造,我的禮堂要用上萬朵紅玫瑰佈置……」
她開了一大串條件,仿造英國王子的婚禮排場,這回她要他大大失血。
話說完,她發現自己用一個起級豪華世紀婚禮把自己給賣斷了!
氣死人,早知改變不了,她就乖乖地在家睡覺,別浪費一夜口水,不划算、不值得……啊!她要飆了!
用眼神灼燒過黑暗中的身影,她轉過頭,氣呼呼地走出門,小林連忙跟上,用布條把她雙眼蒙住,帶她出門。
對著璽郡的背影,煜棠笑說:「悉聽尊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0:45
第四章
第一次覺得結婚進行曲好刺耳,簡直難聽到了極點。
璽郡挽著爸爸的手,背後婚紗由二十四個小男生、小女生拉著。
他真行!居然真的找來二十四個小孩,一個個粉雕玉琢、漂亮得賽過芭比娃娃,男孩穿著相同式樣的燕尾服;女孩全都綁著公主頭,頭上戴著花冠,身上的禮服和她身上的一式一樣,只不過裙長只到膝蓋。
為貪看這群小人兒,她頻頻回頭,連連踉蹌好幾次。
她不斷扭著肩膀,那些蕾絲弄得她好癢,握住捧花的手,好想拋棄那一堆鮮花,全身抓個痛快。唉……當女人真是痛苦差事。
轉眼看爸爸,眉開眼笑,一臉得意快活的表情,對於她能「外銷」成功這回事兒,他鐵定是開心極啦!
「妳不能好好走嗎?」童爸爸低聲叱喝。
拉起裙襬,璽郡低頭檢查自己的雙腳,有啊!左腳、右腳,很規律地前後擺動,文叉前進呀!這不叫好好走,難不成要她學螃蟹橫著走?
「我走得夠好啦!」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妳不要動來動去,活像只毛毛蟲。」他說完馬上揚起笑臉,對著來賓席的客人微笑點頭。
「我要是不會動,不就成了千年古殭屍。」咕噥一聲,對她來講這條路不叫走紅毯,而是過奈何橋。
「呸呸呸,圓有人在大喜日子觸自己楣頭?」呸過幾聲,他又轉頭對旁人笑。
「要我嫁給鐘樓怪人,我已經從『楣頭』一路觸到『楣尾』了。」
童爸爸受不了了,在她耳邊低語:「閉嘴,全世界找不到比妳更吵的新娘子。」
「我已經很努力壓低嗓門說話,要不,我來大吼個幾聲給你聽聽。」她頂嘴。
「人家會以為妳發瘋,會懷疑傅先生沒事娶個瘋子回家。」
「從我答應嫁的那天開始,我就精神崩潰了。」
他們就這樣一路吵到證婚人面前,好不容易站定位,童爸鬆口氣,忙轉身坐回家屬席中。
璽郡轉頭看著空蕩蕩的新郎位置,和新郎家屬座位,原來他不僅是見不得光,還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生物,才會連個親屬都沒有。
不過記者倒是來了不少,大概全地球有一半人口,都對這位半人半妖的鐘樓怪人感興趣吧!
鎂光燈一直閃個不停,要不是身上這些累贅,也許她會提起勁來對鏡頭搔首弄姿一番,不過這會兒,她只想打個呵欠,躺到床上補眠。
「喂!你再不出現我就要回家睡覺了……咦,說不定他和吸血鬼是同種的,這裡一堆玫瑰花,他當然會害怕。」璽郡喃喃自語,卻沒想到這些話全讓她胸花上的小型麥克風給收錄起來,送進主控室裡。
主控室裡除了坐在主位的那個陰陽怪氣傢伙之外,其餘四個男人早已讓她一路上講的話,弄得捧腹不已。
這四個男人正是傅煜棠的大學死黨兼事業左右手──負責台灣總公司的雷斯,負責加拿大市場的項華,負責歐洲部門的樊慕,和負責新開發的美洲地區的祁戰。
「她實在很有趣。」雷斯說。
「何止有趣,她簡直不像個女人。」對一向不喜歡也看不起女人的祁戰來講,這是最大的恭維。
「聽見你的評價,她會很開心。」如果煜棠沒記錯,她最不想做的就是女人。
「你們看,她居然在新娘禮服下面,穿一雙藍色球鞋。」樊慕指著屏幕說。
大夥兒連忙湊近看,果然……煜棠笑了笑,大概她又連摔了好幾次,童爸爸不得不妥協,畢竟摔跤比穿球鞋來得難看。
「你今天真不打算現身?」項華問。
「現身?你怕那些八卦雜誌缺少頭條新聞?」
「你準備把她晾在那裡?」雷斯問。
「你要到幾時才出來,真無聊,學人家演什麼藏鏡人?礙…說不定他不是出來,而是出不來,會不會……我嫁的是……神主牌?」
璽郡的想像力傳到眾人耳中,又引出一陣哄堂大笑。
「神主牌,虧她想得出來,我該聘她到我的創意部門工作。」樊慕說。
煜棠搖搖頭,婚禮再不開始,說不準她會不會來演場新娘落跑記。
按下按鈕,煜棠對著麥克風說話:「證婚人,可以開始了。」
「當真不出來?算你有個性!」她翻翻白眼,滿臉不馴。
璽郡的自言自語傳來,樊慕不禁拍拍煜棠的肩膀:「看來,你的小新娘蠻欣賞你的。」
「別吵啦!神父要問話了。」雷斯說。
「傅煜棠先生,您是否願意娶童璽郡小姐為妻,從此禍福與共,不離不棄?」
「我願意!」他的聲音自擴音器中傳出,清清楚楚地到達璽郡的耳膜。
「童璽郡,妳是否願意嫁給傅煜棠先生,從此禍福與共,不離不棄?」
「我願意!」光明正大說完三個字,她低下頭補上外人聽不見,主控室卻一清二楚的兩字──「才怪」。
「嫂夫人很識時務。」祁戰掀唇一笑。
「她的家人在後面滿滿坐了一排,她絕對不敢有其它答案。」煜棠猜測這幾天,童家為怕她反悔,肯定施了不少精神壓力予她。
「哇塞,好大一顆鑽石,你們看她的表情。」
大家轉頭看向她,這回不只表情有了,連聲音都清楚地從麥克風裡傳出來。
「噢!他辦到了,又大又『聳』一顆,還真的比鵪鶉蛋大粒,早知道我就指定戒指要大過鴕鳥蛋,他要真變得出來,我就服了他。」
「哈!我決定了,我要留下來好好認識一下這個可愛的小新娘。」樊慕說。
「我們有志一同,我也好久沒休假,這回不急著回加拿大,就留在台灣和你作個伴,雷斯,這幾天,我們可以住進傅家大宅嗎?」項華不理會煜棠驀地沉下的臉色,自顧自說話。
「當然,傅家別的東西不多就是房間多,隨時歡迎朋友住進來。」雷斯十分慷慨的回答。
「既然如此,我不留下就顯得太沒有朋友情意囉。」祁戰瞄他一眼,往後躺入沙發。
「我記得我沒給你們長假。」煜棠咬著牙說話。
果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尤其是請了這四個大門神,現在光想著要把他們打發走,恐怕不簡單!
「我們都是主管級人物,要放假不用等別人指示。」樊慕皮皮地說。
「不准!招呼完婚宴後,你們就給我乖乖上飛機,飛回去各自的崗位繼續賣命。」
「祁戰,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項華說著,往祁戰身邊坐下。
「沒啊!不過有只蚊子老在耳邊嗡嗡叫個沒完,吵死人了。」
「管他什麼蚊子,一巴掌轟掉它就是。雷斯,我們要出去主持婚宴,你斗下來好好招呼這隻大蚊子。委屈你了!」樊慕說。
「不委屈,反正多年下來早就習慣了。」雷斯用一張怨婦臉送走三個好友,然後轉身對煜棠說:「我們回去吧!神主牌先生。」
*****
卸下滿臉油彩,泡過熱騰騰的洗澡水,哇……真舒服……打開衣櫃,滿櫥的衣服,全是裙子、洋裝,光看就夠讓人頭痛了,更別說要把這些裙襬飛揚的東西穿在身上,那種布料在腿上磨來磨去的感覺很……噁心!
找了件及地絲質洋裝套在身上當睡衣,要她穿上那種半透明睡衣,想都別想,如果這種衣服被設計出來的目的,是引誘男人獸性大發,倒不如什麼都別穿,省得浪費布料,浪費製作工時。
坐在化妝台前,弄不懂那些瓶瓶罐罐要怎麼用?平時看璽娃和姊用得挺順手的,怎知一到她手上就全走了樣,一會兒乳液漏滿地,一會兒什麼霜的糊上身體。
唉……不管怎樣,她早晚要把這些東西給弄懂,今非昔比,她現在的身份是貴婦人,不是普通的阿貓阿狗,可以像以前,一條牛仔褲、一件T恤行遍天下,說不定現在一走門就會有狗仔隊跟拍。
這些天大媽咪和媽媽的洗腦,對她起了作用,璽郡努力把那些瓶瓶罐罐徹底看過一遍,還對照璽英給她的筆記,先進行分類,把早晚要用的分開,然後按使用順序排列好,免得手忙腳亂擦錯瓶。
據姊說的,女人一過二十五歲,皮膚就會開始老化,人要「未雨綢繆」不要「臨渴掘井」,所以現在就要開始「防範未然」,否則成了「深閨棄婦」就怨不得別人。
唉……是女人把自己弄得麻煩,還是男人把女人弄得麻煩?
抓過髮梳,一路梳下,頭髮已經好長了,往常早上趕上課,哪有時間去看它長到哪兒,現在濕淋淋的,滴得滿身是水,才弄清在不知不覺間,它已經被地心引力拉到腰際。
這次沒帶行李過來,她連一頂遮頭髮的帽子都沒有,有空要拿把剪刀剪一剪,免得不小心被屁股壓到,痛得頭皮發麻。
懶得吹它、整它,璽郡拉開棉被躺進被窩。
累了一天,有床真好!
抱起軟軟的大枕頭,貼著柔柔的被面,好舒服……爸爸、大媽咪、媽媽、哥哥、姊姊和那個間諜璽娃不知道在做什麼?是不是為了保住十億,正在舉杯狂歡?
這群沒血沒淚、賣親求榮的傢伙,這輩子不幸和他們成為親人,下輩子投胎,她肯定要放亮罩子,仔細「相」准,別再糊裡糊塗選錯人……聽說,女人第一次被人家那個那個會很痛耶!尤其還是被個其貌不揚的妖怪傢伙給那個了去,豈不是要痛不欲生?
真歹命!可又有什麼辦法?她是被賣入火坑的,不能有異議。
嗚……別人的性命是鑲金擱包銀,阮的性命不達錢,別人哪開嘴,是金言玉語,阮那是多講話,馬上就出代志……她東想西想,整個腦袋裡裝滿了不能回收的發霉垃報,慢慢地……意識模糊了……慢慢地……知覺遊走在朦朧邊緣……璽郡臨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很幸運,不管怎樣,至少「他」和鐘樓怪人一樣,有顆善良體貼的心,沒打算在她的新婚夜就把她活活嚇死……*****
煜棠在璽郡睡熟後,走到她的房間裡。
在那之前,他已經透過屏幕看了她一整個晚上,看她在化妝台前發呆,看她隨手烘兩下頭髮就上床,自然也看見她只包一條毛巾,在衣櫃裡找睡衣……她修長優雅的線條勾引出他隱藏多年的悸動,她發怔的癡傻模樣,惹出他發自心底的微笑,多年來,他第一次覺得輕鬆快意。
透過昏黃燈光,光暈在她臉龐落下一圈金黃。
她的五官並不特別突出,不過,他喜歡她那雙轉個不停的靈活眼睛,雖然它不夠大、也沒有讓人心動的雙眼皮;他喜歡她那張製造歡笑的嘴巴,雖然它的線條不夠性感惑人……取來毛巾,他輕輕地把棉被外的長髮擦乾,聽說女人這樣會鬧頭痛,他想像不出她生病的樣子,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她始終是帶著陽光般璀璨的生命活力。
「我開始期待日後的相處……」他輕喃。
拂開她頰邊的頭髮,璽伯說她和豬沒兩樣,一睡著就不易吵醒,再大的地震也搖不醒她。這種人是幸福的吧!永遠不會去操心多餘事務……玩心一起,他抓起她的頭髮末梢,在她鼻子下輕輕搔癢。
她伸手拂開,轉個方向又繼續睡了,他也跟著換個方向,繼續捉弄她……就這樣,她連轉了幾次身,可仍然還是深深熟睡,想擾醒她不是件普通工程。
後來,她總算有比較大的反應,她抓起棉被蓋住頭臉,讓他再玩「無路來」。然煜棠玩成癮,他換個方向,伸手去刮她的腳底板。
「童璽娃,妳再弄我,我就一腳把妳踢到牆上去當壁虎!」璽郡蒙在被裡大吼。
煜棠驚了一下,倏地縮回手,以為她被擾醒,半晌,發覺她只是把腳板縮回棉被中,絲毫沒醒轉的跡象。
他笑笑,坐回床頭,他把她臉上的被子拉下。俯下身,在她額際輕輕烙下一吻。
「晚安了!我的小新娘,明天見……」
拄起杖,他緩步走出房間,陰影投注在他左臉上,印出一塊黑暗。
*****
睡到自然醒的感覺真好!
伸伸懶腰,還不想起床,賴著、窩著……就是不想動……一顆頭顱靠近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逐漸看清楚!
礙…是經濟學老師,他齜牙咧嘴地對她說:「童璽郡,有本事妳再遲到一次,我馬上讓妳死當,永遠都不用再來上課!」
遲到……遲到……遲到……遲、遲、遲、遲到!
天!又遲到了,童璽郡心臟差點麻痺,她從床上一躍身,拉起房門朝外大叫:「張嫂,我要吃蛋餅!」
然後衝進浴室刷戰鬥牙、洗戰鬥臉,二十秒後,她衝出浴室,搖手擺頭連聲大嚷:「我遲到了、我遲到了,救命啊!」
抓著梳子,走到門口,她對著隔房發狂大喊:「大哥,送我去上學啦!禿頭張會把我死當……」
五個原本在開會的男人,被屏幕上的吼叫聲吸引,全轉頭望向她。他們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屏幕,期待著她更精采的演出。
「世界不公平處就在這裡,有人汲汲營營賺不到想要的,有人夜擲萬金……」樊慕意有所指地瞟著煜棠。
「你在扯什麼?」雷斯問,眼睛沒離開過屏幕。
「閉嘴!」煜棠簡單兩個字,卻沒嚇退樊慕的發表慾。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就有人浪費了好幾萬金,才會大清早起床,就一臉的慾求不滿,苦了我們這些可憐人,一早就陪人家在這裡開會。」
「不想開會就滾回去!」塞住了樊慕的嘴巴,誰都看得出他所有注意力全被那個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小新娘給牢牢拉祝
璽郡的發狂舉動終止於衣櫃前,她轉著眼,左看右看,看不見自己常穿的衣褲,才想起昨兒個,她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已婚婦女。
歎口氣,她挑了件最不礙眼的衣服進浴室裡換下,梳梳沒帽子可遮的長髮,拿起化妝水,看了半天,敷衍地說句:「明天再開始擦吧!」
呆坐半天,摸摸餓極的肚皮,一步步走出房間。
昨天頭重腳輕,沒仔細打量這房子,現在一看,天……妖孽哦!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四竄,果真不錯,在台北這寸土寸金的昂貴地平面上,居然有人這麼浪費,蓋間大飯店自己一個人住──有空她要走一趟國稅局,叫他們來查查這個人的帳。
一階階踩下樓梯,居然沒半個人,她東瞧西望,想不出昨天自己是從哪個方向上樓的。
「o~i~o~i~o……我是泰山小姐,請問有人在家嗎?」一手捏住在腳上蹭來蹭去的裙襬順手打個結,她四處張望。
「有人在嗎?沒有人在有鬼也行,出來招呼一聲吧!小女子初入貴寶地,打擾之處敬請原諒……」她嘰哩咕嚕地胡亂說話,想引出一點人氣。
不會吧!她昨天明明看到很多人走來走去的呀!上次來時,至少也有個狗腿林、老管家和四個阿諾史瓦辛格……莫非……他們只有在夜裡才會現出人形,白天都是以幽靈狀態現身?
這兒是小龍女的古墓,是吸血鬼的城堡?會不會待會兒跳出來一個茶壺先生和蠟燭管家?不、不……她是卡通、鬼怪小說看太多……「喂!神主牌先生,你在哪裡,出來啊!再不出來,我就逃之夭夭,讓你的十億火化成灰。」
璽郡在牆角看到一個小小的攝影機。
「哈哈!我找到你了,你就是用這種東西來偷窺我的一舉一動是嗎?哼!沒膽子,有本事出來和我面對面啊,我只是不想找,要是我一間一間翻,遲早會翻到你住的地方。我數到十,你不出來我就去拆房子。」她威脅道。
「十、九、八……二、一!時間到,我要開始找了!我猜你一定是躲在又黑又暗的地牢裡,因為你是獐先生和老鼠小姐生下的新品種──獐頭鼠目老爺……」她開始語無倫次,一顆心已經毛到不能再毛。
一間那麼大的房子居然沒有半個人,任誰再大膽也會嚇得「皮皮抗。
她不知道那是煜棠體貼,怕傭人會打擾她睡覺,才規定他們在九點以前不可以出房間工作。
沒反應?不會吧!雖不成讓她一語成讖,真嫁給神主牌,從此她成為「鰥寡孤獨廢疾者」中的一員?
