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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幸福純屬意外[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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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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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00:3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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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幸福純屬意外[全文完]
幸福純屬意外
作者︰秋水
為了坐上院長的位子,他將自己的婚姻當作交易,
和妻子簽下互不交涉協定。新婚之夜兩人就分居,
可隔天他回來,她不但裝不認識,還很安然自在?!
儘管知道彼此無愛,但她也忽略自己太徹底了吧?
男性自尊在哀號,他決定要好好教她如何做人妻!
他是海鷗,而她是魚──這場婚姻純屬一場意外~
即便知道對方不會愛上自己,但她仍甘之如飴……
若能用婚姻換來更多的相處,縱使無愛她也願意。
他做什麼,她都會順從──不過當她決定遠去時,
這男人竟告訴她,她是他的老婆,今生休想逃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4:27
1
胡桃木制的辦公桌後,男人一雙炯亮的黑眸直盯著對面的女人瞧。
她很高,也很瘦,那身材像走伸展台的模特兒,與他交手過的女人,還沒有過這種身高的。
應該說,他向來喜歡嬌小卻豐滿的女人,小小軟軟的身體貼在自己身上,最能彰顯他的強壯。
和曼麗的成熟性感比起來,面前這頂著一頭短發的女人,像才剛從大學畢業,還未脫去那一身稚氣。
對他來說,太乏味。
尤其是那雙眼,清澄得像潭湖水,要他費心去攪動那池清澈,還嫌麻煩。
要不是為了康生院長一位,他才不會坐在這里,和一個讓他興趣缺缺的女人對看。即使平心而論,這女人其實長得還不差,只是很抱歉,她不是他的菜。
要一個習慣了麻辣燙的男人,突然面對一道素炒,他怎麼咽得下去。
“妳真決定要嫁給我?”打量對方許久,他終于出聲。
陳可航看著面前那姿態高傲的男人,淡淡開口︰“是我爸媽和你爸媽決定了這件婚事。”
這答案有趣。黎礎淵濃眉一挑,看著表情淡然的女人。“妳難道沒意見?”
“我該有什麼意見?”換她挑眉。
他抿唇默思,片刻才問道︰“妳難道不希望嫁給一個自己很愛,而對方也很愛妳的對象?”
她笑了聲,一對小梨渦淡現。“那不知道要等到民國幾年。”她喜歡的人,目前看來並不喜歡她。
“妳急著嫁?”他眉再挑。
“應該說,你爸媽急著要你結婚,而我爸媽也急著把我嫁掉。”她偏著腦袋看他。
他深幽的黑眸,直盯著她。“妳可以拒絕。”
“為什麼要拒絕?我若拒絕了,就得面臨一堆相親,何不趁這個機會,終結掉那些無窮無盡的飯局?”這倒是事實,每次一從媽那里听到哪個嬸婆,或是哪個姨婆的名字時,她就頭痛,因為那表示不久她將會被安排去吃飯,然後就會認識什麼大地主、什麼民意代表的兒子。
她還年輕,也不是沒人追,只是一顆心都懸在一個男人身上,而正好這次……
“為了不去相親,就決定嫁給我,不也損失很大?”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難道不在乎?
“怎麼會?!”她諷笑了聲,語聲略提。“能嫁給一個無論是外貌學識、身分地位皆不凡,又有財力的婦產科醫師,怎麼會是損失?”
“但我不愛妳,永遠都不會愛妳,即使這樣,妳也不認為是一種損失?”黎礎淵那雙大單眼皮的黑眸一眯,透著幾分銳利。
這女人當真對他這個人毫無興趣?當真只是因為不想繼續相親而決定和他走入婚姻?她沒懷著其它的心思?
“好運不會讓我一人獨得,我從不奢望能和一個愛我、身分地位各方面又優異的男人結婚。”她輕垂眼眸,嘴角透著笑意。“做人不能太貪心,不是嗎?”那笑意下藏著的淡淡澀味,只有自己能體會。
黎礎淵盯著她好半晌,像在衡量她這番話的真假。
他從來都無心于一段婚姻,因為一張薄薄的證書並不能保固愛情恆久不變。
听說他的生父招惹他的生母時,他生父早已是有婦之夫。若不是他那無恥的生父硬是勾搭他生母,還因此有了他,他也不會被冠上私生子的稱號,亦不會被同年齡的孩子恥笑他是個雜種,更不會因為生母養不起他而遺棄他,讓他成了孤兒。就算他今日因為養父母的關系,能有如此成就,他仍覺婚姻只是一張可笑的合約。
與其追求不能保證時效的愛情和婚姻,不如擁有一個不凡的身分地位,那還比較可靠。一旦有了崇高的身分,想要什麼,還怕沒有嗎?
若不是為了康生院長這個位置,他怎麼可能答應他的養父母和面前這個女人結婚?
“雖然妳這麼說,但我還是得把我的立場說清楚。”他深目炯炯地看著她,天生微揚的薄唇掀動著。“我有女人,交往了一年多,目前沒有分手的打算,我也不會因為結婚就和她分開。”
陳可航靜靜听著,低斂的眉眼教他看不清她的情緒。
他略蹙眉,又說︰“為了康生院長這個位置,我才會答應我養父和妳結婚,他總說我沒定性,流連花叢間,若不找個女人定下來,他是不會把康生交給我的。所以,我和妳結婚只是為了康生,這點希望妳能明白。”
她點點頭,低問︰“除了你不會和你女朋友分開這點以外,還有什麼需要我明白的,你可以一次說清楚。”
她冷靜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內,這女人也算有趣。“既然陳小姐這麼干脆,那麼我也不客氣了。我還想說清楚的,就是──我、不、會、愛、上、妳。”他一字一字清晰而緩慢地說著︰“妳千萬不要對這段婚姻,抱有什麼甜蜜浪漫的幻想,或是以為,我會對妳日久生情。”
“你都對我說了這些話了,我還能有什麼甜蜜浪漫的幻想?”她揚睫看他,那神情好像他說了什麼可笑的笑話。
他眉尖一動,表情透著激賞。“所以妳不介意我所說的這些?”
她垂落眼睫,淡淡說︰“沒什麼好介意的。”才……怪。
“那好。妳放心,婚禮絕對會舉辦得隆重盛大,在這方面我不會委屈妳,妳或是妳父母那邊要是還有什麼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盡管開口。”他站起身來,走到桌前,雙手抱臂看她。
“你……”她遲疑了會兒。“你真的答應結這個婚?”嫁給他,真有這麼容易嗎?
“怎麼,妳以為我在開玩笑?”他長指摩挲著挺鼻,片刻,他淡笑道︰“我要康生,對于院長一位是志在必得,除了和妳結婚,我沒有別的辦法。這有什麼好讓我拿來開玩笑的?”
他對婚姻的態度還真是隨便,是不是只要有人能讓他得到康生院長一位,結婚對象是誰,他都無所謂?
“結婚後,我住哪里?”他另有女人,他也說了,即使是娶了她,他也不會和外面那女人分開。那麼,他要如何安排她和那個女人?
“當然是和我住一起。分開住,別人會怎麼看我們這段婚姻?”他理所當然的說︰“要拿到康生院長一位,除了和妳結婚之外,還附上但書。那就是我們的婚姻生活必須和諧,至少,在我家人面前,妳得陪我演演戲,證明我們婚後感情培養得很好。等康生整個交到我手中,這段婚姻妳想怎麼處理都可以,就算妳外面另有男朋友,我也不會干涉,只要妳陪我把這出戲演到我拿到院長一位那時。”
見她文文靜靜,也不說話,像沒意見似的,他又繼續說︰“妳平時的生活我不會過問干涉,妳想做什麼都隨便妳,但妳也別想掌控我,我討厭女人纏著我問東問西。我還會辦張附卡給妳,妳想買什麼就刷,賬單我會付,若是需要一輛車代步,那也不是問題。”他沉吟片刻,再說︰“大致上是這樣了,妳還有什麼要求,可以現在開口,或是日後有再想到需要我為妳做什麼的,也可以補充。”
陳可航輕蹙兩道秀眉。這男人談婚姻像在談生意似的,他明明是個婦科醫師,怎麼這會兒倒像商人了?“你不怕你的情人吃醋嗎?萬一找上門來,讓你爸媽知道了,這場戲可就演不下去。”
他摩挲著下顎,輕笑了聲,邃亮黑眸直瞅著她。“我像這麼笨的人嗎?我的女人不會這麼不懂事,她要是敢出現在我家人面前,就等著分手吧。”
好一個……無情的男人,這當真是她從小就崇拜不已的他?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睇著她淡染困惑的面容。
她徐徐揚睫,望入他邃亮的黑眸。“婚期和挑婚紗,還有拍照、喜餅和喜帖這些事呢?什麼時候決定?”
黎礎淵雙臂抱胸,略低面龐默思,片刻,他抬起那不笑時,便顯得有些嚴厲的面龐。“婚期當然是愈快愈好,反正都決定要結婚了,用不著再拖,至于婚紗和拍照──就讓妳決定吧!妳喜歡在哪家店拍,我都可以配合,時間確定之後記得通知我去拍照就好,這方面我沒什麼特別要求。餅也讓妳自己決定,只要把賬單給我就好。至于帖子和宴客名單,妳擬一份女方的給我。”
真是……簡單干脆啊!
什麼都由她自己決定,怎麼不干脆直接登記就好?但是,嫁給他是她很久以前的心願,她想要讓爸爸親自將她交到他手中、她想要听見他大聲喊著他願意娶她、她想要開心地拋出新娘捧花、她想要捧著一籃喜糖分送給每個親朋好友,然後接受大家給她和他的祝福……
她站起身來,淡淡頷首。“那就這樣決定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還是……妥協了,她很想嫁給他,真的很想嫁給他……
他輕應了聲,見她高的身形經過他面前,然後打開他辦公室的門。
在她踏出門時,他忽而看著她的背影,疑惑地問了︰“我听我爸媽說,妳小時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她略怔,然後只是抬起眼簾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後,便走出他的辦公室。她帶上了門,將他的面龐阻隔在門後。
那立在辦公桌前的白袍男人,只是靜靜看著那扇被她合上的門,思緒回到年幼的時候。
然而,他卻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個女人玩在一塊了?
我听我爸媽說,妳小時候,常跟我玩在一起?
陳可航看著鏡中那張頂著新娘彩妝的臉,笑了聲。
看樣子,他真不記得她與他是童年玩伴了。
也對,她小時候長得黑黑矮矮,又不大敢和他說話,總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他自然不會注意到她。
她很小的時候就听媽媽提過黎伯母一直沒辦法受孕,才去抱了礎盈回來養,她只年長礎盈幾歲而已,又是隔壁鄰居,小時候當然會玩在一起,後來稍大了一點,才見黎伯父和黎伯母又收養了兩個哥哥。
那兩個哥哥年紀一樣,听說只相差兩個月,大一點的礎又哥哥比較隨和,待她像妹妹。至于小兩個月的黎礎淵,對她總是不屑一顧,應該說,他是那種較強勢的性子,風頭健,又霸道,而依她小時候那種只敢偷偷在旁邊張望他的性子,哪引得起他的注目?他不記得她,是理所當然的。
他不記得她,但她卻一直把心懸在他身上。
他雖霸道,看起來很嚴肅,是那種不怒而威的長相,眼晴又是大大的單眼皮,隨意一瞟,總像在瞪人。可是,她卻莫名喜歡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說不出原因,就是喜歡。
他從沒留心她,她卻總在偷偷注意他,知道他成績優異,考上了醫學系,她就以考上護理師為志願,甘願放棄她從小跟著媽媽學習的美發技藝。
當她听到黎伯父、黎伯母上門提親,請求爸媽將她嫁給黎礎淵時,那一瞬間,她高興得覺得自己像要飛上天似的,她做夢也不敢想,自己真的可以嫁給從小就崇拜的對象。
爸媽曾要她多考慮,不要輕易決定結婚,畢竟沒有愛情為基礎;好友心心也勸過她,不要這麼笨,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就算對方是她心儀多年的對象,也要慎重考慮。
但她顧不了這麼多,只想嫁給他,即使沒有愛情當基礎,她深深相信他和她總會日久生情的。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只要嫁給他,還怕摘不下他這枚高高在上的明月嗎?
可是,就在現在,在這個已經嫁給他的新婚之夜,她卻有些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拆下造型師幫她夾上的發片,她甩甩頭,回復成一頭利落短發。她站起身,手移到身後,拉下拉煉,然後褪去身上那件淡粉色的禮服。
這件禮服可是純手工縫制,胸前綴滿皺折繁花,能完美呈現女性豐盈的身姿,獨特的壓折設計讓身形看上去更顯曼妙,裙襬還縫上一朵朵荷葉,質感極佳。
這是從事服裝設計的好友何心心向她強力推薦的一套禮服,心心說,穿上這件禮服,可是能讓她在舉手投足間,又天真又性感,絕對能迷倒她心愛的男人。
迷倒嗎?她換上一件長棉T,拿起卸妝乳,開始擦去彩妝。
心心錯了,黎礎淵根本不在乎她穿什麼,他也許連她今晚宴客時,一共換了幾套禮服都不知道。
他很稱職沒錯,從迎娶到宴客,他表現得像沉浸幸福中的新郎,沒讓她受到半點委屈。他甚至在喜宴上,親自為她夾菜。她一度以為自己真的很幸福,卻在婚宴後,他開車送她回來時,美夢破碎了。
當她下了車,以為他也會跟著踏進家門,他卻坐在車上對著車窗外的她說︰“忙了一天,妳早點休息,我去看她。”然後,他消失在她眼前。
對,他把她丟下,去看他的情人。他在新婚之夜把她這個正牌老婆丟下,去陪他的情人。
她能說什麼呢?他一開始就表明了他另有情人的事實,是她決定下嫁的,她還能說什麼?除了眼睜睜看看他離開,她又能做什麼?
