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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寶石貓]重生我的書記人生(連載中) [列印本頁]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38:03     標題: [寶石貓]重生我的書記人生(連載中)

重生我的書記人生

【小說書名】: 重生我的書記人生
【小說作者】: 寶石貓
【作者簡介】: 無
【內容簡介】: 前世因人陷害,一世蹉跎!    受盡世人冷眼,未老鬢白!
  重回過去,我要改天換地,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一個前世在官場之中遭人陷害之人,如何走出一個屬於他自己的書記人生……
  (鄭重提醒: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切勿模仿。)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39:28

第一章 溫柔一刀
王子君坐在豪華的客廳裡,聽著兩個女人嘮嘮叨叨的扯著家長里短,雖然他沒有抬頭,卻能敏感地覺察到那兩道時不時地向他投來的不屑的目光。

“東東,給你二伯添點兒水,你爸爸這極品龍井,可是西湖邊上產的,你二伯這些年可喝不上這上等的好茶葉!”這女人平日裡養尊處優,連說話都是綿軟軟的,只是,這客氣話裡的一絲不屑卻是顯而易見的。

看著眼前淡的快沒了茶色的一杯溫水,王子君緊緊的攥著兩隻手,努力的克制著內心的情緒。

儘管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但是心裡的那一絲傲氣,還是沒有徹底泯滅在歲月的風霜裡。心意難平之下,恨不得立馬站起來走人,但是理智還是提醒他: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呢?你得忍著,你是來求人的!這麼一想,心裡的那一絲怨氣,旋即消失得沒了蹤影兒。

如果只是為了自己,王子君無論如何都不會來的,只是,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他只能硬著頭皮這麼做了。或許,自己低一低頭,兒子就有路了。

“爸爸,我同學都上班了,你什麼時候……”

想想兒子那張充滿了期盼的臉,他就無法拒絕,他無法做到麻木不仁,他願意讓兒子把他當成一棵樹,栽到他人生起步時的關鍵時刻,因此,左思右想之後,這才踏進了差不多二十多年沒有來往的堂弟的家。

“當當當……”

一陣有節奏的鐘響,讓原本就有些局促不安的王子君,神色一陣黯然。雖然不甘心再次撲空,但他也知道,眼下自己該識趣地走人了。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十幾次來了,就算堂弟再怎麼日理萬機,也不至於連見上一面都這麼難?

“二哥,別嫌麻煩,再呆會兒,說不定子華很快就會回來的。”沒有絲毫誠意的客套,雖然是在留客,但是聽在人的耳中,卻比驅趕還要難聽。

心情壓抑地走出那氣派的別墅,王子君就覺得一陣眩暈,明亮的路燈,把王子君瘦削的身影映照得那麼的孤單!

“吱!”

刺耳的刹車聲從王子君的身後響起來,伴隨著這刺耳的刹車聲,一個青年男子的頭從車窗內探了出來:“你瞎了還是聾了,想找死啊!”

“對不起,對不起。”王子君看著那明亮的車燈,連聲的道歉。

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一個中年男子的面孔閃現在了他的眼前!儘管多年不見,但是王子君還是一眼認出了他: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王子華!

看著車裡衣著光鮮的子華,又想想車外落魄的自己,巨大的落差,讓王子君囁嚅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而那坐在車內的人,根本就沒有瞅王子君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小雲,以後開車注意點兒,走!”

“是,市長!”那司機答應一聲,就要搖起車窗。

“子華,我是子君哪!”憋了半天,方才嘣出來一句話的王子君,在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心裡突然一陣輕鬆。

聽到這喊聲,後排的車窗又緩緩的搖了下來,那威嚴的中年人朝著王子君瞅了一眼,眼神冰寒透徹,似乎還有一種厭惡之色。

“你有啥事啊?趕緊。”絲毫沒有下車意思的中年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冷冷的問道。

“子華,你侄子已經畢業了,他……”

“好,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過段時間我安排就是了,以後沒事兒不要再找我!”那中年人說話之間,就迅速搖上了車窗。

就在這車窗合上的瞬間,那中年人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哼,王子君,你不是很清高麼,你不是視官位如糞土麼,今天這是怎麼了?栽了跟頭才來找我啊!”

目視著遠去的汽車,王子君不知道內心是喜是悲,喜的是,兒子的難題總算有眉目了,悲的是,總覺內心裡翻騰著一股抑鬱之氣,不知道怎麼離開的他,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一個小酒館。

在一張乾淨的桌子前坐定,王子君這才看清楚屋裡的擺設。鄰桌幾個民工模樣的人正在吃火鍋,火舌舔舐著鍋底,濃湯在鍋裡噗噗跳,沸騰的湯溢出來,摸著陶罐肚子往下墜,砸得火苗嘶嘶響,幾個人漲紅了臉,正吃得滿頭大汗,舉杯暢飲,齊聲吆喝著:“吃,吃!”

似乎就在那麼一瞬間,王子君就覺得這個簡陋卻乾淨的小酒館裡,有一股氣息像泥土般親切,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張口要了一瓶劣質的白酒,一份水煮花生米,有酒有菜,好像什麼都有了!端起酒盅,仰脖幹了,只覺得熱火燒心,淚花閃閃,心裡這才舒服了許多。

也不知道最後是怎麼從酒館裡出來的,反正王子君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汗毛孔都是那麼的舒坦,儘管自己丟盡了面子,但是至少兒子的工作有了著落,想想這個,一切還是值得的!

綿綿的細雨。晃動的街景。汽車聲。尖叫聲。被撞飛的自行車。翻在馬路中間的手提包。四濺著血跡的路面。身軀仿佛在這一刻一下子輕了很多,飄然若飛似的……

王子君的頭很痛,痛得幾近爆裂,根本就睜不開眼,也許是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呼喚打動了他,也許是還有許多未了的心願沒有實現,他不想死,也不能死。於是,他在死亡線上掙扎,自己在夢裡和自己撕巴,撕巴之後的結果是,他又活過來了!

“王書記,你快醒醒啊,王書記……”

王書記,這是喊誰呢?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王子君就看見一個面目輪廓不清的面孔,正俯身在自己身旁,一聲接一聲地呼喚著。

“王書記……王書記……”

這女人好像不是自己的老婆,那她又是誰呢,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高一聲低一聲地喊自己王書記!

想到王書記這三個字,王子君的內心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楚,當年,的確有人這麼叫過自己,不過現在,二十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了,她這麼稱呼自己,莫非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同事麼?

眼前的光線漸次放亮,王子君終於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模樣。這女子穿了一身連衣裙,裙子外套了一件白色的羊絨外套,雖然素面朝天,看上去卻依然顯得光彩照人。只是,這一張韻味十足的臉上,此時寫滿了慌裡慌張,不知所措。

這個女人怎麼這麼眼熟呢?看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心衰意迷的王子君篤定沉思之後,昏昏沉沉的腦袋,突然間清醒了過來。

“杜曉曼!這不是杜曉曼嗎!”想到這個讓他恨了多年的女人,王子君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力氣,猛的將頭抬了起來。

隨著距離的接近,杜曉曼的臉在王子君的眼中,也變得越發的清晰起來。

二十多歲的杜曉曼,怎麼可能呢?杜曉曼怎麼可能只有二十多歲?當年她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現在最少也應該……

就在王子君滿腹疑惑的瞬間,那原本正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杜曉曼,先是一驚,隨即就破涕為笑:“王書記,您醒了?謝天謝地,您總算醒過來了!”

看著梨花帶雨的杜曉曼,王子君就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二十多年前的記憶一下子被啟動了,放大了,纖毫畢現全部展露在眼前!

疑惑之下,王子君扭頭朝著四周看了過去,愕然發現自己竟是在一輛車裡。而且,這輛車,王子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是當年西河子鄉唯一的一輛吉普車。在這個念頭出現在子君心頭的那一瞬間,王子君就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道劈雷閃電給擊中了!

“王書記,您沒事兒就好,可把我給嚇死了,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一頭受驚的牛……”看到王子君清醒過來,那杜曉曼又委屈得滿眼噙淚,討好似的數落起了導致王子君開車撞到樹上的元兇來。

熟悉的車,熟悉的人,還有這熟悉的場景,二十年多年前的那場災難,又如出一轍地出現在了王子君的心頭。

我不會是在做夢,怎麼又回到了這輛車上了呢?二十年前發生在這輛車上的那一幕,是他一生中最為傷痛的時刻,它曾經那麼沉重地擊碎了他的生活。一股痛徹心肺的感覺像繩索一樣一圈接一圈地勒緊了他,二十多年的痛苦像要嘔吐似的翻湧著……

又回到了從前,想到這一點,王子君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寒顫。透過車窗,看著那片蒼涼的天地,王子君一下子呆愣在了那裡!

就在王子君發呆的當口,那杜曉曼突然驚呼一聲道:“王書記,快看,派出所的車來了,只要有人來了就好說了!”

“派出所的車”,這五個字,就好似一把剔骨刀似的,颼颼的飛過來削人,一下子剜中了王子君的心,又開始刺入他的四肢百骸,像是要以一種活剮的方式由裡向外一刀一刀地剮碎他的骨頭!

往事洶湧而來,衝撞著他的記憶,看著那疾駛而來的警車,王子君就覺得冥冥中,像是那車裡承載著置他於死地的禍害和災難,他遠遠地躲開,那災難仍然如影隨形的跟到了他這裡!

在前世,自己開車帶著黨政辦的杜曉曼出事之時,也是這輛車趕了過來,當時還以為遇到救星了,沒想到那派出所的所長一個屎盆子扣到了自己頭上,非說自己和杜曉曼在車上搞不正當關係。用現在流行的說法就是玩車震,折騰得動靜大了,忘乎所以之下,這才翻了車。不但沒有送自己去醫院,還將自己扣押了起來。

而當時,天真的王子君還以為真相早晚會大白於天下的,可是,讓他大為吃驚的是,第二天,一切都變了!

那遭受了不白之冤的姑娘杜曉曼很快承認了和自己有不正當關係,和他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份口供無異於從背後狠狠的捅了王子君一刀,鐵證如山。王子君一下子被姑娘的溫柔一刀給弄懵了!這是多麼刻毒,多麼致命的一刀啊,這一刀幾乎把他置於死地了,是利益的驅使,還是仇恨的所在?原因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結果。

一個月後,由於姑娘把兩人的關係解釋為兩情相悅,王子君只是被記大過一次,但是王子君仍然被各種流言蜚語折騰得狼狽不堪,四面楚歌。大病了一場之後,就像一棵風華正茂的大樹被一場突然而至的霜雪襲擊了,只剩下了一些枯枝敗葉,神情和精神大不如以前了。

這場桃色事件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王子君自此以後,整天鬱鬱寡歡,一蹶不振,對仕途失去了信心,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地辭掉了所有的職務,義無反顧地跑到一個偏僻的小村裡當了一輩子的教書匠。

儘管,這件事在那個世界中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曾經轟動一時的王子君也像一段甘蔗的殘渣,被人們津津有味地反復咀嚼之後,早已經被淡出了視野,但是,二十多年過去,每一次午夜夢回,每每想到這件事,他都會在夜半時分激靈靈的醒來,一種錐心刺骨的痛感讓他永遠無法釋懷!

痛!真的很痛,就好似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不停地吞噬著他的心,吞噬著他的肺,吞噬著……

重生了,以後的發展,將再次沿著以往的軌跡前進。可是上天又給了自己一個機會,難道自己還要循著那段讓自己不堪回首的軌跡再走下去麼?

不,不能!我絕對不能再重蹈舊轍,我不要成為當年那個落荒而逃的敗者!一場陰謀把自己的人生軌跡攪擾得面目全非,他不願,甚至是不敢回首,這些年自己走過來的路,那是怎樣的一種蒼涼,又是怎樣的一種悲壯啊!想當初,自己作出辭職的決定時,可是帶了一種赴死的決絕啊!

想到這裡,王子君心裡湧上一層恨,霧一樣彌漫,胸腔裡像著了火一樣,炙烤著他的五臟六腑,他似乎聞見了自己的血肉被烤焦的味道,聞到了血湧上咽喉的味道,聞到了命運撒在他腳下的荊棘刺破他雙腳的味道。既然上天又給了我一個機會,我王子君無論如何得轟轟烈烈的走下去。我不是你們歹毒手段的犧牲品,我要向你們證明,現在,你們才是孫子,我是爺!

王子君忽然覺得嗓子眼兒咸咸的,壓抑得太久的血在那一刻沸騰著,奮勇地試圖奔湧而出。“等著,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聲音儘管顯得很平靜,但卻鏗鏘地激蕩著他的耳膜和心靈!

血液有點沸騰的王子君,猛的一推車門,那輛飛馳而來的警車,吱的一聲就停了下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0:15

第二章 先下手為強


從警車之上,下來一個身材高大,臉膛黝黑,身著警服的男子,這男子在朝著王子君他們的車看了一眼之後,就快步走了過來。

對於這個人,王子君並不陌生。單單看這人走路的神情,塵封在王子君心底的記憶,就好似一部重播的老電影,一幕幕鮮活地出現在王子君的心頭。

就是這個人把帶到了派出所,就是這個人給自己扣上了和同事在車上亂搞的惡名,還是這個人把自己逼到了對仕途心灰意冷,更是這個人讓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徹底決裂……,這個人不啻於自己前世命運的大手神,一個卑鄙的誹謗,就徹底改變了自己人生的走向。

看到這個人,王子君仿佛看到了自己關押在派出所時囂張的笑臉;看到此人,王子君又想起來當年自己灰頭土臉地黯然離開西河子鄉時,這傢伙曾經帶著一群地痞流氓放起了鞭炮,以示歡送自己的場面。

那一幕幕讓他難堪的場面,讓王子君心頭的怒火勃然升起,他看著快步而來的趙子躍,趕緊從車上走了下來。

趙子躍的官職雖然不高,連個副科都不是,但是在整個西河子鄉,那絕對是跺跺腳,就能讓整個鄉顫三顫的角色。西河子鄉的地痞流氓小混混兒,哪個見了他不是點頭哈腰,像龜孫子一般?

作為西河子鄉的派出所長,撞車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就不用他管,難得他今天在所裡閑著無事,聽到群眾舉報說有車撞到樹上了,開始他還心不在焉,一聽出事的車牌照,他就火燒屁股似的,立馬就坐不住了!

西河子鄉政府只有一輛車,而這輛車的車牌照,趙子躍當然不會記錯。本來,這輛車是他結拜大哥鄉長趙連生開著的,自從上面派來的這個鳥書記來了之後,趙連生就把這輛車交了出去。儘管在交車的時候,趙大哥是笑嘻嘻的,但是,有一次私下裡和他喝酒時,趙連生卻為此摔了兩個酒杯的。

車撞到樹上了,按說不是什麼大事,但是趙子躍那根敏感的神經不知怎麼了,總是隱隱約約的覺得機會來了!

帶著自己的心腹,趙子躍立即趕到了出事現場。透過吉普車的玻璃,他一眼看到了坐在吉普車上的王子君和鄉黨政辦的幹事杜曉曼,那一瞬間,辦過的不少案件像是一道閃電,激靈靈的把他給擊醒了:一個大膽的念頭,猛的躥了出來!

這王子君怎麼走出來了?快步迎上前的趙子躍看著推開車門走出來的王子君,心中頓時一驚!不過,作為一個辦案經驗豐富的老民警,他卻在那一瞬間就有了對策。

機會就像漫天的雲彩,飄飄蕩蕩地遊過來了,一旦把握不住,就稍縱即逝了!這麼好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狠下心來的趙子躍,抬腳就來到王子君的身前,戲謔著說道:“王書記,難得你有這般的好興致啊,居然玩到車上來了!”

已經打定主意的趙子躍,就準備在王子君答話之際,將那個亂搞男女關係的屎盆子,趕緊給王子君扣上去。一旦這屎盆子扣到頭上,他就是百口難辯,身敗名裂了!

看著這個皮笑肉不笑的趙子躍,王子君心裡一驚。當年,這趙子躍給栽贓自己的時候,也是先入為主,說了這麼一句話,不過現在與當時卻又有一絲不同,當年,他是在車裡跟自己說的;而現在,自己已經站在了車外。

重生一世,難道自己就只是做到了從車裡走到車外麼?不行,我絕對不能讓這個傢伙故伎重演!

心中念頭飛速轉動的王子君,看著趙子躍那張肥膩的笑臉,伸手就對準這張臉狠狠扇了一個耳光:“**你妹兒,你他娘的才有興致呢!”在罵出了這一句之後,王子君就覺得自己的腦子特別的清醒,不,應該是飛速的運轉。

“你他娘的這個派出所長是怎麼當的?別在這兒占著茅坑不拉屎,不給老子好好幹就趕緊滾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大活人多了去了!”

“案子破不了,老子不怪你們,這是多種因素造成的,但是,連個交通規則你都教不會老百姓,這就是態度問題了!”

“你們派出所這麼多人,連個交通規則都宣傳不到位,你們整天都是幹啥吃的!”

王子君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巴掌,把這趙子躍給徹底打懵了,接下來這一頓劈頭蓋臉的罵娘,更是讓趙子躍後背一陣發涼:難不成這王子君被撞成腦震盪了?他可從來沒有見過王子君這副模樣的!

一把手,什麼是一把手?那可是代表著隨時都能摘下來你官帽子的角色。按說,他們派出所的人員配置、任命升遷是歸縣局管理的,但是,一旦鄉里的書記找到縣局領導,要求無論如何得調走你,那你基本上就不能在這裡幹了。

“趙子躍,這個星期,你他娘的啥都別幹,就把這個交通常識給老百姓普及下去,不然的話,老子就治你的不作為,把你的職撤了!”丟下這句話,王子君拉開車門,一扭鑰匙,吉普車發出了騰騰的響聲,車軲轆磨動坑窪不平的土路,一股塵土直接蕩了趙子躍一身。

呆呆的看著快速離去的吉普車,趙子躍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作為一個刑警出身的派出所長,趙子躍的反應能力,那可是一流的。

自己不是打算給他扣個亂搞男女關係的屎盆子麼,怎麼反倒讓他給走了?不但讓他給走了,自己還莫名其妙地挨了他一巴掌。

想到這傢伙張嘴罵娘的情形,趙子躍的心思更是快速的轉動了起來。作為派出所長,他雖然不經常接觸這個王子君,但是一個星期總是要見上兩次,在自己的印象裡,這王子君好像很靦腆,連說話都很少用大聲,他娘的今天是怎麼了?

莫非,這才是他的真性情?看來,以後還真得對這個兩面三刀的傢伙,多加注意了。

就在趙子躍思索著該如何對付這個突然間變得陰晴不定的黨委書記時,那同來的小民警來到他跟前,請示道:“趙所長,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涼拌!走,跟我回去。”趙子躍說話之間,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道:“你回所裡之後,趕緊給我通知小劉,讓他複印點交通法規之類的宣傳材料發放到各村。”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1:03

第三章 鄉村女教師


車子在飛速的行進,很快就走出了五六裡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杜曉曼,仍然有些心有餘悸,眼前浮現的,還是剛才讓她瞠目結舌的那一幕:趙子躍居然挨了打,而且沒敢頂一句嘴!

作為西河子鄉政府中的一員,杜曉曼絕對能掂量得出這趙子躍的份量,這傢伙雖然不是副科級,但是,在鄉院裡面,他趙子躍說話,可是比副書記都要有份量的。再加上他和鄉長趙連生是拜把子的兄弟,在整個鄉政府院裡,這趙子躍也算得上是屬螃蟹的,橫行之下,要雨得雨,要風得風。

這等人物,剛才居然被打了,而打他的,卻是眼前這個文氣得像學生一般的書記。

書記,杜曉曼不是沒有見過,他們鄉里原來的劉書記,那可是張口閉口粗話連篇,一不順心就大聲罵娘的主兒,可是,就是這個脾氣像麥秸杆一點就著的人,也從來不敢給這趙子躍甩手就是一巴掌。

看著年輕書記那清秀的面容,杜曉曼不由得想起來書記到任時,同事們對這個新書記的評價。

“看這文質彬彬的模樣,文弱書生似的,趙老大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的。”鄉政府辦公室主任王六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是瀟灑的甩了自己的小分頭一下。一般情況下,他下意識地做出這個動作時,都表示心裡有十足的把握。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一個二十多歲的毛孩子,能在這兒折騰出來個啥鳥呢,還不如在高校當他的團委書記呢,來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哼,真是沒事找抽型的!”老油子朱常友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大大咧咧地說道。

……

對於這些流言蜚語,開始的時候,杜曉曼是半信半疑,但是,自從這個書記上任了一個月之後,她對這話已經沒有絲毫的懷疑了。鄉里的事情,依舊是趙鄉長說了算,這位王書記在這裡,就和當個門神沒什麼差別。

作為主政一方的書記,除了悶在辦公室喝茶看檔,根本就沒有別的事情,鄉里的七站八所,愣是沒有一個人主動到他那裡彙報工作。

隨著時間的推移,就連杜曉曼,也覺得這位悄無聲息的書記像個任人擺佈的木偶似的,沒想到,這人不鳴則已,一出手就來了個石破天驚!

看來,以後還真得改變一下對王書記的態度了……

王子君雖然開著車,但是他的心中,各種各樣的念頭,卻是不斷地閃現,重生一世,又回到了從前,這既讓他覺得震憾,又覺得無比的亢奮。

一世重活,絕對不能稀裡糊塗的就這樣過去,想到自己前世所經歷的困苦,想到因為他氣得大病一場的父親,還有為自己辭職氣得身體每況愈下的爺爺,王子君就覺得心酸不已!

當年,自己是整個家族的罪人,就是因為自己,讓本來就有點江河日下的家族,徹底走向了衰敗的深淵。

依照子華的能耐和手段,他不該還在一個市長的位子上坐著停滯不前,他怨恨自己,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

一個個念頭,在王子君的腦子裡不斷地閃現,他的心思,更是有點飄了起來,就在王子君心思百轉之時,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驟然響起。

王子君被這驚叫聲嚇了一個激靈,猛的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定睛一看,就見距自己二十多米的正前方,正站著一個身影。

這是一個苗條的身影,淡綠色的上衣紮腰束在牛仔褲裡,看起來,清清爽爽,十分的恬淡。

長長地柏油路,就要落山的夕陽,還有那焦急地佇立在風中的身影,就在王子君的眼前,組成了一副美麗的畫面……

只不過,此時的王子君,可是沒有心思欣賞什麼畫面,他可是心急火燎地駕著車,而這車沖向的方向,就是前方那美麗的女子,一旦按照慣性向前沖去,那等待這女子的,可就是只有死路一條了!

來不及多想,王子君的腳本能地踩向了刹車。剛才還是雲裡霧裡地漫天胡想的王子君,此時的腦子時卻是一片空白,就像缺氧似的……

“嘎吱……”

刺耳的刹車聲之中,疾駛的吉普車戛然而止,終於在女子的身前停了下來。看著再有半米就會被撞翻的年輕女子,王子君只覺後背汗沁沁的,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娘的,如果將這個女子撞翻了,恐怕就真說不清了,這剛剛重生就差點闖禍,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太背了?

以後駕車,說什麼也得一聽二看三通過,否則,那可真是害人害己了。

心中暗中打定主意之後,王子君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看那女子剛才的摸樣,應該是她主動擋在了自己的車前,不然的話,就憑自己和她的距離,恐怕她早就躲開了,怎麼還會直直地站在柏油路的中間,等著自己撞?

更何況你好好一個人,不在路兩邊走,怎麼跑到路中間去了?自己才剛剛重生,正決意要重新改寫命運,就碰上這檔子事情,這不是成心敗我的興麼?

“你怎麼走路的,沒看到我車開過來了麼?你就不會躲一躲,活得不耐煩自己在家解決就行了,偏要跑到路中間來,這不是想害人麼……”下了車的王子君,也顧不得眼前的女子楚楚動人的小模樣,張口就訓斥了起來。

女子也是驚魂未定,剛才的情形,顯然把她也嚇得不輕,不過,王子君一陣劈頭蓋臉的訓斥,卻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一絲笑容,從她的嘴角悄悄綻放了開來。

雖然王子君的心中怒氣衝天,但是在這猶如春花綻放一般的笑容之中,也不由得呆在了那裡。縱使心裡有一肚子怨氣,也說不出口了。

女孩長得很清秀,目光猶如兩潭泉水,臉蛋嫣紅得像是一朵火鶴火,人收拾得乾乾淨淨,看起來既大方又安靜。這種清秀乾淨和安靜大方是王子君從來沒有見過的,讓他一下子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他在官位上長期養成的良好狀態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別怪俺老師,她是為了我們同學才攔車的!”稚嫩的童聲,從不遠處傳來,隨著這聲音,王子君這才看到旁邊還有五六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孩子。

說話的是一個長得很壯實的小男孩,剃得光禿禿的腦袋配上圓滾滾的臉蛋,看起來虎頭虎腦的。不過此時,這胖乎乎的小男孩,卻以一種敵視的目光,狠狠地瞪著王子君。

“哎喲……老師,我……”

低低的呻吟聲,從這群孩子中間傳來,聽到這呻吟聲,那女老師趕緊對王子君哀求道:“我的學生病了,要送他到鄉衛生院!”說話之間,也不理會王子君是不是同意,就朝著那虎頭虎腦的孩子吩咐道:“二虎,快點把小玲扶到車上。”

那二虎聽了綠衣女子的話,就好似得到了聖旨一般,直接將車門給打開,其他幾個孩子和跑過去的綠衣女子一起,抬著那呻吟的女孩子,就朝著車子之中走了過來。”

“唉,你們是什麼人,怎麼能隨意上別人的車呢?”杜曉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驚嚇過度,還是因為別的原因,看著這群孩子往車子之上抬人,立刻不滿地沖著那綠衣女子喊了起來。

綠衣女子看著怒氣衝衝的杜曉曼,呆了一下之後,就躬身朝著杜曉曼道:“對不住了大姐,我學生病的很嚴重,要快點趕到鄉衛生院,耽誤您一會兒時間,救救這孩子。”

說話之間,她就朝著站在他身後的幾個學生一揮手道:“孩子們,快過來謝謝阿姨!”

“謝謝阿姨讓我們坐車,太謝謝您了!”聽到老師召喚的二虎等人,一下子湧到了杜曉曼的身前,齊刷刷的說道。而且說話之間,還給杜曉曼行了一個標準的少先隊的隊禮。

剛才還怒氣衝衝的杜曉曼,畢竟也就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哪裡見過這個?看著一幫稚氣未脫的孩子,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難為情地笑了。

王子君的怒氣,在看到生病的小玲之時,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此時看到杜曉曼的表情,臉上更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遇到這種事情,王子君自然不能不管,就在他準備扭頭開車之時,卻陡然看到了那綠衣女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慧黠的笑意。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刹那之間,王子君的心裡猛的出現在了這句話,他的心,更是在這一刻,像是被什麼東西軟軟的碰了一下。

綠衣女子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抬頭看看倒車鏡裡的眼睛,碰巧看到王子君正在呆呆的看著自己,碰撞之下,隨即又急慌慌的閃躲開來。

“疼,老師……我疼……”

車裡再次傳來的呻吟聲,讓王子君猛的清醒了過來,救人要緊,自己都想到哪去了,心中念頭閃動之間的王子君,朝著那也有點慌神的女老師道:“你們商量一下,誰跟我去衛生院,現在救人要緊。”

說話之間,王子君就上了車。

杜曉曼見王書記上了車,也緊跟著上了車,緊跟著那綠衣老師和那個叫做二虎的孩子,也跟著上了車。

“坐好了!”朝著後方提醒了一聲,王子君一踩油門,吉普車就轟的一聲,沖了出去。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1:40


第四章 馬屁拍到了馬蹄上
這西河子鄉的東西大街,也就是一公里左右的距離。據說曾經有兩個農村婦女一塊趕集,其中的一個有些內急,想要找個地兒方便一下,等她找到那合適的地兒還沒來得及辦完事,另外一個已經在東西大街上逛了兩遭了!

西河子鄉的衛生院,跟其他鄉直單位一樣,大多都座落在東西大街上。而且說起來,這鄉衛生院,也就是和鄉政府隔了一道牆,東邊是衛生院,西邊是鄉政府。

**十年代的鄉衛生院,不論是工資還是辦公經費,大多都是由鄉里主管的,因此,鄉里的領導對衛生院的頭頭還是有一定威信的。只是,王子君上任之後的這一個多月裡,鄉衛生院的院長,就像生病了一般,從來都沒有來王子君這裡坐過。

往鄉政府大院裡遠遠的看了一眼,王子君一踩油門,吉普車就朝著鄉衛生院的院落直沖了進去。

還沒等王子君下車,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就從門診室裡跑了出來,尤其是那個沖在最前面的四十多歲的胖子,身手更是乾脆俐落,不分由說地將身前幾個人硬抗到一邊,擠到了王子君的車前。

不等王子君開門,就見他肥膩膩的臉上笑成了一朵綻放的雞冠花,討好地諂媚道:“我當是誰呢,趙鄉長啊,我說今天院裡的兩棵樹咋老有喜鵲喳喳叫呢,原來是您來檢查工作啊,快請……”

話剛說完,就看到推開車門下來的王子君,那衛生院的院長呆了一下,表情很是尷尬,訕訕地搭話道:“哦,不是趙鄉長啊!”

隨即就站到一邊去了。只是,在他熱情驟減的當口,那杜曉曼已經和那年輕女老師,把那生病的小玲抬了下來。

“醫生,快過來看看,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那年輕女老師一看醫生就在跟前,緊揪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胖子看著有病人,就朝著身後的醫生一揮手,示意他們趕緊將孩子抬過去。而他本人卻來到了杜曉曼的身前,問道:“曉曼,怎麼不見趙鄉長啊,他上哪兒去啦?”

當著書記的面兒問鄉長,這豈不是明擺著不給書記面子嘛,不過,這也怪不得這胖院子,王子君上任這麼多天了,根本就沒有到他的地盤上做過調研,這些鄉直單位的各路諸侯,也從來沒有到王書記那裡主動彙報過工作,不認識自是再正常不過。

如果不是看到王子君打派出所趙子躍那一巴掌,杜曉曼可能根本就不會猶豫,就能把這個問題回答出來,但是,見識了書記大人的威嚴之後,此時的杜曉曼心裡卻本能的有一絲忐忑。

萬一回答不妥,讓王書記給記了帳,那對自己以後的發展可沒什麼好處;但是萬一回答過頭了,傳到趙鄉長的耳朵眼兒裡,那趙鄉長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時不時的給你弄雙小鞋兒穿穿,也不是自己能夠承受得了的!

杜曉曼雖然在鄉政府上班的時間不是太長,但是對鄉政府大院裡的彎彎繞,卻比別人瞭解的一點都不少。她深知自己這等小人物,可是架不住兩大巨頭的怒火。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

就在杜曉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時候,王子君已經開口了:“趙鄉長有事下村去了,我們半路遇上了這個生病的孩子,順便送過來了!”

“哎呀,趙鄉長自己下村,用車送陌生的學生,這年頭,這樣的好官不多見哪!啥是人民公僕啊,這就是啊!”胖院長握著王子君的手,大發感慨。

杜曉曼看著猛拍馬屁的胖院長,嘴角一歪,差點笑出聲來。心中暗道,胖子啊胖子,這次,你唾沫星子再多,馬屁也算拍到馬蹄子上了!幸好,這幾年機關生活的摸爬滾打,也讓杜曉曼混了出來,知道這種時候,她是絕對不能笑的。

胖院長的手心裡都是汗,粘乎乎的,握在手裡像是攥了一塊大肥肉似的,油膩膩的感覺。王子君心裡有一種反感,但是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此時的王子君經歷了多年的風霜,早已不是當年生澀的王子君了。

他笑吟吟的看著胖院長,臉上掛著一副得體的笑容,這讓胖院長感到舒坦,又拍了幾句趙鄉長的馬屁之後,客氣地對王子君問道:“小兄弟,看你這麼面生,是不是剛上班不久啊?”

“對,我剛來。”王子君想要趁機將手抽出來,只是那胖院長實在是太熱情了,手握得緊緊的,王子君也不好意思硬抽,只能任由自己的手被這胖子給攥著。

“趙鄉長果然慧眼識英才,給領導開車講究的就是耳聰目明,辦事機靈,看小兄弟年紀輕輕,就能撈個給趙鄉長開車的差使,日後肯定是前途無量!哪天發達了,可別忘了老哥啊。”那胖院長真是個自來熟,一會兒功夫,就成了王子君的老哥。

“嗯,絕對不會的。”想要簡單敷衍幾句就走的王子君,在這胖院長的熱情客套之下,不由得輕輕皺了皺眉。

王子君的小動作,正和王子君拼命套近乎的胖院長沒有察覺,但是站在胖院長旁邊的杜曉曼,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這王書記不喜歡別人對他熱情過火,自己可要記住了,有時候一點小事犯了領導的忌諱,就會種下反感的禍根,哪天被擼下來了,還不知道根源在哪兒呢。

“小兄弟,等會兒用接趙鄉長不?沒有急事的話,不如讓老哥請你喝兩杯。”胖院長拉著王子君的手,用力的搖了搖,那誠懇的態度,大有一副盛情難卻的模樣。

“哦,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改天再,我先走了。”

二十多年的蹉跎歲月,早已經將王子君完全掩去了當年的棱角,雖然對這胖院長很是有點厭惡,但是王子君還是抱歉地對那胖院長說道。

“院長,病人都推到手術臺上了,才發現手術費沒交夠,現在咋辦哪?”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三十多歲男子,急急地跑了出來,朝著胖院長大聲的說道。

“醫藥費不夠,讓他們再去湊!這個規定你不懂啊?”胖院長別看和王子君說話和氣得很,但是在屬下面前,卻是不折不扣,十足的派頭。

就在這胖院長罵人之際,剛才跟著醫生跑進去的女老師,也慌裡慌張地跑了出來。

“院長,我是紅嶺村小學的老師,醫生說是孩子得的是急性闌尾炎,得趕緊手術,您看,能不能特事特辦,麻煩給通融一下,先給孩子做手術,我這去籌錢。”

“這個麼……”胖院長剛要說話,又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剛才還是不容置疑的臉上,隨即又變得一臉燦爛,客氣道:“呵呵,看你說的!別的不說,就沖著這孩子是趙鄉長親自派人送來的份兒上,衛生院也會全力以赴的,小付啊,你趕緊去讓人安排手術,手術費回頭再說!”

聽了這前後截然相反的安排,那三十多歲的醫生一點也不見怪,當下答應一聲,撒腿就往急診室裡跑。

也許是太著急了,醫生小付一頭和從走廊裡走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雖然沒有撞倒在地,但是兩人的頭卻是狠狠地接觸了一下。

“小付啊小付,你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這麼穩不住陣腳啊?幸虧你撞的是我,要是撞住個老人,還不得讓你給碰散架了?”被撞的人一手捂著頭,一邊沖著小付責怪道。

那醫生小付撞得也不輕,不過,當他看清了來人之後,卻不敢拌嘴,而是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啊,銀倉哥,一個手術等著,我太慌了,您多擔待點啊!”

“作為一個主治大夫,這麼毛手毛腳的,讓病人咋著相信你啊,我說你啊……”那銀倉哥有心還想教訓小付幾句,目光卻是無意中落在了王子君的身上,那揉著頭的手不覺就放了一放。

“王書記……,您怎麼來這了?”

在這個人喊自己王書記的時候,王子君就已經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這人叫孫銀倉,西河鄉西片工作組的副組長,此人雖然只是一個工勤,但是在西河子鄉二十多年的工作經歷,也算是老油條了,單單沖著這一點,就讓人不敢小瞧。就是在鄉長趙連生的面前,也是一個很有面子的人物。

“哦,原來是老孫哪,我碰巧送一個病人來醫院,你來這裡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王子君朝著孫銀倉點點頭,關心地問道。

聽到王子君的回答,孫銀倉不覺一呆,在鄉里混了二十多年,什麼樣的領導沒有見過?和王子君乍一見面之後,他就對王子君有了一個初步的評價:文弱書生一個,根本就不可能是趙鄉長的對手。

這一次打招呼,依著他對王子君的瞭解,這王書記頂多也就是給自己來個禮節性的招呼,卻根本就沒料到,他居然一本正經地關心起自己的病情來,而且,那自自然然的態度,根本不是裝腔作勢就能裝出來的。

“老毛病了,離心臟還遠著咧,死不了!”孫銀倉畢竟久經世事,納悶了一下,就隨口扯淡道。

“老孫啊,你這種敷衍了事的態度可千萬要不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說,你光在工作中當個拼命三郎有啥用啊?過兩天,你到市里給我好好做個檢查,該治治,該養養,回頭我給你批特假,這也是工作,耽誤了事兒,我拿你的工資是問!”王子君以不容質疑的口氣對孫銀倉說道。

扣工資的話,王子君說得擲地有聲,直把那孫銀倉說得好像思維凝固了一般,一種久違的關心,一種溫暖的依靠,心裡湧出一股感動的暖流,簡直快要老淚縱橫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2:09

第五章 惡狗不咬人咬人狗不叫


那胖院長木訥訥地站在一旁,臉上有些陰晴不定,想想自己居然拉著書記大人猛拍了一通鄉長的馬屁,自己都覺得難堪。

今天,真是出門不利啊,不過還好,幸虧這個新來的書記就是一個傀儡而已,還有收回來的餘地。

想到這裡,臉上趕緊堆滿了歉意,一拍腦門道:“哎呀呀,王書記,您看我這眼神兒,我這兒業務太忙了,光想著一大攤子事要處理,忙糊塗了,沒認出來您,王書記,您先忙,我就失陪了!”說話之間,那胖院長也不待王子君答話,趕緊走了。

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胖院長,王子君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一絲絲寒光閃爍在眼底。

那年輕的女老師對王子君的身份,倒是並沒有太過在意,看院長走了,趕緊催促醫生小付道:“哎呀,您趕緊的啊,我那學生還等著手術呢!”

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面對美女的軟語相求,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忍心拒絕,別看這付醫生已經結婚了,對於漂亮的女人,也是十分樂意當個護花使者的,因此,面對女老師的哀求,也不由得心生憐惜之意。

只是,想想院長大人離開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今年還有考職稱任務的小付,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苦著臉道:“不是我不去,而是我許可權不夠,你們的醫藥費沒交齊啊……”

“剛才院長不是說了先做手術嗎?”那女老師並沒有看懂裡面的玄機,見說好的事情起了變化,小臉漲得通紅。

“院長是這麼說的,可是手術之前用的藥還需要高院長簽字的,不然,藥房那兒拿不出來藥,手術是沒法進行的!”小付開始還很為難,但是最後這番話,卻是說得十分流利。

那女教師秀美的臉上,氣得一片通紅。高聳的胸部,也因為情緒激動,上下起伏,劇烈的顫動。臉上像掛了一層寒冰,又冷又痛,毫不客氣道:“在醫生眼中,生死是多麼的無足輕重!做不做手術,只管醫療費有沒有交夠,卻不管病情的輕急緩重!治病救人,醫生的天職,我請問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女老師的這一頓搶白,將醫生小付噎得無話可說,只得解釋道:“不是我不想幫忙,沒有領導的簽字,我說了話,也不管用啊。”

一聲低低的呻吟,從門診室裡再次傳來,那女老師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眼神裡會是惱恨,窘迫,還有一絲無奈。求助的目光,一下子落在王子君的身上。

他好像和那院長很熟,更何況他還開著車,求求他,也許管用。

帶著最後一絲希望,那女老師一下子跑到了王子君的身前,一把抓住王子君的手,哀求道:“好心人,小玲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求求您,救救這個孩子,現在做不了手術的話,恐怕她就……,她才十二歲,人生的路還長著呢……”

這女老師的手柔弱無骨,溫軟如玉,像一朵夏日的荷花潔淨清涼,在抓住王子君手掌的瞬間,王子君看著那雙期待的眼神,溫柔而清澈,典雅的臉龐,帶著一種淡淡的哀傷,心裡突然滾過一陣心跳的感覺!

先人而至的,是一股撲面而來的淡淡的幽香,雖然知道這個舉動有點輕浮,但是王子君還是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從心猿意馬的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

多少年了,王子君早已經不知道心動是何物了,但是此刻,卻直覺那種屬於年輕的,鮮明而果敢的怦然心動的感覺,突然間又回來了!

那個胖胖的高院長藉故離開,肯定和這小付態度的轉變密切相關。王子君深知,這個胖院長絕對沒有把他這個書記放在眼裡,否則,也不會做出當場離開這種沒眼色的事情來。

如果自己開口,讓這小付先救人,那這個小付醫生還會將事情推到胖院長那裡,而自己去找胖院長,可能根本就不會找到,這麼一圈兒兜下來,可就把那小女孩的手術給耽誤了!

一個小小的衛生院院長,竟敢當面給自己玩這種把戲,這裡面的彎彎繞如果看不明白,那就不用在西河子鄉混了!看看向他求助的女老師,王子君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

幸好,自己以前還算不缺錢,這一摸,王子君就從自己的衣袋裡摸出了一疊鈔票,點了點,足足有二百多。覺得有點不夠的王子君朝著孫銀倉和杜曉曼看了一眼道:“老孫、小杜,你們身上誰帶錢了?帶錢的話先借我點,回頭我還給你們!”

孫銀倉在胖院長離開之後,就一直觀察著王子君的神色,看到王子君不急不躁的站在那裡,不發急不罵娘,好像個沒事兒似的,隱隱約約就意識到了不好。

這傢伙根本就不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去壓醫生做手術,而是轉身向自己和杜小曼借錢,孫銀倉心裡就有一種預感:這下,這高胖子,恐怕要有麻煩了!

惡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這不慍不火的王書記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別看他若無其事,對高院長的拍屁股走人跟視而未見似的,估計一個陰招使下去,就夠那高胖子受的!

自己枉活了這四十多年,一向覺得自己眼力勁兒不錯,怎麼原先就把這不動聲色的王書記給看錯了呢?看來,這西河子鄉到底是誰說了算,以後還是要看看再說啊!

就在孫銀倉思索之間,杜曉曼已經將自己的錢交到了王子君的手上。看著王子君的目光朝著自己看來,孫銀倉立馬做出了一個自認為最識趣的選擇,當即一拍上衣口袋,嘿嘿一笑道:“王書記你借錢借的真巧,好像我專門準備著似的。我今天來醫院檢查,正好帶著錢呢!”說話之間,數也不數就直接把錢放在了王子君的手裡。

默默地數了數孫銀倉的錢,王子君展顏一笑道:“老孫,來日方長,欠你倆的錢,我是不會忘的!”

王子君話說得輕鬆,但是聽在孫銀倉和杜曉曼的耳中,卻像是書記大人給了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承諾一般。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2:33

第六章 不打勤快不打懶專打你的不長眼


“這些錢你拿去,應該夠那孩子做手術的了。”王子君說話之間,就將那錢放在了年輕女教師的手掌之中。

王子君將錢放在年輕女教師手掌中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別的,但是當他的手掌觸碰到那女教師手心的那一瞬間,本來靜如止水的心頭,卻是迅速滾過一種觸電的感覺!

不過,好在他前世也算是歷盡滄桑,因此,這觸電的感覺雖然依舊留在他的心頭,在他的眼中,卻是沒有表露出來。

對於王子君的異樣,那著急中的女老師並沒有覺察到,先前的無助與委屈漲潮一樣湧到眼睛裡,一波剛過又來一波,大概是被王子君的舉動感動了,嘴裡笑著,眼淚卻不知不覺的漫上來,她趕緊用手去擦,口中卻連聲的保證道:“我叫伊楓,是紅嶺村的老師,你放心,您的錢我一定會儘快還給你的!我保證!”

說話之間,她就一溜小跑到小付的身前道:“手術的錢湊夠了,現在趕緊去救我的學生。”

看著那無限曼妙的身軀飛一般地消失在了自己眼前,王子君忍不住笑道:“真是一個風風火火的丫頭!”

杜曉曼就站在王子君的側面,正好看到王子君側臉笑容的她,在王子君露出笑容的刹那,她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這王書記笑起來,真是好看!

王子君沒有發現杜曉曼的發呆,他從醫院的出入口收回目光,就對著孫銀倉喊道:“老孫你去哪?我送你。”

“哎喲王書記,我可不敢勞您的大駕,我就住在鎮上,幾步路的功夫就到家了,您趕緊去忙您的!”孫銀倉雖然在態度上依舊是不卑不亢,但是那一絲絲從眼神之中閃現的尊重,卻是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孫銀倉的態度,讓王子君很是滿意。隨著眼前的這個孫銀倉不斷地在眼前顯現,王子君對於以往記憶之中的孫銀倉也慢慢的清晰了起來。那時候的孫銀倉,雖然見了他,也是口口聲聲的喊他王書記,但是依王子君看來,那語氣裡除了戲謔,剩下的就是鄙夷。

一種拿你當猴看的不屑與鄙夷,可是現在,這個老油條給自己的,卻是真真正正的尊重。

對於孫銀倉態度上的轉變,王子君心裡覺得十分的受用。這也說明他的第一步,成功地邁了出去。我王子君要的就是按兵不動,理清思路,積蓄力量,東山再起!

趙連生,你在這西河子鄉經營多年,又能怎麼樣呢,只要我王子君在這書記的位置上坐著,你就休想跟以前一樣,千方百計地對我排擠。老子告訴你,如果你我都是一棵草,你別光想著長在別人的麥田裡!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王子君難為情地一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送你了,銀倉啊,過兩天我請你喝酒,今天是不行了,口袋裡癟了!”

看著吉普車轟轟地從衛生院開出,孫銀倉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見到的就是那個膽小懦弱,上去跺三腳也不敢獨自拍板的大學生書記。

如果一盞燈,它一直在那兒亮著,你可能不會注意,但是如果它一亮一滅,就由不得你不注意了!如果他剛來時誠惶誠恐的表現,純粹是深藏不露,故意裝出來的話,那趙鄉長以後的日子,恐怕就難受多了!

孫銀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侯,心裡忽然有種惶惑的感覺,可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自己卻一時也說不清楚。

“老孫,他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胖胖的高院長又像個慈眉善目的彌勒佛一般,笑吟吟的出現在孫銀倉的旁邊,小小的眼睛炯炯如電,閃爍的都是得意之色。

看著高胖子的神色,孫銀倉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絲厭惡,沖著高胖子斜睨一眼,不客氣道:“高胖子,今天這事,你做得可是不地道啊,以後吃了啞巴虧,可別怪你孫哥沒及早提醒你啊!”

“就憑他,他敢!老孫,你不是被他給忽悠了?按你們的行話來說,在鄉院裡邊,不打勤快不打懶,專打你的不長眼!你可小心點兒啊,千萬別站錯隊了!”高胖子見老孫說得不好聽,心裡頗不服氣,當即氣哼哼的反駁道。

孫銀倉見高胖子並不領情,心裡更不痛快,擺擺手道:“你能,你能還不行麼?”

那高胖子見老孫生了氣,旋即又笑著推搡道:“好了好了,老孫,別說這種喪氣話了,村裡的親戚給我送了半扇狗肉,走,到我那裡吃狗肉火鍋去。”

這孫銀倉沒事喜歡喝兩盅,如果是以往,這邀請他可能早就欣然赴約了,只是現在,他腦子裡都是那剛剛離開的王書記,不覺就開口道:“算了算了,我還有事,等以後有時間了,再吃你的火鍋。”

看著孫銀倉一臉凝重地離開,高院長一跺腳,自言自語道:“哼,有肉不吃,真是傻蛋,你不吃啊,正好我多吃點。”

夕陽西下,真的是春天了,空氣裡彌漫的都是凍土融解,百草萌發時那種醉人的氣息。今天的事情,辦得實在是高啊,以後在趙鄉長面前,又有了一個值得賣弄一番的談資。想到這裡,高院長悠然自得的哼著小曲,朝著自己的住處走了過去。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3:06

第七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媽,你的腿還疼嗎,這段時間江市正是多雨的季節,您可要注意點,有什麼大活累活,能找人幹的就找人幹,要是找不到人,就等我回家了再說……”

“嗯,我在這裡挺好的,同事都不錯,鄉里的空氣清新得很,過些天等你和爸放假了,我接你們來住兩天,保管你們不住不知道,一住忘不掉!”

“媽,把我給調到這兒,也不能怪爸爸,他也是身不由己啊,開始我也想不通,不過現在我可不這麼想了。我覺得在西河子鄉比我在大學裡面充實多了。你放心好了,我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哪能照顧不了自己啊……”

拔通了家裡的電話時,王子君的神情還處於一種迷離和恍惚之間,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隱隱的還一絲酸楚隱藏在心底間的暗影裡。多少年了,再一次聽見母親的聲音,仍然是字字深情、句句凝重、聲聲難忘,那份割捨不了的親情,永遠是無法抹煞的。

好女人是一所學校。好女人使人向上,事情往往是這樣的:當一個男人疲憊、迷惘、痛苦、狂躁時,好女人更溫和、更冷靜、更有耐心、更肯犧牲,她可以暖化了男人,同時,又彌補了男人的不完整和幼稚,於是,男人就更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走向世界......

作為一個女人,母親對父親當之無愧地做到了這一點,但是,在對兒子的安排上,兩個人卻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爭執,從母親的話音裡,王子君仍然能夠感覺得到,她對兒子被調到這窮鄉僻壤仍然耿耿於懷。

剛才打通家裡的電話時,王子君忽然發現母親原本溫柔可親的聲音裡已經有了風霜的痕跡,心裡有一種被緊緊揪住的感覺。一陣陣的悸痛襲來,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母親老了!過去,自己怎麼沒有如此深切的體會呢?

掛斷了電話,“媽!”這一聲喊,王子君可能只是喊在心裡的,顯得微弱而可憐,下意識地揉了一下眼睛,才發現眼裡蓄滿了淚水。

從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椅子上站起身,王子君這才意識到辦公室外面,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西河子鄉政府面積不小,三重院子五六十間房子,足夠近百名鄉幹部辦公所用了。在鄉政府大院裡,雖然很多人都不把這個書記放在眼裡,但是很少有人將他這個書記放在眼裡,但是作為一個黨委書記的待遇,卻是不能少的。

王子君住的是一個套間,外面是他的辦公室,裡面一間就是他的臨時住室。兩間房屋雖然擺佈很是簡約,倒也樸素大方,住起來蠻舒服的。

覺得肚子饑腸轆轆的王子君,拿起鑰匙就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西河子鄉政府和當時其他的鄉一樣,都有自己的伙房,王子君這些天的飲食,就是在伙房裡解決的。

想起伙房,王子君看了看天,眉頭就皺了起來。伙房裡的兩個伙夫的嘴臉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兩個人,一個叫李三泰,鄉長趙連生的小舅子;還有一個叫張順,不知道是誰的關係。

王子君初來乍到的時候,這兩個人對他還算尊敬,但是,隨著王子君不諳世事,在整個鄉院裡面的威望開始下降,這兩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傢伙,對於王子君這個書記,也開始陽奉陰違,沒有原來那麼熱情了。

看看天色已晚,王子君揣摩著現在到廚房去,倒也可以讓兩人中留守的一個給自己弄些飯菜,只是想想兩人陽腔怪調的表情,王子君就沒了食欲,乾脆自己到街上找些吃的算了!

作為一個鄉政府的所在地,西河子鄉說起來也就是一個大村子,這幾年,就像吹進來一股清新的風,鄉政府所在的東西大街上,開始店鋪林立,商賈雲集,每月逢集的時候,更是熙熙攘攘,十分的擁擠,首當其衝地成了本鄉的人流物流商品流的集散地。

幾處燈光閃爍的霓虹燈,妝點著整條東西大街,在夜幕之下帶來了勃勃生機,也給這個西河子鄉帶來了一絲現代化的氣息。

白天還是人如潮水,這一會兒,卻像刮過了一陣風,大街上的行人一下子變得寥無。走在行人稀疏的柏油路上,王子君一邊走一邊逡巡,看著一家家門店,當年的記憶,再次和王子君融合在了一起。看著這只存在二十多年前的環境之中,王子君就覺得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副圖畫之中。

按照以往的記憶,王子君找了幾個是飯店的地方,卻都打烊了,肚子餓得咕咕叫的王子君,心中思考著是不是找個小店買點餅乾之類的東西填填肚子的時候,一個昏暗燈光之下的小攤,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小攤不大,攤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剃著瓦片頭,穿著漿洗得乾乾淨淨的衣服,看樣子,負責幫忙打雜的就是他的老伴兒了。

店裡只有兩張桌子,一張桌子已經坐了人,還有一張空著,店前的空地上支著一個鐵打的三角架,架上坐了一口大鍋。也不知道熱氣騰騰的鍋裡到底煮的什麼,一股股氤氳熱氣,絲絲縷縷地被風吹進王子君的鼻子之中,光聞那香氣,便已醉了三分!讓本來就有點餓的王子君胃口大開。

“大爺,都有什麼吃的?”在一條簡陋但很乾淨的凳子上坐定,王子君問道。

“羊肉湯,燴面,手工水餃……”小吃攤的店主一看來了生意,立馬笑吟吟的迎了出來,一邊報飯名,一邊用手裡的抹布將王子君的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先來一碗燴面。”也不待那老大爺再說下去,王子君就揮了揮手,朝著那老闆說道。

“好嘞,你先歇會兒,馬上就好了!”老大爺歡快地答應一聲,就在大鍋旁邊忙活起來。

閑著無聊的王子君,坐在凳子上四處打量了起來,就在他四處張望之時,就聽坐在旁邊一張桌子之上的兩個臉色黝黑的中年漢子,正壓低了聲音說話。

“老哥,你兒子出來了沒有?”一個漢子環顧一下四周,方才小聲的向同伴問道,但是那粗獷的聲音卻是掩蓋不住的。

“出來了,罰了二百塊錢,總算消停了。我兒子被人打了,反過來還得倒賠給人家二百塊錢,老弟呀,你說這是什麼世道啊!”唉聲歎氣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不過,臉上卻早早的刻上了歲月的痕跡。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漢子,聽了同伴的抱怨,將手中的粗瓷大碗放了下來,安慰道:“大哥,你就看開點,花錢消災,破財人安樂。誰讓人家是秦鄉長的小舅子呢,二百塊錢能把人給放出來,也算萬幸了!”

“我聽說鄉里來了一個新書記,你說能不能找他告那李三泰一狀?”好似有點不甘心的中年漢子,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個用紙裹的煙棒,試探著問道。

“找他,找個逑!那書記,根本就是一個屁事都不懂的大學生,聽說在鄉里邊沒有一個人聽他的。聽俺村的村長說,他說話還不如一個包村幹部管用,包村幹部最起碼還在村裡混熟了,那新書記根本就沒人搭理他!”

“連個包村幹部都不如?不會,不管怎麼說,他好歹還在一個書記的位置上坐著呢。一個書記也不會這麼沒用。”中年男人吃驚的張開了嘴,發黃的牙齒在昏暗的燈光之下若隱若現。

“老哥你還不信哪,你那檔子事啊,我看還是省省心,全當花錢買個教訓,你要是真的鬧起來,等事情鬧大了,那就不好收場了。”將瓷碗再次端起來,撥拉完了最後幾根燴面的漢子,朝著同伴勸道。

“唉,也只有如此了。”中年漢子在說這句話時,很是有點心酸和無奈。

聽到這兩人對話的那一瞬間,王子君就覺得自己的骨頭縫裡鑽進了一股寒風,刺著骨頭。這兩個人徹頭徹尾地敲醒了自己曾經失敗的記憶。不過,就在他準備搭腔的時候,小吃攤的老闆端著一大碗燴面走了過來。

燴面上放著一小撮鮮嫩水靈的香菜,翠綠翠綠的,直把王子君勾得胃口大開,當下也顧不得別的了,從桌子上放置的那一碗紅彤彤的羊油裡剜下來一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香,真香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了,還是因為那個年代沒有被飼料添加劑污染過的東西味道更純正,王子君端起碗,一會兒就吃得滿頭是汗。

“老闆,來兩碗水餃,一碗要素的。”清脆的聲音,突然在王子君的耳邊響起,王子君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就見兩個人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呢?王子君不覺抬頭一看,就見今天遇到的紅嶺村女教師伊楓,正巧坐在他的對面!

此時的伊楓,身著一件深紅色小襟短袖束腰的上衣,披著黑亮的長髮,圓潤豐滿的身材和修長的腿顯得楚楚動人,性感十足。

在王子君看向伊楓的時候,伊楓也正好扭頭看向了王子君,很快,她和他的目光就相遇了,就像事先預謀好的那樣,一觸即交!彼此都沒有回避的意思,直直地凝視了片刻,那伊楓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大窘之下,趕緊將目光挪移開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3:27

第八章 人是鐵 飯是鋼 一頓不吃餓得慌


“伊老師,快看,開車送咱們去衛生院的叔叔!”坐在伊楓身旁的二虎,一臉驚喜地沖伊楓喊道。

王子君本來想主動跟這對師生打個招呼的,剛才那短短的一個對視,弄得伊楓神情大為窘迫,王子君也被那眼裡的嬌媚燃燒得手心裡都出汗了,像大河漲潮般有些失控。好在,二虎這孩子的一句話把他打得退了潮,暗暗鎮定了一下情緒,大大方方地沖著伊楓點頭道:“你好!”

“你……你好,王……大哥,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臉上露出了羞赫之色的伊楓,在和王子君說話的時候,有些語無倫次了。

小吃攤的燈光有些昏黃,但是透過那燈光,王子君還是清楚地看到伊楓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兒的羞澀。

此時的伊楓,心裡也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亂跳。無意中瞥見王子君嘴角那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神情更是大窘。想想自己剛才的失態,伊楓心裡就有些暗恨自己,以前,就算見到教育局長,自己也是處之泰然,落落大方,怎麼見了這個只有一面之交的男人,偏偏就出了兩次醜呢?

那二虎根本就沒有察覺老師的窘迫,看看王子君已經吃了大半的燴面,咽了一口唾沫道:“叔叔,您怎麼也……來吃飯哪?”

“呵呵,你叫二虎對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叔叔又不是一盤磨,躺倒就不餓,怎麼能不吃飯呢?”王子君笑吟吟的跟二虎開玩笑。

那孩子聽了王子君的解釋,覺得很是好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

王子君看著天真的孩子,關心地問道:“你同學,那個小玲怎麼樣了?是不是好點了?”

說到小玲,二虎慌忙點頭道:“做了手術之後就好多了,聽醫生說,幸虧來得及時,不然就麻煩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我調節的原因,伊楓臉上的紅暈,慢慢消退了下去。看著和二虎交談甚歡的王子君,悄悄的碰了碰孩子,小聲道:“二虎,別耽誤叔叔吃飯。”

“沒事兒沒事兒,吃飯時有人說話有助於消化,二虎這不是耽誤我,是幫我多吃飯呢。”王子君不以為然的擺擺手,風趣地說道。

“真是這樣嗎,叔叔?那你等會跟俺伊老師多說說話,伊老師還沒我吃的多呢。”不想那二虎居然把王子君的順口一說當了真,一本正經的對王子君說道。

伊楓的臉像一面五星紅旗,臉色通紅卻無聲地笑了。儘管對伊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王子君還是有些失神。

“二虎,別胡說!”伊楓的小臉上有些懊惱,小聲的對二虎阻止道。

伊楓那故作嚴肅的樣子,看在二虎的眼中,可能還有幾分懼意,但是落在王子君的眼中,卻讓他忍不住興起了想要捏一捏那小臉的衝動。唉,是不是重新回到了以前,自己就無法做到大隱隱於市,再沒有那麼深的定力了呢?

在前世,離開了西河子鄉之後,王子君過著簡單的生活,別的沒什麼值得誇口的,但是對自己的定力,心裡卻是引以為傲的。王子君不相信一見鍾情,他覺得那種浪漫的傳奇愛情,是屬於愛幻想的女孩子的。但是,遇到這個叫伊楓的女老師之後,心中卻總是莫名的湧起一股衝動。

就在王子君雲裡霧裡的胡思亂想之際,那頭髮花白的老闆,已經將兩大盤個大肚圓的水餃端了上來。那叫二虎的孩子估計是餓壞了,一嘴一個,狼吞虎嚥地大吃起來。

和二虎相比,伊楓的吃法真跟一個舔食的小貓似的,實在是太秀氣了。纖纖十指,玉滑柔細,小巧玲瓏的手掌拿著兩根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細嚼慢嚥。

見二虎碗裡的餃子已經扒拉光了大半,伊楓趕緊把自己碗裡的餃子撥了多半給他,愛憐地看看二虎貪婪的樣子,小聲道:“慢點吃,別噎著,明天早上伊老師給你做糖心雞蛋、雪菜肉絲麵。”

王子君見這師生兩人開始吃飯,幾嘴就將自己剩下的燴面扒拉進了嘴裡,一碗燴面下肚,這才覺得心裡舒服了許多。

不錯,真是不錯!這燴面原汁原味,吃的舒服,時間也差不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一場計畫好的仗要打呢。

朝著衣袋裡一摸,王子君登時就傻眼了:兜裡沒錢!那一刹那之間,王子君似乎想到了什麼,作為一個男人,一個年輕的男人,王子君是非常要面子的,只是眼下,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哪!

把錢全部給了伊楓之後,王子君回鄉政府之後,倒把這件事給忘了,也沒有往衣袋裡補充,這會兒有錢才是怪事呢。

莫非,自己重活到這世上的第一頓飯,就要吃一頓霸王餐不成?心中念頭閃動的王子君,手足無措之下,不由得苦笑起來。

伊楓一邊慢慢的吃飯,心中一邊想著這個讓自己憑空生出無限好感的人:幫自己把小玲送到衛生院,慷慨相助幫她湊夠了給小玲做手術的錢……

那個胖院長叫他王書記,想到這點,伊楓的嘴唇就露出了一絲笑意。看這人長得相貌堂堂,氣宇軒昂,名字怎麼就起得這麼俗氣呢?想必,家裡人想讓孩子長大後混個官職當當,順口就把名字起成書記了,真是太好笑了!

也難怪,社會就是這個風氣,那些為人父母的,又怎麼能脫開世俗的偏見呢?伊楓的思維,不覺就回到了自己班裡的學生身上。

四十多個孩子之中,就有三個叫縣長的,還有兩個叫縣委的,如果把他們組合起來,足足可以開一次常委會了。就拿身旁的二虎來說,這孩子的大名就叫孫縣長,聽說,這還是他老爹足足憋了七天,才給孩子起了這麼一個好聽又好記的名號的。

想到自己不時給這個縣長安排作業,讓那個縣委去抹桌子掃地,更有一次學生調皮,讓自己將三個縣長拉到一起挨訓的樣子,伊楓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

王書記,這名字,估計也有一番深意的。畢竟,党領導一切嘛。想到這裡,伊楓悄悄地笑了。心中升起一絲感慨的伊楓,下意識的朝著對面看去,卻見這位王書記大人,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碗看。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4:11

第九章 一頂破草帽 惹不起大蓋帽


他的碗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莫非,他還沒有吃飽不成?心中狐疑之下,伊楓就試探著問道:“這裡的手工水餃做得不錯,你要不要來一碗嘗嘗呢?”

正想著該怎麼說出自己尷尬處境的王大書記,聽了伊楓的話,窘迫之下,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嘿嘿,王老三,生活過得不錯啊,都吃上夜宵了!”一個刺耳的聲音,在黑暗的夜空之中響起。隨著這聲音,兩個一搖三晃的漢子,從黑暗之中,東倒西歪地走了出來。

這兩個醉漢,一個掂著褂子,一個光著上身,說話之間,噴出一嘴的酒氣。那說話的漢子,手中捏著一根過濾嘴香煙,不無戲謔地對正吃飯的兩個人喊道。

那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在看到說話人的瞬間,臉上就沖起了一股怒容,但是這憤怒只是瞬間的功夫,就變成了息事寧人的無奈。

對於這兩個醉得不成樣子的挑釁之人,王子君並不陌生,這不是鄉政府的伙夫李三泰嗎?

按說,這李三泰長得也太可僧了點兒,如果不是趙連生的小舅子這個身份擺在這兒,有哪個單位願意聘用這麼一個影響食欲的人來做飯呢?

“哎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三泰哥啊,來來來,三哥來得正好,王老三正跟我商量啥時候給您賠禮道歉,請您好好撮一頓呢,說曹操曹操到,正巧在這兒碰上您了!乾脆您大人大量,就給老三一個機會,讓他好好的給您倒幾杯,怎麼樣?”那跟著王老三一起吃飯的中年漢子,一看李三泰那醉熏熏的模樣,趕忙討好道。

這說話之人,一邊對李三泰賠著笑臉,一邊用力的拽了王老三一下。

“給我賠禮道歉?哈哈哈,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你他娘的比啞巴都會說話!王老三,我聽說你還氣不忿不是?老子今天把話擱這兒了,老子別的本事沒有,專治各種刁鑽不服之人!”李三泰搖搖晃晃地來到王老三的身旁,肥膩膩的手掌肆無忌憚地在王老三的臉上輕輕地拍了兩下,滿是挑釁地威脅道。

“你問他、他、還有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打了你兒子!但是,事情到了派出所,結果怎麼樣呢,不還是你兒子的錯?是你兒子反打了老子!哈哈哈,王老三,你不是想告老子嗎,隨便!不過,老子提醒你一句話,胳膊擰不過大腿!任你折騰到天邊,老子眼皮都不眨一下!”

“三泰哥,王老三就是昏了頭了,他就是不識抬舉,就憑您這肚量,哪會跟他計較那麼多啊。這次的事情,確實是他欠考慮,看在鄉里鄉親的份兒上,還請三泰哥高抬貴手,就此饒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王老三在一起的中年漢子,比起李三泰最少大了十歲,卻一直陪著小心,近乎討好似的叫著三泰哥。

王子君的臉色,不斷的變幻著,一個個念頭,更是不斷地從他的腦海之中閃過。這李三泰如此的飛揚跋扈,不管是于公於私,都得好好收拾一下這個傢伙!

本來正打算拿那衛生院的高胖子開刀,既然今天這李三泰自己送上了門來,機會難得,也就不用客氣了。

不過,還沒有等王子君站出來,就已經有人打抱不平了。像一湖水一樣安靜的伊楓,一下子站了起來,小臉緊繃,毫不客氣地打抱不平道:“這人怎麼這樣啊?打了人還這麼囂張!仗著自己有點權勢就欺負人,西河子鄉又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

伊楓這一聲冷不丁的評判,讓大家都吃了一驚。正準備接著捉弄一番王老三的李三泰,聽到這喝聲旋即一愣,不過,當他定睛看到那說話之人時,臉上的一絲愕然之色,旋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喲,嘿嘿,我當是哪位英雄好漢打抱不平了呢,原來是你這麼一個小丫頭啊,是不是找不到婆家著急了?憋不住了的話,找你三泰哥呀,三泰哥肯定會幫你的!”

“你……你無恥!”伊楓臉色漲得通紅,惱火地怒視著李三泰。

伊楓的這一聲無恥,直把李三泰罵得渾身發癢似地哈哈大笑起來。別看這傢伙長得奇醜無比,而且屬於禽獸不如,無恥之尤那一類的,但是有一個愛好卻是眾所共知的,無非是死皮賴臉地追求各種版本的女孩子,連出手的套路都如出一轍。

那李三泰見伊楓羞得滿臉通紅,立刻像受到鼓勵一樣,徑直朝著伊楓晃過來,俯下身子,一隻手支住她的桌面,另一隻手搭在椅子背上,展開了一個若有若無的懷抱姿態,誇張地吸溜了一下空氣,眼神黏答答的親昵道:“好香啊!妹子,啥時侯回家啊,哥哥送你回去?”

伊楓立刻像一隻蚌殼一樣把自己收緊了,緊張地仰頭看他,眼睛裡全是防備和憤然,氣得哆哆嗦嗦道:“請你放尊重點兒!真不要臉!”然後迅速抽身閃過。

“喲呵,不錯!哥哥就是喜歡有脾氣的!嘿嘿,兄弟,有人說哥哥不要臉,你說咱們怎麼做才算不要臉呢?”李三泰扭過臉,朝著和他一塊同來的醉眼朦朧的漢子道。

那漢子顯然也是醉得不輕,此時見李三泰問他,醉眼朦朧地瞟了伊楓一眼,雖說樣子有些凜然不可侵犯,卻仍然不失美意,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眼裡的貪婪之意。

“三哥,她這麼說你,那就是對你進行人身攻擊了,就算三哥你大人大量不想計較,但是兄弟我職責所在,如果視而未見,置之不理,那就是失職瀆職了!”

說話之間,那人就晃晃悠悠的來到伊楓的身旁,一本正經道:“同志,你無正當理由對他人進行人身攻擊,侵犯了他人的名譽權,請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正為伊楓的仗義執言心裡一暖的王老三,聽說要把眼前這個年輕女子拉到派出所,吃了一驚,趕忙出來勸解道:“三泰哥,三泰哥啊,有道是,好男不跟女鬥,她一個黃毛丫頭,少不更右,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啊!”

“是啊,劉公安,這丫頭說話心直口快,冒犯了您,您別和她一般見識,來來來,抽煙抽煙。”被王老三稱作大哥的漢子,趕緊從自己的口袋之中,摸出來一盒皺巴巴的劣質香煙,沖著那派出所的人求情道。

那被稱為劉公安的漢子,理直氣壯地接過來遞到手裡的香煙,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瞅了一眼,順手扔在了地上,還不解氣地踩了一腳,不屑的鄙夷道:“我呸!五毛錢一盒的金鐘煙就想打發我啊?你以為老子是叫花子啊!”

熱臉貼了冷屁股,這讓那中年漢子神情大為尷尬。敬人家一根煙,居然遭了一頓熱嘲冷諷,這讓那中年漢子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心意難平之下,那中年漢子的雙拳,攥得咯咯響,一道道紋路清晰的青筋,更是陡然間暴漲。

“怎麼,生氣了?想打我不是?好啊,你小子要是有種,儘管朝這來打,今天你要是不打,你就是孫子!”說話之間,那劉公安在自己的胸前拍得很是響亮,挑釁似的沖著那氣得臉色鐵青漢子大叫道。

那中年漢子氣得渾身發抖,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老百姓,他一頂破草帽,是絕對鬥不過這個大蓋帽的,這口氣,他必須得忍著。

“不敢了?害怕了?哈哈哈,孫子,幸虧本大爺今天心情好,就算你冒犯了本大爺,本大爺也決定不跟你計較那麼多了,不過,你可給我記好了:以後,再敢在本大爺眼前揮拳頭,小心爺打人把你的手給廢了!”

胖胖的肥手,在中年漢子那黑黑的臉膛上放肆地捏了幾下,就像在掐一段毫無知覺的死樹皮一般。中年漢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如此的屈辱,他也只能忍氣吞聲,往肚裡咽了!

中年漢子的一舉一動,眉目一舒一皺,身子的瑟瑟抖動,丁點兒細微,都被那劉公安盡收眼底,得意之下,突然間敞懷大笑,笑音繞梁,經久不散。笑聲中有譏諷,有藐視,似乎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喂,丫頭片子,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要我拷著走?”劉公安一推那中年漢子,朝著伊楓走了過來,銀光閃爍的手銬掛在他的腰帶上,顯得格外扎眼。

伊楓緊緊的咬著嘴唇,小丫頭空有一副正義之心,對於這等流氓惡棍,她除了感到屈辱,不忿,剩下的就只有無力感了。

“怎麼,後悔了?不敢了?我告訴你,晚了!”劉公安說話之間,伸手就朝著那伊楓抓了過去。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0:44:32

第十章 牆頭草 隨風倒


“拿開你的髒手,別碰我!我自己會走!”伊楓有些氣急敗壞,大聲的嚷道,她手掌舞動,就好似一頭憤怒的小獅子。

王子君坐在伊楓的對面,透過昏暗的燈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姑娘眼裡已經有淚花在閃了。

“喲呵,真是夠辣的,有味道!正好三哥我這幾天上火,急需找個辣妹子給我敗敗火。”

李三泰不知道從哪兒捏了一根牙籤,一邊剔牙,一邊眯縫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獵物。酒醉的身子輕得像片兒紙,一股風刮過來,站都站不穩,卻嬉笑著湊了過來。

頭髮花白的攤主大爺,兩個吃飯的農家漢子,面對這兩人的取鬧,卻是敢怒不敢言,那學生娃二虎,卻像一個小牛犢一般,謔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們是無恥之徒也就算了,但是,再跑出來嚇人,就是你們的不對了!”這一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話,突然冒了出來,打破了夜空的寧靜,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眼中。

正準備將伊楓帶走的劉公安和李三泰,幾乎同時轉過身來,四隻眼睛,同時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了過來。

“這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哇。三哥啊,是不是咱兄弟倆這一段太安生了,以至於這些死貓爛狗都忘了咱哥倆了是誰了?”劉公安看著處在燈影之下的王子君,鄙夷地一笑,被他掛在腰帶之上的手銬,晃動得更響了幾分。

李三泰醉眼朦朧,覺得這個背影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不過,他在這西河子鄉也是霸道慣了的角色,聽到劉公安的話,怎麼能半路扯後腿呢?

“兄弟說的對,這小子年輕氣盛,不識好歹,一塊兒帶回去,給他上上課。”

“這不關他的事,我跟你們走就是了。”伊楓眼看這兩個人又扯進來一個,生怕替自己說話的這個人吃虧,突然大聲說道。

“喲呵,小丫頭,我光聽說英雄救美的,還沒見過母的護著公的!你這麼護著他,莫非他是你的姘頭?果真如此的話,那老子就更得把他帶走了!”那劉公安嘴裡不三不四地罵著,一個箭步躥到王子君的身後,反手就朝王子君擰了過去。

“你給我放手!李三泰,你可真夠威風的!”王子君一把打開劉公安揪過來的手掌,朝著李三泰怒聲的訓斥道。

這一聲當頭猛喝,一下子把李三泰給嚇醒了。迷離的目光定了定神,借著昏暗的燈光,李三泰仔細地看了看那張因為憤怒幾近變形的臉。

“你他娘的是從哪個仡佬裡蹦?出來的,敢這麼跟三哥說話,信不信老子扇你嘴巴!”劉公安見扭過頭來的是一個陌生面孔,氣勢更加囂張,為了討好李三泰,變本加厲地威脅道。

對於這個劉公安的挑釁,王子君看都沒看,他冷冷的看著李三泰,冰冷的目光,直把李三泰看得脊樑骨發寒!

儘管他姐夫已經把這個新來的書記給架空了,這傢伙只是一個繡花枕頭,但畢竟,他還是鄉里的一把手,李三泰還是覺得忌憚三分。

“王……王書記,您,您怎麼在這兒?”李三泰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磕磕巴巴地憋出了這句話。

“我怎麼在這兒?我是到這兒看你耍威風來了!只知道你李三泰本事大,不知道是怎麼個**啊,今天總算見識到了!”王子君冷冷一笑,從那小板凳之上站了起來。

正朝著王子君走來的劉公安,一聽這話,立馬停下了雙腳,今天下午無意中見到的一幕更是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心頭。

他端著泡好的茶水迎接出警回來的趙所長,吃驚地發現趙所長那白胖的臉上居然多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兒!心裡驚駭之下,有心想問問怎麼回事,吭哧了半天,也沒敢多問。

等臉色陰沉的趙子躍進了辦公室,他才從和趙所長一起出警的張徑路嘴裡知道了原因。本來,這新來的書記純粹是個傀儡的事兒他也聽說了,這一件讓他突然覺得這西河子鄉恐怕要變天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登時就打定了主意,自己只是派出所的一個臨時工,書記和鄉長貌合神離的離情,他可不會傻不拉嘰地參與進去,咱就做那無憂無慮的牆頭草,哪邊兒風大哪邊倒,以後見了這王書記,可得客客氣氣的,說不定哪天運氣來了,把自己弄到鄉院裡邊弄個正式編制呢。

心裡正這麼想著,晚上就出么蛾子了!這下可怎麼辦哪?急得頭上直冒汗的劉公安,就覺得自己腦子裡亂哄哄的。

“王……書記,這……這都是誤會……”劉公安想要解釋什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不是說要把我帶到派出所麼?我現在就跟你走,我倒想看看,他趙子躍所管的民警是如何執法的!”王子君對這兩個傢伙語無倫次的賠禮道歉不屑一顧,冷冷地說道。

什麼什麼,把一把手弄到派出所?除非他從派出所摟著鋪蓋捲兒走人了!想想自己脫下這身皮的後果,醉熏熏的劉公安立馬被嚇醒了!