「沒關係,你再不出現我就去爬牆,買個綠帽子給你戴,挑套綠西裝、綠內衣、綠內褲、綠鞋、綠襪,我讓你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綠透透。對了,我再順便跟孫悟空買朵綠色觔斗雲,讓你隨時都綠雲罩頂!」
她的恐懼寫在臉上,煜棠看見了,心疼自他眼角一閃而過。
「你們下去安撫她。」他下達命令。
「那女人又不是我們的老婆,幹嘛要我們安撫?」祁戰一臉事不關己地躺在沙發上。女人終究是女人,才一點點狀況就嚇成這模樣,沒種!
「不想去的人就給我滾出台灣!」他拿出老闆身份壓人。
「不,我去!」雷斯先妥協,拉著其餘三個人走出門外。
「我看見他的在乎了。」項華說。
「你是說……」
「或許她可以取代楊蓓莉在他心中的位置。」他說的更詳細些。
「太好了,我看煜棠的希望和未來了。」雷斯說。
「只要她能讓煜棠走出封閉世界,別說安撫,要我去抱她、親她,我都做。」祁戰冷冷的口氣中聽不出相信成分。
「是啊!哪有那麼容易,你記不記得他有多喜歡楊蓓莉,他花了五年才追上她。結果她竟在新婚夜卷款逃走,我想這傷口,這輩子都別想痊癒。」樊慕說。
「要不我們打賭,賭注一仟萬,賭小新娘能不能成功地讓煜棠愛上她、忘記憎恨。」雷斯提議。
「好,我賭!」
於是,兩票對兩票,平分秋色,雷斯和項華看好她,祁戰和樊慕則不抱太大希望。
*****
他們在璽郡走到大廳門前攔下她。
「嗨!我們是煜棠的好朋友,專程自國外趕回來參加他的婚禮。」相對於雷斯的熱情,祁戰就顯得冷淡而疏離。
煜棠是誰?
她歪著脖子想半天,才想起這個名字剛剛好、不湊巧,正是她的新任丈夫。
「他也有朋友?我還以為他只有『走狗』和『屬下』,原來他也有文明的一面。」
「妳很不喜歡他?」項華問。
「沒有人會喜歡被強迫。」
「他強迫妳嫁給他?」樊慕問。
「沒錯,既然你們是朋友就要善盡職責,告訴他秦始皇的墳墓早被人挖出來公開展覽,權力媲美太陽神的埃及法老王也亡了國,世界上要靠控制別人來建立王朝的,都沒有好下常」
「這是詛咒?」
「不,這是良心建言,人要學會好好對待世界,世界才會好好對待你。他不可能要求地球來將就他、圍繞著他旋轉。」
「童小姐,很多事情不能就表面來判定真相。」
「可是最膚淺的表象,往往決定人們選擇靠近或遠離的最初條件。」
「光憑第一印象就作決定的人,往往會錯失深埋在地下的鑽石。」
「鑽石?不!我對鑽石不感興趣。」想起昨天那顆俗到最高點的東西,她馬上覺得反胃。「婚禮結束了,你們怎還沒走?」她轉移話題。
「果然是夫妻,想法相近。」項華對著隱藏式錄像機暗示性地一笑。
「他也趕你們走嗎?」她看看三人,獨獨瞪祁戰一眼。
拜託,欺侮她年幼啊!老用那種不屑眼光掃瞄她。
「是啊!可是沒人理他。」樊慕佩服她挑釁祁戰的勇氣。但要真惹了祁戰,甭說她是煜棠的新婚妻子,就算是他老媽,他也會照常「修理」一頓「青操」。
「很好,你們就留下來隔山觀虎鬥,看我和那個鐘樓先生打杖。」
「鐘樓先生?」
「就是你們口中的『某某糖』。」老公名字難記,第一個為難的就是老婆。
「妳幫煜棠取了不少綽號,有神主牌先生、獐頭鼠目老爺、吸血鬼、藏鏡人……」
「如果他還要繼續跟我玩躲貓貓,我會不斷幫他取綽號。咦?你怎麼知道?哦!我懂了,又是那些針孔攝影機。」
拜託,以前一個童璽娃「司拜」就夠讓她頭痛,這會兒一大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機器司拜」,她要如何循形?
「聰明,要記得匪諜就在妳身邊,下回要自言自語時謹慎些。」雷斯提醒。
「那我上廁所、洗澡……」天!就算她身材有點……算了,有「很多點」都很平……均,可怎麼說,至少,也是非常有價值的處子之身,怎能隨隨便便被這群男人看免費的?至少門票稅也要讓她抽上一抽呀!
「放心,浴室是絕對隱密的。」項華的話讓她的心松下。
「那我下回要做土製炸彈,就到廁所去秘密進行。」
「做炸彈?」
「是啊!把房子給炸掉個三分之一,我就不相信他還能躲。」這方法肯定有用,不過,話說出來了,他大概不會讓她把材料帶進屋子吧!
「有種!真做了,我替妳鼓掌叫好。」祁戰露出他天性中成分稀少的欣賞。
「你在鼓吹我們夫妻鬩牆?好歹毒的男人心!」她就是看祁戰不順眼,他再欣賞她都沒用。
「好了!妳需要我們幫什麼忙嗎?」項華沒忘記,煜棠的眼睛還在那個房間裡,緊緊盯住他們。
「帶我四處逛逛吧!起碼提醒我哪裡有安裝陷阱,哪裡是地雷區,不得擅入。」
「除了五樓,妳哪裡都可以去。」說完,雷斯看到璽郡那臉奸詐,馬上後悔。
「哈!原來地鼠先生住在五樓,我知道了,有空我會去那裡探訪他的。」她的笑帶著耀武揚威的得意,她仰頭對空氣說:「神主牌老公,下回派智商高一點的人來,否則他會把你的秘密全抖出來。」
哈!贏下一城,接下來她還要贏他第二次、第三次……第九億九千九百九十九萬次……哈哈哈……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1:13
第五章
一個星期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時……通常這段時間,新婚夫婦都是在蜜月旅行中度過,可是特別的她有特別的待遇。
她花了七天和那群高大的男人鬥智,可是除了第一回合外,她幾乎場場敗陣,再沒挖到任何有關「他」的資料……昨晚,雷斯送另外三個人到機場,從現在起,整個房子剩下空蕩蕩的氧氣,以及幾個不愛說話、成天走來走去忙個不停的傭人。
好無聊哦!想出去,可是想起口袋空空,還是安分點好。
何況,那幾「叢」高大的保安人員在門口走來走去,幾雙眼珠子全繞著她轉,好像在防十億元長腳逃跑似的,弄得她連走到花園的興致都沒有。
走過長廊,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全是一些擺設高雅的總統套房。
幹嘛!他錢太多可以拿去開救濟院、孤兒院、養老院……幹嘛拿來蓋房間養蚊子,這種人頭腦裝「塞」,不通、不通。
是了,五樓……上回那群男人說「他」住在五樓,反正閒得發悶,就尋他來玩玩,他越不想讓她見到,她就非得去把他給挖出來不可。
抓起裙襬,在膝蓋上方打個結,免得阻礙行動。她三步並兩步,一樓一樓往上攀。
可是……咦?樓梯怎麼到第四層就沒了?難不成到五樓要攀繩索或吊鋼絲?她來來回回在原處轉了幾圈,摸不到上樓路,想想算了,不玩啦!
她走過長廊,一間一間數著,她的房間在二樓,從沒走到過這裡,一、二、三……也是八間房,不過色系不同,這裡都是以藍色為主色調,二樓則為黃色系。
色系不同說不定擺設也會不同,她隨手打開一扇門,璽郡看到一個面向窗子的男人。
有人耶!她在這個屋子內又發現一條生靈。
「嗨!你好,我是童璽郡。」先禮後兵、禮多人不怪,反正多禮就不會錯了。
那個男人的背明顯地怔了一下。
「對不起哦!我打擾你了嗎?」通常正常人在這時候都會「多禮」地退出房間,可是童璽郡一向和常人不同。
她慢慢地移步到他身體右邊,仰頭看他。
帥……她的大腦當機了,帥男人耶!天下無雙、舉世無敵的超帥男人,轟隆,猛地出現在眼前,沒有乾冰、沒有氣泡,這種出場方式太寒酸。
好想抬高手,把那帥臉從頭到腳摸上一摸,吃吃這塊味鮮料美的嫩豆腐……噢!NO、NO、NO,她不可以那麼yin蕩,別忘了自己是已婚婦女,將來要立座貞節牌坊來玩玩的女人耶!
可是……放著美食在眼前不去動……她又不是冷感女人……她想口水一定沿著下巴蜿蜒成河了啦!她站在吃與不吃之間徘徊猶豫。
璽郡的表情讓煜棠想笑,在她眼裡他看見自己成了剛上桌的萬巒豬腳──她就是有本事製造他的好心情。
沒打算和她見面,可是她的好奇心太過旺盛,遲早會碰上。但煜棠沒料過會是現在,本想搭安裝在這房間暗室裡的電梯上五樓,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闖進來了,快得讓他措手不及。
「有事嗎?」他冷淡開口。
「就是沒事才會無聊到四處亂闖,闖進你的『閨房』來了。」漂亮男人和漂亮女人的房間都叫閨房吧!不知道耶!她的國文一向比英文差。「你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陪我聊聊好嗎?」
不介意拿熱臉貼在人家的冷屁股上,帥哥的冷屁股總強過醜男的熱懷抱吧!
他停了半晌,然後開口問:「妳想聊什麼?」
「嗯……先從身份說起好了,我是這個家的新女主人,你呢?」
「我是主人……的朋友。」他的臉一直對著窗外,沒移動過姿勢。
「真的嗎?你和雷斯、項華……那堆人是同一掛的嗎?」
「你們很熟?」難掩的醋意,一閃而過。
「不太熟,他們在這裡住了一個星期,有空我就找他們鬥鬥法,否則太閒人會生病的。」要她和那個冷面祁戰「熟」?算了吧!還是生的好、生的好。
「無聊怎不出去找朋友、同學?」這是關心,好動的她怎能被關祝
「去跟他們解釋我荒謬的閃電結婚嗎?才不!要是碰上以前的小學妹,我肯定會被她們的眼淚鼻涕淹死。」坐在床沿,看著帥哥的背影,光看都舒服,「意淫」真是種不錯的享受呢!好啦!往後太閒就來找這個帥哥意淫一番。
「這個婚姻讓妳很委屈?」
「當然,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耶,你看過哪個新娘都上花轎了,還不知道自己老公是圓是扁,喂,你這房裡有沒有針孔攝影機?」
「有!在牆角。」
璽郡跳起來搜尋,最終找到那個小東西。她對著它扮鬼臉,「神主牌老公,看到沒有,我正在勾引你的帥帥朋友,你再不出來,我就演出紅杏出牆記給你看。」
煜棠支著,雖極力遏抑,仍然笑得滿腹快樂。
她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笑起時眼角的魚尾紋,天……真是性感,和老爸那種類似沙皮狗,會夾死飛行蟲的的皺紋完全不一樣。
「窗外有美女嗎?為什麼你不轉過頭來,我好想看看你哦!」
她的話止住了他的笑,沉吟須臾,他發出難辨的歎息聲,然後轉頭向她。
璽郡看著他的臉,久久不發一語。
那是張散發著濃厚男人氣息的臉,薄薄的寬唇、粗粗的黑眉,他的五官像雕刻刀下的藝術品。不過在左臉接近唇邊處有塊直徑五公分的傷疤,猙獰而醜陋──那是燒燙傷留下的吧!
「嚇著了?」他刻意輕鬆,語氣卻是凝重。
「不!好加在!」
「妳說什麼?」她的回答讓他起了滿頭濃霧。
「我說『好加在』,幸好你臉上有傷,不然你的老婆豈不是太沒保障?你想想看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男人長得比自己美?要是我就受不了。」她走向前去,把意淫化為實際行動──伸手撫上那片傷疤。
「很痛嗎?」輕輕柔柔的碰觸,她怕把他的舊創弄疼。
「當時是很痛,現在結了疤,沒感覺了。妳不覺得很可怖?很多小孩看到我都會被嚇哭。」他訝異她的反應。
「要我評論這個傷口嗎?嗯……崎嶇不平、醜得很均勻,不過你要是在上面貼幾張仟元大鈔,不但不會有人嚇跑,相反的,還會有人擠上前來想和你握手。」
她不但不怕他臉上的疤、他腿上的不便,相反的,她很喜歡他身上那股讓人感到舒服的親切氣質,和安定人心的沉穩。
「妳真不害怕?這道傷很可怕……」他想再次確定她的感覺。
「會嗎?長得比你醜的人可多著咧!像吳X憲、康X……大概我一天到晚看電視,醜人見多了,心臟也被訓練得強而有力,不會被你這點小傷嚇祝你的腳走路會很痛嗎?」她指指他的腿。
他搖頭失笑,拄著杖走到床邊坐下。設想過幾百種他們初見面的情形,卻怎麼也料不到眼前這種,大概她本就是不容易讓人預料的人物吧!
「妳很特殊。」若非特殊就是有安慰人的天分。
「當然,我不只特殊還很昂貴呢!你不知道你那個朋友花了不少錢,買下我呢!」她笑笑,不介意自我嘲諷。
「在這裡住得慣嗎?」他轉換話題。
「還好吧!除了衣服穿不慣以外。」她指指膝上的結。
「這是……流行嗎?」這些天他早發現,她老是不明原因地把裙子在膝蓋處打結,托人下去問,得到的回答只有「豬頭」兩個字,弄到後來就懶得去理她。
「你怎麼和雷斯一樣豬頭?有哪種流行風會把腫瘤帶在身上,這啊!叫做不方便,裙子這東西就是很討人厭,總是有塊多餘的布料在腳邊拂來拂去,好像有狗在舔你,把人嚇得心裡不踏實。」
他想起來了,她好討厭狗──自從她小時候被狗咬過以後。
「妳可以試試窄裙。」他好心建議。
「我要是改穿窄裙,這裡會三不五時聽到救護車的警鈴聲大作。」
「為什麼?」他不知道打個腫瘤結和窄裙有何不同。
「因為我會摔得四腳朝天。」她把小時候的經驗說出來。「好啦!不講這個,你叫什麼名字。」
「郁棠。」他把名字的中間字改成姓。
「郁棠,我記起來了,換你!」
「換我?」
「當然換你,我問了你名字,當然輪到你來問我的名字。」
「那……請問小姐芳名?」
「我叫童璽郡,你可以喊我璽郡或小郡。」
「細菌?真可愛的名字。」這句話在若干年前他也對她說過,就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
「什麼細菌,還濾過性病毒咧!璽是玉璽的璽,郡是郡王的郡,別亂喊。」
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他肯定她早忘記那段。
「不!我就要喊妳細菌。」他堅持。
「隨你,那我也要給你起個綽號。」她不知道自己早已幫他取過不少綽號。
「我沒意見。」他搖搖頭不在意。
「你說的,我一定要取個又噁心又討厭的綽號送你,到時我喊上癮,你週遭的朋友也會跟著喊,你可就糗斃了。」
「無所謂,快中午了,妳是不是要下樓吃飯?」
「這是逐客令還是邀約?」她笑容可掬地在他面前晃,看他一臉迷惑,她又補上一句。「我說話很文言嗎,怎你老用這號表情看我?」
偏過頭,他想了一下。「妳是問我要不要陪你下樓用餐?」
「聰明!你要不要陪我下樓吃飯?」她覆述一次主題。
「不!我習慣在房裡吃,何況我等一下還有工作要忙。」
「噢……」她的肩倏地垮了下來。
「怎麼了?」她的反應惹得他胸中的疼惜油然升起。
「一個人吃東西好無聊。」她癟癟嘴,無辜地看向他。
「那……」煜棠眼底有著猶豫,這些年,他維持著相同的生活作息,從來沒改變過。
璽郡看出他的為難,不想勉強他。
「沒關係,我找電視陪我好了,雖然電視節目無聊得很,但是有聲音就會熱鬧一點,至少東西吃來也不會那麼食不下嚥。」
嫁過來,她最不能適應的就是孤獨了,以往在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一人兩句話就能把房頂給掀開,更別說那種經常上演的拌嘴吵架聲。
唉……她開始懷念起那些老感她當箭靶的家人了。
這就是她這些日子食慾不振的原因嗎?他還以為以她活潑的個性一定會適應良好,沒想到,再怎麼說,她都只是一個小女生。
「明天好了,我今晚把工作處理掉,明天一早就下去陪妳吃早餐。」
「說真的?我明天一定準時下樓。」她跳著腳走出房門,卻沒注意到腿上的腫瘤結,一個踉蹌眼見就要往後摔倒。
她可憐的後腦勺,又要遭殃……幸好,從小到大一路訓練下來,那個部位已長得特別堅固。
眼看她即將落地的身子,煜棠心裡一緊,扔下手扙,幾個小跑步,伸手去接。
被安全網罩住,預期的疼痛沒有光臨,璽郡站直身子,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然後抓抓頭髮往外走去。
看著璽郡的背影,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這是他們的第一次面對面……他多年的不幸,在她身上找到安慰,戴了好幾年的冷漠面具也因她而龜裂,在他還沒打算用真面目面對她的時候,她已經直直闖進他心底深處。
*****
為了趕著和他共進早餐,璽郡一起床只用了五分鐘做好所有預備動作,便衝下樓。
「小細菌,早安!」他啜飲著咖啡,優雅地向她一點頭。
哦……帥斃……舔舔嘴唇,她擔心一個不小心會流下「豬哥涎」。
「早安!」她迅速坐上他身邊的位置。
「妳今天看起來很漂亮。」她很少把頭發放下來,要不是把它們胡亂扎個馬尾,就是用根筷子把它們固定在腦勺後方,在她身上,長頭髮是累贅。
「我?」她瞄了瞄自己,然後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你說這種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諂媚、二是諷剌,你說我該往哪個方向作假設?」
「妳對自己的容貌相當沒自信。」
「站在你這種宇宙無敵、舉世無雙的大帥哥面前要想找到自信,恐怕比要在台灣找到北極熊還難。信不信?要是我們兩個站在我那群可愛的小美眉面前,她們鐵定會馬上變節,投向你的懷抱。」
「妳很受女孩子歡迎?」
「算吧!尤其上了聖凱瑟琳學院後,喜歡我的女生多如過江鯽。」
「沒刻意去交幾個男朋友?」他問。
「誰告訴你我沒男朋友了?我當然有,像小李、阿餅、乖乖、阿炮……好多個耶!每次要去勸募,我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他們。」
「他們是……」她的話讓他的心酸了一下。
「我高中同學,當訴你一個秘密,我是他們的監護人哦!」她得意洋洋地咬下一大口土司夾蛋。
「監護人?他們未滿十八歲?」她當高中同學的監護人?他發現在她面前,他的思想很容易陷入一片混亂。
「不是啦!他們的女朋友常會打電話問我,他們有沒有在外面搞七捻三。」
「問妳這種話,要叫妳怎麼回答?」他懷疑。
「我們是哥兒們,當然會分享心事,你沒聽過張清芳唱的──後來我才明白有些話你只對朋友說,你們叫它作淡水河邊的MAN'STALK……」
她居然和一群大男人玩起MAN'STALK!他搖搖頭無奈地看著盤中蛋。
「郁棠,你有沒有女朋友?」
「我……結婚了。」他盯住她的眼睛說。
「噢……我的心在滴血,我沒希望了……怎麼會……好男人怎麼全都死會了……」她說得似真似假,然後誇張地笑問:「我這麼說,有沒有讓你覺得虛榮一點點?」
「何止一點點,是好大一點。」他笑著附和。
莫名地歎口氣,璽郡推開前面的餐盤,翻攪著杯中乳白。
「怎麼了?」他細心問。
「沒什麼,你快吃掉早餐陪我出去走走好嗎?」習慣性地癟癟嘴,討厭他給的答案。
「我……行動不方便。」這是第二回合嗎?她又企圖改變他多年習慣。
「你這樣關著不出門,早晚會和我那個神主牌老公一樣,變成鐘樓怪人。」嘟起嘴,心想,人家老婆都不管了,哪輪得到她這個「門外女」來多管閒事?