垮著秀肩,她懶懶地走到衣櫃,找出換洗衣物,才想踏進浴室,她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走回梳妝台,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屏幕,按下通話鍵後,坐上了床鋪。
“心心,我好累喔。”不等對方開口,她先小小抱怨了聲。
“累?”何心心的聲嗓提得很高,然後突然曖昧地壓低聲音。“不會吧?他這麼快?!”
陳可航一臉困惑。“什麼這麼快?”
“洞房啊。虧他還是婦產科醫師,難道不知道第一次要做足前戲嗎?就不怕妳痛啊?!”何心心毫不避諱地嚷嚷著。
總算明白好友在說什麼的陳可航,彩妝未洗淨的臉蛋瞬間熱燙了起來。“妳在想什麼?!我們又沒有……設有……”她清亮的聲音縮了縮,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難堪。
她的新婚丈夫,現在應該躺在情人的身邊吧。
“還沒做喔……不急啦,反正有一整晚的時間,夠你們慢慢做啦!”
“他──”她咬住下唇,猶豫著該不該讓好友知道她和黎礎淵的婚姻狀況。片刻後,她決定說出來,至少以後,要是對這段婚姻有什麼想法時,她還有個對象可以商量。“他不在。”
“誰不在?”
“黎礎淵。”她長長一嘆,語聲透著無奈。“他去他情人那里過夜。”
“他去──”何心心像是傻住,靜默數十秒後才找回聲音,她尖著嗓子問道︰“妳說──妳說黎礎淵,妳那個新婚老公,現在在他情人那里?”
陳可航垂看眼簾,淡淡應了聲︰“嗯。”
“他外面有女人?”像听見什麼天方夜譚似的,何心心嗓音拔高。
“應該說,我才是闖入的那一個。”陳可航接著又將自己和黎礎淵婚前的那次對談,巨細靡遺地跟好友說一次。
何心心又愣住幾十秒後,才氣急敗壞地出聲︰“我說陳可航小姐,妳腦袋壞掉了是不是?這種情況妳也答應和他結婚?什麼叫妳才是闖入的那一個?他既然決定娶妳,就要和外面的那個斷干淨啊!他以為他誰啊,憑什麼享齊人之福?!”
“沒有,他設有那種念頭。他很老實訴我,他不會愛上我,所以他不是想要齊人之福。”她視線一移,看見擺在床頭櫃上,那相框里的照片,是她和他的婚紗照。
黎伯母……噢不,該改口喊婆婆了。
婆婆說,照片掛牆上有些俗氣,不如擺在床頭櫃上,一來可以當裝飾,二來每晚入睡前看見照片,還能增進夫妻情感。然而,他會踏進這個房間嗎?新婚之夜都能丟下她,跑去安慰情人了,她還能奢求往後的每一個夜晚,能與他同床而眠?
“妳到現在還在幫他講話?陳可航,妳也幫幫忙,那種男人很爛好不好!為了一個院長的位置,就可以隨隨便便和一個他不愛的女人結婚,妳以為妳會有幸福可言嗎?”何心心怪叫著。
陳可航咬咬唇,好半晌才吶吶道︰“我……我就很喜歡他,很想嫁給他……”
“喜歡一個男人也用不著賠上下半輩子吧?!難怪挑婚紗時,只有妳一個人,不見他陪妳。我還真以為他醫院的工作忙到抽不出時間。”哼了聲,何心心語聲突然哽咽了。“可航,妳真笨……厚!妳干嘛這麼笨啦!”
听看那端吸鼻子的聲音,陳可航眼眶微熱,啞聲道︰“因為、因為我相信只要嫁給他,朝夕相處下,我可以和他慢慢培養出感情的。”
“屁啦!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你們結婚的日子耶,他都能丟下妳了,還會跟妳朝夕相處嗎?萬一他只愛那個女人,跟妳培養不出感情,妳一輩子都毀在他手上了耶!還有——”罵得很順,何心心喘了口氣。“還有那個女人也很爛,干嘛不離開他?”
陳可航快速眨動濕濕的眼睫,嗔笑道︰“心心,妳也對我有信心一點嘛,我才新婚第一天,妳就這樣打擊我。妳應該支持我,給我鼓勵,相信我一定可以讓他愛上我的啊。”
“我只是覺得妳很笨而已……”何心心吸了下鼻子。
很笨嗎?陳可航空著的那只手探了出去,她抓過床頭櫃上的相框,視線落在照片上的人。
好像是真的有笨到。可是,若不嫁他,她這輩子如何能得到他一個停留的眼神呢?他根本不記得她是他小時候的鄰居,他甚至只對她爸媽有印象,對她卻完全設有。她若不把握這個機會,怎麼走入他的生命?
她記得拍婚紗照那天,他每一次將他那雙幽深的眼眸停留在她面容時,她的心口總不住地怦跳,臉頰發著燙。他的每一個笑容,總要勾了她心魄似的,讓她像個花痴一樣移不開目光,偏又要小心翼翼地不教他發現她對他的迷戀。
當他指節分明的掌心貼上她裸露的背肌時,她的血液彷佛在沸騰,就要沖破血管;她的臉貼上他的左胸,听見他沉篤的心跳時,她恍若沉浸在布拉姆斯的悠揚樂章里。他輕觸她唇片的嘴唇溫溫涼涼,他的體魄透著能將她融化的熱度,他的眉宇溫柔,他的眼神多情,他的擁抱溫暖……他,他他他……
即使那些都是攝影師的要求,即使是為了拍照而有的親密舉動,還是讓她為此感動莫名、興奮不已。
她笨嗎?是笨啊,可是,他外面的那個女人難道就不笨嗎?情人和別的女人結婚,她也很難過吧?
真要論笨,真要說傻,哪個女人一遇上愛,能夠不笨不傻的?
陳可航坐在餐桌前,瞄了一眼牆上的鐘。
早晨六點三十一分,她的新婚丈夫徹夜未歸……似乎,也不用太意外。
她調回視線,愣愣地看看那一桌早餐。
婚前,她曾偷偷向婆婆問起他的一切,他喜歡吃的、不喜歡吃的,她通通記下了。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喜歡吃中式料理,早餐尤愛粥類,清粥加上一些簡單的小菜,或是瘦肉粥、廣東粥等等咸粥,他都來者不拒。
即使這段婚姻結得有些倉促隨便,但她想要好好經營。身為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她不想馬虎。至少,她該為自己的戀愛努力,就算真沒辦法得到他的眷戀,她總是真心相待過。
她向婆婆討教幾招廚藝,學著做出他喜歡的口味。
一早就起,她忙著張羅這一頓早餐,就是盼他能吃到媽媽的味道,能吃得開心愉悅。可是她卻忘了,他在他情人身邊。
她舉箸,喝了口溫涼的白粥,然後夾了些菜脯蛋,默默咀嚼。
也沒差,他不回來吃,她自個兒也是要填飽肚子,吃飽了,才有體力繼續為她的執念努力,繼續打她的愛情戰役。
突然傳來喀啦一聲,她心怦跳了下,那是大門開啟的聲音。這房子是公婆送給他們的新婚賀禮,除了公婆擁有鑰匙之外,就剩她和他。
這時間,會是誰?會是公公婆婆,還是他?
當她猶豫著該不該走出去時,那再熟悉不過的男性身影,映入眼簾。
四目相接,他們都微微一怔。
黎礎淵手肘掛著西裝外套,領帶松松地垂在胸前,身上還是昨日宴客的那套純手工縫制的西裝。他的粉紅色襯衫有些皺,深刻的五官線條顯得有些疲倦,神情很懶散,卻仍不減他的風采。
上天待他不薄,給他一副好面相,還有一副健碩的體魄,粉紅色的襯衫穿在他身上,竟意外的俊秀有型。
他這人不做醫師,當模特兒也能混得很不錯吧?她想。
黎礎淵有些意外會在餐廳撞見她,他以為,她應該還在床鋪上賴床,或是坐在梳妝台前精心打扮自己,沒想到她已經穿了康生的制服,正用著早餐。
那雙大單眼皮、形如橄欖核的長眸一掃,大略將桌上的菜色看過一回……這麼早,她買了這麼多菜,難不成在等他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4:57
2
見他只是瞅著她不說話,她擱下筷子,站起身來。“你早。”她先送出一個微笑。“吃過早餐了嗎?我做了一點,你餓的話就一起吃吧。”
她做的?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和他那些交往過的女伴一樣,手不動三寶。
他黑眸微眯看著她,徐聲道︰“我在路上吃過了,不用招呼我,我只是進來喝水。”他指指一旁的飲水器。
陳可航應了聲,坐了下來,繼續舉箸默默進食。
多有趣的對話。他們這樣算不算是……最親密的陌生人?
也不對,他們並不親密。那他們,這樣究竟算什麼?
倒了杯溫水,黎礎淵倚著矮櫃,靜靜打量著他的新婚妻子。
他一夜未歸,她難道不埋怨?一早就備了這一桌菜,可是為了他?但若是為了他,她為何又一副食欲很好、吃得很滿足的模樣……她真奇特,讓他看不透。
“妳打算今天就要開始在康生正式上班?”他視線下移到她身上那件粉綠色的裙裝護士服,那是康生的制服。
那種比青隻果稍淺的粉綠色,看起來是舒服的,讓人見了心情平緩,還帶點溫曖。她那頭有著大片斜瀏海的短發,穿上這樣的制服,竟有著純真的學生氣息。
她擱下筷子,偏過臉容看著他。“嗯,在家也沒事,不如開始上班。”
他們約定好不度蜜月,畢竟這段婚姻並非出于男女都有情意的情況下結成的,蜜月就顯得沒什麼意義了。雖然她有著和他一起在異國街道漫步的想望,但也只能是想望。
黎礎淵沉吟片刻,擱下杯子後,他淡道︰“今天開始上班也好,等我一下,我先沖個澡,等等一起過去。”
“一起過去?”她微抬面容,秀淨的臉蛋帶看疑惑。
他挑眉,嗤了聲。“當然一起過去,我爸還是院長,每天都準時進康生。妳不跟我一起過去,他看我們一前一後走進,會怎麼想?”
喔,原來是為了演戲,演一對新婚夫妻恩愛無比的戲。她抿唇笑了笑,想起什麼,淡淡開了口︰“我不想和你一起走進康生。”
“嗯?”他側眸,眼底有著詢問。她這話對他來說有些震撼,他從沒被哪個女人拒絕過。
“我坐你的車過去,這樣爸就不會懷疑,但我不想和你一起走進康生大門。你先進去,我在你之後進去。”她勾了勾發絲,塞到耳後。
“為什麼?”他眯起炯亮的黑眸,那天生微揚的嘴唇抿著,露出一種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不想讓康生的醫護同事知道我和你的關系。”她盯著他的面龐。就是這樣的表情,她記得很清楚,小時候的自己就是被他這種有點凶,但又像在笑的表情給迷得暈頭轉向,她總覺得他好酷,酷得好帥,帥得讓她無力招架。
他眼眸再眯,蹙起的濃眉讓他看上去更凶惡幾分,可她竟也不怕,沉穩地和他對看。
“為什麼?”他嗓音略沉。這女人怎麼一副想和他撇清關系的模樣?讓大家知道她和他的關系,會讓她困擾嗎?還是她想隱瞞已婚的身分?
“不為什麼。”她微低面孔,開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盤。“我只是不想大家用特別的眼光看我,這樣才能和同事打成一片。”她這番話倒真是心里真實的想法,假使大家知道她是黎院長的媳婦,黎醫師的太太,那誰不對她抱著客氣的態度?她不想要那種疏離感,她喜歡和人打成一片。
和同事打成一片比較重要嗎?比讓大家知道她是他的新婚妻子還重要嗎?這女人當真很不把他放在心上,否則怎會有如此出乎他意料的要求?那些曾與他交往的女人,哪個不想成為黎醫師的太太?怎麼她卻像是不想與他沾染上關系似的?