“王書記,我錯了,我給您承認錯誤,我今天喝了一斤馬尿,腦瓜都被燒糊塗了,王書記您大人大量,就饒了我……”

李三泰心裡雖然也有些忌憚,但畢竟還有姐夫撐腰,還不至於像那劉公安這般嚇得渾身顫慄,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趕緊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一支煙,陪笑道:“王書記,子君哥,你看,剛才俺倆都喝多了,讓你看笑話了,這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了。來來來,抽支煙,消消氣。”

作為趙連生的小舅子,李三泰雖然只是一個鄉政府的伙夫,平日裡也是飛揚跋扈,但是在鄉里,卻很少有人不給他面子,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因此,就算一些副科級也都客客氣氣地和他稱兄道弟。此時,他能低下頭來敬煙,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王子君看著一臉常態的李三泰,並沒有接他遞過來的香煙,而是淡淡一笑:“喝醉了才鬧事?好啊,那你們趕緊去醒醒酒,明天再處理這事!”

“是,是,王書記,子君哥,您說的對,明天再處理,那俺倆就先走了。”李三泰見王子君表了態,像是如獲大赦,臉上立刻笑得燦爛如花,一扯那正在擔驚受怕的劉公安,一溜煙兒地跑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1:37

第十一章 打蛇打七寸 出手穩准狠


王子君看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兩個身影,一聲不吭,心裡卻是暗流湧動。

世事的曆煉讓王子君深知年輕氣盛,動不動就熱血上湧,其實是最不成熟的表現,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再怎麼心意難平,也能做到平心靜氣,按兵不動,一旦瞅準時機,就會果斷出手,迅速亮劍,捅它個石破天驚!

打蛇就得打七寸,出手穩、准、狠,一棍子將它給打死,沒有絲毫起死回生的餘地。

這人生就像游泳,處在逆境的時候,缺少的往往不是浮出水面的能力,而是缺少在水下沉住氣的那份耐心。

相信自己,沉住氣,總會浮出水面的。黑暗裡,王子君暗暗地給自己打氣。

“您,您真是新來的王書記?”那被稱作王老三的漢子,臉上帶著一絲忐忑,半信半疑地向王子君問道。

“我就是王子君,老哥,鄉院裡的人素質參差不齊,當初招人進人時沒把好關,讓您受委屈了!”王子君大大方方地握著王老三的手,一臉誠懇地說道。

“老大哥啊,你要信得過我,就把你兒子被打的經過跟我說說,我會盡最大努力還您一個公道的。”王子君重新坐在小板凳之上,滿臉笑容的說道。

王老三看著這個說話不急不躁的年輕人,心裡本能地升起一絲信任,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對王老三這種欲言又止的表現,王子君絲毫不覺得意外,只是微笑著看著王老三,卻沒有半句催促之言。

“哎呀,老三,這年頭,只見過官官相護的,哪有像王書記這樣要為你作主的?你還在那磨蹭什麼,趕緊把你心裡的冤屈!”站在王老三身旁的漢子一看王老三吭哧半天,沒憋出半句話來,不由得替他著急道。

那王老三被同伴這麼一提醒,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發狠道:“他娘的,與其在心裡窩囊著,還不如跟這個鬼孫子拼了!”破口罵娘的同時,這王老三端起面前的大碗,將碗裡剩了半碗的油湯一口氣灌進肚裡。

這王老三乃是附近王莊村的農民,和李三泰幾乎是風馬牛不相及,之所以發生糾葛,是因為王老三的兒子前幾天在集上買東西。路過鄉政府時,偏巧被李三泰的狗追趕,小夥子情急之下,拿了塊磚頭就朝著那狗砸了過去。

無巧不成書,這小夥子拿磚頭嚇唬狗的這一幕,恰恰讓上街買菜的李三泰給看見了。這李三泰平時嗜狗如命,待這條狗簡直比他親娘老子還要親三分,見此情景,上去就給了王老三的兒子幾拳,還不解恨,又將小夥子摁倒在地,將小夥子打得頭破血流,門牙給打掉了兩顆,方才甘休。

知道兒子被打的王老三,心中自然氣憤不過,一氣之下就將這李三泰告到了派出所。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不告還好,一告反而告出毛病來了。那李三泰反咬一口,說王老三的兒子想要偷狗,他打賊純粹是正當防衛,這一番筆錄做下來,倒成了王老三的兒子成了偷狗賊了,派出所的處理結果是,要麼賠償受害人李三泰精神損失二百塊錢,要麼就依據治安條例將王老三的兒子拘留了。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純粹是顛倒黑白,太氣人了!”伊楓聽得目瞪口呆,氣乎乎的說道。

對於伊楓的表現,王子君淡淡一笑。這個心直口快的小丫頭,正義感真是過剩,也許,讓生活摔打一番,才能認清當今社會現實的一面。

“嗯,你有寫好的材料麼?”王子君看著氣憤不已的王老三,輕聲的問道。

“有,我早就寫好了,我本來想去找您的,只是聽說您剛來,不那麼管事,不……不是,我……”那王老三剛要說出實情,又突然意識到這麼說不妥,難為情地撓撓頭,囁嚅了半天,再說不個所以然來。

對於王老三想說什麼,王子君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寬容地笑了笑,替他開口道:“說我不管事是?”

那王老三神情大窘,急忙擺手道:“不是,我想去縣裡告的,現在好了,有您王書記作主,我就不用那麼麻煩了!”下定了決心的王老三,伸手就從褲子袋裡掏出一遝疊得很是規整的信交給了王子君。

信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卻也將事情的經過寫得明明白白了,王子君大致流覽了一下,就將那信裝進了口袋裡。

見王子君收了自己的告狀信,王老三隻覺一塊石頭落了地,千恩萬謝地謝過王子君,跟著他的同伴,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王叔叔,您這麼年輕就當了一把手啊?”那跟著伊楓一塊來吃飯的二虎,哦,也就是大名叫作孫縣長的那個孩子,十分敬佩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拍了拍二虎的頭,王子君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笑了笑。

伊楓看著眼前的王子君,絕對沒想到這年輕人居然會是這個鄉里的一把手,可是,這張面孔上的笑容卻是格外的親切隨和!愣愣地看了半天,想起自己當初還以為人家起了個“王書記”這種俗套的名字,不覺粉臉一紅,好半天才開口道:“王書記,您看,老是給您添麻煩!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呢。”

燈光下,伊楓是那般的嬌豔,面容煥新,白嫩水靈的臉上盈盈著羞澀,王子君看著伊楓和二虎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終於說出了一句話:“你要真想感謝我,就幫我將燴面錢結了,我忘帶錢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2:07

第十二章 亮劍(上)


五里的路程,對於王子君而言,並不算短,一口氣跑下來,儘管累出來一身臭汗,卻覺得渾身上下通體透徹,十分的舒坦。莫非,重生之後,自己的身體素質也提高了不成?想到自己重生之前瘦弱的身軀,王子君心中就有些詫異。

不過,連重生這種事情都能碰上,再特異的事情也就沒什麼稀奇了。心中念頭閃動的王子君,甩了一把汗,又開始跑步鍛煉了。

重新跑回鄉政府,王子君回到辦公室,洗了個澡,弄得渾身清清爽爽,就朝著食堂走了過去。

“三弟,昨天晚上又喝的不少?”還沒等王子君走近食堂,就聽到辦公室主任王六順正和李三泰調笑,這王六順乃是趙連生的心腹,和李三泰的關係,也不是一般的鐵。

“沒有啊,我這,腦袋大脖子粗,刷鍋掃灶一伙夫,哪能跟你王大主任比啊,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壞了身體喝壞了胃。我就是想喝醉,也沒人肯給我支酒場啊。”

王六順夾起一根鹹菜,用力的嚼了兩下,這才道:“我呸,你個臭老三,不就是想涮我一頓麼?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麼屎,,你今天中午有空沒有?有的話,我請客!”

“算了,你王大主任請客,我還真是不敢去。誰不知道您十年八輩子還不請一回客,好不容易支個場,逮住酒猛灌,到時候醉得人事不醒,把你送到家不說,還得我自己結帳!”李三泰絲毫不給王六順面子,說罷就哈哈大笑起來。

食堂裡還有不少吃飯的人,聽到李三泰這麼貶損王六順,都樂不可支地大笑起來。

平時,王六順有一句最經典的名言:“聽老婆的話跟党走。”平常在單位,是出了名的小氣。曾經有一個下雨天,幾個和他關係不錯,千方百計的擠兌著讓他請了一回客,那王六順在百般推脫都沒能脫身的情況下,乾脆來了個更絕的,在酒桌之上猛灌猛喝,結果飯局還沒進行到一半,他就吐得人仰馬翻了。至於帳單嘛,那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想想關於王六順的段子,王子君自己也樂了。笑吟吟的走進食堂,在門口坐著吃飯的鄉政府幹事李明軒看到王子君進來,趕忙笑著道:“王書記來吃飯啊。”

其他吃飯的人也同時轉過了頭,沖著王子君點頭以示招呼,儘管這王子君在所有人眼裡就是傀儡一個,但是畢竟在位置上坐著,這點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正和王六順互相掐的李三泰,看到王子君進來,趕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跑了過來,不但將飯給王子君端到了跟前,還專門端出來一盤煎得金黃燦燦的雞蛋,恭恭敬敬地放到了王子君的跟前。

李三泰以往對王子君的態度,大家都看在眼裡,也就見怪不怪了。此時見這李三泰像換了個人兒似的,這般低眉順眼的獻殷勤,一個個弄得目瞪口呆。那辦公室主任王六順更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分頭,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眾人的一舉一動,自然落在了王子君的眼中,他裝作渾然不覺地將那一盤炒雞蛋往前面一推,爽快道:“大家都來嘗嘗,三泰這煎雞蛋做的不錯!”

李三泰聽到王子君的誇獎,惶恐不安的臉,立刻堆滿了笑容,畢竟,這是一個好兆頭,昨天那場尷尬的事情,總算是過去了!

借著前世的記憶,王子君一邊吃飯,一邊隨口和周圍吃飯的人拉家常,等王子君吃完飯時,所有人的心裡,都像吃了一塊石頭似的,覺得沉甸甸的。等他站起來時,所有人更是本能的站了起來。

站起來是送領導離開的禮節,一般來說,在西河子鄉,就是副書記,也享受不到這種待遇。整個鄉院,唯一能享受到這種待遇的,就是鄉長趙連生了。

王六順在王子君離開之後,三兩口就把碗中的飯扒拉進了肚裡,然後三步並作兩步,朝著趙連生的辦公室跑了過去。

西河子鄉政府雖然不大,但也有七八十號人。為了保證工作的有序開展,每天八點,所有的幹部職工都會集中在大會議室,由主管政工的副主記張民強挨個點名簽到,等著書記鄉長對一天的工作做出統籌安排。

以前,王子君對於每天的例行簽到,並不是每天都參加,不過現在,王子君卻不這麼想了。他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立威的機會。

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鄉政府的幹部陸陸續續地朝三的大會議室走了進去。

“趙鄉長!”“趙鄉長!”……

長得人高馬大的趙連生從辦公室裡一走出來,正碰上這些參加點名的幹部職工。此起彼伏的問好聲,不斷的響起來。趙連生漫不經心地點頭示意,那十足的派頭,就跟要接見外國政要的國家領導一般!

和趙連生相比,王子君這邊就有點寒磣了,除了杜曉曼、孫銀倉這幾個人專門和他打了個招呼外,其他人就跟腳下踩著火箭一般,從他身邊旁若無人地掠過。

西河子鄉的會議室,有五間房屋大小,水泥地面,主席臺上放著六張有點裂紋的桌子,桌子上鋪著金絲絨料的紅桌布。主席臺下面,十多排的連椅,就是鄉幹部坐的地方。

坐在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會議室,王子君的心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從前。當年,他覺得坐在這個地方,就像公園裡的猴子一般,張口閉口,舉手投足,都是逢場作戲給人看,那種感覺曾經讓他痛苦不堪。但是現在,他卻不這麼想了!

“王書記好啊!”

在王六順的陪伴下走過來的趙連生,見王子君一反常態地來參加點名,有點愣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笑吟吟的給王子君打了個招呼。

“趙鄉長好,今天趙鄉長氣色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啊?”王子君說話之間,從煙盒之中掏出了一根煙,扔給了趙連生。

趙連生一伸手,就將那煙接到了手中,不過並沒有立刻點上,而是無聲地給王子君笑了笑,笑意裡是一種恰到好處的不卑不亢。

隨著副書記張民強那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響起,正七嘴八舌地閒扯的鄉政府眾人,旋即平靜下來,只剩下了一個個答到的聲音。

在張民強點名之時,王子君就將目光朝著張民強看了過去,這張民強四十多歲,黝黑的臉膛,當兵出身,那身材往那兒一站,就像一座撼不動的鐵塔一般。

張民強的老家就在這西河子鄉,在鄉院裡邊算得上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土派。也正是這一幫本土派的存在,這趙連生才在這西河鄉站穩了腳根,說一不二。

要想完全掌控權力,就必須將這個張民強弄走!心中念動閃動的王子君,眼裡閃過一道決不手軟的寒光。

“趙鄉長,除了兩個請假的,都到齊了。”張民強將點名冊一收,笑吟吟的給趙連生彙報道。

儘管張民強說得跟往常一般隨意,但是這其中卻大有文章。按說,有一把手在這兒坐著,哪會輪到給二把手彙報工作?但是,這張民強卻這麼做了,而且做得不動聲色,直接繞過王子君,向趙連生彙報了。好在,這種不正常的工作程式,在西河子鄉也是由來已久了,不但是幾個副科級,就連一般的幹部職工,也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趙連生似有若無地沖著張民強點了一下頭,就開始了講話,無非就是總結昨天的工作,又安排了一下今天下村的主要工作。

這幾年,國家出臺了不少針對三農的政策,只要是涉及到農業、農村、農民,事無巨細,都需要鄉政府這個最基層的單位去落實,去抓出成效。

聽著趙連生有條不紊的安排,王子君心裡暗暗點頭,這趙連生還是頗有幾分本事的。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能讓鄉里的七大所八大站安排得頭頭是道,也需要費一番功夫的。如果自己執政西河子鄉,這趙連生能好好配合,肯定會給減輕不少壓力的,不過想到趙連生對付自己的手段,王子君剛剛興起的那一絲惜才之心,又放了下去。

“王書記,您還有什麼要說的麼?”趙連生在講完之後,如往常一般,例行公事地向王子君問道。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2:34

第十三章亮劍(中)


以往到了這個時候,王子君就會擺擺說沒有,然後大家就都散了。此時,鄉政府的幹部們又聽到了趙連生例行公事般的問了這句,就有人站了起來,準備離開。誰知道這王子君一反常態,居然接過了話茬。

“好,同志們,我說幾句。趙鄉長把工作安排得非常到位,我完全同意。希望大家分工合作,各負其責,儘快將工作落實到位。”王子君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趙連生這麼一問,他哪裡還會客氣?

講了兩句套話之後,王子君話音一轉,接著道:“同志們,我來到西河子鄉也有一個多月了,這期間並沒有和同志們進行過多的交流,這是我的責任。有的同志說猜不透我整天悶在辦公室裡幹啥了,現在就跟大家交個底兒。這個月我只做了三件事:第一,我在想什麼;第二,我在幹什麼;第三,我打算怎麼做。通過這一個月的瞭解,我對西河子鄉也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現在就一些問題,和同志們探討一下。”

隨著王子君的話一出口,不少人的神情就是一凝,一些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的人聽了王子君的話,一個個正襟危坐,趕緊靜了下來。

王子君講話其實也是出乎了趙連生的意外,剛剛合上的筆記本又重新打開了,然後漫不經心的伸了一下懶腰,他總是在不適宜的時侯沉默,他的眼睛眯著,裡面卻藏著許多內容。

趙連聲的一連串的動作,就好似一個寓意明顯的信號燈,那些本來也露出疑惑之人,也跟著舒了一口氣,不以為然地往椅子後背一躺,靜等著王子君開口。

對於下面的小動作,王子君看在眼裡,心中暗自冷笑,但是嘴中卻動情的說道:“今天,我只講兩點。第一點,我對咱們西河子鄉的工作非常滿意。大家都知道,我們是最基層的一級政府,每天都要和老百姓打交道,一項工作的完成,我們的幹部可能磨破了嘴、跑斷了腿,大家任勞任怨,兢兢業業,因此才換來了我們的五好黨委,換來了我們的縣級文明單位。這說明我們的幹部隊伍是一支關鍵時刻能拉得出、沖得上、打得贏,素質過硬的幹部隊伍。”

王子君的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十分的動容,這讓坐在台下的七八十名幹部,登時就覺得多年的辛苦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自然是人人都十分受用。

這一番話講下來,台下竟然沒有了絲毫的雜聲。不過有一些人的神情,卻變得凝重了起來。尤其是那杜曉曼,隱隱約約的,總覺得有些事情就要發生。

“第二點,我們機關裡的大方向是好的,主流是好的,但是,在這支素質過硬的隊伍中,也有一些不和諧的因素。這些人雖然只是極個別的,卻是一隻老鼠毀了一鍋湯。對這樣的害群之馬,不但大家不能原諒,就是我們鄉黨委政府也不能答應,也決不姑息縱容!”

王子君的話鋒一轉,臉色陡然嚴厲起來。而與會的普通幹部,一個個也不由自主地收起了輕視之心,坐直了自己的身體,神色凝重地朝著王子君看了過去。

趙連生輕輕地把弄著手裡的簽字筆,眼神卻是朝著張民強看了過去。碰上張民強的目光,也正巧朝著趙連生看了過來,兩人的神色,都有了一些冷。

坐在後排的李三泰,心中卻是一陣發怵。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王子君今天上臺講話,好像就是專門沖著他來的,心裡暗罵這算後帳的傢伙陰損,本能的朝著臺上的趙連生看了一眼,心裡才算平靜下來。

有姐夫在,就算我趙三泰把天給捅個窟窿,諒你也不能把我擼下來!

“王書記,你說那害群之馬是誰,我饒不了他!”趙連生沒有讓李三泰失望,不待王子君將話講完,就一臉嚴肅地問道。

這趙連生雖然問得輕描淡寫,但是話音裡的霸氣,卻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的。一些平時不得趙連生歡心的幹部,本能的朝著王子君看去,已經意識到有什麼要發生的他們,目光之中,充滿了熱切的期待。

“好,趙鄉長親自看看。”王子君並沒有因為趙連生打斷他的話生氣,不動聲色的將那封告狀信遞給了趙連生。

趙連生只是朝那告狀信上瞟了幾眼,就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心中雖然暗罵李三泰,但是作為李三泰的姐夫,他卻不能不幫自己的小舅子。再說了,在這大會之上,他也丟不起那個臉。

“呵呵,王書記,如今這世道,人心難測,幾毛錢一張的郵票,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將告狀信弄得滿天飛。六順啊,前天,你不就從縣裡拿來了一把告狀信麼?”趙連生說話之間,順手就把手中的告狀信扔給了副書記張民強。

作為趙連生的鐵杆,王六順算得上步步緊跟趙鄉長的步伐,此時聽到趙連生的話,隨即就心領神會,隨聲附和道:“不錯,前天我去縣裡,縣紀委轉給咱們鄉十幾封告狀信,都是告裘副鄉長的,你們說,這些不要臉的人是不是缺德冒煙兒啊,這些年來,裘副鄉長為了咱西河子鄉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反倒讓他們誣告,真是豈有此理!”

聽到王六順以裘副鄉長為例,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這裘副鄉長名叫裘加成,在西河子鄉也算是一個根深蒂固的人物,和趙連生當年同時提拔的副科,這些年因為提拔,兩人沒少明爭暗鬥,不過隨著趙連生坐穩鄉長這個位置,裘加成的地位就越發的尷尬起來。

因此,這王六順拿裘副鄉長打比喻,其中也隱含著其他的意思。

張民強嘿嘿一笑,將手中的信往桌子上一撂,表態道:“王書記從上邊才下來一個月,急於為西河子鄉做貢獻的心情,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是理解的,不過王書記,您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難免會被這些沒事兒愛擺弄攪屎棍的刁民所蒙蔽。三泰這個同志我瞭解,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事的。”

說話之間,張民強朝著趙連生看了一眼,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王書記,以後碰上這種事情,咱們先上班子會,跟班子成員先通通氣,省得再鬧出這等笑話,那就不好看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2:58

第十四章亮劍(下)


王子君靜靜的坐在主席臺中間,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台下。台下的幹部職工聽了張民強這番話,臉上都掛滿了譏諷之色。眼前的局面他們清楚的很:副書記和鄉長在聯手打壓書記。一些老成持重的,更是對坐在中間的王子君發出了一聲幽幽的歎息。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這王書記太年輕了,大學畢業之後也就是當過幾個月的校團委書記,哪裡會是趙鄉長這種江湖老手的對手?真是自討苦吃。

“呵呵,民強啊,這也是王書記努力轉換角色,積極投入工作的表現,不管實際效果如何,出發點總歸是好的。咱們還要多多幫襯,多多理解,正所謂,不知者不怪嘛。”趙連生將手裡的簽字筆一扔,寬容大度的說道。

趙連生一定調,和他關係一向很鐵的另一位副鄉長劉根福也趕緊猛拍馬屁道:“趙鄉長說的對,書記還年輕,政治上還不夠成熟,有點認識上的偏差也是很正常的。”

“小王還是年輕啊,也不看看西河子鄉是什麼地方,還想拿人開刀,嘿嘿,這一次可要丟大人嘍!”

“丟大人了?丟不丟不都一樣麼,本來就被架空了,早就沒人可丟了!”

帶著戲謔的一絲嘲笑,雖然聲音壓得低低的,但還是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杜曉曼的耳朵裡,坐在人群中,不知道為什麼,杜曉曼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著劉根福那張泛著油光的臉,更是覺得王子君勢單力薄,孤單單的,四面楚歌。

年輕,政治上不成熟,可以理解,劉根福的話聽起來好聽,卻含著極大的譏諷之意。如果王子君只是一個普通的科員,那就是對他的愛護。

問題是,王子君此時的身份並不是科員,而是西河子鄉的一把手,說他年輕犯錯可以理解的話,也只有縣級領導才能說,而不是從劉根福這麼一個副鄉長嘴中說出的。

這等話當著全鄉的幹部說,那簡直是在打擊王子君的權威,讓王子君的威信立馬掃地。

一個年輕,容易犯錯誤的書記,哪裡還有服眾的能力?

杜曉曼為王子君擔心,孫銀倉的眉頭也下意識地皺了皺。如果是以往,他可能也會和眾人一樣,抱起雙臂,熱鬧看戲。但是自從昨天見識了這書記處理矛盾的手段之後,孫銀倉老是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既然王子君敢拋出來這封告狀信,那他一定會留有後手!看著劉根福笑得花兒似的孫子模樣,孫銀倉隱隱的多了一絲期待。

李三泰就坐在孫銀倉的旁邊,在王子君拿出那張告狀信時的慌亂神情,此時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一絲得意,更是毫不掩飾地掛在了臉上。

怎麼,還想整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模樣!老子不給你使絆子就不錯了,這西河子鄉的天下,那可是我姐夫的!你王子君算個逑哇?虧老子剛才還想著對你好點兒,這下好了,搬著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祖宗八輩先人的!

趙連生、張民強、劉根福三人的連敲帶打,一唱一和,讓李三泰看得別提有多爽快了,此時如果不是他級別不夠,他恨不得自己也沖上臺去,冷嘲熱諷,好好地挖苦王子君這個鳥人幾句!

王子君知道,此時,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他,看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如果在重生之前,面對這種眾失之矢的場景,恐怕自己早就後背淌汗了,但是此時,幾十年的風霜磨礪,不但讓他穩坐泰山,那含沙射影的打壓之言,反而激起了他心裡的鬥志:出手,亮劍!給這些傢伙點兒顏色看看!

“根福同志說完了?”王子君臉上洋溢著不慍不火的笑容,仿佛劉根福剛才這番極不符合身份的話,他王子君就應該從諫如流,虛心接受一般!

劉根福一愣,心裡莫名其妙地湧起一股寒意。不過隨即,就有些自嘲的笑了,心說自己可真是江河越老膽子越小啊,在這西河子鄉,他王子君算什麼東西,還能掀起什麼大風大浪啊。

“王書記,我說完了,有不妥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指教!”劉根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根福同志,這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在觀察你,我本來還以為,你踏實肯幹,碰上硬性工作敢沖敢上,是個難得的幹將,卻不曾想你也是兩面三刀,一味媚上,這讓黨委怎麼對你委以重任呢?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臉色凝重的王子君地說完,啪的一聲把手裡的筆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劉根福萬萬沒想到,一向像大學生一般溫和,不急不躁不善言談的書記,居然拿他直接開炮了,而且還不客氣地給他戴上了一頂兩面三刀,不堪重用的帽子!儘管他在縣裡也有依仗,他王子君並不能對自己怎麼的,但是這名聲傳到大領導耳朵眼裡,眾口鑠金之下,對自己以後的仕途發展,可是極其不利的。

“王書記,你這是什麼意思?”想到這裡,劉根福心裡冒火,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沖著王子君大聲的問道。

“坐下,這是在開會!一個優秀的副科級幹部,不僅要有超強的工作能力,還要有坦然接受批評的胸襟和勇氣。如果連半句批評都聽不得,坐不住,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就是浮躁,就是這種態度是萬萬要不得的!”

對於劉根福如此激烈的反應,王子君看在眼裡,心裡冷笑了一下,不管你再怎麼囂張,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你是我的下屬,我完全可以按照職責許可權評價你!

王子君的目光冷森森的,口中的訓斥之言說得倒也很是平靜,卻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地激蕩著所有人的耳膜和心靈。

一時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很難把眼前這個充滿自信的語調激昂的男人和原先那個唯唯諾諾、神情黯然的人聯繫起來,臺上的王子君,是那樣的陌生和可怖,整個大會議室迅速安靜了下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3:22

第十五章 捅了你個馬蜂窩


王子君的突然發怒,讓趙連生的臉色一沉,一絲寒光從眯縫的眼睛裡一閃即過,卻仍然保持沉默一言不發,只是意味深長地瞅了劉根福一眼。

一旁的劉根福早已沒有了剛才的漫不經心,當著這麼多的人被書記訓斥,這可是他從來都不曾遇到過的。

是頂上去,還是坐下來?這兩個念頭在他腦子裡交替閃現,一時間,他就覺得心裡湧起一股深深的悲哀,就像被驚濤駭浪遠遠地拋到岸上的一條魚,翕動著兩腮,掙扎著,喘息著最後一口氣,最深切的願望卻是重新回到讓他又恨又怕的大海裡!

大會議室裡死一般的寂靜,劉根福頓了好大會兒,還是坐了下去,不過,那雙怨艾的眼神,卻是讓熟悉他脾氣的人都清楚,劉鄉長這次是真的怒了。

“主席曾經教導我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根福同志,你的工作熱情還是值得肯定的,就是理論學習還不夠深入,希望你以後揚長避短,不斷的完善自己。”猶如雷霆一般的批評就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王子君的聲音又變得溫文爾雅,慢條斯理。

劉根福本來已經準備好了反擊,偏偏這王子君又若無其事了,像是跟他促膝談心一般,一時更覺鬱悶,就像積攢了渾身的力氣,猛力出擊之下,卻偏偏碰上了一塊破棉絮。

困獸猶鬥,就是一種困獸猶鬥的感覺!任你再怎麼心意難平,急得團團轉,我就是縮回棱角,讓你怎麼都找不到鬥的目標,窩囊死你!

憋屈啊,實在是憋屈!

低著頭的劉根福沒有說話,但是氣勢之上,卻是已經矮了七分。

張民強咳了一聲,想要開口,卻被王子君接了過去:“民強同志,我知道你要講話,不過現在,等我把話說完再。”

王子君的話毫不客氣,一下子就將張民強給噎了回去。坐在王子君的身旁,張民強就覺得挽回今天的局勢,恐怕沒有原來那麼容易。

“同志們,我剛才講的這些話,都是對事不對人,雖然對某些同志批評了一兩句,但也是為了懲前毖後,治病救人,而且,我們堅持先換思想後換人,不換思想才換人的原則。”王子君說話之間,突然一拍桌子道:“李三泰,你昨天不是還說你**各種不服麼,現在你怎麼不站出來說說啊?”

王子君將劉根福劈頭蓋臉地敲打了一番,然後又給了個甜棗核撫慰了一下,居然將劉根福給弄得說不出話來,這種情形看在李三泰的眼中,讓他那顆剛剛放下的心又提溜了起來。

劉根福和趙連生的關係,可不是他能比得上的,雖然他是趙連生的小舅子,但是有一點他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如果他和劉根福同時掉進水裡,那趙連生第一個救的肯定不是他。

就在他心裡七上八下時,那猶如雷霆一般的當頭棒喝,從主席臺上傳了過來。

惴惴不安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李三泰剛想要辯解幾句,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怎麼,你昨天晚上不是很威風麼,你不是拍著胸脯說自己專治各種不服麼,你今天給我說說,你是怎麼專治各種不服的?”

李三泰專治各種不服這句話,在鄉政府大院裡也有流傳,因為趙連生的關係,大家平日裡對他就兩種態度,要麼百般迎合;要麼敬而遠之。就算他弄出來點什麼出格的事,也是敢怒不敢言。沒想到,王子君居然在全體會上,想要捅了這個馬蜂窩了!

趙連生緊緊的攥著手裡的筆,臉上努力保持著從容淡定,心裡卻是早已怒火中燒了!這俗話說的好,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王子君明明知道李三泰是我的小舅子,讓他當眾出醜,豈不是在當眾打我的臉麼?

心裡一邊痛恨王子君,一邊暗罵這個不爭氣的小舅子。這鬼孫子讓我丟了多少回人了?平日裡上躥下跳,比猴兒還活躍,這會兒怎麼成蔫不拉嘰的啞巴了?

李三泰訥訥不語的模樣,更是惹得趙連生火冒三丈,李三泰啊李三泰,你平時不是嘴巴挺順溜的嗎,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了?你他娘的來它個死不認帳,就算老子袒護你的理由有些勉強,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被動,這麼窩囊啊!

不行,自己還得點拔一下這小子,無論如何,今天這局面不能讓他王子君給主宰了,一旦讓他得逞了,那對自己的威信和地位,將會帶來一次前所未有的衝擊。

王子君雖然在朝著李三泰開炮,但是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在留意著趙連生。李三泰對於他來說,只不過就是一個過河的卒子而已,他真正的對手是趙連生,他要的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效果!

知道趙連生快要坐不住了,王子君眉頭皺動之間,突然又朝著桌子上狠狠的一拍道:“你無辜打了人家的兒子不說,還讓人家倒賠你兩千塊錢,李三泰,你這是哪門子規矩啊?是誰給了你這種耍橫的資本哪?”

“王書記,我……我沒讓他賠兩千,我只是讓他賠了二百塊錢而已……”聽到王子君訓斥裡的錯誤,李三泰立馬就急了,趕緊為自己爭辯道。

李三泰的話一開口,王子君的心裡就偷偷地笑了!此時此刻,可謂是大局已定,趙連生就算是對鄉政府有再大的掌控力,此時也翻不了盤了!

正想著如何為李三泰開脫的趙連生,聽了李三泰的辯解,差點沒被氣暈過去。這個不成用的小舅子,真他娘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傢伙根本就不是豬腦子,分明就是頭蠢驢!你都不會想想,王子君的話裡有沒有陷阱啊。

“嘿嘿”,一聲忍俊不禁的笑聲,從人群之中突兀地響起,不過,這笑聲的主人隨即就意識到,自己笑得有些不合時宜,趕緊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鄉政府的幹部,一個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這些在鄉政府混跡多年的老油條,已經意識到了今天的事情不簡單。這位不動聲色的書記大人終於像一頭睡醒的獅子,要發威了,這不就是想借著李三泰給自己立威麼?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3:46

第十六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張民強的臉色一暗,朝趙連生看了一眼,就將手中的點名筆一放,不再說話了。

李三泰站在這靜寂的大會議室之中,臉上的慌張之色越發的明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過來,剛才,自己被王子君給耍了,是他自己把做下的噁心事給抖摟出來了!

只是,此時此刻,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沮喪之下,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趙林生,希望姐夫能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替自己說句話,不然,恐怕他就全完了!

裘加成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笑容,反正早已經和趙連生撕破了臉皮,索性沒有了什麼顧忌,見趙連生一派丟了面子,只覺神清氣爽,無聲的笑了。

“哈哈,民強書記啊,你這回可是魯莽了。要讓我說啊,你老兄以後還得多下下基層,別老窩在辦公室裡,讓這些不省事的傢伙給哄騙了!”裘加成沒有直接沖趙連生開火,而是迂回曲折,打趣了張民強一番。

張民強氣得臉色鐵青,卻也是無可奈何,連李三泰自己都承認自己辦了齷齪的事情,他再信誓旦旦地說,這個李三泰同志我瞭解,這豈不是睜著眼睛說假話麼?

以往,不管這裘加成說什麼話,都會被張民強批得一無是處,此時終於報了一箭之仇,裘加成怎麼能不樂呢?將嘴裡的煙捲狠狠的吸了一口,裘加成接著又看向了劉根福:“根福幹工作還是很有衝勁的,就是理論知識有點欠缺,以後按王書記的指示多注重一下理論學習,還是瑕不掩瑜的。”

劉根福的牙齒磨得牙根發酸,卻也是無話可說,不過眼中的怨毒之色卻是更深了幾分。

王子君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裘加成的出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這裘加成的出手居然會如此的犀利,看來,裘加成和趙連生的矛盾已經不是一日之寒了。

這個裘加成可以拉攏!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的王子君並沒有接著開口,此時他已經大獲全勝了,他需要做的就是見好就收。

“啪”,鄉政府會議室的桌子,再次被拍響了。趙連生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李三泰,你竟敢幹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來?如果不是被王書記撞見,我還不知道要被你蒙蔽多久!從現在起,你給我捲舖蓋立馬滾蛋,這個班,你不用再來上了!”

快刀斬亂麻,趙連生真是好打算,這麼做雖然犧牲了李三泰,卻也讓他保存了顏面。

李三泰聽說讓自己捲舖蓋走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心裡瓦涼瓦涼的。在鄉政府中,儘管他只是一個伙夫,但是好歹領著財政工資,在村裡的鄰居們看來,他李三泰可是個吃公家飯的,風刮不著,雨淋不著,那可是很讓同伴們眼紅的。讓他回到村裡當老百姓,整天撅著屁股搗騰那幾畝地,汗珠子摔八瓣兒,落下的收入還不夠他一個月揮霍的,這,這讓他怎麼生活!

“姐夫,您饒了我,我不是人,我不該老惹你生氣,我該罰,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李三泰可憐巴巴的看著趙連生,話音裡都帶著哭腔了。

趙連生見李三泰對他死纏爛打,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心中暗罵,等你小子滾蛋了,這件事就先揭過了,等我收拾了王子君,不會讓你再回來嗎?不讓你來,你姐也不願意啊。當著這麼多的人面,你不給我個臺階下,這不成心是給老子添堵麼?

“趙鄉長,你消消氣,你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對三泰的處理,還是太重了。年輕的時候,誰還能不犯點錯誤呢?犯錯不可怕,只要改過了,那就是好同志,依我看,教育是必須的,至於回家,就不用了。”王子君穩穩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之上,輕聲的朝著趙連生安慰道。

“三泰,你回去寫一份深刻的檢查,剖析一下犯錯的根源,然後誠懇地給人家道個歉,把對方的損失退賠給他。這件事,就由裘鄉長負責一下,不要讓趙鄉長為難了。”

王子君接下來的話,讓李三泰驚喜交加,只要能保住這個工作,就算讓他吃屎他也認了!

臺上的趙連生聽了王子君的處理,卻是表情複雜,如坐針氈,好像犯錯誤的不是自己的小舅子,始作俑者倒是他李連生一般!

從上一任書記算起,他趙連生就一直掌握著鄉里的大局,何曾像現在這般被動過?可是現在,他不但處於被動的位置,而且還找不到絲毫反擊的辦法。在大家眼裡,關鍵時刻,還是他王子君發了話,保了李三泰,按說,他趙連生還得值王子君的這份人情呢。

“王書記放心,李三泰雖然跟趙鄉長是親戚,但是,這事一碼歸一碼,我會盡最大努力説明三泰同志改正錯誤的,兩位元領導儘管放心好了!”裘加成從座位上站起身,表決心一般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沖著裘加成點了點頭道:“加成鄉長,這件事情,你一定要站在講政治的高度來抓,好好的幫助三泰同志改過自新,不能讓老百姓背後對我們的幹部戳脊樑骨!有什麼困難可以向我和連生鄉長彙報。”

主席臺下方的鄉幹部,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坐在下邊。集合之前對王子君心存的那一絲輕視之意,卻是消失的乾乾淨淨,更是有不少人覺得有一種風起雲湧,山雨欲來的感覺!

“裘鄉長,既然王書記已經有了指示,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三泰是我妻弟,但越是如此,你越要給我嚴加要求,如果只是敷衍了事,踏踏實實走了一下過場就讓他蒙混過關了,從我這都不能通過!”趙連生還是趙連生,沉吟片刻之後,就義正言辭的朝著裘加成說道。

裘加成捏了捏手中的煙捲,淡淡一笑:“趙鄉長放心,您的安排我記清楚了。”

“好了,三泰的事情,就到這裡。趙鄉長還有什麼要講的沒有?”王子君看著趙連生還想開口,就直接插言,將趙連生接下來的話給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趙連生深深的朝王子君看了一眼,然後抬起頭道:“我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既然沒有,那咱們就散會。”王子君說話之間,迅速起身,闊步走出了會議室。

以往一散會,都爭先恐後作鳥雀散的鄉幹部,沒有一個貿然起身,等王子君的腳步離開之後,一個個才默默地離開了會議室。

“要變天了……”低低的聲音,從三三兩兩下的人群中傳出。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4:19

第十七章 鋒芒初露


王子君闊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一股舒爽之意從他的心頭直升而起。

儘管被趙連生陷害壓制的時光,在他的記憶裡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卻仍然歷歷在目,不曾忘記:當年,趙連生是多麼的獨斷專行啊,他以為只要他趙連生醒著,王子君的眼就得睜著;而他睡著,他王子君立馬就得跟著打呼嚕似的!

坐在辦公桌前,王子君下意識地點了一根煙。當年,他可是極少抽煙的,只是離開西河子鄉之後,生活很快陷入困頓之中。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喝酒傷胃,吸煙傷肺,但是不吸煙不喝酒,傷心哪!慢慢養成了抽煙的習慣,到後來煙癮就越來越大了。

雲裡霧裡地吞吐著煙圈兒,王子君心想,以後最好還是控制一下,對身體的損害太大了,有個好的身體還是第一位的。

這一次他王子君贏了,而且贏得乾脆俐落,依照王子君對趙連生的瞭解,接下來要面對的,恐怕就是趙連生變本加厲的反擊了!這趙連生不但在西河子鄉樹大根深,就是在縣裡,也有著他自己的門路,自己以後可要小心了。

想到後臺,王子君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大學時代,王子君曾經把鄭板橋說的一句話當成座右銘:穿自己的衣,吃自己的飯,靠天靠地靠父母,那不算英雄好漢!王子君一直覺得動用身後的力量,太庸俗,太丟人現眼了,後來的一番摔打,才意識到自己年輕的時候還是一顆青澀的柿子,實在是太嫩了!

向上緊握手,家裡手把手,自己有一手。在宦海征途中,個人的能力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想要混得風生水起,左右逢源,外力的因素絕對是不可忽視的。只是,這“三手”真言,是王子君在上班之後,才慢慢悟出來的。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乍然響起,抬起頭來的王子君,淡淡的應道:“請進。”

“王書記,您忙著呢?”進來的是裘加成,他一進來,就沒話找話的朝著王子君說道。

裘加成的到來,王子君並不覺得意外。如果不來,倒是有點蹊蹺了。西河子鄉八個科級領導班子中,和趙連生關係最僵的就是他,幾乎處於對峙狀態。眼下,自己表現出了屬於書記的強勢,這裘加成自然會積極的靠攏過來。

“加成來了,坐,不忙什麼。”說話之間,王子君掏出一支煙朝裘加成扔了過去。

裘加成從今天一開會就一直觀察著王子君,對王子君這個年輕書記的評價,那簡直就是直線飆升,刮目相看。此時,看到年輕書記看似隨意卻將大局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氣場,投靠的心思當下又堅定了幾分。

“書記,今天的事真是痛快,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趙連生吃癟!”裘加成將煙點上,就舒心地笑道。

王子君看著笑顏逐開的裘加成,額頭的皺紋堆積成幾道深淺不一的褶子,心說老裘這些年幹得很是憋悶,他和趙連生年齡差不多,但是光從相貌上看,這裘加成像是比趙連生大了十幾歲似的。

“加成鄉長,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那李三泰就是有點仗勢,但是趙鄉長的態度還是十分明確的。你一定要按照趙鄉長的指示,認認真真的幫助李三泰,我的意見是,對待犯錯誤的同志既不能一棍子打死,又要徹底的革新思想,我們不能因為一個同志的落後,敗壞了黨委政府的形象啊!”

王子君的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猛一聽上去,像是為鄉長趙連生辯解開脫,但是,這裘加成在體制內多年,哪裡會聽不出話音裡的言外之意?心中暗贊這王書記雖然年紀輕輕,但是政治鬥爭經驗還是挺豐富的。

“是,書記,我一定好好幫助三泰同志。”裘加成點頭之間,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王書記,有句話我可能問得有些唐突了,您可千萬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想給您參謀參謀,您下一步有什麼大的設想?”

王子君忽然想起學生時代,心理學老師曾經在全班做過的一個小測驗:“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你獨自一人呆在荒郊野外的小屋裡。你是覺得屋裡黑燈瞎火好呢,還是有燈比較安全?”答案莫衷一是,但是王子君清楚地記得,有一半以上的人都選擇了隱身于黑暗比較安全。

王子君迎著裘加成誠懇的目光,自然能聽懂裘加成話音裡的投靠之意。他既不想讓裘加成對自己的打算看得太清,又不能反應冷淡,對裘加成的靠攏無動於衷。

“大的設想,目前還真沒有。加成,你也知道我剛來沒多久,對鄉里的情況瞭解的還不夠,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哪。”

王子君說話之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著道:“不過,我看咱們鄉里的理論學習應該好好抓一下了,李三泰雖然只是個人行為,但是,這也和我們西河子鄉沒有抓好思想教育這個源頭有關。”

聽王子君說沒有什麼設想之時,裘加成心裡多少有些失望,他覺得王子君分明是對自己有所設防。但是,王子君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不經意地將自己的想法透漏出來了。

裘加成激動之下,差點拍了大腿!臨來之前,他已經給王子君想好了一個打開工作局面的辦法,此時一聽王子君的想法,“英雄所見略同”這句感歎他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但是心裡,卻再一次深切地意識到,這個書記足夠老辣!

不緊不慢,穩紮穩打。一句從兵書之上看到的話,就出現在裘加成的心頭。

裘加成進了王子君辦公室之後,這個消息只是用了半分鐘的時間就傳到了趙連生的耳朵裡。

趙連生滿臉怒氣的窩在柔軟舒適的沙發裡,一口接一口的吸著手中的紅雙喜。趙連生有個偏執的習慣,那就是抽煙只抽紅雙喜,倒不是他被這煙的味道征服了,而是他做事喜歡雙喜臨門。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4:50

第十八章 挖個坑等你跳


此時,在趙連生的辦公室裡,不但有副書記張民強,副鄉長劉根福,還有鄉財政所的所長李元意。

“老大,我早就說過,這裘加成他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狗,早就該把這傢伙攆走了。現在倒好,王子君剛丟下一根骨頭,他立馬就屁顛屁顛地舔上去了!”公眾場合,劉根福都是中規中矩地稱呼趙連生為鄉長,私下裡,卻是一直稱呼趙連生老大。

因為這個頗有幾分江湖義氣的稱呼,趙連生糾正過劉根福無數次,劉根福嬉皮笑臉地嘴上答應著,卻依舊我行我素,一直就這麼叫著。

“哼,單是他一個裘加成,量他也翻不起什麼大風浪,倒是這個王子君,以前咱們真是大意了!”李元意使勁抽了一口煙,說到王子君時,還幽幽地噴出了一個煙圈兒。

財政所長雖然不是副科級,但是因為掌握著鄉里的財政,所以也算是要害中的要害。李元意和劉福根一樣,也是趙連生的鐵杆。

“嗯,是大意了,沒想到這傢伙還是個能隱忍的主兒。前一段還不聲不響的,這不是又鋒芒畢露了?哼,既然他憋不住了,咱們就跟他過過招,讓他知道知道,這鄉里的事兒,不是他想咋辦就咋辦的!”趙連生往沙發椅上懶懶地一躺,慢條斯理地說道。

李元意眼珠轉動之間,欠了欠身子道:“趙老大,老師的工資已經六個月沒發了,我估計快繃不住了!乾脆咱們再壓一壓,然後給鄉中的老霍透個氣兒,慫恿老師們來鄉里大鬧一場,他王子君不是想露兩手麼,好啊,咱就弄個爛屎攤子讓他撅著腚自己擦去!”

“工資發不下來,恐怕第一個要找的,應該是我這個鄉長?”趙連生不置可否,有氣無力地說道。

“鄉長您身體不適,這兩天不是正準備去檢查嗎?”李元意嘿嘿一笑,臉上帶著一絲狡猾。

張民強一直沒有開口,他覺得李元意這個餿主意有點缺德。這本來,拖欠老師的工資就不對了,籌到錢還故意壓著不發,拿它當鬥爭的法碼,是不是有點太陰損了?噁心一下王子君他倒不怕,他擔心的是老師受不了,惱火之下,把這事捅到縣裡,作為一個抓信訪的副書記,他張民強的臉上就掛不住了!

正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聽那趙連生順口說道:“嗯,我這兩天的確有點不舒服,正想請假去江市好好檢查一下呢。”

聽到了趙連生的明確回答,劉根福和李元意等人渾身發癢似的哈哈大笑。尤其是那李元意,更是幸災樂禍地發狠道:“這麼多老師的唾沫星子,可別把王子君給淹死了!”

王子君那間似乎被人遺忘的辦公室,在裘加成離開之後,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有鄉里的一般幹部,還有幾個站所的負責人來彙報工作。儘管他們彙報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東西,但有目的卻是顯而易見的:他們來給王子君表明態度的,對王書記表示支持、尊重、積極靠攏。

面對這些來人,王子君一律笑臉相待,凡是彙報中涉及到趙連生的地方,王子君都是一笑而過。

一上午的時間,在王子君的辦公室進進出出的就有二十多個人,辦公室那幾個沒事從來不露面的人,諸如朱常友,也藉故來到他的辦公室忙前忙後,好似生怕王子君看不到他們來為書記服務一般!

勢利之心,人皆有之。對於這些人的趨炎附勢,王子君並不覺得噁心。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作為一個機制內的人,不想向上爬才怪呢。一旦發現你軟弱可欺,自然對你不屑一顧;但是,如果你是一棵大樹,自然有依附之人。

如果說,王子君以往的表現讓人覺得他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人梯,那麼現在,在大家看來,他就是一棵樹,一棵能遮風擋雨的樹。

將前來彙報工作的農技站周站長送走,王子君長伸了一下懶腰。看看辦公室的掛鐘,已經快十二點了,看來今天上午是沒有什麼事情了。

“叮鈴鈴……”

清脆的電話鈴聲,再次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順手拿起聽筒,王子君道:“我是王子君,您哪位?”

“王書記,還在忙著啊,我是裘加成,今天上午你有什麼安排嗎?”裘加成熱情洋溢的話,從聽筒那頭傳了過來。

安排的意思,王子君自然懂。來到西河子鄉一個多月,王子君除了在組織部黎副部長送他上任時,在街上的飯店吃過一次,其他都是在食堂吃中午飯。

能不能在外面混得開,也足以看出這個人的威望。王子君前世混到天天吃食堂,把他放在心上的人少之又少,也就不足為怪了。

“目前倒沒有,怎麼,老裘你想慰勞慰勞我的肚子麼?”王子君說的親切隨意,以示自己和裘加成關係親密。

果然,裘加成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王書記真是神機妙算,我就是想慰勞書記一下,您一下就把我的心思給猜透了。我現在正在紅嶺村,王孝兵剛殺了一隻羊,嘿嘿,我等不敢獨享,特邀王書記您親自下嘴,一塊兒來嘗嘗!”

一隻羊,在西河子鄉,雖然有很多農戶在養,價格卻並不便宜。看來,裘加成在自己的身上,還真是準備下本投資了。至於紅嶺村的王孝兵是誰,王子君模模糊糊好像有點印象。

“那我今兒上午就找你混飯吃!”王子君痛快地答應了,那邊的裘加成一聽,笑得更加歡暢:“好咧,單等您一駕到,咱立馬開火,鮮嫩肥美的羊肉好生侍候著!”

剛掛了電話,就聽見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這來人像是沒吃飯似的,敲門聲很弱,而且斷斷續續的。仿佛這敲門人做賊心虛一般。心中暗道,莫非又一個飯局請我不成?王子君沉聲道:“請進。”

王子君的聲音不低,只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虛掩著的門,仍然沒人進來。難道這來人是聾子不成?當下往門口處瞥了一眼,又沉聲道:“進來!”

這一次王子君的聲音比剛才又響了三分,就算是隔兩層門也應該能聽得到。可是那扇門仍然虛掩著,沒有絲毫的動靜,這就怪了,莫非見鬼了不成?

究竟是誰呢?心中好奇的王子君,從椅子上站起,就朝著門口走去。猛的一下拉開房門,一個柔軟的身軀,猝不及防的跌了進來,一下子跟他撞了個滿懷!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5:16

第十九章 情書 欠條


王子君把門一拽開,一個軟軟的身軀就倒了過來,王子君本能的一伸手,想要把這個迎面撲來的身軀穩住,猝不及防之下,才發現自己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實在是太冒失了!

王子君在一愣的瞬間,方才反應過來自己抓住了什麼地方:那一團軟軟的溫熱的小兔子!尷尬之下,神情大窘,慌忙鬆開了手掌,不過,手掌裡留下的那棉花團一般的柔軟感覺,卻讓他流連忘返,回味無窮。

那跌進王子君懷中的嬌俏身軀,顯然對這樣的場景也是始料未及的,嬌嗔地哎呀一聲,趕緊離開了王子君的懷抱,臉上已像燃燒的晚霞一般羞得通紅。

伊楓!王子君這才看清來人居然是伊楓。

“王書記,你,那個不是……我……”伊楓羞得低下了頭,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看著囁嚅了半天,什麼也沒說成的伊楓,王子君的心裡一陣冒汗,好像自己強行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似的。不過,他可不會主動道歉,這等越描越黑的事情,他只能裝傻充愣。

“呵呵,沒事兒,小伊老師,快進來坐。”王子君說話之間,就拿起茶杯給伊楓到了一杯水。

伊楓看著倒水的王子君,紅彤彤的小臉才慢慢的平靜下來。想想王子君一本正經地說沒事兒,伊楓心裡不由得暗道:你又比我大不了多少,這小伊老師你叫得倒是挺順溜,剛才明明是你占了我便宜,怎麼這話聽起來,倒像我汙了你的清白似的!

心頭剛剛對王子君的先發制人有些不滿,伊楓又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也真是的,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進來,幹嘛非要扭扭捏捏的,鬧出這等烏龍事來!

“小伊老師,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王子君將茶杯一放,溫言問道。

儘管伊楓來時就已經想好了,但是此時,真的面對王子君時,她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王書記,我……我……”

“小伊老師,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盡全力的。”說完,王子君就在伊楓的對面坐了下來,接著道:“我認識的小伊老師可是敢說敢做,連**流氓都不怕的小老虎喲,今天這是怎麼了?”

王子君不知道怎的,居然鬼使神差的跟伊楓說了一句玩笑話。要知道重生前的這二十多年,他可一向都很嚴謹的。

“王書記,我來找您,主要是因為欠您錢的事。我現在手頭有點緊張,想等工資發了之後再還給您。”伊楓雖然臉色憋得通紅,但是最終,她還是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王子君還以為伊楓因為別的事找他呢,原來是這麼回事。今天一上班就忙著李三泰的事情,王子君還真是把伊楓借錢的事忘了個乾乾淨淨。

“哦,沒事,你什麼時候手頭寬裕了再給我就是。”王子君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很是隨意的說道。

此時的王子君雖然不是太有錢,但還不至於混到缺錢的份上,爽快地同意了伊楓的請求之後,王子君自己卻是下定了決心:明天之前,一定得記得把借孫銀倉、杜曉曼兩人的錢給還上。

“謝謝王書記,這個給您,您放心,我一定會儘快還給您的。”伊楓說話之間,那晶瑩如玉的小手伸動之間,就將一張折疊的白紙交到了王子君的手中,然後迅速轉身,就朝著門外跑了出去。

今天伊楓穿著嫩綠色的連衣裙,這麼一個倏然轉身,那旋轉的裙擺像是一朵盛開的百合花似的,清新怡人。

王子君,你都活了兩世的人了,怎麼心裡還有這樣的念頭?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後,王子君就朝著手裡的白紙看了過去。

這不會是一封傳說中的情書?

欠條:現借王子君書記人民幣貳佰四十六元整,欠款人伊楓。

白紙黑字,赫然寫在紙上,字如其人,看起來十分娟秀。

不過,再娟秀的字體,也遮掩不了王子君淡淡的失望,這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情書,而是一張欠條。

想到伊楓將這麼一個欠條丟在自己手裡,就失急慌忙地跑走了,王子君心裡暗自猜測,莫非這欠條是伊楓老師第一次給人寫不成?要不然,單單為了這麼一個欠條,怎麼會如此的羞澀。

淡淡一笑的王子君重新回到辦公桌前,將那欠條順手夾在了經常翻看的一本書中。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王子君就走出了辦公室。已經是秋天了,中午的陽光卻全然沒有蕭瑟之意,仍然有點炙熱。鄉政府大院裡,已經沒有了幾個人,王子君往自己昨天停車的地方快走了幾步。

“嗯?”

看著空空如也的方磚地,王子君就是一愣。就在他沉吟之間,黨政辦的朱常友快步跑了過來,難為情地說道:“王書記,今天趙鄉長去縣裡開會,把車開走了。”

朱常友說話之間,就惶恐不安地低下了頭。心裡更是暗罵辦公室主任王六順,這傢伙真不是東西,將這麼棘手的差使交待給自己,這不明擺著讓王書記沖自己撒氣麼?

鄉政府只有一輛車,雖說是共用,但是在整個萬秀縣所轄的鄉鎮,這車就是黨委書記專有的坐騎。今天,這王書記剛剛發過威,趙鄉長就不打招呼把車給擅自開走了,這不明顯著是和王書記較勁麼?也活該自己倒楣,今天偏偏輪到自己值班,這等出力不討好的學舌的活兒,就順理成章地派給自己了。

王子君看著朱常友緊張不安的神情,心頭的那絲不快消失的無影無蹤。暗道,這趙連生也是個城府極深之人,一向不喜歡喜怒形之於色,看來,今天著實被自己激怒了,連這等負氣的小手段都用上了!

按照自己前世的記憶,朱常友乃是上一任書記的心腹,和趙連生等人不對頭,與現在的黨政辦主任王六順,自然喝不了一個鍋裡的粥。

鄉里的辦公室,按照正常的分法應該是黨委辦公室和政府辦公室。不過到了鄉里,一般都將其合併在一起,統稱黨政辦。

當年,這朱常友和王六順在上一任書記在任的時候,都是黨政辦的副主任,因為齊頭並肩,跟的人不同,沒少發生磕磕碰碰的事情。當年為了這黨政辦主任一職,趙連生和上一任書記還是狠狠地掰了一次手腕。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5 11:25:53

第二十章 能大能小是條龍


兩個人較量之後的結果自然是明擺著的,王六順當上了黨政辦主任,朱常友卻依舊原地不動。這一把手的意志非但沒能體現,反而被擠得靠邊站了,這書記惱火之下,也使出了殺手鐧,這王六順雖然如願以償地當上了黨政辦主任,但是,這一把手卻對其兼任黨委委員的事情上,卻是按兵不動,硬生生的拖了他一年,將王六順拖得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以前,這朱常友有書記罩著,王六順還不敢太過分,現在老書記調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朱常友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在王子君的記憶中,這朱常友是他上任時最早想要朝他靠攏的人之一,不過,當年的王子君正為自己到了這麼一個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心裡窩囊著呢,再加上天生的書生氣,被鄉長趙連生壓制得死死的,大意之下,根本就沒有將朱常友的投誠放在心上。

不過,這一世,王子君自然不會重蹈舊轍,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趙鄉長忙,車就讓他先用好了,沒事兒。”王子君聲音溫和,聽不出絲毫的怒意,如果這等話聽到一些不明白西河子鄉情況的人耳中,恐怕會讓不少人誤以為西河子鄉黨委政府十分團結,針尖不透,密切配合,堪稱銅鐵一塊呢。

朱常友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暗道自己總算沒有當出氣筒,如果在以前,他一定會覺得這王書記就是屬蝸牛的,膽小如鼠,軟弱可欺,但是經歷了今天的事情之後,就是打死朱常友,他也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王書記您要出去嗎?”朱常友沒話找話的問道。

“嗯,出去辦點事,常有啊,到下班的時間了,回家吃飯!”說完,王子君不輕意的看朱常友一眼,上前一步,輕輕地一拍朱常友的肩膀道:“常有是個好同志,踏實肯幹,完全能獨當一面,也該壓壓擔子了!”

朱常友望著王子君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愣怔半天,居然沒反應過來,他現在的職務是黨政辦的副主任,如果壓壓擔子的話,那,那豈不是說……,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再想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了!

儘管在西河子鄉,經常被春風得意的王六順壓制得喘不過氣來,但是朱常友卻從來不曾放棄過,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揚眉吐氣的,連陰天總會下大雨的!

剛才,這王書記的一番話,仔細想想,有點意味深長,對,這話裡的意思不是明擺著麼?朱常友心裡偷偷的笑了,風水輪流轉,今年到俺家,說不定哪天,俺朱常友就時來運轉了!

看著王子君消失在鄉政府大門外的身影,朱常友不由自主地想起來自己服務多年的老書記的模樣。和老書記那高大魁梧的體格相比,王子君有點瘦弱,如果出了剛才那事情,老書記肯定會口無遮攔地扯著嗓子罵娘的。

沒想到這王書記,卻若無其事地笑著走了。

在體制內多年,耳濡目染之下,這朱常友自然知道涉及官場之人,很多時候,表情跟心情完全是兩碼事兒的。大凡遇大事而不急不躁,喜怒不形之於色之人,定然是心機深沉,前途無量之輩,能大能小是條龍,能屈能伸是英雄啊。

“跟著王書記,應該比老書記有前途……”朱常友這麼想著,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走出鄉政府的大門,王子君就站在鄉政府的十字路口前等車,從鄉政府到紅嶺村還有十裡多路,沒有吉普車代步,王子君只能坐從西河子鄉到縣城的城鄉公交了。

街上的行人不多,瀝青地面在陽光的炙烤下熱得發燙,臨街的人家養的狗也懶懶地趴在地上,伸著舌頭喘氣,大街上的商鋪,門店也是半開半閉,一副生意冷清,半死不活的樣子。

一根煙吸到了煙屁股,卻是連半個車毛都沒見到。這城鄉公交本來就不准點,再加上這個點出行的人少,估計這公車又私自改點了。

回去另外想辦法,將煙頭狠狠地扔在地上踩滅的王子君,扭頭就要朝鄉政府的方向走去。

“哎呀,快點閃開!”驚慌失措的聲音,從王子君的身後傳來,聽到這聲音,王子君趕忙往邊上一躲,總算和飛馳而過的自行車來了個擦肩而過。

這是誰啊,騎個自行車還這麼毛手毛腳的,要是以前,估計王子君早就一句話懟過去了,不過現在麼,他卻只是扭頭看了過去。

“呵呵,原來是你這小丫頭啊,今天這是怎麼了,老辦這種毛糙事,是不是怨這天乾物燥啊。”看清楚騎在自行車上的人,王子君樂了,嘴中更是不由自主地擠兌道。

伊楓跨在一輛老式的鳳凰自行車上,高高的車梁和她那副嬌小可愛的身軀顯得很不協調,被王子君這麼一調侃,杏眼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王子君,桃花瓣似的小嘴張動之間,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之下耀眼生輝。

“唉呀,明明是你自己不遵守交通規則,倒怪起我來了,你就是書記也得講理不是?另外,王大書記,我叫伊楓,可不是小丫頭。”伊楓氣咻咻地沖王子君一瞪眼,這小子也太過份了,說話的口氣比她父親還要老氣橫秋,居然喊自己小丫頭!

王子君看著一本正經的伊楓又嬌又嗔的表情,趕忙連哄帶勸的說道:“小伊老師說的對,我叫錯了!”

“這還差不多!對了,王書記你這是要去哪兒?”見王子君趕緊賠禮道歉,伊楓莞爾一笑隨即就樂了。

“我去紅嶺村。”王子君沒想別的,隨意的說道。

“您怎麼不開車去呀?”伊楓扶著自行車,奇怪地問道。

“車辦事去了,我這不是在等車麼?”王子君對自己等公車的事情絲毫不掩飾。

“哎,還想再坐坐您的順風車呢,看來,只能再曬一次陽光浴了!”伊楓失望的歎了口氣,抬頭看看天,沮喪道:“這太陽這麼毒,都快把我曬成肉乾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1:16

第二十一章有種感覺叫曖昧


對於伊楓的抱怨,王子君能有什麼高見?不想讓裘加成久等的王子君,當下沖著伊楓一揮手道:“天熱,你趕緊走。”

“你還要等車啊?王書記真是太官僚了,您都不考察民情啊,還是我告訴你,這公車最少還得一個小時才來,您還是別在這兒曬太陽了!”

一個小時?那可真是耽誤事了!看看手錶的王子君,不由得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朝著車開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伊楓看著王子君心急火燎的模樣,又看看自己的自行車,突然道:“王書記,我正好也要回紅嶺村,不如您跟我一起走算了!”

跟這小姑娘一起去?還是省點力氣,回去給裘加成打個電話,讓他想辦法接自己好了。想到這裡,王子君揮揮手道:“不用了,我再想別的辦法。”

“你怕我帶不動你啊?上來!想當年,我自己還騎著自行車上過縣城呢!”伊楓眼睛戲謔地上下打量著王子君,心裡一股子強勁上來了,她覺得自己今天非帶走這個王子君不可!

秋後的陽光照在少女那精緻的臉上,讓王子君一陣心旌搖盪。當下像是受了鼓勵,一步來到伊楓的自行車旁,哈哈大笑道:“好,那我今天乾脆就搭你的順風車!”

坐在自行車後座之上的姿勢,說起來一共大體有三種,第一種左側坐,第二種右側座,還有第三種跨坐。

跨坐在人家小姑娘的身後,有點太**了。不管怎麼說,他王子君畢竟是一個鄉里的黨委書記,這點影響還是要講的,因此,他就左側坐在伊楓的自行車後座上。

伊楓的身上很香,剛開始還不覺得,待了一小會兒,就滲透到王子君的末梢神經,有那麼一點暈頭轉向,定定神,看看蹬車的伊楓,頭髮很黑,亮亮的,像是抹了一層油,王子君心裡有些後悔,自己真是糊塗了,怎麼會心安理得地坐在這小伊老師的自行車上呢?

這幾年,西河子鄉的農業工作抓得還不錯。尤其是植樹造林工作,更是在全縣排名靠前,曾經有一年,全省的林業現場會在西河子鄉召開,從西河子鄉通向縣城的道路兩側,田裡栽的楊樹,橫看成排,豎看成線,塗白圈,劃紅印,整齊劃一,全都一個標準。與會的領導頻頻點頭,登時就將這條路評為全省植樹造林的精品路段、示範路段。

而由此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每年春季,全縣就會掀起一個植樹造林的新**,只是,效果並不理想,春天栽一片,夏天毀一半,秋天一條線,冬天全不見,來年接著幹。從西河子鄉到紅嶺村的這條路上,不見遮天蔽日的濃密的樹蔭,也就不足為怪了。

出了西河子鄉駐地之後,伊楓的後背就有些出汗了!王子君一看,越發的坐不住了,伊楓輕微的喘息聲讓他如坐針氈,登時大聲的求饒道:“伊楓,我知道你能帶動我,我剛才說錯了!好了,現在讓我來蹬一會兒?”

此時的伊楓,心裡仍然氣呼呼的,見王子君又提出來跟她換換,一口就回絕了:“不行,我既然說了能把你帶到,就一定能把你帶到的,你只管坐好就是了!”

說話之間,伊楓蹬車的速度又快了幾分。不過,這鄉里的路本來就不好走,再加上那自行車也不是伊楓的,顯然不能掌控自如,因此,坐在後座上的王子君一路提心吊膽,總怕伊楓一個不小心,來它個人仰馬翻,那可就不太雅觀了。

天很藍,白雲朵朵。路兩邊都是不知名的小草,小花什麼的,正鬱鬱蔥蔥,繁華似錦。微風輕輕拂著伊楓的長髮,散發著柔韌的暗香,偶爾有一兩根被風吹亂的頭髮,俏皮的蹭到王子君的臉上,癢癢的,酥酥的。

這種感覺,自然不能道出。隨著車子前行,少女的喘息之聲,慢慢的傳到了王子君的耳中。

想要再次開口說出替換之言的王子君,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和伊楓雖然才見過兩三次,卻見識了這小女子的倔強。估計自己越是要換她,她蹬得越快。王子君心裡突然想道,看來,男人有時侯是很聽話的,只是,他的聽話是需要一個倔強的女人來操縱的。

單車行走在無人的小路上,無人開口,芙蓉花在風中搖曳生姿,到處都是靜謐的莊稼氣息,沙拉,沙拉,四周田野裡只有自行車的聲音在輕佻擺動,一種奇怪的感覺,陡然升起在王子君的心頭。

這種感覺,就叫曖昧。

正在蹬車的伊楓,似乎也覺察出來有些異樣,不知是緊張還是害羞,胸脯迅速起伏著,鼻息都有些重了。

“伊楓,小玲怎麼樣了?”王子君的聲音,從車後響起,瞬間打破了那一絲曖昧的空氣。

“好了,過兩天她就能出院了。”伊楓開始還有些混亂,但是慢慢的就平靜了下來。

“嗯,二虎呢,他怎麼沒有和你一塊走?”

“二虎他爸今天去鄉里辦事,他和他爸下午一起回去。”

“你知道我昨天為什麼讓你幫我付帳麼?”

……

斷斷續續的交談之中,王子君覺得自己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變得乾淨、清爽,大腦和神經也可以完全的放鬆。人生如果能像騎自行車一樣,從容不迫地選擇方向,然後隨心所欲地奔往某個目標,就沒有這麼多的無奈與沉重了。

“你這麼年輕就……哎喲……”和王子君說話的伊楓,正騎車上一個斜坡,卻不曾想上到半路,因為車把不好掌控,伊楓心急之下,用力過度,一頭把車子騎到路邊的一塊石頭上。

王子君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哪裡還做著翻車準備呢?

“嘭當”,自行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被一下子摔倒在地的王子君,灰頭土臉地摔倒在地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伊楓已經跌倒在王子君的身上。伊楓尷尬地發現,她依偎著的竟是王子君的懷抱!

伊楓緋紅著臉,有些拘謹,她就想側轉身子,離開王子君,弄巧成拙之下,兩個人一下子變成了面對面,而且很近,伊楓已經感覺到了王子君的鼻息。這鼻息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男人氣息,伊楓有些暈,她幾乎沒有聽清王子君說了什麼,早已是面紅耳赤!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1:43

第二十二章 自行車帶女婿


伊楓的臉從側面看上去,仍然天然的白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白雲清風小溪流水之類很清純美好的東西。

王子君就想著,還是得給伊楓解釋一下,張張嘴卻發現此時無論自己說什麼,都還不如裝傻充愣作啞巴,就像一個手和臉都很髒的小孩子,在聖潔的女孩面前無地自容。尷尬之下,兩個人重新扶起自行車,半天時間居然沒有人主動開口。

推過了斜坡,王子君和伊楓依舊一前一後地走著。

“你還不趕緊過來,還非得讓我求你不成?”又嬌又嗔的聲音,總算打破了平靜,伊楓扭過了臉來,沖著王子君佯裝生氣道。

王子君搖搖頭,看看此時的伊楓,簡直像一匹毛髮黑亮、健步如飛、惹人愛憐的小馬駒,無聲的笑了笑,也沒有分辨,就老老實實的坐在了那自行車的後座上。

溝溝坎坎的小路從車輪下吱吱扭扭地掠過,兩個人此時已經是無話可說。

一座百米多高的山嶺,橫亙在兩人的眼前。紅嶺村這個幾乎處於全鄉最高海拔的村子,幾乎已近觸手可及了。

西河子鄉地勢猶如整個中國的地脈走勢,西高東低,紅嶺村就處在這西高的部分。因為山地多貧瘠,這紅嶺村也是西河子鄉最貧困的村子之一。不過,這村子後的十幾裡山嶺,卻也有著其他村裡沒有的野味。

“哎,我可告訴你,歪車的事兒你可不能給說出來了!”伊楓聲音嚴肅。

“你放心,只要你不說,我是絕對不會說的。”總算快到紅嶺村了,王子君心情大爽,趕忙應道。

“嗯,那樣最好,現在你給我下來!”

“下來?為什麼?”王子君看著前方還有一裡多路,疑惑不解地問道。

蹬自行車的兩腿猛的一頓,伊楓停了一下就像小老虎一般,劈頭蓋臉道:“你不下來,難道還想讓全村人都看著我帶著你進村啊?”

伊楓臉上有了幾分誇張的嬌嗔,看得王子君哈哈大笑,旋即點頭稱是道:“好好好,我這就下來,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也害怕人家的唾沫星子啊。”說話之間,王子君就準備從車上蹦下來。

“伊老師回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熱情中帶著一絲尊重,從不遠處的田地裡傳了過來。一個背著鋤頭的莊稼老漢,半敞著枯瘦而黝黑的前胸,從田裡走了出來。

正和王子君說話的伊楓,聽到老漢的問話,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愉快地應道:“周大爺,這麼熱的天您還下地?可別中暑了!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家吃飯。”

“回去,我正準備家轉呢。伊老師你也沒吃,走,跟我回家去,讓你大娘給你烙蔥花油餅吃!”周老漢兩步走到伊楓身前,像看自家女兒一般,眼睛裡都是愛憐。

伊楓搖搖手,剛要說話,那周老漢再看看坐在後座上的王子君,臉上的笑容頓時一頓,一本正經道:“伊老師啊,我老漢雖說跟這男娃子第一次見面,還是想說句不中聽的的,你男娃子家家的,怎麼能讓伊老師帶著你呢?”

王子君心中暗道,問題是我想帶她,她不讓啊。不過也不想在這些小節上過多糾纏,當下趕忙從車上下來,點頭稱是道:“大爺批評的對,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嗯,這才對嘛,娃子啊,本來這是你倆心甘情願的事兒,大爺不該多這句嘴。伊老師好哇,給她當女婿,那真是打著燈籠都碰不見的好事兒。你應該多疼她才是,這大熱的天兒,你讓她帶著你,大爺看了覺得不忍心,你莫怪大爺多管閒事就是了!”看王子君認錯的態度比較誠懇,那周老漢這才喜笑顏開地說道。

女婿?唔,這都哪跟哪啊。王子君正想開口解釋,一邊的伊楓已經臉色通紅,嬌聲的埋怨道:“哎呀,周大爺,他和我不是……”

“哈哈哈,知道,我知道。”周老漢一邊笑,一邊朝王子君道:“這男娃我看著面生,應該是第一次來咱紅嶺村?走,跟我回家,咱爺倆兒整兩盅兒?”

伊楓發現自己越描越黑,這周大爺不由分說,已經把自己和王書記綁在一起了,生怕他再說出什麼羞人的話來,當即一跨自行車道:“周大爺,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話之間,就蹬起自行車朝著村子沖了過去。

“哈哈哈哈,伊老師,你慢點兒騎,前邊路況不好。”周老漢看著笨自行車上那嬌小的身影,高聲的提醒道。

王子君看著逃跑一般的伊楓,也是一笑,這小丫頭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在紅嶺村還是頗有人緣的。

“能找到伊楓姑娘,娃子你真是好福氣啊!”周老漢扭頭看了王子君一眼,就大聲的對王子君道。

有了伊楓的前車之鑒,王子君也不作分辯,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周老漢看著王子君相貌堂堂,氣宇軒昂,心裡也是歡喜得緊,話茬兒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

“伊老師不但人得俊,心眼兒還特別好……”

王子君依舊在笑,但是額頭上卻沁出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娃啊,以後要學會疼她,你看這丫頭在這兒窮鄉僻壤的,夠受罪的了,難為她教書還這麼盡心,你哪裡捨得讓她帶著你啊……”

像老丈人看女婿一般的周老漢,絮絮叨叨地給王子君說道。

唉呀,趕緊明說了,別讓這老漢接著誤會下去才好。心思轉動之間,王子君剛要開口,那已經進了村子的伊楓,卻又急急地騎了過來。

“你快點上車,我跟你說點事!”伊楓也不看那周老漢,將車子在王子君身旁一停,急聲的催促道。

看著這丫頭滿頭是汗,那周老漢就哈哈大笑道:“你看,男娃啊,伊老師多知道疼你啊,怕你走著熱,趕緊跟她走。”

王子君心想,這下可說不清了,索性跳上伊楓的自行車,離開這自以為是的周老漢再。

“我跟你說,這可是周大爺自己想的啊。”伊楓在騎出三四米之後,低聲的對王子君解釋道。

“我當然知道,周大爺怎麼以為都成,就是丫頭啊,你可不能往歪裡想啊!”王子君坐在自行車後,老氣橫秋地打逗伊楓道。

“娃娃啊,等會兒到大爺家喝酒,你和伊老師一塊來啊。”周老漢的聲音,又從兩人的身後響起。

聽到周老漢又喊了一嗓子,伊楓的心一慌,自行車猛的一晃。擔心再摔下去的王子君一緊張,雙手本能的摟住了伊楓的小腰。

真細啊!