「可是……」
「算了,隨便你,我自己出去!」從不鬧小女兒脾氣的童璽郡,倏地站起身,推開椅子逕自往外走去。
兩個彪形大漢堵在她面前,不讓她離開。
「她瞪瞪東邊的再瞄瞄西邊的,扔了句:「告訴我那神主牌老公,就說我要去爬牆當紅杏啦!」
在她背後的煜棠使了眼色,他們立刻向旁撤退一步,讓璽郡走出去。
煜棠喝下杯中最後一口咖啡,呆望著半開敞的兩扇門。
這丫頭是老天派來顛覆他生活的嗎?
*****
坐上園中鞦韆,她搖啊擺啊,蕩得老高!累積幾天的怒氣在這時候全數爆發。
莫名其妙結婚了,她認了!誰叫她雞婆多管閒事;莫名其妙嫁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公,她也認了,反正她本就沒對他抱太大希望。
可是……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好喜歡的男生,偏偏人家卻已經結了婚……要她認了……太委屈……風在耳邊吹拂,揚起她一縷長髮。黑黑的髮絲掩不住她滿心滿腹不滿,雖說這個不滿沒道理,雖說她知道自己是個已婚婦女、也知道對方就算是上好的「豬肝骨」,也輪不到她這只「夭狗」來啃,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生氣、忍不住委屈、忍不住想哭的感覺……這是不是那種「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惆悵?或是種千辛萬苦攀上世界第一高峰,卻又發現對面那座山更高的無奈?
搖著蕩著,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不介意裙子飛上天,不介意髮絲亂舞紛飛……她只想這麼蕩蕩擺擺,蕩去無聊的落寞。
「走走吧!」煜棠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停下鞦韆,轉過頭,深吸口氣,把酸酸的鼻液吸回腹腔。
「你怎麼出來了?」她訝異。
「美女邀約,我怎麼好意思拒絕。」他走近,遞給她一枝花。
「你剛剛已經『拒絕』了!」她提醒他的健忘。
「所以啊!換我向妳邀約,肯不肯陪我在園子裡走走?」
「考慮當中……」她垂下頭,思索半晌,然後勾住他的手往前走。
「剛剛妳在想什麼?」他輕問。
「我在想我會不會對你妻子造成威脅?」
她的問話勾引出他的笑意,他笑著搖頭,遏迎不祝
「你的笑很侮辱人哦!」她停下腳步,站定望他。
「我沒別的意思。」他忙否認。
「她……我是說你的妻子,很漂亮嗎?」
「在我眼裡,是的。」他說得篤定。
「你很愛她?」璽郡一問,馬上後悔,以前她常說身邊那些小女生噁心,老把愛啊不愛的掛在嘴邊,這會兒,她不也一樣。
「我很喜歡她,相當相當喜歡。」
「為什麼呢?」
「因為她會讓我忘記很多很多的不愉快,她會讓我覺得人生處處有希望,她讓我肯定自己、肯定一切,而且,她常常滿足我的虛榮心。」他不自覺地搭上她的肩膀。
她身體微微一震,這感覺和那些哥兒們勾肩搭背時不一樣。
「看來你對她有很多很多喜歡。」她悶悶不樂。
「是啊!」他又順手折下一枝玫瑰給她。
「你這種人真要不得,為了自己的心情就隨意攀折花木,要知道它們也是有生命的個體被摘下來也會痛得『哀哀叫』。」
「我以為妳喜歡玫瑰花。」他想起她要求用上萬朵玫瑰花佈置起的禮堂。
「我是喜歡啊!但它留在枝頭我一樣喜歡,不用非得把它捏在手中,才能證明我喜歡它。」就像她也好喜歡、好喜歡眼前這個大帥哥,可不一定要把他佔為己用啊!這個想法彌補了她心中缺憾。
「好,下次我會注意。」
「對了,那天我摔跤,你來救我時,我發現你不用手杖也能走得很快,為什麼你還要隨身帶著這根龍頭杖,想學太上老君啊?」
「我不喜歡跛腳的感覺。」他實說。
「錯!你是對自己沒信心,認定自己沒了那根黑鴉鴉的東西,就再也走不動。」
「妳是心理醫生?說話那麼篤定。」他順開她被風吹散的長髮。
「別一臉不屑,我雖然沒合格的醫生執照,可依我助人多年的經驗得知,當人需要依賴某種東西才能獲得安心,那麼他的問題絕不是出在身體,而是克服不來心理恐懼。」
「我的腿還需要復健,一周兩次。」他用醫生的診斷來證明他的心理正常。
「我要是那個復健師,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你的手杖丟掉。」
「固執!」
「真的,記得有回我阿炮去老人院當義工,裡面有一個老人哭哭啼啼,吵得室友脾氣好大,誰都沒辦法讓她安靜下來。」
「她是生病了,還是不想住進老人院?」
「沒有人知道,我問了她好久,要不是空瓶不小心從她手中滑下來,我也不可能問出答案。」
原來,她有一瓶維他命吃光了,那是兒子買給她的,她認定沒有那瓶『神藥』,她很快就會死掉。到最後,我們請她兒子再送一瓶相同的維他命,她才停了哭嚎。
其實院裡的醫生說她的身體很好,不過她只要一天不吃兒子買給她的藥,就會痛得全身蜷縮,哀嚎不止──你的手杖和她的維他命丸有異曲同工之處。」
「我看不出我們哪裡相同。首先我和那位老阿嬤的年齡至少差了好幾輪;第二,維他命是消耗品,手杖是實用物;第三,我要手杖不用別人買,我可以自給自足;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是獨立自主的男人,獨立到不需要仰賴外來物來支持我的尊嚴。」
「哼!沙文!」別過頭,這種男人要說服他可難得很,她暫時放棄。「你的臉和腳是怎麼弄傷的?」
「一場大火。」
「其實你的臉可以去植皮,恢復原狀應該不難。」
「不,我要留著它叫自己記取教訓,別再重蹈覆轍。」他說過,再不相信情愛、不相信女人,連唯一的親人……他也沒打算放過……只不過對她……不,她不算在內,她一直是特殊的。
「沒創意,學人家勾踐臥薪嘗膽,不怕畫虎不成反類犬。怕忘記教訓不會把教訓存在計算機裡,一天叫出來三次,分早中晚三個時段去膜拜,幹嘛把記號留在臉上,作怪!」她不以為然地吐吐舌頭。
「我會考慮妳的建議。」首次,他動了整型念頭。
她用她的方式,一點一滴慢慢、慢慢地改變煜棠,卻不自知。
抬高頭,他望向蔚藍天空。
他願意為她改變嗎?就算不願意,他已經為她改變了……命運讓他們的未來一吋吋纏繞糾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1:38
第六章
一次、兩次、三次,她一天會和煜棠見上三次面。
見面就像吃搖頭丸,越吃越順口、越吃越好吃……然後,她像中毒癮般,晚一分鐘看到他,就會全身不舒服,也許再過一陣子就會出現腦神經受損,手抖腳抖的徵兆。
她開始考慮要不要把自己送到煙毒勒戒所,只不過在那裡面待上幾個月,就會不再想他、不再盼他嗎?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小細菌,在想什麼?」他用微跛的步伐,走向璽郡。
自從她三番兩次告訴他說他的手杖會帶給她威脅感後,他就不再讓手杖在她面前現形。幾天練習下來,他也真的越走越穩了。
「想你的綽號。」她隨口應。
「想了那麼多天,還沒找到滿意的嗎?」
「難哦!要找到又好又貼切的綽號可不是俯首可拾的。」
「那……慢慢想,其實我覺得那個『神主牌』還不錯。」他平心而論。
「那是我那個無緣老公專用的,你別想跟他搶,我防範措施一向做得好,絕不讓『肥水』落入別人家的田。」
「妳對妳丈夫一點都不好奇嗎?沒聽妳問過我有關他的事情。」
「你和雷斯他們是同一掛的,我都不能從他們口中問到半點資料,在你身上問──」她看著他,緩緩搖頭。「我不想浪費口水。」
他滿意地笑笑,他們果真是不出賣他的好朋友。「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告訴妳。」
「好啊!我們出去走走,我不喜歡待在室內。」
「妳很矛盾,既然不喜歡留在裡面,卻又不自己出門逛逛。」
「我是有原因的,留在家裡面有一堆針孔攝影機,在記錄我的一舉一動,感覺很討厭。至於……出門……唉……我的卡早刷爆了,不知道哥去幫我結帳了沒?不過,我喜歡和你到院子裡逛逛,你有沒有注意到,只要有你陪著我,那兩個裝了電眼、怕我逃走的大哥,就會自動消失。所以,走吧!」她替自己找了個喜歡他相伴的理由。
原來如此,他還以為她對他的花園情有獨鍾。
勾住他的手,穩穩的向前走,右手臂貼靠著他的左手臂,他身上的體溫藉著交叉的手臂傳到她身上,溫度會藉由物體從溫度高的地方傳向溫度低的地方,稱為傳導,因此,她藉由傳導感受他的熱力。
他的呼吸、說話帶動了熱空氣,熱空氣上升空氣下降,在她身體前方產生對流,所以,她感受到他的溫熱。
同理推論,他焦灼的眼光不藉任何東西,就讓她的心產生一陣一陣陌生的暖流,那是……輻射?
走至庭園,她看見園丁在花壇中間挖土,拋下他,她跑到園丁身旁問:「伯伯,你在做什麼?」
「種玫瑰花。」
「玫瑰花?這院子裡已經有很多玫瑰了,為什麼還要種?」
「聽說新太太很喜歡玫瑰,所以主人就讓管家先生要我多種一些。」
「看來,妳的神主牌老公對妳不錯。」煜棠對她說。
「如果他敢站在我面前喊我一聲『憨妮』,我會覺得他更不錯。」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產生感情,對璽郡而言很困難。
說著,她走進花壇,蹲下身幫園丁挖土。「你想,如果我把他給的那個大鑽戒埋進土裡,會不會長出一棵鑽石樹,等開花結果後,樹上就會結滿很多亮晶晶的小星星。」
他沒說話,思索著她的想法由來。
園丁忙回身說:「小姐,我沒讀多少書,可是我知道鑽石是一種石頭,不是會發芽的種子,就算種在土裡,也不會長大開花。」
「噢!」她沒再說話,低著頭把植栽擺進挖好的洞穴中。
「為什麼想要一棵結滿小星星的樹?」他問。
抬起頭,她拍掉手中泥土。
「那是馨馨的願望,馨馨是個骨頭發育不全的玻璃娃娃,她最喜歡看星星,可是爸爸媽媽為了生活,晚上要到夜市擺攤賣炒米粉,弟弟妹妹全出動去幫忙,她只能自己留在家裡,一個人孤伶伶地面對牆壁。」
歎口氣這世界好不公平,有人有了全部卻仍埋怨日子不好過,有人什麼都沒有卻不敢多要求。
「然後呢?我想聽馨馨的故事。」他催促著她往下說。
「馨馨最大的快樂就是看書,因為她能獨立完成的事情實在不多,看書是少數中的一項。
有一次我去看她,她拿著一本書問我:『童姊姊,星星真的會一閃一閃、真的美麗得像銀幣嗎?』那夜,我就帶著她到郊區去看星星,那裡沒有光害,滿天灑滿亮麗的星子……好美,回家後她告訴我,要是她床頭能有棵小小的星星樹,夜裡醒來,她就不會再害怕。」
「她……多大?」
「十六!這年齡的女孩理該在學業、朋友中尋求快樂,她卻什麼不能做,只能面對著四堵牆,她最大的希望就是離開那個方方的框框,走入人群。她渴望朋友、渴望愛、渴望繽紛的世界為她的生命增添光彩。」
「她不害怕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她嗎?」
「怕什麼?她又不用異樣眼光去看剛人,何必怕別人的異樣眼光?只要不在意,誰都不能影響你,人是為自己活著又不是為別人而活,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只會讓自己不愉快。人生短短數十載,何苦虐待自己?」
「妳都是這樣我行我素,以自己的節奏生活。因為妳高興,所以老把自己打扮成男生;因為妳喜歡,就四處去撩撩小女生的感情?」
「至少,我是快樂的;至少,我沒有做奸犯科,去干擾別人。 比起那個躲起來不敢見人的傅先生,我是好上千萬倍了。」
「他不過是躲在暗處對妳好,干擾妳了嗎?」
「是的,他在我心裡擺了一道謎,任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他的用意,他把我關在牢籠中偷偷窺伺著我的一舉一動,讓我覺得不安適,就算他沒有惡意,我也被弄得非常不舒服。」
「我懂妳的意思。」
「你說他為什麼要娶我?當擺飾嗎?我長得又不夠精緻,說喜歡?太牽強,講到底我還是破壞他姻緣的惡女。」
「給他一點時間,等他準備好面對妳,他一定會大大方方地站在妳想前告訴妳,他喜歡妳。」
「你是他的好朋友,請你轉告他,我不是有耐心的人,別教我等太久,否則哪天一個不爽,我就跑得不見蹤影,讓他的錢全變成灰燼。」
「妳有可能會喜歡上他嗎?」他問得遲疑。
「如果他長得像你、性格像你,我想我會愛上他。」這句話夠大膽了,愛的表白就是這麼回事吧!
「謝謝妳的稱讚,我想我的妻子肯定很高興自己的眼光是正確的。」
他搬出妻子兩個字,讓她的心沉了一沉。
不說話,走到鞦韆架邊,搖搖蕩蕩……他在後面幫她推,前前後後,她的心也跟著上上下下擺盪……兩人無語,同看天邊日落彩霞,同樣的霓裳,卻造就出不同心情……*****
從一屋子的玫瑰花香中醒來,璽郡慵慵懶懶地伸伸懶腰。
睡覺真好,難怪有一大堆女人要排隊當富家太太,光是這份每天睡到自然醒的幸福就值得去插隊爭齲
叩叩兩聲!