但,這樣也好,因為他沒打算讓曼麗知道她是他的結婚對象,那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既然她主動開口,不與他一道進醫院,他也不用再費心想理由去哄騙曼麗。
再說……等等,他黑目瞠大,看著她正在收拾的那一小碟,竟是他很愛的豆腐乳。他瞪著她的側影,先是準備了他愛吃的,卻又無所謂他吃不吃,這個女人真的是……真是……真是怎麼樣,他竟也理不出個所以然。
他心頭一陣莫名的不悅,微揚的嘴唇掀了掀。“隨便妳。”他越過她,走出了餐廳。
陳可航听出了他語氣的不悅,她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什麼。反正,他從以前就是那樣的脾性,誰不順他的意,他就會繃著五官,沉著冷臉,她也不是沒見識過。
想起他等等沖完澡需要換上干淨衣物,她動作迅速地收拾好餐桌,洗了碗後,走進房里為他挑選襯衫和領帶。
無論他在氣什麼,她還是得做好妻子這個角色。
康生婦幼醫院屬地區醫院,專攻小兒科與婦產科,並附有坐月子中心,院長黎春柏是小兒科權威,婦產科則由次子黎礎淵帶領。
整個醫院的地理環境以方便就診為主要構思,打著醫護人員服務專業、親切的形象,加上整個醫療團隊的學識與臨床經驗,還有先進的醫疔設備,為這家地區醫院建立了極佳的風評。
陳可航在康生的小兒科待了一個月後,她轉到了婦產科,這是院長、也是公公的意思。黎春柏的想法是,將來黎礎淵接了院長一位,她就是院長夫人,兩個科別的工作都要能勝任,才能將醫院服務做得更好,也才能保持醫疔團隊的素質。
今天是在婦產科的第三天,和前兩日一樣,工作還是跟診,只不過今天跟的是黎礎淵的診。
婦產科的醫療團隊除了黎礎淵之外,還有廖醫師和許醫師,她知道這三位醫師都很優秀,但她就是不想跟黎礎淵的診。她一點也不想和他關在同一個看診間,大眼瞪小眼。
然而,她若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話,又顯得太做作,反倒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干脆就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反正只要待在康生,她總是會在上班時間遇見他的。
她看了眼那坐在計算機屏幕後,雙手不停敲看鍵盤,正在開藥單的男人。
他總是這麼好看,恆常淡漠的面孔、一貫高傲的姿態,都深深吸引看她。那濃而有型的眉、那有著邃亮曈仁的單眼皮大眼、那挺直的小鷹勾鼻,那天生就微揚、听說那叫菱角嘴的唇……每一個地方都讓她著迷。
她大概有病,明知道這男人脾氣不佳,既霸道又強勢,她還是很喜歡他。也許執著本身就是一種病,無藥可救的一種病。
她輕嘆了聲,看著手中的病歷,拉開了診間的門,朝外頭候診區喊了患者的名字。“十七號,麗花?朱麗花小姐?”
她看見一名身形豐滿的女人站起身來,扭著腰朝她這方向走來,女人還未走到她面前,一旁問診處的護士佩如便匆匆跑了過來,她還未出聲詢問,就听見佩如貼在她耳邊說︰“可航可航,這個朱麗花要小心,她很愛黎醫師。”
她愣了幾秒,尚不及做出反應,佩如又匆匆跑回位子上。她疑惑的轉過頭,那患者已站在她面前。她綻出親切笑容,輕聲詢問︰“朱麗花小姐嗎?”
“對呢。”女人聲音嬌嗲,讓陳可航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女人彩妝濃艷,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上了鮮紅色唇膏的嘴唇,還有一雙眨啊眨不停的眼楮。她系了條紅底小白圓點的發帶在頭頂,帶尾在左耳下打了個蝴蝶結,兩只耳朵垂掛著大圓造型的耳環。
女人穿了件貼身的低領棉T,豹紋的胸衣下,是白皙渾圓的胸部,不知道為什麼,那白的渾圓讓陳可航想到了山東大饅頭。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不偉大,她決定直接將視線調回病歷。
她翻看了下先前問診處做的紀錄,客氣地問︰“今天要做抹片是嗎?”
“對呢。”女人的眼楮眨眨眨,眨個不停。
那雙猛眨的眼讓陳可航有些難以承受,她垂下眼簾,指了指身後,笑道︰“那先這邊請。”她領著女人走到里頭的內診間,推開門,女人跟在她身後走進。
“要先把褲子脫了喔,妳可以把東西放在那邊。”她把口罩拉起,覆住了下半張面容,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晴,然後指著角落的衣帽架。
女人很熟練,也不別扭,彎了身就一把拉下短裙內的紅色丁字褲,露出肌肉有些松垮且膚色深沉的裸臀。
陳可航驚訝地看著女人,待女人回過身看她時,她才收起驚嚇的神情。
“好了嗎?那請妳過來這邊。對……先把裙子拉高,然後屁股坐下……”她鎮定地指示著。
以前在醫學中心實習時,也不是沒見過患者裸露私密的部位,只是那兩大片不知道該說是黃色還是褐色的臀肉,就那樣垮垮地垂顫著,讓她有些意外。她以為女人打扮得這麼時髦,應該也很重視身材保養才是……
“好,雙腿打開。對,坐上去一點,再坐上去一點……好,這樣就可以了。”她推開簾子,阻隔了女人的視線,也急急垂下眼簾,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等一下喔,黎醫師馬上進來。”
她腳步略急地走出內診間,腦間翻轉著方才不經意掃過的那一眼。
黎礎淵他……他每天都要那樣看著女人的那個地方嗎?
“好了?”鍵盤上的長指一按,窗口切換,他抬眸看著從內診間匆匆走出的妻子。
“嗯。”陳可航點點頭,然後抬起臉容看他,兩腮還因方才內診室那匆匆一瞥而暈紅著。“你可以進去了。”
他低應了聲,起身時,又看了眼屏幕,目光掠過病患姓名時,他猛地一怔,五官有些僵硬。
察覺他的異樣,她喚了聲︰“黎醫師?”
“里面的是——朱麗花?”黎礎淵眉頭緊鎖,語聲沉硬。
“嗯。”她似乎看見他額角的青筋抽跳了下,疑惑地問︰“怎麼了?”
“沒事。”他撇開臉,視線落在未知處。片刻,他以長指擰了擰眉心後,雙手滑入白袍兩側口袋,轉過面龐,淡覷了她一眼,隨即邁開長腿。“走吧。”他往內診間的方向走去。
陳可航跟在他身後,垂眸注視他修長的雙腿,還有交錯的步伐。他忽然一個止步,她急急停住,抬眼看著那不怒而威的俊臉。他又……怎麼了?
她的丈夫很高,但以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卻恰能和他匹配。站在他面前,她只需微揚臉蛋就能對上他的視線。
站在一般身高的男人旁邊,她仍顯高,但在面對自己的丈夫時,就有了一種小鳥依人的錯覺,好像這世界,就只有站在他面前,她才能撒嬌。
只是很可惜,她的丈夫不愛她,他們身高搭得再怎麼好,她仍然沒有可以向他撒嬌的權利。
“妳做過抹片嗎?”他眉宇仍是輕蹙著,像有什麼問題困擾了他。
“啊?”她怔了幾秒,頰腮緩緩爬上兩抹暈紅。“那個——那個不是有過性經驗的女人才需要做嗎?我、我我——我沒有……”她愈說愈小聲。
他聞言,微微挑了挑眉。片刻,確定自己听見了什麼後,他看著她的眼神很耐人尋味。“我想,我沒把話說清楚。我的意思不是問妳有沒有做過檢,我想問的是妳的臨床經驗里,有沒有跟著醫師為患者做過抹片?”
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垂下臉蛋。“沒、沒有。”
瞧,她跟他說了什麼?好丟臉啊妳,陳可航。
面前那張窘迫中帶著不好意思的臉蛋讓他微微一怔,心口突起異樣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聲道︰“等等進去,先把鴨嘴器用溫水泡一下。”
她輕點了下頭,斜斜的大片瀏海在臉頰上滑過,一種不刻意張揚的青春氣息在她身上綻放。他視線多停留了幾秒,退了退身子,示意讓她先進去。
她越過他,推開內診間的門,走進去後,她將前一天消毒殺菌過的鴨嘴器從布包取出,然後放入干淨器皿,再扭開一旁水龍頭,注入溫水。待一些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她才對著躺在內診台上的患者輕聲說︰“麗花,黎醫師進來了喔。”
退了幾步,她站在離內診台約兩步遠的地方,然後看見戴上口罩的黎礎淵推門走入。
他走到她身後的洗手台洗淨雙手,用毛巾拭干後戴上手套,再回到內診台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麗花,今天要做抹片是嗎?”
“嗯……”朱麗花把聲音拖得長長的,有氣無力的。
那听來有幾分刻意的做作嗲聲,讓陳可航略怔了下,她明眸淡覷了身側穿著白袍的男人一眼,男人卻只是若無其事地拿起鴨嘴器,但她隱約可看見他眉心淡刻幾道凹痕,卻看不見他口罩下的表情。
“之前做過了,所以妳知道這不會痛。”黎礎淵拿起鴨嘴器,隔著簾子和內診台上的女人說話。
“嗯……人家知道呢。”好嗲好嗲。
陳可航感覺自己的身體顫了下,全身汗毛像要豎起似的。她又看了白袍男人一眼,意外發現他眉間的刻痕深了幾分。他也覺得這個麗花小姐有點怪嗎?
“那妳放輕松。”說話的同時,黎礎淵把手中的鴨嘴器置入,然後撐開。
不知道為什麼,當看見自己的丈夫對女性患者做這樣的舉動時,她心口一個驟跳,感覺兩頰生了熱意,似乎連耳根也燙了。
前兩天跟廖醫師的診,也不是沒遇到需要內診的病患,但一想到現在坐在這里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異樣感,像是……不好意思。然而,身在工作場合,就算覺得不好意思,她還是得將工作做好。
“喔喔~~”
陳可航略將身體傾前,想要跟著丈夫學習的同時,一陣听來曖昧的呼聲在小房間里蕩開。她僵住身子,紅澤從她白的頸項緩緩向上爬升,她瞪大了眼眸看著簾子。那聲音……那聲音是簾後的女人發出的吧?
她明顯感覺身旁男人的手似乎縮了下,接著僵滯不動。她紅著臉,狐疑地微微側眸,看見了男人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著,像在壓抑著什麼。
“會痛嗎?”那猶如貓叫春的嗲聲,讓黎礎淵頭皮一陣麻,他額際抽跳,卻仍是緩著聲嗓,溫柔詢問。
“唔嗯……”朱麗花不依地著頭,微噘紅艷艷的嘴唇。“才不痛呢,是好溫曖喔。黎醫師啊,人家就是知道你今天有門診,才來掛號的呢。前前後後給那麼多醫生看過,就你最溫柔呢,不管你怎麼弄,人家我都不會覺得痛呢。黎醫師,你真的很有口碑呢,人家下次一定會再多介紹幾個姐妹過來讓你服務呢。”
不知道為什麼,朱麗花這番話讓陳可航愈听臉蛋愈熱燙,她瞅了黎礎淵一眼,看見他額際浮現幾條青筋,倏然想起方才佩如在耳邊說的話,她瞬間恍然大悟——這個朱麗花很愛黎礎淵是嗎?
所以那緊身露乳裝、那綿長柔軟的嗲聲,還有綿延不絕的呢呢呢,都是為了黎礎淵?她好像明白為什麼方才他一知道里面躺著的是朱麗花時,會流露出那種恍若世界末日來臨的驚惶表情了。
她知道有一些女性患者,會對醫師做出示好的行為,送東西、約吃飯是常听見的手法。也有那種根本沒什麼病,卻時常到醫院報到,只為見心儀的醫師一面的患者。
朱麗花也常到康生來看黎礎淵嗎?不知怎地,她忽覺有趣,大概是黎礎淵那種不惡不善、哭笑不得、有口難言的表情娛樂了她。
想不到這個脾氣不好,又很霸道的男人,怕的是這樣的女人呀!
“沒病不要常進醫院。”黎礎淵平著聲嗓,一面說,一面拿著抹片刷子,輕轉了三百六十度,刮出表皮細胞。
陳可航一面認真看著他的動作,一面卻又忍不住去注意他的表情。
他兩眉壓得很低,眉心間的折痕深刻了些,沒什麼起伏的聲音,有著明顯的壓抑。他把鴨嘴器舌入一旁的藥水桶里,然後站起身來,脫了手套,走到她身後的洗手台,按壓了洗手乳後,用力搓著兩手。
見他繃著臉不說話,只是猛搓手,她只得上前一步,推開簾子,好讓朱麗花下內診台。“這樣就可以了,妳先把褲子穿起來。檢結果大概兩星期後會以簡訊通知,要是沒收到,再麻煩妳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笑容親切。
朱麗花看也不看她。下了內診台,快速套上火紅丁字褲,拉整短裙後,跟在已洗淨雙手的黎礎淵身後,扭著腰臀走出內診室。
“黎醫師,等等嘛,別走那麼快呀!”朱麗花頭擺臀地晃著,嗲聲嗲氣。
黎礎淵一面快步走著,一面拿下口罩,正打算坐回計算機屏幕後,手臂卻被緊緊拉住。
“黎醫師,人家還有地方不舒服……嗯……你看,這里好脹耶。”朱麗花挺起豐滿的胸脯,扭著腰就靠了上去。
隨後走出的陳可航瞧見眼前這一暮,瞪大了清透的眼,小嘴微張,模樣有些呆愣。她看著朱麗花的饅……胸部幾乎是貼在他臂上了,磨著、蹭著,腰臀繼續扭著,她想起周星馳電影里的某一個角色——啊,好像也是什麼演的?!