柔軟的腰肢摟動之間,王子君心裡一陣迷醉,有些心猿意馬。好不容易將車子穩住的伊楓,在這雙男人的手摟住自己的腰時,慌亂的抖了一下,迅速回過身,滿臉的驚恐和慌亂,嘴唇碰了碰,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臉上卻飛起一抹紅暈。

伊楓努力地往前傾著身子,臉漆一樣白,王子君微微笑著,加重了力氣,有些有恃無恐,兩個人不動聲色地對峙著,很有些遊戲的成分。

兩個人的舉動,自然瞞不了後面的周老漢。看著兩人狼狽不堪的樣子,周老漢不無羡慕的自語道:“這世道就是變了,不像俺年輕時候嘍,當年俺娶栓柱媽的時候,入洞房了才看清楚她啥模樣的……”

在進村口的一裡多路上,伊楓始終繃著嘴不說話,正午的陽光依然直直地照射下來,刺得王子君的眼睛發疼,但是他強忍住沒有閉眼,看著騎車的伊楓,頗見風度的衣著,乾乾淨淨的後腦勺,王子君喜歡這樣的後腦勺,發梢閃了黑色的光澤,深處透著悅人的清爽,緋紅著的臉像個不懂世事的孩子。

這一路磕磕絆絆的,王子君冒犯了幾次小姑娘,儘管不是有心的,卻也是無話可說。畢竟,他在兩世之中,都不是油嘴滑舌的人,索性什麼也不解釋,你懂的。

“好了,我到了,謝謝你伊老師。”王子君看看到了村口,趕忙從車上跳了下來。

伊楓扭過頭狠狠地瞪了王子君一眼,就要蹬車離開。就在這時,一個坐在村口石頭之上的中年男子,已經快速的跑了上前,對著王子君不無尊敬的招呼道:“王書記您好啊。”

對於這個中年男子,王子君模模糊糊的有點印象,但是如果真讓他說出來此人姓甚名誰,他還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他也是西河子鄉的幹部職工。

“裘鄉長在哪兒呢?”

“裘鄉長在王孝兵家呢,怕您來了打不到,讓我來迎迎您。”那人說話之間,就朝著伊楓看了一眼道:“伊老師,一塊吃頓飯?”

伊楓對這男子,看來也是認識,當下瞅了王子君一眼,婉言謝絕道:“朝貴叔,你們忙,我有事先走了。”

那被稱為朝貴叔的男人顯然也是客套一下,如果不是看伊楓用自行車把王子君帶了過來,可能連這個客套話也省了。

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過後,小丫頭伊楓就消失在了村裡的一個小巷之內。那被稱為超貴的幹部恭敬的拿出一根香煙遞給王子君,又幫著王子君點著煙,主動道:“王書記,我叫肖朝貴,是紅嶺村的包村幹部,您跟我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2:08

第二十三章 刑警隊長
紅嶺村不是很大,村裡的路有點泥濘,王子君接過來肖朝貴的煙,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著,一會兒功夫,就來到村西頭一座紅磚壘成的房子前。

這房子落成也就是三兩年的時間,寬敞的過道連著大門,比四周的房子要氣派不少,估計這在紅嶺村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房子了。

“裘鄉長、老王,王書記來了!”肖朝貴剛走到門口,就大聲的朝著裡邊喊道。

肖朝貴剛喊了這麼一嗓子,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從裡邊傳了過來。

滿臉笑容的裘加成,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王子君跟前,眉開眼笑地感歎道:“王書記,這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哇,您一來,這鍋肉立馬就熟了!真是有福不用忙,沒福瞎慌慌。能在王孝兵這兒蹭上這頓紅燜羊肉,可都是沾了您王書記的光啊。”

裘加成的姿態放得很低,他這般刻意的討好,王子君也投桃報李,隨口道:“裘鄉長啊,你這話就有點害我了,如果被別人聽去了,萬一哪天吃肉煮不熟,都打電話叫我救急,那我不成一個團團轉的陀螺了?”

王子君說完,兩人就哈哈大笑起來。在裘加成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聽到王子君和裘加成的笑聲,好像也被感染了,跟著笑了起來。

裘加成此時覺得自己忒有面子,王子君能這麼和他說笑,那就等於沒把他當外人,表情越發的誇張,是那種巴結、讚歎、迎合,統統集中在一起的恰到好處的抒發,他想以此來證明,他裘加成和一把手關係很鐵。

“王書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紅嶺村的村長王孝兵。”裘加成說話之間,就指著跟在他身後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說道。

這王孝兵身材魁梧,站在那裡好似一座撼不動的鐵塔一般,聽到裘加成的介紹,趕緊上前一步,惶恐不安的笑道:“從我當村長以來,從來沒見過咱鄉里的一把手到村裡來過,今天王書記親自來指導工作,心裡有點激動!”

王孝兵的話不知道真假,但是王子君聽了,還是覺得心裡很是受用。當即握了握手道:“這次來你這兒蹭飯吃了,等會兒咱們好好喝兩杯!”

“只要王書記看得起咱,我王孝兵喝它個人仰馬翻桌底鑽都心甘情願!”

“王書記,這是咱鄉派出所的副指導員吳凱。”裘加成朝著王孝兵身後瘦高漢子一指,接著介紹道。

副指導員吳凱,這個人應該是裘加成的人,王子君對他輕輕一笑,伸手握了握。

在裘加成等三人的前呼後擁之下,王子君就走進了王孝兵的院子,才一進院,一輛停在院子之中的帶鬥摩托,就出現在了王子君的眼前。

“裘鄉長,是王書記來了麼?”漫不經心的聲音,從王孝兵那用紅磚壘砌的堂屋裡傳了出來。

裘加成臉色一變,不過隨即,他就恢復了正常。這時,一個身影從堂屋裡走了出來,高大的身軀,炯炯有神的雙目在那裡一站就有一股壓迫人的氣勢。

這個人雖然走出了堂屋門,卻並沒有下來迎接,而是就在堂屋門口站著,單等著王子君他們過去。

這等作派,就有些不給面子了,王子君離老遠都能感知到此人的驕傲,這種驕傲,讓那雙炯炯如電的目光裡冒著寒冷的氣息。

裘加成看著周愛剛站在堂屋門口一動不動,沉吟了一下,還是熱情的介紹道:“王書記,這是咱縣公安局刑警隊的周愛國大隊長,他可是咱紅嶺村的驕傲,破了不少案子,是咱縣局有名的破案能手。”

刑警隊隊長,在縣裡也算是個人物,但是這等職務在王子君這個鄉黨委書記面前,卻算不了什麼。他刑警隊長再怎麼精通辦案,充其量也只是公安戰線上的一個中層而已,幹得好的,弄個副科級待遇,幹得一般的,頂多就是個股級。

他王子君是什麼人?他可是組織部任免的正科級!在縣城,這可是和公安局長平級的人物,這周愛國如此的托大,只能說明一點,根本就沒把他王子君放在眼裡。

見周愛國一副孤傲的樣子,王子君從他的眼神裡讀懂他的心思,索性裝作視而不見,在裘加成介紹他時,淡淡地一點頭道:“愛國同志啊,你好。”

周愛國作為刑警隊長,眼睛很毒,自然有著非同一般的觀察力,見王子君的臉上雖然熱情依舊,話也說得很是客氣,卻始終讓人覺得若即若離,知道是故意冷淡他,當下灑脫一笑,卻並沒有往心裡去。

在周愛國看來,一來,自己乃是公安系統的人,他王子君可以在西河子鄉這一畝三分地裡吆三喝四,卻管不著他;二來,關於這個新來的書記,他也聽到過一些傳聞,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兩個人淡淡的招呼落在裘加成的眼中,卻是讓他暗自叫苦不迭。他費盡心機安排這個酒場,原本是想和一把手密切一下關係,然後再把自己兩個親近之人介紹給王書記的,沒想到,剛好碰見周愛國從縣裡回來了。

周愛國一碰見裘加成就問:“老裘啊,擺酒場了?請大人物?”

裘加成驚訝地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他一說出口,立刻就懊喪後悔得要命,裘加成一直為自己不會眼皮不眨的說謊和遮掩苦惱,他覺得無論他的工作場合還是為人處事,適當地撒一下謊進行一些遮掩是極其必要的,但是每到關鍵時刻,他總是本性難移地一下就清亮見底。裘加成尷尬和難堪的樣子更是讓周愛剛證實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當即,不由分說地來到這王孝兵家裡,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王書記,外邊天熱,趕緊進屋涼快涼快!”作為主人,王孝兵自然是熱情不已。

王子君朝著眾人笑笑,第一個走進了堂屋裡。一進屋就見一張偌大的茶几上擺放著七八個水杯,茶葉的香氣絲絲縷縷地浮在空氣裡。

在王子君第一個走進來時,那周愛國也緊跟著走了進來。“王書記,我的水杯在那裡,座位就別挪了!”周愛國不等別人開口讓王子君,就直截了當的朝著主座一指道。

主座,按規矩乃是給最尊貴的賓客落坐的,此時的場合,論級別自然應該以王子君為尊,偏偏這周愛國卻自作主張地先入為主了。

一時間,屋裡的氣氛有些複雜,周愛國一言不發地看著大家,他想看看這王書記會是什麼反應,只是,他的這個企圖沒能得逞,王子君心裡冷笑著,臉上卻依然微笑著,眼角的余光朝裘加成瞥了一眼,發現裘加成也是眉頭緊鎖,卻沉默著沒有開口。

看來,還是自己的權威不夠哇。否則,這裘加成此時肯定會站出來,這麼想著,心裡便有一絲不痛快,嘴裡卻是淡淡地說道:“坐哪兒都一樣,客隨主便,愛國的水杯在那裡,就別挪了。”說完,王子君就十分隨意地坐下了。

王孝兵等人看著王子君落了座,一個個挨著坐了下來,王孝兵開始招呼著他老婆上菜。

只是一會功夫,菜就被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有四個湯盆,分別盛著紅燒羊肉、豬肉燉粉條、鯽魚豆腐湯、大白菜燒藕丸子;兩個熱盤:一盤蒜香辣炒蝦,一盤牛肚炒大蒜;兩個冷拼:一盤清香手撕圓白菜,一盤涼拌黑白雙耳。

看著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王子君足以看出,擺設這個酒場,裘加成還是頗費了一番腦筋的。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2:36

第二十四章 酒場
“王書記,我怎麼沒聽到你的坐騎響啊?”還沒端起酒杯,周愛國就漫不經心地向王子君問道。

“愛國,這紅燜羊肉還堵不住你的嘴?趕快嘗嘗味道怎麼樣!”裘加成知道王子君沒有開車來,趕緊岔開了話題。

周愛國當然知道裘加成的意思,卻裝作視而未見,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王子君,想是非要問出個答案來不可!

作為一個成績斐然的刑警隊長,周愛國也有他自己的驕傲,這王子君年紀輕輕就混到了正科,就算是傀儡,就算是擺設,他周愛國也覺得心裡酸酸的。

“趙鄉長去縣裡開會,車被他開走了。”王子君早就看穿了周愛國的心思,當下也沒有遮掩,如實的回答道,那輕描淡寫的模樣,仿佛在說一件跟他毫不相關的事情一般。

鄉長把車開走了?裘加成神色一動,仿佛想到了什麼,卻並沒有說出來。周愛國心中卻是一陣不屑,暗道,這傳言果然沒錯兒,這老兄算得上是窩囊廢一個!

“呵呵,王老弟啊,遠來的都是客,老兄我儘管離開了紅嶺村,這地主還是當得的,今天,老兄我就借花獻佛了,咱哥倆兒走一個!”周愛國說話之間,就將那酒盅一舉,沖著王子君道。

熟人之間稱兄道弟自無不可,但是,在體制之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除非熟悉之人,一般都是以職務相稱。眼下,這周愛國不由分說地叫王子君老弟,明顯有失分寸了。

“好,走一個。”王子君並沒有發怒,而是輕輕地端起酒杯,和周愛國幹了一個。

“嗯,有道是,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好事成雙,咱倆再幹一杯如何?”周愛國的語氣裡已經帶了幾分明顯的挑釁。

王子君淡淡一笑,點頭應允。兩個人像是在無聲的較量,兩杯白酒放在桌上了。周愛國端起酒杯,一仰脖灌進了肚裡,“我先幹為敬了!”“來來來,再喝!”

王子君卻一口回絕道:“我酒量不行,你隨意!”

周愛國一看王子君並不接招兒,臉上便有些悻悻之色,嘴裡卻尖酸地譏諷道:“哎呀,虧王書記還是官場中人,沒聽說過嗎,能喝半斤喝八兩,這樣的幹部能培養;能喝八兩喝半斤,這樣的幹部得商量;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幹部党放心。就沖王書記這酒量,老兄我實在不敢恭維啊!”

周愛國自作主張成了酒場上的主角這也就算了,說這種話就有點過火了。

裘加成看著王子君,面部的構造棱角分明,從他略薄的嘴唇下發出的聲音,抑揚頓挫,擲地有聲,就連舉手投足都顯得成熟,任憑周愛國怎麼饒舌,都只是淡淡地笑著,卻並不回應。裘加成就覺得自己像是坐到了刀刃上似的。

王書記絕對不是良善之輩,他能這麼忍氣吞聲地對待周愛國,估計是不想鬧出笑話,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毫不在意,想想他今天當著全機關幹部職工的面兒,犀利至極的出手,裘加成就覺得坐立不安。

“老弟,見過這是什麼不?”周愛國說話之間,從腰間拿出了一個BP機對王子君炫耀道。

別說BP機了,就是再高級的手機王子君也見過,不過在那個年代,能配上一個漢顯的BP機,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滴滴滴”

被周愛國放在桌子上的BP機突然叫了起來。

九三年的時候,BP機算得上是時髦的東西,能配上漢顯BP機的,一般都是縣裡各單位的一把手。周愛國這個BP機剛剛配上兩天,還是縣局打著“以最快速度調動有限警力”的名義,費了不少周折,才給周愛國他們幾個大隊長配上的。

因此,周愛國還覺得這玩意兒新鮮著呢,幾乎是愛不釋手。在酒桌上,更是沒少顯擺,今天有心刺激這王書記一下,這大好的機會自然不想放過。

聽到BP機的尖叫聲,周愛國的臉多了一絲得意,嘴裡還口是心非的抱怨道:“唉,有了這機子也麻煩,不論你跑到那,局長一個電話,都能抓到你。”

在座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誰不明白這周愛國顯擺的意思?和王孝兵、吳凱兩人羡慕的目光相比,王子君卻是充耳未聞一般。

想要進一步和王子君拉攏關係的裘加成,目光一直都在王子君身上。看到王子君表現得舉止謙和,老成持重,心中暗道,這王書記果然了得。一般來說,像他這種年齡,正是爭強鬥狠,意氣風發的時候,這王書記卻能做到如此這般的喜怒不形於色!

這麼一想,裘加成就覺得這王書記有點像躲在密室裡修練的武林高手,秘笈在左,寶典在右,風生水起卻又滴水不漏,直到華山論劍之日,方才石破天驚,技壓群雄。自以為瞭解的人突然變得陌生,這樣的反差會把人撞出暗傷,讓人出乎意料,防不勝防!這鋒芒畢露的周愛國跟王書記一比,那可就差得太遠了!

心裡暗自打定主意的裘加成,想著如果周愛國說話再過火的話,自己就出面好好敲打他一下,就算把他給得罪了,也不能得罪王書記。

那邊的周愛國一看BP機上顯示的號碼,就朝著王孝兵道:“孝兵,你電話讓我用用。”

王孝兵對於這個刑警隊大隊長很是巴結,聽說他用電話,二話不說,就從房間裡面捧來了一個硬紙盒子,打開盒子蓋,一部紅色的電話靜靜地躺在盒子裡。

“孝兵啊,電話就是用來打的,你看你,還把它當成心肝寶貝了。”周愛國說話之間,就抄起電話摁了起來。因為他打電話,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說話,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周愛國的聲音。

“喂,我是周愛國,叫小雷接電話。”周愛國大大咧咧的摸樣,一聽就不是給上級說話。

“你小子找我什麼事?不會是又有任務了?”

……

“什麼,請我喝酒?我說你小子早不請晚不請,偏偏等老兄回老家了,你倒是想起我來了?告訴你,我還真不給你這個面子,我們鄉里的王書記正請我喝酒呢,就這!”說了兩句之後,周愛國就掛了電話走了過來。

“讓各位久等了,大隊裡的幾個小兵不知道我回老家,非得請我到民生大酒店去坐坐。”周愛國嘴裡雖然在埋怨,但是臉上,卻是得意非凡。

對於周愛國口中的民生大酒店,王子君並不知道,但是在座的其他四人,一個個眼中卻露出了羡慕的目光,就連裘加成都不例外。

“愛國,你說的民生是不是縣政府西邊的那個大飯店哪?那地方我開三級幹部會的時候去過一次,嘖嘖,那厚地毯鋪得比咱家的床都軟和,如果不是讓裘鄉長扶了一把,說不定還會出洋相呢。”王孝兵一邊抽煙,一邊笑嘻嘻的說道。

聽王孝兵說得好笑,王子君笑了一下,也不由輕輕地笑了笑。而其他幾人,更是開懷大笑了起來。

“來,裘鄉長,王老弟、孝兵,咱再端一個!”周愛國說話之間,又端起酒盅道。

裘加成見周愛國故意將王子君的名字排在他的後面,臉上有些不自然。當下一放酒盅,就準備說話,卻見那被周愛國顯擺一般地放在桌子上的BP機又尖銳地響了起來。

“他娘的,這東西你說好,也真好,哪兒有酒場都漏不掉;你說壞,也真他娘的壞,就像給你身上套個根繩一般,躲到哪兒都得把你揪出來!”周愛國嘴上這麼說著,手裡還是趕緊將BP拿起來了。

對於周愛國的挑釁,王子君已經有點煩了,不過他必須要給裘加成面子,看著拿著個BP機顯擺的周愛國,王子君的心思,卻放在了吳凱的身上。

作為一個鄉里的一把手,最要掌握的就是人事權,不過派出所和財政所這兩個要害部門,卻也不能放過。派出所的趙子躍是趙連生的把兄弟,這很危險。儘管自己已經化解了趙子躍前世之中對自己的陷害,那誰又能夠保證,這趙子躍狗改不了吃屎,再來害自己呢?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3:18

第二十五章 怕的是你站錯隊


副指導員,雖然小了點,但是扶持扶持,還是可以用的。裘加成約自己吃飯,叫上這個吳凱,恐怕也有這個意思。心思轉動之間,一個個念頭,從王子君的心頭一一掠過。

“呵呵,江州的號碼?肯定是愛民那小子打來的,以前和他聯繫,都是靠他晚上打電話,現在有了BP機,倒是隨時就能找他哥了!”周愛國說到愛民的時候,臉上充滿了驕傲。

“王書記,愛民是愛國的兄弟,也是咱紅嶺村的驕傲,那可是咱紅嶺村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王孝兵給王子君倒上了一杯酒,笑眯眯的說道。

“孝兵,你太誇獎他了,眼看都快到中秋了,也不知道這傢伙回不回來了。”周愛國一邊說話,一邊站起來朝著那電話走了過去。

“愛民,我是你哥啊,你的大學生活還不錯?”周愛國原本就是大嗓門兒,此時給自己的大學生弟弟打電話,更是底氣十足,多了幾分得意。

裘加成看著處處顯擺的周愛國,朝王子君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王子君給裘加成笑了一下,示意不要緊。放下心來的裘加成舉了舉自己跟前的酒杯,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論酒量,王子君也就是一般。剛才那一番勸酒,就有點反胃,不過此時裘加成的這個酒,他卻是必須要喝的。

將面前的杯中酒一飲而盡,王子君和裘加成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就在他們兩人喝酒之時,那周愛國的聲音卻猛的一變。

“你說什麼?他們敢這麼欺負人!?”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這邊的周愛國已經在憤怒地咆哮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周愛國聲音又變得柔和起來:“愛民,你不會找找你們院長或者老師麼,將你的冤枉跟他們說說?”

……

“副市長的兒子?副市長的兒子他也得講理啊,你先不要急,哥想想辦法,沒事兒,他們開除不了你!”周愛國溫言安慰了弟弟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匆匆地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電話本,周愛國迅速翻了兩頁,就心急火燎地打起了電話,顯然被弟弟的事情攪得有些焦頭爛額了。

“孟局長您好,我是公安局刑警隊的小周,周愛國,趙局長,我聽說您有一個親戚在江州工學院?”

電話那邊聽了周愛國的求助之後,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周愛國就萬分歡喜的說道:“孟局長,我這次給您打電話實在是有事相求,我兄弟在江州工學院和同學發生了點小衝突,您看能不能讓您親戚給說和說和?”

……

“孟局長,真是謝謝您了,我兄弟叫周愛民,是江州工學院九二級的學生。真是太麻煩您了,感謝的話等我見了您的面兒再說!”

……

“咱就一個原則,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把事情解決了,什麼條件都答應。好好好,謝謝孟局長,那我等您消息,您問妥了再打這個電話就行!”剛才還牛氣哄哄的周愛國,小心翼翼的將電話掛上,沖著眾人微微一笑,臉上卻是發澀的笑容。

雖然沒有聽清這周愛國這兩個電話的內容,但是單單看他的表情,就足以想像出來他弟弟肯定遇到了麻煩,而且,對方還是副市長的兒子,恐怕不好辦。

坐在電話旁,周愛國拿起了一個煙捲點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後,這才猛的想起來王子君等人。“裘鄉長、王老弟,對不起,家裡出了點麻煩,你們先喝著,不用管我。”

和剛才那意氣風發的氣勢相比,周愛國眼神有些渙散,眉宇間掛著很深的川字,眼睛後面也多了一層黯淡的東西。話一說完,兩眼就緊緊地盯著電話,生怕漏過了電話一般。

“愛國,不用擔心,愛民是個好孩子,不會有事的。”王孝兵雖然在這酒桌上職位最小,但是作為紅嶺村的村長,第一個開口安慰道。

他這一開口,裘加成也安慰了幾句。王子君雖然對周愛國有些看不慣,但也不想把這點意氣之爭放在心上,也好言寬慰了一番。

這種突如其來的事情很難讓酒場繼續進行,現在離開,似乎有點不妥,唯一適合大家做的,就是陪著這周愛國等下去。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周愛國的心情無比的灰暗,臉色也變得焦躁不安。

等待對周愛國來說,顯然是一場耐心的考驗,剛才打電話時盲目的希望和樂觀,都被這漫長的等待消耗光了,周愛國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叮鈴鈴……”

電話鈴聲大作,周愛國已經迫不及待地捉起了電話,急切地問道:“孟局長,怎麼樣了?”

……

“啪”,電話被周愛國狠狠地掛了,臉色變得很是難看,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道:“他娘的,這才幾號,就來催電話費了!”

王子君等人看著臉色好似充血一般的周愛國,面面相覷,也不好勸他什麼。

十幾分鐘之後,又是電話鈴聲大作。這一次倒是沒有讓周愛國失望,打電話的正是孟局長。

“孟局長,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簡單的客套了幾句之後,周愛國就充滿希望地問道。

……

“孟局長,就算是副市長的兒子又怎麼樣?不管怎麼說,也得講究個先來後到?我兄弟才大二,開除了的話,那他一輩子豈不是完蛋了?孟局長,您再給說說,看能不能放他一馬,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開除?”周愛國一聽沒戲,登時就急了。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只是見周愛國把電話掛了。

裘加成看著周愛國失魂落魄的模樣,有心去安慰一下他,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孝兵,這個事你先別告訴我爸,我先去一趟江州工學院,我就不信,這大學裡倒是沒人講王法了!”周愛國狠狠的摁滅煙頭,對王孝兵囑咐一句,就準備起身走人。

第一次聽到江州工學院時,王子君還沒什麼反應,等周愛國又提到這個學校名字時,王子君的心裡不由得一動。

“周隊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先別急,急也沒用。”王子君從沙發上站起身,朝著那周愛國道。

周愛國似乎也忘了剛才的意氣之爭,聽王子君這麼一問,忿然說道:“我兄弟在學校談了個女朋友,有個男同學看上了這女孩兒,兩人言語不和,打了一架,這男生是江州副市長的公子哥兒,有關係,現在學院硬說我兄弟在學校打架鬥毆,性質惡劣,非要把他開除學籍。”

說話之間,周愛國把警服披在身上,就準備走人。王子君沉吟一下道:“周隊長,你到江州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我得給他們說理去!明明是他先動的手,憑什麼開除我兄弟?”

裘加成看著像一頭發怒的獅子一般的周愛國,心中暗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這周愛國辦案時賊精賊精的一個人,這會兒怎麼跟換了個人兒似的。

“周隊長,你先別激動,我在江州工學院有兩個認識的人,我跟他們聯繫一下,看能不能解決了,實在不行的話,你再去江州也不遲。”王子君沖周愛國擺了擺手,就來到了電話旁邊。

王子君的舉動把周愛國弄懵了,他沒想到這王子君還有這個本事。更何況,他從見到王子君開始,就一直對他冷嘲熱諷,這會兒,他卻主動站出來了,儘管周愛國並不看好他能辦成,但是王子君的這個態度,還是讓他心裡熱乎乎的。

感激地看了王子君一眼,那邊的王子君已經拔通了電話。

“喂。”醇厚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到了王子君耳中。再次聽到這年輕卻充滿磁性的聲音,王子君的眼裡已經有淚花在閃爍了。電話那頭的人,是他當年最好最鐵的朋友,在王子君前世的兒子畢業前半年,時任江州工學院副院長的張凱,因為白血病撒手人寰。

張凱去世時,王子君因為有點事情耽誤了,沒能見到張凱最後一面,這一直是王子君心裡的一個遺憾。現在重生聽到老友無恙,怎不讓他欣喜不已。

電話輕輕地掛了,儘管與電話那頭的老友相隔幾百里,王子君還是覺得恍若隔世一般。

“王書記,我周愛國謝謝您了,不過,我看我還是再跑一趟。”周愛國忽而顯得格外木然和呆滯,從他嘴裡說出的話簡直是細若遊絲,忽而又氣憤不已。見王子君打完了電話,歉意地看他一眼,話音裡已是由衷的感激。

在周愛國看來,王子君雖然能不計前嫌的出手,但畢竟還年輕,估計還是有心無力,無法幫到自己。像他這種二十多歲的年齡,就算有認識的人在工學院上班,當個一般人員也就不錯了,自己找的那位孟局長的親戚,可是工學院後勤部的一個副部長。

“你現在過去和等一會過去,有什麼區別呢?不如聽我朋友說說情況,然後咱們再商量一下對策。”王子君看出周愛國的心急,好言安慰道。

“愛國,你先聽王書記的,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裘加成等人見王子君主動為周愛國幫忙,看向王子君的神情又多了一絲敬佩之意。

將軍額頭能跑馬,宰相肚裡能撐船。這王書記能有這等氣度,以後肯定能成就一番事業的。

在體制內,有一句話那簡直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不怕你狗屁都不會,就是怕你站錯隊啊。自己能審時度勢,及時地站到他這條戰線上,估計押寶是押對了!裘加成心裡暗暗的想道。

“這個……這個……”周愛國聽著王子君和裘加成的勸說,也猶豫起來。

“叮鈴鈴……”清脆的電話鈴聲,再次響了。王子君隨手接過電話,嗯了幾句之後,就把電話交給了周愛國:“周隊長,你來接。”

忐忑不安的接過電話,隨即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一時愣在了那裡。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3:46

第二十六章 為上之道恩威並舉


周愛國下意識地攥著電話,剛才還陰暗如古井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儘管那邊的電話已經掛了,弟弟愛民那歡快的聲音依舊在他的耳邊回蕩。

“哥,我怎麼沒聽你說過認識張書記啊,王大偉剛才已經向我認錯了,還保證以後再也不騷擾我女朋友了,學院也不追究這件事情了……”

弟弟的聲音裡,有激動,有喜悅,更多的則是對他這個當哥的崇拜。這麼多年來,弟弟一直把他當成一棵樹,他為他打理和操持著一切,在他這個哥哥的庇護下,弟弟踏實到高枕無憂,那一聲親切的呼喚,就像一陣風,吹散了籠罩在他心頭的烏雲,一直被他視為驕傲的弟弟,前途又變得一片光明。

一切已經昭然若揭,因為王子君的電話換來了這麼一個結果,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對這個人的感激……

剛才,周愛國雖然信誓旦旦地宣稱要到江州工學院,但是內心裡,他卻沒有半點把握,他只是不服氣地想要發洩一下而已。在洪北縣,他周愛國是刑警隊長,他可以叱吒風雲於破案現場,但是到了江州,他算得了什麼呢?在江州副市長面前,他又能扳回來什麼臉面?

想想剛才自己對王子君的冒犯,周愛國心裡百味雜陳,定定地看了王子君一眼,只不過,他此時的目光卻是有溫度的。當下大步來到桌前,一溜排開擺了六個酒杯,一字一頓道:“王書記,大恩不言謝,今天的事,我周愛國記在心裡了!”

六個盛滿白酒的酒杯,每一杯都足有一兩酒,周愛國端起酒杯,一仰脖把一杯酒幹了!

就在周愛國端起第二杯酒的時候,王子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周愛國臉色激動,嘴唇哆嗦道:“王書記,我周愛國門縫裡看您了……”

“愛國,咱喝茶,以茶代酒,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如果你願意拿我當朋友,就別跟自己的胃較勁兒了!”王子君誠懇地端起一個酒杯,一本正經的說道。

看了看這張年輕的面孔,充滿了凜然之氣,但是看起來卻又格外的親切隨和,周愛國突然覺得,他想要表達的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子君剛才說願意拿他當朋友,這就足夠了!

“王書記,幹!”周愛國說話之間,就端起酒杯朝著王子君鄭重地一碰,一仰脖灌了下去,只覺熱火燒心,淚花閃閃。

王子君的酒杯舉得不高,但是周愛國碰杯之時,卻將自己的酒杯放得更低,在坐的人都是酒桌上的宿將,豈有不明白之理?這就是態度。下級對上級的態度!

剛才在酒桌上,周愛國和王子君碰杯,那都是平舉,意思是在和王子君分庭抗禮。這一個電話打下來,就把周愛國不動聲色地轉換成了下級的角色。

這個王書記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雖然只是一天,但是裘加成心裡卻是不無感慨。剛才周愛國一口氣倒了六杯酒,那不是喝酒,那是賠罪。

王子君偏偏不讓他喝,而且還主動陪他喝了兩個,這個舉動,給周愛國一個臺階下的同時,更讓周愛國覺得虧欠他太多。

這兩杯酒,喝得意味深長,卻又不動聲色,早就收到了大音稀聲的效果,高,實在是高啊!

能夠輕鬆擺平江州市副市長的兒子,這王書記背後又該有什麼樣的背景呢?一個有才情有背景有手段的年輕人,以後的前途豈不是一片光明?

想想這王書記以後的發展,裘加成就暗自慶倖,儘早投向王書記,可謂是英明之舉。

酒桌之上的氛圍,再次變得熱烈了起來。不過周愛國放下杯子之後,死活都不肯回到原來的主位上去坐了,對於他這等態度,王子君明白,裘加成等人也不糊塗,卻並沒有一個人開口說破。

“王書記,我敬你一杯。”派出所的副所長吳凱端著酒杯來到王子君的面前,恭敬地說道。

幾杯酒下肚,王子君就覺得自己頭重腳輕,有些飄忽了!三兩的酒量還是三兩的酒量,儘管帶著前世的記憶,這等酒量,卻並沒有因為重生來一個相加。

“吳指導,我已經過量了,為了避免酒後失態出洋相,我看就這麼著,以這杯酒為限,我喝下去就算是過了!”

在江州這地方倒酒,別看說是一杯酒,那倒起來沒有三個不算完,王子君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醉了,他要保持他黨委書記的威嚴。

為上之道,當恩威並舉。這吳凱以後有大用,在給他好處之前,他得在他面前樹起自己的權威來。

如果是裘加成,吳凱可能會糾纏一番,但是面對王子君,吳凱卻不敢貿然相勸。當下善解人意地一笑,端起酒杯欣然接受了。

“吳凱不錯,哪天沒事兒,多到我那裡坐坐。”說話之間,一拍吳凱的肩膀,卻扭頭對裘加成道:“組織上有一個用人原則,人盡其才,才盡其用。就是說,要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加成啊,像小吳這樣的年輕同志,也該壓壓擔子了!”

王子君的聲音不高,卻把吳凱聽得熱血沸騰,在派出所,他可是一個備受打壓的人物,王子君的話,像是給他緊閉的心門開啟了一條縫兒,很快就有清新的風擠進來。

一場酒在融洽的氣氛中結束,已經喝得暈暈乎乎的周愛國,非要開著他那帶鬥的摩托車送送王子君。

王子君步履搖晃,身形顯醉,心頭卻明朗不已。周愛國緊緊地拉著王子君的手,把胸脯拍得山響,請王書記有事一定吩咐,不然就是看不起他云云。

最終,還是吳凱開著那輛三鬥摩托車把王子君送到了鄉里,頭腦開始迷糊的王子君回到辦公室後,支撐著很久的那口氣忽然之間好像全都泄了,只覺得渾身酸軟,難以自持,跑到衛生間吐得一塌糊塗,搜腸刮肚地把膽汁都吐出來了,吐完之後,往床上一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4:16

第二十七章 熱臉貼了冷屁股


王子君不知道,他在紅嶺村喝酒的時候,還有兩個人也在喝酒,而且,在這個酒場上,一個想要將他置於風口浪尖的陰謀,正在悄悄地醞釀。

又是一個明朗朗的天,天空湛藍,看看天空裡暖洋洋的大太陽,一種舒坦就漫過了全身,當神色淡然的王子君走向會議室時,他的四周也如趙連生一般,多了七嘴八舌的問好之言。

“王書記,您看,您還有什麼指示?”趙連生安排完工作,照例向王子君問道。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所有的幹部職工都坐得規規矩矩的,等著王子君作指示。

“趙鄉長安排的很好,我完全同意。另外,還有一個問題,眼看到了農閒季節,同志們要密切注意群眾的思想動向,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徹底把不穩定因素排除在萌芽狀態,避免上訪和越級上訪現象的發生。同志們,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

坐在主席臺上,王子君的聲音就像他平常的聲音,他的神情也一如他平常的表情,可是坐在台下的幹部職工卻像是聽到了鏗鏘有力的宣言,在王子君不怒自威的目光注視之下,一個個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王子君說這些話是有目的的,他能想像得到,昨天的犀利出手會帶來什麼反應。儘管坐在台下的人表面看來十分平靜,但是內心裡早已是暗流湧動了。他想要旁敲側擊地敲打一下那些不安分的傢伙,作為一把手,他得向他們證明,他的眼光是犀利的,他的權威也是絕對不容侵犯的!

趙連生依舊淡淡的笑著,但是熟悉他的人,卻能感受到他的眼神開始收縮。而這,正是他正視一個人的開始。

隨著一聲散會從王子君的嘴中吐出,西河子鄉的幹部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會議室。等王子君從會議室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時,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

高胖子,來人就是衛生院的高院長。

高胖子在看到王子君的那一瞬間,眯縫成了一條線的兩隻眼睛炯炯如電,閃出一絲希望的光亮,笑眯眯地跑到了王子君跟前,客氣道:“王書記好。”

“高院長啊,你有什麼事麼?”王子君對於這高院長反應冷淡,決定拿他開刀了。

“王書記,我主要是想給您彙報一下衛生院的工作。”高胖子搓搓手,恭恭敬敬的說道。此時的高院長,腸子都快悔青了,昨天王子君處理李三泰的事傳到了衛生院,讓他如坐針氈一般,不得安寧。

這王書記顯然不是易於之輩,他可能怎麼不了趙鄉長,但是,想要擼了自己的衛生院長,豈不是輕輕鬆松就可以搞掂?

高胖子啊高胖子,你怎麼糊塗了呢,明明知道是書記大人還開溜了,你就差那幾個醫療費麼?越想越覺得坐立不安,悔恨交加的高院長,決定在王書記沒有出手之前,主動來個負荊請罪,請書記大人網開一面。

“衛生院是劉鄉長主管的,你有什麼事情直接找他彙報就是了。”對於高院長這等人,王子君懶得多看他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高院長離開。

見自己熱臉貼了個冷屁股,高院長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揪緊了,仿佛看到自己這個衛生院院子的位子,馬上就要換人了。

在位是老子,一旦被擼下來,連孫子都不是。不行,哪怕死馬當作活馬醫,我也不能把這個肥差給丟了!因此,看王子君進了辦公室,高胖子腆著臉,刺溜一下就跟了進來。

“王書記,我知道您忙,您再怎麼日理萬機,也得聽我道個歉,昨天的事,都怪我高胖子瞎了眼了,王書記,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權當我就是個屁,您一閉眼就把我放了,可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就在高胖子低三下四的求情之時,門外響起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高胖子心裡縱使有一千個不甘,這會兒也只能將諂媚的話先憋著。等他看到進來的乃是鄉長趙連生時,尷尬之下,臉上像是蓋了層白霜的驢糞蛋蛋兒一般,面色蒼白,十分難看。

“王書記,哦,老高也在啊。”趙連生滿臉微笑的走進來,沖王子君點了點頭,就在一個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在書記的辦公室裡彙報工作被鄉長碰到,高胖子的氣勢立刻又矮了半截兒,這兩天合該自己屋漏偏逢連陰雨,真是倒楣透了!高胖子直覺自己像是沒吃到魚肉卻被魚刺卡在喉嚨裡,臉上勉強堆出一絲乾巴的笑容,磕巴道:“趙鄉長好,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別走哇老高,我正說去找你呢,你來了正好。我還想讓你幫個忙呢。”趙連生說話之間,就笑吟吟的對王子君道:“王書記,我想給您請幾天假,老高也知道,我這膀子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段老毛病又犯了,疼起來真要命,這兩天我想到江州去檢查一下。”

王子君本來是坐在自己椅子後面的,見趙連生來了,他就坐過來了。儘管趙連生是他的對手,但是王子君卻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夥了,越是棋逢對手,越要口蜜腹劍,深藏不露,至少表面上,他要給趙連生足夠的尊重。至於背地裡怎麼樣,那他趙連生就不是自己肚裡的蛔蟲了!

趙連生出招了!

一臉從容地在趙連生的對面坐下,王子君雖然不知道這趙連生打的什麼主意,但是內心的直覺卻告訴他,趙連生終於憋不住了!

“膀子疼可不是小事,老趙啊,光有工作能力是不夠的,強壯的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萬一將來組織上需要壓擔子,沒有一個健康的體魄,那怎麼行呢?西河子鄉和我本人,可都離不開你呀。”王子君一臉關懷的對趙連生說道。

找王子君請假,乃是趙連生對付王子君的第一步,聽王子君說得道貌岸然,趙連生只覺一陣噁心。組織上需要壓擔子,我的身體素質絕對是一流的,難不成,你還會拿這個往下拽我?再說了,什麼叫“西河子鄉和我都離不開你”?你還真把我當成你的下屬了?

不過,心裡雖然鬱悶,趙連生卻不好意思發作。官大一級壓死人,誰讓他王子君是一把手呢?

“謝謝王書記關心。”趙連生沉吟了一下,還是違心的擠出來一句感謝之言。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5:11

第二十八章 將錯就錯


趙鄉長,您的膀子疼又犯了?前一段縣醫院的老張不是說給您治好了麼,怎麼又犯了,這老張也是不著調哇。”夾在鄉長和書記中間,高胖子有點暈頭轉向,此時聽趙連生說膀子疼的毛病又犯了,趕忙討好道。

此話一出,趙連生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這高胖子的馬屁拍得他措手不及,只不過,這馬屁卻是拍到了馬蹄上,趙連生心裡暗罵,這高胖子以前挺有眼色的,怎麼今天光給我捅婁子啊。

王子君看著高胖子努力討好趙連生,越發覺得他的假請得有貓膩,心裡雖然猜測,表面上卻裝作渾然不覺。

“老趙,治病要緊,你放心去就是了!我家就在江州,醫院裡也有熟人,有幾個還是專家,我給他們打聲招呼,你去了直接找他們就成。”王子君說著,手裡就拿起了電話作勢要拔。

趙連生本來就是裝病,怎麼會用王子君的大夫?當下趕忙一壓王子君的電話道:“王書記,我有原來的病歷,還是找原來的大夫,就不用麻煩您了。”

“老趙,論工作,咱是夥計,私下裡咱可是兄弟。你可別跟我見外,找個專家好好看看心裡踏實啊,說不定我熟人跟你的主治大夫還認識呢。”

高胖子渾然感覺不到這兩人對話裡的奧妙,此時他還覺得傳言這一二把手不合拍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個謠言。當下趕忙隨聲附和道:“趙鄉長,我看您就別推辭了,多兩個專家會診一下,總是好的。”

好你個頭!

趙連生真想把這個插嘴的高胖子跺上一腳,這傢伙怎麼就是一頭蠢豬呢,連最起碼的政治覺悟也沒有!被動之下,他只好對王子君的好意千恩萬謝,解釋自己是和人約好的,如果再另外找了就傷了中間人的面子云云。

“那好,你放心看病,有什麼困難及時給我聯繫!”王子君一臉可惜的說道。

“王書記,我這次去檢查,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了,這鄉里的工作就全靠你了,不過我相信,有王書記在,肯定不老辦的。”趙連生說著,手裡就多了個請假條:“聽醫生說,我這病最少得兩個星期,請書記批准。”

王子君接過請假條,心中暗道,這傢伙敏感得很,嗅覺實在靈敏,因為他想要施展的招數,應該就在這兩星期之內。

“唰唰唰”,王子君三個大字躍然寫在紙上。

趙連生的請假條倒是自己親自寫的。應該說,趙連生的字算得上是一流的,他相信混跡官場,一筆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這一說。說實話,儘管他平時並不仗著這個炫耀,但是碰聽見旁人讚不絕口的感歎,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王子君只是簽了個自己的名字,但是,這三個字,卻像畫龍點睛一般,行雲流水,剛柔並濟,龍飛鳳舞,蒼勁有力,直把趙連生看得心裡暗暗嘆服。

當然,他真正服的只是王子君的字而已。

這小王的字還是蠻不錯的,不過,讓他在一個鄉里主持工作,還是有點太嫩了,去哪個學校當個孩子王倒是蠻合適的。心裡這麼想著,腳步已經往外挪了:“王書記,那我走了,回家收拾收拾,下午我就不來了!”

高胖子見趙連生走,也趕忙向王子君告辭,緊隨著趙連生的步伐跟了過去:“趙鄉長,您等等我,你這膀子疼怎麼就這麼頑固呢!”

趙連生猛的停住了腳步,沖著高胖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這才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王子君坐在辦公室裡,苦苦地思索著當年出事後西河子鄉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是任憑他怎麼搜索,那承載了他屈辱一生的記憶裡,都沒有任何大的事情發生。而現在,即將要發生的事,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強勢變化引發的。

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王子君有點昏昏沉沉的,按了按額頭,氣色才好了很多。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過後,辦公室主任王六順走了進來。

“王書記,趙鄉長要去治病,他讓我把鄉里正在開展的幾項工作給您列了一個清單,您過過目。”王六順說著就把一張紙放在了王子君跟前。

這張紙上,洋洋灑灑列了十幾項工作,這些工作每一項都寫得非常清楚。看著王六順一本正經的等著王子君表態,心裡不由得對趙連生又高看了幾分!

滴水不漏啊,他請假了不說,還把各項工作給自己細細的交代一番,如果在他請假期間,出了什麼亂子,那就跟他無關了!

心思閃動之間,王子君將手裡的紙仔細了一遍,對王六順道:“王主任,趙鄉長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啊,工作思路清不說,還有始有終,膀子都疼成那樣了,還不忘西河子鄉的發展。不容易啊!”

作為趙連生的心腹,王六順自然知道趙連生去幹什麼了,此時聽了王子君的感歎,差點笑出聲,暗道,這小王書記到底還是年輕啊,跟趙鄉長鬥,還是太嫩了。

“嗯,趙鄉長經常帶病堅持工作。”王六順見王子君誇讚趙鄉長,也趕緊附和道。

“趙鄉長為咱西河子鄉的發展,操心費力,任勞任怨,現在去看病,咱們黨委政府不能不重視,要把給趙鄉長治病當作一項政治任務來看。王主任,你一向心細,我看,你就辛苦一趟,陪趙鄉長去一趟江州。”王子君說話之間,雙眸緊緊的看著王六順。

王六順作夢也沒想到,趙連生請假原本是給他下的套兒,這王子君居然上當了!想想趙連生給自己的任務,趕忙道:“王書記,辦公室一大攤子事,我看還是換成其他人……”

“王主任,眼下,趙鄉長的病就是咱西河子鄉最大的事,我之所以讓你去,是出於對你的信任,這是黨委政府交給你的工作,知道嗎?”王子君根本就不給王六順分辯的餘地,把政治任務的大帽子都給扣上了。

王六順還想說什麼,張張嘴,卻是覺得無話可說。王子君把趙鄉長的病都放在政治高度了,要當作臨時的重心工作來抓,他還能怎麼樣呢?王子君說得理直氣壯,就算他一百個不情願,又能拿什麼話反駁呢?

“好了,你去王主任,別辜負了黨委對你的信任!”王子君笑吟吟的拍著王六順的肩膀,一副你辦事我放心的模樣。

王子君只覺心裡充滿了悲哀,現實就是這樣的,王子君的這個安排讓他猝不及防。因此,從王子君的辦公室離開之後,王六順就風風火火地趕到趙連生的家裡來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5:56

第二十九章 當斷則斷


“你是說,王子君主動安排你陪我去看病?”趙連生俯視著王六順,沉聲的問道。

“是的,趙鄉長,他說要把病當成鄉里的首要工作來抓,安排我陪同,那是因為黨委政府對我的信任,我實在沒法兒推脫啊。”王六順苦笑一聲,朝著趙連生道。

趙連生一言不發,兩根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子,好大一會兒方才幽幽地說道:“這個王子君絕對不能小看哪,罷了罷了,事已至此,也只好假戲真做了,你給家裡打聲招呼,權當陪我出去轉轉!”

王六順又彙報了一些事情之後,趙連生又囑咐道:“你給李元意和鄉教育組的老翟打好招呼,讓他們務必將這件事組織好,策劃好,出手要穩、准、狠,要把王子君弄個措手不及,不能讓他逮住任何一個起死回生的機會!”

“趙鄉長儘管放心,我這就去找李元意和老翟。就算他王子君有些本事,也不會徒手變鈔票的法術,您說是不是?”王六順一邊說,一邊不自覺的甩了甩他的小分頭。

隨著王六順的離開,趙連生的小院裡只剩下他和老婆兩個人了。舒服地在椅子上躺下來,趙連生喃喃的感歎道:“真他娘的人不可貌相,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不動聲色的就將我的手臂斷了一條,連我趙連生都有點佩服你了,不過跟我老趙比,你還是個小年輕,實在是太嫩了點啊。”

“老趙,過來幫我將這件衣服裝進去。”老婆的喊聲打破了趙連生的清靜,將煙捲狠狠地摁滅,趙連生起身往屋裡走去。

趙連生家裡,西河子鄉全體班子成員在書記王子君的帶領下,給就要去江州看病的鄉長趙連生送行。

“趙鄉長啊,你為西河子鄉辛苦操勞了這麼多年,這一次去檢查,一定要全心配合醫生治療,家裡的一切有我呢。”王子君緊緊的握著趙連生的手,嘴裡都是關切。

“王書記,眼下鄉里正忙,按說我不該這個時候請假,可是我這膀子不爭氣啊,關鍵時刻給您掉鏈子了……”趙連生一臉慚愧,仿佛這個節骨眼兒上請假,那就是對不起王子君一般。

在場的西河子鄉每一個班子成員,哪個不是眼明心細之人?聽著兩人明爭暗鬥,言不由衷的客套,心裡不由得暗笑,但是表面上,卻個個都是一臉凝重之態,時不時地對著兩人點頭微笑。

“趙鄉長,話也不能這麼說,工作是永遠也幹不完的,但是身體上的病,卻是半會兒也耽誤不得。”王子君說話之間,又扭頭朝著王六順道:“王主任,黨委政府就把趙鄉長交給你了,有什麼困難,你第一個跟我聯繫,該籌錢籌錢,該增加人力增加人力。”

“是,王書記,我保證將趙鄉長照顧好。”王六順回答得聲音洪亮,一副保證完成任務的模樣。

鄉黨委副書記張民強、紀檢書記左運昌、鄉政府副鄉長裘加成、劉根福以及鄉組織委員李秋娜、宣傳委員齊亞斌等,看到書記已經和鄉長說完,也都往趙連生跟前湧了上去,一個個囑咐趙鄉長安心養病,祝他早日康復。

在一聲聲的囑咐之中,趙連生、王六順和趙連生的老婆坐上了鄉政府的吉普車,一溜煙的朝著縣城而去。

王子君看著離去的吉普車,知道一個由趙連生策劃的陰謀,就要朝自己湧來了,不過這陰謀既是一個風險,又是一個機遇,只要能順利度過這次危機,那自己就算在西河子鄉站穩腳跟了。

看著漸漸開遠的吉普車,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朝著身後一個個若有所思的班子成員看了一眼,然後淡淡的說道:“趙鄉長一定會好起來的,咱們回去。”

要送的人已經走了,對於王子君的話,自然沒有人有疑義。沒有吉普車,一行人就從趙連生的家朝著鄉政府大院走去,幸好這兩者之間的距離也不是很遠,一會兒功夫,就來到了鄉政府大院之中。

“王書記,現在趙鄉長去看病,是不是咱們開個會,將工作調整一下?”張民強笑吟吟的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沉聲的說道。

張民強一開口,其他班子成員都將目光看向了王子君,尤其是裘加成,眼中更是生出了一絲異樣。作為一個資深的副鄉長,他自然知道張民強這句話裡的不妥,在政府機關,一般情況下,只有一把手不在,才需要調整工作,現在趙連生雖然去看病了,但是王子君這個一把手還在,哪裡有調整工作的必要呢?

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對王書記剛剛樹立起的威信,可是一個大大的打擊。王書記雖然睿智有餘,但畢竟經驗不足,萬一真的開會,不論成什麼結果,都不是一件好事。

心中雖然擔憂,但是裘加成此時卻沒有辦法提醒。

“不用了,政府的事情,先由裘鄉長暫時負責,至於辦公室麼,就由副主任朱常友先頂著。”王子君沖著張民強看了一眼,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王子君的態度,讓張民強等班子成員不覺就是一呆,尤其是劉根福等幾個準備看王子君熱鬧的班子成員,此時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沒想到這趙連生才一走,王子君就如此的霸道。

劉根福和張民強對視了一眼之後,就出來道:“王書記,你這樣決定是不是太倉促了,我看,不如咱們開個班子會再議?”

“同志們,在工作中,我們實行民主集中制,並不是生搬硬套,還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趙鄉長去看病了,咱們怎麼開兩委班子會?乾脆,這就這麼定了!”王子君朝著劉根福看了一眼,就大手一揮,絲毫不給劉根福面子。

劉根福的臉一紅,這已經是王子君第二次不給他面子了,覺得自己很是難堪,上前邁了一步,質問道:“王書記,我是說,你這樣決定讓裘鄉長主持工作,是不是太草率了?”

看著已經發火的劉根福,王子君心中暗笑:“劉鄉長,政府就你和裘鄉長兩個副鄉長,不讓裘鄉長主持工作,莫不是要你主持工作不成?”

王子君的一句話,一下子把劉根福逼到了牆根上。劉根福就是再莽撞,此時也不能說自己就是想主持工作,如果他真的這麼說了,恐怕就會成為整個西河子鄉的一大笑話了!

“福根同志人品不錯,就是有點太冒失了。”王子君見劉根福不說話,本來冷冷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道。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6:34

第三十章 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冒失?這樣的評價可不是中聽的。儘管前邊還加了一個人品不錯的前提,但是,就這一個“冒失”傳到領導耳朵眼裡,那就會戴上有色眼鏡看你,至少會認為你劉根福不夠沉穩,不堪重用。

“我本人不能和裘鄉長比,但是我劉根福不能,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沒有這個能力,比如說張書記。”劉根福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乾脆將張民強給抬了出來。

張民強深深地歎了口氣,暗忖這劉根福真他娘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種提名,傳出去對他張民強也沒什麼好處。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是騎虎難下,不得不力挺劉根福了。

“王書記,我也是從副鄉長過來的,為了西河子鄉的工作大局,不如就由我暫時代理幾天!”

張民強一開口,和趙連生走得比較近的宣傳委員齊亞斌就準備開口支持了。一旦他開口的話,恐怕這個會議就不得不開了,而王子君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掌握全鄉的局勢,他不想開這種會議。

“同志們,大家都知道,在我們政治改革的進程中,一直在強調權責一致,互為統一。簡單的說,就是人民賦予你什麼樣的職位,你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今天,張書記能夠不計個人得失,主動站出來勇挑重擔,真正體現了分工不分家,換位不越位,補台不拆臺的顧全大局精神,作為一把手,我深受感動,也十分欣慰。有這樣一支強有力的班子,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倒我們呢?只要大家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王子君神情激昂地說著,直把在場的張民強,劉根福感染得血脈賁張,豪情萬丈了。

“只是,”王子君卻又話鋒一轉道:“如今,自上而下一直強調要黨政分開,我還是考慮,咱們黨委就不要過多干涉政府的事情了。”

王子君一臉凝重地說完,就上前去,一手抓過張民強的手,緊緊地握著,一手拍拍張民強的肩,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

張民強神情尷尬地笑著,張張嘴,卻是無話可說。那一刻,他想告訴王子君,黨政分開只是一個提法而已,那都是形而上學的東西,卻怎麼都開不了口去反駁。

“裘鄉長,政府的工作,這兩個星期就要你多操心了,有什麼困難,及時和根福鄉長溝通商量,人心齊,泰山移嘛。”王子君說話之間,就走到了裘加成的面前。

裘加成就覺得先前書生氣十足的王子君,在他眼裡是那般的俊美如冰!

此刻,王書記臉上仿佛帶著一種溫和卻不容置疑的散漫之氣,嚴肅中顯得隨意,一副大權在握,主宰一切的樣子,幾年來的宦海沉浮,人間冷暖,時事變遷,世態炎涼,在那一刹那全都紛繁地襲上裘加成的心頭,忍不住有些忐忑不安,興奮異常,對於輕輕鬆松就把分工搞掂的王子君越發佩服了幾分!

當下趕忙表態道:“請王書記放心,我裘加成一定不負黨委政府重托,確保趙鄉長安心治病,王書記主持全面工作。”

見這裘加成也拿趙連生治病說事,張民強真是有點哭笑不得。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趙連生使出此招,實在是一個下下策。但願趙連生的計畫能夠實現,不然的話,這西河子鄉究竟是何姓的天下,還真是不好說。

沒有了其他事情研究的班子成員,各自都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王子君剛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的朱常友就跟了進來。

進得門來,朱常友先是看了看王子君暖瓶裡的開水是不是滿的,又恭恭敬敬的倒了一杯水給王子君端了過來。

對於朱常友的這些小動作,王子君並不阻攔,點燃一支煙,傾頹在沙發上,眯起了眼睛。前世的挫折,讓王子君頓悟了很多。

人活在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絕無道理可講的。當你高高在上的時候,對待下屬,千萬要學會示弱,就像端茶倒水這等最起碼最簡單的小瑣碎,你得學會放手,學會依賴性地讓他們去做。如此小題大做,不但不會招至反感,反而會讓下屬覺得美滋滋的,他們要的就是親近領導的機會,你只要讓他們感知到你的信任,單單就沖這一點,就足夠了!

自己也算是提拔了朱常友,他這般示好,乃是一種表態:他內心裡充滿感激。如果自己阻止了,恐怕會讓這位主持辦公室工作的副主任睡不著覺的。雖然感激的話他並沒有明確說出,但是,他的眼神和舉動卻表露無遺。

等朱常友把水小心的放在自己辦公桌上之後,王子君這才淡淡的一揮手,語重心長道:“常友啊,你剛主持辦公室的工作,得儘快進入角色啊!”

已經把表決心的話揣摩了無數遍的朱常友,聽到書記吩咐,心裡登時熱得發燙,像一股溫馨的風在耳邊拂過一樣,臉孔便燃起火一般紅紅的光亮。立馬在最靠近王子君的椅子上坐下,雙眸恭敬的人看著王子君,一副謹遵教誨的模樣。

王子君從煙盒裡掏出一根煙扔給朱常友,接過煙的朱常友並沒有隨即點上,而是將打火機打著,躬著腰給王子君點上了。

“常友,你在辦公室幹了多少年了?”王子君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個煙圈兒,跟朱常友拉起了家常。

“十三年了,王書記,就是跟八年抗戰比,都他娘的一輪半了!”朱常友抽了一口煙,罵出一句粗口。

十三年了,還沒有升上去,更何況這朱常友又絕非一個甘於平凡之人。心中念頭閃動之間,王子君對於和朱常友的談話,越加有了明確的方向。

“人這一輩子,說短不短,說長不長。關鍵的幾步走好了,就會一順百順;反過來,一步耽誤了,步步成蹉跎,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十三年哪?常友啊,你不容易!”

從王子君嘴裡吐出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劍一樣刺中了朱常友的要害,令他無處躲藏!這番話讓他一愣的瞬間,心裡又旋即一熱,像是有一道光貫通了他的心巷,打開了一個封閉的世界。有一種東西帶著血熱一樣的溫暖猛地鑽進了他的心裡!

這個深藏不露的王書記,就是自己此刻最大的倚仗了,想想這王書記昨天才說過自己是個好同志,該壓壓擔子了,今天就讓他主持辦公室的工作,這種言必行,行必果,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豈不是對西河子鄉的一切,早已成竹在胸,勝券在握了麼?

“六順主任是哪年參加的工作?”王子君輕輕的彈了一下煙灰,若有所思的問道。

“王主任是八年前參加的工作,比我晚五年。”朱常友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如實答道。

“嗯,辦公室工作不同於其他工作,既要做好上傳下達,還要負責整個機關的運轉協調。它就是一個單位的臉面,素質的高低關係著整個單位的形象。我相信,通過這幾年的鍛煉,在和上上下下的交往中,你也積累了不少經驗,應該能獨當一面了,把辦公室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請王書記放心,我保證不折不扣地完成王書記交辦的每一個任務,為黨委服好務!”朱常友就有些撥雲見日一般的欣喜,心裡頓時滾過一陣辛酸和快意交織的洪流,千恩萬謝地對王子君說道。

“嗯,常友是個好同志,只是才華被埋沒了!不過沒關係,只要有了施展的平臺,我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王子君說話之間,端起水杯,接著問道:“你給我說說,鄉里為什麼沒有配黨委秘書?”

黨委秘書,這四個字,讓朱常友一下子心跳加速,這幾年,王六順雖然是黨政辦主任,但他並不是黨委秘書,因此,也不是副科級。

想當年,為了黨委秘書這一角,他和王六順沒少較勁,結果都是半斤對八兩,沒有任何結果。後來,老書記調走之後,王六順提拔為黨政辦主任,朱常友就知道自己更沒戲了。

現在,王子君又舊事重提,朱常友的心又像火燒一般,想要沸騰了。王書記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王書記支持我當黨委秘書?

“是,還沒有確定。”

朱常友說話之間,就用雙眼緊緊的朝著王子君看了過去。

人,有時候其實很像一條魚。一旦有了**,哪怕發現一絲誘餌,就會看到希望的光亮,然後為了這個目標去拼搏,去奮鬥。作為朱常友實現這個目標的唯一依靠,就算自己不說,他也會拼盡全力朝著自己靠攏的。

“嗯,沒有確定就好說。常友啊,你在鄉里也算是老人了,現在我給你一個任務,密切注意下邊的同志有什麼思想動態,隨時給我彙報,也便於我及時作出決策。”

朱常友聽王子君這麼一說,凍結了多年的**,忽然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7:17

第三十一章 暴風雨即將來臨


對於西河子鄉的幹部職工來說,這幾天,私下裡議論得最多的就是鄉長趙連生看病去了,臨時主持政府工作的,不再是以往的張民強了,而是變成了裘加成。儘管這樣的安排大大出乎人們意外,但也沒有人敢對裘加成有絲毫的怠慢。

不過,對於這種分工的原因,卻是各執一詞,眾口難辯。不過,雖然有各種版本,有一點卻是共同的,那就是最後,王子君一錘定音,拍板定調了。

趙連生請假的這幾天,鄉里的幹部嗅覺似乎非常的靈敏,對王子君很是尊敬,那七所八站的負責人,也開始頻繁出入王書記的辦公室,這其中跑得最歡的,就要數衛生院的高胖子了!

這兩天,鄉政府秩序井然,一切工作都是按部就班。就算一心想要在王子君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朱常友,傷透了腦筋,也沒有發現什麼可以整出動靜的大事來。越是這樣,王子君越是不敢大意,在他看來,這份沉寂似乎太離奇了,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即將來臨!

……

“爸爸,我有點,有點兒想吃葡萄。”女兒眼神怯怯地對爸爸囁嚅道。看著女兒面黃肌瘦的小臉兒,鄉中的數學老師趙新普,心裡猛的一陣心酸,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個小不點兒實在是太缺乏營養了!

女兒一生下來,老婆就因為難產死了。曾經,趙新普覺得這個小生命太霸道了,霸道到用媽媽的生命換來了她的新生,應該說,開始他對這個小生命,心裡隱約是有一絲排斥的。但是很快,趙新普就不這麼想了。

苦難的歲月大大地控制了愛的生長。因為缺少營養,女兒一直很瘦弱,直到會走路之後,還一直晃悠悠的,簡直像一棵失去水分的豆芽菜。

曾經有一次,因為趙新普在學校給學生補課,小雨點兒無人照看,趙新普乾脆把她放在教室的一角。這孩子居然和初中的孩子一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不言不動,渴了喝點隨身帶的水壺裡的水,餓了就把小水壺緊緊地抱著,趙新普輔導完學生,她已經倚在牆上睡著了!

這孩子懂事得讓趙心普心疼,卻在清淡的日子中蓬蓬勃勃地生長著,一天天長大了,這讓趙新普除了心存愧疚,就是盡可能多的憐愛著孩子。

已經六個月沒發工資了,趙新普不得不節衣縮食,連女兒最愛吃的葡萄,也不敢給孩子買了。

看著女兒那盯著葡萄,眼神有些貪婪,趙新普的眼裡就有些濕潤,一把抱起女兒,哄孩子道:“小雨點兒最乖了,今天咱們先不吃,等爸爸明天發了工資,咱們買一堆,再讓雨點兒寶貝吃個夠好嗎?”

“真的要買一堆嗎爸爸?不用不用,小雨點兒只吃一串就夠了!”小雨點兒驚喜之下,隨即就樂了,但是很快就搖搖頭道。

“又不想花咱家的錢了?沒事兒的,爸爸明天一發工資,咱們倆就是小富翁了!等著,爸爸給你說過,騙人是傻瓜!”趙新普一本正經地對女兒說道。

“哦,明天就能吃到葡萄啦!爸爸,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大概是受爸爸情緒的感染,小雨點兒也有些興奮,調皮地跟爸爸拉了拉小指,這才走進學校的大門。

將女兒送進校門,直到看不見那個羸弱的背影了,趙新普這才離開。明天就要發工資了!儘管拖欠的六個月只能暫時發仨月的,但也足以解一下燃眉之急了,趙新普心裡充斥著一種心滿意足的興奮,甚至有些激動。

大步流星地走進學校,很快就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的條件很簡陋:幾張桌子並在一起,除了一些必需的教學儀器之外,就是一摞摞的作業本了。

走進辦公室,趙新普就覺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對勁兒,原本應該坐在這裡改作業的同事,此時這偌大的辦公室裡竟空無一人。

這人都去哪兒了?難道是去找孫會計了?莫非是提前一天發工資了?

心中激動的趙新普沒有多想,就來到學校的財務室。門前已經擠滿了人,還沒走近,就聽有人心急火燎地問道:“孫會計,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鄉財政所剛才已經通知了,眼下鄉里財政吃緊,咱們的工資,估計還得拖一段時間。”孫會計盡可能的把聲音放緩,但是這聲音卻還是像一根大悶棍,結結實實的敲在趙新普的腦袋瓜上。

財政吃緊,眼下沒錢,工資暫緩,這些理由簡直都快聽出繭子來了!想想剛才對女兒的承諾,趙新普心裡越發的惱火,氣急之下,還是滿懷期待的問道:“孫會計,你這消息確切嗎?這玩笑可開不得啊!別把人急出病來了,我可是等著買米下鍋呢,你說,這半年不發工資,哪個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呢?”

“趙老師,我這不是提前給大家透個信兒嘛!鄉里說沒錢,你說,我一個具體辦事的,能有什麼辦法?”因為以前報帳的事兒,孫會計和趙新普的關係並不怎麼融洽,今天卻是一反常態的客氣有加。

只不過,此時的趙新普根本就沒有心思在意孫會計的態度,失望之下,又不甘心地問道:“發三個月的工資不夠,總不至於連一個月也不發?”

這一句詢問,趙新普的話音裡已經帶了一絲焦灼不安,他實在是太緊巴了!

“對,三個月發不了,發一個月先緩緩急也成啊!這都多長時間了,還沒給我們發工資,這該咋著過了?”

“我們都辛苦大半年了,就是圖這倆工資養家糊口呢,這下倒好,都中秋節了,工資還沒一點音信兒呢,光叫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這叫什麼事啊!”

雜七雜八的議論聲,在人群之中不斷地響起,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發牢騷,趙新普一聲不吭,臉色如才掘開的幾千年不見天日的古土,棕黃暗黑的顏色,一雙無光的眼睛深嵌著,剛才的期盼徹底盡淨,希望又破滅了!

“各位老師,我說句實話,你們也別為難我了,我一個具體辦事的,當不了這個家!只是有一點,我想提醒一下大家,我聽說要發工資,最少也得到過年了!”

孫會計的臉,像下雨之前的天空一樣,密佈著沉重的雲團,這一聲過年發工資,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在人群中響過一陣轟鳴,壓在眾人心裡的一塊石頭隨之發生了裂變,變成了無數塊細小的石頭,然後這些石頭又擠在一起,產生了更大的壓力!

“我就奇怪了,既然沒錢,那鄉機關的工資為啥能按時發?什麼叫財政吃緊,我看,純粹就是財政緊吃嘛!”一個直言不諱的聲音,從人群中率先喊了這麼一嗓子,這一句憤恨之言,就像一根導火索,將眾人壓抑著的情緒,瞬間給點燃了!

“真是太差勁了!同樣是吃財政工資,憑什麼咱們天天吃粉筆沫,辛辛苦苦教學,他們卻是白天圍著車子轉,中午圍著盤子轉,晚上圍著裙子轉,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人民公僕?我看,純粹是一群糟蹋咱們辛苦錢的敗家子嘛!”

“我現在吃的都是從我哥手裡借的,再撐到過年發工資還不餓死啊!”……

七嘴八舌的聲音之中,一個教體育的老師一把抓住孫會計的肩膀道:“孫會計,我啥都不管,今天你必須給我發工資,我還等著工資結婚呢。”

“趙烈,你就是殺了我,我也給你弄不來錢,更何況,這錢也不是我摟著不發的,是鄉政府不給你們發的,有本事你找鄉里,找一把手鬧去,跟我瞎嚷嚷什麼?!”孫會計一把推開趙烈的手,大聲喊道。

噪雜的嚷嚷聲再次平息了下來,但是這平息只是暫時的。站在人群之中的趙新普,就覺得心裡像著了火似的,整個腹腔仿佛都在燃燒,大火熊熊,嘴巴乾裂,嗓子眼火辣辣地灼痛。鄉政府有錢給幹部們發工資,憑什麼自己辛苦半年連一個月的工資都不發?

對,就得找他們!找他們說理去!

“各位老師,走,咱們找他們說理去,要是今天不給我們個說法,咱們就到縣裡鬧去!”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這麼一嗓子,憤怒的人群,再次像炸開了鍋。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7:45

第三十二章 上訪


七嘴八舌的吵嚷聲中,鄉中的上百名老師浩浩蕩蕩的出發了,一個個義憤填膺地朝鄉政府湧了過去。剛才還起勁慫恿的孫會計和趙烈兩人,卻在整個隊伍走出校門時,偷偷地溜開了,往一棟小裡跑了過去。

“翟組長,李所長,事情都辦妥了!”孫會計來到辦公室,端起一杯水就喝,燙得連連擺手,哎喲聲不斷。

李元意大大咧咧地坐在鄉教育組長翟萬臣的老闆椅上,嘿嘿一笑道:“辦得好!老翟,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你這手下還真是人才濟濟啊。等趙老大回來了,我會把這件事的經過如實跟他說的!”

翟萬臣四十多歲,個頭不高卻是滿身的贅肉,聽到李元意的誇獎,窩在沙發裡的身子欠了欠,抬起那胖胖的手掌,抿抿脫光了頭髮的腦袋,隨聲附和道:“哎,反正你老哥在趙老大手下討生活,攤子大,瑣事多,窮家難當,實在是不好過啊,以後還得指靠你在趙老大那裡美言幾句,多拔點辦公經費,否則,你翟哥就揭不開鍋了!”

“沒問題,老翟你放心好了,等趙老大一回來,我就說你老翟功不可沒,但凡對你有利的,我就趕緊掏耳朵;對了,剩下的小學可都安排好了?光靠鄉中的話,老師有點少,還是形不成氣候,達不到規模啊!”李元意一邊拍著胸脯作保證,一邊惦記著十幾所小學的動靜。

“你翟哥辦事,你還不放心麼?據我估計,現在全鄉十五所小學的老師,都應該在路上了,等鄉中的老師到了鄉政府,他們應該就能匯合了!”

兩根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子,李元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嘿嘿,老翟,這只是開始,他王大書記這兩天閑著無聊,徒有其才,苦於沒地方施展,我們可是想領導之所想,急領導之所急,千方百計給領導造政績啊!”

天很藍,白雲朵朵。是一個很好的秋日。伊楓哼著小曲騎著自行車來上班了。緊身的牛仔褲包裹著青春的肢體,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逼人的英氣,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清清爽爽,活力四射。進了校園,正是書聲朗朗的早讀時間,伊楓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喜歡這樣的工作環境,心裡感歎一聲,年輕真好啊!

“趙老師,你們在幹什麼?”看著簇擁在辦公室裡的幾個同事,伊楓奇怪的問道。

那趙老師已經四十多歲了,身體已經有些發福。在紅嶺村小學,這趙老師的業務能力卻是一流的,頗有威望。聽見伊楓問她,扭過頭來道:“小伊啊,你還不知道,剛剛接到鄉教育組的通知,這次過八月十五,別想領上工資了!”

什麼什麼,不發工資了?伊楓聽了這話也是吃了一驚,儘管她還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年齡,平時也有父母接濟著,但是,這個消息,仍然讓她很是掃興。

“前幾天不是還說中秋節之前給咱們發工資麼?怎麼突然間又變卦了?”伊楓的話音還沒有落,就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怎麼回事?哼,給咱們發工資,倒像是從領導自家腰包裡掏錢似的,咱們在這兒辛辛苦苦天天吃粉筆沫,到發工資了,領導兩片嘴唇一張一合,說句沒錢,咱的辛苦錢就沒影兒了,這還讓不讓咱們過了?”

這個發牢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紅嶺村小學的副校長蔡東君。這蔡東君就是紅嶺村人,平時教書不怎麼用心,卻和教育組的領導來往頻繁,打得火熱。有一半心思都是在拍馬屁中度過的。在整個西河子鄉教育系統,有一個關於他的段子,廣為流傳,堪稱經典。

據說,蔡老師上課,講的那真叫一個言簡意賅,統領概括。小學生一節課四十五分鐘,他只有三句話:第一句是看,這一聲吩咐下去,十分鐘的課時就過去了;第二句是念,這一念又是十分鐘;接著就是寫,這二十五分鐘寫下來,那邊叮鈴鈴的就下課了!

儘管這個段子是道聼塗説,多少摻了些水分,但是,蔡老師的教學成績卻是有目共睹的。那就是只要是蔡老師教過的學生,考試成績大多都是兩位自然數,而且還是最小的。

別看這蔡東君教學不積極,巴結領導卻是輕車熟路,收放自如,弄得上上下下的領導都像植物需要光照一般,時時事事都願意喊上他。時間長了,弄得很多老師都像防賊似的防著他,不敢發半句牢騷。沒想到,這個當口,這蔡東君這顆大太陽倒是從西邊出來了!

“李校長,這都半年不發工資了,再不發,這中秋節就不用過了,直接要飯去算了!”一個老師朝著坐在辦公桌前眉頭緊皺的校長道。

“李校長,今天當著領導的面兒,我也不怕大家笑話,這一段,我都是趁早趕晚的去菜市場,給人家菜農要些剝下來的白菜幫,嘴上說是家裡喂著小兔子,其實還不是為了省幾毛買菜的錢?人窮志短,我自己丟人不要緊,自尊不能當飯吃,只是一旦讓人家知道了我是咱學校的老師,可別怪我損害了學校領導的形象!”

……

大家越說越氣,看著一個個愁眉苦臉的老師,伊楓心裡對這些當官的也怨恨了幾分。她來這紅嶺村小學還不足一年,對這些同事家裡的情況卻是相當熟悉。

別看這些老師都是體面風光的公家人,生活卻是過得困頓無比。尤其是兩口子都是老師的趙老師,孩子正在上高中,平常的日子更是十分緊巴。

“從過了年就不給我們發工資,到了八月十五還不發,簡直是逼著讓我們罷工!我聽說鄉政府的老師都去上訪了,這年頭,除非你能引起上邊的注意,才能解決問題,否則,拖起來那就不知道到猴年馬月了!”蔡東君的一聲大吼,頓時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

“找他們去,就找鄉里的一把手,問問他為什麼不給我們發工資!”

“對,就找他去,慶祝教師節時,我還聽趙鄉長說馬上就發工資了,怎麼這鄉長前腳剛走,一輪到他主持工作就變卦了?能幹就幹,幹不成就別在這兒蹲著茅坑不拉屎!不給咱一個說法,咱就去縣裡、去市里告他去!”

在蔡東君的煽動之下,本來就群情激憤的老師,就好似一道決堤的洪流一般,排著整齊的隊伍出發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8:19

第三十三章 我不是蔥,我是王子君


伊楓看著群情激憤中的同事,心裡莫名地想起來曾經接觸過兩三次的王子君,憑著她對此人的瞭解,她覺得這王書記不是蔡東君口裡的那種人,可是現在,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他,她無法阻止同事,也無法解釋,她只能看著他們以上訪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伊楓,你發什麼愣啊,你跟工資有仇啊?還不快點跟過來!”和伊楓關係不錯的趙老師一扭頭,發現伊楓站在原地發呆,又氣又急地嗔怪道。

伊楓這才緩過神來,答應道:“等我一下,我這就來!”

在某些人的精心組織下,十五所小學的老師和鄉中的老師,幾乎同時在鄉政府大門口匯合了。這兩股力量很是吸引人的目光,倒不是因為人多,而是因為這些上訪的人太有特色了!所有的老師都呈四路縱隊,排著整齊劃一的隊伍,很快就成了西河子鄉的東西大街上一道亮麗的風景。

看熱鬧的人群中,也不乏有上訪多年的“上訪專業戶”,中央、省、市、縣,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倒還真沒有見過這種排著整齊的隊伍來上訪的。一邊為老師鼓掌,一邊感歎,這下子算是見了世面了!

在浩浩蕩蕩的教師隊伍開進鄉政府大院時,王子君正和裘加成談論著政府的工作。通過這幾天的工作,王子君對於鄉政府的工作也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就在兩個人說說笑笑時,朱常友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王書記,裘鄉長,不好了,鄉中的老師把政府的門給堵了!”