會是誰?郁棠?她一旋身跑到門口開門。
門外是一個紮著辮子的小女生。「太太,先生要我把這個交給妳,並且告訴妳,家裡的針孔攝影機已經全部都拆掉了,請妳以後別再擔心。」
是……郁棠轉達了她的困擾?歪歪頭,她沉思須臾。
「太太,沒事的話,我想先回去工作。」小女生出聲。
「好,妳忙,謝謝妳了。」回過神,她打開手上的紙袋。裡面是兩張金卡和一迭十萬塊左右的仟元大鈔。
是了,一定是他,不然誰知道她的想法。
匆匆梳洗過,套上洋裝,她一路哼著歌兒往樓下跑。
「早安。」在餐桌前,她看到神清氣爽的他。
「早安,小細菌。」看到她的笑靨,他的心情走入春天的晴空。
「謝謝你跟神主牌先生說,你看他不但給我很多錢,還把攝影機全拆了。」她始終記不起來「他」的名字,隨便啦!反正又碰不到面。
「他說拆妳就信了,說不定他是騙妳的。」他把牛奶和蛋餅遞給她。
這段日子下來,他摸熟了她所有習性。 比方,她在半夜常會踢被子;比方,她愛吃蛋餅和牛奶;比方,她一天要洗上兩次澡;比方,她漸漸習慣穿裙子,習慣把長髮垂在胸前……「不會啦!他雖然鴨霸、固執、不通情理、難以溝通,但他從沒有騙過我,答應我的事情,都會做到。」她對「他」有信心。
「那麼,至少他是個重承諾的謙謙君子囉!」他不習慣自誇,但是他喜歡自她嘴裡聽到誇讚。
「算是吧!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拉著他的手,她忘記避嫌。
「出去?我會敗了妳的興。」他搖搖頭。「妳自己去好了,我讓司機送妳。」
「你怕你的臉會嚇壞小老百姓?簡單,我幫你貼上一塊『撒隆巴斯』,人家只會以為你牙痛,不會多想。」她盡力遊說。
「如果妳害怕沒伴,打個電話給同學或姊妹,讓她們陪妳出去逛逛。」
「我就是想要你陪嘛!拜託、拜託,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好嗎?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請你幫忙,除了你誰都幫不上忙。」她刻意突顯他的重要性。
「說說看,有什麼忙非要我出面幫不可。」
「我今天打算去慈愛育幼院看看那些小朋友,裡面有個叫阿虎的小男生,他從小被父母凌虐,育幼院修女看不下去,就把他帶回去。可是,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他始終沒辦法融入小朋友團體。」
「妳要我去幫忙他,可是我既沒有心理醫師執照,也沒有社工經驗,我能幫上什麼忙?」他懷疑。
「你們同病相憐啊!他身上被媽媽用熱鍋鏟燙出好幾處灼傷,現在傷好了留下不少疤,是這些疤讓他自卑自憐,讓他走不進同儕團體。」
「這樣……」他在考慮猶豫時,突然想起那個只能望著四堵牆發呆的玻璃娃娃,也許他該有她走向人群的勇氣。「好吧!我先回房換衣服,馬上下來。」
耶!首度出擊,成功!
低下頭,她吃掉了三份蛋餅和兩杯牛奶,這一餐是她進入這座豪華大皇宮以來,吃得最撐的一次。
煜棠上樓換過輕便的休閒服,打電話到公司交代過公事後,就下樓來。
璽郡看到他,含在嘴裡的牛奶差點噴出來,幸好在最後一剎那,她成功地控住口腔肌肉,讓乳白液體順利從食道滑下。
「天的!你帥呆啦!我真替你老婆操心,你帥得太過,走到哪裡都會惹得蜂蝶紛紛撲過來,危險、太危險……沒關係,今天我充當你的監護人。」她帥氣地拍拍他的背。
「我不需要監護人,只需要女伴。」他曖昧地環住她的肩膀。
「有家室的男人還說這種話,難怪離婚率會一直居高不下。總之,你打個電話告訴你老婆,就說有我童璽郡在,叫她安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不讓那群狂蜂浪蝶有機可乘。」
話題怎會繞到他老婆身上的?「老婆」兩個字讓她的心臟像是吞下兩顆青澀梅子,酸得教人直皺眉。
「妳會不會監守自盜?」煜棠取笑她。她的嫉妒表情,讓他心滿意足。
「放心,我手腳乾淨得很,走吧!」她和縮頭烏龜是同科同種的,閉起眼睛、蒙住頭,這時候不去想他的妻子、不去問他幾時回家,那……也許他會留在她身邊一生一世……*****
他知道童伯伯為什麼老說她敗家了,才兩個小時不到,她就花了近二十萬,除了把早上剛拿到的零用錢,全數送給育幼院的修女之外,她還刷掉將近十萬元的禮物和食物。
幸好,他賺錢速度夠快,否則娶了她早晚要垮台。
現在,那個敗家女正在箱子另一端發餅乾,她身旁擠了一大堆小孩,要不是她夠高,大概會被淹沒吧!
「叔叔。」一個瘦小的女孩擠不到璽郡身邊,她轉向走往煜棠身旁,拉拉他的衣角輕喚。
「妳想吃餅乾嗎?」他回過神,看她怯憐地點了頭。
煜棠把餅乾拿給她,看到女孩髒兮兮的小臉,他掏出手帕幫她把臉擦乾淨。「妹妹,妳想不想要洋娃娃?」
小女孩癡癡呆呆地笑了,沒點頭也沒搖頭。
他拉住她的手朝車子方向走,他記得裡面有幾個還沒搬下車的娃娃。
他挑了一個最大的長髮娃娃交給她,她抱住它,仍然笑著。
「喜歡嗎?」
小女孩點點頭。
「要不要再一個?」
小女孩搖搖頭。
「妳要不要帶它回房間,認識它的新家?」
小女孩點點頭,轉身走幾步,又踅回來,攀住他的脖子,在他受傷的臉上印下一吻。「叔叔,我長大以後要當你的新娘。」
童璽郡雙手橫胸,似笑非笑地望住他,直到女孩走遠。「我就說你太危險,連個五歲的小女生都逃不過你的魅力。」
「她……不太會說話?」她和他認知中的五歲女孩有著太多不同。
「這裡的孩子,每人身後都有個不堪的故事,那女孩叫做書紋,她的父母親在大地震中雙雙去世,聽說她原來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可是那天過後,就很少聽到她說話了。你能讓她親近你,可見你有當社工的天分!」
「這裡有幾個小孩子?」
「總共有四十六個,修女們會收留他們到高中畢業,讓他們都能擁有基本學力,能在社會上和別人競爭。」
「帶我去見見妳口中的那個阿虎。」他主動提起。
她領著他走到阿虎寢室前。「你要小心他,他可是只有利爪的小老虎。」
「妳在擔心我?要不要和我一起,別把我這個外來客送進叢林虎窩,就不搭理。」伸出大掌,邀請她的小手。
「才不,你們『男人』說話,我們『小女子』哪有地方插嘴?」
小女子?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承認自己是小女子,大概是他的成熟幹練,彰顯了她性格中偏屬女孩柔弱的一環。
「妳要去哪裡?」他反問。
「我要去看看小兵,聽說他拿到全校第一名,我要去獎勵他一下。你自己小心。」她的眼神和話中帶著訣別意味。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告訴他,我要送給他一部計算機作獎勵。」
「不好,這個禮太大了,會養成孩子的虛榮心。」
「可是,我剛繞了一圈,發現這裡沒有計算機,很多國中孩子都需要計算機幫忙做報告,沒有計算機這些孩子怎麼辦?」
「你如果想送計算機,就送給育幼院吧!」
他點頭贊成了她的說法,揮揮手,兩人暫別。
推開房門,他看到一個男孩坐在床角,縮起腳,動也不動地凝視窗外。
「怎麼不出去拿餅乾?」煜棠開口打破兩人間的陌生。
阿虎把視線調過去,直直落在他臉上。
「你會怕我臉上的傷嗎?」煜棠再問。
緩緩搖了頭,他沒說話。
「我身上還有更可怕的,你看!」他撩起褲管,把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攤在他眼前。「是不是很恐怖?那時,我還以為這條腿殘廢了,要在輪椅上待一輩子,幸好我很有耐心,復健了六年,現在不靠手杖也能走得很好。」
他說著、說著,說著自己的過往歷史,說著他的心路歷程,也說開了在他心中的死結。
煜棠在阿虎身邊坐下。「那時,我沒想過要殺我的人居然是我的親哥哥,他趁我結婚那天,拿走公司全部的錢,拐走新娘,一把火將我的家燒掉,只不過他沒想到,那天晚上因為辦結婚喜宴,爸媽太累了,我留他們住在我家裡,結果本想燒掉我一個人的大火,卻奪走我父母親兩條生命。」
再回首,心情仍然複雜,但是他已經不再害怕面對。
「然後呢?」阿虎抬起頭看他。
「我在燒燙傷病房躺了半年,全靠朋友照顧我,因為,我再沒有親人了。等我出院後,我發誓要在商界闖出一片天,我拚命工作,不眠不休……然後有了今天的成績。」
「老天爺不公平,給我們壞親人,課本上說家庭是最幸福的地方,其實都是騙人的。」他說得憤世嫉俗、咬牙切齒。
「有一度我的想法和你相同,不過,後來我娶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新娘子,組織了小家庭,我成了她的親人,她也成了我的親人,我們對彼此都很好,所以現在我還是認為,家庭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而那些壞親人只是一小部分。」
現在家庭對他而言不只溫暖,更是幸福,沒想過會有一個女人能改變他的心、他的生活,但事實不容否認,他的日子因她而快意美滿。
「你的哥哥呢?」阿虎問。
「他在錢花光後又生了重病,正在醫院中療養。」
「壞人都會有壞報的。」他恨恨地說出幾個字。
「是啊!就讓老天去決定要怎麼懲罰壞人,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要想的是要怎麼讓自己活得開開心心。」
「我不會開心的,我好醜,沒有人會喜歡我。」他主動翻開頰邊和手腳的傷給煜棠看。
天!世上竟有這種狠心父母。
「所以我那麼醜,你一定很討厭我囉?」煜棠反問。
「你不醜,你長得很帥。」阿虎回答。
「可是我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好醜,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連一步都不敢走出房門。」
「你也和我一樣?後來你怎麼決定要走出門的?」
「有一個女生,她走到我面前告訴我:『你不醜,你很帥。』然後我有了自信,就走出來了。我現在也要把她的話轉送給你──『你不醜、你很帥。』」
「真的嗎?」阿虎不敢相信。
「和你覺得我很帥一樣真實。」他十分肯定的說。
「對了,那個女生還教我,如果我真這麼介意這塊傷疤,可以去植皮。你想我要不要去動這個手術?我很怕痛的!」他拿阿虎當大人看待,詢問他的意見。
「要是我,我會去動手術,我不怕痛。」他挺起胸,說得勇敢。
「真的?你好勇敢,有你這句話,我明天就去找醫生,如果手術效果不錯,我就介紹你去。」煜棠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我沒有錢……」阿虎垂下雙肩,又說不出話來。
「我有啊!不過動手術這筆錢,等你長大後要賺回來還我。」
「沒問題。」他的眼睛水水亮亮,閃動的波光是感動也是感激。
「那……等我電話,兩個星期內我一定打電話給你。」
他從皮夾中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我公司的經理──雷斯的名片,上有他的手機和公司電話號碼,若你等不及了,也可以打電話問問他我的手術情況,當然你要先說你是阿虎,不然他會以為你是記者,就會把電話給掛掉。」
阿虎收下名片,僵硬的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笑容。
「走吧!陪我出去走走好嗎?我對這裡不熟悉。」
他伸出友善的手,阿虎猶豫了一下才反握住他的,兩個訂下約定的男人互視一笑,友誼由此滋生。
*****
「感覺怎麼樣?」坐在汽車後座,璽郡累癱在他胸前,靠在他寬寬闊闊的懷抱中,好舒服、好輕鬆。
「我懂得妳為什麼對敗家那麼感興趣了,幫助人的喜悅讓人欲罷不能。」撫摸著她長長的頭髮,鼻間吸嗅著髮梢傳來的淡淡清香,他從來沒這樣快樂過。
「還是你懂我,我老爸就一點都不瞭解我的想法。」她嘟起嘴埋怨。
看著她噘起的粉紅唇瓣,他心中湧起一親芳澤的欲動,緊環住她的身子,他克制自己的慾望。
不能是現在!等他回來,有了一番嶄新面目後,他將揭開謎底,告訴她,他就是她的神主牌老公。
窩在他懷中,濡染著他的體溫,璽郡被一圈圈氾濫的溫柔環住,但願……時空踩起煞車,讓幸福不再往前走,讓甜蜜就此停駐……她眷戀著他的懷抱、他的身、他的心……「小細菌,我要離開了。」圈住她身體的兩隻手緊了緊,他俯下頭吻住她的髮際。離開她……他捨不得……「什麼?」她倏地坐直身,頭頂撞上他的下顎。「好痛……」她伸手壓住腦袋瓜,直呼痛。「你把我撞出腦震盪了,你說什麼話我都記不祝」
他笑笑,好個自欺欺人的丫頭。「我可以多說幾次──我要離開了、我要離開了、我要……」
「為什麼?住這裡不好嗎?神主牌先生供吃供住,又不會趕人,哦……我懂了,是不是你老婆催你回家?要不……你叫她一起來這裡住,我會努力和她當好朋友。」這樣子,除了想窩在他懷中時,得避避嫌外,其它一切照舊。
他沒說話,讓她的想像力去膨脹。
「你答應要送計算機給育幼院的,不能一走了之,如果你沒錢,我還有卡可以刷……你……別走好不好?」她說得口乾舌燥,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喪氣極了。
「我會回來,兩個星期左右。」他捧住她沮喪的臉,安慰道。
騙鬼,她連續劇看多了,兩個星期?恐怕二十年都回不來了,再見面就是發蒼蒼、視茫茫,上牙科診所也沒半顆黃牙可以拔的時候啦!
「你有沒有看過蝴蝶夫人?」她悶悶地問。
他懂她的意思,什麼都不多說,只是重申:「等我回來,兩個星期。」
不知道要不要信他,賭氣地別過頭望向窗外,他還沒離開,她的思念已經開始氾濫成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2:03
第七章
男人是──A、說話不算話的動物,B、騙死人不償命的傢伙,C、巧言令色、口蜜腹劍的小人,D、以上皆是……答案是D、以上皆是。
郁棠為什麼過了兩個星期都還沒有回來?A、他老婆不放行,B、他離不開美麗溫柔的好老婆,C、他忘記世界上還有一個思念他的小細菌,D、以上皆是……答案是D、以上皆是。
玩了一百題選擇題,回答了一百個以上皆是,他仍然沒有回來。
騙人、騙人,說兩個星期的,現在都快過完三個禮拜了,他仍然沒有出現。
他就乾脆實話實說,說他再也不要回來,說永遠不見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把她的一顆心騙上半空、綁上風箏,讓她的心懸在那裡飄飄蕩蕩,像無主孤魂。
難怪周華健要唱──你說天黑以後要來,我等到兩鬢白,髮絲斑斑,情淚也斑斑……她真的是情淚也斑斑了……手背抹得去臉上的淚,卻擦不掉心底的痛,讓從不哭的璽郡嘗到濕鹹滋味,說不想他……好難,說想……又能如何,以往她最看不慣的無病申吟落到她身上,她才霍然明白──豈吾好色哉,吾不得已也。
上午還明光光的天色,到了下午竟飄起雨,一陣一陣,驅走了炎熱的秋老虎,雨越下越大,叮叮咚咚像在玩打擊樂器。
璽郡臨窗望向庭園,滿園的玫瑰被雨打落一地殘紅,空蕩蕩的鞦韆架在風雨中,無力地搖晃。
想起他幫她推鞦韆的樣子,想起他們在鞦韆架邊的辯論,鞦韆上滿載著屬於他們共同擁有的歡聚歡笑……突然,她好想去蕩千,心念一起,腳下就跟著行動。
她瘋狂地衝下樓,跑入雨中。坐在鞦韆上,不畏風雨、不畏嗚雷,開開心心地蕩著、搖著,鞦韆領著她飄上天空,把她的思念、她的期待送到他心中……(我的眼光該停向何方失去你的日子渺渺茫茫我的未來該歸向何方放開你的手才瞭解什麼叫迷惘我可以假裝微笑假裝無傷我可以不再眷戀了無遺憾你還想我嗎像我現在想你一樣教我不想你也難曾經你是我的最愛,為何無法對你從此遺忘教我不想你也難曾經你是我的最愛、漫漫歲月如夢一場)
她一遍遍唱歌,唱出淚水也唱出真心,原來不想他難、原來遺忘他也難,全是因為他是她的最愛……他是她的最愛礙…可是,他的最愛不是她呀……雨刷開了淚水,卻沖不散她的思念,她一直一直哭,放任淚液自作主張,反正有雨為她作掩飾,方便了她不用去對任何人解釋。
她哭得哀痛悲慘、哭得扭心揪腸,想把他哭出心門外,卻無論如何都辦不到……電動門開啟,璽郡瞇起淚眼,看到一部黑色轎車自外駛來,車上一個穿西裝的男子下了車,打著傘筆直朝她走來。
他一步步走近,她忘了繼續擺盪鞦韆,慢慢地鞦韆停了下來,她揉揉眼睛,看清來人。
是他!不是思念過度在幻想嗎?