“便秘嗎?”手臂上那兩坨磨蹭的軟肉,讓黎礎淵眼角抽跳了下,他暗暗吐息後,隨即淡笑著問,皮笑肉不笑的。
便……秘?“嗤”地一聲,臉蛋仍透著薄紅的陳可航隱忍不住笑意。在看見丈夫投來冰寒的目光時,她陡地咬住下唇,抑制嘴角的彎弧。
“哎喲——不是便秘嘛,人家是胸部脹呢,好脹喲……”朱麗花又扭著腰,放在他臂上的胸部擠壓著。“嗯……我想……可能需要觸診一下……像這邊啊,就有點硬,那這邊呀,就好軟好軟哦……”嗲,嗲,嗲嗲嗲。
觸診?那黎礎淵不就有一雙……抓奶龍爪手了?這種高深的情場招式,果然適合閱女無數的他。
陳可航憋著笑意,憋得兩頰紅通通,她緊抿著嘴唇,張著無辜的眼,看著那一直瞪著她看的丈夫。忽地,她覷見他眼底閃過一抹精銳,然後見他扯唇笑了,不知怎地,她頸後一涼。
“不然這樣吧,妳到里頭那間等著,先把上衣脫了,我請護士小姐幫妳檢一下。”他指著里面另一間做超音波檢查的小診間。
不——是吧?!他要她為朱麗花觸診?連她都看得出來朱麗花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他怎會不明白?他莫非是……故意的?想起方才他眼底刷過的那抹幽光,她眼楮瞪得大大地睞向他。
黎礎淵嘴角勾得彎彎的,站姿有些傲氣,他眼眸微眯地看著面前那瞪著一雙美目,直瞅著他的妻子。
他發現他這個妻子有些趣味,從朱麗花踏進內診間開始,他這個妻子就開始臉紅,也不知道紅個什麼勁。跟著回答說她沒有性經驗時,他差點以為她臉蛋要冒煙了。現在……她難不成還想站在一旁看好戲?
“人家不要嘛。”完全沒發覺眼前這對醫護之間的暗潮洶涌,朱麗花雙手貼著胸口,嬌聲嚷嚷著。“黎醫師,你比較專業,當然要讓你檢查嘛,叫個護士干什麼呢?你看看嘛,她一副還沒畢業的樣子,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搞不好還是實習護士喔?怎麼能把我的生命交到她手中呢?”朱麗花不依地跺了下腳。
聞言,黎礎淵黑眸半眯,隱隱約約,似有笑意在瞳底淡現。他微一挑眉,看著那個他才剛“听說”的八卦女主角——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妻子。而她也正看著他。
陳可航先是訝異朱麗花對她的那番形容,跟看發現自己的丈夫竟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她微昂了下巴,用力迎視他的目光。
他眼眸閃了閃,惡意地用曖昧的眼神,將妻子從頭到腳打量一回。最後,那該用邪肆來形容的眼神,就這麼停留在她不偉大的胸口上,然後他頭嘆息。
發現他緊盯著自己的胸口,陳可航感覺全身一股熱氣直往上竄,她抬起紅艷艷的臉蛋,瞪了那一臉幸災樂禍的丈夫一眼。
“黎醫師,你發什麼愣嘛?!快幫我檢查呀,人家好不舒服呢。”朱麗花又蹭上黎礎淵,這次幾乎是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
得意時間不出三秒,黎礎淵臉色大變,他盡可能以不得罪的態度拉開掛在身上的女體,然後他閉了閉眼,沉了沉吐息,張眸時,嗓音平淡地道︰“通常出現妳說的這種癥狀,絕大部分都是因為經期快到了,或者是懷孕。我看妳先去驗個尿,確定一下有沒有懷孕。”
“懷……孕?”朱麗花震驚不已,雙手旋即扯著他的白袍,嗲聲嚷嚷︰“懷孕會變胖耶,嗯……人家不要懷孕,黎醫師……人家不要懷孕……”拳頭或輕或重地在他胸膛上捶著。
天生微揚的嘴角抽顫了下,黎礎淵退了退身子,低喊了聲︰“陳小姐,帶她去驗一下尿。”
陳可航有些哀憫地看了那神情冷肅的丈夫一眼。“來,麗花,我們先去驗一下尿。”然後她帶看朱麗花走出診間。
她請問診處的同事為朱麗花驗尿,順便帶了幾個候診患者的病歷走回診間。
她一放下病歷,坐在計算機屏幕後的男人突然起身,他額際有汗,眉心緊擰,表情帶著嫌惡。只見他雙手拍著前胸,並拉整微皺的衣襟,讓她想起幾分鐘前,有個女人的拳頭,很不依地捶在他胸膛上。
呃……她這個為人妻的,是不是該表達一下對他的關切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5:22
3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她突然上前,眨著明亮的大眼看著黎礎淵,語聲不大卻很清脆。“黎醫師,你流汗了,很熱嗎?”
見他抬眼瞪她,莫名地,她更是勇氣倍生。“也對啦。我听說男人最難招架女人的嗲聲,你會覺得熱血沸騰也是很正常的,我等等去幫你倒杯冰水,消消欲……”男人掃來一記森寒目光,她縮縮肩,眼眸一眯,模樣透著幾分無辜,軟聲接著道︰“……郁悶。”隨即抄起桌上的病歷,看了看患者姓名。
在男人還沒對她發火前,她迅速打開診間的門,清脆的嗓音愉悅地揚著。“十八號……咦,朱麗花小姐,妳驗尿驗好啦?”然後,她听見身後男人的低咒聲。
“對,他在他情婦那里……這沒什麼,結婚以來他從沒在家里過夜的……”
“有什麼好吵呢?我決定嫁給他之前,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陳可航透過視訊,看著屏幕,利用耳mic對好友平鋪直敘這件事實。然而,那輕鎖的眉心,仍透露了她的落寞。
有哪個女人,夜夜獨守空閨,還能心花怒放的?只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人拿刀槍逼著她嫁,她誰也不能怪。
“他當真這麼無情呀?!擺明了就是要利用妳拿到康生院長那個位置嘛!”何心心在那端激動地嚷著,神情不滿。
“別這樣說他。應該說……是我們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要院長那個位置,我要他的愛情。”她為自己的丈夫辯駁。
“屁啦!他留在家里陪妳一晚會怎麼樣啊?干嘛每個晚上都去情婦那里?”
陳可航淡笑了聲,有些自嘲的。“如果我是那個女人,我也會希望他每天都來陪我。”
“妳就是這樣,難怪會被他吃得死死的,難怪他敢那麼大膽丟下妳,跑去和情婦幽會。他每晚都往情婦那里跑,你們怎麼有時間發展啊,還不是永遠都在原地踏步!”何心心嘆口氣,語重心長地問︰“可航,不是我要潑妳冷水,只是他一直不回家過夜,在這種情況下,妳真的有把握能讓他愛上妳嗎?”
想了想,陳可航自己竟也沒把握。“我想,應該可以的,只要我做好妻子該做的事,他一定會看見我的好,進而愛上我。”
“妳連讓他看到的機會都沒有,他怎麼會看見妳的好?”何心心有些惱了。
“總是會有機會的。他雖然沒回家睡,可是他每天早上都會回來接我一起去康生,下班也會先送我回家再離開,我在康生也會跟到他的診。慢慢來,我相信會有進展的。”她平靜地說,唇角的笑意卻有些勉強。這番話究竟是在讓好友放心,還是在自我安慰?她其實也分不清了。
“可航,妳干嘛要這麼笨啦……”屏幕上的面容,透著不舍。
陳可航苦笑了聲,卻忽然想起什麼,眼眸一亮,瞬間朝氣勃勃。“心心,不提那些了,我告訴妳一件有趣的事,妳听了一定也會覺得很好笑。”
“妳能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基本上,妳嫁給黎礎淵本身就是一個笑話了,還有比這個更有趣的嗎?”何心心嗤笑了聲,嘴角隱約還抖了下。
“心心,別這樣嘛,我要說的是黎礎淵的事喔,真的很好笑啦。”坐在床上的陳可航,將擱在兩條白大腿上的筆電移到床鋪上,她調整了下視訊鏡頭。
“那種可惡的人,能有多好笑?”何心心哼了聲。
“有啦,妳听听嘛。”她笑了聲,開始述說那天跟了黎礎淵的診,遇上朱麗花的事。“妳都不知道,那個麗花小姐聲音好嗲好嗲喔,語尾還習慣加上呢。”
“我學她給妳看。”她下了床,移動了下筆電,將鏡頭對準自己。“黎醫師,人家胸部好脹呢,好脹好脹呢。”她扭腰擺臀,還學著朱麗花的口氣。“嗯……黎醫師,我可能需要觸診呢……”對著視訊鏡頭微微彎身,小露嫩白胸口,她兩臂往中間一擠,擠出小深溝,對著鏡頭朝那端的好友拋了下媚眼。
何心心大笑出聲︰“哈哈,陳可航,妳什麼時候也學會這招啊?!我看妳下次遇到黎礎淵時,用這招去勾引他好了啦。”
“黎礎淵?”她噘唇,然後了搖頭,搖得很慢很慢,有些慵懶的性感。“他留給朱麗花去勾引就好……嗯……黎醫師、黎醫師……”搖了腰臀後,她大笑出聲,露出左邊的可愛小虎牙。“心心,妳都沒看到那時的畫面,真的很……”
她在視訊影像里,看見好友臉色微變,隨即听見好友說︰“他在如後面。”
她猛一回身,映入眼簾的是黎礎淵那雙深沉如夜幕的單眼皮大眼。
她驚跳了下,清亮的眼珠子有些心虛地轉了後,略抬下巴問︰“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黎礎淵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妻子。原來,她也有這一面?
稍早,在曼麗的住處和她吵了一架,為的是她希望他早上能在她住處多待一些時間,不必趕著回來接他的妻子進康生。他覺得這要求莫名奇妙,于是兩義吵了起來。
曼麗以為他對他的妻子會慢慢衍生出感情,所以他不該對他的妻子太好。那是什麼心態?他好歹也娶了陳可航,不過接送她上下班而已,算得上什麼好?況且,他可是還要院長一位,他和可航之間,當然要保持一對夫妻該有的樣子。
他不知道曼麗為什麼突然為了這種事和他鬧別扭,他氣不過,干脆回家來。但卻怎麼也沒想到,竟讓他撞見妻子的另一種面貌。
還在樓梯時便覺奇怪,應該只有她一個人在的房間里,為何會出現談話聲?
他放輕腳步走進房里,見到的就是他的妻子正在模仿那天遇上的朱麗花,他錯愕不已,但卻不能否認,他也覺得有趣。
他一雙銳利深沉的眼在她身上繞了,最後停留在她刻意拉低的胸口,那里露出了一片白柔軟。
真想不到,她會做出方才他所見到的那些舉動。
每次見到她,她不是安靜坐在飯桌上默默吃著她的飯,就是坐在客廳看電視,再不然就是穿著康生制服,形象專業地在診間走動。
她對他說話時,大都很拘謹、很客氣。他以為,她這個人大概就像大多數的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按照父母的安排做事;他以為,她這個人大概就如她外表展現的冷靜理智一樣,生活應該很無趣。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妻子也有這種調皮作怪的一面。
“听說這里,好像是我家。”片刻,他淡掀薄唇。
“那……那听說,你現在應該在你女人家里。”她臉色酡紅,心虛讓她語聲微顫。真糟,自己剛才那一面,究竟被他看去多少了?
“妳听誰說的?”他襯衫衣袖挽在手腕處,那抱臂微偏頭的姿態,有些懶。
“你貴人多忘事,是你自己說要陪你女朋友的。”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陪她了?”他眉一挑。
“你——”她愣住,想了想。“你每個晚上都去陪她。”
“我今天不陪她。”想起和曼麗的爭執,他濃眉一沉,轉身走到衣櫃前,彎身翻找著自己的衣物。
不陪外面那個女人?“為什麼?”她脫口就問。
黎礎淵拿衣服的手一頓,微抬眼眸看她。“什麼為什麼?”
“你今天為什麼不去陪她?”她想不通,一個每夜都在情婦家過夜的男人,怎麼突然不過去了?
他緩緩站直了身子,睇著她的黑眸透著探究。“我為什麼不能不去陪她?”
“她是你女朋友啊。”陳可航理所當然的態度,擺出一種肚子餓了就要吃飯,他為什麼不吃的神情。
听听,這是什麼話?這是一個身為妻子的人,該對丈夫說的話嗎?
他眉一蹙,表情有些生硬。這女人是真的忘了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了?還是真討厭他,不想看見他?
“但我是這個家的男主人,是妳陳可航的丈夫。”他突然走向她,半斂眼眸看著她。“而妳,是我的合法妻子。”
合法?他不提她還不生氣,他這一提,委屈的情緒涌了上來,他夜夜留宿情婦家,還敢說她是合法的?
“你、你每個晚上睡在你女朋友那里,哪里像一個丈夫了?真要算起來,我們只是——”她昂著臉蛋,兩頰緩慢暈出薄紅。“我們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他還敢說自己是男主人、是她丈夫,他們這種情況,像什麼夫妻?
黎礎淵濃眉微微一挑,菱角嘴隱約含了笑,他雙臂抱胸,傾近面孔,直勾勾看進她眼底。“有名無實?這話听來有玄機。”他頓了頓,黑眸輕爍促狹。“莫非妳想跟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他惡意地加重“有實”兩字的語氣。
那拂在面容上、鼻端上的,屬于他的灼熱氣息,讓她心跳促了下。
見他眼底蕩漾著曖昧的流光,她眼晴一瞠,臉蛋瞬間漲紅。“誰——誰想跟你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了?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這男人果然夠驕傲。雖然她一直都想成為他的妻,但她可從不曾把念頭想到那個地方去。
“是嗎?”他俯低俊魅的臉孔,微揚的薄唇輕貼她耳際,姿態曖昧撩人。“但我看妳……怎麼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
聞言,陳可航退了步。她瞪著大眼,表情氣惱,臉蛋紅得不可思議,一種小女兒的嬌態在不經意間展現。“你亂講!我怎麼可能會有那種、那種表情?”她雙手捧住自己的臉頰,一臉不可置信。
黎礎淵抿著嘴,眼梢滑過幾不可見的笑意。他從不知道他的妻子這麼好玩,平時看她乖巧、安靜,處事態度也冷靜理智,想不到他隨便說說,一個無聊的逗弄而已,她卻有這種反應?