鄉中老師堵門?正低頭喝水的裘加成愣了一下,差點沒把手裡的杯子給打碎了!在西河子鄉多年,他心裡非常清楚,這集體上訪意味著什麼。

一聽說老師上訪,王子君就敏感地意識到,趙連生給自己設的局已經鋪開了!他並不吃驚,這些天,他每天都在這種有備而來的心態中嚴陣以待,時刻準備著迎接突起的圈套與陰謀。

王子君知道集體上訪的嚴重性,對於教師為何上訪卻不甚清楚,但是有一點,王子君卻是知道的:場面越是失控,越是需要沉著冷靜。

“常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慢慢說。”王子君平和,就好似定海神針一般,讓大驚失色的朱常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擦擦額頭的汗,情緒總算穩定下來。

“王書記,鄉里的老師來上訪了,我讓門崗趕緊關上了大門,現在,估計他們已經把鄉政府的大門給堵住了!要求發放拖欠了六個月的老師工資,王書記,您看現在咱們怎麼辦?”

拖欠了六個月的工資?王子君暗暗吃了一驚。從鄉政府辭職之後,王子君大半輩子都在當教書匠,對於拖欠工資給老師的生活帶來什麼困頓,他可是感同身受,一清二楚的。

“王書記,我先去和老師談判,您召集鄉財政所和教育組負責人,讓他們想辦法給老師弄倆月工資,先把老師哄回去,別把事情鬧大了!”裘加成沉吟一番,當機立斷地對王子君說道。

王子君知道,此時,這裘加成的提議是為他著想。不管怎麼說,這裘加成在鄉里當了這麼多年副鄉長,至少,比自己熟悉情況。想到這裡,王子君就沖裘加成點點頭道:“裘鄉長,暫時就這麼辦。你先把老師的情緒穩定下來,只要是合理的,就盡可能的答應下來,千萬別把事情給激化了!”

“我們要工資,我們要吃飯!”

“我們要見一把手,憑什麼六個月不給我們發工資!”

“請大家安靜,安靜一下,朱主任已經去請示王書記了,王書記一會兒就會來見大家!”

“各位老師,你們要相信政府,王書記和……”

“杜曉曼,你別在那兒站著說話不腰疼!半年不給你發工資,你試試就知道了!你每個月領著工資,**的錢兒花著,你知道我們是怎麼過的?真是的!”

裘加成很快就出去了。外面的聲音平靜了些,但是這平靜也只是暫時的,王子君坐在辦公室裡,努力地思考著對策。

既然趙連生給自己來了這麼一手,那不用想也知道,財政所肯定沒錢。想到財政所,王子君隨手翻開了內部電話薄,看到上面財政所那一欄裡醒目的三個字:李元意。

看著這三個字,王子君的心頭就是一動,沉吟之間,就吩咐身旁的朱常友道:“你通知在家的班子成員和財政所長、教育組長,九點半到我辦公室開緊急會。”

“好,我這就去通知,王書記。”朱常友答應一聲,就要往外走,剛走了兩步,還是躊躇著停了下來:“王書記,我覺得,您還是有個心理準備,趙鄉長剛請假,這老師就鬧起來了,這是不是也太巧了?”

朱常友的反應,讓王子君很是滿意,這說明朱常友這位黨政辦副主任,已經開始向自己靠攏了。

“唔,常友不錯,有很強的政治敏感性,有前途。”王子君抬頭看了一眼朱常友,嘴裡毫不掩飾地肯定道。

如果財政上沒錢,老師一怒之下到縣裡上訪,作為西河子鄉的一把手,王子君就要負不可推卸的責任,想到這個嚴重的後果,朱常友不由得有點發顫。

王書記不能倒!樹倒猢猻散,如果王書記倒了,那自己又該指靠誰呢?

“王書記,那眼下咱們該怎麼辦?”朱常友下意識地問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讓他們盡情的蹦?去,你去通知開會。”王子君上前拍拍朱常友的肩膀,淡淡的說道。

朱常友雖然不知道書記會有什麼辦法,但是看著王子君不動聲色,沉著冷靜,幾乎閃著金屬光澤的表情下面有一種特別鎮定的情緒充溢著,心裡忽然踏實了很多。

“裘鄉長,我們也知道你不當家,也不為難你了,你趕緊回去,讓一把手出來跟我們對話!”

“對,我們只跟一把手說話,書記不出來,我們現在就去縣裡,找縣裡的一把手對話!”

“讓王子君出來,有膽量這麼安排,憑什麼沒勇氣站出來說話?”

上訪的人群又是一陣騷動,王子君聽著這些聲音裡夾雜著裘加成苦口婆心地勸慰聲,推開門就走了出來。

在鄉政府的辦公大院中,擠滿了情緒激動的老師,裘加成站在通往辦公的大廳前,努力地給老師做解釋。

王子君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就發現這隊伍裡面,喊得最響的,也就是那麼幾個人。

“各位老師,你們聽我說,鄉政府一定會想辦法讓大家過一個和和美美的中秋節,我保證,我裘加成說話算數,請大家先回去上課,欠大家的工資,節前一定會發!”

裘加成不知是不是因為太急躁了,聲音裡也多了一絲沙啞。

“裘加成,已經跟你說過了,你不當家,就別胡亂表態,胡亂說話!除非一把手來了,想哄我們走?沒門兒!”躲在人群之中的蔡東君,大聲的喊了這麼一嗓子。

“對,裘加成,我們信不過你。你趕緊躲一邊去!”

“裘加成,你說八月十五之前給我們發工資,你拿什麼作保證?你這話誰信啊!”

裘加成和老師解釋了這麼長時間,嗓子眼兒都冒煙了,這些老師還冷嘲熱諷,根本就不聽他的。

“各位老師,裘鄉長說節前給各位發工資,絕對不是空口說瞎話,請大家相信他。”

響亮的聲音,從裘加成的身後傳了過來。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表態,讓噪雜不已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之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從辦公裡走了出來。

“你算是哪塊地裡的蔥啊,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鄉中的孫會計一看教師們啞火了,當下也不得不親自上陣道。

“大家好,我不是蔥,我是王子君!”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8:53

第三十四章 請為我鼓掌


王子君這三個字代表著什麼,作為西河子鄉的老師,他們自然清楚,剛才還叫囂著讓王子君出來的老師們,立刻像被釜底抽薪了一般,很快就熄了火。

看著一個個面露遲疑之色的教師,王子君上前一步道:“同志們,今天,大家來鄉政府要工資,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我首先代表黨委政府向各位老師道歉!”王子君話一說完,竟沖著在場的幾百號老師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子君的這個舉動顯然是老師們始料未及的,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這堂堂的一把手,居然沒有絲毫的官僚之氣,更沒想到會給他們鞠躬道歉,臉色雖然依舊冷著,但是心裡的憋屈卻是舒暢了很多。

“今天,來到這裡的各位都是教書育人的知識份子,我相信,大家的出發點只是來給政府反映情況的,最終的目的只是想把拖欠的工資要到手裡!因此,本著解決問題的目的,我提兩點意見:第一,請老師們跟裘鄉長到三的會議室裡稍作休息,大家站了這麼長時間,肯定又累又餓,曉曼,你跟辦公室朱主任先去街上買點包子,給大家墊墊肚子;第二,請大家選出三個代表到我辦公室裡來,我們坐下來談談。好,現在,如果同意我的意見,就按我說的辦。”

剛才還吵得起勁的老師們,見王子君的這番安排既合情合理,又充滿了最深的同情、坦蕩和細膩,一個個面面相覷,長久的說不出話來。這些人畢竟是公辦老師,心裡還是很在乎自己的教師身份的,如果不是給逼急了,說什麼也不會來圍攻鄉政府的。如今,這上訪的目的達到了,倒是不知所措了!

“好,去就去,咱們不偷不搶的,怕他幹什麼?”很快,被被翟萬臣安排好的幾個托兒,就主動站了出來,跟著王子君去了他的辦公室。

人群很快就安靜下來,乖乖地跟著杜曉曼去了三的會議室。辦公大院裡很快就變得空蕩蕩的了,站在一旁的裘加成長長的噓了口氣,心裡連連感歎,這王書記實在是高啊,化矛盾於無形,短短的幾句話就叫人鬆馳不設防,實在是高啊!

王子君一邊往上的辦公室裡走,一邊努力的思索著對策。他知道,跟著他上的這幾個人肯定是早就被趙連生安排好的,自己既不能將這個不發工資的炸藥包引爆了,又不能一味迎合遷就,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否則,一旦處理不好,後患無窮不說,還會留下把柄,那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回到辦公室裡,王子君剛才的溫和面孔就不見了,一臉陰沉地坐下來,劈頭蓋臉的問道:“你們三個,是黨員的請舉手!”

三個跟著王子君上來的人中,一個是趙烈,一個是蔡東君,還有一個跟翟萬臣是自己人。三個人都不知道王子君問這個是何意,對視一眼,還是乖乖地舉起了手。

“好,請放下!三個人是學校中層領導的、教學骨幹的,請舉手!”

三個人面面相覷之後,又乖乖地舉起了手。鄉中的體育老師趙烈先是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把手舉起來了。按說,他不該算是中層領導,他只是鄉中的一個幹事而已,但是每次開全體老師會,校長都會讓他做記錄,因此,他覺得自己跟普通老師還是有所區別的。

“啪!”王子君臉色陰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三個人震驚之下,猛的抬起了頭。

“作為一名黨員、一所學校的主要領導,你們不好好鑽研業務,煽動、串連、脅迫、幕後操縱學校的老師來鄉政府討要工資,你們的黨性何在?還有沒有一點兒組織紀律性?啊?”

王子君像一頭發怒的獅子,在辦公桌前走來走去:“是,目前我們財政困難,拖欠老師的工資太久了,黨委政府應該體諒大家的難處,但是,我提醒你們,別忘了,你還是個黨員!還是一個學校的領導!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如果你根本就起不到表率作用,把自己的思想混同於一般群眾,那還要你們有何用?回去給我寫一份深刻的檢查,年終的評先評優、提拔重用,我要好好的研究一下你們的去留!”

說完,王子君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三個人也跟了出來,彼此對視一眼,看出來對方眼裡的無奈。從進了王子君的辦公室到出來,竟然沒有一個機會開口!

王子君來到三的會議室裡,正趕上杜曉曼跟裘加成給大家分包子。包子是從街上最火的一家包子鋪“貓不聞”那裡買來的。已經是秋天了,熱氣騰騰的包子一發到手裡,大家的情緒就不再像剛才那樣僵著了。

“王書記,你今天請客就請這幾個包子啊?”有人見王子君進來,就喊了這麼一嗓子。

王子君一見氣氛緩和了許多,微微笑著,給那起哄的人說道:“同志們,大家都是知書達理的人,我給大家算筆帳,按一個老師教出來十個學生算,五年、十年之後,這該是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啊?就算他走出去不回來,至少也可以做好傳幫帶?良性迴圈,輻射帶動,點燃一盞燈,照亮一大片!到那時候,誰還敢說咱們西河子鄉窮?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地方,經濟要發展,教育要先行,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同志們可是咱西河子鄉的無價之寶啊!”

“眼下,咱鄉里還是窮。今天,我王子君只能自掏腰包請大家吃包子了,等將來咱們經濟發展了,條件好了,我請大家去江州的大飯店,好好謝謝我們西河子鄉的有功之臣!現在離過中秋節還有兩天的時間,今天,我以一個黨委書記的官帽子作保證,兩天之後,我會把工資如數發到每個人手中!”

應該說,王子君的這番話還是頗有影響力的,台下的每個老師,都定定地看著臺上的王子君,年輕書記的面部結構棱角分明,從他略薄的嘴唇下發出的聲音,抑揚頓挫,擲地有聲,就連舉手投足都顯得那般的成熟睿智,果斷精明!

就是這麼一個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黨委書記,他居然敢拿官帽子作保證,兩天之內給他們發工資,這讓他們震驚之餘,大為感動。

“各位老師,王書記是個好人,我前兩天帶我們班的學生小玲看病交不起醫藥費,碰上了王書記,就是他用自己的錢給墊付的,王書記既然敢給大家保證,大家就再等等!”伊楓坐在台下猶豫了半天,還是站起身來,給大家解釋道。

“哎呀伊楓,你說的就是王書記啊?嘿嘿,你怎麼不早說啊,王書記,單單沖著這件事,我們紅嶺村小學就相信你說的話了!”紅嶺村小學的李校長,也站起來朝著老師們說道。

李校長這一發言,其他老師自然紛紛回應,吃完包子之後,就準備走人了。

王子君一揮手,點點頭道:“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離八月十五放假還有兩天,請各位老師放心,我說話算話,讓大家過一個快快樂樂的中秋節!”

台下響起一片排山倒海般的掌聲,老師的話也被這掌聲給淹沒了!

伊楓一直垂著眼皮,臉是醉紅的,微笑只在兩片嘴唇上,卻起勁的拍著自己的一雙小手,這掌聲雖然是送給臺上的那個人的,掌聲一浪高過一浪,伊楓的心,在這掌聲的浪潮裡輕盈地飛翔,她心裡的快樂,卻是比這掌聲更為壯闊的波浪!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9:23

第三十五章 人盡其才才盡其用


三的會議室裡掌聲雷動,笑聲迭起的時候,這起精心組織的上訪事件幾乎成了一場富有喜劇效果的鬧劇。

躲在張民強辦公室裡的劉根福卻是憋氣得很,狠狠地掐滅煙頭,冷哼一聲道:“哼,兩天發不了工資,就敢拿辭職不幹發話,這王書記肺活量還真夠大的,牛B都能吹破了!有他在,估計西河子鄉的養殖業,牛是不用再養了!”

張民強沒有開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作為西河子鄉的副書記,張民強也處理過不少集體上訪事件,連年被評為縣級信訪工作先進個人,可是,今天見識了王子君處理上訪事件的手段之後,心裡莫名的多出一種沒吃到魚肉,卻被魚刺卡住了喉嚨的感覺。

老師們有說有笑地從上下來了,臨走前還跟王子君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看那無拘無束的模樣,跟王子君倒像是老朋友似的。

一場醞釀了很長時間的危機,就這麼被王子君給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前所未有的壓力。

裘加成一臉凝重的來到王子君的辦公室,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書記,咱鄉里的教師工資一個月就得十幾萬,就算發三個月,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裘加成說的十分婉轉,但是話語裡的意思卻是顯而易見,他不敢直截了當地說王子君太衝動、太武斷了,眼下兩人剛剛達成統一戰線,如果王子君離開了,那等待他裘加成的,可能就是更加悲催的靠邊站。

“裘鄉長,有人敢下套兒,就有人敢接招。敢拿老師的工資說事,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王子君遞給裘加成一支煙,冷冷的說道。

裘加成心裡也清楚,儘管鄉里財政困難,但是中秋節前給老師發工資的錢,多少還是有所準備的。只是,這趙連生既然打定主意拿工資來折騰王子君,那自然就是另外一種情形了。

“王書記,我來晚了!我給您道歉,沒管好老師,這件事情我負有主要責任,我給您作檢討來了!”滿臉大汗的翟萬臣,一臉惶恐模樣的跑了進來,一見王子君,就趕緊解釋道。

王子君雖然沒見過這個翟萬臣,但是光猜也能猜出來個大概。趙連生能把全鄉的老師煽動起來到鄉政府來鬧事,估計這位翟組長在其中發揮了不少作用。

“翟組長,你來得不早不晚,這點兒掐得可真夠及時的!”站在王子君身旁的裘加成,眼見翟萬臣嘴裡認著錯,臉上卻是一副無辜的模樣,毫不客氣的諷刺道。

“裘鄉長,你這就冤枉我了!我得到消息就跑過來了,沒想到,這幫老師平時不聲不響的,瞞著我就跑來胡鬧了!王書記您放心,等我回去就把帶頭的給處理了!”

翟萬臣可不會把裘加成這個副鄉長放在眼裡,定定地看著王子君,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裘加成看著翟萬臣的胖臉,簡直恨得牙根兒癢癢,有心再挖苦他幾句,卻見王子君揮揮手,漫不經心地問道:“裘鄉長,這是誰啊?”

王子君這一問,就好似一記響亮的巴掌,狠狠地?在翟萬臣的臉上,剛才的示好就像遭遇了冰雪一樣,被生生地凍僵在那裡!在鄉里,教育組長絕對是一個厲害的角色,全鄉幾百號老師都歸他管,儘管連個副科都不是,但是論及權利,那也是呼風喚雨,實惠大大的。

他這麼慌裡慌張地跑過來,王子君猜也能猜出來他是誰。可是,他偏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就是想給這個傢伙一個下馬威,你不是挺牛氣麼?在我這裡,你算什麼狗屁!

“王書記,我是教育組長翟萬臣。”翟萬臣一邊感歎官大一級壓死人,一邊鄭重其事地給王子君介紹道。

“哦?你就是教育組長啊,剛才發生的事,你這麼快就知道了?”王子君重複了一遍,臉上似乎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王子君雖然不慍不火,臉卻冷得像一塊生硬的鐵板,翟萬臣直覺此人像冰山一般散發著逼人的寒氣,直把他看得後背發涼,腦子卡殼了似的,早就忘了接下來的套路是怎麼設計的。

“王書記,老師來鬧事有我的責任,我工作沒做好,請王書記嚴懲!”翟萬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不等王子君開口,就誠懇地開始自我批評。

“你能有什麼錯啊,發不下來工資不是你的錯。”王子君擺擺手,突然又冷不丁的向翟萬臣發問道:“翟組長,剛才全鄉的老師都來了?”

“嗯,都來了,啊,不是,應該……應該是差不多!”翟萬臣下意識地回應了一句,又意識到這麼說不妥,趕緊改口了。

王子君這麼平心靜氣地跟他一問一答,讓翟萬臣心中直打鼓,他現在倒希望王子君能夠劈頭蓋臉地吵他一頓,他這種舉動太反常了,弄得翟萬臣的心情陷落於無以名狀的沉重。

“全鄉的老師都來了,你教育組都沒半點反應?你這組長當得也太官僚了,一點都不密切聯繫群眾!”王子君質問之下,聲音裡突然一陣發冷。

“我……我的確有責任,我工作不力,給鄉里的工作造成了被動!”翟萬臣的額頭上,開始沁出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上那李元意的當了!

“王書記,翟組長也有管理不當的責任,我看,不如讓他將功贖罪,好好地去安撫一下老師的情緒。”推門而入的張民強,進來替翟萬臣求情道。

“嗯,老師的業務能力,老翟抓得還是不錯的。”劉根福在張民強開口之時,也隨聲附和道。

“哼,所有的老師都已經回去上課了,還用得著讓翟萬臣把他們一個個從課堂上叫出來,全體集合,再來一次集體安撫麼?這豈不是太可笑了?”

王子君絲毫不讓,根本就不看張民強,直接吩咐朱常友道:“常友,你去起草一個政府檔,免去翟萬臣同志教育組長的職務。既然該同志業務水準不錯,只是管理無方,那就讓他去當個老師好了,作為一方領導者,我們要知人善任,給他合適的平臺,確保人盡其才,才盡其用,真正把好鋼使在刀刃上。否則,那就是人才浪費了!”

“王書記,您不能這麼做,要免去教育組長的職務,至少要開個班子聯席會研究一下,看能不能通過!”

張民強的語氣,此時也有點強硬。面對王子君的強勢,開始他還忍氣吞聲,現在,作為趙連生留守的負責人,他必須得把王子君給頂回去了!

“班子會馬上就開,但不是研究翟萬臣的問題,而是研究一下怎麼給老師發工資的問題。”王子君一揮手,沖著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的朱常友訓斥道:“還傻愣著幹什麼?作為一個辦公室人員,你不會是想問我該使用什麼文種?”

張民強根本就沒想到王子君竟會這麼不給他面子,儘管心意難平,卻也無可奈何。他張民強在西河子鄉根深蒂固又能如何呢?比起一把手的權威來,還是有點先天不足的。

“王書記,你這麼獨斷專行,傳到上邊恐怕會有麻煩的!”

“哼,傳到領導耳朵眼兒裡才好呢。張書記,儘管你是政工副書記,卻是分管信訪工作的。對全鄉的老師半年不發工資,這事,你總該有所耳聞?”

“這個,我倒知道一些……”張民強面對咄咄逼人的王子君,一時倒有點心怯。

“知道?那你的工作是怎麼做的?傳到上邊,你這個抓信訪工作的副書記可不是沒責任哪。如今,上級三令五申信訪工作,要變上訪為下訪,把不安定因素消滅在萌芽狀態,萬一追究起責任來,讓你背個瀆職的處分,那可就不值了!”

“好了,現在不是追究你的責任的時候,通知在家的班子成員,開班子會!”王子君說完,轉身就往小會議室走了過去。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49:53

第三十六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


裘加成見王子君不但化解了危機,還二話不說把翟萬臣的教育組長給撤了,連削帶打,把張民強噎得沒了脾氣,慌亂的心也慢慢的平靜下來,看著王子君走向了會議室,也跟著往會議室走了過去。

其實,翟萬臣在預謀這件事的時候,知道多少會挨些批評,不過,讓他措手不及的是,這王子君竟敢二話不說撤了他的職,這樣的後果真是太嚴重了!一旦這個檔下發了,那可是有法律效力的,就算趙鄉長回來了讓他官復原職,那肯定也是磕磕絆絆的。

更何況,就算王子君給趙鄉長面子,這朝令夕改的事情,對於一個政府機關來說,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要想再當上這個差使,恐怕還得費不少周折。想想為了巴結趙連生,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翟萬臣就像一嘴吃了二十五隻小老鼠似的,百爪撓心,後悔得腸子都綠了!

“張書記,您看,這事弄的……”翟萬臣看著張民強,臉上滿是委屈的說道。

張民強被王子君毫不客氣地批評了一頓,心中正在窩火,看也沒有看翟萬臣,舉步就朝著會議室走了過去。

“老翟,你放心,趙鄉長回來,你這教育組長還是跑不了的!”劉根福從後邊走過來,拍拍翟萬臣的肩膀,低聲的安慰道。

翟萬臣就像一個溺水之人,終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扯住劉根福的胳膊道:“劉鄉長,這件事您也知道內情,關鍵時刻,您可得給我說句話啊,我這麼一擼到底,可都是為了趙鄉長啊!”

劉根福本來是想好聲好氣地安慰他幾句的,哪曾想這傢伙立馬就像一塊粘糕似的,貼住自己不放了,怕他說出更缺心眼兒的話來,看王子君進了會議室,低聲訓斥道:“老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把老大也賣出來,他一惱,你就成後果自負了!那王書記都說了,弄不來工資他就辭職不幹了,你不會連兩天時間都等不及吧?趙老大心裡跟明鏡兒似的,等他回來,自然會救你的!”劉根福拍了拍翟萬臣的肩膀,也走向了會議室。

劉根福的話,像是給翟萬臣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似的,臉上的惴惴不安這才少了幾分,心裡也踏實了許多。這個王子君最多也就是在西河子鄉風光幾天,這點時間,自己還是等得起的。

王子君,以後有你沒我!暗暗發狠的翟萬臣在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扭頭就要朝著大院外邊走去。

“老翟,你先等等!”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嗓子,翟萬臣先是一呆,一看辦公室有人攆過來,隨即就咧開嘴樂了!

看來,他王子君也知道這鄉教育組沒有我翟萬臣玩不轉哪,肯定是想私下裡給我解釋一下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面子我肯定是要給他的,但是不管怎麼說,我也得拿捏一下這小子!

心中念頭閃動,翟萬臣的肚子頓時又挺了起來,他緩緩的扭過頭去,就見鄉辦公室副主任朱常友快步跑了過來。

“朱大主任,你找我什麼事啊?俺可是被免職的人啦,大事就別給我說了,我老翟是給你辦不成了!”翟萬臣以前見了朱常友,都是小朱小朱的叫著,這次陽腔怪調地喊他朱主任,是想噁心他一下子。誰讓這傢伙現在是王子君身邊的紅人呢。

“老翟啊,大事我還真沒有,只是這份檔是涉及到你的,你自己先領走一份吧,現在正開班子聯席會,我走不開,等開完會了,我再和組織委員李秋娜去教育組一趟,宣佈一下。”朱常友說話之間,急匆匆的將一份紅頭文件往翟萬臣手中一塞,拔腿就朝會議室跑了過去。

“關於免去翟萬臣同志鄉教育組長職務的決定……”看著鮮紅的印章,翟萬臣差點沒有暈倒過去。

小會議室裡,在家的班子成員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等著開會。會議室裡的氣氛是壓抑的,眾人都心照不宣,低頭不語,靜等著坐在正座上的王子君發言。

“人都到齊了?”鄉里只有那麼幾個班子成員,王子君大眼一觀就能知道,但是,這個話他還是要問的,這不但是個程式問題,也涉及到他一把手的威嚴。

“王書記,除了財政所李所長還沒到,其他人都來了。”朱常友站起來,給王子君彙報道。

“嗯,通知到了李所長沒有?”王子君神色一凝,問朱常友道。

“已經通知到了,李所長說馬上……”

“嘭”,會議室的門一下子被撞開了,李元意那矮胖的身體,像一個球狀體似的,赫然出現地眾人面前,一站穩身軀,就連連檢討道:“王書記,我接到通知有點晚,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請書記批評!”

看著李元意陪著笑臉,王子君淡淡一笑道:“現在離開會時間還有兩分鐘,你沒遲到,元意同志坐吧。”

說話之間,王子君環顧一下四周,正色道:“同志們,我說句題外話。我不知道大家聽說過一句話沒有?八點開會九點到,十點不誤作報告。這不是說笑,而是很多官員時間觀念的真實寫照!這是一種惡習啊,同志們,在經濟發達的大城市,很多客商對政府官員不守時的習慣深惡痛絕!有時與客人約好時間,自己卻姍姍來遲,美其名曰,最後出場的都是壓軸的大領導,這對於“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客商來說,這樣的效率機制能招來商、引來資麼?”

“一個機關的工作效率,可以窺一斑見全貌,我建議以後我們要建立健全相關制度。朱主任,回頭散了會,安排辦公室製作一塊牌子。規格可以仿照大型運動會開幕式上,運動員進場時禮儀小姐舉的那種牌子,上面標明遲到席,放在會議室最後一排的位置。然後通知下去,以後凡是開會,通知幾點開就幾點開,遲到了罰款二十塊錢,請坐遲到席!”

“另外,我特別強調一點。以後,凡是黨委政府形成的決議,要做到有令必行,政令暢通。不能今天訂好條款,明天就灰頭土臉;今天許下承諾,明天就風吹雲散。任何制度的出臺,最終的落腳點就是貫徹好、落實好、總結好。這一點,請辦公室朱主任抓好落實督導工作。”

朱常友點頭答應著,王子君坐下道:“好,現在開會。今天,是我來西河子鄉以後,第一次召開黨政班子聯席會,專題研究如何解決拖欠老師工資的問題。”

張民強本來還想在會上提提翟萬臣的事,沒想到王子君上來就整了這麼一出。其他班子成員,包括他張民強在內,也不知道該怎麼介面才好。

儘管發工資的事王子君已經承諾下來,可是六個月沒發工資,這王子君居然能理直氣壯地說跟自己沒關係,這個說法一定調,其他班子成員還怎麼開口呢?

篤定沉思之後,張民強果斷的將翟萬臣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王書記,這拖欠工資的事,由來已久了,您剛來就碰上這麼個問題,確實棘手!”

裘加成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這是原班子的錯,跟你王書記沒關係。這不是分明在替王子君開脫麼?

“裘鄉長,這責任的事,今天暫不討論,只說如何解決這工資的事情。”王子君呵呵一笑,問李元意道:“李所長,財政所現在能拿出來多少錢給老師發工資?”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50:16

第三十七章 水至清則無魚 人至察則無徒


“王書記,不是我們財政所不想給老師發工資,有道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財政沒錢哪!”李元意為了應付這一場面,早就演練了多少遍,今天一見王子君發問,正好派上用場。

李元意的這種反應,倒也在王子君的意料之中,之所以這麼問他,只不過是想讓他表個態而已。

“李所長,這個當口怎麼會沒錢呢?今年收的提留款都花完了?”不待王子君開口,劉根福就率先向李元意發難道。

“花的差不多了,劉鄉長,您是不知道哇,你光看著錢多了,這年頭,物價飆升的速度比坐直升機都快,錢都貶值了,花起來根本不頂事啊!”李元意一邊哭窮,一邊從口袋裡順手掏出來個筆記本,將雜七雜八的各項開支,流水帳似的報了出來。

王子君對於帳目方面並不精通,他也不想從財政所的帳面上挑毛病,既然李元意敢公佈出來,那足以說明他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財務公開就不用了,李所長,我問你,鄉裡目前還有多少錢?”王子君不耐煩地打斷了李元意的唱白,擲地有聲地問道。

“三千六百二十八塊五角六分。”就像一個最稱職的管家一般,李元意報出了一個數字。

張民強聽到這個數字,嘴角抽搐了幾下,差點沒笑出聲來!他雖然不管財政,但也知道,就算鄉財政所再窮,也不至於剩下這麼點兒錢,心中暗道,這個李元意真是膽大包天,你耍著這一把手當孩子玩哪?

和張民強相比,劉根福的嘴角更是像抽風一般,財政所是他主管的,他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貓膩,李元意這個數字一報出,他努力的克制著自己,如果不是正在開班子會,他可能會旁若無人地笑岔了氣!

“王書記,我是財貿副鄉長,說句公道話,窮家難當啊。上面千條線,下邊一根針,鄉裡的瑣碎事情又多,哪個廟門能漏了?如果不是李所長精打細算,恐怕連這點小錢也難剩下了!”

劉根福說話之間,又感歎道:“現在上面三令五申要切實減輕農民負擔,不能亂收費,光指著節流不開源,咱手裡能有幾個錢?說句不好聽的,鄉裡的財政狀況一向是老公公穿兒媳婦的鞋―錢(錢)頭緊哪!”

“還是劉鄉長知道我們的難處哇。”那李元意一見劉根福發了話,立馬像找到了知音一般,抬頭看了一眼王子君,解釋道:“本來,咱機關幹部的工資,也想緩緩的,趙鄉長覺得王書記新官上任,三把火燒不燒暫且不說,至少不能讓王書記丟面子,這才東挪西借,求爺爺告***,總算湊夠發下去了,至於老師們的工資,我實在是沒辦法啊!”

王子君聽著李元意和劉根福的一唱一和,沉默著一言不發。李元意那張倭瓜臉看起來挺樸實的,他怎麼也想不通,就是這麼一個土得掉渣的人,在前世的報導中,他怎麼就貪汙了三十多萬呢?

三十多萬,這在當時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王子君之所以記得關於李元意的報導,是因為他在西河子鄉呆過,而且是以一種窩窩囊囊的方式離開的,因此,雖然一直在教書,對於和西河子鄉有關的報導,還是比較關注的。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戲演得真夠逼真的!王子君不動聲色地笑笑,加重語氣道:“這麼說來,我王子君還得好好感謝一下李所長了?”

“王書記,看您說的,我就是您手下的一個兵,為領導分憂解難,確保機關正常運轉是我應盡的職責,哪裡有感謝這一說呢!”李元意臉上帶笑,謙遜地說道。

鄉紀委書記左運昌看著李元意的表演,不斷地玩弄著手裡的筆,儘管他對這李元意的小把戲一眼看穿,卻不想說半句話。

這李元意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為,明顯是受了趙連生的指使,他自認自己不是趙連生的對手,再加上很快就要退居二線了,這一二把手尿不到一個壺裡和他左運昌有什麼關係,自己又何必趟這渾水呢?

宣傳委員齊亞斌和組織委員李秋娜,更沒有說話的意思,兩人一個人喝水,一個人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長頭髮,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班子成員的一舉一動,眉目一舒一皺,身子的瑟瑟抖動,丁點兒細微,王子君都盡收眼底,儘管他並不指望這個班子會能討論出來個結果,但是,這些班子成員的表現還是讓他大為惱火!

“王書記,財政所沒錢,那咱們再想別的辦法。總不能讓老師們辛苦了大半年,連個中秋節也過不順當?”裘加成把水杯一頓,沉聲道。

“裘鄉長說得對,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一旦發不下來工資,引起老師到縣裡上訪,事情就更嚴重了。問題是,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啊,弄不來錢,說啥都是白搭!”

劉根福一臉的無可奈何,只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不像是解決問題的,倒像是煽風點火,惹王子君更發愁的。

張民強接著道:“籌錢的事,一般都是政府的工作,既然趙鄉長不在,由裘鄉長主持政府工作,那裘鄉長就多辛苦一下,努努力把老師們的工資給發了!”

這兩人說得輕鬆自然,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裘加成的身上,仿佛這一切跟他們絲毫沒有幹係一般!

“好,既然張書記讓我作主,我就把我的想法說一下。王書記,全鄉老師半年的工資,咱們不可能一下子發下去,那咱們就先發一個月,眼看就過中秋節了,好歹安撫一下老師的情緒。我算了算,全鄉教師一個月的工資不到十萬,咱們在家的班子成員加上李所長,每人先墊付一萬,將老師的工資發了,等過了節,這墊付的錢再想辦法還給各位。”

裘加成出這個主意,王子君知道他的好意,他是想給自己解圍的。只是,給老師發工資讓班子成員來墊付,這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就算別人表面上不說什麼,背地裡也會罵娘的。

儘管這裘加成為自己著想,這個舉動多少也帶有一絲功利的色彩,但畢竟初衷是好的,王子君心裡還是暗暗感激。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要想拉攏一派屬於自己的實力,讓別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你,那你必須給人一種跟著你的動力。

這個計畫沒有可操作性,王子君心知肚明。更何況,張民強和劉根福他們就不會讓自己輕易過關。想到自己的謀劃,王子君順水推舟地說道:“這倒不失是一個好辦法,我看,暫時按裘鄉長說的辦!”

“王書記,不是我不為鄉裡著想,實在是我拿不出來,去年給粉皮廠墊付的錢,到現在都沒退,弄得我一到老丈人家都是多吃飯少說話,抬不起來頭哇。”張民強雙手一攤,一臉苦相。

劉根福緊隨其後,也說沒錢。左運昌等三人也不想墊付這個款,此時見這兩人帶頭,也都羅列了一堆困難。那組織委員李秋娜,也說為了墊付款,家里弄得雞飛狗跳,老公差點跟她離婚了,再墊付錢的話,恐怕就家庭難保了。

“王書記,一萬塊錢我確實拿不出來,不過我借借在家裡過節的錢,倒也能整出一千來,書記您可別嫌少啊!”李元意在所有的副科級說完之後,表忠心一般的說道。

李元意的話一說完,會議室就陷入了沉寂之中。正在做記錄的朱常友,拿筆的手有點顫抖,現在局勢很明顯,那就是李元意和劉根福、張民強三人聯手玩弄王子君,左運昌等三人卻是隨風倒的牆頭草,就算裘加成和王書記一心,卻也鬥不過人家這麼多人。

兩天之內發工資,玄乎啊!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50:44

第三十八章 人民公僕就是大眾保姆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王子君,想要看看他被激怒之後會有什麼時候反應。張民強、劉根福和李元意的目光裡,帶著一目了然的戲弄之意。

七個人的班子會,五個人反對,就算你王子君是一把手,也沒辦法強制掏他們自家的腰包啊。

“啪”,王子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憤怒的看了一眼,大發雷霆:“看看你們都是什麼形象,什麼工作作風!有利益爭破頭皮,有責任推諉扯皮!還口口聲聲的說什麼為人民服務,你是人民公僕,什麼叫人民公僕?意思是說你,你,你,還有你,都是人民群眾的大眾保姆,不是讓你當官做老爺的!給老師發工資,天經地義,這是黨委政府的責任,是我們每一個班子成員都應該主動承擔的事情,誰要是覺得冤,可以辭職不幹!”

王子君劈頭蓋臉的一番訓斥,辦公室裡立刻噤了聲,不過,劉根福卻不經意的瞅了張民強一眼,眼裡都是勝券在握的笑意。

班子會繼續進行,但是那讓人墊錢的提議,卻無疾而終。隨著朱常友一次次的給每個班子成員的杯子裡續水,兩個意見終於達成。

第一個是爭取向鄉信用社貸一部分款,這件事情,劉根福倒是非常主動的攬了過去;第二個辦法就是向縣裡借一部分錢暫度難關,這個事情就落在了王子君的頭上。

班子會開完,已經是午飯時間了。劉根福在離開會議室後,給左運昌打了個電話:“左書記,這一晌坐下來,屁股都咯壞了,一起喝兩杯!”

左運昌看看王子君還沒走,回絕道:“劉鄉長,你們去,我還得回家,家裡來客人了。”

會議室裡只剩下了王子君和裘加成兩人。裘加成看著低頭坐在那裡抽煙的王子君,心裡很不是滋味。儘管達成了兩個意見,但是實施起來,幾乎沒有太大的可操作性。

向信用社貸款,到了還貸期限,總是讓人家催無數遍,還是有貸不還,以致于信用社的主任見了鄉政府都想繞著走;至於向縣裡要錢,縣財政局都窮的不知道給誰要錢,哪有錢給鄉里?

這王書記畢竟還是年輕啊,沒有政治鬥爭的經驗,這下好了,中了趙連生的招了。如果是自己,寧肯讓老師上縣裡去鬧,也不會說出辭職不幹的話來。惺惺相惜之下,心裡有點酸楚,來到王子君的面前,好聲安慰道:“王書記,這都一大上午了,咱們去吃點飯。”

安慰王子君的話,裘加成已經想好了,不外乎是冰凍三日非一日之寒,弄成今天這個局面,那是前任所致,跟初來乍到的王書記無關。就在他準備開導王子君時,正抽煙的王子君突然笑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走,咱先去吃飯。”

紅杏飯店在西河子鄉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飯店,一溜整齊劃一的十個小雅間就是其他小飯館難以比擬的,再加上飯店老闆做得一手好菜,老闆娘青春亮麗,精明利索,自然而然的成了財政所的定點飯店。

要說,這個飯店還有一處特色是令人拍岸叫絕的,那就是整個飯店的後廚就是四面玻璃牆,廚師的整個做菜過程可以讓客人一覽無餘,全程參觀,這對當時衛生條件有限的鄉鎮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卻也促成了這個飯店的生意異常的紅火。

在紅杏飯店的一間雅間裡,張民強三個人正喝得熱火朝天,剛才還哭窮的李元意大所長,此時正掂著一瓶在鄉里難得一見的劍南春給張民強倒酒:“張書記,你別黏糊,喝幹喝幹,你要是再耍賴,我不把你倒個人仰馬翻不算完!”

“關鍵時刻,你李大所長還真是能忽悠啊,都整出小數點來了,差點把我笑岔氣了!看把那誰給氣的,來來來,兄弟敬你一個!”劉根福端起酒杯,一仰脖就把杯中的酒給倒了下去,舌頭都有點大了。

“不敢不敢,再怎麼說,我李元意也只是個過路財神管家婆,費這麼一番心機,不都是為了給趙老大賣力?”李元意一邊端酒杯,一邊暗罵劉根福,心說這小子真是酒鬼托生的,見到了好酒就死皮賴臉地喝,你以為這劍南春是涼開水啊,如果不是為了巴結張民強這個未來的鄉長,單憑你一個副鄉長,只配給你弄二兩馬尿喝!

“紅燒鱔魚段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過後,青春亮麗的老闆娘推門而入,親自送菜來了。

這紅燒鱔魚段算得上是紅杏飯店的一道招牌菜,李元意大所長有一次一時性起,曾經饒有興趣地看了老闆烹製這道菜的全過程,將鱔魚洗淨切段,鹹肉切薄片,青椒手撕片,油一熱,先炒鹹肉,取出放一邊,然後蔥末,薑末,蒜瓣,統統爆香,再煸鱔魚段,最後紅的白的黃的一齊下鍋,水澱粉勾芡,撒上胡椒粉,淋幾點小香油,只是一會兒功夫,這肉質酥爛,湯汁濃厚的紅燒鱔魚段就新鮮出爐嘍!

更為難得的是,這道菜氣血雙補,補虛養身,提神明目,從此以後,這幾人就愛上這口了,逢來必點,點了就吃它個湯汁不剩,一點不留!

據說有一次市里組織部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來西河子鄉調研,視察西河子鄉的農業產業化工作,中午就安排在紅杏飯店就餐,也是上了這麼一道菜,結果幾個領導大為讚歎,當年的西河子鄉愣是在全縣農業產業化工作排名中弄了個第一名。

“張書記,劉鄉長、李所長,這鱔魚可是俺那位昨天剛剛從寒水潭新釣上來的,地地道道的無污染,原生態,幾位領導親自下嘴嘗嘗就知道了,我可是聽說,這東西好處可大了,對你們男人可是大補啊!”做一個飯店的老闆娘,沒有幾分潑辣勁可是幹不成的,更何況這飯店的生意如此紅火呢。

這老闆娘就叫紅杏,人長得漂亮不說,還收拾得清清爽爽,就像開在深山裡的一朵紫丁香,再加上說話做事一向善解人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臉上始終洋溢著一種遮掩不住的笑意,那笑意就像暖融融的陽光一樣,讓你受用,讓你舒坦,禁不住地就想要把菜吃幹再點,把酒喝幹了再滿上。

“紅杏嫂子,這鱔魚段再好,也比不上嫂子有味道啊!”劉根福嘿嘿一笑,伸手就朝著那雙保養得極好的手拉了過去。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51:14

第三十九章 酒桌上的三個階段


這劉根福平日裡也是個精明之人,就是有那麼一點好色。不喝酒還好,一喝酒就原形畢露了。看見個長得好的,就像被一根火柴點燃了似的,就激動就戰慄不安,哪怕只是打情罵俏一番也覺得活力四射,格外有意思。

據說有一次這傢伙喝得酩酊大醉,把膽汁都快吐出來了,幾個要好的趕緊把他送回家裡,老婆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哪成想這劉根福一把抓住老婆的手,一邊揉搓,一邊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摸著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摸著你的手,哥哥就像回到了十**哇!”

氣得老婆眼淚都出來了,一氣之下回了娘家,弄得劉根福吃了上頓沒下頓,家裡冷鍋涼灶的?惶了半個月。最後,還是趙老大讓組織委員李秋娜以組織的名義把老婆給勸回了家。

“啪”,那老闆娘把手腕一翻,咯咯的脆笑著,往劉根福的手面上作勢打了一下,嘴裡嗔怪道:“誰不知道你劉鄉長有個好媳婦啊,沒事兒盡拿嫂子尋開心了!你們先喝著,我看看那山雞熟了沒有!”說話之間,老闆娘閃身便走了。

“哎,啥時候這紅杏能出一下牆就好了,我可不是柳下惠,到時候,別怪我黨性不強,我會把持不住的!”劉根福看著老闆娘嫋嫋婷婷地走了出去,唧一下嘴唇,像是對剛才的玩笑仍然有些意猶未盡似的。

“哈哈哈……”李元意呵呵大笑,頗有一副志同道合的模樣。

大多男人都知道,酒桌上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甜言蜜語;第二階段豪言壯語;第三階段胡言亂語。眼看這三個階段已過,那張民強坐在那裡發話了:“好了好了,別瞎胡鬧了,趕緊給趙鄉長打個傳呼,把事情的進展程度彙報一下。”

張民強看不慣這兩人狗改不了吃屎的猥褻之態,心裡有些嗤之以鼻,卻也知道這倆傢伙有賊心沒賊膽,有賊膽沒賊款,無趣之下趕緊將那話題岔開了。

劉根福和李元意這兩人雖然迷戀女色,但是對於給趙老大彙報進展一事,卻也不敢大意。聽了張民強吩咐,當即答應一聲,趕緊給趙老大打了個傳呼。

一會功夫,電話就打回來了。三人彼此對視一眼,張民強就道:“根福,你給趙老大彙報。”

早就想賣弄一下的劉根福,當下也不推辭,拿起電話還沒有說話,就先笑起來:“老大,你那兒一切都好?”

趙連生那邊道:“還行,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老大,一切順利。今兒上午老師一上訪,那傢伙就懵了,高壓狀態下,居然放了個大話,中秋節前不把工資發了就辭職不幹!哈哈,這下真是天助我也,自己把自己給弄趴窩了!”劉根福一邊說,一邊渾身發癢似的哈哈大笑。

“哦?有這回事?嗯,不錯,王大書記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勇氣可嘉啊。根福,你再跟民強合計合計,不管怎麼說,也得設法成全他啊!”趙連生開心地笑著。

王子君既然說出來這種大話,那就是覆水難收,一旦他趴下了,那這個一把手,順理成章之下還不是他趙連生的?儘管王子君在,他也掌握著西河子鄉的形勢,但畢竟不是一把手,名不正言不順的,彆扭極了!

“老大你放心好了,有俺幾個在,你儘管遙控指揮好了!老大您是不知道哇,今天開班子會那場面,先是被李所長耍了,然後俺幾個又聯合起來把裘加成的提議給否決了,氣得那王大書記臉色鐵青,都拍桌子了,不過,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電話那頭,趙連生也笑了。劉根福越發的得意,老大也叫得順溜多了。

“明天一天,後天一天。四十八小時之後,他王大書記就該滾蛋了,到時候老大您一回來,那就是改天換地,您就是西河子鄉的書記大人了!”劉根福儘管在接電話,但是身子卻挺得倍兒直,就像平日裡當面給趙連生彙報似的,有凳子也不肯坐。

張民強見劉根福臉上都是諂媚之色,他突然想起來左運昌給他說的一件事,撲哧一聲就樂了。

有一天酷暑難耐,劉根福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山鴿肉,燉了滿滿一鍋,專門設家宴款待趙老大他們,結果趙老大架不住眾人輪番上陣,一高興就喝高了,劉根福沒捨得讓老大走,就住他家裡了。事後,趙老大連連感歎,我住那一晚,半夜去了一趟衛生間,一開門就覺得冷氣颼颼的,估計涼風扇、壁燈開了一整夜了,這傢伙看我喝醉了,怕我摔著碰著,你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關鍵時刻心思也細著呢。

左運昌也去過劉根福的家,很納悶他家衛生間怎麼安上涼風扇了,結果事後一問才知道,劉根福苦著臉說,趙老大把他家的冰箱當馬桶了!

“老大您儘管放寬心玩幾天,靜候佳音就行了!”張民強剛的臉上掛著笑,聽著劉根福對趙老大的彙報。掛了電話,劉根福就端起酒杯??有聲地抿了兩口,痛快道:“哎呀,人生幾何,對酒當歌。趙老大對咱的工作很滿意啊!尤其是李所長,老大可是專門誇了你呀!”

“謝謝劉鄉長。”李元意端起酒杯,就和劉根福端了一個……

“朱常友”

“到!”

“王守軍”

“到!”

“杜曉曼”

“和王書記一塊出去了。”

……

渾厚的男中音,從張民強的口中吐出,隨著這點名的聲音,西河子鄉新的一天的工作序幕被拉開了。不過,這一次坐在主席臺上的只有張民強和暫時主持政府工作的裘加成,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年輕書記,此時卻不見了蹤影。

“咦,王書記去哪兒了?”坐在台下的一個職工好奇地捅捅旁邊的同事,壓低嗓音問道。

因為收拾了李三泰,王子君在場的話,這些老油子也會配合的正襟危坐,不敢冒犯,現在沒了一把手,又開始竊竊私語了。

“你還不知道啊,王書記去找錢了,昨天不是給老師們保證兩天之內發工資嗎,發不下來,他就捲舖蓋走人了!”

“有這事?這不是自己給自己使絆子嗎?”那人一臉吃驚。

就在兩人壓低嗓音交流之際,已經點名完畢的張民強道:“裘鄉長,你安排一下今天的工作!”

裘加成一聲不吭,臉色如千年不見光日的古土,勉強打起精神道:“大家做好各自的工作就行了!”

早晨的例行集合,就這麼草草收場了,但是那各種版本的議論,卻像潮水似的,私下裡蔓延開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6 12:51:48

第四十章 屢敗屢試是勇氣 屢試屢敗是能力


鄉院裡不到一百個幹部,個個都是神通廣大,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蜘蛛網似的,糾纏不清,錯綜複雜。而且,大部分人一輩子就樂意做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只是一天的功夫,小道消息就漫天飛了。

“聽說劉鄉長去找信用社的柴主任了,承諾許了一火車,那柴主任上了五六趟廁所,愣是死活不吐口哇!”

“裘鄉長也上信用社了,那柴主任像見了救星似的,求裘鄉長無論如何得把去年的貸款還上,這年頭,借錢的是孫子,欠帳不還的才是爺啊!”

“嘿嘿,你們瞎議論什麼,教育組的老翟是誰的人,財政所的李元意是誰的屬下?全鄉幾百口子老師分佈在各個村,就那麼嘩啦一下,齊唰唰的湧到鄉院裡來了?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嘛!”

此話一出,其他人就噤了聲,小聲的道:“這王書記,可惜了……”

對於習慣了機關生活的人來說,人們的時間觀念是很淡漠的。一分鐘有多長?這要看你是蹲在廁所裡面,還是等在廁所外面。一天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三了,明天就是王子君答應給老師們發工資的最後期限,這王書記跟他的許諾都沒還影兒呢。

集合前,鄉幹部三三兩兩的站成一堆兒,悄悄的議論著這件事。

“聽說咱一把手去縣裡要錢不是很順當啊。按說這王書記也是的,你要錢就直接去找縣長、書記或者抓財貿的副縣長就是了,他偏不,他挨個找了個遍,連那紀檢書記都沒放過。這套路真夠不著調的!”

“嘿嘿,人嘛,總是要犯錯誤的,否則,正確之路豈不是人滿為患了?到底是還是年輕啊,閱歷淺,頭腦容易發熱,這一衝動,大話就放出去了!”

張民強端起搪瓷缸子,來回吹了吹飄在水面上的茶葉,然後一仰脖,咕咚咕咚就暢飲了一通。儘管燙得他眼裡淚花閃閃,但是那滾燙的茶水卻讓他覺得一陣舒坦,通體透徹,仿佛全身的精氣神,都隨著這茶水復蘇了似的。

這是張民強十幾年來養成的習慣了,習慣是一種力量。每天早上這麼一大缸子茶水灌下去,才意味著他的一天真正的開始了。

久違的舒適感,讓張民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在他放缸子的當口,劉根福推門進來了。

“張書記,今天精神不錯啊!”劉根福和張民強絲毫不客氣,直接找了張沙發坐下,就拿出煙朝著張民強扔了一支。

張民強順手接過煙點上,劉根福啪嗒打開打火機湊到了張民強的跟前,將他的煙給點上。

吸了一口煙,張民強瞟了劉根福一眼,心裡隱約覺得有些奇怪,這劉根福除了酒過半酣時和他稱兄道弟,平日裡卻自負的很,今天怎麼破開荒給自己點煙了?

“昨天晚上我給我姨夫打了個電話,嘖嘖,你是不知道哇,聽說縣委吳書記只聽了他五分鐘的彙報,就把他給趕走了;牛縣長更厲害,乾脆沒給他會見的時間;其他常委除了紀委那個老頭子和他嘮叨了半小時,就只有宣傳部的段部長接見了他。”

張民強只顧坐在那裡吞雲吐霧,卻一言不發,關於王子君碰壁的事他大概也聽說了,只是沒劉根福說的這般詳細罷了。想想這一把手也挺不容易的,愈挫愈勇,屢次闖進常委的辦公室要錢,張民強的心裡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似乎還有那一點自愧不如的感覺。

劉根福並沒有因為張民強的沉默覺得尷尬,瀟灑地吐了一個煙圈,幸災樂禍道:“你知道段部長為什麼接見他嗎,段部長拿著黨報黨刊的征訂進度表,催他快點把咱鄉的這個進度趕上!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估計這王書記的頭都大了一圈兒了!”

“王書記今天不是又去了麼?這說明他還是很有責任心的。”張民強抖了抖煙灰,大有一副上級領導評價下級幹部的口吻。

“哼,千萬別在一棵樹上吊死,可以到周圍的樹上多試幾次嘛。屢敗屢試,倒是勇氣可嘉;不過,屢試屢敗,那就是能力問題了!”

劉根福饒口令似的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張民強儘管也被這話逗笑了,但是心裡卻是百味雜陳,表情也怪怪的。

“張書記,不,下一步,該稱哥哥張鄉長了,財政一支筆啊,小弟我以後可指著你混日子了!”劉根福說話之間,雙手抱拳做了一個恭喜的姿態。

雖然和劉根福同為趙老大的派別,張民強和劉根福表面上也很親近,但是在張民強心裡,卻始終和他若即若離,他打心眼兒裡看不起他!當即沖劉根福一揮手道:“這八杆子打不著的事兒,根福你可不要亂說,傳出去影響就不好了!”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兄弟跟你掏心窩子說話,你老哥怎麼倒裝聾作啞起來了?這事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昨晚上我仗著酒勁給趙老大打了一個電話,趙老大都說了,魏部長已經舉薦趙老大當書記了,到時候,老哥的鄉長還有跑哇?”劉根福對張民強的低調十分的不滿。

張民強不由得怦然心動,他的臉在刹那間就變了,先前冰凍的表情迅速像春水般蕩漾,除了驚訝、震撼,明顯的活泛起來了。儘管,他覺得一旦趙老大當了一把手,由他來出任鄉長再合適不過,他本人也有著十拿九穩的把握,但是劉根福的這番話,還是在他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副書記和鄉長雖然都是副書記,但是差別卻是大了去了,從副科到正科暫且不說,單單論及在鄉里、縣裡的地位,那就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提個鄉長,幾乎是張民強這幾年最大的夙願了,見趙老大爭了好幾年都沒挪成窩,心裡便有些心意闌珊了。此時見事情終於有了眉目,心裡免不了一陣激動。既然魏部長都說了,那肯定就是勝券在握了,面對如此巨大的喜悅的衝擊和震憾,張民強再也無法保持一份虛偽的矜持了!

劉根福看著張民強臉上有了喜色,外表看上去是那麼的堅強有力,黑白分明的眼睛,黑眼球格外明亮,心裡湧起一股深深的醋意,暗自冷笑道,如果不是我剛提副鄉長才兩年,這鄉長的位子怎麼會輪到你,你張民強何德何能,能爬到我的頭上去呢?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2:51

第四十一章 較量
“張鄉長,哥哥你可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哇,你上去了,別忘了拉兄弟一把啊!”

劉根福的話雖然說得像是繞迷宮,但是話裡的意思兩人卻是心知肚明。他是想讓張民強留下自己的副書記位子呢。雖然內心裡對劉根福很是不屑,但他還是爽快至極的答應道:“將來組織部考察時,我會極力推薦你的。再說了,就算公平競爭,咱西河子鄉,還有誰能爭得過你?”

“西河子鄉是沒有,怕就怕上邊從別的地方挪個蘿蔔填這個坑,哥哥你上去之後,地位就不同了,和趙老大一起,多給魏部長念叨念叨兄弟的好,兄弟就感激不盡了!”劉根福雖然話說得謙虛,但是語氣裡的自傲之氣,卻是掩飾不住的。

“你儘管放心,有十分力氣,哥哥絕對不用九分。”張民強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劉根福費嘴饒舌,就岔開話題問道:“怎麼不見李所長啊,昨天不是說好到我辦公室的麼?”

劉根福摸了摸腦袋,詭秘地一笑,齷齪道:“說不定他昨晚上喝多了,去錯了地方,咱們等等他。”

張民強想想關於李元意的那些傳聞,心裡多了一絲鄙夷,果真沒有再問下去。

“砰砰砰……”輕輕的敲門聲,從門口傳過來。

“進來。”兩人都收住了話頭,朝著門口看去。

“張書記好,劉鄉長好。”來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一臉老實巴交的樣子,身上儘管套了一身西裝,腳上卻穿著一雙千層底,白底黑面,看起來不倫不類,十分滑稽。

來人張民強和劉根福都認識,尤其是劉根福,看清來人之後,嘴角更是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笑容。

“長偉啊,有啥事嗎?”張民強隨意的朝著沙發上一躺,淡淡的說道。

“張書記,李所長剛才打電話說他爹病了,他帶他爹到江市看病了,讓我給您請兩天假。”那叫長偉的人有些扭捏,搓了搓手,局促不安地說道。

“嗯,我知道了,你還有別的事嗎?”張民強目光閃動,眉目之間多了一絲的寒意,只不過這寒意一閃而逝。

“沒,沒有了,張書記您忙,我先走了。”那叫長偉的漢子說話之間,就像見了貓的老鼠一般,迅速從辦公室裡退了出去。

“這個李元意,也太不小心了,這不是成心讓小王抓把柄麼?”張民強在那長偉走了以後,狠聲的罵道。

劉根福心中暗笑張民強的擺譜,你張民強生氣不是為別的,不就是李元意先斬後奏,不向你稟報就直接走人了麼?這鄉長還沒當上,脾氣就見漲了!

“李元意那東西什麼脾氣,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找個理由不在場也好,反正小王也蹦?不了多長時間了。張書記,你看到那卓長偉了麼,嘖嘖,這熊孫傢伙居然娶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唉,好漢無好妻,賴漢娶個嬌滴滴啊!不讓李元意弄到手才怪呢。”

聽了劉根福這個齷齪的想法,張民強也淡淡地笑道:“這麼說,那些風言風語都是真的?這傢伙也太不注意影響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倒好,連下屬的老婆都不放過!”

“嘿嘿,你沒聽人家說李元意啊,這所長當得那叫一個逍遙:天天當新郎,夜夜入洞房,驍勇善戰,累到兩腳抽筋腿發軟,就想到街上吃早餐,打眼一看,呀,趕集的怎麼都是丈母娘?……”

對於劉根福來說,這種男歡女愛的事總是他興奮的源泉,一提起這些就津津樂道,樂不可支。張民強眼裡多出一絲厭惡,開口阻止道:“好了,不說他了,根福,你再和信用社柴主任見上一面,將趙鄉長的意思,給他交待清楚了。”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會有啥閃失的。”劉根福一拍胸脯保證道。

西河子鄉的幹部,這一天大多都沒有下村,窩在各個站所的辦公室裡等消息。通過在縣裡的親朋好友傳給他們的消息,王書記在縣裡跑資金,好像已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了。

“王書記去縣委吳書記那吃了閉門羹……”

“王子君去找牛縣長,牛縣長不在。”

“紀委書記說,紀委管人不管錢哪!”

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對王子君跑資金的事議論幾句,到了後來,就沒有人對這個感興趣了。只是,那剛剛主持了辦公室工作的朱常友鐵青的臉色,以及裘鄉長請鄉信用社柴主任吃飯被拒絕的消息,卻被人傳得繪聲繪色。

“裘鄉長,如果你自己用錢,我老柴二話不說,全力支持,至於鄉里的事,那我就對不住了!”有人學著柴主任腔調,立刻引起一陣哄笑。

鄉教育組的辦公室裡,一派忙碌的景象。在翟萬臣的指揮下,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弄著各種橫幅。

“你確定那王八蛋被農行的行長趕出來了?”翟萬臣又一次問道。

“千真萬確!翟組長,我小姨子就在農行上班,這是她親眼所見。”

“好,我看他這次還有什麼咒念!敢跟我過不去,哼,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國棟,你再給小學的校長挨個打電話,讓他們明天八點準時帶著老師去鄉政府,這一次,我看他王子君的臉往哪兒擱!”

翟萬臣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指揮眾人寫條幅的手劇烈地顫抖著,內心卻激蕩著一種充滿快感的顫慄,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活脫脫簡直就是一個殺豬的!

“組長您放心,我這就去安排,剛才老鄭送了一個條幅,您看明天用合適麼?”說話之間,那國棟就遞給了翟萬臣一張紙。

“我們要工資,我們要吃飯!我們不要吹牛大王!”翟萬臣念了兩遍,突然道:“大王不好,換成小王。”

翟萬臣的目光冷森森的,像是在蹂躪一個忤逆自己意願的女人,發洩、或者還夾雜著一點虐待的快感,那個曾經撤了他的職,如今卻只能任由自己擺佈的仇恨的物件!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3:19

第四十二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中秋節雖然不是法定假日,但是按照鄉政府的老規矩,這,一般都會放兩天假,讓忙活了半年多的幹部職工樂樂呵呵地過個中秋節。因此,一般情況下,八月十四這天,機關院裡就已經是冷冷清清了。

不過今天,所有的幹部卻是齊刷刷的都來了。好像有什麼重大事情要發生,對某些人來說,出了這等事情,似乎有機可乘。

“老裘啊,你跟著那個愣頭青是沒有出頭之日的。”張民強來到裘加成的身邊,語意雙關道。

此時的裘加成和張民強比起來,明顯憔悴得多,聽了張民強的話,冷冷地笑了一下,介面道:“這年頭,衝動是魔鬼。但是至少,總比有些人捂著老師的工資不發讓人罵娘好得多!”

裘加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話明顯是含沙射影的,張民強心裡有些惱火,卻又無法反駁,暗罵一聲真是不識好歹的傻貨,一條道走到黑,撞死你也是活該!

“嗯,王書記走了,也是個好樣的,他還年輕。但是老裘,你別忘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還得在這裡混下去呢。”張民強幽幽地對裘加成說道。

“那就不勞張書記操心了!”裘加成淡淡一笑,大概覺得半句多,扭頭朝別的方向走開了。

見裘加成對自己的好心提醒並不領情,張民強心裡有些窩火,但是想想裘加成的脾氣,隨即又釋然了許多,單單沖你這個強勁,能在趙老大手裡混得開,那才叫怪呢。

抬頭看看掛在大廳裡的表,差不多已經快八點了。所有的幹部職工像是約好了似的,全都躲在各自的辦公室,沒有一個去會議室等著集合的。

“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隨著這一聲,一陣繚亂的腳步聲,萬馬奔騰似的傳了過來。

張民強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切,用眼神示意劉根福。對於預料之中的事情,劉根福有著十足的把握,沖張民強會意地一笑,就對站在他旁邊的趙子躍道:“老趙,麻煩你的人維持一下秩序!”

趙子躍看著群情激憤的老師,點了點頭,幾個早就準備好的民警,就沖著人群迎了過去。

“你們想幹什麼?這裡是鄉政府辦公處所,有事說事,不要圍攻政府!”劉根福有公安協助,膽氣頓時就壯了不少,他滿臉怒氣的朝著眾老師大聲的喊道。

領受了任務的鄉中體育老師趙烈看到劉根福出現,局勢果然如翟組長所說,當下也不遲疑,領頭喊道:“前天王書記說了八月十五前給我們發工資,現在都過了兩天了,還是影兒都沒見著,我們來要工資來了!”

“對,我們要工資,我們要吃飯!”

“王書記答應我們的,讓他快出來!”

……

劉根福看著群情激昂的教師們,心裡有些興奮,暗道,鬧,可著勁兒鬧,鬧得雞犬不寧,最好把事情捅大了,王子君就無法收場了!

劉根福心裡被一股強烈的報復心理充斥著,他仿佛看到了政工副書記的位置,就是為他留的!

“各位老師,你們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也請你們顧全大局,相信政府一定會想辦法的,只是請大家再等等,我保證,過不了多長時間,工資會發的,大家的生活會有所改善的!”劉根福苦口婆心地勸道。

“哼,再等等,等到花兒都謝了。什麼顧全大局,肚子都餓癟了,要修養還有啥用!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王書記已經答應我們了,我們要求今天必須兌現承諾!”處在人群之中的趙烈手臂高揚,慷慨激昂的說道。

此時的趙烈,渾身上下被一股熱情充斥著,很少有這種指揮若定的感覺了,他突然覺得這官場裡的政治鬥爭就像打籃球,有進攻,有防守,有時還會有假動作!

雖然別有用心,但是在這充滿了憤怒的聲討之中,張民強心裡還是一寒,隱隱的竟然有一絲恐懼,他突然覺得,趙老大使的這一招兒有些玩火,風險太大了,說不定真相大白於天下之後,極有可能會全軍覆沒了!

劉根福鼻尖上也有些冒汗了,但是,箭在弦上,卻是不得不發了,乾脆由著他們鬧去!

“各位老師,請大家安靜!安靜!王書記昨天去縣裡籌錢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請你們耐心等幾天……”

劉根福的話還沒有說完,幾個專門煽風點火的老師就已經大聲的慫恿道:“別再糊弄我們了,我們去縣裡找王書記要工資!”

這種情緒相互傳染,推波助瀾,一呼百應之下,幾百名老師,呈四路縱隊,排著整齊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沖著縣政府出發了。

伊楓也處在這隊伍之中,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口號聲,她終於明白了,自己不是擔心領不到工資,而是擔心那個信誓旦旦的年輕書記。她怕他萬一有什麼閃失,真的辭職不幹,那就太遺憾了。有時侯,人生往往會在一個關鍵之處天翻地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輸!

我應該為他做些什麼!對,我要幫他一把!這一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伊楓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在老師們轉身的瞬間,她突然分開人群,大聲的喊道:“同志們,大家先靜一靜,聽我說。”

伊楓的聲音清脆悅耳,儘管人聲噪雜,但是仍然被大部分老師聽到了,尤其是她身旁的那些紅嶺村的老師們,一個個更是吃驚地朝著她看了過去。

“各位老師,我覺得我們不能這麼苦苦相逼,王書記不是還沒回來嗎?我們為什麼不能再緩緩,等他回來了再說呢?”

開始的時候,伊楓還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但是到了最後,伊楓索性橫下心來,她不管別人怎麼想,她在乎自己的感受,她聽從自己內心的召喚,聲音也變得流利多了。

大部分教師都沉默了,這些話如果是鄉政府的工作人員說出來的,他們根本就不會信,但是這話出自一個同行口裡,而且說話的是舉止謙和,清雅持重的一個小姑娘,憤怒的人群突然平息了。

正在回憶自己大學時代崢嶸歲月的趙烈,看著這冷不丁的插了一杠子的聲音,也是一愣,不過很快,他就被這個小姑娘給吸引住了!

漂亮、姿色、美人,這些字眼兒統統都剔除掉了,那身材,那臉蛋,裡裡外外都滋潤得如同一塊鮮嫩的豆腐,給人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趙烈的兩隻眼睛亮得嚇人,看上去就和一隻發現獵物的貓頭鷹似的!

就在趙烈正忘乎所以之際,突然覺得胳膊一陣酸痛,低頭一看,就見鄉中的會計大人,正冷冷的看著自己。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3:42

第四十三章 言必行 行必果
“副校長!”

一句壓低了嗓音的提醒,讓趙烈瞬間清醒了。儘管這女子看起來非常有味道,但是,一旦自己成了副校長,想要娶這如花美眷,那還不是順理成章之事?

“喂,美女老師,你自己身為老師,反倒胳膊肘向外拐,究竟是何居心哪?你不食人間煙火還是咋著?”

趙烈這一番理直氣壯的質問,迅速引起強烈的共鳴,場面再次亂了。

“你倒是說句話呀,怎麼又啞巴了?說說你跟王子君什麼關係?啊?”一個被翟萬臣安排好的老師,見眾人的情緒又被激起,越發的變本加厲。

“各位,說別的都是假的,只有工資到手了才能花!除了給我們發工資,我們不相信任何人的鬼話!”

“這小老師估計還沒成家,說不定跟王子君有一腿呢……”

伊楓努力的想要扭轉眼前幾乎失控的局面,她覺得如果她不站出來,就會永遠對王子君心存內疚和虧欠。女孩子本能的矜持讓她在做出這個舉動之前,還是猶豫了,但是最後,她還是勇敢的站出來了,儘管迎接她的是同事們的冷嘲熱諷,從他們嘴裡說出的羞辱之言是那般的肆無忌憚!

一時間,伊楓就覺得剛才還和藹可親的同事們是那般的陌生和可怖,生活的困頓讓他們失去了理智,失卻了為人師表的淳善,伊楓渾身震顫著,兩顆晶瑩的淚珠,緩緩地瑟縮著,爬上了她的臉頰,又蜿蜒著,扭曲著滾落下來。

扭過頭來的伊楓,眼淚汪汪地看了眾人一眼,這才說道:“我知道大家不相信我,也不相信王書記,但是,我想問問大家:如果因為我們的冒失舉動害了一個尊師重教的人,我們大家還能心安嗎?”

“我認識王書記,是在一個星期前,那天我們班裡的一個學生得了急性闌尾炎,王書記掏光了他自己的錢,還借了同事的,代交的醫療費……”

伊楓說的這件事,整個紅嶺村小學都知道,當時大家還很是感慨了一番,儘管要工資迫在眉睫,但是聽伊楓這麼一說,紅嶺村小學的老師們還是沉默了。

西河子鄉本來就不大,老師中間也有很多沾親帶故的,看紅嶺村的老師一言不發,其他老師邁出的腳步也猶豫了。

作為一個鄉黨委書記,能撲下身子放下架子,救助一個患病的學生,自己再去縣裡告他的話,是不是有點太不人道了……

趙烈眼看眾人士氣有些動搖,趕緊煽風點火道:“小老師,你是不是看這一把手長得相貌堂堂,氣宇軒昂,心裡有點喜歡他啊?你私下裡支持他的工作就是了,也犯不著讓這麼多老師吃苦受累混不上飯哪!”

趙烈的這番挖苦字字誅心,像是落了一場冰雹似的,砸得伊楓酸酸欲哭,眼淚幾近失控,兩條腿也軟軟的,像是虛脫了一般,心裡空落落的冷,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單和淒涼襲上心頭。

作女人難,作一個漂亮的女人更難,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伊楓咬了咬嘴唇,平定了一下情緒,剛要說話,就聽有人冷不丁地喊了一嗓子:“哼!現如今,年輕就是資本,畢竟秀色可餐嘛。像我們這種又老又醜的,哪會有人願意養著咱哪?現在我說句話,想要工資的,跟我走;有人包養的,乾脆打道回府!”

“你們,你們怎麼能污蔑人……”伊楓的臉色漲得通紅,手指頭指點著眾人,眼神裡全是惱恨,窘迫,還有無奈,她把拳頭塞進嘴裡,嗚嗚地哭了。

“同志們,怎麼,都在列隊歡迎我啊?”堅定而響亮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了過來。

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像是一個驚雷似的,將上訪的教師,看熱鬧的鄉幹部,全都看呆了。

“雖然他政治上還不成熟,但是能守時回來,還是值得肯定的。”張民強看著站在鄉政府門口的王子君,喃喃自語道。

裘加成深深地看了一眼充滿自信、語調激昂的王子君,突然覺得終於可以一掃多日籠罩在心頭的陰霾,舒心愜意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了!

“好了好了,各位老師,請安靜,現在王書記來了,大家的工資有著落了!”劉根福一邊揮手,一邊大聲的沖著老師們嚷道。

劉根福真不是一般的壞啊,紀委書記左運昌看著說話的劉根福,心裡暗道,你明明知道王子君籌不到錢,這樣說話,豈不等於王子君放在火架子上烤嗎?

齊亞斌和李秋娜也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這兩個惺惺相惜之下的黨委委員,旋即明白了對方眼裡的意思:小心劉根福!

幾百個教師的熱情,再次被點燃了!

趙烈躲在人群之中,心跳又加速了幾分!他一眼不眨地盯著站在眾人面前的王子君,恨不得飛奔上前,在這個頂著書記光環的傢伙身上狠狠的跺上幾腳,誰讓你年紀輕輕就這麼惹眼呢?

“王書記,你自己倒是回來了,答應給我們發的工資呢?”趙烈的話,可謂是一呼百應,其他不少跟在趙烈身旁的老師,也大聲的喊了起來。

“王書記,反正老師們都來了,乾脆您現場發了,為了將功補過,翟組長早就把工資表給準備好了!”劉根福快步跑到王子君的身前,扯著嗓子喊道。

此時,翟萬臣的確抱著一遝厚厚的工資表,那張長滿了贅肉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肥膩膩的雞冠花,心裡卻兀自冷笑著。

王子君,你厲害,你敢撤了我,哼,這下,我看你該怎麼收場!

“王書記,工資表我早就造好了,抱過來了。”來到王子君面前,翟萬臣畢恭畢敬的將工資表往王子君手裡一遞,眼中的一絲嘲弄之意,卻是顯而易見的。

王子君不動聲色地笑著,伸手將工資表接過來,大致流覽了幾頁,肯定道:“翟組長工作效率蠻高的,這下,我就不用擔心耽誤老師們領工資了!”

王子君的聲音很平靜,卻像平地裡響過一陣炸雷,在偌大的鄉院裡迅速滾過,鏗鏘地激蕩著眾人的心靈和耳膜!

“王書記,你……你真的籌到老師的工資了?”劉根福聽了王子君的話,剛才還春水般蕩漾的表情迅速凝固了,吃驚得有些咋舌!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4:27

第四十四章 精彩收場
“怎麼,籌到發工資的錢,劉鄉長很意外嗎?以後,咱鄉里的教育工作,就不用劉鄉長再操心了!”

看著咄咄逼人的王子君,劉根福有些猝不及防,神色變幻之間,不由得撫掌大笑道“王記,您可千萬別打擊我的工作積極性啊,雖然跟您比,我工作能力自愧不如,但是工作熱情還是有的!”劉根福說得大義凜然,仿佛老師發不下工資,同樣讓他操碎了心一般。

看著劉根福裝腔作勢的表演,王子君嘴角上挑,臉上卻是毫不動色,一揮手道“劉鄉長啊,讓你走,等於毀掉我一根得力的臂膀啊,不是我不給你這個機會,而是這兩位同志找你。”

順著王子君的手看去,就見兩個身穿灰色西裝的男子已經來到劉根福的面前,站在左邊的男子面色嚴肅道“劉副鄉長,我們是縣紀委的,現就你夥同李元意、翟萬臣三人侵吞教育基金一事進行調查,請您和我們走一趟。”

劉根福身體一顫,差點沒有摔倒在地上。正午的陽光依然直直地照射下來,刺得他的眼睛發疼,但是他強忍住沒有閉眼,眼前白花花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他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惶恐“同志,是不是你們弄錯了……,我……”

“劉根福同志,請你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把你的問題待清楚,李元意同志已經把什麼都代了!”站在右邊的男子冷冷地看著劉根福,正色道。

還想說些什麼的劉根福,碰了碰嘴唇,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他本來紅潤的臉,卻是變得一片的灰白。

“王記,不關我的事事,這都是李元意和劉根福幹的!”翟萬臣站在王子君的身旁,渾身像篩糠似的。

只是此時,哪裡還有人願意聽他狡辯?緊隨著兩個紀委人員而來的公安,將翟萬臣直接架起,朝著後面的車走了過去。

劉根福本能的扭過頭來看了看王子君,心裡湧起無邊的怨恨,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推手,肯定就是這個人!

“王子君,我……”

“劉根福,你夥同李元意、翟萬臣貪污鄉里教育專項基金十幾萬元,真是膽大包天,什麼都敢幹!有什麼問題,回去給紀委領導。”王子君不等劉根福說話,就朝著兩個紀委的工作人員揮了揮手。

劉根福被帶走了,翟萬臣也被帶走了。隨著這兩個人被帶走,鄉政府大院之中,恢復了先前的平靜。

張民強隔老遠都能感覺到王子君的老道,這種老道,讓王子君的眼裡冒著寒冷的氣息!

看著這張氣宇軒昂的年輕面孔,張民強心裡一陣發寒,沒想到,這傢伙不聲不響地另闢蹊徑,乾脆來了個更狠的,你這邊正為把他逼到死胡同裡沾沾自喜呢,他那邊已經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劉根福完了,李元意完了,翟萬臣也完了!

這三個人,在西河子鄉可都是說話有聲,落地砸坑兒的角色,沒想到,就在他們最為得意的時刻,卻栽在這位年輕記的手裡了!