站起身,緩緩走向他,伸高手摸上他的臉頰,有溫度、暖暖的,幻影不會有熱熱的感覺……那,真是他……她一投身撞入他懷中,撞掉他手中的傘,緊緊地抱住他的身軀,貼著他的頸間,他的體溫在在向她證實這一切都是真的。
「下大雨,怎還在外面蕩苨千,不怕蕩出病來?」
他的聲音也是溫暖的,在他懷裡,她的愁苦通通不見了。他一定是治療憂鬱症的最佳良藥,她應該向醫界大力推薦他。
「我在做預習,下回被人家抓去浸豬籠的時候,就不會覺得太難受。」
「妳腦袋裡怎都裝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抱起她,一步步走向廊下避雨。
「愛上你很奇怪嗎?一點都不奇怪,你就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愛上的男人,我也不想當第三者、也不想當出牆紅杏啊,可是我就是莫名其妙愛上你了,有什麼辦法?」她嘟嘟囔囔說一大串,好不容易煜棠才弄懂她的意思。
他臉上的笑紋擴大,他的小細菌承認自己愛上他了。
「愛上我很不好嗎?」他愛憐地放下她,脫下外套蓋上她的肩膀。
「當然不好,說不定明天上街就會有人拿雞蛋砸我,還寫兩張紙條貼在我的前胸後背,逼我遊街示眾。」
「紙條上寫什麼?」
「前面寫『小淫淫』後面寫『小蕩蕩』,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前胸後背都一般平,字跡不會有扭曲現象。」歎口氣,愛上一個有老婆的人,會不會比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更淒慘?
「我老婆絕不會計較妳愛上我。」他十分篤定。
「為什麼?她也有外遇,或者她是沒知覺的植物人、精神病患?」
「都不是,她正常得很。現在別討論這個,先回房把妳這一身濕衣服換下來,我再告訴妳原因。」他拉著她,把她送入房內。「記得,沖個熱水澡才不會感冒。」叮嚀過後,他退出她房間。
等她洗好澡走出,煜棠早已經坐在她房裡等候,他打算今天把所有事情都釐清。
「妳眼睛很紅,剛剛哭了嗎?」他走近她,心疼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才不,是雨水品質不良、含酸性物質太多,才把我的眼睛灌成小白兔。」
「雷斯告訴我,妳這幾個星期都沒好好吃飯睡覺?」
「我……我在減肥。」
好固執的小細菌,他笑笑又說:「雷斯告訴我,妳老是對著窗戶久久不說話,他喊妳,妳都不應。」
「不想理他,他的笑容很曖昧、很討厭。」她反駁。
「雷斯告訴我說,妳常 背著別人偷偷掉淚?」
「我得了干眼症,那是醫生開給我的人工淚液。那個叫雷斯的,是你的專屬走狗嗎?幹嘛事事都跟你報告?我跟他問個話,他嘴巴打了死結,都不回答我。你說,這麼多天你去哪裡了?」她扠起腰從被告轉換角色成原告。
「妳看不出來嗎?」他捧住她的臉,讓她直視自己。
「我?」她退了一步審視著他。「我又不是福爾摩斯,能從你的袖口、指甲猜出你去過哪、從哪裡來?」
「我出國一趟去做植皮手術,妳沒看到我左臉上的疤不見了?」他把她的手抓上他的頰邊。
「是耶!不見了,糟糕,這下子連八十歲的老阿嬤都逃不過你的魔掌了。」她圈住他的腰,牢牢貼祝不管他有沒有那塊疤,對她來講都不重要,只要他回來她就心滿意足了。
連日來逃逸無蹤害她不成好眠、餓成皮包骨的瞌睡蟲在這時候找上門,她賴在他懷裡連動都不想多動一下。
「小細菌,想不想知道我這幾天,心裡都在想些什麼?」歎口氣,揮別多年陰霾,弄在他是個全新的男人。
「想什麼……」她喃喃輕語。
「想妳、想我們的婚姻、想未來的幾十年……妳說……」她才低下頭,發現她居然睡著了。
他無奈地笑笑,彎下腰抱起她,把她放上床,在她額角輕輕印上一吻。「睡吧!小細菌,等妳醒來就會雨過天青,無風無雨了。」
拿來大毛巾,他像新婚夜般,幫她把濕淋淋的長髮擦乾。
*****
怎麼就睡著了?璽郡抓抓頭髮,看看左右,明明記得他回來了呀!會不會是在作夢?低頭看見身上的睡袍,她不敢確定。
赤足走出房門,她一步步往四樓方向走去,在樓梯口,她看到雷斯的身影走入郁棠房裡。
他來找郁棠?那……他是真的回來了!快步趨前,她輕敲兩下房門,居然沒人搭理,她又用力再敲兩下,還是沒人應門,她懷疑地推開門,走進房間。
奇怪?怎會沒人?明明看到雷斯進來……她打開房裡每一扇門,櫥櫃的、衛浴的……然後在角落的一扇門後,她看到一部電梯。
哈哈,原來如此!難怪也會遍尋不著往五樓的通道。
璽郡愉快地進入電梯,按下五,這回她倒要看看那個藏鏡人能躲到哪兒去?
當!伴隨門開的清脆電梯聲帶動了她的好心情,她深吸一口氣,準備揭開鐘樓怪人的秘密。
心臟先生,加油、加油、加加油!千萬不要看到「他」就當場嚇昏了,不管他是外星人還是章魚人,都別被他嚇傻,想想雷斯、郁棠都能和他當上朋友,表示他一定有可取處。
而且,他要是外星人,基於「染色體不同、不能繁殖新一代」的生物理論,他一定不會找她玩XX。也許他是想把她豢養在這個大宅子裡,藉以研究「人類」這種生物的怪異行為。
是啦!一定是樣,否則他怎會對她和郁棠的親密舉動視若無睹?要是「他」和她屬於同類種,早就跳出來大罵她「yin蕩下賤」、「卑鄙無恥」啦!
推出理論,她的心吞下兩斤定心丸,再不會強強滾個不停。
眼光搜尋到最氣派的那扇門,她邁開步伐往前走。
門外,她聽到雷斯那種裝性感的噁心嗓音,在別人耳裡也許那叫性感,在她聽起來那是長年便秘,至於誰說話才是真性感,不用說,當然是那個……那個……「他」囉!
「總裁,這些是上星期的馬來西亞開發進度表……」
趁雷斯在報告進度時,璽郡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氣推開門。
門開,三個人都當場愣祝
一、二、三……郁棠、雷斯、童璽郡……那、那個神主牌先生呢?搭飛碟到火星去巡視新公司了嗎?
她懷疑地走向雷斯,然後伸出五爪揪住他的領帶,用納粹黨對猶太人說話的口吻問:「說!你剛才口中喊的那個總裁在哪裡?」
「小細菌,放開他。」煜棠輕喚。
「等我逼出口供後,自然會放掉他。」她的手腕轉了兩轉,把他的領帶多纏上兩截,迫得他呼吸急促。
「妳很不聽話哦!」煜棠不得不起身,親自把她抓到身邊。「雷斯你先回去,資料我看過後再通知你。」
「好吧!別忘了替我好好教訓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語一拋,他張揚地走出門外。
「你讓他走掉了,我還要跟他問……」
「妳那個神主牌老公的事情是嗎?」煜棠接了口。「妳可以問我,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妳。」
「那會不會害你被炒魷魚?」她本來想害雷斯,不想害自己人的……「自己人」?幾時起,她拿他當起自己人來了?
「不會!」他抱起她,把她放在膝間。
她枕著他肩膀,不確定地再問一聲。「如果會害到你,就不要告訴我了,反正我沒那麼想知道『他』的事情。」
她看過書,書上說外星人不靠語言表達意思,他們是用心電感應來理解別人的,假設郁棠當訴她事實,他肯定會從心電感應中得知。
「有沒有後悔過嫁給他?」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她。
「沒有,不……有!」她先搖了頭,然後又接著點頭。
「反反覆覆的,誰弄得懂妳的意思。」
「要是沒嫁給他,我就不會認識你,可是……我已經嫁給他了,又不能離婚再重新嫁給你……好煩哦!」
「別煩,告訴我,妳記不記得妳丈夫的名字?」
「傅什麼XX的,我沒記牢過耶!」她這樣……好像有點不負責任……「妳的丈夫叫傅煜棠,要好好記祝」
「傅煜棠?傅煜棠……他的名字和你好像……」
「是啊!因為我是他、他是我,妳不必重新嫁給我,因為,妳『已經』嫁給我了。」他一口氣解釋清楚。
「你是說……你就是我的神主牌老公、藏鏡人、鐘樓怪人……」
「沒錯,是我在婚禮上用聲音和妳結婚,是我用針孔攝影機拍下妳的一舉一動,也是我送妳一顆俗不可耐的鑽戒。」
「你、居然是你!」推開他的身體,她不知道要哭自己像白癡般,被人耍得團團轉,還是要笑她的妄想成真?
「意外嗎?如果開心的話就笑一笑!」他把她的唇角兩端往上掀。
「我笑不出來,我覺得自己是蠢到極點的大笨蛋。」
「妳覺得被欺負了?沒關係,以後換我讓妳欺負,我保證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好不好?」他攬住她輕輕堯慢慢擺,把自己的腳當做電動搖籃,緩緩地催眠她的憤怒。
「好……」靠在他肩頭,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撫平了她的心。「不對、不對,我應該大大反應,我應該大叫、大大生氣,才能符合劇情需求。」
「小細菌,忘記妳是特別的嗎?如果妳有那些『通俗』反應,我一定要大大嘲笑妳的『平庸』。」
「是哦!我是特別的,不可以生氣,那……我該怎麼反應?對了,我要欺侮你。」
「好吧!妳想怎麼欺負,但憑君之所好。」
「嗯……我要……」她看看他帶笑的臉,慢慢地臉上浮起一朵羞澀笑容。
「我在妳眼裡看到YELLOW……」
「沒錯,我要把『意淫』化成實際行動。」她瞇起眼睛,把嘴巴湊到他唇角。
不對,角度不對!她換個方向重新出發,還是不對,感覺不對。
奇怪……在夢裡,她是怎麼開始第一步的?
她退開一步,然後伸手碰碰他的臉……還是沒弄對……她摩摩蹭蹭弄了老半天,看來要等她來「欺侮」自己,有技術上的困難。偏偏他的小兄弟已經蓄勢待發,再等不了。
「我來教妳怎麼欺侮我好嗎?」
「你會?」她懷疑地看向他,號外!號外!世界奇觀──鐘樓怪人是身經百戰的猛男!
「別用這種眼光看男人,妳打擊了我的自尊心。」
「可是……我真的懷疑……」
「好吧!讓我來秀點真功夫!」他俯下頭封住她的唇,紅紅的唇帶著微微的羞澀、絲絲的甜蜜……他為她沉醉……「妳的吻很甜……」他含糊不清的說。
「唔……我沒……偷吃糖……」她被他吻得上氣不接下氣,推開他,猛吸幾口氣,心臟還沒恢復正常跳動,他的唇又俯了下來。
「是嗎?我再嘗嘗……再確定……」
又是一陣昏天暗地的吻,吻得她頭暈目眩……「你這裡有沒有……氧氣筒……」她一定會因為缺氧而窒息。
「做愛不需要那種東西。」他否決了她的問話,手在她胸口逗留徘徊。
「那……你要記得打一一九……」她喘得很凶,尤其在他的手伸進她衣服內,隔著胸罩撫摸她那還算「可以」的柔潤時。
「別怕……我學過人工呼吸……也學過心外按摩……」他的唇從她的嘴巴轉戰她小小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噴拂在她的耳畔,引出她一陣陣心悸。
那陣悸動像唧筒,抽乾了她身上所有力氣……沒救了,沒救了……她再沒有力氣欺侮他……攀著他的頸項,唉……事到如今,只能讓人家予取予求……他的手不知在幾時拉下她身後的拉煉,涼涼的空氣襲上她的背,緩緩地降下高熱不退的體溫。
「我們要在這裡做嗎?」微微推開他貼在她身上的唇瓣,她捧住他的臉問。
「妳有意見?」站直身,他環住她的腰間,到這時候,她才看清兩個人的下半身早已緊貼在一起,兩張不小心碰上的膠帶,緊密無縫。
這情形讓她結巴起來。「至少……要……要有張、張床吧!」
「如君所願。」他一把抱住她,往內屋走去,這會兒他特別感激起她丟掉他的手杖,讓他練成兩腳走路的好功夫。
*****
「好漂亮……」藍色的牆壁、藍色的天花板、藍色的床和藍色的地毯,一屋子的憂鬱,搭配得恰恰好。
「這屋子以後都是妳的了,要欣賞留到以後吧!」他把分心的璽郡放到床上,用吻重新拉回她的注意力。
「聽說第一次都會痛得唉唉叫,你可不可以輕一點點?或者……給我兩顆止痛藥也成。」她的臉苦兮兮,醜得不入畫面。
「信我一次!」他笑著在她頸間落下一連串細吻。
她沒回話,只是被他的細吻弄得咯咯笑,然後,他的唇緩緩滑落……滑向她的前胸……她的輕笑轉換為倒抽氣……他隔著胸衣,輕囓著包裹在內的小小花蕾,津液醹濕了她的內衣,透入她雪白緣致的肌膚。
「記者……為您作現場報導……現在……心跳……超過一百二十……呼吸……一分鐘四十五次……血壓上升……」也得找些事來轉移注意力,否則……她會氣喘病發,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沒錯!她的確沒看到隔天太陽,因為雨連連下了一星期,再加上勇猛的男主角根本沒給她下床喘息的機會。
她的話引出他的輕笑,他伸手挑去她的最後障蔽,雪白姣好的同體呈現在他眼前,他猛然倒抽一口氣,勃發的慾望頻頻向他抗議。
「看來我的技巧還沒有好到讓妳忘記作怪。」語畢,他俯下身,含住她的豐滿,含羞蓓蕾在他唇齒的挑逗下,緩緩綻放挺立。
「你……餓了嗎……」他貪婪地吸吮著她的乳峰,吸出她陌生的熱潮……「我是餓了,餓了好久好久……」
他的手撫過她身上每一處晶瑩,順著她柔軟的曲線,一分分、一吋吋往下搜索。
「幫你泡碗麵?」她全身好熱好熱,如果能夠,她比較傾向吃碗剉冰。
「不,我有妳就夠了。」他的手進入她雙腿交接處,在她蓊鬱的密林中徘徊。
她的雙腳禁不起這種剌激,緊緊交纏,把他的巨掌抱裹在其中。
「妳很害怕?」
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夾雜著濃濁的呼吸,讓她的心跳在快板中,又連連加快了三拍。
「我怕……哈……哈……我啥米攏不驚……」她乾笑出聲,不明白自己的反應怎麼和那些限制級片子上演的不一樣?