“不信?妳可以去照照鏡子。”他說得煞有介事。然後,他轉身走到衣櫃拿了干淨衣物,一面脫著襯衫,一面往浴室走去。
好奇自己的表情,很想到鏡子前一探究竟,但見他往浴室方向移動,她急急跟了上去。“那個……”現在可是在家里,她該怎麼稱呼她的丈夫呢?
老公?哈尼?北鼻?dear?她起了雞皮疙痞,決定略過。“我是說……你呀,你要做什麼?”
走到浴室門口的黎礎淵,懶懶地回過身子,襯衫衣扣已解了一半。“洗澡。”他用一種進浴室當然是要洗澡,不然是要吃飯的表情看著她。
她驚呼了聲︰“你要在這里洗澡?”視線觸及他隱約可見的胸肌,她面頰生出薄紅。
“當然。怎麼,妳要跟我一起洗?”他張臂,做出歡迎的姿態。“反正妳那麼想和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一起洗澡也能加情趣。”
她眨了眨眼睫,語聲微揚︰“誰要跟你一起洗?”
“不然妳跟過來做什麼?”他嘴角略勾,帶有幾分壞壞的氣息。
“我、我——”想起自己方才洗完澡,順手洗了的內衣褲還吊掛在浴室里面滴水,她難為情又不知所措。片刻,她瞪了他一眼。“借過,我要進去拿東西。”她快速閃過他身側。
進了浴室,拿起吊掛著貼身衣褲的衣架,一轉身,就見男人高大的身軀已踏進浴室。他側著身,微低著臉龐,正在脫去身上那件襯衫。
他頸背的彎弧順著往下連接到背脊,那微隆起的線條突顯了男人骨架的寬碩,動作間,緊實流暢的肌理很引人注目。眼前這男人可是她從小心儀的對象,即使他裸著上半身,讓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她仍想多看幾眼。
他的身材相當好,肩線很寬,胸膛看上去很精實,那平坦的小腹讓她留意了,她以為像他這種幾乎一整日都坐在診間看診的醫師,腰腹間會累積出幾層可觀的脂肪,卻是意外地看見一片平坦。
把襯衫丟入洗衣籃,黎礎淵抬眸,就見他的妻子紅著臉蛋瞅著他。
他眉尖一動,雙臂抱胸地回視她。“怎麼,我的身材比例有什麼不對嗎?”
“你、你怎麼可以脫衣服?”被他逮到她猛叮看他直瞧,她問得心虛。
他哼笑了聲,緩慢走近她,逼近她紅澤愈見明顯的臉蛋,不答反問︰“妳洗澡穿衣服?”
那倏然靠近的體魄讓她心髒大力一跳,她呼息略促,退了一步。“你說話就說話,別靠、靠這麼近。”
她快要冒煙了,真有趣。
欺負、捉弄女生,好像是男生天生的本能,不善用這個本能,就會對不起自己似的。他長腿一跨,再上前一步,熱息徐徐輕吐在她面容上。“妳是說……像這麼近嗎?”
他胸膛輻射的熱度像火爐,將她臉蛋和頸項煨得像熟透的蝦米。心儀的男人如此貼近自己,她緊張得不知所措,直接的反應便是將空著的那手抵在他胸前,像要阻隔他的逼近。然而,當掌心貼上他健碩的胸口時,那一瞬間的體膚相觸,竟像微弱電流竄過她神經似的,她驚了下,趕緊收回手。
順著她的動作,他看見了她另一手拿著的東西。“啊,原來妳是進來拿內衣褲的……”黎礎淵一臉恍然大悟。
陳可航瞪著他,忙把衣架藏到身後。
“白色的?”他偏過面龐,瞄到了色彩,嘖了兩聲。“這麼清純?”
見她只是瞪大眼,紅透著臉蛋,他惡心又起。
他點點頭,像在贊同她穿白色的貼身衣褲,然後又一臉好心,慢悠悠開口︰“清純也好,不過……”他嘖了聲,搖頭,邊說邊俯低面孔。“也難怪妳到現在還沒有經驗。我偷偷訴妳好了,男人喜歡性感一點的樣式,穿得太過保守,可是引不起男人的興趣。妳想要和我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的話,首先,要先學會穿性感內衣,像是那種二分之一罩杯的,可以露出半個酥胸的,或者是蕾絲材質的,看上去若隱若現,讓人想要用力撕開——”
“你——你——”他的嘴唇就在她唇上方約一公分的距離,那熱熱的氣息隨著她的呼息進入她胸腔,薄唇吐出的那番引人遐思的浪蕩言語,讓她耳根一熱。她偏頭避開了他就要貼上的嘴唇,自他身側鑽出。
“你變態!”她紅著臉,逃離了身後那俊魅男人惡意的挑逗,然後听見了男人得意的暢笑聲。
陳可航不知道自己昨晚怎麼敢跟她暗戀多年的男人那樣說話。
然而,她氣鼓著臉跑出浴室後,卻在外頭暗自竊喜不已,因為比起先前的相敬如賓,那樣的互動也算有所進展。
尤其是,她沒想過黎礎淵會和她說上那麼多話,即便他說的那些內容不是讓她氣惱,就是讓她羞窘,但比起相對無言,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而她以為,昨晚的“好的開始”會一直持續,但她的“以為”,卻也只是曇花一現。
方才,當她走進診間,撞見郝曼麗坐在他大腿上時,她震驚之余,也只能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情人,竟然是護理長郝曼麗。若不是看見她坐在他的腿上,兩人動作親膩,她怎麼樣也想不到,她這個合法妻子和他的情婦,竟都和他待在同一個工作場合。而身為他正牌老婆的她,還得在每天上班時間面對他的情婦,這是多麼有趣的事啊。
很顯然的,郝曼麗應該還不知道她就是他的妻子,畢竟當初結婚時,婚宴上他們並未邀請康生的醫護同事,她是為了不想她院長兒媳的身分曝光,至于他是為了什麼,她不得而知。但此刻想來,也許他也不想讓郝曼麗知道,她就是他結婚的對象。
他當真是個擅于流連花叢的男人,妻子和情婦都共處一室了,他竟還能面不改色,繼續和他的情婦調笑。
“這樣舒服點了嗎?”郝曼麗坐在黎礎淵的大腿上,兩手按壓著他的太陽穴。
“嗯……”男人眯著長眸,舒爽地應了聲,看來,他很滿意她的手勁。
“淵,人家還以為你不理人家了呢。”郝曼麗那縴縴玉指,帶著挑逗地戳著他白袍下的胸膛。
人家?怎麼他的情婦也愛用“人家”?
在診間里,來回內診室和超音波室的陳可航,做著休診前的收拾工作。她應該專注自己的事情就好,但耳朵仍是不由自主地接收了他們的對話。她略偏面容,偷覷著那對男女。
只見男的一把抓住女人在他胸膛上作怪的手指,送到嘴邊吻了吻。“怎麼會不理你?”
“你昨晚那麼生氣的離開我家,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郝曼麗噘嘴,說得好委屈。
“氣消了就好了。”黎礎淵松開她的手指,淡淡開口。
“所以現在不氣了?”郝曼麗睜著一雙有著卷翹長睫的大眼,流露出企盼的眼神。
他捏捏她鼻尖。“不氣了。”
“那今晚,去我那里嗎?”郝曼麗雙手搭上他寬肩。
“當然,不然我還能去哪里?”他微微扯唇。
“還能回你家啊,反正你家里還有個嬌滴滴的新婚妻子在等著你。”酸酸的語氣。
“哪有你嬌?!”他不在乎他的妻就在現場,輕捏住郝曼麗的下巴,吻了吻她的紅唇。“這麼愛吃醋,嗯?”
“那是因為人家在乎你嘛。”她貼上他胸膛。
“在乎我就要听話,以後在康生,不要隨便走入我的工作領域。不是跟你提過了,要繼續在一起,就得低調。你這樣大方走進我的診間,外面那些護士怎麼想?何況,我現在已經結婚了。”他撫了撫郝曼麗那頭大波浪,視線隨意一抬,看見他的妻子仍靜靜做著自己的事,像沒將他和曼麗的一切看進眼底似的。
他該高興他的妻子如此體貼,從不粘他、不找他興師問罪嗎?還是該惱怒他的妻子不在乎他正摟著別的女人?
陳可航鋪著新垃圾袋的雙手一頓,咀嚼著他們的對話。
原來,昨晚他的反常是因為他和郝曼麗吵了架,他心煩之下才想起可以回家,然後又“順便”和她這個妻子聊上幾句。
就只是這樣而已?她還以為……
“我還不乖嗎?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為了怕人家說我有你這個靠山,恃寵而驕,我不敢排你的門診,也不敢在大家面前跟你有太多互動。但其實誰不知道我們在一起啊,大家私底下常在談我們的事,你以為那些人都沒眼楮,看不出來我們的關系嗎?”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系,那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我是已婚身分,在你家你想怎麼樣我都隨你,但這里是康生,我們不能太接近,否則我爸要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我可是拿不到院長這個位置。”黎礎淵面色略沉,正經的口吻。
人都有志向,誰沒有呢?他的親生父母給他一個私生子的身分,被嘲弄過、被輕視過的他,早立志要成為不凡的人物。只要有了崇高的地位,誰還能笑他?只要有了不凡的身分,他想要的全都能輕易入手。這個世界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身分地位,才能讓他感到踏實。
他都已用他的婚姻作為交換條件了,這個時候,不容節外生枝。
“院長、院長、院長,你眼里就只有院長。難道除了院長,沒有什麼能讓你費心追逐的嗎?”郝曼麗嘴兒一噘,食指戳著他胸膛。
“你想听什麼?愛情嗎?”他墨深的黑眸微眯,語聲轉冷。女人!
“我、我只是好奇嘛。”見他臉色一變,郝曼麗擺出柔軟姿態,雙手滑入他白袍下,輕撫著。
“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你不必有疑問,要是覺得我不可靠,我也不會勉強你繼續。在一起就是要快樂,你若不快樂,隨時可以——”
“我哪有不快樂?跟你在一起,當然快樂。你不要我問,我以後不好奇就是了嘛。”郝曼麗識趣地不再追問。
始終靜靜做著收拾工作的陳可航,听見男人的無情,她側過面容,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這個男人……她的丈夫,怎麼能這麼無情?他對她沒有感情,那他的無情還顯得情有可原。但他對郝曼麗,那是他的情人,他怎麼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這樣才乖。起來吧,你先回去,我等等就過去。”黎礎淵輕推了下還坐在他腿上的女人。
“又要送你太太回去?”郝曼麗不以為然地開口︰“怎麼她就不能自己回家,非要你送呢?還有她到底在哪里上班,怎麼下班時間和你一樣?”
“別問這麼多,快回去吧。”他彎身移動鼠標,關了電腦,抬起面龐時,看見他的妻子正直勾勾看著他,表情有著責難。
是了,他的妻子用她的眼神責難他。是為了什麼?因為他當她的面和曼麗太過親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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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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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00:35:45
4
回去就回去嘛。”郝曼麗轉過身體,看見了陳可航,突然想起什麼,她喚了聲︰“可航。”
“嗯?”陳可航將視線緩緩移到她面容上。這張臉的主人,可是她的情敵!她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自己的情敵。
“你應該不會把我和黎醫師的事說出去吧?!”郝曼麗神情無辜,眼神卻很耐人尋味。
陳可航何嘗看不出她無事表情下隱藏的真實情緒,她唇一彎,微笑開口︰“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那就好。”真可惜,如果能將自己仍和黎礎淵在一起的事情傳開來,或者能讓他的新婚妻子知道她的存在。郝曼麗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去。
陳可航看著診間的門被重新關上,她慢慢偏過面容,看著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也正看著她。
這是黎醫師和阿長的私事,我有什麼資格談論?
方才,他的妻子這樣對他的情婦說。
她當真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談論他和曼麗嗎?她可是他的妻,她不是應該對他表達她的憤怒與不滿嗎?她怎麼能一副無所謂他與誰在一塊的態度?
他不懂他的妻,而他的妻同樣也不懂他。
她真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為何非得拿到康生院長一位?就算院長一職最後落在別人手上,他的工作應該也是和目前一樣,看診、接生、開刀等等,不會有所不同吧?!難到他成了院長,就不用看診、接生了?
就為了院長這個位置,他可以用婚姻作為條件,他可以那樣無視郝曼麗對他的情感?
“都收好了嗎?好了就走吧。”看了她好半晌,黎礎淵淡淡開口。
她提起一包垃圾,往診間門口走去,在經過他身前時,她抬眸睨著他。“老實說,我也很想知道——除了『康生院長』這個身分能讓你費心追求外,還有什麼是你想追求的?你的人生,就是『康生院長』?”語落,她也不等他回應,直接將視線調開,往門口走去。
聞言,黎礎淵楞怔在原地。
他的人生,真就只是為了一個院長的位置?