亂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亂叫。張民強突然想起來這句話,別看趙老大這一派蹦?得挺歡,卻是外強中乾,這一過招,就被王子君結結實實的陰了一把!

左運昌、李秋娜、齊亞斌三人,心裡也是百味雜陳,只是瞬間的功夫,三人就齊刷刷地來到王子君的身後,一副要以黨委記為中心的忠誠姿態。

“王記,都準備妥當了,是不是可以發放工資了?”卓長偉來到王子君的身旁,恭敬地說道。

“嗯,長偉啊,這次發工資,你要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務必把每一位老師的工資以最快的速度發到他們手裡,延誤了時間,我可就拿你試問了!”王子君朝著卓長偉看了一眼,沉聲的說道。

“請王記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知道此時正是自己表現的時候,卓長偉爽快的答應一聲,顯得乾淨俐落。

目光在卓長偉的臉上停留了瞬間,王子君呵呵一笑,朝著站在自己身旁的裘加成道“長偉不錯。”

雖然只是輕飄飄的四個字,卓長偉的臉頰卻好似燒得通紅的煤球似的,手都有點顫抖了,嘴唇哆嗦之間,大步星地朝著幾個財政所走去。

本來亂哄哄的場面,此時已經完全安靜下來,副鄉長劉根福、教育組長翟萬臣的被抓,讓他們一時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有一句話他們聽懂了,那是年輕記說已經籌齊了工資的話,這讓他們的心情格外的陽光燦爛。

眼前的王子君看起來一絲不苟,整潔清晰,可是他一點都不傲慢,因為他很累,那種倦意在他跟人微笑的時侯最為明顯,那是一種讓人心疼的疲憊不堪。

“各位老師,說實話,我很慚愧,作為西河子鄉的一把手,半年沒有給大家發工資,我真是抱歉!今天給大家說兩句話,一是道歉;二是感謝,感謝大家在不發工資的情況下,仍然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在這裡,我代表全鄉人民謝謝大家了!”

說完,王子君上前一步,深深的鞠了個躬,全場一片譁然。大家很受用地左一眼、右一眼看著王子君,咧嘴笑著,眼淚卻不知不覺的漫上來,這個來自堂堂一把手的鞠躬致歉,把所有的老師的心思都給暖化了。

老師也好,鄉里的幹部也好,都使勁拍手鼓掌,不是為了別的,單單沖王記這個不攬功諉過的舉動!

“好,今天話不多說,祝各位老師闔家團圓,幸福美滿,現在請大家以學校為單位,領走自己的工資!”

所有的人都以為,王記肯定會說他是如何費盡周折才籌到錢發工資的,沒想到他只是簡短的兩句話就趕緊收場了。

“各位老師,這次王記要給大家發的是各位六個月的全部工資,請各位排好隊,一個一個來,我們財政所保證,每一個老師都能領走工資。”卓長偉揮舞著手臂,大聲的沖著領工資的老師喊道。

什麼什麼?六個月?居然一下子全發齊了?

意外之下,本來就情緒激動的老師們,再次沸騰了,只覺所有的疲憊和焦灼全都煙消雲散,緊張勞碌的身心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釋放!

不知是誰,率先鼓掌,一時間,鄉院裡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4:50

第四十五章 前車之覆 後車之鑒
“同志們,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痛心啊!”王子君坐在鄉會議室的主席臺上,十分痛心地說道。

在官場,有很多話都是套話,這種套話雖然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卻是放之四海而皆準。作為一個鄉黨委書記,王子君覺得自己要學的事情還有很多。

這次因為拖欠老師工資引發的上訪事件,之所以能力挽狂瀾於即倒,得以圓滿解決,主要是李元意這三個字觸動了王子君心裡塵封的記憶。

在王子君還沒有離開西河子鄉時,鄉財政所長因為瞄上了下屬卓長偉的老婆,動手動腳了不說,接觸太深入了,別看卓長偉平日裡老實八腳的,卻偏執的認為老婆就是自己的,惱火之下,一刀捅了這個給自己戴綠色帽子的傢伙。

只不過,當時的王子君也處在風口浪尖上,被動之下,倒也聽說了這件轟動西河子鄉的情殺一案。

鄉財政所長的離奇死亡,像是一個導火索,隨即就將他捂得很是嚴實的東西大白於天下了:這傢伙居然貪污公款十多萬元!這在那時,算得上是一件大案。就是當時已經提出辭職的王子君,也因為監督不力,背了個連帶處分。

李元意的半路蹦出,一下子勾起了王子君的記憶,他想起了那個叫卓長偉的人,隨著卓長偉的出現,往事迅速鋪展開來。

“這件事情,作為一把手,我負有監管不力的責任,這說明,我們黨的黨風廉政建設還不夠深入人心,前車之覆,後車之鑒,請大家一定要引以為戒,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口……”

王子君的這番自我批評,聽在張民強的耳中,卻像是幸災樂禍的變相慶功!這哪裡是什麼自我批評,簡直就是沖著自己,沖著請假了的趙連生髮起攻擊!

王子君說他有責任,他能有什麼責任?他不是才上任一個多月麼,而劉根福貪污公款,那可是一兩年前的事情。再說了,劉根福還不是你自己拿下的麼,你這般作檢討,豈不是在寒磣人麼?

如果是以前,張民強可能會反駁王子君幾句,但是現在卻不會了,他心裡一陣猶豫。朝裘加成,左運昌等四人的臉上看了看,到了嘴邊的話,還是硬生生的咽回去了。

他臉上的幼稚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測,這根本就是一個出手狠辣、極有城府的男人!

“另外,我還要表揚左運昌書記,左書記本人也參與了這項工作,正是左書記的出色表現,才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三個碩鼠清理出了我們的幹部隊伍。現在,有請縣紀委王書記作重要指示,大家歡迎!”

王子君的話一說完,左運昌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是表揚嗎?這不是把他左運昌扒光了衣服,赤身**的讓張民強他們看看嗎?估計這件事過後,趙連生那裡,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得臉了。

看著眼前表情各異的眾人,王子君覺得有一種權力帶來的快感,而這一刻,一種完全了掌控班子會的感覺,更是讓他心裡痛快極了。

江市第一人民醫院,特護病房的一個單間。趙連生懶懶地躺在床上,手裡拿著一個咬了兩口的蘋果。

王六順恭敬地站在他的床前,殷勤的遞過來一杯水,戲謔道:“趙書記,您喝水。”

伸手接過杯子,趙連生苦澀的一笑,擺手道:“六順啊,你這麼叫我就是有點弄虛作假了,我可不是書記。”

“不就是差那一紙任命麼?趙書記,那王子君估計現在滾蛋了,這個位置,自然是非您莫屬了!”王六順笑得很是燦爛,雖然是諂媚,表情卻是十分的坦然。

“哈哈哈,六順你真是屬八哥的,你瞧瞧你這張嘴啊……”趙連生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但是王六順的話還是讓他心裡蠻受用的。

王六順看趙連生臉上有一種控制著的心花怒放,心知自己的馬屁有了功效,心裡更是美滋滋的樂開了花兒。那鄉黨委委員的位置,仿佛就在前邊朝著他招手了。

“六順,現在幾點了?”趙連生吃完蘋果,接過來六順遞過手的擦手毛巾,趙連生隨口問到。

“十點多了,李元意這傢伙到現在還不來,八成是昨天晚上喝多了,腦子一熱,說不定上哪兒去呢。書記,要不,我給根福他們打個電話問問?”王六順說話之間,手掌就朝著那電話摸了過去。

趙連生搖搖手,往床背上一躺,嗔怪道:“六順哪,你可給我記好了,任何時候,不管發生多大的動靜,你都得沉得住氣。如果把你安排到領導崗位,你還老是心急火燎的,怎麼讓我能放心給你壓擔子啊?”

趙連生這番語意雙關的話,差點兒讓王六順心花怒放了,欣喜之下,趕緊抬頭挺胸,信誓旦旦地做了一番保證。

王六順拿起電話,迅速拔了幾個號,然後留了一句速回電話,就將那電話掛了起來。

作為一個合格的辦公室主任,最首要的一點就是學會察言觀色。不該你知道的,你得學會裝聾作啞;該你主動去做的,你就不能傻愣著渾然不覺,關鍵時刻,得學會正確領會領導的意圖,這可是需要一番真功夫的。

儘管趙連生擺手說不用,但是對於他心裡正在想什麼,王六順還是能猜出來的。因此,一番思考之後,他還是給劉根福他們打了個電話。

趙連生對於王六順的動作,仿佛沒看見一般,懶懶的往床上一躺,側著身子,兩根手指頭敲著桌子當伴奏,搖頭晃腦地唱上了:“小-倉-娃,我離了,登封小縣……”

趙連生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一高興,就喜歡扯著嗓子吼兩句,儘管他唱的水準一般,但是在西河子鄉,卻也贏得了人們的交口稱讚。

李元意,李胖子,這次你可要好好地長點眼色,千萬別攪撓了老大的興致,晚一點回電話死不了你!

仿佛天遂人願一般,等趙連生美美的吼完了一段,直唱得餘音繞梁,盪氣迴腸,那部放在床頭的電話仍然安安靜靜的,沒有半絲反應。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6:43

第四十六章 聽君一席話 勝喝一桶水
見趙連生無趣地躺在床上,神態有些懶散,王六順心裡就有些不快,李元意這個死東西,估計昨晚上馬尿又喝多了,連趙老大都敢怠慢,回頭他一個不高興給你點臉色看看,都夠你小子喝一壺的!

越是著急,那電話越是像啞巴了似的,愣是不肯響一聲……

看著縈然無味的趙連生,王六順知道,趙老大已經生氣了。李元意個狗東西,平日裡都是讓他往東他不往西,讓他攆狗他不敢打雞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也沒有再向趙連生請示,王六順直接拿起了手中的電話,再次拔了出去,此時的他,惱火之下,聲音有些嚴厲的對傳呼台說,請連呼十遍。

又是三十分鐘過去了,電話依舊無動於衷。如果不是接線小姐那甜得發膩的聲音依舊不慍不火地響起,王六順可能會懷疑這電話壞了。

“老大,可能鄉里邊鬧大了,估計李所長正忙著呢。”心急火燎的王六順,倒了一杯水,趕緊對趙連生安慰道。

趙連生也快躺不住了,從床上坐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軀,喝了一口水,幽幽的歎道:“嗯,現如今,信訪工作都實行一票否決制了,說不定縣裡的領導都被驚動了呢!”

“嗯,反正您請假了,就算天塌了,也讓那王子君頂著去!”

“聽說江州的一家魚湯館不錯,六順,今兒晚上咱倆去嘗嘗?”

“好嘞!我小時候俺娘給我算過卦,說俺嘴大吃四方。看來,這算命先生的話算是應驗了!你看,跟著老大您檢查身體,也像來度假似的,好吃好喝不說,單單聽您一席話,就勝喝一桶水呀!”

王六順的這句話一下子把趙連生給逗樂了:“你小子的馬屁拍得過頭了,我說一句話就頂一桶水,那你得跑多少趟廁所啊?”

王六順難為情的撓撓頭,咧開嘴笑了。說實話,單單從侍候領導這方面來看,這王六順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常言道,說話聽音兒,鑼鼓聽聲兒,跟領導在一起,既不能一味順從,讓他覺得無趣;又得像撓癢癢似的,正好撓到他的心裡去,讓他覺得舒心愉悅。因此,這言談舉止,一招一式,那都是頗有講究的。

這幾年,王六順就跟寄生在趙連生肚裡的蛔蟲似的,該拍拍,該哄哄,該瞞瞞。儘管在趙連生面前也跟個孫子一般,但是人家王六順這孫子卻做得不顯山不露水的,很有體面很有尊嚴。

其實,趙連生對王六順巴結他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他覺得很舒服很受用。因此,但凡有出差在外的機會,他都願意拉上這王六順隨行,這傢伙不但辦事機靈,而且最難得的是,這傢伙幾乎是個萬能型的通才,不管你支使他去幹什麼,他都能給你辦得妥妥貼貼,利利索索,使喚起來非常方便。

“鈴鈴鈴……”清脆的電話聲,突兀地響起,嚇了兩人一跳。

一個箭步跑過去的王六順一看號碼,立刻興奮的喊道:“趙書記,是鄉里的電話!”

“嗯,遞給我!”趙連生伸了伸手,淡淡的說道。

“李元意,昨晚上又去哪兒洞房花燭了?連我的電話都懶得回了!”趙連生對於這位下屬,一向是嬉笑怒駡,自由隨心。

只是,電話那頭說話的,並不是李元意,而是一個焦灼的聲音:“老大,我是子躍啊!”

“子躍啊,哥哥我住院,純粹就是圖個清靜,沒什麼事兒,你不用操心。”儘管都是所長,但是對待這個派出所的所長,趙連生還是有幾分客氣的。

“我的好哥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找李元意?我告訴你,李元意、劉根福還有翟萬臣,已經被紀委給雙規了,出手的就是那王子君!”趙子躍見趙連生毫不知情,說話的速度像打機關槍似的。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趙連生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全然沒有了剛才去魚湯館的興致。

……

鄉會議室裡。

“卓長偉這個同志不錯,敢於和**分子作鬥爭,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同志站出來,才抓出了三個隱藏在我們中間的碩鼠,同志們,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啊。為此,縣紀委王書記對卓長偉同志屢次提出表揚,在此,我也代表黨委政府班子對卓長偉同志提出通報表彰!”

王子君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對於這樣的好同志,我們鄉黨委政府不但要大力表彰,還要做好宣傳工作,充分發揮榜樣的帶動作用,希望大家能視單位為小家,家衰我恥,家榮我榮,在平凡的工作中,幹出不平凡的業績!”

王子君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在座的每個人卻是心知肚明,此時,幾乎整個西河子鄉都知道了,財政所所長李元意栽在了卓長偉的手中。

蔫人出豹子,兔子急了也咬人,真是應了那句古話,卓長偉在西河子鄉財政所一向蔫不拉嘰,常常被李元意吆三喝四的使喚過來,使喚過去。現在好了,這傢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驚,居然把一個副鄉長和兩個在鄉里統領一方的頭面人物,給丟進了紀委的手中。

儘管很多人對於向王子君告密的卓長偉並不怎麼認同,尤其是張民強等幾個副科級。可是,就算你心裡對這卓長偉再怎麼嗤之以鼻,卻不能說出口來,不然的話,就會被扣上一頂打擊群眾反腐倡廉積極性的帽子,這個帽子帶上去,那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張民強把玩著手裡的筆,從開會到現在,他都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誇,你就可著勁的誇,誰不知道你這是拿他當槍使了?”心中冷笑的張民強,往沙發後面一趟,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對於這等一心為公的幹部,我們不但要通報表揚,還要在評先推優上重點培養,眼下,李元意出事了,鄉財政所的擔子,就由卓長偉同志擔起來。”

圖窮匕見,王子君的意圖,在這一刻總算說出來了!

看著慷慨激昂的王子君,張民強神色變幻之間,就沉聲的說道:“王書記,我認為,對卓長偉同志大力表揚無可厚非,就算在全鄉範圍內掀起一個學習卓長偉同志的**也不為過,但是,財政所乃是鄉政府的組成部分,所長的人選,您看是不是等趙鄉長回來之後再定呢?”

裘加成早就知道張民強會反對,因此,見張民強開口,就準備反擊,不過王子君卻淡然一笑,一錘定音道:“主席曾經說過,凡事不能教條主義,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民強書記說的有道理,但是現在乃是非常時期,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財政所不能一日無首啊,因此,我們要本著特事特辦的原則,儘快把財政所長這個人選確定下來!”

說完,王子君又滿懷深情的說道:“同志們,趙鄉長為了西河子鄉的發展鞠躬盡瘁,日理萬機,實在抗不住了這才下定決心去檢查身體,咱們就不要多打擾他了,不能大事小事都等著趙鄉長事必躬親,我想,就算老趙在家,和我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我這麼說,可能會有同志覺得我太講兄弟義氣,我不怕引來這樣的非議,我覺得我們兩委班子,工作上一盤棋,生活中就是親兄弟。現在,我宣佈,這財政所長,就卓長偉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7:06

第四十七章 財政所長
王子君的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張民強只覺憋了一肚子的話卻像是在茶壺裡煮餃子似的,任你再怎麼心意難平,卻也是無可奈何。這次,趙老大這一病不要緊,損失了劉根福這一員大將不說,還把財政所長也弄趴窩了!這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麼?

勢單力薄的張民強,直覺就像碰上了一條狗,你上去踢它一腳,覺得很爽;但是如果沒踢住它,反而被它咬了一口,那可就慘了!這麼一想,心裡更是堵得發慌。王子君自己都說了,他不怕由此引來非議,就算趙鄉長在家,也會同意他的意見的,那他這個副書記,又怎麼好意思再插上一腳呢?

左運昌只顧自己吞雲吐霧,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仿佛王子君的表揚批評都是過眼雲煙一般;而李秋娜和齊亞斌,更是默不作聲,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又討論了幾件無關痛癢的瑣事,這班子會就散了,但是班子會上討論的內容,卻迅速的傳播開了。

王子君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副主任朱常友就快步跟了進來,在王子君的杯子裡放上茶葉,接了些水,然後倒掉,又重新續滿水,然後一副隨時等待吩咐的模樣。

朱常友如此的恭謹,王子君並不覺得意外,王子君這次出手,不但化險為夷,度過了難關,還一舉拿下了劉根福、李元意等三人,盡顯霹靂手段,且不說現在趙連生沒有回來,就算趙連生回來了,也難以再翻盤了。

“常友,坐。”王子君對朱常友剛才的洗茶動作十分滿意,這說明,這小子還有很有眼力勁兒的,細節決定成敗,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朱常友也不客氣,嘿嘿一笑,就半側著身子在王子君對面坐了下來。

“王書記,我真沒想到,劉根福他們連教育基金都敢貪!把老師的工資壓住放高利貸,虧他們想得出來!這次要不是您王書記,恐怕老師們領齊半年的工資要到猴年馬月呢。”

“常友啊,這件事縣紀委自有定論。眼下王六順不在,你要做好兩件事情:一是把班子會研究的內容形成會議紀要印發下去;二是將過節時的值班情況給我報過來。”王子君知道朱常友這麼說是為了拍自己的馬屁,淡淡的笑了笑,就截住了朱常友的話頭。

朱常友見王子君對這事沒有興趣,也收住了這個話頭,又扯了幾句閒話,就準備離開。

“常友,現在實行黨政分開,我看,黨政辦還是分開。”王子君在朱常友離開的瞬間,突然輕描淡寫的冒出來一句話。

正要轉身離開的朱常友,在王子君的話出口的瞬間,立刻就覺得精神煥發,黨政分開,就是兩個辦公室了,王書記這麼做,不是明擺著想要提拔自己嗎?

感激涕零之下,回頭朝王子君看去,卻見王子君已經低頭看檔了,重重地點了點頭,大步走出了王子君的辦公室。

朱常友的一舉一動,全都清清楚楚的落進了王子君的眼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有句老俗話,無利不起早啊。朱常友向自己靠攏為的是什麼?一語可以點破:提拔重用!而自己想要在鄉里籠絡幾個對自己能死心塌地的人,當務之急就是掌握人事權力。

兩根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王子君陷入了沉思之中。重生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就像一部重播的老電影,在他的心頭一幕幕的接連閃動。

比起重生之前的慘澹處境,眼下王子君不僅站穩了腳根,還果斷出手,給了趙連生一派一個沉重的打擊,儘管他現在的權威還不足以震懾所有人,但是至少,卻沒有哪個人敢說他是一個擺設了。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打斷了王子君的思考,答應了一聲的王子君,就見門緩緩的被推開,一個長得胖乎乎的女子,滿臉都是拘謹的走了進來。

“王書記,我……我是孫村小學的老師周喜美。”女子也就是二十來歲,也許第一次和王子君說話的原因,聲音都有點顫抖。

心中猜測著這女老師找自己幹什麼,王子君趕緊從辦公椅上起身道:“周老師,快請坐。”說完,還親自接了一杯水,放在周喜美的旁邊。

“王書記不用麻煩了,真的不用麻煩了!”周喜美看著王子君親自給自己倒水,臉上多了一絲惶恐之色,連聲的擺手道。

“達官顯貴也好,平民百姓也罷,在老師面前,那他就是一名小學生。周老師來我這裡,有話儘管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看著周喜美有些局促不安,王子君平和地笑著道。

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周喜美謔的一下站起身來,將一卷錢放在王子君面前道:“伊楓讓我幫她來還錢的!”丟下這句話,那周喜美就慌裡慌張的走了。

看著皺巴成一團的錢,王子君搖頭笑笑,心中暗道,這伊楓老師這是什麼意思呢,倒讓別人替她還錢來了。將錢收起來,王子君突然想起伊楓為他仗義執言的情景,只覺心裡一股熱流湧動。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這一次進來的是卓長偉,顯然,這卓長偉已經知道了自己高升財政所長的消息,心情很是激動。進得門來,囁嚅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成。

“長偉啊,老師們的工資都發下去了?”王子君知道卓長偉此時的心情,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表現得輕描淡寫。

“都已經發下去了,把老師們都高興壞了,王書記實在是高哇。”卓長偉滿臉帶笑的說道。

王子君笑笑,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隨口道:“長偉啊,一個地方的經濟發展,關鍵得靠地方財政,我知道你在業務上是一流的,這點我放心,就是其他地方,你還有很多要學習的東西啊。”

“是,王書記,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替您看好財政所這一攤子。”卓長偉沒有說為了鄉政府,而是說為了王子君,這其中的含義,可就大大不同了。

對於卓長偉這番表態,王子君並沒有糾正,自己要想在鄉里混下去,不得不不拉攏幾個嫡系了。

在行政機關,有一句話很是流行:有德無才是庸才,有才無德是壞才,德才兼備是良才。這卓長偉老實本份,雖然不夠精明,但是他老實、聽話、業務能力強,再加上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對自己肯定會死心塌地的效力,當個財政所長,還是綽綽有餘的。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7:45

第四十八章 回家
又閒談了兩句,卓長偉躊躇了一下,試探著問道:“王書記,眼看就到飯點了,我……我想請您吃頓飯,行嗎?”

“你的飯,我是一定要吃的,不過不是現在,非常時期,咱們自己人就不用這麼客套了。”王子君大手一揮,不容置疑的說道。

沒有請到王書記,卓長偉多少覺得有些遺憾,但是王子君那一句自己人,又讓他覺得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一直以來,卓長偉都覺得在李元意的恃強淩弱之下,過得窩窩囊囊的,王子君的突然出手,如同一道夏日的閃電,猝不及防,劃破他生命裡陰霾的天空,他的前途就在那一刻突然被照亮了!

卓長偉離開之後,王子君的辦公電話成了情感熱線似的,鄉里七所八站的負責人,挨個的打電話想要請王書記吃頓便飯,順便向王書記彙報一下近段的工作。

對於這種露骨的巴結,王子君漫不經心的應酬著,卻以事先有約為由一一推辭了。

眼看八月十五就要到了,王子君和裘加成等人交代了一番,準備回江市的家裡過中秋節。

“王書記,您去哪兒?”王子君剛剛走出辦公室,就看到吉普車司機小曹從車裡鑽了出來。

小曹是個退伍兵,二十多歲,為人卻很是成熟老道,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作為一個專職小車司機,小曹給自己限定的目標是“五個好”,即:開好車、跑好腿、保好密、養好車、練好身。

王子君初來乍到時,小曹幾乎是專職為趙連生服務的,而且深得趙連生信賴。自從王子君把車接過來之後,他幾乎從來沒有給王子君開過車,今天卻是破天荒第一次在車裡候著了!

見王子君走過來了,小曹臉上帶著近乎討好的笑容,飛快地跑過去給王子君打開車門,坐進車裡道:“把我送到縣城車站。”

司機小曹見王子君上了車,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為了等到王子君,他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得知王子君要回家,乾脆等在這裡寸步不離地候著他了。

侍候王子君他倒不怕,怕就怕他不肯給自己面子,如果他愣是不肯上自己的車,就算自己花再多的心思,又有什麼用呢?

小曹心裡興奮著,臉上卻點滴不露,迅速發動吉普車,一加油門,車子就轟轟的駛出了鄉政府大院。一邊開車,小曹一邊想著怎麼和王書記套套關係,只是,看王書記一言不發,他只覺像是面對一隻刺蝟似的,無處下嘴了。

局促之下,小曹順手打開了車內的輕音樂,王子君聽得出來,這是班得瑞的幾首經典的曲子,車速很是平穩,如水一般的音樂在車內緩緩的流淌,王子君舒服地往靠背上一躺,眼睛微微的閉上,心裡暗暗感歎,難怪人們常說,一個人的性格和他的興趣愛好,那生來就是配套的,就像螺絲釘配螺絲帽兒。這小曹到底是看人下菜碟,人小鬼大,他知道趙連生喜歡那種靡靡之音,卻把王子君的胃口一下子摸准了!

“喂!等等我!”

就見一輛冒著黑煙的大客車,呼嘯而過,客車的後面,一個嬌俏的身影,正提著一個大包飛速的追趕著。

伊楓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了,她在路邊站了半天,這已經是第三趟回縣城的班車了,每一趟都從她身邊呼嘯而過,任憑她怎麼揮手,那司機都是連連擺手,根本就不給停車,你好歹讓我上去,就算弄個站座也行啊。

心中這麼想著,不由得詛咒起那可惡的客車司機來。

“吱”,一個刺耳的刹車聲,從她的身後傳來,本能的扭過頭,就見一輛熟悉的吉普車停了下來。

“伊老師,你要去縣城麼?”看著幾次出現在自己夢裡的那張臉從車內探出頭來,伊楓一呆之後,旋即喜笑顏開。

“嗯,趕不上車了!”伊楓委委屈屈地答應一聲,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那年輕的司機就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不由分說,將伊楓手裡的東西放進了車裡。

“走,正好我也去縣城。”王子君一揮手,示意伊楓坐上來。

沒有理由拒絕的伊老師,落落大方地坐上了王子君的吉普車。司機小曹主動把音樂放小了些。伊楓一時不知道和王子君說些什麼才好,只管一心看著窗外的風景;王子君從側面瞟了一眼伊楓,只見伊楓的臉紅撲撲的,像一隻熟透了還掛在枝頭的蘋果,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車內除了音樂,靜得只有伊楓和王子君的呼吸聲,濃濃的睡意像陽光一樣溫暖地覆蓋著。王子君歸心似箭,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伊楓扯了幾句閒話,就閉口不言了。那伊楓也不想說話,閉著眼睛,失去了渾身的重量似的,放心地倚在靠背上。

半個小時的功夫,汽車就來到了縣城。伊楓看著節前一派忙碌的景象,心情隨即就被回家的喜悅充斥了。

“王書記,我就在前邊下車,要不是碰見您,估計我今天就不能回家團聚了!”伊楓感激地笑著,示意讓小曹靠邊停車。

王子君看了看伊楓身邊那大大的行李包,笑了笑道:“伊老師,這麼重的東西,坐公交你能提得動嗎?小曹,咱們好人做到底,把伊老師送回家。”

小曹當然是一個優秀的小車司機,明白應酬多、交際廣的領導,會讓你開車接送他的親人或者朋友,這時候,你一定要樂意去做,而且要把對方當作領導本人一樣接待,服務品質絲毫不能打折扣。聽了王子君的安排,爽快地答應一聲,一加油門,就朝著伊楓所指的方向飛馳而去。

縣城不大,只有兩條主要街道,再加上車少紅綠燈也少,只是幾分鐘的功夫,就來到了一座半新不舊的前。

“王書記,我到了,到家坐會兒!”伊楓見車停穩,熱情的招呼道。

“舉手之勞,不用這麼客氣!”司機小曹把行李袋卸下來,王子君一伸手才知道,難怪伊楓提著包一歪一歪的,這行李袋實在是太重了。

想到這麼一個嬌小如弱柳從風的小女子要抱著這麼沉的東西上,王子君突然心生憐惜,下意識的問道:“你家住幾?”

“四。”

“好,我來幫你。”說話之間,王子君不由分說把那行李袋掂起來背在身上,就上了。

“王書記,我自己來!”伊楓看到王子君如此熱心,簡直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

“不用,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小姐啊,你趕緊去開門!”王子君跟伊楓開了個玩笑,大手一揮道。

伊楓還想說什麼,王子君已經背著行李袋走向了道,伊楓心裡一熱,整個人就像一個歡快的小馬駒一般,蹬蹬蹬朝著上快速的跑去。

“王書記好眼光啊。”坐在車裡的小曹一動不動,不是他愛惜自己的力氣,要是把伊楓換成個男的,可能他就早一個箭步沖上去,把王書記給替換過來了,但是這個時候,這個差使卻是不能搶的!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8:54

第四十九章 中秋快樂
在機關工作,經常會看到這樣的場面:領導上車前,司機總會一路小跑著繞過車後,一隻手打開車門,一隻手護住領導的頭,一副奴才相。而上車的領導,不管年長的還是年輕的,總是緊繃著臉,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但是心裡卻美滋滋,很舒坦很受用。

這樣的小車司機,侍候領導的功夫算是修煉到家了,這點小常識,小曹當然知道。但是,在小曹看來,侍候領導,勤快是必須的,但是有時候有眼色才是第一位的,你得學會偷懶。比方碰上了領導的領導,這車門你是不能開的,你要把這個機會留給自己的領導;再比方碰上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你也得學會偷懶,多給領導親近的機會。領導也是人,食人間煙火,他需要站在地面上,自由呼吸。

車停穩後,王子君一說:“就把我送到這裡吧,我一會兒自己回家!”小曹就明白了。等王子君跟伊楓下了車,小曹就把車迅速開走了。他不怕王子君說他不懂事,相反,他覺得這才是資深的道行呢。碰上個新近開車的毛頭小夥子,可能早就搶著做了,但是他不,這一點,就是小曹的過人之處了。

窄窄的樓道加上幾十斤的行李袋,讓王子君上樓上得氣喘吁吁,心裡暗自下定決心,以後還得好好鍛煉一下身體。

“媽我回來啦,快開門哪!”比王子君早一步上到四樓的伊楓,拍門喊道。

門很快就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探出頭,驚喜道:“哎呀,楓兒,你怎麼才到家啊。你陳叔叔一家都來了,就等你回來了!”一邊嗔怪著,一邊就要關門。

“媽,別關門,外面還有人呢。”伊楓看著她媽的動作,趕忙道。

聽到伊楓這麼一說,伊楓他媽趕緊把門打開,一眼就看到了走到樓道拐角處的王子君,手裡拎著一個大大的行李袋。

眼前的這副情形,一下子讓伊楓的媽媽想起來二十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帶伊楓他爸回家的情形,好像也是這個樣子,再看看女兒滿臉通紅,伊楓的媽媽瞬間便明白了。

看王子君的第一眼,伊楓的媽媽心情很是複雜。看這小夥子長得清清爽爽的,模樣倒是不差,就是人有點單薄了些。不過,伊楓的媽媽畢竟也是有教養之人,當下趕緊滿臉堆笑,招呼道:“哎呀,快進來,快進來。”

上了四樓的王子君,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以後碰上這種事,還是官僚一下,讓下屬代勞吧。

就在他拎著行李袋走進伊楓家裡時,發現客廳裡坐著三四個人,一個穿警服的小夥子,眼神複雜地瞅著他。

“來來來,小夥子,坐下喝杯水再走!楓兒,你怎麼回來這麼晚哪?人家陳浩都等你半天了!”一個中年發福的男子大概是伊楓的爸爸,看女兒大呼小叫著闖進家裡,一邊給王子君打招呼,一邊沖伊楓嘟囔道。

“陳叔叔好,阿姨好!哎呀,爸爸,今天放假,人實在是太多了,我攔了三輛車司機都不停,你還埋怨人家!”伊楓端起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又旁若無人地捏了一個葡萄放進嘴裡,示意王子君趕緊坐下。

伊楓不知道,她這一句話,一下子讓家裡在坐的人都誤會了。原來這小夥子,跟伊楓一塊擠班車回來的啊。

那穿警服的男子見狀笑道:“小楓啊,下次再回家了,提前給我打電話,我開單位的偏三摩托去接你,那可比你擠班車拉風多了!”

“哎呀陳浩,你說話別這麼肉麻好不好,叫我伊楓就行了。”伊楓不滿的看陳浩一眼,突然發現王子君還站著,大大咧咧地推了他一下:“哎呀,這是在我家裡,你別客氣,快坐呀!”

被伊楓當眾搶白了一句,陳浩臉上有些尷尬。見伊楓推搡王子君的動作有些親昵,心裡更是醋意大發,哼,敢搶我陳浩看上的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王子君渾然不知自己好心送伊楓上樓,竟會給在坐的人帶來一場誤會。不過,他心裡有事,也不想過多逗留,就拒絕道:“伊楓,我先走了,伯父伯母中秋快樂!”

偏偏,他這番舉動讓陳浩坐不住了,內心被一股醋意慫恿著、激將著,猛的站起身來道:“哎呀兄弟,快過來坐,既然跟伊楓認識,那就別走了,坐下喝兩盅吧!”

王子君禮貌地笑笑,回絕道:“不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話之間,就朝著那門走了過去。

伊楓的爸爸媽媽也客氣道:“正好趕到了飯點上,也沒外人,乾脆吃了飯再走吧!”

不待王子君拒絕,那陳浩就繞過沙發,一把攔住了要走的王子君,勸解道:“這大過節的,你能有什麼急事呢,兄弟你要非走不可的話,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一旁的伊楓真是又羞又急,人家王書記好心送自己上樓,沒想到被這陳浩給纏上了:“陳浩,你想幹什麼?”

伊楓越是發脾氣,陳浩心裡越是賭氣,越發的斷定這王子君就是他的情敵了。

哼,打倒他!也好讓這小子知道知道伊楓早就名花有主了!這麼一隻出眾的天鵝,豈是你一個青澀的傢伙可以惦記的?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麼!看你那熊樣,想和我爭,我非給你較量一番不可!

王子君重生一世,雖然沒有做了高官,卻也看透了人情冷暖,世間百態。看這叫陳浩的小夥子神情激動,心想,大概是對自己的身份誤會了,想到這裡,乾脆坐了下來。

唉,看這小夥子蠻機靈的,怎麼一旦陷入情網之中,智商就成零了呢?你怎麼就知道我會喜歡一個黃毛小丫頭呢,心裡腹誹的王子君無奈的搖搖頭,只好坐下了。

伊楓見王子君答應著坐了下來,真是喜憂參半,神色一陣慌亂,既怕陳浩給王書記難堪,心裡又揣著一絲隱隱的期待。

“吃了飯再走吧,今天我給大家露一手,看看我這大廚的手藝如何!”伊楓歉意地看了王子君一眼,笑著進了廚房。

此時在伊楓的家中,除了伊楓的父母之外,另外一男一女,一看就知道是陳浩的爸媽。這男的身材有些臃腫,梳著大背頭,摩絲大概上多了,有些賊光發亮,頗有暴發戶的風範;那陳浩的母親雖然五十多歲了,卻穿得花裡忽哨,兩片薄薄的嘴唇上下翻飛,不停的嗑著瓜子,眼神犀利得跟刀子似的。

伊楓家兩室一廳,五十多平方的小屋,此時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伊楓在廚房忙活著,內心被一份說不出的快樂充盈著,一種親切而奇怪的情緒在心底滋長,她不敢問自己,這份快樂是不是來自於客廳裡坐著的那個人。

別看伊楓在家裡是獨生女兒,爸爸媽媽也把她當寶貝疙瘩一般寵著,但是伊楓的脾氣卻是十分的隨和,不但沒有獨生子女的任性和刁蠻,相反,心思卻是十分的細膩。平時回家過週末哪兒也不去,大早上挎著菜藍子跟媽媽到菜市場買買菜,陪爸爸下下棋,對廚藝多少有些研究。

伊楓把帶來的行李包打開,裡面是村裡的孫大爺送給她的新出的花生和毛豆。伊楓細心的把它們洗乾淨了,用鹽水浸泡著,這才開始忙活了。

廚房的案板上已經擺滿了菜,媽媽小聲告訴她,這是你陳叔叔帶來的。顯然,陳浩一家今天是有備而來。伊楓撇撇嘴,湊到媽媽耳邊嘀咕了一句:“臭顯擺!”惹得媽媽作勢在她腦門上摁了一下。

伊楓調皮地沖媽媽伸伸舌頭,摟了媽媽一下,開心地笑著,繼續在廚房忙碌著,半小時的功夫,就做出了四道菜。涼拌黑白雙耳、西芹炒蝦仁、青豆雞丁、蠔油生菜。紅的、綠的、白的、黃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食欲大開。

伊楓把浸泡好的花生放進高壓鍋裡,又把雞翅跟三聽可樂放進砂鍋裡微火燉著,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好了,可以開飯嘍!”

等伊楓和媽媽一起把菜端到客廳,那陳浩的媽媽就驚呼一聲道:“哎喲,閨女呀,還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兩下子啊!”

“伊叔,把我拿的那箱金鼎老窖打開一瓶,這酒的滋味不錯。”陳浩見狀更是興奮得臉色通紅,趕忙說道。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7 14:59:20

第五十章 為人要懂得示弱
“金鼎老窖一瓶五十多塊呢,你留著吧,說不定你以後有大用呢。”伊父嘴上笑著,從酒櫃裡拿出來一瓶包裝簡單的酒來。

這金鼎老窖紅極一時,從王子君一個月的工資才幾百塊錢來看,這金鼎老窖一瓶就要五十多,價格確實不菲。本來就有些負氣的陳浩,一聽這話,更來勁了:“伊叔,這算啥,上周我們隊裡聚餐,大隊長搬了一件茅臺,讓我們可著勁的喝,嘿嘿,結果全都喝得人仰馬翻,全軍覆沒了!”

陳浩起勁的賣弄著,一旁的陳父卻在暗暗的觀察著王子君,對於這個和兒子年齡相仿的小夥子,眼神不覺間就有了幾分挑剔。這小夥子身材挺拔,面色健康,頭髮黑亮,領帶金黃,在秋天最後的豔陽裡,他的白襯衫和藍西裝一齊兒發出耀眼的光輝,整個兒一個英氣逼人哪。

再隔著玻璃看看正在廚房忙活的伊楓,這女孩穿著淺灰的薄昵套裝,脖子上紫色紗巾打了個漂亮的結,亭亭玉立,體態優雅,看起來就像一隻美麗的狐狸,妖冶而狡猾。卻是那般的有靈氣,善解人意不說,一手好菜還做得信手拈來,遊刃有餘。

想到這裡,陳父的心裡就暗暗為兒子捏了把汗,看伊楓的態度,要想把這女孩子的心拴住,兒子並不沾光啊!

正這麼猜度著,就見伊楓從廚房裡端菜出來,一看飯桌上三個人有說有笑,王子君卻被晾在那裡,臉上就有些生氣,故意走到桌前,端起王子君的水杯,倒滿一杯水,嘴裡客氣道:“王書記,你喝水。

王書記這三個字一出口,剛才還談笑風生的三個人全都愣住了。那陳浩愣怔片刻,方才回過神來,一拍王子君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兄弟,你這名字起得好啊,順口不說,聽起來還吉利!”

說完,他又敞開嗓子道:“伊叔,前一段局裡人口普查,你猜光咱們城關鎮有多少個叫縣長的麼?”

伊父和陳父聽他這麼一說,這才反應過來。暗歎自己老了老了倒被這年輕人的名字唬了一下,還不待伊父開口,那陳母就興致盎然的湊趣道:“多少個?快說啊!”

“光叫縣長的,就有四十三個!”陳浩喝了一口水,接著道:“當時差點把我們給笑噴了,你說這些鄉下人也夠愚昧無知的,你以為給兒子起名叫縣長,你就是縣長他爹了?真是可笑。據戶籍警說,那個年齡最大的管縣長,眼下正在磚窯場裡坨磚坯子呢。”

陳浩的一番打趣,惹得眾人哈哈大笑。伊楓在一旁聽得肺都快氣炸了:“陳浩,這笑話很好笑嗎?你知道王書記是幹什麼的嗎?”

王子君一見伊楓動了氣,趕緊起身,寬容地笑笑,示意伊楓不用過於計較,他不在乎。伊楓看在眼裡,心下明白,就有些感動。被一個男人死命護著的感覺她從未有過,她形容不出,只是覺得心裡有種想哭的快活。

“兄弟,你酒量如何?”陳浩看著王子君,臉上帶著一種散漫和隨意,語氣裡藏著一絲不屑的挑釁。

王子君重生之前,酒量不高,現在重生了,酒量卻是出奇的好,往往同桌的人都喝得面紅耳赤了,對他來說,還是跟喝了一肚子涼水似的,除了腹脹,再沒有了別的感覺。

“嗯,除非萬不得已,我這個人不喜歡喝酒。”被陳浩挑逗著,攛掇著,激將著,王子君卻始終堅持不苟言笑,除非被問到,就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陳浩心裡有些不以為然,暗笑自己草木皆兵,對付一個鄉下泥腿子都這麼謹慎,自己可能有點太小題大作了!

“伊叔,爸,要不咱們先開始?”陳浩看了看掛在伊楓家牆上的掛鐘,試探著說道。

他這句話不是問他爸的,而是問伊父,伊父沉吟了一下道:“再等會兒吧,你二叔忙,咱們再等他半小時,來了一起喝。”

正說話時,伊楓就從廚房裡端出來了煮熟的五香花生和毛豆,捧了一大把放在王子君跟前。

這五香花生可是伊楓精心煮過的,每個花生在浸泡之前都被她捏開了一個小口,水開後放入花椒,八角,小茴香,桂皮,香葉,生薑等等佐料;水煮毛豆也被剪頭去尾了,剝一個放進嘴裡,只覺咸甜適中,比街上賣的入味多了。陳母邊吃邊誇:“哎喲,小楓啊,你這閨女可真能啊,這可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花生和毛豆了!”

陳母誇張的對伊楓的手藝讚歎不已,臉上笑得了一朵花。

“叔叔,我周叔已經答應了,儘快幫伊楓運作一下,看能不能把她調到一實小,我周叔跟教育局的成局長,是鐵哥們兒。”陳浩說話之間,仿佛又想到了此地還有一個王子君一般,輕聲的問道:“老弟,你在哪兒上班啊?”

王子君淡淡的答道:“西河子鄉。”

“西河子鄉政府還有我一個熟人呢,曹桂生你認識不?那是我同學。”

曹桂生?王子君仔細想了想,還真不知道曹桂生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認識。”

“你連曹桂生都不認識啊,兄弟啊,不是我說你,你在西河子鄉是怎麼混的?我告訴你,我那同學可是專門為你們鄉長開車的,專職司機!”

說完,陳浩又一副誨人不倦的姿態道:“知道什麼叫專職司機嗎?那可是領導身邊的人,萬萬不可小視的!”

開車,那不就是小曹麼?

“嗯,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小曹吧?”王子君看著張牙舞爪的陳浩,呵呵一笑道。

“小曹?兄弟,不是我說你,小曹豈是你張口閉口就能叫的?你要想在鄉里混出點模樣,就得把輩份往小裡縮,叫曹哥,懂麼?”

讓自己叫小曹曹哥,那小曹敢答應麼?王子君想想小曹的模樣,嘴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小王啊,這話我本不想說,但是作為一個長輩,我覺是提醒你一下吧。剛才陳浩說的對,你還年輕,人前要學會示弱。這可是金玉良言,以後吃了虧,你就會明白了。”

伊父對於王子君的不以為然,同樣很不高興。儘管他已經把王子君從自己的女婿人選之中給剔除了,但是他最看不慣這種不識教條的年輕人了。

王子君靜靜的在這裡坐著,對陳浩說的每一句話都覺得沒意思,如果不是覺得伊楓還在廚房裡忙活著,他早就站起來走人了。一見陳父的臉上也有了厭煩之色,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身來道:“伊叔,謝謝您的款待,我還要去趕車,就先告辭了。”

“小王啊,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以後有空了來家裡玩啊。”伊父一臉笑容,一聽就知道是句客套話。

伊楓聽見動靜,飛快地從廚房裡跑出來,看到轉身要走的王子君,突然一陣難過,心窩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恍兮惚兮地走到王子君跟前,“王書記,我送送你!”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48:54

第五十一章 我表示心裡有數
陳浩見伊楓主動提出送送王子君,臉色難看得足以擰下水來。雖然,眼下伊楓和這個人的關係還不明確,但是,單單沖著伊楓看他的眼神和舉動,伊楓對這個人有好感卻是表露無遺的。

伊父把陳浩的不快看在眼裡,當下趕緊勸阻道:“家裡這麼多客人,小王這麼大的人了,哪裡還用得著你去送啊?”

“呵呵,不用送,伊楓,你在家忙,我先下去了。”王子君朝著伊楓擺擺手,若無其事的說道。

伊楓臉上有些悻悻的,意興闌珊,情緒低落,艾怨地看了父親一眼,正好碰上陳浩一往情深的目光。

伊楓心裡賭氣著,就想要避開陳浩的眼神。可是沒用,真的沒用,陳浩的目光似乎凝固到她的身上了。伊楓的臉上明顯有了厭惡之色,原本水潤的小臉也緊繃著,再沒有了剛才的明快之色,宛如一棵失去了水分的豆芽菜。可是陳浩喜歡,這種喜歡固執地紮進他的心裡,哪怕惹她不高興,他也不想讓她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呆著。

“咚咚咚”

還沒等王子君的手拉開門,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就擂響了。

“肯定是我二叔來了!”陳浩說話之間,就一把越過王子君,趕緊把門打開了。朝著那門拉了過去。

“小浩,快來,周大隊長來了!”一個洪亮的嗓門,在門子被打開的瞬間,就從門外傳了過來。

聽說周大隊長來了,屋裡的人全都迎了出來,齊齊的往門口迎接了過去。

在陳浩等人的恭迎之下,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五短身材,胖胖的身材有點像水桶,從相貌上看,倒是和陳父有幾分相像,不用說,這個人就是陳浩的二叔了,而另外一個人,王子君並不陌生,正是縣刑警隊的周愛國。

“大隊長好。”陳浩雙腿立正,精神抖擻的朝剛進門的周愛國敬禮道。

此時的周愛國可是派頭十足,往陳浩的肩上拍了一下,呵呵一笑,親昵道:“小浩子,這又不是在單位,你小子少給我整這一套!”

被領導這麼親熱的擂了一下子,陳浩多少有點激動。在機關工作,可不要小看領導的某些小動作,在關鍵場合,那可是能發揮非同尋常的效力的。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除了工作關係,此人極有可能和領導是有私交的。

見兒子被誇獎,陳父臉上也有光,迅速走上前去,伸出手來,客氣道:“周隊長好,陳浩年輕,您對他該打打,該罵罵,就當自家孩子,我可是把他交給您了!”

周愛國點頭應承著,一眼看到站在伊父後面的王子君,驚呼一聲道:“哎呀,王書記,你怎麼會在這兒?”

周愛國的失態,讓站在旁邊的陳浩一家很是吃驚,他們不知道周大隊和這小王什麼關係。

“王書記,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周愛國淡淡地和陳父握了一下手,就一把拉住王子君親熱的招呼道。

自從在紅嶺村喝了那場酒之後,周愛國深切地感受到了王子君背後的勢力。對於他這種對前途揣著無限期待的人來說,怎麼會錯過這棵大樹呢?這兩天正想著怎麼和這個王書記聯絡一下感情,沒想到竟意外地在這裡碰上了。

心中一驚之後,周愛國就有些喜出望外。這等偶遇的機會,可不是那麼好碰到的。

王子君也沒想到,竟會在此處碰到周愛國,看周愛國滿臉熱情,王子君簡單的和周愛國握了握手道:“周隊長,我來送個人,咱們以後再聊。”

周愛國的客氣與王子君的波瀾不驚,讓陳浩大跌眼鏡,作為公安局長的紅人,這周愛國一直都個性得很,在一些局委副職面前都是牛氣哄哄的,對這個小王,居然客氣得有些討好的意味了。

王書記,啊?難道是個什麼人物不成?

看著王書記轉身要走,周愛國一愣,隨即就提議道:“王書記,我看不如這樣,這兒人多,你給我個機會,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咱倆到縣委招待所喝兩杯!”

“周大隊,改天,今天晚上我要回江市,家裡都在等我,咱們回頭再約,好?”王子君臉上帶笑,卻一口拒絕了。

見王子君執意要走,周愛國也沒有再勸,信誓旦旦地和王子君約了個時間,非要把王子君送下不可。

王子君盛情難卻,只好由著周愛國送下了。

看著談笑風生的王子君和周愛國,陳浩、陳父和伊父就像呆頭鵝一般,愣愣地站在門口,目送倆人下去了。

王子君一下,就有一輛吉普車開過來了,從車上迅速下來,小曹恭恭敬敬的幫王子君將車門打開了。

陳浩意外地看到了小曹,小曹也同樣看到了陳浩,他沖著陳浩作了一個手勢,就趕緊朝著車上跑了過去,一溜煙的開走了。

吉普車揚起一陣煙塵,從伊楓家的前飛馳而去。周愛國依舊揮著手,但是伊父、陳浩和陳父等人的臉色,卻很難看。

“周隊長,這是誰啊?”陳浩的二叔在王子君的小車走遠之後,奇怪的問道。

“西河子鄉的黨委書記王子君,年紀輕輕的就是正科了,不得了哇!”周愛國看了陳浩二叔一眼,感歎道。

什麼什麼,這傢伙居然是黨委書記?我的個天哪,我怎麼看成一隻青澀的柿子了呢?

九十年代中期的縣城,和衛生兩個字有點絕緣,尤其是老城未改造的街道,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各種各樣的小吃攤兒都是湊著馬路牙子支張桌,旁邊再放幾個小馬紮,那就算開業了。

“小曹,我剛才不是讓你走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王子君坐在車裡,奇怪的問道。

“我在附近轉了一圈兒,正好看到您下,順便就拐過來了!”小曹一邊開車,一邊對王子君解釋道。這一問一答,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小曹根本就沒走,他一直在下等著王子君了。

但是,這小曹偏偏不這麼說,你想啊,如果你去辦事,旁邊有個人等著,就算他不催,也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多少有些心神不寧的。小曹等了,但是他不顯山不露水的候著,隨時聽從你召喚,點到為止,卻並不說破,至少讓你表面上覺得不欠他的,這就是他的可貴之處了。

“王書記,車站人多,客車又慢,乾脆我直接把你送回家?”小曹一邊開車,一邊小心地朝著王子君說道。

“小曹啊,謝謝你,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從這裡到江市,三百多裡的路程,你要是送我,估計這八月十五,你就得在江市過了。”王子君擺擺手,溫和地說道。

見王子君態度堅決,小曹也沒有再多說話,一推車門,對王子君道:“王書記,您先等會兒,我看看幾點的車。”

熙熙攘攘的車站,南來北往的人群,在王子君的眼前不斷地晃動,這些人全都清一色的行色匆匆,目的卻只有一個:回家。

一會兒功夫,小曹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張通往江市的車票……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49:24


第五十二章 不是每句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
王子君坐上去江市的班車之後,心裡開始回歸平靜。淡淡的秋風如清涼的水波一樣迎面而來,人在喧囂時所衍生的不平和浮躁之氣,瞬間就被蕩滌乾淨,窗外車輪飛馳,路兩邊的樹木,飛速的倒退而去,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王子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江市,省政府駐地。這個城市裡有王子君的家,這裡承載著他童年的歡笑,少年的憧憬還有長大後的煩惱……

在江市,王子君有一個顯赫的家。視他為掌上明珠的父母,外表冷峻,不苟言笑卻把他看得比任何人都重的爺爺。王子君從小在一種優越的環境中長大,只是,長大以後,他十分不情願讓人家把他和自己顯赫的家族背景聯繫在一起,好像他出身名門沾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反對權威,藐視富門,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喜歡這麼幹。平時,王子君在家裡總是裝出一副孤傲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倒像是來向家裡討債似的。

王子君和爺爺的矛盾,說起來由來已久了,但是最為激烈的,卻是被他爺爺強行派到了西河子鄉,從一個大學的團委書記變成了黨委書記。

那時候的王子君,喜歡思想活躍,充滿了青春朝氣的大學,喜歡江市大城市的繁華,喜歡……

而這一切,都因為爺爺通過關係弄來的一紙調令,成昨日黃花了。王子君想不通,他覺得爺爺把他當成了垃圾,一下子給扔到了兔子都不拉屎的窮鄉僻壤。

直到在基層摸爬滾打了若干年之後,王子君才漸漸的體會到了老人的良苦用心,才理解了他為什麼要把自己從大學校園調到這個窮地方。只是,當他真正領悟這些時,卻是已經晚了!當年的那場突變,讓備受打擊的王子君一蹶不振,跑到距江市百裡外一個叫煙之南的小村當起了教書匠。

煙之南,聽起來這名字很有詩意,卻岑寂而又貧弱。村裡的年輕人懷著發財的夢想,從春夏到秋冬,一年四季基本上都外出打工,剩下一堆老人和婦女兒童,在家裡挑擔荷鋤。在這個寧靜的小山村裡,王子君度過了他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時光。

想到煙之南,王子君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山坡。每天給學生上完課,他都喜歡去學校旁邊的山坡上坐一會兒。那天晚上,山坡上清寂著,天上灑下來的月光映著那條溪水。不知名的蟲在草裡叫成一片,歇了叫,叫了歇,周而復始的樣子,時間仿佛凝固了,他看見她正在洗那一頭瀑布般的長髮,後來他們就認識了,再然後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

女人識字不多,不喜歡說話,但卻長得高挑白皙,一雙手什麼時侯伸出去都是天然的白淨,頭髮很黑,亮亮的,像是抹了一層油,身上很香,剛開始還不覺得,聞得久了,就會滲透到你的末梢神經,讓你暈頭轉向,絕對的原生態……

女人溫順得像一隻貓咪,當年的王子君有點猝不及防,被女人推入了一條愛河,她對他好得無可挑剔。若干年過去了,那一頭瀑布裡漸漸有了白髮,一雙粉嫩修長的雙手,也變得粗糙了,當年讓十裡八村的年輕小夥惦記的容顏,也老化了……

只是,當年的王子君一直沉浸在頹廢之中,那件陳年舊事就像一條蒼茫的老狗,在心頭一口一口既陳舊又很嘹亮地叫,以致於他的心情就像天氣預報的天氣,一點都不准,哪怕陽光再怎麼燦爛對他來說也像一塊冰一樣涼,儘管她對他體貼入微,關心備至,他自私的享受著,心安理得,卻始終把她融不到心裡去。

自己重新回到了過去,那麼此刻,她也應該在煙之南當著她的姑娘吧?

“我爹說這輩子做錯了一件事,就是沒讓我上高中……”,這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蜷在他的臂彎裡經常說的一句話,每每這時候,他總是毫不客氣地打擊她,就是上了高中,你也學不好。

我的人生道路已經改寫了,當然不會再去煙之南了,或者我就幫你一把,讓你去上學吧,至於以後會如何,只能看你如何走下去了……

晃蕩的汽車,帶著王子君的思緒不斷地跳躍,不過在這些跳躍的思緒之中,最讓王子君掛心的,依舊是家族的問題。

前世,爺爺死了之後,他們王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曾經大有前途的二叔,在人事廳副廳長的位置上一當就是十幾年,不上不下,直到退休才撈了一個正廳級待遇;二叔的兒子王子華又跑又送,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弄了個縣級市的市長,至於他,就更不用說了。

造成他們王氏家族這種變更的,一是爺爺的去世,二來就是在省裡的權利之爭中,站錯了隊,而這次中秋節,就是家族站隊的關鍵時刻。

重生這幾天,王子君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應對鄉里的事情,但是對於如何勸服家族站隊,他卻是費盡了腦筋,一個初步的方案,在他的心裡逐漸成形。

晃晃悠悠的大客車,讓思緒萬千的王子君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夢裡像是回到了煙之南,那個女人正在等她,暗,完全降了下來,像什麼生靈也都偃息了,夜空卻一片晴朗,他把頭抵在女人的胸前,女人那一對巨大的**快要讓他窒息了……突然覺得肩膀被撞了一下,這一撞,一下子把他給弄醒了。

“你幹什麼?想趁迷糊佔便宜不成?”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女人的臉,精緻漂亮,只不過此時,這張好看的臉上卻怒氣衝衝,胸脯迅速起伏著。

“色狼,你們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王子君這才尷尬地意識到,剛才他依偎著的竟是這女子的懷抱,趕緊給這女子賠不是:“對不起,剛才睡著了!”

那女子一看王子君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49:48

第五十三章 路遇
那女子緊張地仰頭看著王子君,眼睛裡全是防備和挑戰,像蚌殼一樣把自己收緊了,至少使他們之間的距離保持半段胳膊,然後又往外挪了挪。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王子君覺得自己都不是這種齷齪之人,恨了就恨了,愛了就愛了,哪裡用得著這麼鄙夷?瞅瞅四周向他投來的不屑的目光,也不好解釋什麼,只好搖搖頭,忍氣吞聲的坐下了。

將目光投向窗外,一個簡單的路牌吸引了王子君的目光:20。再有二十公里,就到江市了!王子君只覺身心一派澄明,無端地覺得天是高的雲是白的風是藍的,無端地認為現在已是蕙風和暢,剛才的不快也像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哎呀,我的錢包不見了!”

身旁的女人突然尖叫一聲,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王子君只覺腦子嗡的一聲,全身在兩秒鐘之內出了一斤的汗。

又是這個女人!

“不會?你再找找。”那女子在左口袋裡摸索半天,眉頭皺起來,趕緊又去右口袋裡去摸,立馬跳起來,驚惶失措地說:“沒了!我錢包沒了!剛才還在啊。”

“你看著我幹嘛?你再仔細找找啊!”

那女子又去摸口袋,乾脆把衣服脫下來,當著眾人的面把內側的兩個口袋都翻出來,還是一無所獲。

“肯定是被偷了!”她說,“這車上有小偷!”

售票員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嚇得直往後退,好像害怕小偷附了她的身,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啊。”

周圍的乘客全都扭過頭來看,熱情洋溢地看著丟了錢包的女子和王子君,又稍稍後仰了身子,以便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沒記錯?沒放到別的地方?”王子君問。

“不可能錯,我就放在這個口袋裡了,包裡有一千多塊錢,記不清了。”年輕女子很快就成了一個嘮嘮叨叨的祥林嫂,引得所有的乘客都往這邊看。

一千多塊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小售票員害怕了,趕快去找司機。等司機把車停靠在路邊時,這女子已經在抽抽搭搭的哭了。

司機師傅解釋說:姑娘,作為運輸方,我們只有把乘客安全送達目的地的義務。至於乘客的錢財,由乘客自己保管,丟失了本車概不負責。說完,大概又覺得不忍心,又朝那女子的四周看了一眼:“不過,姑娘你別擔心,這是一趟直達車,中途不下人,你丟的錢應該還在車上,丟不了的!”

“哪位乘客拿錯了這姑娘的錢包?這人哪,一天都有三迷的時候,拿錯了還給人家就是了!”

司機的這番話說得很有藝術,他不說偷,而是說拿錯了,他想給那偷錢包的人一個臺階下。只是,他這番好意,並沒有人回應。

周圍的乘客身體都往後躺著,一言不發,似乎想用正襟危坐來證明自己的光明正大。

“咦,那不是一個錢包麼?”售票員小姑娘突然一指王子君的座位下方,激動的說道。

丟錢包的女子聽到售票員的提醒,趕忙往王子君的腳下看,可不是嘛,就見一個咖啡色的錢包正躺在那裡。

“咦,錢怎麼沒有了!”那女子拿著失而復得的錢包激動不已,但是隨即,就大叫起來。

本以為總算撇清嫌疑,這一車乘客的神經又被提溜起來,一個個沉默下來,似乎不約而同地,都朝著王子君看了過來。

王子君無意中抬頭一看,正好碰上一雙雙探詢、質疑的目光,剛才迷迷糊糊的挨了這女子的一頓搶白,這會兒又不明不白,王子君有一種預感:麻煩可能來了!

“錢呢?我求求你,趕緊還給我!”那女人見王子君一言不發,像是猛的想起了什麼,苦苦的哀求道。

面對一雙雙極不友善的目光,王子君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坐客車回來,讓小曹直接送回家多好啊。這麼一想,就不由自主地暗恨自己心軟,混跡官場,心軟是幹不了大事的。

王子君的臉立刻掛不住了,憋得通紅,窘迫道:“我根本沒拿你的錢。”

“哼,錢包在你腳下,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的事嗎?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專門走歪門邪道!社會風氣都是讓這種人給帶壞了!”一個坐在王子君前邊的中年男人,劈頭蓋臉地感慨道。

這男人的打抱不平,立刻得到了全車人的回應,那售票員小姑娘也勸道:“大哥,大家攢點錢不容易,你趕緊還給人家!”

“司機師傅,開車去派出所,將他交給公安關他幾天,看他還敢不敢嘴硬了!”一個乘客大聲提議。

眾口鑠金之下,王子君很快就成了眾失之矢,被唾沫星子淹沒了。

那女子更加激動,見王子君面對眾人的非議無動於衷,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大哥,我求你了!其它的東西我都不要了,趕緊把錢還給我,這大過節的,耽誤了全車人的時間不說,你可把我給坑了!”

王子君前後看了看,發現除了剛才打抱不平的中年男人之外,就是後邊坐著的一對小情侶了,心思轉動之間,就有了譜兒。

“同志,你別激動。我保證,你的錢丟不了的!”

王子君表現得鎮定自若,那剛才還淚水鏈鏈的女人總算停住了哭。

“小夥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趕緊把錢還給人家!”中年男人見女子停止了哭,突然大聲的沖王子君喝道。

深深的看了大漢一眼,王子君冷笑一聲道:“如果錢是我偷的,我還會把錢包扔在我自己腳下麼,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因此,能把錢包扔到我這裡的,除了我,就是你們四個人!”王子君說話之間,就朝著自己的身前身後以及那丟錢的女人一指道。

也許是王子君的分析合情合理,讓那丟錢的女人對他多了一份信任,聽王子君說完之後,吃驚地看著他。

那對小情侶顯然沒有料到他們兩人也會有嫌疑,呆了一下,卻也沒有說什麼,不過他們的眼中,卻明顯露出了不滿之色。

“什麼?你說我張老五有嫌疑?來來來,大家都來看看,我口袋裡只有九十六塊錢,你要多搜出一塊錢,那這事就算我做的。”中年男人吃了一驚,隨即就忿忿不平的嚷嚷道。

看著中年人畫蛇添足的表演,王子君越發斷定自己的判斷,他冷冷一笑,對那年輕女子道:“錢可以轉移,不過有一件東西卻是轉移不了的:指紋!我在省公安廳認識人,錢包你先放好了,咱們去鑒定一下指紋,就知道誰是真正的小偷了!”

王子君的話一出口,那丟錢的女子眼裡閃出一絲希望的光亮,眼巴巴的看著王子君,仿佛碰上了一個福爾摩斯似的。

和年輕女子相比,那中年男人卻是一臉震驚,一縷隱隱的懊悔之色,更是從他的眼中一閃而過。

看來,這小偷就是他了!

心中念頭閃動,王子君就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錢包上有小偷的指紋,來來來,快讓我看看究竟是誰的。”舞臺越搭越大了,那中年男人只得硬著頭皮也得把這獨角戲演下去,說話之間,伸手就朝著女子手中的錢包抓了過去。

看著男人裝腔作勢,王子君心中冷笑,他伸手一擋,攔住了中年漢子的手道:“不勞你大駕了,馬上就到東環派出所了,我給我朋友打電話,讓他通知派出所。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員來做。”

面對王子君臉上的冷笑,那男人再也無法保持剛才的平靜了,沖司機喊道:“哎呀師傅,我坐過站了,快停車,我要下去。”

他不說還好,他喊了這麼一嗓子,幾乎全車的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那司機更是沒聽見似的,車速反而更快了。

那自稱張老五的男人扭頭和不遠處一個中年婦女對視了一眼,就想要擠下車去。幾個無端受了一番猜疑的年輕人豈能容忍他這般走脫?一哄而上,很快就把他給圍住了。

“你這人賊喊捉賊,也太卑鄙了!”王子君看著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哼,我認栽,算你狠!還給她就是了。”他這句話,是朝著那中年女子說的。

那中年婦女極不情願地從衣兜裡面摸出來一把鈔票,丟給了那女子。

“謝謝……真是太感謝了!”激動不已的她看著王子君,大聲的說道。

車已經停到了東關派出所門口,幾個熱心的乘客擰著那張老五和中年婦女朝派出所走了進去,年輕女子作為失主,也跟了過去。

看看天色已晚,王子君下車之後就打了個輪的,朝軍分區大院後面的省委家屬院趕去。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50:38

第五十四章 二號院
作為江市最為繁華的中州大道,無疑是寸土寸金之地。而省委家屬院,卻鬧中取靜,坐落在中州大道的腹心之處,兩排合抱粗的白楊樹沿大道兩側蜿蜒而下,縱深三百多米處,就是省委家屬院了。

雖說是省委家屬院,但是能夠住進這裡的,都是廳級以上的幹部,尤其是被一堵紅牆單獨隔開的別墅區,更是江市的神秘之地。從設計上來說,真正實現了人在綠上走,車在樹下行,房花叢臥,鬧市園林中。

因此,一輩子奮鬥,能夠住進二號院,也就知足了。這句話不知道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卻得到了江市幹部的普遍認可。

二號院,就是別墅區的簡稱,而能夠住進二號院的,至少也得副部級才行。因此,這麼感慨的人雖多,最終能夠實現這個願望的,也就是寥寥幾個。

夜幕已經降臨,站立在省委家屬院門口的衛士,依然筆直如槍。儘管王子君在這大院裡來去了無數次,但是,因為沒有帶通行證,還是在給裡面打了個電話之後,才被放了行。

穿過一排排花木,王子君來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院落。在前世,王子君沒有去西河子鄉之前,在這小院裡進進出出了無數次,經歷了西河子鄉的大變之後,去了煙之南村的王子君,只來過這個小院一次。

那一次,就是小院主人的離開。

因為站錯隊迅速衰退的王家,在小院主人離去之後,理所當然的沒能保住這座小院,成為一名教書匠的王子君,自然也就沒有再來這裡的可能了。

星空那麼貼近,密佈著晶亮的星星。四周無聲無息,仿佛世紀初創,與星空遙相呼應的,是鋪散在草地上的低矮的路燈,那幾點寥落的燈光都在他的腳下,社區裡很靜,靜得似乎能聽到空氣的蠕動。墨綠的爬山虎爬滿了外牆,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蔥蘢。

王子君感慨萬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即將見到的那些人,他們都愛著自己,卻都帶著遺憾遠去,王子君的心就撲騰撲騰的狂跳起來,無論如何,我不能再讓你們帶著遺憾走了!

心裡這麼想著,王子君抬腳就跨入了那幽靜的小院。

“哥,你怎麼回來這麼晚哪,害得人家的肚子都餓癟了!”一個長得很標緻的年輕女孩,一見王子君,就大呼小叫地迎了上來。

“蘇英!”

重逢的喜悅讓蘇英有些難以自持,她幾乎是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摟住王子君的脖子,調皮的蕩秋千。王子君被一雙小手勒得喘不過來,伸手在那女孩的頭上敲了一下,嗔怪道:“多大的丫頭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的,小心找不到婆家!”

“找不到就讓哥哥養活嘛!”女孩狡黠地笑著,鬆開了雙手,嘴裡卻對表哥不依不饒。

蘇英是姑姑的獨生女,比自己小四歲,從小就像一個跟屁蟲似的黏著他。當年,他去煙之南村裡教書的時候,聽說她在家裡大哭大鬧,當著姑姑的面兒跟爺爺大吵了一架。

“哥,你回來了,大伯他們在屋裡呢。”清淡的聲音,突然從別墅的門口響起,隨著這聲音,梳著中分頭,穿著中山裝的王子華,就出現在了王子君的眼前。

就是這個模樣!在自己的記憶之中,王子華就是這個樣子的,只不過現在的他稍稍有些年輕生澀,那股子與生俱來的傲氣,還沒有完全收斂。

“嗯,幾天不見,子華又精神不少。”王子君看了王子華一眼,滿臉帶笑的說道。

正站在別墅門口,一臉俯視的看著堂哥的王子華,聽到王子君的招呼,突然覺得有些怪怪的,堂哥說話怎麼跟單位裡的處長語氣差不多?

蘇英在王子君的身後歡呼雀躍著,嘰嘰喳喳的詢問之中,王子君走進了別墅的大廳。此時的大廳裡,有三個人正坐在那裡聊天。只是,有兩個人在說,另外一個人卻只是淡淡的笑著。

“姐夫,老鄭這次可是夠險的,如果不是孫省長拉他一把……”正說話的,乃是王子君的二叔王解放,他也是王家第二代中的領軍人物,作為人事廳的副廳長,不論是在家中還是在省內,說話都是有一定份量的。

被王解放稱為姐夫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蘇英的爸爸蘇順新,雖然只有四十多歲,時任省裡一家大型企業的副廠長,在行政級別上,享受正處級待遇。

兩人都是官場中人,共同話題自然不少。掠過這兩人,王子君的目光,卻是直落在坐在那裡靜聽的人身上。

與十年前相比,這人仍然一身掩飾不住的書卷之氣,燈光下,頭髮有些微白了,額頭上也明顯有了風霜的痕跡,王子君的眼眸不由得濕潤了。

“哈哈,子君回來了,回來就好哇,剛才你爺爺還念叨你呢!”王解放在王子君進門時,就看到了他,只是不便打斷蘇順新的話茬兒,等他說完,這才給王子君打招呼。

“二叔好,姑父好。”王子君灑然一笑,就闊步邁入了大廳,揮灑自如的氣息,讓王解放為之一呆。對於自己這個親侄兒,他可是太熟悉了,儘管在某些方面繼承了大哥的優秀基因,裝了滿肚子的學問,但是在為人處世上,卻是差得太遠了。這才一個月不見,怎麼感覺這孩子跟變了個人兒似的?

看著沉穩的王子君,又看了看有點拘謹的王子華,王解放的臉色不由皺了皺。

“爸,我回來了。”王子君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對父親王光榮招呼道。

王光榮扭頭看了看兒子,溫和的說道:“回來了就好,餓不餓?餓了咱們就吃飯。”

十幾年了,再次見到父親,聽到這關切的聲音,王子君的眼眸,悄悄的有些濕潤了。

“真是子君回來了啊?來來來,讓大姑看看是不是瘦了。”一個風風火火的中年婦女,一下子闖了進來,一伸手就往王子君的臉上捏了過去。

“嗯,看來鄉下的飯菜還是不行,小君可瘦多了!”

王子君從小都跟著這個姑姑晃蕩,平時是最寵王子君的,姑侄關係非同尋常。

“多大的人了,還這麼鬧。”洪亮的聲音,雖然蒼老,卻威嚴十足,隨著這聲音,一身穿著已經洗得發白軍裝的老人,昂首挺胸的走了出來。

雖然老人頭上已經滿是白髮,但是那跨動的步伐,依舊矯健。隨著老人的走動,更有一股獨特的氣勢,從老人的身上直沖而出。

這個人,就是小院的主人,王子君的爺爺。

看到這已經差不多二十年沒有見到的身影,王子君一時有些無法自持,重生之後,仿佛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哽咽著叫了一聲:“爺爺!”

“嗯,回來就好。”老爺子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然後在大廳裡一坐,指揮道:“愛紅,給你兩個嫂子說,人都到齊了,開飯。”

依照老爺子的地位,雖然有公務人員伺候著,但是在家宴上,動手的依舊是王愛紅和他的兩個嫂子:王子君的母親趙雪華和二嬸李秋麗。

當官當到這個級別,能吃一頓團圓飯,也是很不容易的。飯菜陸陸續續的端了上來,在一起喝了一杯團圓酒之後,大家都開始悶頭吃飯。老爺子有規矩在先,吃飯就是吃飯,至於有事情要談,那就等吃飯之後再談。

王子君坐在母親趙雪華的旁邊,大口地吃著趙雪華用筷子夾過來的飯菜,心裡暖暖的。母親就是母親,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永遠是無法抹煞的。不論多少年,對於兒子的疼愛,卻是從來都沒有變過的。

“啪”,老爺子將飯碗一放,表示他已經吃完了。在王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老爺子吃完,大家也都該放下碗筷了,正是因為有這個習慣,以致于王子君這幾個小輩吃起飯來,那簡直就是風捲殘雲,狼吞虎嚥,每次都搞得跟打仗一般。

王子君此時正對著一個雞腿啃得正香,還有一大半沒有吃進肚裡。看著接二連三放下筷子的眾人,王子君突然道:“爺爺,我趕了一天的車了,肚子餓得厲害,您看,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哪?”

見王子君理直所壯的跟爺爺說話,所有人都愣住了。在他們的記憶裡,王子君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不敢跟爺爺有所冒犯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老爺子愛憐的朝王子君看了一眼,點點頭道:“吃吃,催工不催食,沒吃飽的繼續吃,不用看我。”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51:01

第五十五章 有為才能有位
王子君大口大口地往嘴裡扒拉著飯,其他人大眼瞪小眼的在一旁看著,雖然老爺子已經發了話,但是話是那麼說了,卻沒有人敢貿然去做。

蘇英偷偷的沖王子君豎了豎大拇指,向敢於挑戰權威的表哥致以最高的敬意。

老爺子看王子君風捲殘雲般的把最後一粒米扒進嘴裡,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不知道老人的笑究竟是因為孫子能吃,還是因為他所表現出來的膽識。

“報告爺爺,王子君顆粒歸肚,吃飯完畢!”王子君一離開飯桌,就以立正的姿勢,調皮地給爺爺敬一個禮。

在場的人都笑了,爺爺也笑了。王光榮卻在一旁皺了皺眉,暗道,兒子這是怎麼了,才去西河子鄉一個月,怎麼就從一個溫文爾雅的書生變得有些**氣了?不過,當他看到老爺子一臉笑意的點頭說好之時,也只能將這點納悶放在自己心裡了。

在王愛紅跟兩個嫂子麻利的動作之下,飯桌很快被收拾乾淨,放上了兩盤切成小塊小塊的西瓜,上面還插了牙籤。一邊的茶几上,也放上了沏好的茶。

“爸,您看,我差點給忘了,孫省長讓我給您帶個好,還說明天就過來看您。”王解放小心地對老爺子說道。

孫省長這三個字傳到耳中,王子君的眉頭就是一皺。前世,就是因為他的失敗,才讓王家在老爺子去世之後跟著敗落了下去。有一次王解放得了一場重病,王子君去看他時,對於眼下還像救世主一般的孫省長,他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駡。

老爺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當年他在臺上的時候,孫省長才初露頭角,現在情況變化,彼此的地位,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見老爺子沒有說話,王解放的眉頭不覺皺了一下,心裡有點失望,卻也不敢向老爺子提出異議。

“林書記還好麼?”老爺子沉吟片刻,突然發話。

“林書記還是那樣。”王解放說話之間,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作為省長身邊的紅人,再加上老爺子的影響,他有自傲的本錢。

王解放說的雲淡風輕,可是王子君卻知道這個林書記不但後臺強硬,而且自身手段也很高明,孫省長這種在江省經營了多年的人,都在他的手裡黯然下臺。當然,這也跟孫省長手下不乾淨有很大的關係。

想到林書記以後的飛黃騰達,王子君雖然知道要想讓家族興盛,不能總靠外力,但是有用的資源,還是多掌握在手中一些比較好。

想到林書記,王子君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臨之時所做的一些計畫,不覺就有點失神。

“子華,跟你爺爺說說你在政府辦公廳的工作。”王解放見老爺子孫省長反應冷淡,當下轉移話題,趕緊對旁邊的兒子提醒道。

王子華今年剛大學畢業,被王解放直接安排到了省政府辦公廳,有道是朝裡有人好做官,有王家這棵大樹罩著,再加上他本人極善察顏觀色,能大能小,能屈有伸,倒也混得風生水起,頗有幾分成色。

不過,王子華在老爺子面前卻很拘謹,見爸爸給自己丟了個眼色,趕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說道:“爺爺,我在辦公廳上班這一個多月以來,主要是學習了,邊學邊幹,邊幹邊琢磨,前些天,受到過李副廳長的一次通報表揚,處長說,最近準備給我壓壓擔子,讓我暫時擔任副科長,主持科室工作。”

王子華似乎是有備而來,按照蘇英的猜想,這一番彙報不知道在家裡練習了多少回。

王解放聽著兒子的彙報,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對於王子華的表現,他有些得意,儘管兒子的成績大多都是靠王家的顏面掙來的,但是,也有兒子自身的努力不是?