是囉!人家演戲有錢可以拿,她啥好處都撈不到,當然演起來心不甘、情不願,自然就不會像她們,那麼盡職地假裝出那種欲仙欲死的鬼叫聲。
「放輕鬆點……別怕……」他的吻再度落回她的唇上,吻得她暈頭轉向,忘了在腦袋瓜裡存些怪念頭。
他的手在她女性的幽谷中,尋到那顆珍貴的小花蕊……他輕輕地挑弄……輕輕地撩撥……撩出她滿心春意……「我……好怪……」在他舌頭又在她胸前喊餓時,她趁隙說。
「我也是……」他回答的敷衍,忙碌的雙手不停地撫摸著她的細緻。
他伸出一指,緩緩地進入她的甬道中……換來了她一聲輕呼。
「會痛……」
「是啊!第一次都會痛的,待會兒就好了。」他撒謊。
「你是說處女膜已經破了,接下來都不會再痛了?」
「嗯!」
幸好、幸好沒事……最苦的一關過了,聽說接下來會是高chao期,感覺會舒服點。想到這裡,她就不再排斥他的撫觸,反而專心起來,開始體會他在她身上落下的魔咒。
他的指頭在她身體裡緩緩旋轉、移動,耐心地等待她的適應……他的指尖帶出她淙淙蜜源……「還怕嗎?」他吻吻她的嘴角。
「不怕……我覺得……比較……舒服了……」她喘息著,雙手環住他的頸項。
「好!那我要進去了……」他低沉的嗓音讓人聽了好舒服、好溫暖,像冬日的陽光,叫人眷戀不已。
眷變……咦?他說要進去?不是已經……「啊!」她尖叫一聲,在她理解他上一句話的同時8騙人、騙人……痛死我啦,比生小孩還痛,你說不痛的,壞人,你說謊……」
她猛捶他的胸膛,一下下,貨真價實的。
「對不起……」他的吻一次次落下,在她的眉心、眼角、頰邊……在她哭得忘記疼痛時,他緩緩地挪動下半身,慢慢地引導她的腿環住自己的腰……他加快了律動節奏,在衝刺間,他們緊緊結合,像真正的夫妻,分享著兩人間最親密的愛意。
最終,他們緊抱住對方的身子,一同奔向炫耀燦爛的情慾國度……*****
「小細菌,開口說話,告訴我妳還好好的。」他語氣中有著命令。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做愛好累,把我身上僅存的熱量都消耗光了……」她有氣無力地攀在他身上。
「妳……有沒有一點點快樂?」
「您客氣啦!不只一點點快樂,是很多很多點快樂,多到會把人累死……你出錢,我要開一家做愛減肥中心保證生意興攏
「我來當妳第一個客戶好不好?」
「你早就是我的客戶了,還是那種領卡一次,終生享用的那種。」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我要繼續享用我的權利。」說著,他貪婪的大手又襲向她的胸前,在她的豐滿上輕輕搓、慢慢揉,比最昂貴的洗衣機還「厚工」。
「嗯……你不累嗎?」她沒推拒,趁這回,一舉消除小腹贅肉也不錯。
「只要對象是妳,我永遠都不會累……」覆上她的身子,他的吻落在她頸邊,然後一路往下攻城略地……「原來這就叫作甜言蜜語……」她咯咯笑著。
「這叫滿口芬芳。」他含住她胸前花苞,輕輕扯弄,慢慢囓啃……帶動她身體裡的情潮氾濫。
「嫁給你,我很幸運……」
「娶妳,是我的幸福,小細菌,我真的好喜歡妳……」
他的溫柔燃起一室綺麗,讓兩個相愛的人,互相印證了心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2:28
第八章
璽郡在園裡澆水,她一邊噴著水一邊玩,把水珠灑的老高,再掉下來時,水氣在空中製造出一道道彩虹。
她的笑聲傳遍整座園子,讓那兩個比憲兵還酷的彪形大漢──阿保、阿武,也跟著被傳染。
「你們笑起來好看多了,比較不像黑社會殺手。」
「謝謝誇獎。」他們沒好氣地回答。
「不客氣!」她理所當然地接下對方的謝意。轉過頭,她看見小林領著名女子走近。「你們的大頭目來了,他是不是叫做小林什麼的?」
沒等人回答,她就逕自走到小林身邊。「哈囉,小林善紀。」
「我不是小林善紀。」他沒好氣地瞄璽郡一眼。
「哦!那你是小林疝氣囉!請問你對於篡改台灣歷史有什麼感想?請問你對嘿嘿嘿的小蓮妹妹印象比較好,還是白髮魔女金夫人的扭扭舞印象深刻?」
「不要把那四個無恥的字眼套在我身上。」他火氣上升。
「好生氣哦!難道說你阿嬤是慰安婦……的朋友?」
「不好玩,收起妳的幽默,大難臨頭啦都不知道,還成天瘋瘋癲癲。」他斜了她一眼,臉色極度難看。
「不好玩!」她嘟嚷一聲,轉頭,拿出她以往迷倒眾家姊妹的丰采,對向他身後的女人。「美麗的小姐,請問貴姓大名?」
「我姓楊,楊蓓莉。」她柔聲說。
「人美名字更好,不知道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我來找我的先生。」她掩嘴輕笑。「我覺得妳真有意思。」
「妳的先生?是我身後的李慕白還是羅小虎?」她指指身後的阿保、阿武問。
「都不是,我的先生叫做傅煜棠,他在家嗎?」嬌嬌柔柔的聲音竟帶出教人不舒服的訊息。
「傅煜棠?妳沒說錯吧!他是我老公耶!怎麼會到妳家去註冊了?」
「真的,沒騙妳,我還有結婚證書和結婚照為證。」她彎腰從行李袋中拿出這兩樣東西,當初她也是用兩件東西,才說動小林先生帶她來這裡見煜棠的。
「我懂了……妳是他前妻。」她低下頭仔細研空過婚紗照和結婚證書後,驟下斷語。
「不,我們從未辦過離婚手續,在法律上我是他的合法妻子。」
「在法律上妳是他的妻子?那……我是什麼?二房、小妾、侍寢還是女奴?」她喃喃自語。「不,我想妳肯定弄錯了,妳等等,我去問問我老公,把事情弄清楚了妳才上去。」
她很不禮貌地一轉身,往屋子內沖,一顆心亂無章法、跳得沒意沒思。
不過這時候璽郡沒心情去追究這些小事,她只想跑到他面前問他一聲,她是不是他的唯一?
衝上樓梯、跑進暗門,她一路往五樓方向去。
整個五樓,煜棠把它規畫成一間客廳、一間書房、一間琴室和三個房,自從他們成為真正夫妻後,她就從二樓搬上這裡。
猛地推開書房大門,她站在門口緊緊盯住煜棠,一瞬也不瞬地,一隻手壓住喘息不已的胸腔。
「怎麼了?跑得那麼喘?」他站起身迎向她。
她一飛身,撲進他懷中,抱得老緊,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蒸發不見。
「妳不是在花園玩,怎麼嚇成這樣?碰到鬼啦!告訴我是聶小倩還是無主遊魂?」他笑著撥撥她及腰長髮。
近來她不但穿慣裙衫,連長髮也很少束起,越來越有女孩子味道了,他該找個時間帶她回娘家,給童伯伯、童媽媽和芳姨一個意外。
「告訴我,我是不是你的妻子?」她賴在他懷中,硬是不肯抬頭。
「當然是!問這種蠢問題,可見妳變笨了。」
「告訴我,你是真心愛我,想要我這個妻子的嗎?」
「當然,妳忘了買妳可不便宜,花掉我好大一筆『血汗錢』呢!要不是非常非常喜歡妳,我幹嘛不惜斥資買下妳?」他拍拍她的背,把她牢牢抱在懷裡,不解她的不安來自何處?
「會不會有一天,你不再要我,就把我給一腳踢開?」她有好多的擔心。
「踢開妳,我會肉痛、心痛、全身都痛個不停,我才不會虐待自己。」
「所以,你會一直把我留在身邊,不管有多少個一號美女、二號仙子、三號傾國名花圍繞在你身邊,你都不會把我給扔出去。」悶著聲問,她不敢抬起頭,假若他的答案是否定……那──流淚的時候,她不要教他看見……「小細菌,抬起頭來看我。」他抬高她的下巴,對上她的視線。「為什麼問我這堆奇怪的問題?」
「因為我的自信心被西施給謀殺了,我攬鏡一照,發現自己原來是東施,不管我怎麼學她捧心、皺眉……都只會醜態百出,拿我來獻給你這個英俊的夫差,要不是范蠡頭殼壞去,就是夫差同情心氾濫,我才會被收留。」
「傻瓜,妳以前不是這樣的,記不記得妳總是自信滿滿,很大聲對所有人說話?記不記得妳老把雷斯、項華他們氣得跳腳?妳有妳的魅力,幹嘛去找個作古了幾千年的老女人作比較?」
他吻吻她的額頭、親親她的頰邊,在他眼裡她是獨一無二。
愛情總是以女人的青春、自信為主食,以她們的意志為副餐,被愛情侵蝕過,女人所剩的只是空架子。是誰說過,只要一結婚,女人就輸定了。」
「可是……最近在流行貞子復活,貞子的姊姊妹妹通通站起來了,一群老女人全從古墓跳出來,和我搶飯碗……」
「又在說傻話,老女人怎搶得了妳的飯碗,我還是最喜歡『白泡泡、幼咪咪』的小細菌。」他笑著捏捏她粉粉嫩嫩的臉頰,不明白她是哪條神經「頗」到了?
「真的嗎?不騙人?」
「絕不騙我的小細菌。」他伸出五指,指天為誓。
「那……好吧!有個叫楊蓓莉,自稱是你合法妻子的女人找上門來,不過你放心,她沒帶照相機,抓奸抓不到證據。」璽郡企圖用搞笑把氣氛炒得輕鬆些,卻沒想到炒出他的不悅和自己的滿腹辛酸。
他的臉沉了沉,表情倏地變得僵硬。「妳去叫小林帶她上來好嗎?」
「那……我可以旁聽嗎?我會乖乖地坐在旁聽席,不亂動,也不會影響你們談話。」
「乖……別鬧,我只和她談談,談過後她就會離開了。妳到園裡和阿保、阿武玩一會兒,等她一走,我就下樓陪妳。」他按下翻湧情緒,軟言相哄。
「我看膩臥虎藏龍了,也不崇拜李安,幹嘛老要我去陪李慕白……」她碎碎叨念著走出房門,有一點點不情願,有些些不樂意……可……算了,反正她談談就要離開,人不應該太計較。
大媽咪說的──有量才會有福,她的福氣多得很,量……就不妨放寬一些些吧!
*****
「你誤會我了,當年我並沒有和煜凱一起走,我會離開,是因為我覺得對不起你,我真沒想過那晚會發生大火。」她迫切地想解釋。
「是嗎?」他輕哼一聲,發覺自己對她再無怨懟,不知道自己在幾時放下仇恨,但他相信,這絕對和把付出奉獻當作娛樂的小細菌有關係。
「我不明白,為什麼煜凱會在我們結婚前夕對有展開追求,他的猛烈攻勢,換了任何女人都會動心……」她的眉眼含淚,淒楚的表情讓人心憐。
「他終其一生的努力,就是要從我身邊搶走我的所有。」他懂傅煜凱懷恨媽媽佔有他母親的位置,所以他恨了他們母子一輩子,想盡辦法讓他們不好過。
只不過這一回他做絕了,兩條人命……他再無法原宥……從他開始有能力那年,他就展開復仇,他毀了傅煜凱在加拿大的事業,看著他流落街頭,看著他以出賣靈肉為生,卻不拉他一把,他再沒承認過傅煜凱和他有血緣關係。
「我沒逃過他布下的情網,我動心了,獻身了,卻在新婚夜想起你說過的話,你說要把我們兩個最美好的一次留到洞房花燭夜,你守了諾,我卻失了身……你說,這樣的我,怎還有臉留下?」摀住臉,她想博得他的同情,這樣她才能有一分勝算。
「因此,妳獨自離開,沒和他同行?」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是的,我沒和煜凱走,我到加拿大繼續唸書,後來在醫院裡當護士,要不是今年年初我在醫院裡看到生病的煜凱,我完全不知道那場大火,更沒想過伯父和伯母會葬身火窟。」垂下眼,她不想讓他看到眼中的心虛。
「真是這樣?」
「是的,你不相信我也無所謂,我今日來別無所求,只想在死前得到你的原諒。」偎近煜棠,她輕輕靠上他的肩膀。
「死前?」他扳住她的肩膀,這個訊息讓他太難消化。
「是的,我在服務的醫院裡檢查出自己罹患骨癌,是末期了,醫生說還有半年……不過……半年對我來說……足夠了,我只想求得你的諒解。」
「妳要不要再去做一次身體檢查?我來幫妳安排。」
他口氣中透露出的焦急,昭示著她的勝算又多了幾分。
「不!我不想再把所剩不多的日子拿來浪費在針藥上。煜棠,你肯收留我一個星期嗎?我剛下飛機,等找到落腳處,我馬上離開。」她搖頭婉拒他的好意。
「這裡的房間很多,不用再去找什麼落腳處,妳就安心地住下來。」他一衝動,出言留下她,忘記對璽郡的承諾。
「這句話是不是代表……你不再生我氣了?」她握住他的雙手,眼角含淚。
「嚴格說來,我們都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過去的事別再提了……」最終,他選擇相信她、相信璽郡提倡的人性本善論。
「還有一件事,煜凱恐怕拖不過今年了,如果有可能……去看看他吧!畢竟他也是你父母親婚姻中的受害者。」
她謊報了日期,事實上在她上飛機之前,傅煜凱已經進入彌留狀態,再也不可能清醒過來,對他細說從前。她這麼說純粹是為了取信煜棠,表明自己不害怕他去找煜凱對質。
「再說吧……」歎口氣,他面對她。
蓓莉那張熟悉的細緻容顏、窈窕身段,曾經是他花了好多心血才追求得來。如今,容貌依舊,卻人事已非,她這樣的年輕生命,竟要在光陰的巨輪中殞滅……他心中不勝欷歔。
恍惚間,往日的歡笑回到眼前,那段青春無憂的歲月,那段初識情愛的年少時光,那些屬於青梅竹馬的快樂……一一回到眼前……*****
挑起一顆一顆飯粒,璽郡食不下嚥,說是談談怎就住下了?是他在騙她,還是舊情重燃的速度太快,讓他措手不及?
她坐在他們當中,莫名地成了局外人,融洽的氣氛擺不下她惶惑的心情。
「項華還好嗎?我記得有一個小學妹很崇拜他。」楊蓓莉問。
「散了,小學妹總會過了崇拜偶像的年齡,我記得那時項華還若有所失,人都是這樣,失去了才覺得後悔。」他笑笑,把一筷子雞丁夾入蓓莉碗中。
那是他往昔的作法,只要一吃飯,他就會不停地幫蓓莉布菜,想把瘦骨嶙峋的蓓莉給喂得白胖,不過人沒喂胖,倒是養成了習慣。以為那麼多年過去了,習慣總會淡忘,誰知道,她一出現,習慣就自己跑了回來。
「那祁戰呢?他還是很不屑女人嗎?他那時老不給我好臉色看。」蓓莉問。
「我看他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了,也好!這樣世界上不會繁殖出一群討厭女人的男性動物,妳們的女權運動也就不會被打壓。」
「雷斯結婚了嗎?我印象中他最有女人緣,那時他一天要趕赴好幾場約會。」
「他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惹上滿身花香,都可以強辯他沒看過鮮花長什麼模樣,所以妳別指望他了。」
又是一筷子青菜……璽郡的喉頭嘔出酸水,酸味衝上鼻間,招惹淚腺開工。
說他不愛楊蓓莉──騙人;說他不在乎楊蓓莉──騙人,既然他愛她、在乎她……何必強拉她這個第三者,進入他們狹小的愛情世界?就這樣上不上、下不下,把她擺在最尷尬的位置上,讓她進退不得……舉起筷子在菜色間游移,她在每個盤子裡都看到字條,字條上標了──楊蓓莉專有。縮回手,一抬眼,璽郡在她一閃而過的眼神中看到……勝利?
不……她太小心小眼、太小人了……她是正妻,面對莫名其妙蹦出來的老二,她只有委屈,哪來的勝利感?
「你那些同學中我最喜歡樊慕,他很風趣開朗。」他們熱絡的談話沒停止過。
他的眉在笑、他的眼在笑,璽郡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出他的好心情。只不過,他的好心情並不是因為她……愁了眉梢,揪了心腸……她的苦澀他看不到……璽郡再聽不下去,他們有那麼多、那麼多共同回憶,有那麼多、那麼多共同朋友,他們中間存在的「曾經」和「過往」,是他們生命中最甜蜜的一部分,而那部分對她而言是陌生、是無知,這樣的她根本就加不進去他們之間。
「對不起,我吃飽了,你們慢用。」璽郡霍地站起身說。
快步離開飯廳,腳被裙子絆了一下,璽郡還是沒停下速度,繼續往前飛奔。
回到房裡,心情亂糟糟,她有很強烈的危機意識,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快結束了、快要沒有了……她非常不安、非常害怕……「小細菌,怎麼啦!」隨後跟來的煜棠自身後輕輕攬住她的腰。「妳在生氣,生氣我讓蓓莉留下來?」
「你說談談她就會走了,為什麼她還要留下來吃飯,然後吃明天、後天、大後天……每一天、每一天的晚飯?」她很難不發飆。
「她住不久的,我只是把她當老朋友。妳說朋友來了,難道不應該以禮相待?」他軟言相慰。
「只是老朋友嗎?不是,你騙人,她是你的正牌妻子。」還想哄她?他真當她笨、好騙嗎?
「那是過去的事情,現在我的妻子是妳,忘記了嗎?妳的家人、我的朋友,還有好多媒體都參加了我們的婚禮,總擎和童氏聯姻的消息人盡皆知。」
「你的意思是說,你和她的婚禮不算數,我們的才算數?」她氣呼呼地望住他。
「要這麼解釋也可以。」他笑擁著她。
原來,他的小細菌也學會女人的嫉妒,對別人來說,這也許不是件好事,可是對他的小細菌來講,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畢竟她又更像女人幾分了。
他說了……他和她不算數……竊笑兩聲,他仍然是她的「神主牌老公」,沒人搶得走。那……她可以卸下緊張兮兮了?
「可是我很不喜歡你對她笑、不喜歡她勾著你的手、不喜歡你們好親密。」
「她在台灣沒有親人了,我只想幫她,妳都肯費盡周章幫育幼院的小孩,為什麼不能把妳的善心分一點給她?」
「是哦!我怎麼這麼小心眼?可是……我控制不來呀!」他的溫柔和解釋讓她泡過醋酸的心又染上甜蜜滋味。轉過身,她在他懷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窩著。
「妳可以對每個人都好,甚至幫個沒多大交情的學妹簽下簽上千萬借據,為什麼獨對她存有敵意?」他問。
「我是這樣嗎?好像是……大概是我把她當成假想敵,可是我就是很難對她舒服。」
「所以,問題在妳,不在她,妳要放寬心情,把她當朋友、當客人,她馬上……就會離開的。」說到這裡,他眼中有份黯然。人生無常,拿來記取仇恨太浪費。
那眼光……是捨不得她離開嗎?他仍愛她是嗎?她的心又被扔回醱酵池。不知道一顆心連連泡上幾池酸鹼度相差甚大的溶液,會不會提早休克?
「那……至少……你和她辦妥離婚協議書好嗎?起碼這會讓我不再胡思亂想。」她退了一步,他也得拉出安全距離,這才公平吧!
「傻瓜,妳還是不放心我和她。好吧,如果一張離婚協議書能讓妳安心的話,我會樂意為妳做到。」他妥協。
「你說我可以放心,真的可以放心嗎?」反手抱住他,他的表情讓她放不下高懸的心,她總有下堂妻的恐懼……「我有沒有騙過妳一次?答應妳的事情有沒有沒做到過?」
「沒有!」是沒有!不過那是在楊蓓莉還沒來之前,她出現後他就不再對她守信。
「哪一天她走了,你會想她嗎?」她壓住狂跳的心臟,試探地問。
「妳離開爸媽、同學嫁給我「會不會想他們?」他不答反問。
「會,但是……是想念,不會思念。」
「那我答應妳,她離開後,我想念她、不思念她。」他笑著揉亂她一頭長髮。
「如果你要思念她,就偷偷在心底思念,不要讓我知道,女人的嫉妒是很恐怖的。」璽郡歪歪嘴,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是「家人」?