“爸?怎麼來了?”一踏進自家的發型工作室,見到公公黎春柏時,陳可航睜大了眼。
“這里有兩個爸,你在叫哪一個呀?”正在幫黎春柏的頭發做最後修飾的陳鴻新,暫停了手中工作,他抬起面龐,看著婚後難得回家一趟的女兒。
她面容微現靦腆,睞了自己的爸爸一眼。“爸——你明知道我問的是礎淵的爸爸嘛。”
黎春柏笑出聲︰“我來給你爸修整門面。這麼多年來,都是他在幫我整理我這顆頭,我要是去到其他的發型屋啊,不管他們怎麼設計,我就是不滿意。”想起什麼,他看了看門外。“礎淵那小子沒陪你一起回來?我不是讓他陪你回來的嗎?”
“他去停車。”她應了聲後,狐疑地問︰“是爸要他陪我回來的?”
“我和你爸約好了今天要過來剪頭發,礎淵他媽就吵著也要跟來,說要和你媽聊天,我就想,那干脆要礎淵帶你過來,大家可以一起去吃個飯。結果你媽也真客氣,準備了一堆食材說要自己煮就好,所以礎淵他媽現在正在里頭幫你媽。”黎春柏從前頭的鏡子里看著她。“怎麼,礎淵沒告訴你嗎?我還要他常帶你回來看看你爸媽,他可是你爸媽的女婿,不多來和岳父岳母互動,算什麼女婿?”
她愣了下,淡笑道︰“應該是有,他跟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在忙,設听得很仔細。”
星期日,康生休診,當然產科會有臨時狀況,但都有醫師輪流值班。黎礎淵也不例外,他得輪值假日班,而基本上他要是沒排上假日的值班,都會待在他情婦那里。
今天早上,當她以為他如同平時那樣,會待在他情婦那里一整天時,他卻踏進家門了。他說,他和他的岳父岳母還不熟,所以要帶她回娘家走走。
她很納悶他的主動,揣想著他究竟有何目的,卻怎麼也想不出來……現在听他父親一說,她才知道他原來還是為了康生院長,所以才听從他父親的話,帶她回娘家走走吧?!
“可航。”身後忽然一道暖息逼近,她隨即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
車停妥後,黎礎淵一踏進妻子的娘家,便先給妻子一個大擁抱。無論私下如何相處,在人前,尤其是兩家長輩面前,恩愛的戲碼是一定得上演的。
思及此,他旋即又向兩位長輩問好。
“有找到停車位嗎?”陳鴻新看了一眼那一進門就抱住女兒的女婿,心中很是滿意,看起來小倆口應該相處得還不錯。
“我把車停在對面超市的停車場。”黎礎淵松開那身體有些僵硬的妻子,抬眼看著岳父。
陳鴻新點點頭,解開黎春柏身上的圍巾,拿起毛巾輕拍去沾染的發屑,一面對著好友說︰“本來啊,我還擔心可航嫁給你們家礎淵,不知道會不會幸福?畢竟兩個人也沒怎麼交往就決定結婚。你說小時候就算玩在一起,又怎樣呢?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不過現在看你們家礎淵願意帶著可航回娘家來,兩個人又親親密密的,我和可航她媽也能放心一點了。”
“礎淵要是敢對可航不好,虧待了她,我這個當爸的,第一個不饒他!”黎春柏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拍整了衣物,目光犀利地看著兒子。
他知道他這個兒子不受拘束,也許是在被他收養前,那不健全的家庭導致他後來霸道又好強的個性,這些倒還可以接受,好歹也從醫學系畢業了,算得上認真積極。只是他對感情的態度,就讓他這個養父無法認同了。
身邊的女友換了再換,一個比一個更大小姐個性,也沒見他想要安定下來。都三十好幾的男人了,還不懂得定性,流連花叢到底有什麼好?找個好對象,然後成家立業,這才是男人該做的事。
他有野心,想要康生院長一位,他這個當養父的不是不能給,反正養的三個孩子當中,也只有他對院長一位有興趣。他想要,他就給,只是他若不能找個女人結婚,好好把心定下來,他如何安心把康生交給他?
于是,他想了想,決定用院長這個位置換他的婚姻。他要一個崇高的身分,他給,但相對的,他也得付出——那就是走入婚姻。
這樣近似交易的婚姻,他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好友知道,若知道了,哪還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礎淵?所以,把礎淵盯緊就是他的責任了。
“不會啦,我看礎淵對我們家可航很好,剛剛還抱了她,你不用擔心啦。”陳鴻新收拾著剪刀和梳子。
“希望能像你說的這樣。”黎春柏轉過臉龐看著兒子。“礎淵,你岳父這麼信任你,你可別讓大家失望,可航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你的福氣。”
黎礎淵扯唇一笑,那雙大單眼皮的長眸微微眯起,尾端微揚的眼線,勾勒出性感,他笑得很俊。“爸說得是,可航的確乖巧又善良,娶到她是我的福氣,我會好好待她,不辜負大家的期望。”說著說著,手掌一探,勾住身側妻子的腰,就往自己身側貼。
陳可航側眸看了那再度摟住她的丈夫一眼,那在她腰側的五指有些熱度,也不知道是自己敏感,還是他的體溫真的比較高的關系,她仿佛還能感覺到他指頭的修長。
這樣的親密讓她感到不自在,尤其還是在自己的爸爸和公公面前。于是,她伸出手心,貼上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她五指一收,試著將他的指頭從她腰上勾起。
而他看出了她的意圖,手掌使了力,將她更往自己身上攬抱。
“別忘了,我們已經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我擁抱你是很正常的事,你躲什麼?”黎礎淵忽然側過面龐,菱形唇貼在她耳畔,低低說著,那姿態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你該不會是忘記自己答應過我,在我家人面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
想起婚前兩人的那次見面,她確實答應過他在外人面前,會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她淡淡垂眸,不掙扎了。
“可航,怎麼了?”看出了兩人間的古怪,黎出柏開口問了。
“咦?呃——”陳可航抬眸看了眼黎春柏,再看看身側的丈夫。
“沒事,在跟我鬧瞥扭呢。”黎礎淵代她回答,說話同時,他擱在她腰側的大掌上下撫了撫她的腰身,看似親昵。“有台手術,比預期的難纏了點,拖了些時間才回去接她。”
“可航,你也別這樣,礎淵忙,你就要多體諒。”陳鴻新責備起女兒。
“我……”她略覺委屈,卻又什麼都不能說,這婚姻是她自己想要的。
“爸,沒事,她是怕晚回來,擔誤了大家的時間。”黎礎淵再度開口,隨即偏過面龐,深情地看著她,他長指勾住她發絲,塞到她耳後。“還跟我生氣嗎?”
陳可航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那柔沉的語調,隨緒的眼神,溫柔的舉止,在迷惑了她,明知他不過是在演戲,她心底仍希冀有那麼一天,他會真心愛上她。
“欸欸,我看他們小倆口應該有話要說,咱們兩只老的,就別在這里當電燈泡了。”陳鴻新拍了拍好友的肩。“走,我們進去泡茶,這里就讓給他們。”
“喔,對,你不是說有什麼人送你冠軍茶?我今天一定要試試看。”黎春柏附和了聲,目光轉移到自己兒子臉上。“礎淵,你那個頭發會不會太長了點?反正你今天都來了,不如就讓可航幫你修剪一下。”
“也對。礎淵吶,就讓可航幫你修一下,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再花錢去給別人剪。”陳鴻新愉悅地看著好友。“走,我們進去泡茶,這里就讓給他們。”
一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里,陳可航依舊沒有改變姿勢,仍是立在原地不動。
黎礎淵亦是不動,直到前頭兩道身影轉進里邊了,他才慢吞吞松開擱在她腰側的手掌。“不是要幫我修頭發?怎麼還站著發呆?”他側過面龐看她。“不過,我有個疑問|你,真的會剪?”
陳可航飛快地瞅了他一眼,然後走到擱滿美發工具的小推車前,將小推車拉了出來。
她又從櫃子里拿了干淨的毛巾,走到椅子旁,淡聲道︰“你不來坐著,我怎麼幫你剪?”
他其實不是那麼願意讓她修剪他的頭發,一是因為他有固定的設計師,二是因為他真的很難相信她會這項技術。只是礙于兩個長輩都這樣說了,不讓她修,就違背了爸的意思,那對他爭取院長一位沒幫助。眼前,只要是能助他早日坐上院長一位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他看了垂著眼簾的她一眼,緩緩移動步伐。
他坐上了椅子,從鏡中看見她將毛巾披掛在他頸肩。她的指頭很縴長,動作細膩地將他的領口藏在毛巾下,他看看她熟練的動作,似乎還滿有兩下子的。
她幫他套上圍巾,拿了把梳子和剪刀,將他頭發梳過之後,舉起剪刀——
“不用先按摩嗎?”他突然開口。
陳可航楞了兩秒,才懂了他意思。“通常洗頭發時才一起做。”
“但是我脖頸還有肩膀都很酸。”他語聲平淡,卻有著不容質疑的態度。
他是故意的!他在懲罰她,懲罰她方才對他親密舉動的掙扎。
明知道他要表現出夫妻情感深厚的一面,她竟想要推開他的手,這讓他心頭很不爽快!
她緩緩揚了長睫,對上鏡子里的他,見他神情堅定,她在心底嘆口氣,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
走到椅後,她指尖抵著他後腦,略往前推,他的後頸拱出彎弧。她右手拇指和中指分別貼在他兩耳耳垂下方的穴位,施了恰當的力道,緩緩按揉著。
片刻,兩掌從後往前輕抬他面孔,指腹移到了他的太陽穴,她一面揉著,一面低問︰“這樣還可以嗎?”
“嗯。”閉眼享受的黎礎淵淡應了聲。很棒,她施的力道恰當,不過輕也不過重,拿捏得相當好,她當真是練過的。
見他合著眼,她放膽將目光停留在面前大片鏡子里的他。
從郝曼麗出現在他診間那日之後,她與他之間似又回到原點,陌生而疏離。
應該是說,她知道那晚他突然回家過夜,是因為和郝曼麗吵架後,她感覺很受傷。即使早明白他的心系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但他因為和那個女人吵架才想到她的這個事實,還是讓她很難釋懷,她覺得自己是備胎。
可讓她覺得有些悲哀的是,她竟然覺得做備胎總比什麼都沒有還來得好。他這張面龐到底有什麼魅力,為什麼會讓她這麼眷戀?
看他額際已被她揉出薄紅,她松了雙手,然後走到推車前,重新拿起剪刀和梳子。
她的指溫倏然離開他面龐,他一睜眼,就見她手中拿了工具。
“這樣就要剪了?不是都要先洗嗎?”見到那把剪刀,他趕在她動作前,先出聲詢問。
陳可航楞了一下,視線緩緩上移,迎上鏡里的他的目光。“頭發是有彈性的,干發剪,比較不會有剪太短的情況發生。但如果你想先洗再剪,我沒意見。”她說著,就把剪刀擱下。
“生氣了?只是問問而已。你認為干發剪比較好,那就這樣。”他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帶了探究,瞧得她只能拿起剪刀,轉移注意力。
夾起一片黑發,剪刀輕劃幾下,發絲片片而落。
她的動作很靈巧,不像生手,倒像是已有多年美發經驗的造型師。
他看著鏡子,一開始只是深怕她剪壞了他的發,但看著看著,目光竟被她靈巧的十指給吸引住。
順看她的手,他視線緩緩挪移至她縴瘦的兩臂,然後是她窄小的肩,細白的頸項,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她認真的臉孔上。
她眼眸半垂,神情專注,渾然不覺他的凝視。直到她抬頭想從鏡子中確定他兩鬢的發長是否一致時,才對上了他別有意味的注目。
她心髒跳了下,那長久以來被自己壓抑住的情思,像被那眼神撩動似的,心口漸涌波濤。她迅速看了眼他兩耳前的發長,然後垂看眼簾走到他身前。
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她哪里不對嗎?
想起接下來要修他的瀏海,她心髒一陣突跳。閉了閉眼,緩下吐息後,她彎了身,眼神盡可能回避他,專注在他的瀏海上頭。
她將他的瀏海梳直,再抓起他一片已長過眼晴的黑發,夾在兩指間,剪刀利落一動,發絲飄落的同時,她從他稍短的瀏海間,看見了他深邃的眼楮。
他,仍是看著她。
她微怔,心口怦然。
這樣看著她,要她怎麼做事?見他盯著她好半晌,沒有移開目光的打算,她一惱,開口就問︰“你這樣看我做什麼?”說完,發現他的發絲微動,才驚覺自己與他靠得如此近,呼出的氣息都能牽動他的發絲了。她只要再往前傾一些,就會踫上他的臉。
意識到他們這麼靠近,她直起身子,腳步一移,往後退了兩步。
黎礎淵眸光閃動了下,菱形嘴一勾,有些放蕩的姿態。“不做什麼,只是我在想,我以前真的和你玩在一塊?”