“爸,子華這孩子聰明,又踏實肯幹,孫省長說了,等他摔打得差不多了,就給他當秘書。”王解放大手一揮,又放出了一顆炸彈。

“給省長當秘書?嘿嘿,子華這孩子日後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啊!”蘇順新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生動。

“哼,給省長當秘書,他還嫩得很,記住一句話,凡事欲速則不達,任何時候,都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走,靠自身能力說話!”就在王子華躊躇滿志時,老爺子突然一臉不悅的發話道。

老爺子的話,仿佛一盆冷水,一下子潑在王解放的頭上,儘管心裡非常掃興,卻不敢對老爺子的話有絲毫的反對,嘴唇碰了碰,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是吃力地擠出一絲生硬、乾巴的笑,小心翼翼的說道:“爸爸教訓的對,兒子記在心裡了!”

“嗯,這樣,你給辦公廳打個招呼,他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娃主持工作,拿什麼來服眾?那個副科長就算了,子華還需要學習,他得放下架子,撲下身子,真正把自己融入到工作中去,在實際鍛煉中摸爬滾打,才能有真才實學,才會有立足之地,有為才能有位嘛。”老爺子揮了揮手,臉色生寒的說道。

王子華被老爺子說得無地自容,緋紅著臉像個辦了錯事的孩子,恨不能找個地縫兒紮進去。因為老爺子的發話,其他人也是一臉尷尬,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王子君看著二叔一臉悵然若失的模樣,暗忖二叔雖然小事精明,但是在大事上,還是有些急功近利,揠苗助長。在他看來,老爺子雖然是在批評王子華,但是實際上,卻是對他愛護有加。王子華剛進入一個單位,現在就讓他上位,未免有點太急躁了。

“子君,你到那個什麼鄉一個多月了,也跟爺爺說說你的工作情況?”王解放看著一臉淡然的王子君,神色一轉,突然對王子君說道。

王解放的話一出口,王子君就明白了。二叔哪點都好,就是見不得自家的東西比別人的差。他筐裡從來就沒有一顆爛杏,就算有,那也是鄰居給傳染的了。

“二弟,算了,子君才到那西河子鄉一個月,有什麼好說的。”就在王子君沉吟的時候,王光榮開口了。

王子君扭頭看了看老爸,一般情況下,對於官場的事情,他很少插話,這次打斷王解放,明顯是想替兒子解圍的。

“哎,大哥,不論好壞,跟老爺子說說總不為過?要是子君去那小地方被人欺負了,我可不答應!子君,跟你爺爺說說,你那鄉里的工作開展得怎麼樣了?”王光榮雖然是大哥,但是因為在政治上沒有地位,因此,王解放這個當人事廳副廳長的弟弟,根本就不把大哥的話放在心上。

面對弟弟的步步緊逼,王光榮神色一變,當下就準備豁出去寧可挨老爺子一頓訓斥,也不能讓兒子為難,他擔心兒子面對這樣的發問會措手不及。這短短的一個月,情況還不熟悉,他能有什麼工作可開展呢?

“二哥,平時大家都忙,今天難得聚聚,別光聊工作了。”王愛紅見兩個哥哥想起爭執,趕緊出來打圓場。

老爺子聽著兩個兒子的對話,一直微閉著眼睛一言不發,此時聽王愛紅這麼一提醒,準備開口說話了。

王子君一直留意著老爺子的神色,見狀趕忙開口道:“爺爺,這一個月,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來給您當面道歉!當初您讓我去這個窮鄉僻壤,我怨氣沖天,牢騷滿腹,但是,等我真正的進入工作以後,我才理解了您的良苦用心,您把我放到那裡是放對了!”

老爺子有些激動的頻頻點頭,眼睛眯著,裡面卻藏著許多內容,王子君眼裡早已是淚花閃閃了,重生這一世,這一聲道歉來得太晚了!

直視著老爺子的目光,王子君繼續有條不紊的彙報道:“西河子鄉地處平原,除了紅嶺村等少數幾個村挨著紅霞山之外,大多數村莊都是……”

這些天,王子君幾乎跑遍了西河子鄉的角角落落,關於西河子鄉的各種材料,更是看了不少。此時,儘管他只是大致的介紹西河子鄉的概況,但是不經意間,也把他這些天的所思所想體現了出來。

看著從容鎮定侃侃而談的王子君,就是以王解放的挑剔的眼光,也覺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一個家族的小輩兒,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官場中人,一個掌控一方運籌帷幄的鄉黨委書記。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51:23

第五十六章 肯幹事 能幹事 幹成事
王子華的工作彙報和王子君比起來,儼然不是一個級別的。王子華還在學習時,王子君已經深入基層,進入角色,理順自己的工作思路了。

差距是明顯的。因此,當王子君將工作彙報完之後,全家上下一片沉默。大家突然間恍然大悟:老爺子把自己最看重的親孫子派到那個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原來是有原因的。

“這一個月,子君變化挺大的,比老窩在學校裡強。一個幹部的綜合素質,靠上級封不出來,靠權勢壓不出來,靠吹捧煽不出來,靠小聰明騙不出來。只有到基層去,到艱苦和困難多的地方去,到黨和群眾最需要的地方去,去經風雨,見世面,才能經受鍛煉,積累經驗,提高素質,增長才幹。”

老爺子一向對家裡人十分苛責,別說王子君這等孫子輩兒了,就是對被譽為王家二代接班人的王解放,也從來都是不加言辭。沒想到,今天卻毫不吝嗇地當眾表揚了王子君,老爺子的一反常態讓大家吃驚咋舌。

老爺子贊許的朝王子君看了一眼,然後接著道:“我問你,作為一個鄉里的黨委書記,想要儘快掌控全域,最重要的是什麼?”

爺爺的突然發問讓王子君有些猝不及防,這個問題正是他思考了無數次,卻始終不得而知的。這一個月來的遭遇,讓王子君的腦子裡不斷重播。

工作,發展,一個個念頭,在腦子裡交替閃現,又一個個被否決了,那搖晃著手銬的趙子躍,突然出現在了王子君的心頭。

“人。”王子君這一個字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這簡單的一個字,卻引來老爺子一陣暢懷大笑,很長時間沒見過老爺子這麼高興過了。王子君看到爺爺高興不已的神情,心中暖暖的,也深受鼓舞。

“時間不早了,您該休息了。”當家裡的保健醫生再次走過來的時候,意猶未盡的老爺子揮揮手道:“子君哪,你沒有讓爺爺失望,今天就談到這裡,明天你再過來,到我書房裡接著聊聊!”

老爺子站起身來,眉開眼笑地看著王子君,老爺子的目光是有溫度的,但不高,是一種親人的目光。

王子君端著爺爺的茶杯跟著保健醫生去休息了,看著舉手投足都顯得特別成熟的王子君,一屋子的人在客廳裡面面相覷,臉上都是驚訝、疑惑、震撼的表情。

“大哥,我送你?”王解放坐在自己那輛大眾車上,朝著王光榮道。

“不用了,二弟你先走,我離得不遠,步行一會兒就到了。”王光榮拒絕了。

王解放見大哥執意要走,也沒有多讓,點點頭,那黑色的小車就一溜煙兒似的開走了。王子君就站在父親的旁邊,借著那淡淡的月光,他覺得父親臉上似乎有一絲深深的不甘。

人到中年,想想放在心裡的鴻鵠之志尚未實現,便有一種滄桑感。前世也經歷過中年的王子君,很是理解父親此時的心態。當年被陷害後他一直很頹廢,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但是,看到從小一塊長大的人一個個發達起來,他心裡也是十分不甘的。

要說今天最高興的,還是趙雪華。在老王家,妯娌關係難得的融洽,但是,舌頭哪能不磨牙?一些小的磕磕絆絆總是避免不了的,妯娌倆暗地裡有些較勁兒。隨著王解放成為位高權重的人事廳副廳長之後,趙雪華基本上就沒有了這種心思。

只是,王子華畢業後就進了省政府辦公廳,老爺子卻不可思議的把子君從高校弄到一個窮鄉里去,一度讓她覺得心裡疙疙瘩瘩的,在王家,對於老爺子的安排,她是無權發言的。

這件事,成了趙雪華心裡一道深深的心理傷疤,而今天,兒子意外的表現,讓她很有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鬱積在心底的抑鬱之氣,更是消散得乾乾淨淨。

踏著月光,一家三口愉快的說著話。護士出身的趙雪華不停的向兒子問及生活問題,噓寒問暖,生怕兒子在西河子鄉受委屈。

“媽,鄉下窮倒是事實,您沒聽說過啊,鄉下有四靠: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但是媽,您別忘了,您兒子可是一把手啊,就算我不小心咳嗽幾聲,都會有人通知衛生院派人過來做檢查的。”看媽媽一副牽腸掛肚的模樣,王子君趕緊安慰道。

王子君說的倒也不是假話,有一次早上點名,出門之前大概是被一口熱水燙著了,噎得他把眼淚都咳出來了,結果那衛生院的高胖子連著來他辦公室跑了五趟,說是鄉下醫療水準再落後,也會盡最大能力確保王書記的身體健康。

“你這個臭娃娃,還敢忽悠你媽?你忘了媽是幹什麼的?”趙雪華愛憐的看兒子一眼,頗見風度的衣著,乾乾淨淨的面孔透著悅人的清爽,只是剛才的成熟睿智,精明幹練不見了,這會兒竟調皮得像個孩子,情不自禁的在兒子頭上使勁戳了一下,開心地笑了。

“子君,管理一個鄉,沒那麼簡單,你可得多留心。”王光榮見母子倆笑成一團,提醒兒子道。

雖然沒進過官場,但是王光榮身為王家長子,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在他想來,兒子雖然是一把手,但是,能不能鎮住場子,那還是兩說。

“我記住了,爸。”王子君點了點頭,稍微沉吟了一下,決定還是趁此先探聽一下父親的心意。

“爸,目前一直強調幹部使用要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您自己有什麼想法?”

王子君的話一出口,王光榮的腳步就慢了,顯然,他對這件事情也不是一無所知。

有門兒!看來,爸爸現在也不是一門心思做學問了。心中一陣歡喜的王子君,當下接著道:“聽說孫叔叔也響應號召,到安陰地區當了行署副專員?”

“嗯,去了半個月了。”王光榮瞬間就恢復了平靜,但是王子君能猜出父親心裡也是暗流湧動。

王光榮是搞行政理論研究的,滿滿的一肚子學問,除了出了幾本書之外,一直呆在大學校園裡了。這幾年,看看周圍的熟人朋友都改行了,他也有些蠢蠢欲動,齊家治國平天下倒談不上,但是想要學以致用,卻是一點不假。

“老孫也真是的,說走就走了,害得小燕子也只能跟著他到安陰去上任。”趙雪華不快的抱怨道。

見媽媽提到小燕子,王子君摟摟媽媽的肩膀笑了。小燕子是孫叔的女兒,因為兩家離得近,王子君又經常不在家,趙雪華在孫曉燕身上把母親的光輝發揮得淋漓盡致,這下子猛一離開,怨不得她心裡不舒服。

王子君緊緊的摟了媽媽肩膀一下,繼續對王光榮道:“爸,如果有機會讓你一展宏圖,你會幹嗎?”王光榮突然停了下來,月光下,看著兒子一臉凝重之色,久久沒有說話。

王子君對父親不明確回答並不洩氣,已經打定主意要改變家族的命運,王子君自然不能讓自己的精心策劃就此落空了,看著大踏步走在前邊的王光榮,突然道:“爸,我聽說林書記邀請您出任省委副秘書長了?”

王光榮的腳步慢了,終於在妻兒面前站定了。

“真的,光榮我怎麼沒有聽你說起過?省委副秘書長,那級別上,也不比子君他二叔的人事廳副廳長差啊。”趙雪華吃了一驚。

夫唱婦隨,夫貴妻榮,在政治家族尤其如此。雖然王家只是一個地域性的政治家族,但是受幾千年傳統文化根深蒂固的影響,在趙雪華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王光榮一臉嚴肅的看著王子君,低聲的問道。

我是怎麼知道的,當然是十幾年後你告訴我的,不過這句話,王子君可是不能說。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兒子又在體制內,當然也知道了!”王子君在這個敏感的問題上,糊弄了過去。

王光榮沉默了,只是狠狠的抽煙。

“你覺得我應該當這個副秘書長?”好半天,王光榮幽幽的問道。

“是的,官場裡也不全是烏煙瘴氣,主流還是好的。再說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還有很多人出淤泥而不染呢。爸爸,你有水準,有能力,還揣著滿腔為民做事的心思,讓一個想幹事、能幹事、幹成事、會共事、不出事的人上去,總比任命一個庸官強?”

王光榮身體一顫,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王子君沒有再勸,只是正視著王光榮。

煙在逐漸變短,最終熄滅在如水的月華之間。

“可是,我已經拒絕了。”王光榮在沉吟了瞬間之後,突然沉聲的說道。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52:02

第五十七章 該死鳥朝上 不死萬萬年
“我和你二叔商量過了,他說,林書記和孫省長不對勁,讓我拒絕了。”

聽了父親的解釋,王子君的心情陷落於無以名狀的沉重。他想了半天,總算發現一條可以讓家族擺脫困境的路,沒想到被二叔這一個決定斷送了。

王子君有些悵然若失,一家三口再沒有了說話的興趣,路面上,只剩下三個人踢踢踏踏走路的聲音。

因為父親和二叔選擇的道路不同,兄弟倆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親密無間。王子君在心裡恨恨的罵了一句二叔,明明耽誤了你大哥的前途,還口口聲聲的說是為了整個家族著想,你可真夠自私的!有那麼點世俗,那麼點勢利,甚至還有那麼點虛偽。

心裡雖然冷笑,但事已至此,王子君也是無可奈何。儘管重生一世,稍微運作一下,倒也不是不能再給父親弄個機會,但有一點損失卻是無法彌補的:父親的回絕,至少讓王家失去了一個站隊的機會,一個站到林書記佇列裡的機會。

不知不覺就到家了,已是夜裡十點,已經過了中州大學學生寢室熄燈的時間,校園裡仍然可見稀稀拉拉的行人。

對於這所大學,王子君是有感情的,不但是因為從小在這裡長大,而且大學畢業後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這裡度過的。

回到家裡,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王子君就回到自己的房間。

二十多年過去了,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小窩,王子君哧溜一下鑽到被窩裡,一股橄欖般的清香飄入了他的鼻腔。他使勁地吸著,仿佛要把它們永遠地吸入自己的胸腔。有一種想要大聲呐喊的感覺。躺在熟悉的床上,王子君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難道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麼?自己重活一世,還無力改變家族衰退的事實麼?儘管對自己的能力有足夠的自信,但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就算整個家族的影響力只表現在省裡,但是只要有一個家族在你背後站著,那麼,在自己前進的道路上,關鍵時刻,還是可以助推一把的。

儘管爺爺已經退了,但畢竟主政江省多年,在江省還是有著一定的影響力的。這可能就是為什麼二叔能力一般,卻能在孫省長那裡得到重用的原因。而林書記想要父親出任副秘書長的心思,恐怕和孫省長的意思差不多。

那麼這件事,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呢?可能性幾乎沒有,那麼好面子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去收回自己說的話。而爺爺,無疑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可是老爺子說了,他退了,就不再過問政治之上的事情,要想讓他出馬,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自己雖然知道未來發展的趨勢,但是總不能跑到老爺子跟前,實話實說道,爺爺,事關咱們王家的未來,您還是出手一次,誰讓您的孫子先知先覺,知道二十年以後的事情呢。

輾轉反側了半天,王子君乾脆坐了起來,點燃一支煙,傾頹在床頭上,眯了眼睛,努力的搜尋著枯竭的心智中殘存的智慧,期望能找到一點可以實施的對策來。

“小君,來,把它喝了!”媽媽端著碗進來了,是王子君最喜歡喝的銀耳蓮子羹。

“媽,我不餓,天也不早了,您趕緊去睡!”媽媽皺皺眉,打開窗戶讓空氣裡的煙味散發出去,然後把碗硬塞到他手裡,王子君只好接過來,用小勺舀了一口放進嘴裡,味道很純很正,銀耳也煮化了,含在嘴裡,綿軟而滑膩,他喝著蓮子羹,心裡的溫暖也在悄悄地流動。

既然別的路都走不通,那只有我自己去試試了!這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頭腦發熱,他只是不想在多年以後遺憾,曾經有一種本該屬於他王氏家族的榮耀,就是因為他的放棄擦肩而過!

心中念頭閃動,王子君突然下定了決心。該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反正事已至此,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這的的確確是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等王子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了。王子君細細的整理了一番,看看鏡子裡的自己,看起來相貌堂堂,氣宇軒昂,偷偷地笑了。

早餐照例很豐盛。饃幹烙得焦黃焦黃的,雞蛋餅很是酥軟,一盤洗好的生菜綠油油的,一看就胃口大開。王子君把番茄醬抹在雞蛋餅上,裹好生菜,大口大口地吞咽著,氣得媽媽在一旁嗔怪道:“你個傻娃娃喲,你趕緊喝口奶呀,小心被噎著!”

王子君沖媽媽抱歉的一笑,說了聲我出去辦點事,就離開了飯桌。

雖然是八月節,學校裡放了半天假。再加上今天是星期天,校園裡的操場上有不少學生在打得籃球,不時的喝彩聲,給校園平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王子君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心情也格外歡快起來。就這麼定了!

一會功夫,王子君就來到了省委家屬院。他想碰一碰運氣,看看林書記是不是在家。去省委辦公室直接找他,他覺得那樣的效果反而不如在家。

林書記和王子君的爺爺住得並不遠。出入省委家屬院的人員並不複雜,因此,王子君以看爺爺的名義,順順當當地進入了這戒備森嚴的省委家屬院二號院。

林書記住的小和爺爺的小樣式相同,都是同一時代的產物,當王子君來到這個江省第一人的門前,發現他家裡的門虛掩著,小院裡傳來了一陣清晰的背單詞的聲音。

輕輕地敲了敲門,王子君靜靜的等待著。

“吱呀”,還是用木頭做成的大門,輕輕的被打開了。

“你好,你有事嗎?”一個留著長髮,長得很清秀的女孩兒看了王子君一眼,客氣的問道。

女孩長得很清秀,目光猶如兩潭泉水,人收拾得乾乾淨淨,那種清秀乾淨和安靜大方似乎是根深蒂固,與生俱來的,王子君一下子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他在富裕的生活中長期養成的良好狀態消失得無影無蹤。

“嗯,林書記在家嗎?”那女孩兒一說話就綻開一口桃瓣似的牙,鶯啾燕囀地說道:“我爸說了,今天不見客。”

事後很長時間,王子君還能想起來初次見到林穎兒的這一幕,由不得心裡“酸酸的,甜甜的”。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52:26


第五十八章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女孩兒的話一出口,王子君心裡就偷偷的樂了。不見客,那不就是說明林書記在家嗎?

想到這裡,王子君就輕描淡寫的說道:“我也是二號院裡的,王書記想來看看林書記,看林書記有沒有空閒。”

這女孩兒一聽二號院的,更不知道那王書記是何許人,當下也不敢造次,趕緊對王子君道:“那你先進來,我去給我爸說一聲。”

進了小院,王子君大致打量了一番。這小院和爺爺的小院差不多,只不過爺爺的小院裡種的都是花花草草,林書記的小院裡有幾棵樹,比如廣玉蘭、桂花、雪松什麼的,樹下卻是泥香四溢,蜂蝶亂逐,一些蚯蚓細鱗閃爍地在花壇上爬來爬去,完全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新型農場了。

一個吊在大樹的秋千上,放著一本英語書,想來剛才那女孩子,就在這裡誦讀英語了。

“我爸讓你進去,不過我可提醒你,別佔用他太多的時間,今天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女孩兒說到這裡,誇張的沖王子君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王子君見這女孩兒調皮可愛,心裡暗暗好笑,裝作很老實的樣子道:“俺都記住了,把事情說完馬上就走!”

那女孩見自己的警告有效,立馬高興起來,愉快地領著王子君朝客廳裡走去。

林書記家的客廳,和爺爺的客廳如出一轍,只不過色調更明快些。走進客廳,王子君就看到一個前世之中經常在新聞聯播裡出現的男子,正靜靜地坐在沙發之上,只不過此時他的模樣比之以前要年輕不少。

“小夥子,你們王書記在哪兒?讓他進來。”林書記抬頭看了王子君一眼,就一臉溫和地說道。

王子君看著眼前這個前世之中位高權重的男人,心裡很是平靜,輕輕的點頭,恭恭敬敬的說道:“林書記,您好!我叫王子君,是江州市洪北縣西河子鄉黨委書記。”

雖然是一省的省委書記,心思如海,面對這冷不丁的一個解釋,林澤遠還是不由自主的一呆。聽了女兒的稟報之後,他還以為是下面哪個書記來了呢,沒想到,這王書記竟會是眼前這個從容鎮定的年輕人。

“你剛才騙我?”女孩兒吃驚的看了一眼王子君,這才反應過來。

“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如果不這麼說,恐怕我今天就見不到林書記了!不過有一點我沒騙你,我確實是二號院裡的。”王子君抱歉地對女孩兒擺擺手,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哈哈,穎兒,你那點小聰明也有識人不靈的時候?來來來,小夥子,你坐。”女兒的好心情讓林澤遠輕鬆釋然,當下打趣一下女兒,指指沙發,示意王子君坐下來。

省委書記就是省委書記,單憑這份容人的氣度,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那女孩兒在父親的取笑中撅著小嘴連連跺腳,但是,在爸爸示意客人坐的時候,還是客客氣氣的給王子君接了一杯水過來,充分展現出了良好的教養。

“小夥子,嗯,不,應該是王書記,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林書記說話之間,依舊是笑容滿面。

王子君一直留意著林書記的反應,此時聽他這麼一問,立刻一本正經的說道:“林書記,如果我說,因為我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人事廳副廳長,所以想要看看省委書記什麼模樣,您信麼?”

林澤遠從王子君進門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打量這個敢在休息時間敲響省委書記家門的年輕人,從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他就在心裡笑了。他沒來由的喜歡這個小傢伙,他覺得這個小傢伙的眼睛是清澈的。

在官場上混跡多年,他每天都閱人無數,看得太多尾隨著他充滿各種**的眼睛,因此他格外喜歡這種清澈,看看眼前收放自如、不卑不亢的王子君,心中也不由得暗暗點頭。

知道他身份之後,能和他侃侃而談的人倒也不是沒有,但是這等人物,不是執掌大權的一方諸侯,也是統領一方之士。像這麼年輕的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那個人,可是被京城上流冠上了年輕一代第一人的稱號。

雖然這個稱號多少有些炒作的成分,但是,如果他本人沒有兩把刷子,光憑吹捧也捧不到這個地步。自己在見到此人之時,有些吃驚咋舌,暗歎同齡人中極其少見,沒想到,今天竟有一個主動送上門來的。

老王家真是有福氣啊,第三代之中,竟還有這麼一個存在。他雖然沒有明著給自己介紹他的身份,但是短短的幾句話,已經把自己的身份介紹得很清楚了。

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的面孔,林澤遠的心裡突然冒出來一個開玩笑的想法,旋即一臉嚴肅的朝王子君看了一眼道:“我不信。”

“不管您信不信,反正啊,我是信了。”

其實,林澤遠在故意為難這個小夥子的時候,已經替他想到了好幾種說法,沒想到,這小傢伙居然出其不意地給他開起玩笑來了,當下撲哧一笑,忍不住也樂了。

“咯咯咯”,那叫穎兒的女孩兒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彎腰一邊指點著王子君,口無遮攔道:“你這傢伙,純粹就是一個無賴嘛!”

王子君聽著女孩兒的評價,沒有開口爭辯。他來林澤遠家裡之前,雖然沒有制定詳細的計畫,但也給自己確立了一個大的方針。他心裡清楚得很,別說是他自己了,就是他二叔來了,也無法左右省委書記的任何決定,如果自己按照常規去談,十有**會不歡而散,而且,還會給省委書記留下一個自不量力,政治上不成熟的印象。

輕鬆而又不被輕視,說起來簡單,但是要把握好這個度,實在是太難了。為了讓爸爸一展所長,也為了將整個王氏家族綁在林書記這個前途無量的戰車上,就是再怎麼難受,他也得忍著,他抱著一種不成功即成仁的決心,想要力挽狂瀾於即倒,豁出去了!

聽了女兒的嬌嗔,林澤南搖搖頭,滿是笑意的朝著王子君道:“小王書記,你別往心裡去,她一個小孩子家說話沒遮沒攔的,你別介意。”說完,又朝著女兒揮手道:“穎兒,你去學習,我和小王談談。”

“好爸爸,您可別把今天的大事給忘了!”穎兒有些不情願。

隨著穎兒的離開,客廳裡靜了下來,但是先前那輕鬆和諧的氣氛仿佛也被那女孩兒給帶走了。

林澤遠為官多年,日積月累,本身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作為一個省的省委書記,知道他身份的人在他的面前,無一不是戰戰兢兢。就是他的秘書,那個三十來歲年紀輕輕就是正處級幹部的小夥子,也無法心平氣和的在他面前呆上幾分鐘。

看來,真的考驗就要來了!

王子君感受著空氣中無所不在的壓力,心裡一邊感慨省委書記的官威,一邊緊張的搜索著前世之中,關於這位書記的點點滴滴。

兩個人這般相對而坐,對視了三四分鐘之後,看看王子君處之泰然,神色不動,林澤遠終於開口道:“王書記,你既然來找我,那就給我說說你那個西河子鄉的情況,別說大話、空話、套話,我只想聽實話。”

對於這個場景,王子君早就想到了,迅速調整了一下思路,有條不紊的彙報道:“林書記,西河子鄉可以用一個字概括:窮。但是,我有信心有決心在兩年之內實現三個轉變,具體措施有四點……”

對於王子君的介紹,林澤南聽得很認真,尤其是關於農業產業化經營的問題,還時不時的插嘴問上幾句,本來,已經猜出來王子君身份的林澤遠,只是想要將這種談話當成一種開頭,但是隨著王子君那結合了前世經驗和政治走向的談話,林澤南慢慢的被這談話吸引了,他很少再聽到這原汁原味的彙報了!

“你覺得農業稅會被取消?”林澤南喝了一口水,神色之中滿是凝重。

“是的,林書記,儘管我這種這種提法不符合現在的國情,但是,我相信十年之後,就會慢慢實現的。”對於這種前世之中已經被證實的事情,王子君說得自然底氣十足,不折不扣。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52:55

第五十九章 省委書記的家常飯
林澤遠的老家也在鄉下,地處冀魯豫交界地帶,每到春天的時候,房前屋後悄悄盛開的都是漫山遍野紫紅色的酸棗花,酸棗花好看,也能摻和到麥面裡做成窩窩。幾十年前那裡曾經是鄂豫皖蘇區根據地,當年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苦哇。

林澤遠的父親跟村裡別的人不同,寧肯餓著肚子也把林澤遠往學校裡送。後來上了初中,林澤遠經常背一布袋紅薯乾去十幾裡外的學校,那是他一周的乾糧,往往吃到一半就長了綠毛。他咬牙硬撐著,成績也出奇的好。考上大學的時候村裡的支書連著在村頭放了三天鞭炮,還演了兩場電影,村裡熱鬧得跟過節似的。

這麼多年,官居高位,林澤遠習慣了每週也去理髮,並且再熱的季節也穿西裝打領帶每天換襯衫,但是,骨子裡的秉性卻根深蒂固,始終不肯脫胎換骨。林澤遠小名兒叫林石頭,林澤遠是後來改的名字,雖然把名字改了,但是他的本色一輩子沒有改變。

文山會海的過來了,他講話卻從來不嗯嗯啊啊,洗澡不說桑拿非要說成泡泡身子,就連對人的稱呼上也頑固地沿用了鄉下人的習慣,叫林穎兒不叫女兒,非叫她丫頭。

每天臨出門的時候,司機和秘書在門外邊等著,他總是吆喝林穎兒:“丫頭,記著給我提兜裡塞兩包手紙。”女兒就笑他:“爸,你那不叫提兜,你那叫公事包,手紙也別叫手紙,那叫面巾。提醒你多少次了,你就是改不了!”

林澤遠就把眼一瞪:“怎麼,我不改誰還能因為這個撤我的職?或者我一改就把我調到國務院了?”女兒林穎兒就用白眼珠翻他,林澤遠這才笑眯眯的夾著包走出家門。

因為他這一個夾包的動作,妻子不厭其煩地糾正他無數次了:要拿在手上,千萬別往腋窩裡夾。他死活不改,氣得妻子有一次口無遮攔的說他:“你這包往手上一拿,就是當官的;往腋窩裡一夾,那十足就是一個收電費的!”

林澤遠被妻子形象的比喻逗樂了,認真的說:“好,你這個同志觀察細緻,點評到位,堪稱經典哪!”好在,每次他上班,都有司機和秘書來接,一出家門,包就被秘書接過去了,妻子這才甘休,任由他去了。

只是,林澤遠有一個習慣沒有改。碰上跟高層領導在一起的私下場合,他從來都不忌諱自己老家在農村,直言不諱地說幾十年前,他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鄉下娃,跟著父母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連肚子都混不飽的苦生活。艱苦的生活造就了他,當然,也離不開組織的培養,這是後話,事情明擺著。

林澤遠這麼說的時候,眼裡淚花閃閃,嘴上卻若無其事地笑著,一點也不做作,反倒讓領導心裡開始不平靜了,要麼緊緊的和他握手,要麼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小林不錯,好好幹,組織上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就這麼幾十年過去了,林澤遠在仕途上一路平步青雲,幾乎沒有碰到過什麼坎坷,當然,這和他本人的努力也是分不開的。

今天,他本來是囑咐女兒什麼客人也不見的,沒想到來了這麼一個角色。王子君口裡的西河子鄉一下子勾起了他對鄉下生活的回憶,這幾年,來自基層的報告多了去了,有一點是避免不了的:報喜不報憂。他理解下邊的這些官員,政績出官,官出政績,從上到下,不敢說實話,就算說了實話,那也是揀成績說給他。

王子君的彙報真實、到位、過癮、解饞,讓他聽得興趣盎然,他覺得自己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這麼原汁原味的彙報了。

對於林澤遠的每一個問題,王子君都用心回答。因為他在前世對於國家的大政方針系統的研究過,因此,說起話來,底氣十足,再加上前世之中對這位林書記風格的瞭解,王子君所說的話,總是能引起林澤遠的強烈共鳴。

和林澤遠被激起的談興相比,王子君也是談興正濃。跟林澤遠這次面對面的談話,讓他覺得新鮮,學到了不少東西,受益匪淺。

密集的語言交流,總是讓人感覺不到時間這個概念,當穎兒第次進客廳裡看的時候,倆人還談興正濃,聊得正歡。

“兩位大書記,快到吃飯的時候了!”饑腸轆轆的林穎兒終於抗不住了,對爸爸抗議道。

王子君一看牆上的掛鐘,居然已經過了十一點了。

“子君哪,中午別走了,嘗嘗我做的林氏醬香魚,嘿嘿,我可告訴你,我做魚可是一絕,我這個饞貓丫頭為了吃我做的魚,跟我鬧了好幾周了!”林澤南得意的說道。

能在省委書記家吃頓家常便飯,而且還是他主動邀請自己留下來的,不知道有多少官場中人求之不得。王子君知道此時若是謙讓,未免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當下把心一橫道:“唉呀,那我就跟穎兒一樣,可以大飽口福了!”

“這就對了嘛!保證你不吃不知道,一吃就對我這個林氏醬香魚忘不掉哇!”林澤南一見王子君大大方方地留下了,越發高興,興沖沖地去做魚了。

客廳裡,只剩下了王子君和林穎兒。此時,林穎兒正瞪著好奇的眼睛,不斷地朝著王子君打量。

“你可真行啊,居然跟我爸聊了這麼長時間,在家裡,從來沒有誰能跟我爸說話超過一個小時,當然,除了我之外!”

王子君淡淡一笑,他雖然重生一世,但是說起來終歸還是不太擅長跟女孩子打交道,聽到穎兒的誇獎,也只能靜靜地喝水應付過去了。

“我老爸做的醬香魚可好吃了,為了這一頓,我足足求了他仨星期了。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讓你蹭一頓飽飽口福,不過,也不能這麼便宜你了,要不,你陪我下幾盤象棋如何?”

下象棋?這下子可是說到王子君的強項了。林穎兒一見王子君點了頭,一溜小跑著從上拿出來一副木質象棋來。

看林穎兒摩拳擦掌的模樣,王子君心想,這丫頭可能水準不低,當下也不敢小覷視,專心致志的下起棋來。

王子君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教會了他下象棋,慢慢的,他有些喜歡了。爺倆都是那種愛靜不愛動的人,經常躲在父親的書房裡殺得不亦樂乎,水準當然不差。

開始的時候,王子君還想著是不是讓著這個林穎兒,一盤下去,就全然忘記了。幾盤絕招走下去,林穎兒就陷入了山窮水盡之中。

“丫頭啊,放這就行了!”

王子君扭頭往背後一看,就見腰間系著一花布圍裙的林澤遠正站在自己身後,左手掂著鍋鏟,右手拿著一顆大蒜,那滑稽的模樣,哪裡還是官居高位的省委書記?整個就是一刷鍋擦灶的鄉下大媽!

林穎兒一看爸爸來了,當下求助道:“爸爸,他欺負我,我不跟他下了!我要你陪我下嘛!”

林澤遠當下樂滋滋的欣然同意,把圍裙解下來丟給王子君,自己把他替換下來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9 17:54:10

第六十章 潤物細無聲
王子君站在兩人旁邊,看父女倆下象棋。林澤遠下象棋的水準絕對是一流的高深莫測!王子君只是大致看了幾眼就有了這個判斷。但是,他卻下得猶猶豫豫的,像是絞盡了腦汁方才出手,落到棋盤上卻很是一般,像臭棋簍子似的。

王子君開始還很納悶,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這林書記是故意哄女兒開心呢。而且,還做得滴水不露。看來,這官當得再大,內心裡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是無法抹煞的。

林澤遠見王子君不言不語地站在身後,對面的女兒歡呼雀躍著要挑戰他的棋藝,林澤遠的心裡就萬分柔軟。那一瞬間,他有點暗恨這小子不長眼,你不會千方百計的讓著她嘛,你非要每次都下贏她,你小子居然敢!

林澤遠回頭看王子君一眼,他居然心照不宣的沖自己笑了笑,這小子八成是看出來了:他這個做爸爸的,棋下得很費力!當下怕林穎兒把他的把戲看穿,趕緊支開了他:“子君,你去廚房裡看看,看能不能再鼓搗出兩個菜來。”

王子君嘴裡答應著,就來到了廚房。打開冰箱一看,估計這林家很少做飯,廚房裡除了臘肉、牛肉、木耳、腐竹、香菇、粉皮、花生米這些乾菜之外,冰箱裡就只有兩包可憐的娃娃菜。

王子君透過廚房的玻璃窗看看在院子裡下棋的父女倆,一瞥就看到院子裡生機盎然綠油油的青菜,一時大喜過望,暗道,青菜都是現成的,有了!開始盤算著做四道菜:醋泡花生米、豬肉燉粉皮、木耳炒腐竹、西湖牛肉羹。

看看時間不早,王子君決定在做菜的次序上也來個統籌方法。把木耳腐竹先用溫水泡上,然後從院子裡揪了一大把生菜香菜青紅辣椒,洗淨了放進冰箱裡冷藏,就開始切牛肉、臘肉。

準備工作停當,上鍋翻炒臘肉片,蔥薑蒜爆香,放各種調料和娃娃菜,清水開燉著;這邊又弄來一個砂鍋,把切好的牛肉香菇燉上;再把花生米炸成金黃酥脆,用醋白糖和少許鹽調成味汁,為了避免盤子被燙黑,王子君細心的把幾片綠油油的生菜鋪在盤底,放上香菜末就裝盤了。

三個菜基本完工,腐竹和木耳也發好了。心裡暗自得意,這統籌方法果然不錯,半小時的功夫,四道菜就新鮮出爐了!因此,當林穎兒大呼小叫地進來嚷嚷著要吃飯的時候,王子君的最後一道菜也出鍋了。

林澤遠來到飯桌前一看:加上他做的醬香魚,正好四菜一湯,明顯吃了一驚。心裡暗暗點頭贊許:小夥子不錯,辦事果然利索!

應該說,王子君的這次露手收到了十分意外的效果。飯桌上,仨人吃得酣暢淋漓,大塊朵頤,林澤遠的魚做得果然不錯,但是他熱衷的,卻是王子君那盤連湯帶水的豬肉燉粉皮。

飽飽的吃了一碗米飯,林澤遠放下了碗,王子君也吃完了,只剩下林穎兒在飯桌前細嚼慢嚥,看那樣子,也是胃口大開,林澤遠看看女兒大口吃飯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爸爸,我今天過得好開心哪!喂,小王書記,你以後放假了還來好嗎?我要找你下象棋,你可準備好了,下一次我要把你殺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林澤遠看女兒開心不已,跟王子君對視一眼,也跟著笑了。

“林書記,省委還缺不缺副秘書長?”

林澤遠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沖王子君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說了一個字:“缺。”

……

王光榮坐在一把老式籐椅上,緩緩的翻動著一本線裝的《資治通鑒》。

“老頭子,吃午飯了。”趙雪華腰裡系著一個圍裙,大聲的朝著他說道。

“子君還沒回來麼?”放下書本的王光榮,突然想起來一早就出去了的兒子。

趙雪華抱怨道:“我看哪,這兒子去鄉下,見識倒是長了不少,心卻跑野了,一回來就不見他在家裡呆!”

王光榮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

倆人在飯桌前剛剛坐定,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老趙啊,你看你調教的兒子,這在鄉里是一把手,回到家裡也裝起大瓣蒜來了!明明自己有鑰匙,還非得讓媽媽親自開門啊。”趙雪華一邊嘮叨著,一邊喜笑顏開地給兒子開門去了。

趙雪華一邊開門,一邊嗔怪道:“臭小子,你還知道……”

話還沒有說完,趙雪華就愣住了,因為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兒子王子君,而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白淨的臉龐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很是有一些文雅之氣。

“您是嫂子?我是生物系的周全書啊,王教授在家嗎?”中年人一見趙雪華,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趙雪華見門外站著的是陌生人,又是吃飯時間來訪,心裡倒有些不快,不過,聽完介紹,情緒還是很快調整過來,熱情的客氣道:“原來是周教授啊,老王他在家,您快家裡坐!”

王光榮聽到對話也走了過來,看著很少打交道的周全書,心中納悶:他怎麼會找上門來呢?

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熱情的把同事讓了進來,同周全書一塊兒來的,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

小夥子和周全書長得頗有幾分相似,同樣白淨的面容,看上去文質彬彬的,臉上卻有幾分拘謹,小夥子的手裡,還提著兩瓶酒等一兜東西。

進門之後,小夥子就將那明顯是禮品的東西往旁邊一放,然後就將目光投向了周全書。

王光榮兩口子,更是弄不清怎麼回事。儘管自己生在王家,但他從不仗勢,還真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形。

“王教授,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您收下!”周全書燦爛的一笑,沖王光榮說道。

“周教授,您太客氣了,咱們又不是外人,你串個門就拿禮物,也太見外了!”王光榮知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因此,對周全書的突然造訪,表現得很是謹慎。

周全書對王光榮說自己不是外人,明顯有些激動,當下朝年輕人看了一眼道:“王教授,咱倆同事這麼多年,這大過節的,我帶孩子來認認家門!”

兩人說話之間,趙雪華已經將茶水端了上來,在沙發上落座的周全書說話之間,朝著那年輕人一指道:“王教授,這是我外甥高進興。”

那年輕人見介紹到自己,慌忙站起身來,再一次點頭問好。

“小夥子不錯,長得多精神哪!”王光榮對來人不熟,因此,就說了一句大路話。

“進興啊,你別光站著,給王教授問個好,從今之後,你就要在王教授,不,應該是王秘書長的領導下工作了,秘書長交代的事情,要努力做到事事有回音,件件有著落,凡事要向秘書長多請示,勤彙報,只有這樣,你才能把工作幹好。”周全書給外甥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周全書這番話一出口,王光榮這才恍然大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這世上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涉及到人事問題,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28:19

第六十一章 不是我不明白 這世界變化快
王光榮這才意識到,周全書此行哪裡是串串門這麼簡單,他這是拜山頭來了。這麼一想,臉上便有些尷尬,就想直言相告,這個秘書長的職位他已經回絕了。

只是,還沒有等他開口,周全書就自顧自的說道:“今天我外甥來看我了,聽說您和我是鄰居,非得來看看您不行,孩子有這份心,我這當舅舅的也不能攔著啊!”

“王教授,我這外甥什麼都好,就是太年輕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以後,您別客氣,該吵吵,該罵罵,把他當自家孩子就行了!”

王光榮知道周全書這下可扯遠了,當下趕忙解釋道:“周教授,恐怕我和進興當不了同事,省委副秘書長的職位,我已經推辭了。”

“王教授您學識淵博,在咱們學校……”,周全書話還沒有說完,冷不丁的聽到王光榮插的一句話,立馬就懵了,臉上諂媚的笑容凝固了。

“老王,你說什麼?你推辭了省委的邀請?”周全書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嗯,我只想踏踏實實做學問。”王光榮平靜的說道。

這個消息顯然讓周全書很是吃驚,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才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外甥,兩人眼色交換之間,那周全書就萬分遺憾的說道:“老王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就不耽誤你吃飯了。”

這周全書的瞬間變臉,讓王光榮神色一變,心裡暗道,小人本色這麼快就露出來了,坦然一笑:“那我就不留你們了,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您還是帶走……”

高進興張張嘴,剛要說什麼,那周全書已經把東西提起來了:“進興,你沒聽到王教授的話麼,還不趕緊把東西掂走?別讓王教授為難!”

高進興還想說什麼,嘴唇碰了碰,還是咽了回去,緊追幾步舅舅,趕緊走了。

“誰的情報啊,沒弄准就別瞎搭搭,害得我們白跑一趟,這不是耽誤功夫麼……”

周全書壓低了嗓聲沖外甥訓斥道,聲調雖然不高,卻清晰的傳入了王光榮老兩口的耳中。

趙雪華見王光榮臉色不好看,趕緊招呼他吃飯,滿滿一桌子菜,王光榮卻吃得味同嚼醋一般,無趣乏味。

“爸,媽,我回來了。”帶著鑰匙的王子君打開門,就給父母招呼道。

趙雪華一看兒子回來了,臉上堆笑,關切地問道:“兒子,你去哪兒了?吃過飯了嗎?”

王子君二話不說,對準量杯裡的溫開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一通,這才開口道:“吃過了媽!我去林書記家蹭了一頓飯,沒喝水就回來了,快把我渴死了!”

趙雪華不無愛憐的拿來一個毛巾,擦擦兒子頭上的汗,嗔怪道:“你看你,哪裡有半點一把手的樣子?狼狽得跟個運動員似的!”

“你這臭小子,你媽為你準備了一桌子菜,你可倒好,自己吃飽,全家都不餓了!”王光榮將手裡的書一放,佯裝生氣的教訓道。

見父母輪番教訓他,王子君只覺一種久違的親切在心裡蔓延,嬉皮笑臉道:“遵命,王秘書長!”

趙雪華見兒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趕緊給兒子丟了個眼色。王子君故意裝作視而不見,又大大咧咧的沖王光榮調侃道:“爸,爸?王秘書長,現在,你需要準備一下了,等過了節,您就該到省委去上班了。”

王光榮見兒子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開玩笑,有點吃驚,不過,任他想破腦子,也不會想到兒子去蹭吃的一頓吃,就是省裡的一把手家裡!

聽兒子輕描淡寫的說完事情的經過,王光榮猛的抬起頭,一臉的不敢相信,兒子長大了!

……

“進興,有時候做事啊,臉皮不能太薄了。就說今天這事,那老王傻到好事掉頭上還拒絕了,咱還往他身上投什麼資?他說讓你提走,你就借坡下驢,趕緊提回來得了!”周全書端起酒杯,?的一聲,將杯子裡的酒喝了下去。

高進興雖然覺得舅舅今天做的有點過了,但是讓他將幾百塊錢的東西扔給一個沒有用的大學教授,他也覺得可惜了。心裡暗暗佩服舅舅辦事利索,臨慌不亂。

“小子,你雖然在省委,但也要學著點兒。想要熟悉這為官之道,你可以研究兩本書,一本是厚黑學,另一本是心理學……”

周全書見外甥洗耳恭聽,十分認真,心裡越發得意,旋即決定將自己的頓悟毫無保留的說給他聽。

“嘀嘀嘀”

輕輕地響聲,從高進興的口袋裡傳出,聽到這聲音,高進興趕忙從腰間拿出一個BP機來。

高進興的BP機不錯,九成新的成色帶上漢顯的牌子,很能拿得出手,不過,高進興一看那BP機上的留言,立刻愣住了。

“進興,怎麼了?”看著外甥那震驚的表情,周全書立馬就有些不快,這小子,怎麼就朽木不可雕呢,剛說了要處事不驚,多大個屁事啊,就被弄得一愣一愣的,這點德行還成?

高進興沉默得一言不發,好大一會兒,方才從嘴裡擠出一句話來:“舅舅,剛才廳裡傳來消息,秘書長王光榮很快就上任了!”

“啪”,周全書已經舉到了嘴邊的酒盅,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

“沒想到我才走了一個多月,江市居然雨後春筍似的,一下子多了這麼多酒。”王子君端著玻璃酒杯,對坐在他對面的男孩道。

這男孩身材高大,長得風流倜儻。聽到王子君的感慨,他哈哈一笑道:“君子啊,不是你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沒想到,你家老爺子會那麼狠,居然把你折騰到鄉下去了!叫什麼來著?西,西什麼鄉?”

“西河子鄉。你少拿老爺子跟我摻和,我現在對自己的狀態挺滿意的。”王子君看著對面的面孔,沒好氣的說道。

“對,西河子鄉,有沒有西邊有水東邊流哇?我可聽說,那可是一個連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你小子走了,沒有人再和我爭美女了,這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寂寞啊。”

看著大大咧咧的孫凱,王子君的心中一陣溫馨。這孫凱是自己的鐵哥們,和自己一起長大,當年,王子君敗走西河子鄉的時候,孫凱是唯一一個跑到煙之南去他的朋友。後為,聽說孫凱跑到派出所,把所有出警的車輛上用自噴漆噴了兩個字,走狗。結果,被公安局以妨礙公務罪為由,弄了個十五日的拘留。想想這個,王子君就覺得心裡暖暖的,千金難買,一友難求啊。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28:48

第六十二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前世之中,為了自己所謂的自尊心,非要和孫凱割袍斷義,以致于孫凱得了白血病之後,這件事,成了王子君內心一道深深的心理傷疤。

眼下,重渡生命之河,看看故人依舊,王子君真是百味雜陳。將手裡的酒杯和孫凱一碰道:“你寂寞?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不在,學院裡的那些小女生哪個能逃過你的魔爪?嘿嘿……”

“嘿嘿,君子,你這話可就大錯特錯了!”

“哦,莫非你變性了不成?”王子君打趣道。

“我當年也是顆癡情的種子,結果下了場雨……給淹死了!我現在也是老師了,哪能光看著小女生?君子君子,你仔細看著我的眼睛,除了眼屎之外,是不是還有真誠?”

看著一本正經的孫凱,王子君撲哧一聲樂了:“哎呀,我就說嘛,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你小子肯定跟女老師攪和到一起了!”

孫凱正一臉得意,手端酒杯得瑟著,一聽王子君的判斷,差點沒把酒灑出來,吃驚的問道:“我還沒說,你怎麼就知道了?”

“光看你勒索我請客我就知道了!女為悅己者容,男為悅己者窮嘛!不用說,你那點錢都讓你投資到花前月下去了!”

兩個人撫掌大笑。女人始終是個讓人樂不可支的快樂的源泉,男人們碰到一起,免不了會津津樂道。

“孫凱,你們學院現在還有入學指標麼?”王子君直截了當的問道。

“入學指標?怎麼,你小子不會又想重新上學了?”孫凱吃驚地問道。

“我可沒那個閒心。我有一個朋友,托我辦件事。”因為事關前世的妻子,王子君在說到朋友這兩個字時,心裡不由得一顫。

朋友?也許今生今世,兩個人生命的軌跡,也就交匯這麼一次,而後就是各走各的路了。

“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孫凱也沒有再問,而是將胸脯一拍,豪爽的答應了。

對於孫凱的承諾,王子君絲毫不懷疑,先不說孫凱他老爹,就是孫公子在學院團委副書記的位子,安排一個學生應該不是難事。

看著孫凱神采飛揚的年輕面孔,想想二十年後要發生的事情,王子君神色變幻之間,忍不住勸道:“孫凱,你以後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君子,你不會是因為在鄉下見不到美女嫉妒我?嗯?”

孫凱對著王子君的肩上捶了一拳,王子君只能無語,又無法解釋,只好搪塞道:“你記住我的話就是。”

王子君的聲調不高,但是聽在孫凱的耳中,卻不像自己當年的玩伴了,那老氣橫秋的樣子,比他老爹還要過分。

君子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這是怎麼了?看了半天,孫凱方才意識到,這君子是氣度不一樣了!

“哎喲,這不是孫公子麼,好久不見了!”帶著一絲諂媚的招呼傳了過來,一個胖乎乎的身體在閃爍的燈光之下,走了過來。

借著燈光,王子君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此人四十多歲,像只發麵包子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你是?”孫凱看來人不認識,立馬就有點不高興了。

“孫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雷澤兵啊,農行的雷澤兵。”胖子見孫凱沒有認出自己,臉上有些尷尬,趕忙自我介紹道。

“雷澤兵?哦,原來是雷副行長啊,你好,你好。”孫凱終於想起來人是誰,嘴裡熱情的應承著,語氣卻是若即若離,絲毫沒有讓此人坐下來的意思。

雷副行長也是極善察言觀色之輩,一看這陣勢,十分善解人意,說了兩句場面話,然後分別和孫凱王子君很隆重地碰了一杯,就扭著一身贅肉走開了。不過在離開時,還是深深的看了王子君一眼,他把這個讓孫公子好言相待的年輕人記在心裡。

那雷副行長走了沒多長時間,一瓶上好的洋酒就送了過來。侍者還客氣的說道:“有位客人請兩位喝酒,您慢用!”

王子君把手中的酒杯舉到眼前,透過酒杯去看孫凱那張變了形的臉,心裡湧起一片惆悵,重活一世,能對將要發生的事先知先覺,他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和在前世中逝去的朋友喝酒聊天,也許是一件讓人歡喜的事。

“嘀嘀嘀”

孫凱的腰間響起傳呼機的響聲。正和王子君聊得盡興的孫凱,不耐煩的拿出機子一看,臉色立馬就變了。

“怎麼了?”

“老爺子呼我回家!子君,我先走了,明天咱們接著聊!”

看著孫凱匆匆忙忙的離開,王子君也沒有了在酒坐下去的興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王子君就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亂,當王子君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就見一個十分眼熟的女子,將一杯酒潑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這女子在哪裡見過呢,王子君一時想不起來了。

就在王子君納悶時,那女子已經掂起挎包,踉踉蹌蹌的朝門口的方向走了過來。

“臭女人,明明是婊子,還想立牌坊?你走了,老子會讓你後悔的!”那男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漬,丟了一句狠話。

這女人不是在車上丟錢的女人麼?唉,看來,漂亮也是禍害啊。心裡斷定了女人的身份之後,王子君就想離開。萍水相逢,他可不想攪和到人家的事情之中。

只是,就在王子君轉身向前走的時候,那明顯顯醉的女人,走走停停,跌跌撞撞的來到他的跟前了,醉眼朦朧的抬頭一看,一把抓住王子君的胳膊道:“真的是你啊?”

王子君顯然沒料到會碰上這樣的場景,只好淡淡的說道:“真巧。”

女人的臉,緋紅猶如燦爛的雲霞,在迷離的燈光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蠱惑。認真的對王子君看了兩眼,突然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昨天的事多虧了你,今天既然遇上,就給我個機會,我請你喝酒!”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29:09

第六十三章 哥不是東西,哥是人!
“對不起,我還有事,我要走了!”王子君不想有過多的糾纏,說完就準備離開。

不料想那女人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歇斯底里地嚷嚷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見這個女人淚眼婆娑,肩膀瑟瑟抖動著,王子君有些不忍,上前扶了她一把,讓她坐下,低聲道:“你喝多了,你一個女人,再呆在這裡,會吃苦的!”

王子君的一句話,像一隻手柔軟地觸摸了女人的心。那女人斜視著王子君,眼裡又驚又疑。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心裡一暖,這些天遭遇的種種責難,好像山洪爆發,兩隻手死死的拽住王子君,淚水又恣意橫流,泣不成聲道:“你不能走!我不讓你走!”

這女人的手溫軟如玉,在抓住王子君之時,身軀也跌跌撞撞的貼了過來,女人身體的芬芳一下子襲中了王子君。這女人身上很香,不知是什麼味道,這味道幽幽的,淡淡的,既像柚子一樣清香,又像麝香一樣令人迷醉,把王子君每一根最細微的神經都給撩撥起來。

酒裡有不少客人本來就是閑著無聊,此時見這個風姿綽約、白嫩水靈的女人這等表現,更是覺得興致盎然。

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醉酒的女人纏上,讓王子君始料未及。眉頭一皺,淡淡的說道:“放開我的手,我請你喝一杯。”

女子的眼神有些迷離,腦袋瓜明顯已經不聽使喚了,聽了王子君的話,眼淚一滴一滴壓抑不住的從她的眼眶中湧出來,卻咯咯的笑著:“小氣鬼!平時有多少人請姐姐喝酒,姐姐還不給他面子呢,沒想到,倒輪到姐姐反過來求你了!”

桌上的洋酒還剩下一多半,女子隨手拿起王子君的酒杯倒了一杯,然後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看這女子的動作,根本就不是在喝酒,她是在賭氣,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王子君的眉頭又皺了一下。

女子喝完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她不想多說話,內心的委屈像浪潮一樣,一波剛過又來一波,這讓她渾身乏力,仰頭之間,又一飲而盡。

“酒不是好東西,還是別喝了。”王子君一邊勸她,一邊把酒拿過去了。

她很受用地左一眼、右一眼看著王子君,咧嘴笑著,眼淚卻不知不覺的漫上來,她用手去擦,很快,這個一面之交的小男人的細緻體貼,把她都快暖化了。

“不用你管!你們男人哪,沒一個好東西……”

女人嘴裡含混不清的嘟囔著,支撐著很久的那口氣忽然之間好像全泄了,只覺得渾身酸軟,難以自持,終於眼前一黑,一頭栽倒下去。

“你們這些表裡不一的傢伙,哪個不是西裝革履,道貌岸然?實際上,個個都是卑鄙的傢伙,哪個不想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你越不讓我喝,我越要喝,我秦虹錦就算再落魄,也不會付不起帳的!”女人見王子君把酒藏起來了,有些顧影自憐,氣急敗壞的嚷嚷起來,似乎想要把心裡的不忿、委屈統統都發洩出來。

王子君見這女人醉得不省人事,先是皺了皺眉,隨即就被秦虹錦這三個字給吸引住了,看著眼前這個猶如盛夏的果實一般活力四射的女人,想著前世之中那個因為經濟犯罪鋃鐺入獄的女強人,幾乎瞬間,王子君就斷定這兩者就是同一人。

當時,在新聞裡看到這個女人入獄時,心裡還為那個四十多歲的巾幗英雄感歎過,這女人一生中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幾十年被硬生生的截掉了,沒想到,重活一世,居然在這裡碰上她了!

儘管她在前世是個悲劇人物,但是,商界風雲變幻,不能以成敗論英雄,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締造了一個個商界傳奇。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是不是想趁我喝醉了占我便宜?”女人見王子君看著她一言不發,劈頭蓋臉的問道。

女人面若桃紅,脖頸卻依然雪白,挽著的頭髮也散了,斜掛著披下來,肆無忌憚的眼神瞅著王子君。

“嘻嘻,小弟弟,你怎麼臉紅了?姐姐告訴你,只要今天你讓姐姐喝痛快了,我什麼事情都由著你。”秦虹錦說話之間,纖纖玉手就已經伸了出來,沖著王子君的脖頸處摸了過去。

王子君看著朝他摸過來的小手,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手掌伸動之間,一把將那小手打開了。

“哎呀呀,原來是哥哥我不對你胃口啊,秦虹錦,我還以為你是個三貞九烈的女人呢,原來也是個**!”來人正是剛才被秦虹錦潑了一身酒的男子,不三不四地笑著,話說得尖酸刻薄。

已經醉眼朦朧的秦虹錦,在聽到這譏諷的聲音之後,艱難的抬起了頭,針鋒相對道:“龍萬科,我告訴你,那筆款我不貸了,就算我願意水性揚花,也決不會找你這樣的癩蛤蟆!太丟我的份兒了!”

龍萬科看著迷離的燈光下秦虹錦,暗忖這娘兒們不愧是跳舞出身,那沒有絲毫皺褶的泛著粉色光澤的臉龐,老實說,那簡直比選美冠軍還要漂亮!眼睛那麼嫵媚,嘴角那麼俏皮,微翹的嘴唇任誰都會有**吻上去。最難得的是,這娘兒不但長得標緻,身材也是凹凸有致,這身段,這韻味兒,龍萬科使勁咽了下口水,那真叫一個妙不可言哪。

至於秦虹錦的破口大駡,龍萬科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於他來說,這秦虹錦就是掌握在他手裡的一個小螞蚱,蹦?的越歡,越能撩撥起他的興致。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我不是東西?對啊,我不是東西,我是人,活生生的大男人,而且我保證,哥哥我比這個小白臉驍勇善戰,體能強悍,不試不知道,一試你忘不掉啊!不貸款了?哈哈,秦虹錦你真是好大的口氣,我告訴你,在江市,別說你不想貸,就算你想貸,以後也沒人敢貸給你!”

見這個猥瑣的男人把自己也給牽扯進去,王子君的臉色就是一變。人活天地間,有很多事情都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因為很多人都喜歡犯賤,就像彈簧,你弱他就強,反之,你若先聲奪人,上去啪啪就是幾個耳光,反而讓他對你刮目相看,不敢聲張。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29:36

第六十四章 人有多大膽 地有多高產
這龍萬科在銀行工作,三十來歲就混了個信貸科科長的肥差,自然過著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生活。平日裡衣食無憂的龍萬科就只有一個愛好,下了班就喜歡往各種娛樂場合裡鑽。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這龍科長對自己的這點嗜好有一個堂而皇之的解釋,那就是作為一個信貸科長,他必須盡可能的伸長觸角,深入生活,看看本市的經濟發展趨勢、市場走向如何。要不,這發展經濟的錢究竟該貸給誰呢?

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當然哄騙不了別人,他的目的無非就是體驗各種版本的女孩子,用他自己的話,就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有了這個高論,很多想要貸款的人自然願意投其所好,約龍科長到酒裡談談,而且,這個潛規則屢試不爽。因此,龍萬科情感的森林裡一向碩果累累,桃花燦爛。

其實,秦虹錦第一次來找他貸款的時候,龍萬科就惦記上她了。這個女人有味道!

在龍萬科眼裡,這秦虹錦千嬌百媚,風情萬種,剛柔相濟,水火相容。只是,唯一讓他不滿意的是,這女人思想太守舊了,愣是沒瞅住機會。說到底,龍萬科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沒得手,反而想得更厲害了,幾近癡迷,就像彈簧,摁得越緊,撐得越長,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剛才,秦虹錦來給他倒酒了,他沒接酒杯,而是趁機抓住了她的手,手很軟,似乎沒有骨頭。她驚恐地一縮,但沒有抽出去,只是努力往後側著身子,臉漆一樣白,龍萬科微微笑著,加重了力氣想要把她往懷裡摟,沒想到,這女人居然端起酒杯潑他臉上了!弄得他悻悻的鬆開了手,這小娘兒們居然如此剛烈,大大出乎龍萬科意外。

按說,秦虹錦的這番舉動早就該把他激怒的,他龍萬科是什麼人?那可是人中之龍啊!沒想到,這小娘兒們不識抬舉,反倒跑到小白臉這裡浪起來了!

“小妹妹,你喝多了,跟哥回去,哥送你回家。”龍萬科見秦虹錦並沒有走,立馬又心旌搖盪,像是被火焰點燃了似的。

“滾,滾得遠遠的!別讓我看見你,聽見你說話,我渾身就起疙瘩!”

“不想見我,嘿嘿,哥哥喜歡見你呀!”那龍萬科邊說邊有恃無恐的摟住了秦虹錦的腰,秦虹錦掙扎不出,突然低頭咬了他一口,不是一般的咬,是拼了命的,疼得那龍萬科呲牙咧嘴直叫喚:“哥幾個看到了?這小娘兒們對我進行人身攻擊,我請求各位保護我的生命安全!”

“哈哈哈,龍科長,我們來了!”一個臉上乾癟得沒幾兩肉的傢伙,趕緊跑了過來。在秦虹錦面前晃了晃手銬,威脅道:“再這麼放肆,非把你治安拘留不可!”

一個傢伙沖著他看了一眼,眼神冷颼颼的,像剔骨刀似的。王子君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厲聲的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給人帶手銬?把你們的執法證拿來給我看看!”

王子君的鎮定,讓那靠向他的男子就是一呆。儘管為虎作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眼前的傢伙似乎根本就不怕他們,這反而讓他有點無所適從了。

“給我把他一塊拷起來!”那男子朝著身後的男子一揮手,氣急敗壞的吩咐道。

王子君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他沒想到,這些傢伙竟會如此囂張,深深的吐了口氣,王子君決定將這件事往大裡鬧一場。

“小龍,你在這裡吵啥呢?”就在這時,一個帶著一絲威嚴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正準備動手拷人的龍萬科,屁顛兒屁顛兒的趕緊跑了過去,滿臉笑容的彙報道:“雷行長,驚擾了您了。沒什麼大事,我正配合保安同志批評這兩個鬧事的客人呢。”

“嗯,這酒裡的人素質參差不齊,光靠保安哪能管得完哪!好了,你處理完了趕緊過來。”那雷行長頗有領導風範的點點頭,下意識的朝保安站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差點讓他驚呆了!當他的目光落在王子君身上的同時,正碰上那保安朝王子君逼了過去:“跟我們走!”

“唉呀,你們可能是誤會了!”

雷行長那胖胖的身軀,立馬變得靈活起來,不等那保安逼近王子君,他就快步跑了過來。

王子君自然也看到了雷行長,看著跨步來到自己身前的雷行長,淡淡一笑道:“雷行長,這是你手下的人?”

雷澤兵頭上已經沁出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了,這個人的身份雖然他不清楚,但是,就憑著人家能把副市長的兒子搞掂的氣度,那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哎呀,這肯定是井水犯了河水,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您看,他們都不認識您,誤會,這都是誤會啊。”雷澤兵囁嚅了好大一會兒,方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王子君朝著雷澤兵冷冷的看了一眼,然後扭過頭又朝著那龍萬科看了一眼,這才說話道:“你們農行,真是出人才啊!”說話之間,王子君就朝著外面走了出去。

今天的事情,讓他很不高興,不過依著他現在的權位,還沒有達到能處理這類人渣的權勢。

雷澤兵聽了王子君這一聲諷刺,心裡有些哆嗦,儘管他現在已經是分行行長,也算有點權位了,但是如果某些位高權重之人想要給他治事,那不就是分分秒秒的事情麼?這麼一想,心裡便有些忐忑。這些人之中,孫公子是一個,這個和孫公子關係密切的人,也算是一個。

“您聽我解釋,我……我真的和他們沒關係。”雷澤兵在王子君快要走到門口之時,趕忙攆了過去,連連為自己辯解道。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30:18

第六十五章 曖昧也是生產力
王子君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眼睛的餘光卻在跟在他身後的秦虹錦身上。這個剛才還哭得一塌糊塗,步履搖晃的女人循規蹈矩的跟在自己的身後,王子君心裡暗歎:這女人不簡單!

秦虹錦在王子君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自然不知道王子君心裡的感受。

“你準備再跟我多久?”王子君忽然扭過頭,猝不及防的問道。

“我……”面對王子君的突然轉身,秦虹錦神情大窘,囁嚅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認識你很高興,如果你不介意,我請你喝一杯怎麼樣?”秦虹錦萬萬沒想到,剛才還冷若冰霜的年輕人居然會主動邀請她喝酒。

莫非,他想將自己灌醉,然後趁機圖謀不軌?

秦虹錦心裡矛盾萬分,如果這個年輕人真有這份心,那自己可是主動送入虎口了,但是,憑直覺,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王子君心裡想的可沒這麼複雜,此時的他,正思考著自己的決定。在看出來秦虹錦的身份之後,王子君的心裡,就有這麼一個念頭在升騰:和秦虹錦聯手掙錢,讓秦虹錦當自己的代言人。

重生之後的王子君,當然知道金錢對於官場中人的重要性。有民謠為證: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光跑不送,繼續聽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因此,想要在仕途上混得春風得意,風生水起,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是必須的。

而這個秦虹錦,正是不錯的選擇。

看著猶豫不決的秦虹錦,王子君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意味深長的看了秦虹錦一眼,自顧自走進了一家燴面城。

很多時候,人都有一個共性,而且這個共性是潛在的。當一個人死皮賴臉的求你時,那下賤討好的姿態很容易招致你的反感;而當他對你若即若離,漫不經心時,反而會勾起你的好奇,讓你興致頓生。

王子君說完這句話就自己走了,秦虹錦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

小店裡彌漫著氤氳的熱氣,等秦虹錦進來的時候,王子君已經點完了飯菜。一盤蘆薈,一盤青豆配花生米。兩份熱氣騰騰的燴面。王子君笑道:“剛才喝酒喝得太多了,吃點熱東西暖暖胃。”

秦虹錦一言不發,沉默著。王子君見秦虹錦有些拘謹,突然道:“我想問問你,你知道這是兩盤什麼菜嗎?”秦虹錦抬起頭,吃驚地看著他,奇怪道:“這不是蘆薈和花生米嗎?”

王子君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我剛剛才知道這兩個菜還有藝名。這盤蘆薈叫萬里冰封,這盤花生米呢,叫戰鬥到底。”

秦虹錦撲哧一聲樂了,心裡暗暗感激這男人的善解人意,他這是在為自己解圍呢,心裡暖暖的,便有些感動。想想剛才還把他想得那般齷齪,臉上多了一絲歉意,大大的松了口氣,不過隱隱的,又有些失落。

“你很想貸款麼?”王子君沒有理會秦虹錦的變化,而是單刀直入的問道。

提到貸款,秦虹錦神情又黯淡下來,“嗯,我就是因為要貸款,才去找那個龍科長的。”

“你準備貸多少?”

“三十多萬。”秦虹錦見王子君一副輕鬆自如的表情,心裡有些生氣,你以為我願意啊?

只是王子君的反應讓她很是無語。他就那麼靜靜的聽著,沒有半點吃驚,而是隨口問道:“你準備做什麼用?”

“做生意,外貿。”對於自己的眼光,秦虹錦有足夠的自信,在生意場上,她自忖自己絕對不是一個無頭蒼蠅,見風就是雨,她不會盲目跟風,如果不是做好了市場論證,她肯定不會冒這個風險,一下子貸三十幾萬的。

看著那女人堅定的目光,王子君暗道,這女人果然是大家風範。商場如戰場,身為一個年輕女人,能有這個眼光和勇氣,就足以證明,絕對能做出一番讓人刮目相看的成績。

想到這裡,就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句:“你確定你看中的專案能賺錢嗎?這年頭,如果生意做賠了,白搭了利息不說,還有可能會落得個血本無歸的結果。”

“我不這麼想。我覺得錢就是水,如果水源不夠,資金就會流通不暢,流通不暢還怎麼盈利呢?反過來,如果有了足夠的資金支持,哪怕利潤很薄,也會積小成多,就跟滾雪球似的,生意就可以做大做強了。因此,貸款是必須的。”

“你就不怕市場定位不准,生意做賠麼?”

“你這麼說也是事實。做任何生意都有風險,投資當然需要慎之又慎。但是,你別忘了,風險往往是與機遇並存的。”

此時的秦虹錦,儼然一個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女強人,王子君聽得入迷,突然插了一句:“乾脆,咱們聯手,投資超市。”

超市?秦虹錦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登時疑惑不解的看著王子君,突然道:“那需要投資多少?”

“貸款的事,我來負責好了!你只管其他瑣碎事情就行了。我來想辦法貸它一百萬,開個大型超市可能不夠,但是賺錢應該沒問題。”

“一百萬?”秦虹錦望著意氣風發的王子君,有點吃驚咋舌。

看著秦虹錦吃驚的樣子,王子君不以為然的笑笑:“沒事,這跑貸款的事,哪裡是你一個女人能協調下來的?交給我,你放心好了!”

“那以誰的名義貸?”秦虹錦從一百萬這個數字中清醒過來,帶著一絲疑慮問道。

“當然是你了。”王子君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秦虹錦一聽,心裡便有些不快。這個臭男人,設個圈套把自己往裡帶啊。那可是一百萬哪,秦虹錦想想就覺得有些發虛。

王子君絲毫沒有理會秦虹錦的詫異,而是將他前世裡知道的超市的經營方式,有條不紊地給秦虹錦講解起來。開始,秦虹錦還覺得王子君的設想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很快,她的眼神裡就有了異樣的光彩。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30:54

第六十六章 繼續修煉
作為一個商人,秦虹錦當然有著敏銳的商業直覺,等王子君詳細的介紹完,幾乎瞬間就能做出判斷:這個項目絕對是穩賺,而且還能賺很多的錢。看著王子君神色凝重,秦虹錦沉吟了一會,還是直截了當的問道:“咱們兩個聯手合作,怎麼分成?”

“不是你我合作,而是你和我媽合作。”儘管還沒有禁止官員經商的明文規定,但是,重生一世的王子君知道,對於這種事情會越查越緊,他的心思都在官場上,當然不會允許一個不穩定的因素,放置在自己想要平步青雲的路上。

反復盤算著這個項目的贏利,秦虹錦的雙眸,變得越加的明亮,不過既然是合作,那就醜話先說,好好地談一下各自的權益,心中念頭閃動,一個個念頭就開始在秦虹錦的心中閃動了起來。

生意場上,分分必爭。

就在秦虹錦下定決心之時,卻聽王子君淡淡一笑道:“股份一人一半,你好好想想再做決定,什麼時候想好了,就去找農行的雷行長。帳我已經付過了,我先走了,祝你好運!”王子君說話之間,就站起身來,掂起放在扶手上的衣服,揚長而去。

看著王子君那緩緩離開的身影,秦虹錦陷入了沉吟之中……

王子君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悄悄的上,打算悄無聲息的溜進自己的小屋裡,打開門,卻發現家裡還燈火通明,家裡有客人!

“兒子,快過來,來見一下竇書記。”王光榮見兒子回家了,趕緊給兒子招呼道。

竇書記?王子君心思轉動之間,立刻就想起來一個人:江州市政法委書記竇明樂。在江省,姓竇的書記不多,來人莫非就是他麼?

“竇書記好!”王子君心裡疑惑著,還是畢恭畢敬的走到客人跟前,問了一聲好。

“哈哈哈,叫什麼書記啊,我跟你爸是同學,你叫我書記,我可要批評你小子了,記住,我是你竇叔叔。”竇明樂聲音洪亮,說話之間,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對於老爸這個同學,前世之中王子君可是從來都不曾聽說過的,此時見他這般的客氣,想必是已經知道了王光榮即將就任省委副秘書長,這才親自跑來拉關係的?這年頭,能夠雪中送炭的人不多,樂意錦上添花的人,可就太多了。

猜透了竇明樂的來意,王子君表現的就少了一絲客氣,客氣的一笑道:“竇叔叔好。”

“嗯,老王啊,這孩子不錯。沒想到,一轉眼這孩子就這麼大了。還在高校當團委書記?”竇明樂一副感慨的模樣。

“呵呵呵,那已經是老黃曆了。現在要說起來,這孩子可是在你手下當差呢,你這個當叔叔的,可要負起責任,看好自家的孩子喲!孩子進步得快,你這個當叔的臉上也有光彩,要是一直原地不動踏步走的話,可別怪孩子丟他叔的人啊。”

竇明樂神色一變,儘管他是江州市政法委書記,但是論及權力大小,哪裡比得上林澤遠親自點將的王光榮?再說了,王光榮的身後,還站著王老爺子這麼一尊大神呢。

儘管老爺子現在已經退了,但是,不管在中央還是在江省,還有著不小的影響力呢。眼下,王家的長子長孫就在自己屬下,自己竟然渾然不知,這,這也太大意了。

“老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子君是你兒子不假,難道他就不是我侄子了?去我那裡歷練為什麼不及時通知我呢?我真是生你的氣了!”竇明樂八面玲瓏,這一句話,不但把自己的疏忽給掩飾過去了,還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對於竇明樂一箭雙雕的手段,王子君暗暗佩服不已,心說自己重生一世,雖然在先知先覺上占了上風,但是在為人處事上,還是得好好修煉一番。

打定主意,王子君就在王光榮旁邊的小凳子上坐下,做起了端茶倒水的差使。

半個小時的時間,王光榮和竇明樂幾乎都在說以前的往事,讓王子君很難插上嘴,但是養氣功夫已經非常到家的王子君,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讓暗暗觀察他的竇明樂,心中點頭不已。

王光榮生了一個好兒子,小小年紀就如此的從容鎮定,不卑不亢,這再歷練一番,還怎麼得了?