「妳在恐嚇我?」
「不……我只是害怕……」環上他的肩,在他身後偷偷垂下兩顆晶瑩。
害怕……不好受……真的不好受……如果有種能克制惶恐的藥丸,那麼不管它的副作用有多大,她都會不顧一切先服下再說……「不要害怕,蓓莉是好女人,一直都是……」誤會她多年,他有著彌補心態,可是……她的健康狀況能讓他盡幾分心?
*****
蕩鞦韆再蕩不出那分愜意,仰著頭,陽光曬不進她心底,垂著眉,垂不落沉重的心……他一直在陪她,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雖然不說,她看得出,煜棠很珍惜他們相處的時刻。
是因為她的存在,讓他們不能長久,他們才會格外珍視這段嗎?是因為他們的愛情,有她這顆絆腳石,所以走得崎嶇、走得辛苦,才顯出特別珍貴嗎?
她沒有答案,也不敢去探究答案……「要不要玩水柱,我站直直的讓妳噴,不躲也不跑。」小林看不慣她的暮氣沉沉,硬要拉出她的好情緒。
「別理我,我坐坐就進屋裡去,不礙你的眼。」她走向花壇,想坐下,又不安穩,索性起身折下幾枝含苞玫瑰。
「雷經理來了,要不要作弄作弄他?」小林指著大門。
他當她是嗜好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變態狂?
她沒答話,抬起頭,見他從車上下來,慢慢地走近她。
「妳很醜。」雷斯淡淡地說,嗓音是一貫的感性,可她再沒力氣噁心。
「我知道。」尤其「她」來了之後,她的「耐看」就再禁不起「美麗」來比較。「可以談談嗎?」她主動提起。
「說吧!想問我什麼?」雷斯站直身,收拾往常吊兒郎當的嬉皮態度。
「他……愛她嗎?」
「應該是吧!他追了她整整五年。」不想隱瞞,知道事實才能對症下藥。
「他愛她,為什麼兩人不在一起?」
「新婚夜,蓓莉一聲不響離開,當晚煜棠同父異母的大哥,放火想燒死煜棠,他把這件事情做了聯想,恨了她好長一段時間,這次她回來澄清所有誤會,並徵得他的原諒。」他簡言敘述。
「看來,她已經得到她要的原諒了,那她為什麼還不走呢?我想她要的不只有原諒,她還想要回她的丈夫,是不是?」她仰頭問,濃濃的心酸侵上眉間。
雷斯沉默了,誰都能做出這樣的推論,更別說是做妻子的。
她留下來做什麼?笨!這句話她該問自己,人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她這個花錢買來的第三者留下來做什麼?
「我會幫妳的。」他拍拍她的肩。
「謝啦!感情的事,哪是能靠別人幫忙就能圓滿?我自求多福好啦!」
「妳打算怎麼做?」
「巴結囉!請『大姊』不要太早把我掃地出門,至少,讓我有點心理準備,找到工作養活自己再說。」歎口氣,想扯個笑容都好難。
「你要找煜棠嗎?我們一起上去好了。」她指指五樓琴室,那裡正傳出流暢的琴聲,據說那是他們兩人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唉,又是一個「共同」,初來乍到的她,怎敵得過他心中追求五年的舊女子,何況,她是那麼美麗而嬌柔。
抱起懷中玫瑰,抖落一地無奈,她站起身。
「小郡,我可以這麼喊妳嗎?」雷斯的口吻中有著誠懇。
「有何不可?」
「我和祁戰、項華、樊慕通過電話了,我們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之前,我們希望妳能改變煜棠,讓他回復以前的樣子、重溫愛情甜蜜。真的,妳做的很好,這段日子我親眼目睹他的快樂,是妳揭開他頭上的陰霾,也是妳成功地讓他動植皮手術、放棄拐扙,這是我們這些哥兒們一直想做,卻辦不到的事情。」
「看來,他買下我並沒有賠掉太多。」她自我解嘲。
「如果我們的支持有用,我們都很樂意支持妳。」
「就算支持沒用,我也會妥善收起你們的支持,留做回憶。走吧!我們上去。」這些傷感的話,她不想多說,怕招惹太過,心底的傷口會擴大成無底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4:49
第九章
鋼琴室裡,蓓莉貼住他的身子,熱淚侵染過他的後背。
「請不要和我離婚,就讓我以你妻子的身份死去好嗎?我不會和她爭、和她搶,我只想留在這裡慢慢地等待生命結束……如果……我的存在帶給她威脅,我願意離開……只是請你……給我一個家,不要讓我成了孤魂野鬼……」
「蓓莉……」煜棠握住環在他腰際的柔荑,久久不發一語。
面對這樣的要求,誰能狠得下心拒絕?可是……他答應過璽郡……「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那……我馬上走好了,很抱歉這段日子帶給你好多困擾……」她松下手,急急後退。
轉過身,她面向門口,從微微打開的門扇後面看到人影。
「能問你一句話嗎?」楊蓓莉咬咬牙賭他也賭上自己的未來,勝利與否,就看這一著棋。
「妳說。」煜棠說。
「你愛過我嗎?」
是的!以前他曾經愛過她,愛得深也愛得沉,不過她的離去造就出無法彌補的傷口,就算再從頭開始,他們都不可能回到過去,何況,他還有個心愛的小細菌。
他沒答話,尷尬的沉靜橫亙在兩人中間。「算了,是我強人所難……」
在蓓莉將離去時,他實時拉住她的手,打算把話說清楚。
「不!我愛妳。只不過……」蓓莉急急抱住他,堵住他接下來的話。
「我愛妳」三個字同時震驚了門外的兩個人。
他愛她?煜棠親口說了他愛她……璽郡身子晃了晃,雷斯及時拉住她,她的意識在清醒與迷濛間搖擺……楊蓓莉哭喊著說:「你不該、不該說這三個字,你這樣教我怎麼走得開,童小姐的善良讓我的良心倍受煎熬,我日夜告訴自己要停止愛你……」
她讓她良心受煎熬了?她沒打算這樣呀!如果他們真心相愛,就算再痛苦她也不會霸住他不放呀!她沒想過破壞別人姻緣、沒想過擋人情路……原來,在不經意間,她還是當了壞女人。
聽不到楊蓓莉說了什麼,童璽郡的心已被一剖成二。
他說他愛她,他曾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嗎?璽郡拚命在記憶中翻箱倒櫃,想找出有關這三個字的痕跡。
沒有、沒有、一次都沒有……他只說過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她,從沒說過愛她……愛和喜歡有很大很大的差別吧!
笨蛋,她怎會選在這節骨眼上計較形容詞字眼,這時候通常要想的是權益問題、贍養費問題、可……她無法不計較,他不愛她,對她只有喜歡……愛情的路上楊蓓莉已經先跑了好多年,不論她再怎樣努力都追不過人家,何況她還有煜棠的愛在支持,她卻是什麼都沒有……明知輸定了的情路,她何苦再堅持往下走,走下去能換得什麼?雖敗猶榮的掌聲?堅持到底的喝采?那些對她有何意義……算了、算了……通通算了……手上的玫瑰伴隨她傷痕纍纍的愛情掉落一地……她的愛他不願意珍惜,就算她再小心翼翼,也呵護不出一片綠蔭……「小郡。」雷斯關切地看著她。
「我沒事。」急急搖頭想否認,要否認什麼?他愛楊蓓莉的事實,還是他不愛她的真相?
她一路搖頭一路遠走,怎麼都擺脫不掉「他愛她」這三個音節,濃厚的無力感罩住她,她突然覺得好疲倦……看著她的背影,雷斯無從解釋的怒火陡然升起,他敲敲門,沒等響應就直接走進去。
「雷斯,你來了?」他想輕輕地推開蓓莉,無奈懷中的淚人兒,緊緊攀住他,不肯讓步。
「你不覺得要談情說愛,至少先把童璽郡的問題解決了,再來談,會好一點?」
「她有什麼問題要解決?」
「也許她是外來者,不過別忘記當初是你強娶她入門,你要舊情復燃,也先把她送出門再說,不然,面對你們的愛情,你要她情何以堪?」
他難得說重話,卻說得煜棠一頭霧水。
「你在胡言亂語,我不和你說話。」
「要批評我的言辭,先看看自己的舉動。我是不知道璽郡哪來的力氣,阻止自己衝進門來鞭苔你們的行為,但是對不起,我不站出來說句話,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你是說……她看到……」他用力拉開蓓莉的手,抓住雷斯的雙臂急問。
「不只看到,還親耳聽到你說『我愛妳』。是很精采、很感人!可惜我不打算為你的行為喝采。」
「告訴我,她去哪裡了?」
「不知道,自己去找!」說完,他很瀟灑地甩甩衣袖退出門外。
*****
又回到鞦韆架旁,這裡是她和煜棠共有的回憶,雖然量不多、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真的很溫馨甜蜜。
背靠著鐵欄杆,她縮起身體,她把自己縮得小小的。
「別哭了,妳哭起來好醜。」生平沒安慰過女孩子,第一次就碰上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哭得誇張而不含蓄,弄得小林手忙腳亂。
唉……他開始明白祁經理為什麼討厭女人了,女人──真是麻煩!
「我沒哭,只是我的淚腺工廠頭一天開工,產量過剩。」搖搖頭,如果傷心可以被否認,她要一併把它否決掉。
「要不,我來想辦法幫妳把那個女人給趕走。」小林病急亂投醫。
「你把總裁夫人給趕跑,回頭『頭路』就丟了,經濟不景氣,別做傻事。」
「妳才是總裁夫人!」
「我哪裡是?」他從來沒對她說過愛啊!手背拂過一排眼淚,接著又落下一排……生生不息、源源不絕……「不當總裁夫人,當總經理夫人也不錯啊,依我看哪,雷經理人就不錯。」
這是哪國安慰人心的方法?好像男人都排排站,等她去挑後補人眩
「我沒事,你別理我……」把頭埋在膝間,她的心好痛。
沒事才怪,說不定一眨眼,她就拿起地上的水管上吊,怎麼說都要好好守住她。
「好說歹說我也是個紳士,怎能放任一個淑女獨自在這裡哭?」看著璽郡垂在肩背的長髮,勉強承認她是淑女好了,反正人家正在傷心,就當日行一善。
「小林疝氣,你的肩膀可不可以借靠一下?」
「好啊!請用,別客氣。」他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像哥兒們似的,一點都不覺得彆扭。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煜棠的吼聲從正前方傳來。她和小林的親密,讓他翻湧出被背叛的複雜情緒。
「做你眼睛看到的事!」火大了,老爸再兇惡也沒用過這種口氣和她說話,何況他是個理虧者。
不甩他,仍舊靠在小林身上,倒是那個拿人月俸的,很沒骨氣地在淫威脅迫下,推開肩上頭顱,乖乖地閃到沒人的角落杵著。
「我一轉頭妳就找到人安慰了?」他的聲音中隱含怒氣,被雷斯說過一頓後,他瘸著腿屋裡屋外幾十個房間到處找,一顆心懸上半天高,沒想到竟會在別人懷裡找到她。
「安慰人?還慰安婦咧,有關這類問題你應該去問問許文龍還是原作者小林疝氣。」她指指小林的方向,只見他猛揮手,一臉好心被雷親的糗相。
「妳到底在鬧什麼,為什麼要扯上小林?」
鬧?她有嗎?是他們兩個做賊心虛、良心被譴責吧!幹嘛把責任推卸到她身上來?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不行嗎?反正這回我罩子放得很亮,沒找上個有婦之夫。」她諷刺。
「小細菌,注意妳的態度。」他凝聲警告。
「細菌被你的妻子──楊蓓莉小姐給撲滅掉了,國家正想頒塊環境清潔獎盃給她!」翻翻白眼,豁出去了,本就演不來小媳婦,這會兒剛好趁機鬧一鬧回家吃自己。
「妳想吵架?」
「也好,反正閒閒沒事做,也挺無聊的。我又不會彈鋼琴、也不會撒嬌,會吵點架至少還有點存在價值。」一直以為他附庸風雅,沒事在家弄個琴室,原來那是特別為彈得一手好琴的楊蓓莉準備的。
「妳是哪條筋不對?怎麼處處針鋒都指向蓓莉。」
「我不該指向她、不行指向她、不能指向她嗎?你說談談話她就會離開,結果,她已經搬進來整整兩個月;你說要和她辦妥離婚協議書讓我安心,可是我只看到我那張岌岌可危的結婚證書即將變成廢紙;你說要我當她是客人,她卻成了這個家的女主人,我能不指向她嗎?」
「妳要體諒,很多事不是說做就能馬上做而的,妳要多給我點時間。」她說對了,女人的嫉妒是很恐怖,一旦嫉妒起來,溫馴的綿羊也會變成兇猛的狂獅。
「是嗎?你說要結婚,一個星期不到我就嫁進來,你有沒有給過我時間?為什麼她需要時間我卻不需要,因為在你心中她是重要的,而我是無關緊要的,是不是?」她咄咄逼人,質詢口氣比立委還兇惡。
「妳要翻舊帳?」
「不翻行嗎?你和她之間本來就是一本舊帳。」
「我要說幾次妳才能明白,我和她那段已經過去了。」
「死灰還能復燃、破鏡也能重圓,過去了就再把它給找回來呀!」
「妳要我去把它找回來?」他抓住她的手臂,眼裡有著猙獰。
「這些日子,你做的不就是這些事?你帶她舊地重遊、帶她回味台灣小吃、帶她拜訪老友、帶她上天下海……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找回過去那段?」
「我沒有!倒是妳在這段時間,和多少個男人走近?居然讓雷斯替妳說話、小林自動當妳的肩膀,連遠在外國的項華、樊慕,和討厭女人到極點的祁戰都打電話來聲援妳,說啊!妳怎麼做到的?」
「沒什麼,我桃花多、男人緣好嘛!」她口硬。
「要不要換個形容詞?水性楊花如何?風流yin蕩如何?」
「要比水性楊花,我大概還比不上『貴前妻』吧!你要不要問她,在離開的這幾年,她和多少男人修了共枕緣?」她把話說刻薄了。
蓓莉走到他身邊,一雙含淚眸子,帶著無限淒涼。「別這樣說我,我沒有,當年一步錯,我已經椎心後悔……我不會再允許自己……」
「夠了,妳不需要向她解釋什麼。」他示威般擁楊蓓莉入懷,輕拍她肩膀的大手,像斧頭一斧斧往璽郡心中砍落。
「是不需要啊:殘花敗柳』這辭兒已經不符合時代精神,現在是經驗越豐富的女人越搶手呢!」璽郡冷笑一聲。
「閉嘴。」他暴吼一句。
「你吼錯了人,我不是那種百依百順的小可憐,被嚇一嚇就躺進男人懷裡裝卑微。」
「我說住嘴!」伴隨這四字出現的是一個猛力巴掌,它讓璽郡連連向後退了幾步。
抬起頭,她倔強地用手背擦去嘴角血痕。
「要不要多打幾下還本?我是你用好大一筆『血汗錢』買回來的,今天不打夠本,往後可能沒機會了。」她往前邁進一大步。
「妳簡直會讓人發狂,閉嘴對妳來說很困難嗎?傷害一個弱女子會讓妳覺得痛快嗎?妳既然這麼冷血,為什麼會對那些慈善機構用心?因為對他們好,妳能沽名釣譽,對蓓莉好就沒這層好處?」
通常女孩子之所以吃虧,是因為太柔弱,沒想到她竟敗在剛強上。她的剛強讓他連她的所有作為都一併否認,璽郡苦笑。
「我早警告過你,娶我只有百害無一利。」她轉身喃喃自語。
「煜棠,別這樣,吵架並不能解決問題。」蓓莉走到璽郡身邊,握住她的手說:「童小姐,我很抱歉自己的出現,造成你們兩人的困擾。我今天就離開,妳和煜棠坐下來好好談談,把誤會都解開,就沒事了。」
「要離開的人不是妳,妳沒必要低聲下氣。」他火氣大到口不擇言。
楊蓓莉沒必要離開?言下之意是,該離開的是她這個滿身尖銳的女人?話挑明說過,好像就沒了餘地,她點點頭,懂了他的意思,走回鞦韆架旁,她慢慢地擺盪起來。
看到她頹喪模樣,煜棠心有不忍,提上來的火氣頓時降溫許多。煜棠歎口氣,現在兩人都在生氣中,不是溝通的好時機,等夜裡再和她說說,應該會說得通。
「蓓莉,陪我出去走走。」帶走她,只想讓她遠離璽郡的暴風圈,沒想到卻讓璽郡更堅定了自己的聯想。
一顆心隨著鞦韆蕩上天空,卻停留在天上,忘記跟著身體落下來。看著他們兩人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淚水模糊了視線……「對不起,我幫了倒忙。」雷斯彎下身看她,眼裡有好多抱歉。
「沒事了……」吸吸鼻子,她仰起頭問:「送我回家好嗎?」
「回家?哪個家?」
「我的家。」這裡已經不屬於她,就不知道那個家肯不肯收留她。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帶她離開。
拜拜了,玫瑰花;拜拜了,鞦韆架;拜拜了,神主牌老公;拜拜了……仲夏夜的一場好夢……
*****
「要是沒處去就打電話給我。」雷斯把一支手機塞到她手中。
「放心,老爸不收留我,還有大媽咪、媽媽、大哥、二哥……你還要排到第九順位。」她細心地撥過長髮,掩住左臉紅腫。
「不管怎樣,我都要有妳最新消息,所以記得手機不可以離身,我要隨時知道妳在哪裡。」他細心叮嚀。
「嗯!」她乖乖地應聲。
「好了,進去吧!」
她深吸口氣,往家門前走,裡面又是一場硬仗要打。
打開門,揉揉發酸的肩膀,她像往常一樣,入門就往自己的臥房走。
「小郡,妳怎麼回來了?」大媽咪看到璽郡,忙走到她身邊喚住她。
「我把那個臭男人給休了。」她面向客廳,看看在座的爸爸、媽媽,自從把公司的棒子交給哥哥們後,他們兩人就閒了下來。
「妳這丫頭在鬧什麼脾氣?嫁雞隨雞沒聽過嗎?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能老往娘家跑。」童爸爸看她那種屌樣,就氣不過。
「是你要我嫁的,我倒了楣就不能回家療傷止痛嗎?」她頂嘴。
「療什麼狗屁傷,煜棠要敢打妳我上法院告他去,可是,我看他沒本事打妳,倒是妳又替他惹了不少事吧!」
現在她懂得胳臂外彎是啥模樣了。
「誰傷誰、誰要告誰,我全不管!反正我就是要搬回家祝」沒力氣吵架,要是耍賴能讓她馬上躺回自己的床,她不介意拿來用用。
「好啦、好啦!哪對父女像你們這麼會吵架的,小兩口嘛!誰不會吵吵鬧鬧的,溝通溝通就是了。來!小郡,告訴大媽咪,煜棠怎麼欺侮妳?」
搖搖頭,她不想說、也不知從何說起。
「她哪有委屈,根本是惹了事被趕出來,有本事惹事,就要有本事解決,我不能幫妳擋一輩子麻煩。」童爸爸再次把話說重。
「小郡啊!媽媽告訴妳,男人自尊心強,妳鬧回娘家來,擺明了不給他台階下,不如妳先回去,和煜棠好好說說,要真是解決不來,打電話回家,我們全體集合過去幫妳。」林芳好言勸說。
「是啊!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再大的爭吵也不能把離婚掛在嘴邊,動不動就休阿離啊的,遲早會弄假成真。」陳梅也跟著勸導。
「跟她說那麼多廢話幹嘛,把她趕出去、把門關起來就得了。看她還怎麼有恃無恐!」
童爸一吼,讓她也跟著一震。
看看身側的兩個媽咪,心想別為難她們了,她撐出笑意。「算了,我回去好了。」
「這才對,夫妻床頭吵、床尾和,我和妳爸不也吵了幾十年,到頭來,還不是老來成伴。」陳梅說。
「是阿是啊!大姊,妳看煜棠把小郡照顧的多好,我們小郡會穿裙子了,頭發放下來多有女人味,人也胖了些……」
「媽,大媽咪,我想先回去了,太晚怕塞車。」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她急急搖頭。
「沒錯、沒錯,快回去,到家打個電話給我們。」
「嗯!」她點點頭,道聲再見,復走出家門。
連戰連敗,她累斃了……拖著沉重腳步走家門,一抬頭,她看到雷斯的車子還在門外等著。
如果這種意外可稱之為喜悅,那……就算是吧!倒霉了一整天,她的確需要一點驚訝來沖沖喜。
「妳老爸、大媽咪、媽媽、哥哥……前八個人總共收留了妳三十七分鐘,平均起來一人收留妳四.六二五分鐘。」他揶揄璽郡。
「盡量嘲笑吧!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聳聳肩,她不想說話。
「想去哪裡?」
「除了投奔你之外,我還有哪些選擇?」
「除了我之外誰都可以。」
「現在流行用鬼話溝通嗎?怎麼我連一個字都聽不懂?」她困惑地看向他。
「妳和我一起出門,妳丟掉了,煜棠會第一個找我,我可不想妳一下子就被他找到,那太沒趣。」
「有美女溫香在抱,他才不會找我。」嘟起嘴,她又有想哭的衝動。
唉……不行!有空再得去跑趟眼科,看看眼睛是哪裡出了毛病,才會動不動就掉鹹水。
「試試囉!」雖沒十成十把握,可他確定,煜棠是在乎她的。
「你要他在良心和愛情中間兩難嗎?省省吧!現代人普遍得了『良心不足症候群』,所以,別拿我當實驗品。」
他已經明明白白地選擇愛情,她若還不懂死心、不懂敲醒妄想,智商指數未免過低。
「隨妳怎麼想,反正現在有三個地方可供妳選擇,一、到加拿大投靠項華,二、到美洲與祁戰共舞,三、去歐洲和樊慕玩玩公主遊戲。」
「聽起來好像都不錯。」
「哪錯得了?我是最佳休閒規畫代表。」拍拍胸,他有足夠的業務經驗。
「我要先去祁戰那裡。」
話一落,雷斯的笑容馬上掉在地板,被踩得粉碎。
剛會提到祁戰,純粹只想讓選擇題看起來比較「豐富」、比較「多重選擇」,哪裡知道她會挑上祁戰,迅祁戰」和迅以上皆非」意思差不到哪裡去。
「妳欠虐待啊!沒事跑去招惹那個歧視女人的怪物。」他斜瞟璽郡一眼,兩個怪物碰在一起會成啥?組織一個怪物聯合國?