沒預料是這話題,她臉蛋一熱,耳根渲開緋紅。“就和礎盈、礎又大哥,還有幾個鄰居小孩。”其實不算和他玩在一塊,因為都是她偷偷看看他比較多。
“我們都玩什麼?怎麼我都沒印象?”他看看她瞬間紅透的臉蛋,嘴角隱隱約約間,滲出笑意。“跳格子?跳繩?木頭人?”見她猛頭,他又問︰“難不成是扮家家酒?”
“不是,你都說扮家家酒很幼稚,所以你從來不曾和我們玩扮家家酒。”她記得他什麼都玩,打球、撲克牌、騎腳踏車比快,但是,都不是和她玩。
他神情微露好奇。“不然我都和你玩什麼?總不會是玩猜拳脫衣服的游戲吧?哈哈!”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然他到底和她玩了什麼?
她聞言,澄淨的眼楮一瞪,圓滾滾的像小鹿。“誰、誰在那種年紀,會玩那種游戲?!”臉蛋有著紅紅的兩抹色彩。
“不然呢?你又不告訴我,我只好自己瞎猜。”他的黑眸直啾看她。
真有趣,他發現他這個妻子愈來愈有趣。平時看她冷靜沉穩,和患者對話也一副專業,怎麼他一逗起她來,她就像剛放進鍋里的蝦子一樣,跳個不停,臉也紅個不停。
原來,他的妻子是只跳跳蝦呀。
“那又不重要。”她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看見手中的剪刀,她上前一步,微微彎身,她強迫自己盯著他的瀏海,繼續未完的工作。
他察覺了她的回避,唇片一掀,又道︰“不重要?”濃眉輕輕挑動,他語聲刻意轉沉︰“我對于我們小時候的相處情形,難道不該了解嗎?”
她握剪刀的手未停,眼睫也未抬,看似不受他影響,但那紅澤又深了幾分的頰面,卻透露了她的情緒。
見她不答腔,他黑眉微彎,淡笑問︰“怎麼不說話了?”
她看了他一眼,在刀面快速劃斷發絲的聲音中,她繃著聲音開口了。“別說我這個當人家老婆的不夠貼心,我先提醒你,你要是不想頂著這頭西瓜皮或是變成馬桶蓋的話,最好別再說話了。”喀擦略擦,她故意讓剪刀動了動。
聞言,他不以為然,喉間還滾出笑聲,那快慰歡暢的聲音灌進她耳膜,她瞪了他一眼,將他頭發做最後的整理。
放下剪刀和梳子,她解開他身上的圍巾,輕輕拍掉落在他肩上的發屑後,她呵了口氣,淡聲說︰“反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你若不記得,又何必問?”現在問這也了又能代表什麼或證明什麼?他不記得童年的她,那麼再問起當年,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她看著他,淡淡笑了笑。“走吧,我幫你沖洗一下。”沒等他,她徑自走進一旁屏風後的洗發台。
那帶了點遺憾的口氣,讓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背影一眼後,才起身跟上。
指尖扣著袖口的衣扣,黎礎淵步伐沉穩地下了樓。
他敲了主臥室的門,沒人應聲,他猜測,也許會在樓下遇見她。
昨晚從娘家回來後,已是凌晨時分,他洗過澡就到客房睡下。今早一醒來,就見他的衣物整齊地掛在牆上的掛勾,他的襯衫和西褲還熨燙過。
他當然知道那是她幫他整理的。
結婚以來,他總是在曼麗那里過夜,一大清早才趕著回來沖澡,然後換上干淨的衣褲,再和她一道進康生上班。
他收在衣櫃的襯衫和西裝,每件都熨燙得很筆挺,連領帶也不曾見過皺折,他知道那都是出于她那雙手。
每次換上整潔且帶著洗衣精香氣的衣物時,他總不免要想,當她為他做這些事時,心里想著什麼?她是甘願做這些還是邊做邊埋怨?畢竟,他與她的婚姻,和一般人並不一樣。
踩下最後一階,他沒在客廳看見她的身影,腳步隨即一旋,往餐廳和廚房方向而去。
餐廳燈亮著,但沒人,倒是桌上有幾碟菜,他走近,垂眸看了眼菜色。那雙大單眼皮的黑眸在看見一碟他瞧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菜色時,喉頭滾動了下,像極了無辜的拉布拉多。
好像很美味的樣子。
粗絲條狀,偏白色的物體,上頭有著香菜末,還泛著光澤。他感覺喉頭再度滾動了下,口腔中分泌出大量唾沫,他側眸看了看傳來聲響的廚房門口,確定不會被發現後,他迅速彎身,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塊粗絲,急急送進口中。
他先含了下,涼涼的,該是先冰過了。然後,他開始咀嚼,說它脆,又有著嚼勁,說它酸甜,嚼到最後竟有些嗆辣,味道有些像蘿卜,但那淡淡的麻油香,又模糊了他的味覺。
是道很好吃的涼拌菜,只是他吃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再看了眼廚房門口,他又捏了塊送入口中。
如果這是她自己做的,他不得不承認,她的廚藝還真不賴。這個是曼麗永遠也做不到的,她總說廚房油煙重,她受不了那味道。但細想起來,哪個女人不是在油煙中為家人做一頓飯菜的?
他咀嚼看那口感特別的小菜,沒察覺自己將妻子和情婦擺在一起比較,而且妻子的分數好像高于情婦。他當然更沒發現,陳可航躲在廚房門口後的身影。
她也不是故意躲著看他,只是當她端著手中那盤燙空心菜要走進餐听時,覷見了他正用手指捏起涼拌蘿卜絲的畫面。
那偷捏的姿態,竟讓她有一種幸福的錯覺,再見他嚼得起勁,似乎頗喜歡,她愉悅不已。
如果他還不能把情感寄托在她身上,那麼先把胃寄在她這里,讓她每天都這樣喂飽他,有一天他是不是就再也離不開她了?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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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0 00:36:10
5
見他終于咽下口中那口蘿卜絲,她端著燙空心菜走進餐廳。
“你早。”她佯裝沒看見他方才偷捏菜的孩子氣舉動,語氣平淡。“你應該餓了吧?!可以吃了。”
黎礎淵瞅著她。結婚以來,他不曾待在這個家里面用過一餐,現在就這樣坐下來,會不會太奇怪?
老實說,外頭的早餐他吃膩了,她的廚藝又恰好對了他的味,他真想端著一碗白粥,坐下來大快朵頤一番。只是,這樣當真有點奇怪……
像是明白他的為難,陳可航沒說話,只是拿了兩只小碗,轉身回去廚房,不多久,她就端著兩碗盛滿白粥的小碗走出來。
她把其中一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擺上筷子和湯匙,淡笑道︰“快吃吧,等等不是還要巡病房?別遲到了。”
他想了下,終究敵不過面前冒著熱氣的清粥,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他很久沒吃到這最愛的中式早餐了,睡在曼麗那里,他每天清晨醒來,還得自己先在外頭買早餐,然後一路邊吃早餐邊開車,趕著回來梳洗。那種吃法,只是在填肚子,根本嘗不到什麼美味。
“你早上哪一診?”就這樣突然和她共桌用早餐,是有點奇怪,他順著話題問她,轉移那份怪異感。
“今天輪兒科。”她也拉開椅子,坐在他正對面。
薄唇微掀,吹了吹熱粥後,淺嘗了一口。“我記得今天是打預防針?”他沒記錯的話,兒科固定每周一和每周四開放預防針施打。
“嗯,所以會比較忙。”她舉筷,夾了空心菜。
然後,兩人陷入一片沉默,散著淡淡粥香的空間里,只有碗筷輕踫的聲響。良久,他忽然想起什麼,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抬眸看她。
“曼麗——會為難你嗎?”他目光直勾勾的。
“嗯?”她揚睫,似有困惑。空心菜還在她口中,鼓起了她的面頰,她像含著糖球的孩子,有幾分稚氣和純真。
他發現她一旦露出困惑的表情時,那雙澄淨的眼楮,就很像小鹿。“我的意思是,曼麗平時工作上會為難你嗎?”
“她為什麼要為難我?”
“她個性比較好強,要求也比較完美,要是遇上她看不過去或是不滿意的事,挨她罵是有可能的。”他見識過曼麗大聲斥責護士的樣子,言語犀利,甚至不顧方面子。
不能否認,醫院有像她這樣的人來領導整個護士群,那些護士們的工作態度才會更嚴謹,但陳可航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妻子,是助他成功的一步棋,他怎麼能讓曼麗有機會去為難她?
“你別去惹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覺得該這麼對她交代。曼麗是個手腕很高的女人,他欣賞她的成熟美麗,和那份自信。但相對的,她那樣的女人也很傲,若讓她知道陳可航就是他的妻,絕對會被鬧得雞犬不寧。
她楞了下,隨即低下眼眸,她將空心菜咀嚼咽下後,才輕聲道︰“她是你的情人,我不會去惹她,這點請你放心。”
他以為她會去欺負他的情婦嗎?她又不是吃飽沒事做。
筷子撥動著碗里的米粥,她突然失去食欲。片刻,她站起身來。“我吃飽了,你慢用。”她端著自己使用過的碗筷,轉進了廚房。
看著她的背影,他知道她誤會了,卻也不想開口解釋。
他和她的婚姻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她要怎麼看他,又有何關系?
“一、二、三、四、五、六……”都六個月了?行事歷的月分上被紅筆上記號,原來她和他結婚六個多月了。
陳可航趴在床鋪上,看著行事歷上被紅筆住的月分,兩條小腿晃動著。
六個多月,他睡在家里的時間連十根手指都數得出來,與她同桌用餐的次數一樣是十根手指就算得出來,再這樣下去,她如何讓他對她日久生情?
在康生時,大多時候都是各自忙著,即使跟了他的診,也極少聊到工作以外的事,回到家,幾乎只有她一個人守著這棟房子,他有什麼機會能對她日久生情?
白天,她跟著他到康生上班,晚上若沒排上班,她就回來做晚飯,但他從來沒回來吃過。就算進了家門,也只是上樓拿他的東西後,就又驅車直奔他情婦住處。
她一個人吃飯、洗澡、洗衣服、看電視,然後再將他的衣物燙整,一天就這樣過去,她又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醒來,一個人做早餐、吃早餐。
什麼都一個人,那結婚到底有什麼用處?她這樣的生活和婚前有何不同?
答應和他結婚時,她就偷偷給自己訂下一年的時間,若是經過一年,他仍然對她沒有感情,她就會逼著自己死心。現在,都半年過去了,剩下半年不到的時間,她還有把握能讓他愛上她嗎?
她手心撐起下巴,胡亂想著。
如果他拿到了康生院長的位置,而他們之間依舊沒有進展的話,他會怎麼做?和她離婚?還是繼續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
那麼她自己呢?她會和他離婚,再去尋覓屬于自己的真正幸福?還是一樣過著目前這種獨守空間的生活?
黎礎淵……她在行事歷的空白頁上寫了他的名字。
黎礎淵……黎礎淵……黎……握筆的手突然一晃,他的黎字被拖出長長一條藍線。她瞪大了眼,卻不是看著那名字,而是她發現——床鋪在動。
一種恐懼驀然升起,她迅即轉過身子,坐在床鋪上,眼楮還是瞪得好大。她身下的床鋪在動,衣櫃和梳妝台發出嘎嘎聲響,她看見梳妝台上的幾瓶保養品全在顫動著。
是地震!
當她確定是地震時,天花板上的藝術燈閃爍了下,燈光暗了一秒鐘後,她還來不及有反應,一室陷入黑暗。
她驚叫了聲,雙手在床鋪上隨便觸踫,摸到了棉被後,整個人躲進被子里。
兒時的記憶倏然跳過眼前,那也是個停電的夜里,她一個人在廁所……
她頭,腳屈起,雙手抱住兩膝。
她好怕,這麼多年了,她依舊怕停電;她也怕地震,小時候經歷過大地震,怎麼可能不怕?兩個讓她懼怕的情況一起出現,她幾乎要崩潰。
拉緊被子,她躲在被里顫抖著身軀。
不!不要搖了,不要了!她討厭這種感覺,像等著死神來召喚她!
片刻,她挨不住恐慌,終于哀哀哭出聲了︰“礎淵哥哥——救我救我……礎淵哥哥——”
礎淵哥哥,救我救我……
床鋪上,覆在赤裸女體上的精實臂膀震了下,黎礎淵倏然從睡夢中驚醒。
有什麼東西嘎嘎作響,他眨了下眼睫,黑眸定在窗前晃動的簾布上。
濃眉一揮,他翻身坐起,才發覺衣櫃和床鋪都在晃動。
是——地震?
他瞪著衣櫃,直到它的聲音逐漸變小,晃動也慢慢停止。
感覺是個不小的地震,不知道震央是在哪里?有沒有災情?醫院那邊,還有家里……家里的她,是否無恙?
他閉了閉眼,倏然想起那個讓他驚醒的夢境。說夢也不像夢,他只是听見有什麼人喊著他,要他救她,而他的記憶中,好像也曾經有人要他救她一一到底是誰?