“子君侄啊,要叔叔說,你那鄉里的書記先別幹了,跟叔叔去政法委,江州市的環境雖然不如江市,最起碼比西河子鄉強?”在臨離開王子君家時,竇明樂拉著王子君的手,一本正經的說道。

“謝謝竇叔,您這提議我可是動心了!不過,我爺爺非得讓我去基層摔打摔打,我再想去您那裡也不敢,我怕他用拐杖敲我!”王子君嘴裡感激不已,臉上卻是無可奈何,這讓竇明樂心裡很是舒坦,儘管他知道此人是不想離開西河子鄉,但是至少,給了他一個體面的臺階下。

這態度表明得如此堅決,話卻說得滴水不露,真真是後生可畏啊。

基層經歷,很是重要。像王子君這麼年輕就能俯下身子,放下架子,甘心在鄉下呆著的人,必須是胸有大志,前途不可限量之輩,一想起這些,竇明樂看向王子君的眼神,就有了溫度,語氣也更親了幾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31:21

第六十七章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兩天的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已經是初秋了,滿大街都是落葉,風一吹,落葉滿天飛,空氣顯得乾燥而清冷。這讓王子君有一種回到從前的幻覺,奇怪的是,從前的生活在他的記憶裡竟有了安靜而溫暖的氣息。

八月十七那天中午,在老爺子那裡吃了一頓午飯之後,王子君就簡單收拾了一下,坐上了返回縣城的客車。

九十年代中期,客流量還很一般,因此,車上並不顯得擁擠。

今天,是老爸王光榮去省委報到的日子,這意味著,改變他王氏家族的命運,已經邁出了關鍵性的一環。

父親的事情,還有她的事情,總算得以妥善解決,中午孫凱已經打電話過來,說錄取她入校的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想到自己前世之中,兩個親近的人因為自己的努力改變了他們人生的道路,王子君的心裡就升起一種慰藉。

不過,王子君想得最多的,還是跟爺爺的一番談話。老爺子不簡單哪,儘管自己已經一五一十的向他彙報過了,但是老爺子仍然通過他自己的管道,將自己在西河子鄉的作為摸了個清清楚楚。

“你記住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治人,治人有三點:穩、准、狠。但是切記,盡可能要用陽謀,避免甚至杜絕陰謀。只要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算鄉長再怎麼不服氣,量他也翻不了天!”老爺子的話說得語重心長,似乎還迴響在耳邊。

善用陽謀,堂而皇之,坐得正,行得端,反復咀嚼著老爺子的每一句話,王子君都覺得醍醐灌頂,受益匪淺。

和老爺子相比,自己還是太嫩了。

天色快要暗下來的時候,客車終於來到了縣城。隨著人群從車上下來,王子君就朝著通向西河子鄉的客車走去,但願還有車,不然的話,自己就只能坐個計程車回去了。

“王書記,王書記!”

王子君還沒走幾步,就聽到有人喊他,扭頭一看,就見小車司機小曹已經跑過來了。他一把接過王子君的行李,氣喘吁吁道:“王書記,車在那邊。”

看著滿臉笑容的小曹,王子君伸手拍了拍小曹的肩膀道:“小曹啊,你怎麼知道我回來呢?”

小曹心裡得意,嘴上說道:“我猜您今天下午可能會回來的,也不知道您坐哪班車,我在車站外邊等了您一天了!反正我也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嗯,小曹不錯,想得挺周到的。”王子君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坐上吉普車,王子君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客車上顛簸的勞累,也消散了大半。

“王書記,我們現在回鄉裡嗎?”小曹將車打開,輕聲的問道。

“嗯。”王子君擺了擺手,輕聲的說道。

小曹答應一聲,開動吉普車向著西河子鄉的方向開了過去。路上,王子君十分隨意的和小曹聊天,說的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諸如家裡幾口人,家屬是幹什麼的之類的。

儘管王子君一句都沒問工作的事情,小曹卻有些激動有些興奮,也許還有點戰慄不安。看來,這次來接車真是來對了!領導能跟你扯扯家長里短,至少說明沒把你當外人。

開始,小曹還有點拘束,很快就放鬆下來。

小曹的一舉一動以及心理變化,自然逃不過王子君的眼睛,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作為一個單位的一把手,能把人心籠絡在自己這裡,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這是必須的。用爺爺的話說,這鄉里的一二把手,就像坐在同一個牌桌上同台競技的牌友。水準高深的,往往不是那個次次都能贏牌的人,而是那個拿到好牌自不必說,拿到一副最糟糕的牌,也能把損失降到最低的傢伙。

“王書記,您餓不餓?我知道前邊有一個小店裡有幾個特色菜不錯,要不我們先到那裡去墊墊?”小曹看看夜幕降臨,小心的朝著王子君問道。

“不用了,這也快到鄉里了,咱們到鄉里再吃。”王子君沉吟了一下,就拒絕了小曹這個提議。

“小曹,近幾天鄉里有什麼事嗎?”王子君拉開車玻璃,一股清風就從窗外迎面撲來。

小曹一愣,隨即就說道:“王書記,聽說,趙鄉長已經看病回來了。王書記,我覺得趙鄉長可能是故意難為您的!”

小曹這一句話出口,心中就覺得一陣暢快淋漓的輕鬆解脫。

不過,讓小曹大為失望的是,王書記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就再沒有其他反應了。“小曹啊,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以後,影響趙鄉長威信的話,可不要亂說。”

王子君這麼一叮囑,小曹的臉上就多了一絲窘迫,就像一個手和臉都很髒的小孩子,在聖潔的王子君面前無地自容。王子君這般的雲淡風輕弄得小曹心裡有些忐忑,別看這個王書記年輕,比起老書記,卻高深莫測得多。平時話也不多,但是每臨大事,卻是二話不說,直接就下手了。

想想那劉根福,那是多麼囂張的傢伙啊,不照樣栽在王書記手裡了?表面上是因為貪污挪用教育資金,但是,事情的本質卻是禿子頭上的蝨子---原因在那兒明擺著:能讓劉根福一頭栽進深坑,這一把手絕對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據說,劉根福等人被縣紀委雙規之後,王書記曾經大發雷霆,親自到包鄉副縣長那裡做了深刻的檢討,回來後,又要求鄉紀委成立專案組,將此案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誰,一律嚴辦,絕不姑息。

隨後的一個月內,按照王書記的安排,西河子鄉在全鄉範圍內轟轟烈烈的開展了一次“廉潔高效,執政為民”大討論,在認識的深度、把握的程度、推進的力度上親自督導,深挖思想根源,剖析幹部落水的原因,幹部職工的素質是否提高了小曹不知道,至少有一個事實卻是有目共睹的:那劉根福幾人已經像臭屎堆一樣,在全縣範圍內都是臭不可聞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32:03

第六十八章 低頭是勇氣 抬頭靠實力
從縣城回鄉裡的路,坐在車上覺得很短,短得就像打了個呵欠就過去了。

回到鄉里,小曹七手八腳的把王子君的東西放進辦公室,王子君微笑道:“小曹,你也別回家了,乾脆我請你去吃燴面!”

“行啊!哎呀王書記,我最愛吃燴面了!就是那第一燴麵館的燴面太貴了,估計現在是五塊了?”小曹欣喜的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

對於小曹這般識趣的表現,王子君是滿意的,混跡官場,如果領導給了你一粒芝麻,你也得當西瓜給捧著!哪怕它是癟的黴的甚至爛掉的!

依著王子君目前的情形,雖然有很多人在慢慢向他靠攏,但是卻沒有一個真正的心腹之人,這對於他掌握鄉里的大局,無疑還是一個軟肋。

“咚咚咚”

就在王子君準備收拾一下,跟小曹一塊兒出門之時,一陣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

“進來。”王子君沖門口喊了一聲,就見鄉政府的伙夫張順那張充滿了謙卑笑容的臉已經露了出來。

“王書記,您回來了?”以前,這張順見了王子君還很是隨便,但是此時,他看向王子君的神色,卻多了一絲的敬畏。

“老張啊,不是放假了麼?怎麼,你還在這兒值班啊?”王子君一直看不慣張順專揀軟柿子捏的德行,心思壞透了不說,單單沖他那副長相,猛的一看不怎麼樣,仔細一看還不如猛的一看,王子君都噁心透了,但是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張順以往和李三泰沒少得罪王子君,自從李三泰被王子君整治之後,他就對王子君陪了不少的小心。而王子君出手拿下劉根福的事情發生之後,張順的心裡就更是充滿了擔憂。

在一個行政單位,生活真是有意思。想要在領導面前混得左右逢源,遊刃有餘,你首先就得學會兩個動作:低頭、抬頭。

低頭,靠的是一種大智若愚的勇氣;抬頭,靠的就是實力了。問題是,你得分清什麼時候該抬頭,什麼時候又該低頭。

這麼一想,張順把腸子都快悔青了!以前真是昏了頭了,憑自己一個腦袋大脖子粗的一個小小伙夫,怎麼敢和李三泰同流合污,明裡暗裡給書記臉色看呢?這不是找死麼?這麼做雖然巴結了趙鄉長,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好像王書記的威勢已經顯露出了冰山一角。

越想越是鬱悶,弄得張順這個中秋節一直過得鬱鬱寡歡,整天想的都是下一步王子君會怎麼收拾他的事情。

翻來覆去、篤定沉思了無數次之後,一個念頭穩穩的出現在張順的心裡,那就是無論如何,都得修復一下跟王書記的關係。

張順人並不笨,在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就想著怎麼討好王書記。思來想去,一道靈光就出現在了他的心頭。

王書記家不在縣城,那今天肯定會趕到鄉政府的。放假期間,食堂是沒有飯的。如果自己當天及時給書記整上一頓可口的飯,那王書記對自己的態度,豈不是會有很大的改觀?

“王書記,那個……那個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本來已經想了半天的話,張順此時卻結巴了起來,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卻是更加的諂媚。

面對張順的刻意討好,王子君心裡暗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哪,權勢的魅力還真大,現在跑來低三下四的說話,原來可是趾高氣揚的。

看到王子君沒有說話,張順的神情之中多了一絲的慌張。一個可怕的念頭,更是在他的心中升起。

莫不是王書記……

“嗯,小曹了,今天的燴面省了我請客了,下次有機會了咱們再去吃。”王子君說話之間,就邁步朝著門外走了過去。

張順剛才的焦慮不安,旋即變得一臉的陽光燦爛,趕緊一溜兒小跑地跟在王子君的身後,生恐自己哪裡伺候的不到位。

小曹也緊緊的跟著,書記讓他一起吃飯,這可是一個榮耀的事情。

就在三人走出王子君的辦公室之時,黨政辦副主任朱常友迎面走了過來。

“王書記,您回來了?”看到王子君,朱常友趕忙迎了上來。

放假前,王子君大致看了一眼值班名單,清楚的記得今天沒有朱常友值班的,今天意外的碰見他,心裡不由得點點了頭。

“常友,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哇!你吃飯了麼?沒有就一起去吃點。”王子君朝著朱常友一笑,很是隨意的說道。

要說這朱常友,晚飯吃的正是他平日裡最愛吃的三鮮餡的素水餃。老婆見他吃得香,乾脆給他盛了滿滿的兩大碗,直把他撐得肚子溜圓,剛才散步的時候還在擔心,這一彎腰,會不會嘟嚕一下,從口裡再滾出個餃子來!

儘管如此,這朱常友還是作出一番饑腸轆轆的模樣,欣然同意了。這等和書記共進晚餐的機會,走過路過可千萬不能錯過!這是一定的!

四人說說笑笑,就來到了食堂之中,張順似乎早有準備,一會功夫,四個精緻的小菜就端了上來。一個是韭菜炒雞蛋、一碟涼拌黑白雙耳,一份麻婆豆腐,一份蒜香辣蝦,雖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是每道菜都做得精緻可口,可見張順為了這頓飯,還是頗費了一番功夫的。

很快,張順又用託盤端了三碗小米粥進來,小米粥熬得澄黃發亮,上面有一層厚厚的米油,散發著淡淡的米香,王子君滿意的點了點頭。

“老張你也別忙活了,來來來,到這裡坐。”王子君滿是笑容的朝著張順說道。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32:26

第六十九章 伸手不打笑臉人
吃完飯,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回到辦公室,朱常友也跟著上來了。王子君安排朱常友道:“朱主任,你通知全體班子成員,七點到我辦公室開會。趙鄉長就不用通知了!然後,你叫上小曹,上街去買些營養品,一會兒跟我去看個病人。另外,再租輛麵包車來。”

朱常友爽快的答應了。下完通知,坐進小曹的車裡時,兩個人都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小激動。王書記能把這種個人的事情交給咱們,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把自己劃到他的私人圈兒裡了!

兩個人商量了一番,最後不謀而合:能讓王書記晚上去看的病人,關係肯定非同尋常,揀好的東西買!

火速返回鄉院的時候,朱常友意外的發現王書記就站在院子裡,趕緊跑過來給王書記彙報了一番,王子君點點頭,臉上都是滿意的笑容,從包裡掏出五百塊錢,遞給朱常友,扭頭對小曹道:“小曹,明天你去買東西的地方補一張五百的發票拿給我。”

朱常友一見王書記給他錢,臉色立刻漲得通紅,連連擺手道:“哎呀,不用了不用了!這東西不值幾個錢的。您這麼客氣幹什麼?”

“眼下鄉里財政吃緊,同志們發福利跟擠牙膏似的,租車跟買東西的錢,我不能讓你們自掏腰包?”

“沒花這麼多,王書記,這二百您還是拿回去。”

“你跟小曹幹得都不錯,我心裡有數。剩下的錢,你們自由掌握。”

朱常友點頭答應著,有一股暖流在心裡湧動。

說話之間,就見班子成員陸陸續續的都來了。一把手都在大院裡站著,其他人自然只能在院子裡幹陪著。

七點的時候,除了張民強之外,其他人都到齊了。租來的麵包車就停在鄉院門口。

王子君站在院子裡,說道:“今天把大家都召集過來,只有一件事:趙鄉長回來了,咱們一塊去看看趙鄉長。大家在一起共事多年,工作上是夥計,生活中就是親兄弟,有什麼事都要互相照應著。”

“常友,你讓小曹在這兒等著民強書記,剩下的人,咱們一起坐麵包車。”

王子君這麼安排是有道理的,我說過了七點開會,你就得七點到,你張民強不是故意遲到麼?好,那我就支派吉普車專門在這兒等著,我一個堂堂的一把手跟其他人一塊擠計程車,傳出去,再不懂事的人也得說你張民強這譜兒擺得過份了!

一車人很快就到了縣城。推開趙連生家虛掩著的門,屋裡的談話聲傳了出來。

“老大你還沒上班,他就急不可耐了,剛才通知說晚上七點讓開班子會,我一會兒給他辦公室打個電話,請假算了!”

這句話清清楚楚的傳進每個班子成員的耳朵裡,大家面面相覷,這說話的,不正是副書記張民強麼?

屋裡屋外都是一陣沉默。王子君二話不說,站在院子裡就高聲喊道:“趙鄉長,您在家麼?”

屋裡明顯有了動靜,坐在客廳裡的趙連生和張民強很快就迎了出來。

“下午一回到鄉里,就聽說趙鄉長回來了。我帶著在家的班子成員過來看看,看看趙鄉長恢復得怎麼樣了!”王子君一邊客氣的說著,一邊指揮班子成員把車上的東西抬的抬,搬的搬,拿著大兜小兜的東西進去了。

“哎呀,王書記,你給我弄來這麼多東西,還不把我撐死呀?”

“一口吃不成胖子,但是,胖子卻是一口一口吃出來的。趙鄉長體質不夠強悍,好好補養補養!否則,嫂子可就不願意了!”王子君無傷大雅的說了句玩笑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王子君能在聽說他回來後,在第一時間裡帶著這麼多人深夜拜訪,趙連生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心裡暗歎,這小子不簡單。

當下又趕忙問道:“這大晚上的,你們是怎麼來的?”

王子君這才像是猛的想起來什麼:“哎呀,我差點給忘了,我還讓小曹在鄉里等著民強書記呢,我們幾個租了輛麵包車來了!快,趕緊給小曹呼一聲。”

張民強的臉憋得像豬腰子似的,尷尬之下,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2 17:32:48


第七十章思想是行動的先導
“咚咚咚”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王六順提著幾個打好包的菜走了進來。見鄉里的班子成員都在場,而且,一把手就在客廳裡端坐著,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王子君一見王六順來了,一臉笑意的說道:“六順哪,這些天你辛苦了,回頭等你上班了,我給你特批幾天假,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那王六順放下手裡的菜,機械的點點頭,一雙手揉搓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趙鄉長,這次看病順利?不是我批評你這個當哥的,你哪點都好,就是一干工作簡直連命都不要了!我可是聽說,你趙鄉長還有一個綽號叫拼命三郎對麼?主席都教導我們說,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鄉里的事情這麼多,你要是再給我整一出帶病堅持工作的事情,我可是不答應喲!”

王子君的話說得半真半假,趙連生聽了簡直就像吃了一半的菜又突然發現有半隻死蒼蠅似的,剛才的感動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謝王書記關心,醫生說我這是肩周炎,慢性病,沒有長期住院的必要,只要按時吃藥就行了。”

看著趙連生有點不自然的笑容,王子君心中暗笑,他來看趙連生,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管怎麼說,自己是鄉里的一把手,趙連生是自己的搭檔,至少在表面上,他不能在這些禮節上落人話柄。

“那就好,那就好啊!”

此時的趙連生,心裡雖然憋屈,面對王子君代表鄉黨委的關心,他也只能笑臉相迎,捏著鼻子忍著。

王子君從進到客廳時起,就已經掌握了所有的主動,他關切地詢問趙連生的病情,誇獎王六順辛苦,就是不跟張民強打招呼。

“趙鄉長,你回來了就好啊,這下我總算可以喘口氣了。你看病這些天,鄉里的工作都亂成了一團糟,弄得我好幾宿都沒有睡著覺。”王子君在關心過趙連生的病情之後,感慨地說道。

他娘的,你還睡不著覺?恐怕那劉根福他們,以後再也睡不著安穩覺了!看著笑吟吟的王子君,趙連生心裡暗自腹誹道。

“劉根福的事,剛才民強書記都給我說了,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

趙連生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他恨劉根福,是真恨哪。劉根福有點貪婪,這一點趙連生清楚,但是他作夢也沒想到,這傢伙竟會如此的

“在這件事上,我是有責任的。”王子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自我批評道:“作為班長,我忽視了同志們的思想教育,我已經向縣委做了檢討。”

你向縣委檢討?你檢討個屁!你才來一個月,劉根福等人貪污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他貪污跟你有什麼關係?就算縣委再想找人頂罪,那也輪不到你頭上,恐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縣委是否給老子算舊帳?

心裡一陣煩躁的趙連生,臉色沉了下來,客廳裡的氛圍有點凝固了,想要讓人窒息似的。

“王書記,劉根福那是咎由自取,再說他貪污時,您還沒來西河子鄉主持工作,要檢討,那也是我們原班子的事,跟您沒有關係。”張民強看到趙連生有些失態,趕忙搭了一句腔。

好一個張民強,一下子把所有的責任的事情都推到整個班子上了,這麼一來,自己再提這事的話,豈不是把所有的班子成員都弄到自己的對立面上了?幸虧,自己還沒準備拿這件事開刀。

“民強啊,你別把這個話題說得如此沉重,一個老鼠壞了一鍋湯,劉根福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不過,這個問題的出現也給了我一個警示:那就是目前我們對幹部職工的黨性教育抓得有點松,這樣不好。思想是行動的先導啊。我準備在鄉村兩級幹部中,開展一次為期一個月的學習活動,旨在加強每一個幹部職工的黨性修養,重樹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工作理念。”

王子君的話剛一出口,趙連生和張民強的神色就是一變。兩人迅速對視一眼,都感受到了對方眼裡的震撼!

在鄉里混了十幾年的兩人,哪裡會不明白王子君的意思?別看他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學習主題是廉政高效、執政為民,但是實際上,還不是想要通過這次學習,將他的影響力滲透下去,也好讓西河子鄉大大小小的幹部,都知道鄉里已經換了新書記?

趙連生正想著對王子君察其言,觀其行,從長計議呢,沒想到,這麼快,這王子君就接連出招了。趙連生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就覺王子君臉上的稚氣早已蕩然無存,表情變得高深莫測,看上去已經是一個成熟老道、頗有城府的政客了!

但是,任你再怎麼心意難平,面對王子君的這個提議,他們都無法拒絕,因為你根本就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就算沒有劉根福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們兩人也拒絕不了王子君的提議,畢竟加強黨的政治理論學習,也是黨員幹部一項必要的工作,一旦否決,那一頂大帽子,就會被王子君隨手給扣到頭上。

“王書記的提議非常好,也很有必要。只是,學習的事畢竟是務虛的,眼下秋收剛剛開始,往年的這個時候,縣裡都會佈置下來玉米秸稈還田、秋季防火的工作任務,這項工作是硬性的,依我看,不如等過了這段時間再。”

不能反對,那就拖!這一拖就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了。趙連生鬥爭經驗很是豐富,瞬間功夫,就想出了對付王子君這招攻勢的策略。

張民強臉上也是一喜,正要附合,卻見王子君一揮手道:“務虛是為了更好地夯實基礎、凝聚力量,劉根福這件事給了我一個啟示:思想不牢,地動山搖。因此,在黨性教育上,我們堅決不能再出現事前拍腦袋、事後拍屁股了!只有加強黨員幹部學習,工作才會有動力,困難面前才會有毅力,碰上硬骨頭才會有魄力,面對誘惑才會有定力。”

“趙鄉長說的玉米秸稈還田、秋季防火這項工作,跟理論學習並不衝突。我們可以實行集中學與自學相結合,鄉里的幹部不是要下村嗎?我們可以讓學習方式更靈活,不拘田間地頭,不拘農家村舍,一邊宣傳秋收防火,一邊開展一個執政為民的大討論,學習工作兩不誤,這樣不是一舉兩得麼?”

趙連生看著振振有詞的王子君,嘴唇碰了碰,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王子君的這個提議,提得堂堂正正,他是無法反對的。

“那就按書記的意思辦。”趙連生心裡苦澀著,點頭道。

王子君依舊雲淡風輕的笑著,心裡湧過一絲小小的成就感,下意識的想起來爺爺囑咐他的話,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啊。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0:32

第七十一章以毒攻毒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明晃晃的太陽扔得一地,踩在上面,讓人直覺秋高氣爽。

讓西河子鄉所有幹部大失所望的是,在他們想像中,本該鬥得你死我活的兩個人,正笑眯眯的走向了會議室。

早就預料會有一場暴風驟雨的鄉幹部,此時一個個臉色詫異,揣著一肚子的好奇,但是事實卻是不折不扣的擺在那裡,這兩個人親親熱熱的走在了一起。身後還跟著張民強、裘加成等人,一個個也是滿面春色,不時的和身邊的人打招呼。

當王子君和趙連生兩人跨進會議室裡時,本來正竊竊私語的會議室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王子君和趙連生的身上。

張民強並沒有按照慣例坐在主席臺上點名,而是在台下不聲不響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將偌大的一個主席臺留給了一二把手。

“同志們,今天是節後上班的第一天,也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下面,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趙鄉長病癒歸來。”王子君朝著下方看了兩眼,就大聲的宣佈道。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作為當事人,趙連生更是從座位之上站起身來,對大家的關心表示感謝。

這一次集合,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趙連生安排了一下近期的工作,當然,也重點佈置了加強學習,提高素質的全鄉幹部理論學習活動。

會議上,書記鄉長一團和氣,仿佛西河子鄉黨委政府就是一塊撼不動的硬鐵一般,眾志成城,毫無間隙。

鄉鎮工作處於最基層,最主要就是面對農民群眾。作為鄉里的一把手,更是有千線一針之說。隨著各項工作的逐步開展,王子君幾乎每天都是在忙忙碌碌中度過。

這天剛吃過午飯,王子君正在辦公室的套間裡斜躺著,朱常友一反常態,不敲門直接進來了,“王書記,快,出事了!”朱常友滿頭是汗闖了進來,白色的襯衫幾乎浸透了

王子君心裡就有些不快,這書記的辦公室套間是隨便你進的嗎?按說,朱常友這個人定力也可以啊,出了什麼事呢,能讓他這般的大驚失色?

“常友,遇事首先要舉重若輕,從容淡定,遇到複雜場面,你自己先亂了陣腳,我還怎麼指著你妥善處理呢?”王子君將手裡的書放下,劈頭蓋臉的訓斥道。

“王書記教訓的是,我以後會注意的。卓長偉和林江倫打起來了!”看王子君一臉散漫之氣,嚴肅中顯得隨意,一副大權在握,波瀾不驚的模樣,朱常友也鎮定了下來,胡亂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氣喘吁吁地給王子君彙報道。

林江倫和卓長偉打起來了?王子君心裡吃了一驚。林江倫是鄉里一個包村幹部,王子君只是聽說過這個名字而已,但是卓長偉可是王子君任命的財政所長,在很多人眼裡,那就是他王子君的嫡系。

眼下,卓長偉上任還沒兩天,就和人打起來了,這等事情,豈不等於挑釁他的權威嗎?這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知道是因為什麼事麼?”王子君沉吟了一下,漫不經心的問道,指指床邊的一張轉椅,示意朱常友坐下。

朱常友很是謹慎的坐了半邊身子,這才小心的說道:“中午的時候,林江倫去飯店吃飯,正跟一桌人口無遮攔的說著長偉老婆,估計有些添油加醋,偏巧讓隔壁的長偉聽見了,受不了刺激,就和林江倫打起來了。”

對於卓長偉老婆的事,王子君當然清楚,如果不是卓長偉的老婆和李元意亂搞,卓長偉也不會挺身而出舉報李元意。眼下李元意落馬被抓了,因為有孩子,這兩人並沒有離婚,不過,心裡的陰影卻是留下來了。試問,有哪個男人被老婆給戴了綠帽子之後,還能灑脫自如的一笑而過呢?

“現在那倆人怎麼樣了?”

朱常友看著王子君陰冷的臉色,心中一顫,趕忙道:“鄉派出所的趙所長正好經過,把他們兩個人都帶到派出所去了。”

趙子躍,猛一聽到這個名字,王子君點燃一支煙,傾頹在沙發上,嘴角露出了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意:“他出現的可真夠及時啊。”

朱常友看著神色變幻莫測的王子君,小心翼翼的問道:“王書記,我看,這兩人打架打得太蹊蹺了,您說,會不會是受趙鄉長指使的……”

“常友,你把我的提醒記好了。以後,千萬要沉住氣。看透而不說破,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說。”

儘管挨了一把手的批評,但是,朱常友卻分明能出了這話裡的愛護之意。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個林江倫,非要往長偉傷口上撒鹽,真是太可惡了!”王子君狠狠的抽了口煙,幽幽的說道。

見一把手動了怒,朱常友趕忙道:“王書記,別看那林江倫是一癱扶不上牆的爛泥,但是他哥哥林江河可是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

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那在縣裡可是有實權的人物。從全縣範圍內來看,儘管和自己同屬正科級,但是論及實權,那可比自己這個黨委書記牛氣。

朱常友看著面色陰冷的王子君,心說,這一次趙鄉長出手可夠狠的,不顯山不露水的製造了一場打架事件,還把組織部副部長林江河的弟弟拿來當槍使了,如果王書記識趣的話,要想不得罪林江河,那就只有將卓長偉嚴肅處理了。

卓長偉是書記剛剛樹起來的,這屁股還沒暖熱呢,如果因此被抹下了,對於王書記的威信,不啻于一個嚴峻的挑戰。

就在朱常友心裡胡思亂想之際,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王子君清晰的說了聲進來,鄉派出所長趙子躍已經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王書記,我來彙報工作。”趙子躍來到王子君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打了聲招呼。儘管他是趙連生一派,但是,有了上次挨耳光的經歷,現在面對王子君這個年輕書記,也不敢有絲毫的失禮。

“趙所長來了?坐。”王子君看趙子躍一臉嚴謹的模樣,哪裡會不知道他來見自己的目的?不過,王子君卻裝作渾然不覺的對朱常友道:“常友,給趙所長沏杯茶。”

朱常友眼光閃爍,拿出一個一次性的紙杯,倒了一杯水放在趙子躍跟前。

“王書記,有件事需要給您彙報一下。”趙子躍客氣的朝著朱常友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對王子君說道。

被王子君當眾打了一記耳光,接著,劉根福又被整下臺,給了趙子躍一種直覺:這個敢打自己耳光,敢把屬下一腳踹下臺之人,為人處事絕對不會心存淳善,因此,重新面對王子君時,心裡就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作為趙連生的結拜兄弟,趙子躍覺得自己身上像是被貼了標籤,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都很難再去改換門庭了,與其費勁兩頭討好,倒不如一杆子捅到底來得痛快。

王子君一臉溫和地看著趙子躍,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是不是派出所有什麼大行動需要鄉里支援啊?子躍,我來的時間不長,通過接觸,對派出所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有啥需要鄉里支援的,儘管說話,黨委政府就是你的堅強後盾。”

打死趙子躍,他也不會相信王子君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但是此時,看王子君雲淡風輕的模樣,卻是讓他心裡佩服不已,這等事情如果讓自己碰上,估計早就坐不住了,沒想到這王子君竟像沒事兒人一樣。

“謝謝王書記支持。”趙子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這才接著道:“王書記,今天接到舉報稱有人在飯店打架鬥毆,過去一看,是咱鄉院裡的卓長偉和林江倫,當時還有不少群眾圍觀,我怕影響不好,就直接把他倆帶到派出所去了。這不,我來請示您一下,對這兩個人該怎麼處理?”

朱常友坐在一旁聽著趙子躍的彙報,心裡不由得暗罵這傢伙狡詐,你這哪裡是彙報工作,這簡直是在將一把手的軍嘛!你不是要提拔他嗎,最起碼是察人不明嘛。

“幹部打架?胡鬧!”王子君剛才還笑眯眯的臉上,立刻變得冷若寒霜,一掌拍在桌子上,將桌子拍的山響。

看著王子君氣憤不已的模樣,朱常友只覺喉嚨被緊緊的揪住了:哎呀,我的王書記喲,您可千萬別上了人家的套兒,這事不管你怎麼處理,出力不討好不說,最後還會弄得你無法收場的。

和朱常友的心懷忐忑相比,趙子躍神情凝重,但是眼角裡卻隱藏著一絲冷冷的笑意。

“子躍,你辦事一向果斷利索,這件事你覺得棘手,主要是顧忌鄉里的態度,對?我先對你支持黨委政府的工作表示肯定。今天,當著常友的面兒,我在這兒給你撂句話:整個西河子鄉,不管是誰,任何人都無權干擾司法公正。卓長偉和林江倫都是鄉里的幹部不假,以後的全體會上,我會教育他們這是後話,暫時不說。”

“至於他們下班時打架,那純粹就是一個社會人了,因此,我希望你和鄉派出所的同志,一定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將這件事情妥善處理了。”

剛才還勝券在握的趙子躍愣住了!

王子君的聲音就像他平常的聲音,他的神情也一如他平常的表情,可是趙子躍卻像是聽到了面對全世界的莊嚴宣告,直把他聽得後背一陣發涼,按照趙鄉長的估算,這個套兒王子君一定會中招的,沒想到,這傢伙比他們設想的要狡猾得多,大義凜然的話說了一通,又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一腳踢到了自己手上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1:06


第七十二章 血氣方剛與窩窩囊囊
“王書記,這個……”

趙子躍站起身來還想再說什麼,王子君大手一揮道:“子躍,你都是老公安了,這點打架鬥毆的糾紛,對你來說小菜一碟,我就不跟著瞎摻和了!”

朱常友看著走也不是留也不自在的趙子躍,嘴角一咧,偷偷的樂了。這趙子躍可是趙連生的心腹,眼看這傢伙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心裡還是很高興的,暗自感歎,王書記果然高明,三下五除二就給這事直接定了性。

這純屬個人糾紛,不能當共性現象,鄉里任何人都無權干涉司法公正。這理由說得這般的斬釘截鐵,理直氣壯,實在是高啊!

就在趙子躍坐立不安的時候,王子君又拉家常似的跟他討論起西河子鄉的治安問題,儘管好幾次趙子躍都是答非所問,甚至是驢唇不對馬嘴,但是王書記卻毫不在意,很是大度的一笑而過了。

王子君臉上熱情依舊,說話卻是剛柔相濟。半個小時後,渾身冒汗的趙子躍被送出了書記辦公室。

送走了趙子躍,王子君回到辦公室,臉色冷得像一塊生硬的鐵板,眼睛裡卻呼呼往外冒著火苗,他的樣子有點嚇人,朱常友小心的看著王子君,頓了頓,還是開口道:“王書記,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嗯,這就是沖著長偉去的。”王子君說話之間,朝著朱常友一揮手道:“你先去忙,派出所那邊有什麼結果,立刻告訴我。”

朱常友也沒有什麼好計策,聽到王子君的吩咐之後,恭敬的答應一聲,朝著門外走去。

“卓長偉、林江倫。”在紙上輕輕地寫下了這兩個名字,王子君陷入了沉默中。

“叮叮叮……”電話突兀的響了。

“您好,我是王子君。”

王子君一接電話,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王書記,您好哇,我是組織部的林江河啊。”

果然不出王子君所料!

“林部長好,您整天日理萬機的,我可不敢貿然去打擾啊,您今天怎麼想起來密切聯繫群眾了?啊,哈哈……”

在官場,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對於副手,口頭稱呼上,那都要將這個副字給去掉的,以示尊重。

林江河和王子君沒打過交道,此時聽他電話裡說話這般的老道,頗感意外的同時,心裡還有些埋怨這趙連生小題大做,這等官場老油子,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哪裡還需要他親自打這個電話呢?

“王書記啊,您這可是折煞我了,您是縣委委員,應該是您隨時可以召喚江河才對啊。”林江河能當上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那也是八面玲瓏之人,說話做事,滴水不漏。

兩人在電話裡打了一陣哈哈,正事卻是並未提及。對於林江河為什麼打這個電話,王子君心裡一清二楚,但是林江河只要不提出來,王子君是萬萬不會主動開口的。

“王書記,聽說我二弟又給您惹麻煩了,我這個兄弟啊,總是讓我不安生,好在有您罩著他,有空了,您就狠狠的敲打敲打他!”林江河見王子君根本不接招,也不好再兜圈子,只好主動開口了。

王子君笑了笑道:“林部長放心好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林江倫對於這等小事,並沒有太往心裡去。在他看來,既然自己已經打了電話,那王子君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給他一個臺階下。因此,又閒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王子君坐在辦公桌前,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一會兒燦爛如花,一會兒陰暗如古井。此時的辦公室是肅靜的,王子君每天都要在緊張的氣氛中嚴陣以待,時刻準備著迎接突起的挑戰與陰謀。

挑動林江倫譏諷卓長偉,然後再用林江河來壓自己。一旦自己屈服,那卓長偉財政所長的位置就到頭了,這對自己的威信,將是一個大大的挑釁;如果不處理卓長偉,無疑就得罪了林江河。

想到事情的關鍵之處,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還剩下大半的香煙,被他狠狠的摁滅在煙灰缸裡。

這場打架事件的處理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鄉派出所對卓長偉和林江倫認認真真的走了一次過場,簡單的批評教育了一番就將兩個人給放了。不過,這件事情還沒有完,派出所的處理雖然完了,但是鄉政府這邊,也必須有處理結果。

“曉曼,你聽說了嗎,卓長偉和林江倫打架了。”杜曉曼一上班,辦公室的老大姐孫紅梅就神秘兮兮的湊過來給她咬耳朵。

杜曉曼不僅瞭解林江倫,而且知道組織部副部長林江河就是他哥。這林江倫天生就是屬狗的,麥秸杆脾氣,一點就著,能幹出這等事來,肯定是受了誰的挑唆!

而卓長偉,那是王書記上任之後提拔的第一人,莫非,這件事情的真實用意,其實是沖著他來的?

心思百轉之間,杜曉曼的心裡就對王子君多了一份關心。見杜曉曼沒有開口,孫紅梅有些掃興,臉上有一絲悻悻之色。嘴裡憤恨道:“這個卓長偉,剛當上財政所長沒幾天,這尾巴就翹起來了,如果他一直都是這麼血氣方剛,自己的老婆又何至於上了別人的床?真是的,就他那熊樣兒,還配當財政所長?好像能幹的人都死光了似的!”

尖酸刻薄的罵完,孫紅梅就扭著胖胖的水桶腰朝著自己的辦公桌走去了。

這一次,恐怕卓長偉惹麻煩了!杜曉曼知道,這卓長偉當上鄉財政所長,在鄉院裡是頗有爭議的。是王書記力挺卓長偉,一錘定音定下來的,如果卓長偉就這麼下臺了,那王書記的威信又該往哪兒放呢?

“銀倉哥,你說,就憑卓長偉那窩囊勁,連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也配當財政所長?這下該他倒楣了!”孫銀倉剛點上煙,就聽包村幹部小劉在一旁幸災樂禍。

對於這種事情,孫銀倉從來都不表明自己的態度。一個工勤人員,攙和這種事不是沒事找抽麼?

“嘿嘿,想發洩心裡的委屈,你找對人呀,那林江倫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他哥是林江河啊。王書記能提他,不一定能保他,我聽說,趙老大準備借此機會將他的財政所長給擼了!”

小劉的話,讓孫銀倉心中一驚。作為一個老油條,他有一種預感:這次卓長偉可能要壞事了!

王書記雖然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但也不至於因為一個小所長,得罪了縣裡的林江河。

作為一個官場中人,因為一個下屬得罪了上級,那可是犯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1:29


第七十三章 厚積薄發
機關從來都是一個藏不住事兒的地方,事情再怎麼稀鬆平常也會膨脹,然後又開始蔓延、鋪張。只是半天的功夫,卓長偉和林江倫打架的事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給你個甜棗核你就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你以為你有王子君撐腰啊?那林江倫他哥還是組織部副部長呢。別說你一個不起眼的小棋子了,就是王子君本人,那也不想得罪他啊。

議論完卓長偉,就有人不經意的說起和李元意有一腿的卓長偉老婆,再接著就有人說,王書記讓卓長偉來當財政所長,明顯就是識人不明嘛,你這不是指靠著黃鼠狼來駕轅麼?

到底還是年輕啊,容易頭腦發熱,人員安排上有點欠妥,不過幸好,還有趙鄉長在這兒把舵……

“王書記,卓長偉這件事黨委必須儘快拿出處理意見,不然,可能會給您帶來被動。”裘加成黑著一張臉,對王子君建議道。

王子君神色淡然的坐在裘加成的對面,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扔給了裘加成一根煙道:“老裘,依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裘加成狠狠的抽了一口煙道:“王書記,事到如今,也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只能委屈長偉一下了,林部長那裡,您還是不要得罪的好啊。”

看著裘加成一臉凝重,王子君頓了頓,沒有說話,但是內心卻是越發的堅定了。

王子君的辦公室裡,一陣沉默,就在這時,一聲似有若無的敲門聲響了。這敲門聲很輕,如果不是王子君和裘加成停止了談話,恐怕根本就聽不到。

“進來。”王子君沖門口看了一眼,沉聲的說道。

門緩緩的打開了,一臉拘謹的卓長偉走了進來。卓長偉的臉像是被風吹幹了,好像有點冷,哆嗦一下就會哭出來。在王子君的辦公桌前站定,嘴唇碰了碰,囁嚅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裘加成看著窩窩囊囊的卓長偉,終於憋不住了:“你他娘的,怎麼跟個娘兒們似的!你爭點氣好不好?他騎在你頭上拉屎了還是怎麼的,你非要跟他動手?提了你,王書記本來就有壓力,你他娘的還不好好的,你這不是純粹讓王書記為難麼?”

王子君朝著裘加成擺擺手,一臉溫和地對卓長偉說:“長偉來了,坐。”

“王書記,我……我給您惹麻煩了……”

“這麼說,你知道自己打架帶來的後果了?”王子君笑吟吟的看著作檢討的卓長偉,淡淡的說道。

卓長偉急得面紅耳赤,最後一咬牙道:“王書記,如果再給我個機會,我還會揍得林江倫滿地找牙。但是,如果這件事連累您了,您儘管處理我,不能因為我把您給連累了!”

說完這些話,卓長偉扭頭跑走了。

裘加成看著卓長偉跑了出去,感歎了一句道:“這會兒,倒他娘的挺敢作敢當的!”

……

“秋娜姐,這是我專門找人從紅嶺村給您移栽的蘭花,您看看怎麼樣?”李秋娜的辦公室裡,林江倫雙手托著一盆花,沖著李秋娜邀功道。

因為林江河的關係,李秋娜和林江倫走的很近。鄉里的大小事,李秋娜都頗為關照林江倫。

李秋娜一臉驚喜的接過花盆,在那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上聞了聞,感歎道:“哎呀,真香!”

“江倫,不是姐批評你,你哪點都好,就是一喝酒就把不住門兒了!以後別這麼吊兒郎當的,你自己啥都不在意,還得照顧咱哥的影響呢,對不對?”

李秋娜這話說得就有些水準了,雖然是敲打,卻又一下子拉近了關係。那林江河明明跟你就是工作關係,哪會成了你哥了?

不過這也正常,在機關,只要你在位子上,在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都會一下子冒出來很多親戚,這些人都是你七大妗子八大姨家的二表姐或者三表弟。

“秋娜姐,我知道了,不過那天打架真的不怨我,卓長偉那小子什麼東西?連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指著老婆那點爛事,弄到財政所混個差使也就不錯了,他娘的倒當上財政所長了!我就是不服,一個頭上頂著綠帽子的傢伙,還能當成一個人物使?”

林江倫的話雖然有些刻薄,卻也是實情。不過,李秋娜就歎了口氣道:“兄弟,你在姐姐這兒發發牢騷也就行了,在外邊,你嘴邊可得拴個把門兒的,言多必失呀。反正咱哥已經出了面,想來那王書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不過,你可得記住,以後別惹這麻煩了!”

李秋娜的這些話,像是給林江倫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就是來李秋娜這兒探聽一下王子君的態度的。李秋娜這麼一說,林江倫的心裡踏實多了。

“姐,關鍵時刻你可得給兄弟說句話啊。過幾天叫上我哥,咱上縣裡好好聚聚,我現在下去集合了。”林江倫說話之間,就朝著會議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李秋娜看著林江倫離去的身影,臉上不無鄙夷,這林江倫就是一塊爛泥,不過,誰讓他有一個好哥哥呢?

想到林江河,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趙連生,心裡暗自思量,自己是不是該重新站一下隊呢?不過,這個念頭剛剛興起,腦子裡就出現了王子君那張面孔。

“還是再等等。”心裡念頭閃動,李秋娜喃喃自語道。

西河子鄉集合前的十幾分鐘,無疑是最熱鬧的。三五一群的鄉幹部,正歡快的七嘴八舌。你逗逗我,我損損你,開著玩笑談天說地。

“哎呀,小林子,聽說你進所裡了?這還是大姑娘坐轎頭一回?”看到林江倫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鄉幹部戲謔的跟林江倫招呼道。

“嘿嘿,不瞞大夥說,哥們兒我還真是進去了,為什麼會有這一出呢,那是因為咱看不慣那些頭上帶著綠帽子的傢伙,還在咱哥們兒面前人五人六的?什麼狗屁所長,我呸!”

林江倫的這一番聲情並茂的解釋,立刻引來一陣叫好聲,尤其是平時喜歡跟他黏糊的傢伙,更是沖著他豎起了大拇指,起哄似的。

一屋子的人全都肆無忌憚地笑了!正當大家樂不可支,笑得前仰後俯的時候,卓長偉進來了。

卓長偉的情緒很差,裘加成的一頓痛駡讓他很難再有歌舞昇平的心情。他已經給王書記惹下麻煩了,光顧著發洩自己的情緒,那也太自私了。

按照慣例,會議室裡的第一排是副科級坐的,第二排是七所八站的負責人坐的。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久之久之,也就成規矩了。

卓長偉當了財政所長之後,第二排就有他的位置了。可是今天,當卓長偉習慣性的走到第二排時,卻發現他的位置上已經有人了:財政所的科員吳國棟。

“嘁!卓所長,你有事安排?”見卓長偉走向第二排,吳國棟挑釁的看了卓長偉一眼,嬉笑著問道,眼神卻有點像掃帚了。

卓長偉見吳國棟明知故問,恨不得一拳打他臉上,可是想想王子君,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這種平靜,當然不是安寧愉快的平靜,更像是忍氣吞聲。

不知道是誰,嘿嘿笑了一聲,這聲音像一根刺,把繃得緊緊的會議室紮了一下,會議室裡有一點兒騷動,像是鼓脹的氣球在放氣。

卓長偉走向後排的時候,腰杆僵硬挺直,步子邁得像個悲壯的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1:52

第七十四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
會議室。

張民強坐在王子君的右邊開始點名,一切又按部就班的開始了。

“王書記,趙鄉長,全都到齊了。”張民強一合點名冊,對王子君和趙連生說道。

趙連生點了點頭,然後沉聲的說道:“這兩天,鄉里發生了一件事,在坐的比我還清楚。這兩天正值玉米秸杆還田、秋季防火,同志們與村幹部一起深入到田間地頭,跑斷了腿,磨破了嘴,非常辛苦。我本不想批評大家,但是,今天不說不行了!我要重點警告某些同志,你是黨員,是中層,那就要起到模範帶頭作用,不要一言不合就對同事拳腳相加,這是什麼作風?啊?他是你的階級敵人嗎?”

趙連生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這話裡針對的是誰,在坐的卻是心知肚明。卓長偉坐在後面,低著頭一言不發。而他前邊的林江倫呢,卻是滿臉的不以為然,等趙鄉長說完,還肆無忌憚地站起身,得意的沖著四周拱了拱手。

“這次打架事件,嚴重敗壞了我西河子鄉黨員幹部的形象,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你這是往黨委政府臉上抹黑呀!同志們,對這種事,鄉黨委政府絕對不能姑息,下面我們有請王書記講話。”趙連生說話之間,手掌輕輕地拍了起來。

趙連生畢竟是老鄉長了,鄉里百分之七十的幹部現在依舊對他馬首是瞻,此時見他鼓掌,一個個掌聲拍的震山響。這些幹部都不傻,他們當然知道趙鄉長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你王子君不是將卓長偉硬提上去了麼?那好,今天我非讓你把他再踢下臺不可!

如果你王書記接招的話,那不等於自己打自己的臉麼?如果你不接招,組織部的林江河那邊,我量你也是得罪不起的!

張民強一邊鼓掌,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著王子君。自從趙連生去看病之後,他一直被王子君打壓著,這一次,終於看到了反擊的機會。

王子君神色嚴肅的看著下方的幹部,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

“卓長偉來了沒有?”

一道道複雜不一的眼神,全都朝卓長偉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大多數人的嘴角,都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容。而林江倫,更是一臉笑意,王書記第一個叫卓長偉,那豈不是說王書記要好好的教訓一下卓長偉。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卓長偉從後面站了起來,低著頭的他沒有說話。

“站那麼遠幹什麼,給我過來!”

“卓長偉,我聽說,最近不少人給你介紹媳婦?”王子君的話一開口,所有人就是一呆。這麼嚴肅的場合,這王書記怎麼拉起家常來了?

卓長偉顯然也沒料到王書記也會問他這話,遲疑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嗯。”

“怎麼樣,有相中的沒有?”

“沒有。”卓長偉低著頭。

“是不是你眼力太高,沒有看上眼的?”王子君問得幾乎是咄咄逼人,不讓卓長偉有絲毫的喘息。

“不是,我有媳婦,用不著別人介紹。”卓長偉抬起頭,眼裡已是淚花閃爍。

“這麼說,你根本就沒打算離婚?”

“不離,我有孩子,我不想傷害孩子,再說,離了婚她就沒地方去了。”卓長偉的聲音很輕,但是這些話一出口,卻有些石破天驚。

男人犯了錯誤,那叫風流瀟灑,被人知道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女人卻不同,紅杏出牆換來的下場,就算不離婚,也得被打得頭破血流,一輩子抬不起頭。

卓長偉是鄉里的幹部,是財政所長,他不是找不到媳婦,但是卓長偉卻沒離婚,這個男人的容忍一下子喚起人們內心最真性的東西,讓人充滿最深切的同情和感動,情緒很快就傾向了弱者。

王子君俯視著台下上百名幹部職工,他的注意力,都在那林江倫身上。眼下,擺在他面前的,其實也是一道選擇題,一是拉林江倫一把,讓他們兩人和解了。這種方法既不傷林江倫的面子,也解決了問題;二就是上綱上線,借著眾人同情卓長偉之際,狠狠地批評林江倫一次。

其實,王子君還是比較傾向於第一種辦法的。畢竟這麼處理可以少得罪一個人。王子君不怕得罪人,但是在官場上,即使做事不能讓人喜,也不可惹人憎,能少得罪人還是少得罪人。

台下的林江倫,早已經氣得臉色鐵青,王子君跟卓長偉的這番對話說得像繞迷宮,其真實本義卻在裡頭隱約浮動,他屏住氣辨析一下,他想他應該看明白了,這個王子君分明是站到卓長偉的立場去了!

自從他哥當上了組織部的副部長,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哪個對他不是笑臉相迎?這王子君沒來幾天,就敢給他玩陰的了!登時心裡就有些惱火,他再也憋不住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媳婦不就是一個破鞋麼,她能沒地兒可去?真是笑話!她就是一輛公車,給錢就能上。依我看,你留著她,就是指著她給你掙錢哪,要不然的話,怎麼會當個寶貝似的摟著!”

這句話如果在以往,那肯定會引起一場哄堂大笑的,可是現在,所有的人都緊閉嘴巴,目光卻朝王子君看了過去。

“啪!”

王子君的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聲色俱厲地沉聲喝道:“林江倫!你太放肆了!你剛才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林江倫雖然仗著他哥在鄉里囂張慣了,但是面對發飆的王子君,心裡也不由得一沉!

“同志們,大家可能覺得卓長偉很窩囊,但是,我想說的是,關鍵時刻,能大能小是條龍,能屈能伸是英雄。能把家庭責任看得重如泰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林江倫,你身為一名黨員幹部,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亂嚼舌頭、搬弄是非,你說說你的所作所為哪點符合你的身份?從今天起,你給我停職檢查!什麼時候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什麼時候來上班。”

王子君說話之間,又朝卓長偉看了一眼道:“有事說事,也不能二話不說就上去打人,鑒於事出有因,我建議扣除對卓長偉同志當月工資,以儆效尤。”

王子君的話,像道道利劍,劍劍擊中林江倫的要害,讓林江倫直覺無處藏躲。

趙連生一聲不哼地看著咄咄逼人的王子君,神色肅穆,而其他班子成員,一個個也是屏心靜氣,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李秋娜雖然有心巴結一下林江河,但是此時處於這種狀態下,卻也只能明哲保身,不敢貿然開口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2:21

第七十五章 唱支讚歌給您聽
“王書記,縣委宣傳部段部長親自打電話,說其他鄉鎮訂閱黨報黨刊的錢都已經交了,就剩下咱鄉里沒交了,段部長讓咱們快點交上,不要拖了全縣的後腿。”宣傳委員齊亞斌站在王子君的辦公桌前,恭謹的問道。

王子君放下手裡的筆,反問道:“這件事,你和趙鄉長彙報了沒?”

“彙報過了,可是卓長偉說財政所沒錢,他也沒有辦法。”齊亞斌說到這裡,臉上閃出了一絲不快。

對於卓長偉,王子君還是比較放心的,此時聽齊亞斌這麼說,眉頭不覺一皺道:“咱鄉里的黨報黨刊共需要多少錢?”

“王書記,一萬八。”

齊亞斌的心裡不痛快,黨報黨刊的征訂是他宣傳口負責的工作,挨了宣傳部長的訓不說,趙鄉長簽過字了,卓長偉都沒給辦妥,這不是存心給自己難看嗎?但是,面對年輕的王子君,齊亞斌還是忍氣吞聲,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林江倫的事對他的影響太大了,他知道這個年輕的一把手也是敢想敢幹的血性之人,最好和他搞好關係。

一萬八,數目也不是太大,而黨報黨刊又是硬任務,更何況,趙連生都開了口,卓長偉還緊捂著錢不放,莫非這裡面有什麼問題不成?

王子君沉吟了一下,就對齊亞斌道:“亞斌,眼下咱鄉里也是財政吃緊,需要應付的地方多,你別著急,回頭我跟長偉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儘快把錢交了。”

“那行,謝謝王書記。”齊亞斌又扯了幾句閒話,這才離開了王子君的辦公室。

王子君揉了揉腦袋,想著齊亞斌所說的事情,沉吟了一下,伸手就朝著電話抓了過去。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過後,組織委員李秋娜走了進來。李秋娜顯然不是本地人,普通話沒有本地口音,字正腔圓,長得還挺惹眼。二十**歲,身材高挑,臉略長,下巴略尖,大眼細眉,模樣可人,衣著講究,正值秋季卻穿著裙子,右肩吊著只精緻小包。往王子君辦公室的沙發上一坐,膝頭一碰夾緊裙擺,看上去十分得體,落落大方。

“王書記,您整天日理萬機的,我一直盼著您給我一個單獨接見的機會,左等右盼,都快等到花兒也謝了!”李秋娜彎起眉毛,嘴角一翹埋怨道。

王子君不覺發笑,瞅了李秋娜一眼,這姑娘一種百無禁忌還善解人意狀。漂亮姑娘總是佔便宜,如此膩歪的奉承從她嘴裡說出來,王子君並不覺得特別刺耳,居然還有些受用。

“什麼接見啊,”王子君自嘲道:“你以為我是一個首長啊。”

說話之間,王子君親自站起身給李秋娜倒了一杯水。

“當然了,王書記真是不得了,這麼年輕,這麼帥,還這麼能幹,又有本事又有手腕,這樣的官應當升,掌大權,那才好呢。”

“李委員,你這是當面給我唱讚歌來了?”隨著對西河子鄉深入的瞭解,王子君知道,這個李秋娜聲名遠揚,絕對是個不容易對付的女人,心裡本能的揣了幾分戒心。

“王書記,我知道您不容易,官這麼大,錢這麼少,事這麼多,這當個一把手容易嗎?因此,您得允許我誇您一下。”李秋娜大大咧咧,一副傻乎乎不懂事的樣子。

王子君立刻就想到了,這姑娘找他有事!嘴上卻依然和風細雨:“你找我有事嗎?我一會兒可能要開會去了。”

李秋娜當然立刻就明白王子君的心思了,哎呀一叫,說:“王書記啊,我還有事要勞您的大駕。”

“什麼事你說說看,看我能不能給辦成。”王子君話說得很客氣,卻留著模棱兩可的餘地。

“王書記,前一段縣委舉辦了一個青年幹部培訓班,參加培訓的人員每人交納三百六的培訓費,當時鄉里說好了先讓個人墊支,到現在都還沒給報呢。”

又是因為錢!

王子君直覺財政可能出了問題。不過此時,他卻依舊不動聲色的說道:“既然是班子同意的事,那你去找趙鄉長簽個字,然後讓財政所報了就是。”

李秋娜臉色變了變,還是嚷嚷道:“王書記,我已經讓趙鄉長簽過字了,不過,那卓長偉說現在鄉財政沒錢啊。”

李秋娜的聲音軟軟的,底氣卻是石頭般堅硬,直接指明了一件事:卓長偉是您的心腹,這錢的事,您不發話,領不出來啊。

王子君做驚訝狀:“這麼嚴重啊!”

王子君雖然意識到可能哪裡出了問題,但還是大包大攬道:“好,這事我已經知道了,過些時候我讓卓長偉去找你。”

“謝謝王書記,那我這錢可值著您給我報了!我都有些崇拜你了,崇拜得簡直就是熱愛了!”李秋娜大笑。

出問題了,王子君在卓長偉當財政所長之時,自己跟他說得好好的,在財務支出上,要和趙鄉長保持高度一致,卓長偉也答應得好好地,不該出現這種問題。

“長偉,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王子君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就在王子君躺在椅子上沉思之時,一身小西裝打扮的杜曉曼提著兩個熱水瓶走了進來。

“辛苦你了,曉曼。”王子君從辦公桌裡面走出來,滿是笑容的朝著杜曉曼說道。

“王書記,我可記住了,上次您給辦公室開全體會時說的話,一名合格的辦公室人員,要有老鷹的眼睛,兔子的腿,青蛙的肚子,啞巴的嘴。”

“嗯,曉曼不錯,比較聰明,這麼快就領會了,我問你,這兩天鄉里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沒有?”王子君待杜曉曼忙活完,不經意的問道。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3:01

第七十六章 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
“這兩天鄉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王子君的話一出口,杜曉曼就意識到了。一般領導單獨問你這話的時候,其實另有一番含意,那就是下面人心的反應,如果你答非所問,那你的機靈勁兒就會在領導心目中大打折扣。

“王書記,這幾天倒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只是,包括桃北村在內的十幾村幹部來問過轉移支付的錢,發牢騷說到現在還沒到位。”

轉移支付,那是鄉級財政管理村級財務的一個方法,一般情況下那都是按時交付的。眼下連轉移支付都不能按時發放,這裡面肯定出問題了,王子君的眉頭不覺皺了起來。

杜曉曼其實很想和年輕書記多呆一會兒,儘管她對王子君並沒有其他的心思,但是和越來越有領導威嚴的書記接觸得多了,終究還是有好處的。

王子君沉默不語,讓杜曉曼無法再呆下去了,掩上王子君辦公室的,下去了。

杜曉曼剛走,卓長偉來了。不待他說話,王子君就開口問道:“長偉,是不是鄉財政出問題了?”

其實,卓長偉早就想給王子君彙報這個問題了,但是他沒這麼做。這麼多天了,他一直在自己想辦法,在卓長偉看來,一個忠誠可靠的下屬,不僅僅是做好自己的份內工作,還應該包括關鍵時刻能為領導分憂解難,因此,他一直硬撐著,他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讓王子君犯愁。今天一聽王子君找他,登時就知道瞞不住了!

“是這樣的,王書記。半個月前就應該到賬的錢,縣財政局到現在還沒有音兒,鄉財政所現在只剩下三千塊錢了,我不能動,我得確保您應急用。”

卓長偉這句話一出口,王子君就知道了,這卓長偉是在為他作後盾呢。儘管這三千塊錢,什麼也不夠,不過心裡還是多出一絲感動。事情雖小,卻足以證明,自己的財政管家對自己死心塌地。王子君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句話:得民心者得天下。

半個月前就該到位了,為什麼現在遲遲不發?王子君納悶之下,對卓長偉道:“以前財政局出現過這種遲付的情況沒有?”

“以前倒也晚過幾次,不過,最多十天之內就會支付了。只是,我聽說全縣十五個鄉鎮,就咱們西河子鄉的支付款沒有給。”卓長偉在財政系統幹了這麼多年,還是知道一些內幕的。

就沒有給西河子鄉?看來,這事是專門針對自己來的。心中念頭閃動之間,王子君的腦子裡就出現了林江倫那張臉。

輕輕地抽出一根煙,王子君猛抽一口,心平氣和的問道:“你去財政局問了沒有?”

“王書記,我都去了四趟了!每一次都見不到局長,統計科長每次的理由都不一樣。以前,財政局的這幫傢伙,只要我去了,恨不得每人揣一把刀子忽悠著宰我請客,現在,我主動請他們,愣是沒有一個人肯赴約!”

卓長偉不想給王子君說這些,他也知道財政局是沖著誰來的。他心裡充滿了悲哀,他有一種深刻的無力感:單憑他自己的運作能力,實在沒有能力將這件棘手的事妥善解決。事到如今,也只好實話實說,讓王子君親自出手了。

王子君在全鄉幹部職工面前狂風暴雨般的發飆,力挽狂瀾於即倒,使自己財政所長的位置得以穩固,但是,這也給王書記樹了一個敵人:組織部的副部長林江河。這讓卓長偉心存愧疚,對王子君揣著一肚子的虧欠,組織部長豈是那麼容易得罪的?!

一想起眾目睽睽之下,王書記對林江倫那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卓長偉心裡就湧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萬丈豪情,有了王書記這般的護短與捧場,他卓長偉的身軀在全單位同事面前,永遠都可以驕傲的挺立著,沒有什麼事能叫他覺得委屈!

“你叫上小曹,一會兒我跟你跑一趟財政局。”王子君沉吟了一下,對卓長偉吩咐道。

“書記,這個……”卓長偉想要勸什麼,但是看著王子君那一臉的凝重,最終只是嘴唇碰了碰,什麼也沒有說。

財政局處於縣城的中心位置,六層高的辦公是新建的,再加上一個占地二十餘畝的廣場,花團錦簇,綠意盎然,遠遠望去,就像首都的大會堂一般,氣派恢弘,很是不凡。據說,當初建這座辦公大時,財局的一把手親自跑到上海一家著名的設計院,對效果圖反復推敲,幾易其稿,最後才確定下來的。

這座辦公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地下室並不在地下,而是在地上,足足有一層這麼高。因此,不管來者何人,都需要拾階而上,走完整整十九層臺階,才能進入財政局的辦公大廳。這裡面的用意,不想自知,真正把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這“四大難”演繹到了極致。

“同志,你們找誰?”當王子君帶著卓長偉走到財政局大的門口時,一個看門的保安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我們是西河子鄉的,這是鄉里的王書記,來找你們楊局長。”卓長偉趕緊給保安遞了一支煙,解釋道。

保安詫異的看了王子君一眼,心中暗道,這人也太年輕了,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鄉里的副書記,估計有著非同一般的家底。

“你們先等等,我給辦公室打個電話。”保安懾于王子君的書記名頭,操起電話就給辦公室打了過去。

一會兒功夫,那保安放下電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覺間就掛出一層寒霜來:“王書記,真不好意思,我們周局長不在。”

“沒事兒,那我們找廖局長也行。”卓長偉又改口道。

“廖局長開會去了,你們明天再來。”保安說話之間,就旁若無人地坐在桌子前又寫又畫,不再理會王子君兩人。

卓長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怒意,官大衙役粗,他受到這般冷遇倒也罷了,但是這麼怠慢王書記可就不對了。

作為鄉里的黨委書記,就算在縣委縣政府,也會有人專門接待的,如果是財政局長,掌握著全縣的財政大權,牛氣哄哄一些倒也罷了,一個看門狗就敢這麼放肆,一時間,腦子裡所有的滋味都匯成了一種三個字:他娘的。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3:25

第七十七章 耗的就是你
“王書記,要不,咱們下午再來?”看看王子君的臉色不太好看,卓長偉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咱們就在這等。”王子君邊說邊在財政局門衛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卓長偉看著自顧自坐下來的王子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半個小時過去了,陸陸續續來財政局辦事的人不少,幾乎每一個進進出出的人,都會朝王子君和卓長偉身上投來詫異的目光。可是,在這些目光裡,王子君渾然不覺,置若罔聞一般。

“哈哈哈,苟鄉長,還是您啊,這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您看您一來,楊局長立馬給批了,今天高興,您得給我個機會,我得好好給您敬兩杯!”

“老方,你就別給我灌**藥了,你小子喝蜜了還是抹油了?你那點花花腸子還能瞞得住我啊。”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從臺階上走下來,這兩人的對話一傳到卓長偉耳朵裡,臉上變得很難看。

周局長在家!他這是故意躲著不見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卓長偉慌忙扭頭去看王子君。

這兩人的對話,王子君聽得一清二楚,卻若無其事一般,只是,卓長偉沒有注意到,王子君的眼裡一絲冷意一閃即逝。

“卓老弟,又來跑你們支付款的事了?”其中一人一看到卓長偉,就大聲招呼道。

卓長偉認出此人是下河鄉財政所所長方文明,卓長偉和方文明並不太熟,但是當了財政所長之後,這傢伙倒是每次碰見他都會主動打招呼,大概是同一職務所致,總歸有些惺惺相惜,當下趕緊應承道:“是方所長啊。”

“老弟呀,我勸你還是別在這兒傻等了,你等到天黑也等不來的。不過老弟你也別生氣,整這出么蛾子,跟你沒關係,是你們鄉里的小王書記得罪了人。”方文明低聲和卓長偉說了一句。

“老弟,我勸你一句,解鈴還需系鈴人,你跑個十天半月也是瞎子點燈―白費力氣,還是回去。哥走了啊!”丟下這句話,緊跑幾步,攆著苟鄉長就跟了過去。

“王書記,您看,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卓長偉看著王子君,小聲道。

證實了心裡的猜想,王子君有些暗怒。不過他臉上,卻是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道:“你跟財政局的同志再說說,就說我們要見楊局長。”

卓長偉見王子君執意堅持,心裡一酸,趕緊朝門口的保安走了過去。在卓長偉的眼中,在一個縣城,鄉黨委書記也是威風八面的一方諸侯,為了自己打架的事,卻在財政局門口受這等窩囊氣!

那保安一看來的又是卓長偉,臉上就有些不耐煩:“我都說過了,局長不在,局長不在!這裡是財政局的辦公場地,既不是信訪局,也不是民政局,你們再賴著不走,也解決不了問題!”

卓長偉看著保安冷著的臉,一陣怒火從心中升起,就在他準備和保安大鬧一場的時候,就聽王子君道:“長偉,你回來。”

“王書記,咱們回去?”卓長偉扭頭看看王子君,小心的問道。

“不,不回,咱們等到他下班。”王子君仿佛對自己受到的冷遇毫不在意一般。

果然,王子君說到做到,十二點過後,準時和卓長偉離開了。

“什麼書記,到了我們財政局還不是孫子!”保安看著王子君離去的身影,得意的自語道。

“你……”這句話正好傳到卓長偉耳朵裡,拳頭攥得緊緊的,臉憋得通紅,回頭看看走得毅然決然的王子君,緊跑幾步攆了上去。

“王書記,吃了飯咱們回鄉裡?”卓長偉沉吟了一下,沉聲的勸道。

王子君拍了拍卓長偉的肩膀,嘿嘿一笑道:“不,咱們下午接著來。”

就在王子君走出財政局大門的時候,在財政局三精心裝修的一間辦公室裡,財政局長正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王子君,嘴角浮出一絲不屑的笑意。

在辦公室的老闆椅上一躺,一對肥膩膩的手指隨手按了幾個鍵,電話一接通,就哈哈大笑道:“哈哈,林老弟啊,今天上午,那王子君在我單位門口杵了一上午的電線杆,老哥我得給你討杯酒喝啊!”

電話那頭傳出一陣大笑聲,笑得放肆而有節制,爽快道:“楊局,多謝,中午蜀味居,咱們不見不散。”

“你看你,老哥跟你開個玩笑,你倒當真了,咱哥倆兒誰跟誰啊,欺負你兄弟,那就是欺負我兄弟!”楊局長佯裝生了氣。

“好哥哥,兄弟我錯了!你批評的對,這個情兄弟我記心裡了,咱們改天再喝,部長叫我一塊出去呢,我回頭當面再跟老哥細說。”

待林江河放下電話,楊局長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往躺椅上一躺,胖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著辦公桌,暢快的哼起了小調:“小倉娃兒我離了登封小縣……”

下午,財政局大廳,依舊是那個保安,依舊是那張冰冷的臉,王子君得到的仍然是局長不在的答案。

王子君一言不發,跟卓長偉在財政局門衛處又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縣城不大,屁大一點兒事情,都會被人們當甘蔗一般津津樂道一番。王子君大小也是個鄉黨委書記,他在財政局被坐冷板凳的事情,被人渲染一番,就被傳揚了出去。

“緊跟組織部,越幹越進步;得罪組織部,越幹越糊塗啊。”不少機關的老油子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個個不無幸災樂禍的感歎。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位年輕的書記被拒見之後會偃旗息鼓時,那位財政局的保安第二天一上班,又見到了那張平靜而清秀的臉。

“局長不在……”機械性的話從保安的嘴裡吐了出來。

“沒事,我可以等。”王子君不急不躁,處之泰然,不過在他坐在沙發之上的時候,卻輕聲的對卓長偉囑咐道:“記住咱們來的時間……”

第二天依舊……

第三天,王子君準時來到財政局,和卓長偉兩人每天按部就班的准點報到,已經讓保安心神不寧,有些厭煩,狠狠地瞪了王子君兩眼,卻也是無可奈何。

這個近乎可笑的事情,在縣城裡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而王子君這個全縣最為年輕的鄉黨委書記,也慢慢的走入了全縣幹部群眾的眼簾。

第四天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已經做好了讓一位鄉黨委書記陪自己站崗的思想準備,可是,讓他大失所望的是,前兩天比他來得還早的那個黨委書記,居然破天荒的沒有來。

“哼,到底是年輕啊,三分鐘熱度一過,一切還不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啊!”門口的保安搖頭感歎道。

“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趕忙捉起電話的保安一聽來電顯示,聲音立馬就軟了下來:“楊局長好。”

楊局長在電話裡聲音依然充滿了威嚴:“老趙,西河子鄉的王子君來了沒有?”

“沒有局長,他還沒來。”保安又往門外探探身子,確認那個熟悉的身影不在,這才小心的彙報道。

“嗯,知道了。”那邊掛上了電話。

我還以為你小子能再堅持幾天呢,就這點耐性,還敢跟我耗?哼!你走的路都不及老子過的橋!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3:46

第七十八章 別一便秘就怪地球沒引力
西河子鄉黨委書記在財政局守株待兔遭冷遇的消息,很快就沒了下文。只是,西河子鄉財政所所長卓長偉仍然每天雷打不動的去財政局報到。

卓長偉喜歡和王子君一道做事,內心深處也深深的依賴著他。當官嘛,既不能缺了大氣,也不能少了睿智,卓長偉認為王子君兩者都不缺。

說實話,卓長偉並不知道王書記交待他這麼做是何用意。是打橫兵對壘真刀實槍的陣地戰,還是迂回曲折避實就虛的遊擊戰?但是有一點,他心裡卻是有數的。王書記肯定想好了對策,很快就能置對方于無處藏躲的境地!

就像山裡人,既然將土獾追堵在了洞穴裡,用水灌也好,用煙熏也罷,總得想些辦法費些力氣,才能把那狡猾的東西逼到地面上來。

這麼一想,卓長偉心頭就像拂過一股清風,輕輕地吹散了那些煙騰霧繞,變得心平氣和了,他忍著,堅忍不拔地忍著,甚至不跟門崗說一句話,跟這種欺上媚下狗眼看人低的龜孫子,還白費那唾沫幹什麼呢?

有一天司機小曹專門到財政局門口來過,遞給卓長偉一個小包就走了。卓長偉打開一看就樂了:一個傻瓜牌的隨身聽。後來的幾天,卓長偉乾脆在財政局門口一坐,就開始擺弄隨身聽,嘴裡還跟著哼小曲兒,一副悠然自得物我兩忘的神態,好像身邊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一個星期的時間,就這麼一晃而過。西河子鄉的轉移支付款依舊沒有下來。不得不暫停數項工作的西河子鄉,一時間更是謠言四起。

趙連生的辦公室,越來越熱鬧,大有恢復往日大權獨攬之時的榮光。在有心人的傳播之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鄉財政之所以弄不到錢,根本原因就是因為王子君得罪了人。

“姐夫,您抽根煙!”李三泰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雙手輕托,將煙恭敬的給趙連生奉上。

對於這個小舅子,趙連生雖然看一眼都難受半天,但是有一個事實是改變不了的:這是老婆的親弟弟。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就將那煙接了過來。

李三泰趕緊打著火機,小心的給趙連生點上,陪笑道:“姐夫,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在家這都閑了半個月了,青兒他妗子天天跟我鬧,您還是發句話,趕緊讓我上班!”

“讓你來上班?哼,我看,讓你來惹禍還差不多!你自己不長心眼兒,屁股門一撅拉下一攤,到時候不還得讓我給你兜著?”趙連生猛抽一口煙,毫不客氣的訓斥道。

被趙連生這麼一懟,李三泰陪著笑的臉上一僵,不過隨即,他就擠出一絲乾笑道:“姐夫,這都是王子君那小子陷害我的!”

“我告訴你,出了問題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別一便秘就怪地球沒引力!”趙連生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遵命!姐夫,我記住了!哎,姐夫,我聽說那傢伙在財政局丟人現眼的坐了幾天冷板凳,硬是沒要來一毛錢,真是嗑瓜子嗑出只臭蟲,什麼人(仁兒)都有!我看哪,他是事沒辦成,人已經丟完了!”

李三泰的這幾句話算是撓到了趙連生的癢癢處,聽得他心裡十分受用,順手彈了彈煙灰,漫不經心道:“這種小道消息,你知道就行了,嘴上拴個把門的,別信口胡說,省得人家認為是我教唆你的。如果你敢亂嚼舌頭根兒,壞了我的大事,我饒不了你!”

“是,是,姐夫您放心,我保管都聽您的。”李三泰點頭哈腰,低眉順眼道。

就在這時,王六順敲門走了進來,給趙連生打了聲招呼,就笑嘻嘻的對李三泰道:“三哥啊,有些時間沒見到你了!”

“是啊王主任,我也怪想你的。趕緊給我在姐夫面前求個情,讓我趕緊上班。”李三泰知道王六順在姐夫面前頗有影響力,一邊給王六順遞煙,一邊對王六順低聲道。

王六順接過煙點上,準備給李三泰開脫幾句,不管怎麼說,這討好李三泰,就等於討好趙鄉長的老婆。

有時候,混跡官場,吹吹枕頭風,在關鍵時刻甚至有可能説明自己曲線救國的。這李三泰是趙連生的小舅子,自己幫他兩句,就算挨幾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於自己密切跟趙鄉長的關係,終究沒有壞處的。

“六順,王書記呢?”趙連生不等王六順說話,就急切的問道。對於王子君的稱呼,趙連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再也不叫小王了。

“王書記今天去縣裡開會,全縣經濟工作會議,聽說縣委書記和縣長都參加。”

全縣經濟工作會議,趙連生拍了拍腦袋,這個消息自己昨天就知道了,這一會兒腦子怎麼糊塗了。

“嗯,我知道了。”趙連生淡淡一笑,心裡想著,若是全縣經濟工作會上,如果這王書記和財政局的楊局長狹路相逢,那是財大氣粗呢,還是勇者無敵……

在以經濟發展為中心的形勢下,作為一方政府,洪北縣自然對經濟發展不敢有絲毫懈怠,且不說主管經濟的常務副縣長三天兩頭的外出考察,就是縣裡的書記縣長,也一年開兩三次經濟發展會議。

這次會議,來的都是各鄉鎮、縣直各局委的一把手。特別是各全縣十五個鄉鎮,更是經濟建設的主力軍,全都被安排到了前排就坐。

當王子君坐著鄉里的吉普車來到縣政府興洪會堂時,整個大會堂的外邊已經是彩旗飄飄,一輛輛各種各樣的小車,車展一般整齊有序地停在興洪大會堂的外邊。

此時的興洪大會堂,已經來了不少單位的頭頭腦腦。這些洪陽縣的政治精英們,正熱情洋溢的打著招呼,溝通聯絡著各自的關係。

王子君提著包走進興洪大會堂時,倒是波瀾不驚,但是,當他在西河子鄉的位置上坐下來的時候,卻像在一個寧靜的湖裡投下一顆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將與會者的目光齊唰唰的招攬了過去。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4:10


第七十九章 後浪推前浪 一代更比一代強
全縣經濟運行工作會上,與會人員除了各鄉鎮一二把手,縣直各局委的主要負責人,還有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本縣企業界十幾位老總。這些人有的是人大代表,有的是政協委員,倒是符合常理:錢掙得多了,就開始想撈點名利。因此,別看平時在自己的廠子裡吆三喝四,牛氣哄哄,在這種場合,卻把姿態放得很低,一個個屏心靜氣,十分的客氣。

離王子君不遠的位置上,坐著財政局的楊局長。此時正揮舞著肥胖的手掌,跟圍在他身邊的幾位鄉鎮一把手說話。儘管他們在級別上都是正科,但是,這正科的含金量卻是絕不相同的。

財政局長是什麼?那是一個縣的財神爺,除了書記縣長,下邊的各鄉鎮一把手,想要把各鄉緊巴的日子過得舒展點兒,不得先把財神爺打發好了?

王子君的落座,自然也落入了這幾人的眼中。這楊局長帶了滿臉的散漫之意,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心裡暗道:哼,別看你小子人模狗樣的,到了老子的地盤上,豈能由著你倡狂?

王子君在縣財政局坐了三天冷板凳的事情,這些鄉鎮的一把手誰不知道?