「我就是要徹底顛覆他對女人的看法。」她要教會那個怪胎,尊重和他媽、他奶奶、他祖母一樣由xx染色體組合起來的類種。
他俯首想了一想,也好,反正她心情正悶,找點事做一做,才不會胡思亂想,萬一,想不開鬧鬧自殺豈不累壞人,何況出動一次雲梯車,要浪費不少社會成本。
車開了,把她剛伸展出新葉的愛幼苗斬斷,從此,不想情、不想愛、不想那張老讓她口水失控的臉,她要做回那個自信滿滿,天塌下來也蠻不在乎的童璽郡。
人生輸過一次,有了挫敗經驗也就足夠,她不要把一輩子都浪費在自傷的負面情緒中……尾聲(二年後溫哥華)
再見面會是怎樣的場景?她還是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怪樣子嗎?煜棠的心起起伏伏、找不到最合適的定位點。
兩年……時空改變了該改變的人事物,也留下了改變不來的固執。
他不再是拒人千里的神秘總裁,相反地他成了慈善家,這些年,他成立基金會,對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團體伸出援手。
他時時讓自己出現在報章雜誌上面,為的是增加曝光率,讓他那個流落他鄉的小細菌看到……誰想得到,她居然在自己「好兄弟」的掩護下,在國外待了近兩年,兩年呵……好長……他從不認為自己有這能耐,等上兩年。
一直以為,在等待中、在歲月消磨中,愛情中的熱烈深刻會隨之轉淡……但是,他的愛情沒有,他的愛情一如當年固執。
他愛她,沒變過;他戀她,一如往昔。
楊蓓莉的出現,助他理解自己的感情歸依,他懂了,他和楊蓓莉不僅僅是過去式,而且是段再圓不起的感情,他可以待她如友如妹,但她再頂替不了璽郡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明白了她的欺騙,他不再憤恨難平,頂多是生氣。因為無愛也就無恨了……璽郡牢牢地佔住他的心,這兩年,他的夢中有她,他的思念中有她,她無時無刻出現在他的情緒中、呼吸中、生命中……她和他早成密不可分的一體……他有多愛她呀!只是她沒等他理解自己,就轉過身離去,留下他百思不解。
他有多愛她呀!只是她沒等他親口說出來,就背過身去,不再聽他傾訴。
他有多愛她呀!只是當他整理好、準備好,明白了自己對她不只是喜歡,而是比喜歡要多數千倍的愛,預備好要面對她時,回頭,卻……佳人已遠……是她太缺乏耐性,還是他從沒給過她安全感?是她傷心太多,還是他從沒安慰過她?今日的情景誰要負責任?
也罷!不管如何,那段苦難終究是要結束了,今日,他將再度贏回她的情、她的愛、她的信任……她的一切一切,他將一如當時的霸道,只要能留她在身邊,再當一次鐘樓怪人、再當上神主牌老公,他都不介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3 00:35:06
尾 聲
「妳打算什麼時候才肯原諒煜棠?」雷斯正色問。
一屋子的人全瞪著眼等著她的答案。
這兩年,她住過祁戰那裡、樊慕家,然後在六個月前搬入項華的溫哥華住處。
她像帶「箭」的丘比特,走到哪兒射到哪兒,連連幫他們三個大男人覓得良緣,現在除了未遭毒箭攻擊的雷斯外,祁戰、樊慕和項華身邊,都有了嬌美可人的小女子依偎著。
「我沒生他氣。」
「那妳為什麼不想回台灣?」雷斯後悔了,沒想到她會那麼「適應」國外生活,適應到連回國意願都沒有。
「因為……我不想幫你找老婆。」她胡亂塞個借口。
「要老婆,我手一撈就可撈到一卡車想跟我上禮堂的女人,根本不用妳雞婆。」
「我雞婆?你居然說我雞婆?小彤、雰雰、心心,我帶妳們出去走走,免得讓人說我雞婆。」她一吆喝,祁戰、樊慕、項華身邊的小女孩整齊地走到她身邊,成了她的支持者。
也不想要不是她們先迷上她,那三個笨男人現在還是「老孤窟」,不懂感激也罷了,居然還嫌棄起她?
「小郡,別鬧了,我們只是想知道妳心裡的想法,並不是要逼妳回台灣。」項華走到她身旁,不著痕跡地帶走心心。
「是啊!這兩年,我們已經跟妳解釋過,煜棠當年會收留蓓莉是因為同情,楊蓓莉騙他自己得癌症將不久人世。後來項華到她服務的醫院查出事實也找了徵信社調查,得知她那六年在加拿大的確是和傅煜凱一起生活。這些數據一送到煜棠手上,他就馬上請她走路了。」樊慕也靠過來帶走雰雰,不敢讓她待在小郡身邊太久,只怕再多待一陣子,就再帶不回來了。
「妳不想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麼?」祁戰開口,眼神一示意,小彤就乖乖「蛇」回去。
「我和他……婚約無效……」
「那不簡單,他們三對要回台灣舉辦婚禮,你們和他們同時再舉辦一次,不就得了。」
璽郡搖搖頭,在心裡她有太多不確定,回去?愛情太難……不回去?相思成疾……怎麼做是對的?她沒把握。
「妳還在計較他打妳?」雷斯問。
璽郡搖搖頭,否定。如他那般優秀,要愛上太容易,平凡如她,憑什麼認定他對她的「喜歡」能長長久久?
「煜棠這段日子,過得相當相當不好。」他每次只要心情差,就會拚命工作,這可從他這兩年又增設了大陸工廠和打開日本市場得知。
「妳有什麼地方要我們幫忙,我們會盡全力幫妳。」項華看出她的猶豫。
「還是那句老話,感情的事不是靠別人幫忙就能圓滿。」璽郡無力地說。
「不要我們幫忙,至少妳自己要付出努力。」祁戰開口。
「我……努力不來……」他對愛她,她的努力空間在哪裡?
「別逼她了。」
門打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膜,她猛地抬頭,那日日夜夜思念的臉龐映在眼簾、貼在心間。
「你們好好談談。」項華使了眼色,大家很有默契地把房間留給他們。
一屋子的人全走光了,留下一片靜默。
她不知道該把眼光調向哪裡,左閃右躲,卻躲不過他的凝視。
「妳好嗎?」他的聲音充滿濃郁的思念。
「不好!他們出賣我。」搖搖頭,她指控那群「收留者」。
「為了不出賣妳,他們眼睜睜看我瘋狂地四處找人,看我自懊自惱,自怨自艾,要不是項華心腸好,這票朋友我通通都不要了。」看來那四個裡外都不成人。
「是項華出賣我?好!他別想和心心順利進禮堂了。」一咬牙,她目露凶光。
「別這樣,這種失去真愛的痛苦,我是過來人,熬過、苦過,再不忍心加諸在別人身上。」
「你不用熬、不用苦,直接把她找回來就是了。」她認定他口中的「真愛」是楊蓓莉。
「問題是,她聯合所有人,不准別人透露她的行蹤。她打死不回台灣,她只想著自己的傷心,卻沒想過我的悔恨。她自私地躲起來當紅娘為別人牽線,卻忘記我的紅線還拉在她手中。
她開開心心地遊遍各大洲,卻放我一個老人家獨守空閨,我天天幫她心愛的玫瑰澆水施肥,卻被刺得傷痕纍纍。
她要偷聽別人說話,偏偏又聽不全,漏了好大一半,然後拿著殘缺不全的另一半,急急當我定罪……」說到她犯的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你……說的那個人是……我?」不對啊!他明明說了「真愛」兩個字,會不會她最近英文聽多說多,中文程度又降低了?
「不是妳還有誰?」他喪氣極了,不知自己娶的這個老婆是太聰明,還是太愚笨。
「你愛的人不是楊……」
「洋娃娃啦!我就說妳豬頭,要偷聽人說話,也要有始有終,不要掐頭去尾只留中間,她前面哭著要求我,讓她以『傅太太』身份死去,那段妳沒聽到,後面我要告訴她『我愛她已經是過去式』那段也沒聽到,就斷章取義定了我的罪。」
「是這樣?那……我們吵完架,你為什麼帶她走掉?」
「那時,我以為她剩下不到幾個月生命,妳說,依妳的個性,要是事後知道自己這樣傷害一個將死的女人,會不會後悔極了?」
「是有道理……可是……」
「沒有可是,妳不弄清楚所有事情就亂發飆,妳不想想這些年童爸、童媽、芳姨有多擔心妳,妳就為了賭那口沒道理的氣,打死不回去。值得嗎?」
「爸、大媽咪和媽媽還好嗎?」
「妳想呢?就靠那些語焉不詳的書信,他們會對妳放心嗎?」
這些年,她每個月都會托雷斯跑一趟童家,請他幫忙在信箱裡投下一封沒附上地址、簡簡單單寫著──「大家好,我很好、沒惹禍」簡明扼要的信件。也因為這些信件,才會誤導他,認定璽郡人在台灣。
「我知道他們一直很好……」
「雷斯告訴妳的?這傢伙,看我不弄個『北極分部』讓他去待待,怎麼對得起自己!」他說得咬牙切齒。
「他們一點都不好嗎?」
「當然不好,想想有哪個父母找不到女兒還會很好?他們只是沒有時時把妳放在口中念著,但是他們的心老是懸在那裡,一刻不得輕鬆。
知道嗎?為了妳,童爸爸頭髮白了多少?他氣自己當時沒留下妳,才會讓妳流落在外。童媽媽成天在妳房裡想妳、念妳,芳姨年前還急出病,送醫院、掛急診。
璽英為妳不肯踏入禮堂,非要等到妳回來。璽仲有個深交女友,也為妳不談婚姻大事,因為大家都提不起勁,只一心想著要把妳找回來。」
他歎口氣,把她攬在胸前。「我的小細菌,流浪夠了嗎?願不願意和我回去了?」
「可是……你又不愛我,我回去做什麼?」她一舉說心中話。
「我不愛妳?妳沒聽到我說妳是我的真愛嗎?我不愛妳?妳不知道我這幾年輾轉不成眠嗎?我不愛妳愛誰?這種話妳還敢說得理直氣壯!」
「真的?你愛我?」她很難不懷疑。
「是的,我愛妳,愛死了妳這個小笨童、愛死了妳這個沒腦袋瓜的傻小孩,從妳十二歲那年起,我就愛上妳而不自知,沒想到一場大難後,老天又把妳送回我身邊,我的『小壞壞』,不愛妳我還能愛誰?」他長歎一聲,把她擁入懷中。
這段她不在的日子裡,他想得夠深也夠透徹。
「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
「妳果真把我忘得一乾二淨,虧我一直讓妳欺負我,又不敢喊冤,虧我媽那麼喜歡妳,把妳當成自己女兒來疼。女人哪,水性楊花、捉摸不定呀!」
「你說清楚,不要把我蒙在鼓裡。」她扠起腰喝令。
「記不記得巧克力哥哥?」當年他有一抽屜女同學送的巧克力,它們在短期內全陣亡了,只因家裡出現一個巧克力終結者──壞壞小姐。
「你是巧克力哥哥?怎麼會……我真忘了!」璽郡不知道這時要掛上哪一號表情才妥當。
「妳還說我長得太帥,當我的妻子沒保障,妳看妳就沒把我這張帥臉刻在心版上,不像我第一眼就認出了妳。」他反口指控。
「大概……當時……我對那滿滿一抽屜的巧克力比較有印象吧!」
「我就知道,妳是沒心沒肺、沒血沒淚的小細菌。」埋怨也來不及了,愛到就卡慘死啦。
「對……不……起……」她囁嚅地說。
「接受!不過我要妳馬上跟我回台灣去。」他說得霸道。
「沒問題。」她讓步。
「我要妳一天在我身邊黏上二十四小時,補償我這兩年的損失。」他得寸進尺。
「沒問題。」她再讓上一丈,誰教離家出走的人是她。
「我要妳每天都在我耳邊重複說『我愛你』。」他佔盡便宜。
「沒問題。」她無所謂了。
「那我現要吻妳了。」
「沒問……咦?」來不及發出疑問了,他的吻和窗外的春意一起襲上她的知覺。
哦!春天到了!
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來報到,梅花抬頭先含笑,黃鶯接著唱新調,歡迎春神試身手,快把世界來改造……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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