剛才一直在掏楊局長耳朵眼兒的東辛屯鄉的黨委書記郝立放,眼珠一轉道:“楊局長,看到沒有?咱縣裡最年輕的黨委書記來了。我聽說他去找您了?孝敬您什麼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後生可畏啊!”

王子君在他財政局門口守株待兔似的耗了他幾天,楊局長本來覺得索然無味了,郝立放的這一挑撥,立刻變本加厲,又在他心裡添了一把火,恨得更起勁了。

其他幾個鄉鎮的頭頭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裡一邊大罵郝立放無恥,不動聲色之下就煽了陰風點了鬼火,一邊對這千方百計討好楊局長的傢伙佩服不已。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怎麼讓這個狗日的郝立放給搶了先呢。

楊局長鄙夷的笑了一下,既然答應了林江河,好好折騰一下這個不知深淺的傢伙,你他娘的還沒在血水裡滾幾滾,泡幾泡呢,居然豬鼻子上插蔥―充起大象來了!爽當不如好人做到底,乾脆在這興洪會堂上,再給這個愣頭青一個難堪。

郝立放四十多歲,向左分的髮型很是流行,一身西裝套在稍微發福的身上,倒也不錯,只是,眼角裡不時閃過的一些精光跟他的身份倒是有些不倫不類的。此時見自己燒的這把火奏效了,立馬兩眼放光,神采飛揚,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看來,從楊局這兒多要些錢的事,這回有門兒了!這一石二鳥的棋走得真是不錯。

王子君並沒有見過財政局長,但是看眾星捧月般的模樣,也猜出來個大概。

“小老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西河子鄉的王子君王書記?”郝立放和王子君說話之時,抖手一根煙就扔了過來。

王子君接過來一看,居然是紅塔山。心裡暗歎,到底是窮了和尚,富了方丈,鄉鎮的經濟收入不怎麼樣,吸的煙倒是排場。

王子君順手把煙點上,客氣道:“小弟正是王子君,不知老兄怎麼稱呼?”

“我是東辛屯鄉的郝立放,小老弟啊,我聽說你想找財局的楊局長,我看,趕早不如趕巧,呃,那不是楊局麼,你還不快去?”郝立放說話之間,朝著楊局長的方向一指。

此時的楊局長,正被你一句我一句的巴結之語哄得眉開眼笑,滿面紅光。

王子君朝楊局長深深的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目光:“謝謝郝書記操心。不過,我西河子鄉已經另有打算,就不麻煩楊局長了。”

郝立放看著一本正經的王子君,差點沒有笑出聲來,這人明顯有拍臉裝胖之嫌,還在這兒裝模作樣!有那麼一刻,他真想伸出手去,驗證一下這小子臉上是肉厚呢還是水腫,難道讓別人“哈哈”一笑還不夠,還想被多笑幾聲麼?

“王老弟啊,咱倆都是一個級別的,我有句話說出來,老弟別生氣。這人哪,低低頭就過去了,你要是趾高氣揚,那還能有好下場?那楊局長在咱洪北縣,就是副縣長也不敢戧他的茬兒,你那麼清高幹什麼?”

郝立放這番話說得語重心長,但是眼角裡的一絲戲謔之色卻是一閃而過,偏偏被王子君捕捉到了。嘴裡和郝立放客套著,心裡卻是一肚子的恨意。

楊局長雖然一臉笑意地聽著各種奉承的話,注意力一直都在王子君這邊,見郝立放好大一會兒都沒能把王子君叫過來,臉上就有了不快之色。

“楊局長,這傢伙軟硬不吃,不識抬舉。”

“哼,算了,老郝啊,散了會之後你去找我。”楊局長頗有領導風範的朝郝立放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楊局長這麼說,那自己那筆錢鐵定是沒跑了。心中越加歡喜的郝立放,趕緊向楊局長拱手道謝,情真意切的邀請楊局長務必在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到他們東辛屯鄉千畝生態園去打棗,與民同樂,盡享自然風光。

其他各鄉鎮的頭頭腦腦,一個個心裡暗罵麻痹的郝立放,你他娘的真能忽悠啊,這財局又不是遠離鄉下處在首都,楊局長往上查不了三輩人也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去你那兒打個棗咋就成了回歸大自然呢?真真是巴結起領導,臉皮就厚成了城垣哪!

就在眾人腹誹之時,一排六個領導排著隊走上了主席臺。當走在中間的兩個人率先落座之後,竊竊私語的會場頓時平靜了下來。

會議就此開始。

會議的議程一共有三項,在文山會海中浸泡了幾年的頭頭腦腦們,像熟悉自家大門朝南開一般,幾個領導的講話無非就是要求各個鄉鎮解放思想,大力發展經濟建設,促使洪陽縣經濟發展再上新臺階。

會議逐項進行。很快就到了最後,縣委書記孫良棟作總結。這孫書記講話堪稱洪北一絕,手裡拿著秘書寫好的稿子,卻並不照本宣科,而是自由發揮的侃侃而談,從各個方面闡述了發展經濟的重要性。

“同志們,目標已經確定,號角已經吹響,讓我們在經濟建設這個大潮中,鼓足幹勁,各顯神通,緊抓經濟建設這個中心不動搖,群策群力,眾志成城,一步一個臺階,將我們洪陽縣的明天建設得更加美好。”

這一番口號式的結束語,自然贏得了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掌聲。聽著耳邊雷鳴般的掌聲,王子君忽然想起來有關這孫書記的一個段子。

當時這位孫書記講話還沒有這麼高的水準,每遇大會,講話稿都是秘書捉刀,有次秘書科來了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這孩子心細,為了讓孫書記的講話達到抑揚頓挫、擲地有聲,真正體現自己名牌大學的水準,乾脆在講話應該稍作停頓的地方用括弧加注了兩個字(鼓掌),結果,這孫書記只顧著順順溜溜的照本宣科,很是給力的將鼓掌兩個字念了出來,結果,與會的人員想笑不敢笑,被動之下,趕緊來了個掌聲雷動,這才掩飾了笑聲,總算沒有被憋得肚子疼。

幾年過去,現在的孫書記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了,看來,還是官場造人哪!

掌聲響過,孫書記平和的雙手虛壓道:“好了同志們,掌聲還是留在年底我給你們開表彰慶功的時候,現在各鄉鎮和各局委還有什麼意見?”

大凡開會,最後作總結的都是一把手。按照慣例,在大會結束時,總會習慣性的問一句這樣的話。當然,所有人也都有心知肚明,不會當真。因此,孫書記一說完這句話,台下就是一陣散會前的騷動,孫書記認真的朝台下逡巡一眼之後,別說是別的縣領導了,就是他自己,也開始收拾自己的筆記本了。

“孫書記,我有意見!”

一個響亮的聲音出口,立刻如石破天驚一般,讓本欲散會的領導們,一個個愣住了。

說話的正是王子君。坐在他旁邊的幾個鄉鎮一把手,更是詫異的看著這個另類的傢伙。分不清他到底是迷糊,還是裝瘋賣傻,更不知道他此舉的用意。

王子君報到的時候,孫書記見過他。當時,他還覺得這年輕人到底是上過大學,見識廣,懂得多,頭腦管用還反應靈活,敢說話,敢裝傻,他本人在心裡還是蠻喜歡的。此時,聽這年輕人冷不丁的站起來了,眉頭不覺一皺,暗忖,這一把手的穩重哪去了?說到底,還是年輕啊。

“王書記,你有什麼意見儘管說,你可是我洪北縣第一個引進來的高材生黨委書記,我可是等著你能讓我耳目一新,來點驚喜的哦。”孫書記對王子君和風細雨的說道。

財局的楊局長就坐在王子君不遠,此時見這個愣頭青當場放炮,臉上的不屑之色更重了。好傢伙,竟敢在大會上公然給書記提意見,你小子的眼力勁兒哪去了?!

眾目睽睽之下,王子君面對一道道目光,心中隱隱的有些興奮。

姓楊的,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老子不義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15 16:34:35


第八十章 話不說不透 理不辯不明
“孫書記,對全縣經濟發展進行再部署、再動員,我沒有任何意見,我舉雙手贊成,我想說的是,我對您和縣委有意見。”

王子君的話不多,卻石破天驚,差點沒把在坐的各位頭頭腦腦給驚得暈過去。這傢伙腦子缺根筋還是咋著,要不就是吃錯藥了?你以為你是市領導啊,這等口無遮攔、當面放炮的行為,實在是太嫩了!

嗡嗡的議論聲,迅速在興洪大會堂之上響起,整個會議,都有點失控的感覺。

坐在上面的孫書記和牛縣長兩個人,眉頭也皺成了川子。這兩位主政多年,這等局面還真是史無前例,整個洪北縣史上估計也是第一次。

“王子君同志,我們黨內講究民主,你對我本人和縣委班子有什麼意見,儘管實話實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孫書記的話說得道貌岸然,天知道他心裡有多不痛快!

領導也是人,是人就難免有弱點。試問,有哪個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指三道四的說你這裡不行,那裡有問題呢?

“孫書記,牛縣長,縣委縣政府對於鄉鎮來說,那就相當於爹媽,你們兩位領導,就是在場所有人的爹媽,一個小字輩的人對別人有意見,得把尾巴夾緊了,但是對自己的爹媽,那就沒必要掖著藏著,實話實說就行了!”

孫書記和牛縣長從政多年,每天不知要聽多少奉承之言,這種上級是爹媽的說法,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心裡卻有些受用,臉上不覺帶了一絲笑容。

於是,孫書記和風細雨的問道:“王書記的話雖然糙了點,但是話糙理不糙。縣委縣政府和縣直單位、各鄉鎮,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更何況,話不說不透,理不辯不明。大家敞開了說,有意見提當面,說開了,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嘛。王書記,你快說說,你對我和縣委有什麼意見哪?”

“孫書記,我對您和縣委、縣政府各位領導一直敬重有加,但是有一點我看不慣!本來不想說,但是,我又實在忍不住。”王子君難為情的說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那麼一會兒,孫書記看著眼前的王子君,突然想起來自己年輕的時候,當時自己不也是這樣嗎?心裡揣著這樣和那樣的不滿,憤世嫉俗,俠肝義膽,不過,歲月的洪流很快就會磨光所有的棱角,整個人就會順其自然。

想到這裡,那孫書記哈哈一笑道:“哪點看不慣?你敞開了!”

牛縣長等其他幾個縣委領導,也都露出了寬容的笑意,心中暗道,讓這年輕的小牛犢說說也不錯,也許在他從政的道路上,今天這個場面,將會給他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

“孫書記,您和縣裡的領導班子真抓實幹,想方設法營造發展經濟才是硬道理的濃厚氛圍,鼓勵黨政幹部到改革開放和經濟建設的主戰場建功立業,大顯身手;到市場經濟的大風大浪裡去試去闖去冒,這等把握時代脈搏,緊跟時代步伐的先進的執政理念,足以證明您的戰略眼光。我想,幾年以後,整個洪北縣人都會為您的高瞻遠矚感到驕傲,我本人也很激動,總覺得自己熱血上湧,滿腔豪情。”

王子君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卻讓各鄉鎮的頭頭聽得一臉鄙夷:這王子君一本正經的把一頂頂高帽子往縣委領導和孫書記頭上戴,這不是絕等的馬屁高手麼?一時生出一種自愧不如的感慨。

而孫書記和牛縣長等人的笑容,更是燦爛起來。奉承的話他們聽得多了去了,但是王子君不是誇他們的,他是在評價這個洪北縣的整個班子,這就沒有討好哪個人的嫌疑了。因此,孫書記輕輕地端起水杯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心中暗道,這小子還是有些水準的。

“只是,我覺得縣委哪點都好,就是做事有點不爽利!這與領導的英明決策很不協調,讓人鬧心!”王子君話鋒一轉,直言不諱的說道。

做事不爽利?這倒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心裡的一絲不滿早已消失得幹幹靜靜,那孫書記一臉關切:“哦?小王書記,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這些老傢伙究竟哪裡做事不爽利了?今天,你敢說,我們就改!”

孫書記的話一出口,牛縣長等人就毫無顧忌的轟然大笑了。一雙雙善意的目光,更是充滿鼓勵地朝著王子君看了過去。

“好,既然書記讓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孫書記,我覺得縣委做事不爽快,是因為,您若對我本人有意見,就直接批評,別在錢上掐住西河子鄉的脖子慢慢敲打。我覺得作為一名黨員幹部,我有虛心接受批評的勇氣,縣委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彎子?這麼做,既耗時又費力,還影響了我們鄉里推進工作的力度。您說,這又是何苦呢?”

王子君把語調放低,輕鬆而不失莊重,這番話雖然沒有講明,但是幾乎所有的人全都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這傢伙兜了這麼大一個彎子,落腳點在這裡呢。

財政局的楊局長本來正悠哉遊哉的看戲,王子君此話一出,楊局直覺自己的耳朵裡響起一陣轟鳴,這才意識到一絲不對。作為一個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他豈能看不出來王子君這麼說的本意?

看著站在會場上的王子君,楊局長直覺這個年輕人的神情,包括他的言語舉止,都是涼颼颼的,心中暗道,這哪裡是一個可以任意揉搓的毛頭小夥啊,這他娘的簡直就是一條吐著芯子的毒蛇,讓你心裡止不住害怕,這種害怕在深處,宛若一條蛇隱秘地藏於皮肉之下,貼著骨頭,冰涼地一寸寸緩緩爬過。

自己他娘的怎麼就昏了頭,為了林江河一個小小的人情,居然得罪了這麼一個傢伙。

作為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林江河也參加了這次會議,本來正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此時的臉上卻也是瞬間變得毫無血色。

看這事給弄的,真是鬧大了!

“王子君書記,你說縣委對你有意見?我想知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你別怕,有縣委縣政府給你撐腰,你實話實說就行了!”能夠坐到縣委書記這個位置上來,孫有福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因此,王子君的這一番質問出口,他就敏感地覺察到了問題所在。

但是此時,當著全縣正科級以上幹部的面,這種情況已經是不可以改變的了,眼下,最適合他做的,就是因勢利導,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孫書記,縣委對我和西河子鄉的班子有意見,我是感受出來的。”王子君面對孫有福嚴厲的目光,竟沒有半點怯意,還順手把西河子鄉黨委政府給栓到了自己的戰車上,身為西河子鄉黨委書記,這麼好的優勢如果不利用,那豈不是傻子?

“全縣十五個鄉鎮的轉移支付,一直都是月初都給劃撥下去,這個孫書記您應該也清楚,現在已經是月底了,十五分之十四的鄉鎮都在十號之前,領到了轉移支付款項,只有我們西河子鄉沒有。在洪陽縣,能夠管理轉移支付款項的,只有縣委縣政府,現在惟獨不給西河子鄉劃撥轉移支付款,這不是您和各位縣委領導對我們有意見,想要借此敲打一下我們麼?”

整個興洪大會堂,此時已是鴉雀無聲,靜得幾乎可以聽見空氣的蠕動。在場的人,幾乎都知道之所以出現這樣的事情,那是因為財政局的楊局長想要敲打王子君。現在倒好,王子君一上綱上線,乾脆讓縣委縣政府當了替罪羊了!

作為縣裡的一把手,孫有福的嘴角一陣抽搐,一隻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之上,厲聲的質問道:“楊雲兵,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早就有點驚魂落魄的楊大局長,此時早就慌了神,看著縣委書記大發其火,嗑嗑巴巴的說道:“孫書記,這個……這個可能是縣裡的預算還沒有造好。”

“預算沒有做好?楊局長,您把孫書記也當傻子糊弄了?您這個理由別人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信,全縣十五個鄉鎮十四個都在月前做好了,為什麼偏偏只有西河子鄉的沒有做好?莫非十五分之一還要大於十五分之十四不成?”

說到這裡,王子君又很是誠懇的說道:“楊局長,是縣委領導的授意,您就別替縣委硬抗著了。今天,我既然是抱著誠懇的態度來道歉的,就不怕挨批評。如果沒有主要領導的授意,你會讓我們鄉財政所跑了半個月都無動於衷,沒有半點反應?你能日理萬機到讓我在你財局門口當三天的電線杆,沒有一刻和我見一面的時間?”

孫書記和牛縣長的臉色都變了,作為一把手,他們知道,自己必須給西河子鄉一個交代了,不然的話,只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這豈不是涼了同志們幹事創業的心了?

看著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的楊大局長,孫有福的手掌在主席臺上拍得震天響:“楊雲兵,你好大的膽量!今天這個事,你必須給縣委縣政府一個交代,這個財政局長你要是幹不了,明天就送來你的辭職報告!”

說完,孫書記就站了起來,朝四周威嚴的掃視了一眼,冷聲的說道:“散會!”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49:31

第八十一章 低調才是最牛B的炫耀

財政局統計股辦公室,股長徐言波悠然自得的喝著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報紙上瞄兩眼。局長去開會了,難得清閒半天。

正當徐股長悠哉悠哉的時候,夾著一個小包的卓長偉走了進來。卓長偉眼上多了一道黑眼圈兒,整個人也消瘦了不少。

看到來人是卓長偉,徐言波連打個招呼的興趣也沒有,往鬆軟的沙發上舒服的一躺,把報紙往臉上一蓋,像是要睡著了一般。

卓長偉面對這種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王子君走了之後,他幾乎每天都來財政局報到,而報到的第一站就是這位統計股的徐股長辦公室。

看著這位二大爺裝模作樣的姿態,卓長偉恨不得一腳踹飛了。卓長偉還是忍了,眼下鄉里各方面都在等錢,他不能再給王書記惹麻煩。有時候,意氣用事,一衝動是會受到懲罰的。

為了能少惹事,還是得表現得要好一點,要乖一點,一旦氛圍製造出來,這要錢的事,也便瓜熟蒂落。

“徐股長,你好啊。”卓長偉故作輕鬆的招呼道。

沒有半點反應。

“徐股長,睡著了?您這麼睡會著涼的。”卓長偉關切的提醒道。

“唔,”徐言波用鼻子哼了一聲,算是給卓長偉回了話。

卓長偉已經習慣了徐言波的動作,耐著性子問道:“徐股長,我們鄉的預算下來了沒有?”

徐言波看著卓長偉一副討好的面孔,心裡一陣得意。雖然自己這個股長連個科級都不是,但是,適當的架子還是可以擺擺的。當然,這種官架也是擺給某些人嘀。畢竟,在一個鄉里能夠當上財政所長,那本事也是非同尋常,跟局長和副局長們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但是,這西河子鄉就不一樣了,這是局長大人親自交代下來,要好好折騰一下的,就算他徐言波心眼兒再好,再怎麼平易近人,又能如何呢?這麼一想,架子端得更加的心安理得了。

“小卓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萬事急不得。你這個同志又不是不知道統計是一項多麼精細的工作,一旦出了差錯,那給國家造成的損失將是無法挽回的。你說你要是催得緊了,我一不小心弄出點差錯來,這責任算我的,還是算你的?”

徐言波這一番套話,噎得卓長偉無言以對。臉上笑著,心裡卻暗罵,你他娘的就是拉虎皮扯大旗,我們鄉里滿打滿算也就是幾萬塊錢,難不成你還能錯出一個億來?我呸,你上升的高度倒不低!

心裡雖然有氣,但是臉上卓長偉卻是絲毫的不動聲色:“徐股長看您說的,誰不知道您徐股長辦事認真哪,要不然,這麼重要的位置也不會讓您坐啊。只是,”卓長偉誠懇的說道:“徐股長您看,您整天日理萬機的,又認真又清廉,單單這麼年輕又這麼能幹,就該升大官,掌大權,因此,今天中午無論如何您得給我個機會,允許基層群眾密切聯繫領導一回!”

徐言波聽得心裡很是受用,臉上有了忍俊不禁的神態,撲哧一聲笑道:“哈哈哈,小卓啊,也不是哥為難你,主要是我這兒公務繁忙,你說得再多也是沒用。聽哥一句勸,好事多磨,你還是先回去,等統計結果出來了,我會通知你的。”

卓長偉可是不想走,他在財政局粘了好幾天了,他想用自己的行動感動一下這些手握實權的二大爺們,儘管他的努力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徐言波看卓長偉賴著不走,用手一指暖壺道:“小卓,壺裡可能沒有水了,你幫我去接點。”

卓長偉看著翹著二郎腿的徐言波,恨不得往他那張養尊處優的臉上狠狠的吐幾口唾沫,卻二話不說,提起暖水瓶去接水了。

一會兒功夫,卓長偉打水回來,那徐言波又指著垃圾簍語重心長地說,“小卓啊,你乾脆在這兒給我幹點雜活算了,也好給我騰出點時間,儘快給你們造預算,這麼一來,豈不是幫了你們鄉里的大忙了麼?”

卓長偉笑著點頭稱是,心裡一邊痛駡著徐言波,一邊安慰自己,自己如此的忍氣吞聲,權當為了報答王書記。

半個小時以後,徐言波實在是沒活計可以支使卓長偉了,這才冷了臉,微閉著眼睛假寐休息。

“嘀嘀嘀”

卓長偉的傳呼響了。看著留言,卓長偉臉上露出了疑惑之色,隨即卻又放下心來。既然書記讓走,那就走。想到這裡,卓長偉朝著徐言波嘿嘿一笑道:“徐股長,您先忙,我有點事情先走了。”

徐言波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任由卓長偉走了出去。

“哈哈哈,老徐啊,還是你小子手段高明,把卓長偉那小子支使得一愣一愣的,可憐我老謝,凡事都只能自己親自動手啊!”

卓長偉剛剛下,計財股的股長謝二順就端著大茶杯走了進來。

徐言波和謝二順平日裡就愛耍嘴饒舌,見他這麼打趣,嘿嘿一笑道:“老謝你要有這個打算,不如咱們倆換換位子,你來當這個統計股長得了。”

謝二順撇撇嘴沒有說話,心裡卻是嘲笑徐言波,我二順可是楊局長的心腹,這才當了計財股長,羡慕我的人那麼多,你他娘的算老幾啊?

徐言波也自知失言,也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而是神秘的看著謝二順道:“西河子鄉的一把手,去給林部長認錯了沒有?”

“認錯?光認個錯就完事了?林部長這是要他好看!依著林部長的位子,他兄弟放哪兒不行?放到鄉里,那是鍛煉他的能力。人家那是低調。低調!才是最牛B的炫耀!!!反正我可是聽說了,咱老闆有把林部長的弟弟弄到咱局裡來的意思。”謝二順也不避諱徐言波,低聲道。

“唉,朝裡有人好做官,從鄉里到財政局,嘿嘿,有個好哥哥就是不一樣啊!”徐言波感慨一聲,就端起茶缸子喝水。

“叮鈴鈴……”

放在辦公桌上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談興正濃的徐言波抓起電話沒好氣的問道:“你誰呀?”

“我,楊雲兵。”電話那頭的聲音不高,聽在徐言波的耳中,卻是分量很重。

“楊局長啊,您好,我是徐言波。”聽出來是局長大人,徐言波立馬變得恭恭敬敬。

電話那頭的楊大局長也沒心思和他斤斤計較,冷哼一聲,就直截了當的問道:“西河子鄉的那個財政所長還在你那兒麼?”

“楊局長,他已經走了。您放心好了,我已經把他晾了一個星期了!今天可把這小子折騰得不輕,跟個店小二似的!”徐言波一聽楊局長問的是這事,趕緊小心的向局長邀功。

“混蛋!”

“對,楊局長,這傢伙就是賴皮臉!十足的混蛋,什麼破玩意嘛,在這兒一坐就是半天,死活攆不走。”

楊局長一開口,徐言波的心裡一驚,不過隨即,他就意識到了,局長是覺得這卓長偉跟個橡皮糖似的,粘住他們財局不放了。

“鑼鼓聽聲兒,聽話聽音兒,你他娘的是一頭豬啊你,我說你混蛋!徐言波,你立刻把卓長偉給我趕緊追回來,然後把西河子鄉的轉移支付趕緊給他辦了,你敢磨蹭半會兒,老子立馬撤了你的職,讓你趕緊滾蛋!”

啪的一聲電話掛上了,徐言波像是渾身遭電擊了一樣松垮下來,只覺身上發冷,心也一陣陣地緊搐,差點跌坐在地上,這一頓劈頭蓋臉的臭駡把他給罵傻了,手裡握著聽筒,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老徐,怎麼了?”見徐言波有些發愣,謝二順好奇地問道。

只是,此時的徐言波哪裡有心思給他解釋?一聲不哼,趕緊朝財政局下跑去了。

徐言波一溜小跑下,心裡暗暗期盼,我的個神哪,那小子不會走得這麼快?

已是深秋了,站在下四處張望的徐言波,只看到腳下一片片從樹上吹落的黃葉,輕飄飄的,不停的挪動著……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49:55


第八十二章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作為一個縣的財政局長,楊雲兵的日子其實過得蠻舒服的。家裡有黃臉婆伺候著,下屬單位中還有幾個年輕漂亮的女下屬歸他隨時享用,正所謂家裡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

大凡揣著色心的男人,一旦營造出這種局面來,不是被黃臉婆鬧得雞犬不寧,就是被圍追堵截弄得四面楚歌,但是他楊雲兵偏偏沒有。

他得意的是,這幾個相好的,論模樣自不必說,就算眼光再怎麼毒辣挑剔的人,也會心悅誠服的評價她們“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寫得出代碼,當得成媚娘”,那可不是拈花惹草就能隨便弄來的,那也是有一定品位的。而且,這十幾年了,四下裡一直相安無事,他自己過著優哉悠哉的生活。

按說,作為黨員幹部,他不該這麼放肆的。曾經有一下屬跟他不對勁,往紀檢委頻頻舉報他生活奢靡。紀檢委不勝其煩,成立專案組對他展開調查。凡是舉報件涉及到的女的,一律傳喚到底。

只是,那些被找到的女的,都是理直氣壯的說,老公跟楊局是鐵哥們兒,您不會連這個也管?更有甚者,甚至揚言,您這麼問我,就不怕我控告你們誹謗嗎?依我看,你們就是嫉妒心太重,無事生非,千方百計地整出幾頓請客的飯而已!把紀委的同志弄了個大紅臉,苦於找不到真憑實據,最後只好不了了之。

據說,那相好之一是楊雲兵司機的老婆。每逢他去她家裡拜訪,那司機也不跟局長閒聊,而是丟下一句“我散步去了,”就趕緊走了。有人傳言,大冬天也見過這司機在街上凍得哆哆嗦嗦地散步呢。當然,有付出也是有回報的。據透露,財政局每年修車加油的錢,比整個機關的辦公經費都多得多。

楊雲兵早年是“大哥”,“大哥”是本地土話,意為小**。楊雲兵是縣城近郊人,城郊村落亦農亦工亦商,人員混雜,三教九流彙集,不像傳統鄉村那麼單純。楊雲家老家那村子足足有五千人,風水格外怪異,以出人才聞名,本縣籍在外當官的有好幾人都是出自該村。只是,他楊雲兵只跟其中之一是同族的關係。

這幾年,仗著這點關係,楊雲兵倒也混得風生水起,春風得意,從一個鄉財政所長,一路升遷,那領導在其退休之前,愣是給楊雲兵弄成了局長。領導雖然退休了,但是,退了就退了,楊雲兵自認這層關係已經讓他發揮到了極致,更何況,這幾年下來,他也在本縣構築了一些細細密密的關係。

當官是為了什麼?

在楊雲兵看來,權力也好,金錢也罷,歸根結底,圖的就是倆字:快活。

只是,辦公室之中那張特意從首都定制的老闆椅,也沒心思坐上晃了,整個人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辦公室裡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一想起散會後,楊雲兵去拜見縣裡的一二把手被婉拒的情形,楊雲兵的心就像刀紮了似的。以往,以他財政局長的名頭,這兩位大佬哪個不是笑臉相迎?他楊雲兵爺爺過三十周年那天,這兩位大佬可是親自去的!

“楊局長,這裡需要您簽個字。”財局辦公室主任畢恭畢敬的拿著一疊檔走了過來。

這辦公室主任可不能小看,這角色可不是隨便一個副職都能當的。當初班子成員分工上,楊雲兵還是頗費了一番腦筋的。在他看來,這辦公室主任的職位比他一個副局長都重要得多。辦公室主任能力強了,他會給你承攬很多事情,大到處理矛盾,小到替你喝酒,用得好了,那會實現費省效宏的效果的。

因此,楊雲兵讓學嚴來當辦公室主任,也是經過慎重考慮的。這李學嚴為人處事八面玲瓏,再加上寫作功底過硬,喝酒水準也是石破天驚,當這個辦公室主任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李學嚴當了辦公室主任以後,也是知恩圖報,將整個機關運轉得協調自如,省了楊雲兵的很多工作。除非讓一把手簽字的事無法代過,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替他做了,而且做得有聲有色。對於這一點,楊雲兵是心裡有數的。因此,特許李學嚴有事隨時報告,甚至包括他正跟某女進行騎馬活動,如遇急事,李學嚴也可隨時打擾。

如果是以往的話,楊局長會很有風範的接過來檔看看,然後拿起辦公桌前那粗大的簽字筆,就會在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上“同意”這兩個大字。

可惜,今天的楊局長心情不爽,哪裡有這份興致?見這個李學嚴不敲門就闖了進來,心裡有些惱火,怒駡一聲:“出去!”

辦公室主任李學嚴吃了一驚,很快就意識到了局長心情不好,趕忙二話不說就掩上門退了出去。

“嗯,學嚴,你給我回來!我話還說完,誰讓你這麼快就滾蛋了啊?什麼東西需要我簽字?”沉吟了瞬間,楊局長又朝門外喊了一聲道。

“楊局長,這是西河子鄉這個月的轉移支付款撥款單。”辦公室主任嘴上小心的陪不是道。那個預算股的謝二順家裡孩子病了,讓我替他找您簽個字。

楊局長頓了一下,趕忙催促道:“快拿過來讓我看看哪!”

辦公室主任李學嚴趕緊把資料夾放在了楊局長的辦公桌前,楊雲兵也不?嗦,嘩嘩啦啦的翻動之間,就將文件翻了一遍,然後在檔之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同意。

“學嚴啊,以後,凡是西河子鄉的東西,你讓謝二順直接拿到你那裡,能簽的字給我打個電話,儘快給他們辦理。”楊局長收起自己手中的簽字筆,一本正經的叮囑道。

“好,我記住了,楊局長。”辦公室主任頓了一下,又小聲道:“楊局長,廖局長和趙局長都去縣委了。”

這種彙報如果在以往,那楊局長肯定會雲淡風輕的不當回事,現在心裡卻是一陣發火,恨恨地罵了一句娘希匹的!自己剛剛把倆頭兒給惹急了,你們就趕緊屁顛兒屁顛兒地主動去彙報什麼工作,這不明擺著想要興風作浪麼?難不成你們是想把老子的局長位置給掀翻麼?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50:16

第八十三章 女人是老虎
此時,楊雲兵的心裡像著了火似的,那雙一向犀利無比的眼睛,暮氣濛濛地沒有了一點光芒。混跡官場,行事要以領導答應不答應、高興不高興、滿意不滿意為最高準則。楊雲兵自己也知道,這次估計是把兩個頭兒給惹火了,當務之急是,他得趕緊把這個被動的局面挽回來不可!

楊雲兵十分清楚孫老一的性格,這孫老一常常讓人琢磨不透,他心裡的幽怨之情常常來得很隱蔽,明明已經翻江倒海了,露出來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因此顯得可怕,你得費力的去捕捉苗頭,否則,把他給惹急了,你還渾身不覺,那估計離給你穿小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想想自己和王子君弄這麼一出,楊雲兵就恨不得打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自己和那王子君八竿子打不著,不就是為了巴結一下林江河麼?按說,這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這王子君年紀輕輕的,就敢不按常規出牌,那背後肯定是有人撐腰的,自己聰明一世,這事咋就這麼糊塗了呢?這下倒好,一下子把自己給弄到了風口浪尖上!

“叮叮叮……”

聽到電話鈴響,正後悔不迭的楊局長臉色更不好看,沒好氣地喂了一聲,就聽電話裡傳來了林江河的聲音:“楊哥,這次是老弟連累你了……”

你他娘的知道就好,楊局長心中雖然鬱悶,事已至此,卻也是無話可說。

“楊哥,一二把手只是有點生氣,並沒有考慮處理你的問題。我說楊哥,你還是趁早活動活動,爭取寬大處理。另外……”說到這裡,林江河頓了頓才道:“王子君的意見對縣委來說很重要,不如楊哥低低頭,從長計議……”

林江河的話說得雲遮霧繞,但是話裡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掛了林江河的電話,楊雲兵陷入了沉思之中。儘管他是縣長的心腹之人,卻並不被孫書記所喜,萬一被他揪住小辮子不放,那後果可不是多樂觀的。

“韓信還能忍受胯下之辱,我楊雲兵怎麼就不能呢?無論如何,我也得過了這一關。不過,王子君,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心裡暗自發狠的楊局長,翻開通訊錄,找到王子君的電話就打了過去。

………………

趙子躍坐在趙連生的辦公室之中,一邊抽煙一邊道:“鄉長,我們所的經費可是不能再拖了,眼下連他娘的汽油錢都沒了,你不能讓我們加了水在街上跑?”

趙連生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的結拜兄弟,心裡暗道,你這話說得有些誇張,前天晚上抓賭博的罰金,弄哪兒去了?你窮得連汽油錢都沒有了,為啥這話說出來誰信啊。心裡卻有些感動,他這是來給自己送藉口來了!送一個可以向王子君施壓的藉口。

明白趙子躍心思的趙連生呵呵一笑道:“子躍,你的困難我知道了,等王書記回來,我會給他好好反映一下的。”

“謝謝趙鄉長。”趙子躍呵呵一笑,就沒有在這個問題之上過多糾纏,而是閒扯道:“鄉長,吉家屯的老吉今天收拾了一隻羊,咱們兄弟一起過去樂呵樂呵?”

“子躍,你自己去,目前機關院裡正值多事之秋,我去了不合適,讓人撞見了,以為我們私下裡有什麼打算似的。”

“咚咚咚”

敲門聲響過,組織委員李秋娜笑著走了進來:“趙鄉長,您忙著呢?”

李秋娜其實是從組織部下來掛職的幹部,本來就帶了一層鍍金的色彩,再加上她人又長得風姿綽約,沒有人會不喜歡賞心悅目的東西的。因此,這幾年,李秋娜在西河子鄉挺能吃得開的。這女人為人處世其的手法並不複雜,不外乎嘻嘻哈哈,裝瘋賣傻,於真真假假中虛以為蛇,充分利用靚女之各種優勢,即使在趙連生面前,也是遊刃有餘。只是,王子君把劉根福拿下之後,她的態度就有點曖昧了。

趙連生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恨在心裡,暗道,女人是老虎,這話一點不假。這王子君還沒怎麼強勢呢,你就這麼快倒過去了?不過,對於李秋娜來找自己的目的,趙連生心中很是清楚。這女人和組織部的林江河關係不錯,林江河通過財政局卡王子君的脖子,恐怕她從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忙,李委員來了,快坐。”趙連生笑著道。

趙子躍很有眼色,趕忙站起身來道:“趙鄉長,我那邊還有事情,先過去了。”

趙連生也沒有留趙子躍,和他揮了揮手。

等趙子躍走了,李秋娜這才氣急敗壞的說道:“趙鄉長,說出來我都嫌丟人!欠組織部黨員電教片的錢,人家一天打無數次電話,嚇得我一看部裡的電話,頭都大了!依我看,卓長偉這財政所長根本就不稱職嘛,都這樣下去,我還怎麼工作啊?”

看著這個滿腹牢騷的女人,趙子躍心裡清楚她這麼激動是為了什麼,心裡不由得暗自冷笑,眼下,正是他跟王子君鬥得水深火熱的時刻,這女人倒來巴結他了!

“李委員,你的心情我理解,給部裡好好解釋一下,實在不行,先打個白條。”趙連生把剛吸了幾口的煙掐滅了,慢悠悠的說道。

李秋娜看著裝腔作勢的趙連生,心中暗罵,不過她這次來是有目的的,也不想和趙連生多兜圈子,乾脆直截了當的說道:“王書記畢竟還是年輕,當初任命卓長偉當財政所長的時候,我是不同意的,現在趙鄉生你看看,鄉財政都成什麼樣子了?趙鄉長,您作為我們鄉里的老領導,不能任由他胡折騰,否則,那都把鄉里的工作弄到茄子地裡去了!”

“嗯,秋娜,如果卓長偉不適合的話,你看誰當財政所長比較好呢?”這女人既然將話說的如此直白,趙連生也不再兜圈子,而是單刀直入的問道。

“鄉長,您覺得林江倫怎麼樣?”李秋娜說到這裡,臉上兩個小小的麻子坑閃爍出了絲絲的光亮。

讓林江倫當財政所長?虧你想得出來!要是讓林江倫當財政所長的話,那豈不等於往自己臉上狠狠地打上幾個巴掌?

“哈哈哈,好,林江倫倒也是個好苗子,就讓他上。”儘管林江倫不是自己的人,但是權衡利弊之後,趙連生還是同意了李秋娜的提議。

趙連生的爽快答應讓李秋娜大為驚喜,其實她心裡原本是不抱什麼希望的。當下,咯咯一笑道:“鄉長,林部長很想和您吃頓飯,您看您什麼時候能抽出來個空?”

對於林江倫這個實權人物,趙連生早就想要進一步結交,聽李秋娜發出邀請,他很是爽快的說道:“李委員你這話怎麼說的,林部長是領導,該我請他吃飯才是,你看林部長什麼時候得閒,我隨時等待組織的召喚。”

兩人交談甚歡的時候,放在趙連生辦公桌之上的紅色電話響了起來。趙連生趕緊拿起電話,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趙連生的臉色就變了。

“啪嗒。”趙連生掛掉了電話。

看到趙連生的臉色如此難看,李秋娜心說這趙連生怎麼跟六月的天似的,這麼快就變色了,莫不是他老爹死了不成?

“趙鄉長,怎麼了?”

趙連生沉吟了一下,幽幽地說道:“王書記在全縣經濟會議上向財政局楊局長開炮了,剛才是財政局打來的電話,說這個月連著下個月的轉移支付款都已經打到咱們鄉的帳戶上了。”

一聽這話,李秋娜臉上如春水般蕩漾的笑容迅速凝固了,就像沒吃到魚肉卻被魚刺卡在喉嚨裡似的,她明白,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都已經萬事成空,不用再想了!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50:39

第八十四章 親自下嘴
王子君並沒有直接回西河子鄉,而是去了縣城的竹林酒家,是周愛國定的桌。中午縣刑警大隊的大隊長周愛國給王子君打電話,說會議安排的飯,人太多,亂哄哄的,說不成話,想請王子君另行一聚,王子君欣然同意了。

這竹林酒家位於縣城的護城河邊上,伴有大片綠竹,場地清靜,古箏聲聲,音樂緩緩的流淌著,頗有那麼一副文人墨客的味道。而且,這酒家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特色。所有的雅間一律是用茅草搭成的,木椅木凳木桌,周遭有茂密的竹子擋著,影影綽綽,兩桌之間並不能看見。

過了八月節之後,周愛國陸續給王子君打過好幾次電話,王子君都沒有赴約。但是他心裡清楚,這吃吃喝喝別看事小,卻也是聯絡感情的手段,王子君考慮到周愛國受禁酒令的限制,決定自己喝啤酒,讓周愛國喝飲料。

一會兒功夫,老闆娘親自拿鑰匙打開服務台的一個小櫃子,拿出來兩瓶酒,一盒茶葉,說是周隊長存放在這裡的。顯然,周愛國是這裡的常客。

茶葉的香氣沁人心脾,王子君不覺陷入了沉吟之中。在縣裡的經濟工作會上向財政局長開炮,王子君也是無奈之舉,官場上雖然講究以和為貴,多個朋友多條路,但是,如果有人騎到你頭上拉屎你還不敢還擊,那可能會遭致更多人的鄙視,拿你根本就不當回事。

“嘀嘀嘀……”王子君的傳呼響了。這傳呼是卓長偉買給他的,王子君剛說了句我用不著這個,眼淚就在卓長偉的眼眶裡打轉了。

“王書記,如果您有空,給我個機會,給您道個歉。楊雲兵”

留言說得很有餘地,王子君當然能看了其中的含意:你不想見我,可以找藉口推脫。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心裡清楚,這楊雲兵也是被逼無奈,暫時低低頭,一旦度過這個關口,恐怕楊雲兵絕對會對自己記恨在心裡,睚眥必報的。

不撕破臉,什麼都好說,一旦撕破了臉皮,那任何齷齪無恥的手段幾乎都是可以窮盡的。

眼下,他和楊雲兵的情形,就是如此。

拿起煙點上,王子君整個人就在煙霧繚繞中若隱若現,他的心更是不斷地翻騰了起來。

“滴滴”傳呼機再次響了,屏上赫然顯示了四個字:事已辦妥。沒有留言人,也沒有其他的話,但是,王子君卻欣慰的笑了。

“哈哈哈,王書記,兄弟我真是服了你了!”爽朗的笑聲之中,周愛國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這周愛國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著便裝,臉上長滿了青春痘的小青年。這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

王子君明白周愛國是什麼意思,縣城這麼小,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跟財政局局長弄這一檔子事,恐怕他早就知道了。點點頭跟周愛國身後的年輕人算是打了招呼,嘴裡卻是輕描淡寫的說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這也是萬般無奈啊。”

周愛國自然知道王子君話裡的意思,哈哈一笑道:“王書記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不把錢要過來,耽誤了鄉里的發展大計,這責任誰能承擔得起?點他一炮,也是活該!”

周愛國說話之間,朝自己身後的年輕人一指道:“王書記,我跟您介紹一下,這是魏曉金,我們魏局長的大公子。現在是化金公司的總經理。”

魏曉金是誰,王子君並不清楚,但是對於化金公司,王子君卻是知道的。之所以熟悉這個公司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化金公司想要收購西河子鄉的鄉辦企業榨油廠。

因為計劃經濟體制被打破,不少鄉辦企業都相繼停產破產了。這幾乎就是一個大的趨勢。這榨油廠因為位置不錯,再加上競爭力不大,是西河子鄉少有的幾家利潤不錯的。

對於企業改革,王子君一向是支持的,可是化金公司提出的收購方案,卻是把王子君看得眉頭緊鎖。哪裡是想收購一個盈利的企業,那條件簡直是想收購一個資不抵債的破爛攤子。

鄉黨委委員齊亞斌給他提出這個收購意向之後,王子君二話不說就把這個方案給否定了,當時王子君隱約覺得這化金公司可能有不小的來頭,現在經周愛國這麼一介紹,才恍然大悟,這化金公司的老總居然是公安局長的兒子。

公安局長還沒有列入縣委常委,卻是各局委裡權勢最重的一個。魏曉金有這麼一個老子在後面撐著,怪不得敢提出這麼個收購要求呢。

心中念頭閃動,王子君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說道:“原來是魏公子啊,快請坐。”

魏曉金哈哈大笑道:“早就聽周哥說了,西河子鄉的王子君書記年輕有為,今日一見,果然是非同尋常,見面更勝聞名。早知道咱們洪陽縣來了王書記這等人物,我怎麼都要好好的拜訪一番。”

王子君看著故作豪爽的魏曉金,淡淡一笑,就沒有再說話。就在三人說話之時,那有點風騷的老闆娘已經再次走了進來道:“哎呀,魏大公子,您可是有時候沒有上姐姐這來了,可是想死姐姐了。”

魏曉金對於這老闆娘,看來很是熟悉,在那老闆娘扭著屁股走來的時候,把手伸過去,肆無忌憚的在那屁股上摸了一把,笑吟吟的問道:“你想我,你哪裡想我啊?”

“你這人!”那老闆娘嬌嗔的沖魏曉金瞪了一眼,眼裡卻是含情脈脈,被王子君看了個正著。

“王書記,這竹林酒家雖然不大,特色菜卻是洪北一絕。一會兒咱們嘗嘗他們祖傳秘方特製的醬牛肉,一會兒您親自下嘴嘗嘗就知道了!”周愛國一邊說話,一邊向王子君讓座。

這個“親自下嘴”的詞兒是有典故的。

據說,周愛國當年剛剛畢業,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負責帶他的刑警隊長待他不錯,語重心長的交待他,小周啊,別看你是正規大學畢業,那也得撲下身子,放下架子,在工作中甘當小學生。聽得周愛國頻頻點頭,對同事們客客氣氣,就是在對領導的態度上,卻始終不得要領,私下裡少不了挨刑警隊長的敲打。

有一天,周愛國去單位餐廳吃飯,正好碰上刑警隊長跟局長一邊吃飯一邊彙報工作。周愛國剛要躲開,卻見頭兒示意他在旁邊坐下。只好局促不安的走過來,跟局長打招呼:“魏局,您親自下嘴啊!”惹得吃飯的同志們抿嘴一笑,全都樂了。

碰巧那段時間刑警隊剛剛破獲一場大案,魏局長心情不錯,聞聽此言,拍拍刑警隊長的肩膀,笑著說,“看你這兵帶的,是不是你去趟廁所,他都會問你,隊長親自來了?”

幾年過去了,當年的毛頭小夥已經被提成刑警隊隊長了,這個親自下嘴的詞兒卻迅速流傳開來,而且經久不衰。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51:09

第八十五章 無風不起浪
周愛國請王子君吃飯,捎帶著叫上這個魏曉金,這用意王子君懂。在這個物欲橫流,人情繁擾的當今社會,當員警也無法做得太清高,水至清則無魚,想要潔塵不染遠離淤泥,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受大氣候影響,他們接觸的人也是三教九流,什麼貨色都有。因此,面對周愛國的示意,王子君點頭笑笑,以示理解。

在洪北縣,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只要經營有方,生意比較紅火的飯店,大到縣委招待所的一把手,小到這種竹林酒家,老闆一律都是女的,而且清一色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只是一會兒功夫,木桌上就已經香味撲鼻了。

“王書記,以後咱就是哥兒們了,咱哥倆走一個!”魏曉金一端酒杯,對著王子君盛情相邀。

王子君看看眼前足有一兩的高腳杯,沉吟了一下道:“有幸認識魏公子,我也很高興,來,幹了。”

魏曉金看著王子君白淨的面孔上旋即浮上一層紅暈,暗自思忖此人的酒量應該不如自己。想到自己想收購西河子鄉榨油廠被婉拒,魏曉金的心裡就很生氣,今日逮住這個機會,決定好好的出出這口惡氣。

這個念頭湧出來,魏曉金掂起酒瓶就給自己和王子君倒滿了,嘴裡道:“王書記,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這酒沒有喝一個,來來來,咱兄弟倆再接著喝!”

“魏公子,我這個人基本上屬於三碗不上崗,魏公子要是想多玩會兒,就先別讓我把這三碗酒都喝下去,否則,你們就只能聽我躺在這裡打呼嚕了。”王子君半真半假的說道。

在整個洪陽縣,他魏曉金有著一棵大樹可指靠,但是這傢伙相信一句真理,低調,低調才是最牛逼的炫耀。因此,在為人處世上,卻並不蠻橫,而是有著自己獨到的一套,整人的法兒多了去了。見王子君並沒有中了他的招兒,不想跟他猛喝,當下把酒盅往下一墩,就準備自己發飆。

偏偏就在此時,周愛國腰間的傳呼機響了起來。本來正為魏曉金不知該如何替王子君解圍的周愛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噓,是魏局長!”周愛國趕緊作了個噤聲的動作。

魏曉金一聽是他老爹,也停下了勸酒的動作,從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皮包裡掏出一個磚頭大小的東西,朝周愛國一遞道:“周哥,用這個。”

周愛國也不客氣,拿起大哥大就拔了過去。別看周愛國很多場合大大咧咧,但是面對公安局的一把手,態度還是十分嚴謹的。

“是,局長,我知道了。”

一會兒的功夫,周愛國就掛了電話,他一放下電話就道:“王書記,今天這頓飯我是斯文不成了,剛才魏老大吩咐我,半小時後和他去市里接人。”

“周哥,什麼事這麼急?”魏曉金接過大哥大,滿不在乎的問道。

“出大事了!”周愛國掂起水杯猛飲了一通,順口說道:“還記得那個寺鄉財政所副所長麼?就是三年前累死在工作崗位上的那個!”

對於這件事,魏曉金並不知情,周愛國也不避諱,三言兩語道:“就是那人的閨女被保送上了財經政法大學,後來又被人頂替了,想起來了?”

周愛國一邊說,一邊對著跟前的幾個菜狼吞虎嚥,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道:“我靠他媽的楊雲兵,幹出這等缺德冒煙的事兒,讓老子給他擦屁股,知道嗎,今天有位副省長來咱們江州市檢查工作,小車還沒有進入市政府,就被一群上訪告狀的給圍了!”

魏曉金雖然並未涉足仕途,但是老子畢竟是公安局長,政治敏感性還是有的:“這事不是早就平息了麼?怎麼又有人告狀了?無風不起浪啊,估計楊雲兵這傢伙的財政局當不長了!”

說到楊雲兵的財政局長岌岌可危,魏曉金和周愛國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王子君,心裡本能的湧起一股寒意。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51:31

第八十六章 舌頭也會碰著牙
王子君剛剛朝楊雲兵開了炮,市里就發生了這種事情,這兩兩聯合起來,楊雲兵就算有人保他,在財政局也是呆不下去了。這兩件事又如此蹊蹺的接連發生,尤其是後面這件陳穀子爛麻的陳年老帳被翻出來,似乎是有人在專門治這楊雲兵的事情。

憑著政治上的敏感,周愛國和魏曉金兩人都覺得這件事情和眼前這個笑容滿面的王書記脫不了干係。

一想到這點,魏曉金的心裡就是一陣發涼,剛才那種占了上風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心中清楚,財政局長的位置絲毫不亞于他老爹的公安局長,這傢伙連牛氣哄哄的財政局長都敢惹,恐怕其他人就更不放在眼裡了!

臉上勉強擠出一絲乾巴僵硬的笑容,魏曉金一舉手中的酒杯道:“楊雲兵那傢伙也是罪有應得,今日聽到這上好的消息,真該暢懷痛飲,不醉不休,王書記,我先幹為敬,您隨意!”說話之間,魏曉金一口就將那杯中的酒喝了一個底朝天。

……

王子君坐在辦公桌前,漫不經心的翻動著朱常友送來的一份文件。左手的保溫杯裡,正忽忽地冒著嫋嫋的熱氣。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之聲傳了過來,王子君放下檔,說了句進來。

門被輕輕的推開了,一臉遲疑的林江倫,誠惶誠恐的走了進來,就連關門的聲音,都顯得小心翼翼。

王子君看了林江倫一眼,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江倫來了,坐。”

“王書記,我來給您彙報思想。”林江倫恭敬的朝著王子君點點頭,這才半欠著身子坐了下來。

以往,這林江倫在鄉里那就是屬螃蟹的,就算在書記鄉長面前,那也是除了玉皇大帝,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主兒,被王子君整治了一番之後,變得老實了很多。

林江倫維持著臉上謙卑的笑容,跟王子君平視著,隨時等著書記的問話。而他的目光,此時正好落在王子君剛剛看過的那份文件上,紅色的文件頭赫然在目,盡收眼底。文件標題嚇了他一跳:關於免去楊雲兵同志財政局長職務的決定

看著這個標題,林江倫心裡突突的跳得厲害,作為當事人,他心裡很是清楚,這楊雲兵為什麼會被免職了,想到哥哥昨晚喝得醉醺醺的,搖搖晃晃的回到家裡不顧父母的阻攔,硬是把他從被窩裡揪起來劈頭蓋臉的把自己臭駡了一頓,林江倫心裡就是一陣發寒,臉上的笑容越發笑得燦爛。

“王書記,這是我的檢討。”林江倫見王子君沉默著,半天沒有開口,趕忙畢恭畢敬的將幾頁稿紙遞了過來。

王子君接過稿紙,上面的字雖然歪三扭四,但是每一個字都寫的很認真,暗道,這檢討書水準不怎麼的,倒是可以原諒,畢竟肚裡的墨水沒那麼多;但是這認錯的態度,倒是值得肯定的。

“嗯。”王子君朝著林江倫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翻動了起來。看著王子君翻著自己的檢查,卻一言不發,林江倫就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心裡湧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深深的恐懼感。

房間裡靜寂無聲,靜得似乎可以聽見空氣的流動,這氣氛讓林江倫壓抑得猶如度日如年。

“江倫對自己錯誤的認識得還很深刻嘛。”王子君終於看完了,對林江倫點點頭,然後將手裡的檢查揚了揚道。

“王書記,吃一暫長一智,您的批評教育,我才意識到自己胡說八道給卓所長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我這先來給您做檢討,等會兒就去向卓所長當面道歉。”林江倫的姿態放的很低,一副誠懇認錯的模樣。

王子君輕輕地揮了揮手道:“現實生活中,矛盾無處不在,無所不有,同事之間,發生點爭執也是避免不了的,舌頭還會碰著牙呢。要我說啊,就這麼一點小摩擦,只要說開了,那漫天的雲彩也就散了。”

“這樣,你幫我給夥上帶個話,讓他們多準備兩個菜,今天我請你和卓長偉喝上兩杯,從今以後,大家友好共處,互相補台不拆臺,互相捧場不傷害,誰也不許再提這件事了。”

林江倫萬萬沒想到王子君竟會如此給面子,在酒桌上道歉,那可比專門道歉容易讓人接受,看著王子君一副諄諄教誨的樣子,並不覺得反感,心裡反倒湧起一絲感激之意。

“謝謝王書記。”

王子君看著林江倫如釋重負般偷偷的笑了,心裡卻發的沉穩了。王子君開始和林江倫小聲交談起來。雖然說得都是鄉院裡的張家長李家短,但是在這說話之間,林江倫的神色卻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王書記在不?”哄亮的大嗓門從外面傳了過來。聽到這聲音,王子君覺得有點耳熟。

虛掩的門再次被推開了,穿著一身軍綠地紅嶺村村長王孝兵推門走了進來。

王子君和王孝兵一起吃過飯,看他過來,笑著招呼道:“老王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說話之間,就將一支煙扔了過去。

王孝兵和王子君也不客氣,伸手接過煙點上,就在林江倫的旁邊坐下來道:“還能有什麼風,陰風唄。”這王孝兵大大咧咧慣了,一看林江倫面前還沒有動的茶杯,一把抓起來道:“老林啊,我快渴死了,就不客氣了。”說話之間,就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的喝進了肚子裡。

林江倫和王孝兵也喝過酒,也知道這傢伙的脾性,雖然可惜王書記親自給自己倒的水都流進了這傢伙的嘴中,但也知道此時再留下去,非得讓自己窒息了不可!

“喂,江倫,你幫我去食堂說一聲。”王子君點了點頭,讓林江倫先去忙。

“王書記,您看您,我來了也就來了,您不用這麼隆重的準備飯。”儘管知道不是為了自己,但是王孝兵還是開玩笑道。

“謝謝王書記,我這次來鄉里,主要是為了我們村小學的事情。”王孝兵提到村小學,為難的撓了撓頭道:“我們村的小學還是二十多年前建的磚土房,現在有的教室都裂開了這麼寬的縫,很不安全,我這次來找您,就是想看看鄉里能不能支援點,儘快把小學整修一下。”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52:08

第八十七章 兩眼一睜 忙到熄燈
看看王孝兵雙手比劃出的裂縫足有一尺多長,王子君的眉頭緊皺,一顆心懸了起來。前世的此時,他已經到了煙之南那個村裡的學校,而王孝兵比劃出來的裂縫,當年的煙之南也有。

儘管當時在煙之南他情緒消極,萎靡不振,但為了學生還是找過村裡的支書,村民也同意集資修一下學校,因此,錢並不是問題。結果那村支書毫不客氣的說,嗯,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又把王子君的提議給否決了去。

看看王孝兵期待的面孔,王子君心裡有些感動,不管怎麼說,比當年那個煙之南村裡的支書要強得多。

“整修一下需要多少錢?”王子君沉吟了一下,直接了當的問道。

“王書記,也就萬把塊錢吧。”王孝兵見王子君沒有一棒子給打死,心裡不由得大喜。

萬把塊錢,對於鄉政府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眼下雖然鄉財政寬裕了一點,拿出萬把塊錢倒也不是太沉重,問題是,他王子君不光是紅嶺村一個村的黨委書記,如果全鄉幾十個行政村都來張開口要錢,他又怎麼吃得消?

這麼一想,王子君心裡有些無奈,暗暗感歎,鄉里沒錢,就算自己有再多的雄心壯志,也只能擱淺,看來,發展經濟才是硬道理啊。

想到經濟發展,王子君不覺就走了神。王孝兵眼巴巴的盯著王子君,生怕王書記嘴裡又說出個不字來。

“王書記,你要實在為難,給俺村裡五千也行,剩下的再動員動員村裡的老少爺們捐點,也能把這活給玩下來!”

“老王,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嘛。因此,你能主動提出改造校舍,這一點我得對你肯定,我得大力支持你。只是,眼下咱鄉里財政吃緊,西河子鄉又有這麼多行政村,我得統籌安排一下。這樣吧,你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周以後我會給你一個答覆。”

王孝兵見王子君說得合情合理,知道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連連點頭道:“謝謝王書記,我等您給我好消息。”

又和王孝兵閒扯了幾句紅嶺村的事,王子君看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一拉王孝兵道:“夥上的飯菜估計差不多了,咱們一塊吃飯吧,邊吃邊聊。”

“王書記您忙吧,現在天還早,我一會就到家了。”王孝兵趕忙站起身,準備告辭。

“哎呀老王,你這話就不對了,去你村裡你請客,到我這裡,你可得聽我的。”王子君說話之間,就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哈哈大笑道。

王孝兵當然不想走。倒不是一頓飯的事情,而是覺得跟王子君一塊進餐,那也不是誰想去就去的事情。因此,假意推辭了一下,就愉快的答應了。

“老王,你先等會兒,我去去就來。”王子君示意讓王孝兵坐下,轉身朝趙連生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趙連生的辦公室一樣虛掩著,但是裡面傳來的說話聲足以證明趙鄉長這裡有客人。王子君敲了敲門,高聲道:“趙鄉長,忙著呢?”

不待趙連生答話,王子君就推門而入,房間裡包括趙連生在內的四個人都下意識的站了起來。王子君主動來自己辦公室,這是趙連生根本就沒有想到的。愣怔片刻,就大笑道:“王書記,您有事打個電話我就過去了,您,您還親自來我這兒了!”

“哎,生命在於運動,咱倆離得這麼近,幾步遠的距離打電話,是不是有點太官僚了?”王子君說完,順便在其他人臉上瞅了幾眼,看來人的衣著打扮,應該是其他村裡的村幹部。

趙連生見王子君的目光看向這三個人,哈哈一笑,趕緊介紹道:“王書記,這是咱們鄉張家屯的三位當家人,張支書、張村長、張會計。”

對於一個村裡班子同宗同族的事情,王子君並不稀奇。因此,並不吃驚。對著他趕緊站起來的三人笑笑道:“這兩天老說上你們那裡看看,也不知道忙活啥了,天天都是兩眼一睜,忙到熄燈。你們倒是先來鄉里了,這樣好啊,有事多溝通。”

張支書是個六十多歲的人了,對於鄉里剛來的這個一把手也是久聞大名,一聽這話,心裡更覺此人老道,一張幹樹皮的臉上堆滿了笑容,趕緊邀請道:“王書記啊,您要是能去俺村裡看看,估計高興的不是俺仨人,還有俺村裡幾千口老百姓。”

和村裡幹部打交道,在表面上,一定要給他們足夠的尊重。有人說,當得了鄉長縣長省長,不一定能當得了村長。這話雖然有些誇張,說的倒也是實情。大的不說,單單說農村工作兩台戲“計劃生育宅基地”,如果村幹部不給你配合,能瞞瞞,能哄哄,累死你你都別想從村裡摸出個實情來。如今,從中央到地方都在反復強調要重視三農工作,如果村裡的老百姓時不時的給你弄一出上訪,開上幾輛農用三馬車,突突突突的往政府門口一靜坐,那都給你鬧大了。

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

因此,王子君還是很看重和村裡的幹部協調好關係的。笑吟吟的和這三個村裡的頂樑柱打了招呼,然後很是隨意的問道:“你們三位領導如此聲勢來鄉里,恐怕是有什麼事情吧?”

雖然很是看不慣王子君,但是趙連生還是不得不承認王子君越來越有一把手的氣度了,幾句話的功夫,就把自己的氣場給壓制了一半。儘管,這壓制主要靠的是他的書記光環,但是他對於這位年輕的書記,卻是越來越不敢小視。

張支書當幹部多年,接觸過各種各樣的領導,聽王子君這麼一問,開口道:“王書記,不瞞你說,我們來鄉里主要是來告狀的。”

“是這樣,昨晚上有幾個小賊把他們村東邊樹林的樹伐了十幾棵,張支書是來報案的。”趙連生沖張支書揮揮手,臉上顯出來一絲嚴肅。

原來是這樣。王子君心中一動,並沒有接著問下去,而是轉移話題道:“趙鄉長,那這件事你跟進一下,讓趙所長務必以最快的時間破案。”

“我已經跟子躍打過招呼了。”趙連生眉頭一皺,但是隨即就換成了一副笑臉。

“好,正好趕上飯點了,我特意安排伙房加了幾個菜,本來是請趙鄉長的,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哇,你們仨領導是聞著味兒來的吧?哈哈……”王子君邊開玩笑,邊站起身來。

王子君請自己吃飯?趙連生聞聽此言,心思陡轉,而張支書三人彼此對視一眼,也連忙感謝書記大人的招待。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52:30

第八十八章 酒精是個好東西
鄉里面的食堂,也設有雅間。那是供縣直那些不太重要的局委例行檢查工作時使用的。大廳裡則是十幾張大圓桌,看上去也頗具規模,應付全鄉院裡的上百號人一塊進餐,絕對是沒問題的。

李三泰的事情過後,這張順的脾氣收斂了不少,服務也到家了很多。來了同事主動添飯,吃飯的人來得差不多了,再沏好一壺茶放在門口處等著,再加上王子君在鄉里吃飯的次數也不少,飯菜的品質更是上乘了許多。

北方人有著自己的飲食習慣,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張順的做菜風格正好得到了很好的發揮和迎合。饅頭是自家蒸的,而且蒸饃從來不用什麼酵母,而是沿用了傳統習慣,用一團面塊當酵子,個頭大味道香甜自不必說,入口一嚼也特別的筋道。

做好的菜一律是論盆盛的,湯湯水水,調料多放,香油醬油蠔油多擱,再到鄉院後邊自家開採的地上揪一把小蔥,撒一把香菜,紅的綠的白的,七葷八素,味道也是該香的香到你骨頭裡,該辣的辣到你尖叫,一頓飯吃下去,即便不是山珍海味,卻能吃得大快朵頤,通體上下就成了一種感覺,四個字:過癮極了!

此時,圓桌上已經擺上了八個菜,四涼四熱。雖然都不是什麼名貴小吃,但是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張順做這幾道菜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的。

一瓶包裝完好的江州大麯,靜靜的放在酒桌上,王子君居中而坐,趙連生和張支書分別坐在他的旁邊。

此時的酒桌上,要說最為尷尬的,應該是卓長偉和林江倫兩個人了,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前幾天兩人剛剛論過武,這會兒又坐在一個酒桌上,儘管表面上都拿捏著,心裡的那份彆扭卻是怎麼都無法抹煞的。

“長偉,江倫,咱堂堂的純爺們兒,本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鬥個嘴還非得跟娘們兒似的,再見面就成鬥雞眼兒了?趕緊的,今天把話說開了,大家一笑而過。今天這個酒,就從你們倆先開始。”王子君說話之間,拿起酒瓶子就將兩人面前二兩的酒杯給倒滿了。

林江倫和卓長偉兩人的事情,那是趙連生找人給挑唆的。此時坐在這裡喝兩人的和解酒,趙連生的心裡也很彆扭。不過,這趙連生畢竟是趙連生,在這勾心鬥角的官場也不知道滾了幾滾了,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之下,就隨聲附和道:“王書記說得對,你們兩個啊,多個朋友多條路,因為一句話結個仇可不值當的,喝!喝!”

王子君靜靜地觀察著趙連生,心裡也暗自點頭,這趙連生做起基層工作倒也是一把好手,但是可惜,兩個人註定是無法相交的平行線,此生也只能志不同不相與謀了。

有了書記和鄉長的率先開口,林江倫如獲大赦似的,卓長偉的神情也變得舒緩了許多。林江倫因為有錯在先,態度上卑微得多,將酒杯端起來道:“卓所長,我這個人說話嘴上沒有把門兒的,喝二兩馬尿都分不清南北東西。我那天的胡說八道,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兄弟我今天高攀一次,只要卓所長看得起咱,以後咱倆就是好兄弟,今天我連幹三杯,權當給卓所長賠禮道歉了!”

說完,林江倫一仰脖,就將那五十二度的江州老窖猛灌了三杯。

卓長偉端著酒杯,也趕緊站起身來,心裡卻是感慨萬千。在鄉里這麼多年,他當然知道這林江倫什麼脾性,說好聽了,那叫寧折不彎;說白了,那整個就是一個屬強驢的。單單憑自己,別說讓他道歉了,他不接著欺負你,就已經是很看得起你了。能讓林江倫如此的善良恭謙讓,那是因為自己背後站著王書記。

財政局一把手楊雲兵的倒臺,倒是給卓長偉落了個特殊的待遇,在財政局能夠自由出入不說,就是那些副局長們,也是笑臉相迎,話都是揀好聽的說。這一切,自然也是王書記給予他的。

以後一定得給王書記好好幹,否則,就太沒有良心了!卓長偉心中念頭閃動之間,就端起酒杯道:“哎,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快別說了,我也是性格有點急躁,今天借花獻佛,也向想你賠罪了!”

幾杯酒下肚,兩人的臉就紅了起來。不過隨著酒精的揮發,拘束的兩人也都放開了。

熱熱鬧鬧的酒席,拉開了帷幕。王子君和趙連生,自然是酒席的中心,不過,王子君使勁壓著酒量,一般不順順當當的喝,因此,大部分的酒都被灌到了趙連生等人的肚子裡。

張支書等三人因為是第一次和王子君喝酒,難免有點拘束,但是慢慢的也放開了,三瓶江州大麯沒過多長時間就都見了底兒。

論起喝酒,趙連生那是大大的狡猾,知道村幹部的酒量。十個人裡說有九個都是大酒缸,可能會有人被冤枉,但是,如果隔一個算一個,那肯定會有人漏網!趙連生發現自己成為了酒桌上的焦點之後,十分明智的選擇了一個策略:充分運用群眾的力量,讓他們互相敬酒,萬般的慫恿,千般的挑唆,百般的鼓動,啥話都倒出來了,很快就讓王孝兵和張村長頂起牛來。

當張順將一盆酸辣口蘑湯端上來的時候,王子君的臉也有點發紅,他一揮手道:“老張,今天辛苦了。”

“沒事兒王書記,有兩道菜都是我新學的,也不怕在您跟前獻醜了,您多提意見,以後我會改進的。”張順用圍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心的說道。

“不錯不錯,這廚藝簡直是一級廚師的水準了!”王子君對張順肯定道。

“趙鄉長,前些時候,我批評三泰有點過了,雖然出發點是好的,落腳點也是好的,但是老是讓他在家閑著,也不是個辦法。要不,乾脆你和他親自談談,讓他來上班吧。”王子君一下子轉移了話題,淡淡的說道。

趙連生心裡也知道自己的小舅子那副德性,那就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但是,再爛的人品,他也得給他撐著,誰讓自己怕家裡的母老虎呢。為了能早點上班,李三泰找了他不少次,現在王子君一鬆口,他心裡隱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作者: ivwin    時間: 2013-7-25 10:55:27

第九十章 想掐我你就掐吧
“老張,按說你說了,我趙子躍頭拱地也得配合你的工作,更何況還有王書記的吩咐呢?只是,你看看我這所裡還有人麼,前兩天張家屯的十幾棵樹晚上被偷伐了,人家林業派出所都去了,我不能不派人去配合一下吧?傳到縣局去,我不能落個行政不作為吧?”

張龍品一看趙子躍兩手一攤十分為難,哪裡看不出來這廝是故意為難自己?只是,他看穿了也不便戳破,畢竟這會兒是在求人呢,見狀趕忙道:“趙所長,這事真是十萬火急,你就幫幫忙想想辦法吧。”

“不行啊,真走不開,要不,你再想想別的辦法?”趙子躍往沙發上一坐,從辦公桌上翻出來一份檔道:“老張,不是我不想幫你,你看這裡,市局對計劃生育的事情專門下了檔,不讓我們的人上。”

狗日的,你他娘的拿著雞毛當令箭,還真的找到正理兒了!這檔早就簽發兩年了,這兩年來,哪一次趙鄉長支使你,你不是像條狗似的,屁顛屁顛兒的跑得很是積極?

張龍品將檔一扔,猛的想到了什麼,眉頭不再緊鎖,心裡明鏡兒似的。

趙子躍這小子和自己為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而是在跟王書記過不去呢。剛才,如果不是自己扯上王書記,恐怕這傢伙早就派人了。

心中暗暗叫苦的張龍品,當下也不再糾纏,笑了笑就走出了鄉派出所的大門。

江市風光依舊,再次回到江市的王子君,看著試營業的君誠量販,超市里人頭攢動,臉上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容。

在王子君的記憶裡,江市第一個量販應該是三年之後才有的,老闆是個精明的廣東人,現在。因為自己的出手,這個本該三年之後出現的新生事物,提早了三年呈現在江市人民的眼前。

紅色的彩綢迎風飄擺,穿著制式服裝的女服務員在貨架前來回穿梭,卻並不主動跟顧客搭訕,這是一種超常規的經營理念。廣播裡放著舒緩的輕音樂,吸引著八方顧客前來,或購物,或消遣。

“你怎麼不進去看看哪?”清脆而充滿了喜氣的聲音,在王子君的身後響起。

扭頭一看,就見杜虹錦正定定的站在他身後,這一身頗見風度的衣著,是得體的紫紅套裙,這紫紅色非但不見半點媚俗之色,反而更顯得風姿綽約,深處還隱約透著一股悅人的清爽。

王子君看著她眉眼神情中飛揚的韻致,只覺心裡有一種受蠱惑的感覺,像一隻小手上下遊動,一下一下的撓你,癢癢的,酥酥的。

“站在外面,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不錯不錯,這超市開得像模像樣的!”王子君看著杜虹錦,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之言,誠心的肯定道。

今天杜虹錦實在是聽了不少的誇獎之言,一些區裡街道辦的領導,更是對她讚不絕口。但是此時聽到王子君這很是有點含糊的誇獎,杜虹錦就像得了最高獎賞一般,一雙丹鳳眼顧盼生輝,臉色通紅卻悄悄地笑了,笑得很有一些幸福。

“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變著法兒誇你自己啊?這超市之所以做成這樣的規模,還不都是按照你寫的那個章程弄的?”杜虹錦說話之間,不由得伸出來纖纖玉指,朝王子君的胳膊掐了過去。

可是,等她的手指快要觸碰到王子君的身上時,王子君專注的看著超市的眼神讓她猛的一驚,這才想起來自己和這個惱人的傢伙還沒這麼熟悉。

杜虹錦悻悻的收回小手,王子君眼角的餘光卻把她這個小動作盡收眼底,只覺一陣心神迷醉,想要給杜虹錦說,你要想掐就掐吧,想想又咽了回去。

兩人沉吟半天,杜虹錦才幽幽的問道:“你為什麼不簽那個合同?”

“如果我說你辦事我放心,你信不信?”王子君看著神色恢復了正常的杜虹錦,輕聲的嬌笑道。

杜虹錦一呆,美眸之中,陡然閃現出一絲絲的波痕,這波痕在她水靈靈的大眼睛之中,很是醉人。

“你……你就不怕我什麼都不給你麼?”杜虹錦沉吟了一下,小聲的問道。

王子君似笑非笑的看了杜虹錦兩眼,嘿嘿一笑道:“怕,我怕極了。這樣總行了吧。”

兩人說話的當口,王子君就看見一個著量販工作服的女子朝這邊走了過來,當下一笑道:“你這裡挺忙的,我就不在這兒給你添亂了,先走一步了。”

杜虹錦看著要瀟灑離開的王子君,心中莫名的空蕩蕩的,看王子君走出了十來米遠,又氣又急的喊道:“王子君,晚上結業之後有一個慶功會,你要不來,我們就不開始!就等著你了!”

王子君聽著這霸王邀請,猛的扭過頭來看,就見杜虹錦已經快步走向了超市,那一簇豔而不俗的紅,成了一束好看的跳動的火焰。

“這丫頭,鬼精靈的。”王子君看著很快淹沒在人群之中的杜虹錦,笑著自語道。

這一次回到江市,王子君來得十分倉促,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回家裡看看。在街上順手攔了一輛載客的人力三輪車,王子君就往家裡趕去。

再次走入寧靜的大學,王子君的心像是被水洗了一下似的,慢慢的靜了下來。因為是週末,校園裡並沒有多少學生,顯得有點清冷。

提著包愉快的走著,王子君心態澄淨,他喜歡這個校園,它能給人帶來溫柔的心境,清風如清涼的水波一樣湧來,人在西河子鄉所衍生的種種不平和浮躁之氣,都會被蕩滌乾淨,王子君不覺就沉醉到了這種久違的氛圍之中。

不覺之間,王子君就走到了家門口。王子君輕輕的敲門。他自己帶著鑰匙,就是不肯自己開門,他喜歡那種家裡有人給他開門的感覺,很溫馨。

敲了好幾下並無動靜,王子君的眉頭就是一皺,以往這個時候老媽一敲就會開門,今天這是怎麼了?莫非不在家?

“王秘書長不在家!”

一絲無奈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伴隨著這說話的聲音,家門被打開了,老媽帶著一絲無奈的面孔探出頭來。

看老媽這般神態,王子君怎麼會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當下嘿嘿一笑,開玩笑道:“俺不找王秘書長,俺是找俺爹來了!”

“原來是你呀!你這小東西,神出鬼沒的,回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

一看是兒子回來了,老媽那無奈的眼神瞬間變得驚喜交加,嘴裡卻不停的抱怨道:“自從你爸當了這個官,我都成了他的生活秘書了,三天兩頭的有人來拜訪,讓人不得安寧。”

王子君知道媽媽的性格,隨她嘮叨,自己乖乖的聽著就是了。在沙發上一躺,王子君問道:“媽,秘書長同志很忙嗎?連個星期天都不過!”

“可不是,哎呀,現在起早貪黑的工作早都過時了,實行什麼‘五加二,白加黑’,要我說啊,還不如做他的學問清閒呢,這老了老了,倒把自己賣給政府了!”老媽說話之間,就滿是關心的說道:“兒子,吃飯了沒有?”

“還沒呢,我就想吃您做的糊蔥花麵條!”

“好嘞,你等一會兒,我現在就去做。”滿臉欣喜的老媽,果然如王子君所想,喜滋滋的走進廚房。

還是回家好啊,王子君只覺渾身放鬆,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一股懶洋洋的感覺,頓時升起在心頭。

“咚咚咚”

就在王書記舒服地迷迷糊糊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聽到這敲門聲,王子君眉頭就皺了一下,不過隨即,他還是站了起來將門打開。

“請問王秘書長在家麼?”一個四十多歲,充滿了英武之氣的中年男子,滿臉笑容的看著王子君,輕聲的問道。

從這男子的身上,王子君瞬間找到了一種感覺,一種官味!儘管不知道該男子的職務,但是僅憑著自己的第六感覺,王子君瞬間就做出判斷:此人應該是體制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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