他蹙眉回想著……
驀然間,一雙柔嫩無骨的手像蛇一樣纏上了他腰身,然後往上觸摸,停在他赤裸的胸口。他背上一陣濕滑,女人的舌尖挑逗地在他背心上滑動,試圖勾出他的欲望。
“曼麗,別鬧。”思緒被迫中斷,他有些厭煩地抓住在他身上挑逗游移的那雙手。
“怎麼了嘛,不好好睡覺,爬起來做什麼?”郝曼麗曼妙的身姿還貼在他的背上,雙手仍是不安分,在男人身上撫個不停。
“做惡夢。”他不耐地應了聲。
“做惡夢?什麼樣的惡夢?”她爬到他身前,捧起他的俊頰。
他回避著她的觸踫,淡聲道︰“忘了。”
“反正是惡夢嘛,忘了就忘了。”她攬抱住他,語聲性感︰“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再睡一會兒吧。”
“你還睡得著?”他膛大了那雙大單眼皮。“你難道沒感覺到地震?”
“有地震?”郝曼麗驚訝得張大了眼。“什麼時候?很晃嗎?我怎麼都沒有感覺啊?”她問號連連,待疑問出口了,才看見男人已下床,正套上褲子。
“礎淵,這麼晚了,你要做什麼?”她跟著下了床。
“回家。”黎礎淵想也不想,拉上西褲拉煉,扣上皮帶。
“回家?你回家干嘛?”她揚高了聲嗓,然後瞪大了眼。“你該不會是……不會是想回去看你那個老婆吧?!你擔心她是嗎?你不是說你對她沒有感情,娶她只是因為你……”
“你閉嘴!”他回家干嘛?是了,她問對了,他回家干嘛?他該做的,是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他方才怎麼會想到回家?他真擔心陳可航?不,笑話,他們一點感情也沒有,結婚不過是互取所需,他怎麼可能擔心她?
他抓起椅上的襯衫,隨性套上,雙手扣著衣扣。“我要做什麼是我的事,你如果想繼續跟我在一起,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女人這樣問東問西,誰都別想掌控我!”
見她委屈的紅了眼,他撇開臉,沉沉吐氣。“算了!我告訴你,我現在要去醫院看一下情況,你累了就回去繼續睡,我明晚再過來!”說完,他沒再看她,繃著一張俊臉離開。
巡過嬰兒室和病房,除了兩個產婦受到些微驚嚇外,大致上沒什麼問題,確定醫院里的運作也未受影響後,黎礎淵才安心離開醫院。
看了看時間,才清晨五點十三分,這個時間該去哪里?
留在醫院也無事可做,開車回去曼麗那里,不用多久又得出門回家去接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了,回家去吧,總該回去看看家里有沒有受到影響。
心念一動,他調轉車頭。
二十分鐘後,他把車子停在住處門口。
五層樓的庭園別墅是雙親贈予他們的新婚賀禮,他卻鮮少回來,更別說去留意這屋子的外觀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這樣好好看他們的新家。
看看時間,五點四十分都不到,他該在這時間走進去嗎?屋里的她醒了沒?如果現在進去,他該做什麼?
慢!他這是在做什麼?他居然在這里考慮該不該進去?他可是這屋子的男主人不是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嗤了一聲,他把車子熄火,下了車後,他也只是倚著車門,未有動作。
現在進去,也是尷尬,她若是還沒起床,他難道要直接闖入房間拿他的衣服?但他又不是沒在她在房間的時候進去過,擔心什麼?!
煩悶地吐了口氣,他鎖了車門,拿出大門鑰匙,準備上前去開門時,一部火紅色的跑車突然在他車頭前停下。
他納悶了下,多看了幾眼,卻在見到副駕駛座上的陳可航時,微微一怔。
原來她——不在家里?
不知從哪來的一團氣,郁結在胸口,他兩眉沉得很低,將視線移到駕駛座上。
是個女人,有些面善,他卻忘了自己在哪見過她。她把他妻子帶去哪里了?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陳可航不意外見到他,當心心的車子接近住處時,她已先看到他的車就停在門口。“心心,謝謝你,那我下車了。”
昨夜,她被地震和停電嚇傻了,一個人躲在被窩哭泣,她打過他的電話,卻總是響了幾聲後就轉入語音信箱。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敢一個人繼續待在那麼大的屋子里,也不能回娘家讓爸媽擔心,她想了想,只能打電話給心心,請心心讓她暫住在她家一個晚上。
心心待她真的很好,掛了電話後,馬上開車來接走她,她在心心住處叨擾到方才天微微亮了,才又請心心送她回來。
“哎呀,謝什麼謝,好朋友就是要這樣義不容辭啊。”何心心拍了下她的肩,看著一直盯著她們的男人。“不過……他臉色那麼難看是怎樣?”
“他本來就是這樣,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凶凶的。”她笑了聲,彎身拿起放在腳邊、裝著早餐的塑膠提袋。“你慢慢開,路上小心,再見。”和好友叮嚀幾句後,她下了車。
關上車門,她抬眼就對上他不以為然的視線。
他在生氣嗎?氣什麼呢?他站在門外,難道是忘了帶鑰匙,因為進不去才生氣的?
她提著路上買來的早餐,走近他。“回來了?吃過了嗎?我買了豆漿和包子,進來吃一點吧。”語落,她從包包里重出鑰匙,開了右邊的小門。
他沒說話,但她知道他跟在她身後。她開了大門後,一路走到餐廳,她把早餐放到餐桌上,然後徑自上樓,想要先換上醫院的制服。走進房間,想起他在,她轉身想要關上房門,一只大手卻橫了過來,她差點就壓到了那只手臂。
驚呼了聲,她退了步,看見他繃著五官瞪視她。“怎、怎麼了?”
“那個女人是誰?”他劈頭就問。
“哪個女人?”他沒頭設腦的在問什麼啊?
“開車送你回來那一個。”他的黑眸一沉,即使不大聲說話,感覺也很凶。
“那是心心,你忘了嗎?結婚那天是我的伴娘。”他忘了心心了?也對,他對他們的婚事從來就沒有費心過。不,正確來說,他對她這個妻子,根本就不曾花時間了解過,他又怎麼可能認得她的朋友?
這就是夫妻嗎?她在心底苦笑了聲,悵惘不已。
心思繞了,他有印象了。是了,難怪他覺得那個女人很面善。
“這麼早,她帶你去哪里?”他又問。
“去……”該告訴他,說她昨夜被地震和停電嚇到,說她找不到他,所以才跑去心心家嗎?但說了又如何?他只會覺得厭煩罷了。他若是擔心她,就不會不接她的電話。也許,他真的只是因為忘了帶鑰匙,進不去,而氣憤她不在家吧?!
“我去買早餐,心心說那家的包子好吃,我請她帶我去買。”她撒了小謊。
黎礎淵目光深沉地看著她,似在探究她話里的虛實,片刻,他越過她身側,一邊說話,一邊解開襯衫衣扣。
她跟在他身後,看看他的動作,知道他應該是要沖澡換衣服。她從衣櫃里拿出他的干淨衣物後,又拿了自己的制服,打算走到客房去換。
見她拿著康生的制服就要走出房間,他喚住她。“你做什麼?”
她回過頭,神情有些困惑。“你不是要用浴室嗎?那我去客房換制服啊。”
他聞言,眉頭微蹙,他略抬下巴,半垂著黑眸看她,那姿態高傲中又帶了探究意味。上回進來房里,他一樣是在她面前脫著襯衫,一樣是打算沖澡,但她的反應還算有趣,怎麼這次她卻顯得如此平淡?
“沒事的話,我先去換衣服了。”見他只是瞅著她,也不吭聲,她轉身就走。
轉身的瞬間,她額頭前那大片瀏海隨著她轉身的姿態揚開一道彎弧,他看著她走開的背影,嘴一張,想要喚住她,卻又陡然閉上嘴唇。他喊她做什麼?
是怎麼搞的,從來不曾有哪個女人能在短短幾小時內,這樣牽動他的情緒,而剛離開的那個女人,卻讓他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他是被地震震斷哪根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沖過澡後,走到餐廳見到她時,他腦子里繞轉的依舊是同樣的問題。而當他惱著這些尚找不到解答的疑問時,卻見她悠然地吃著早餐,看著報紙。
听見了他的腳步聲,陳可航從報紙中抬起頭來。“洗好了?那快吃吧。”她指指他面前的那份早餐。
看著那兩顆圓滾滾的胖包子,還有一份蛋餅和豆漿,他興不起任何食欲,即使她剛剛說了包子好吃,他仍是不想動它。如果這時面前擺的是冒著白煙的清粥,配上幾迭小菜,豆腐乳、蔭瓜、菜脯蛋……才是人間美味。
“我不餓,你吃就好。”看了她一眼,他語聲淡淡,轉身要走。“我先到客廳等你。”
“我今天不坐你的車了。”她說著,然後看見他停下了腳步。
他偏過面龐,濃眉一蹙。“為什麼不搭我的車?”
“我今天下午沒班啊,搭你的車不方便,這樣中午我會沒交通工具回來,所以我自己騎車過去就好。”她一面說,一面吃著包子,沒看他。
“那你不能早點通知我,要讓我跑這一趟?”她那怡然自得的神情讓他有些惱火。他在曼麗那邊想著不知道地震有沒有影響到她,想不到她非但不在家,現在和他說話,還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姿態?
“我打過你的手機,你沒有接。”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後,又迅速低下眼簾,她的眼楮在發熱,欲哭的沖動,她知道那是難過的反應。
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凶她?!他也不想想昨夜地震時,他人在哪里?她一個人躲在被窩害怕哭泣時,他摟著他的情婦吧?!她最後是逼不得已才打電話給心心,要心心來接她走。
他如果不想愛她沒關系,但也犯不著用像審問犯人一樣的口氣。何況,她打過幾次電話的,是他自己不接,她何錯之有,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待她?!
聞言,他眉一蹙,神情懷疑地從西褲口袋拿出手機。
他輕推滑蓋,螢幕亮起,看見有六通未接來電,他按了鍵詢,未接的六通來自同一個他不認識的手機號碼,他眉心間的折痕深了深,恍然想起自己並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0934-xxxxx,這是你的號碼?”他不接不認識的號碼,當這個號碼在來電顯示中出現時,他不在意地讓手機響看,沒去理會。
她點頭,淡應了聲表示回答。
他面色有些難看。“我不知道這是你的號碼。”所以沒接。
“嗯。”她應了聲,仍舊垂眼看著報紙。
“確定不坐我的車?”他再問一次。
她搖頭,抬臉淡笑著看他。“我騎車。”
他黑眸一眯,瞪著她的笑靨。片刻,他語聲沉了沉。“你高興就好!”隨即像風似的轉身離去。
她帶笑的面容在他轉身踏出餐廳那一刻,瞬間消逝,那雙明瑩的眸子慢慢有了水氣。
不愉快了,他們已經開始不愉快了,都尚未享受到婚姻的甜蜜,他們已經先不愉快了,那麼,她還能不能對這段婚姻存有希冀?
她很愛他,可是,她的愛情沒有堅強到可以讓她不受傷。正因為愛,深深地愛著他,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對她來說就顯得更重要了。他一個責難的眼神,一個稍冷的語調,都會讓她難受不已。
可是,她不敢表現出來,也不敢說出來。她怕他知道她在乎他,她怕他會因此而誤會她想要掌控他,于是她只能,像現在這樣,沉默的,愛著他。
然而,她卻越發覺得,不管是想要愛一個人,或是想要和一個人相愛,原來真的不是那麼容易……
“你看你看,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地震得這麼大,他也不會打通電話問問你有沒有事?”
“你不要幫他說話啦,什麼叫他不知道?噢,拜托,剛剛新閬報導震度有六點三級耶,是六點三不是三點六級耶,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睡死了哦?”
“就算他不打給你好了,連你打給他,他也不接,這不就表示這男人很無情了嗎?都還沒當上院長,就已經這麼無情,要真讓他拿到院長的位置,他不就馬上翻臉不認人?”
“可航,你不要再這樣迷戀他了啦,他根本就不愛你。以前就不愛你,結了婚也不愛你,所以你更別指望他得到他想要的之後,還會愛你!”
“什麼日久生情在別人身上也許會發生,但在黎礎淵身上根本不可能!”
“你自己明明比誰都清楚,這場婚姻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跳板,是個可以讓他得到地位的工具,你怎麼還這麼盲目,相信他會給你愛情?!”
“可航,要對自己好一點。你想想看你為他付出了多少,但他給了你什麼?你覺得這樣值得嗎?你要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
“可航,我明明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的興趣在美發設計,你怎麼不考慮回去做這個工作?”
“你因為他念醫學系,就勉強自己去念護理系。好,現在真讓你跟在他身邊做事了,那又如何?他會感激你嗎?”
“人要為自己而活,不要為了別人而活。想想你爸和你媽,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每個晚上都等不到老公回家,他們會多為你擔心啊?紙終究包不住火,有一天,你和黎礎淵的情況一定會被大家知道的。”
“這樣吧,可航,我兩個月後有一場發表會,模特兒的發型設計就交給你負責如何?你來試試看,也許你會因此找到自己的生活目標,而不是汲汲營營于一份愛呀!你何必為了那種男人,連自己的興趣都要放棄呢?那個冷靜沉穩,做事有條理的陳可航跑去哪了?”
可航、可航、可航……昨夜與心心促膝長談,她不斷喊著自己的名字,語重心長的。
因為一個地震、一場停電,她麻煩了好友;因為嫁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讓好友為她如此擔憂。她是不是該認真思考接下來的生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6:38
6
抬眼看著對面號志燈號的秒數顯示,她跟著前頭的騎士,重新催動了油門。
她一直都不願成為別人的負擔,所以能不倚賴誰,就不倚賴誰,能靠自己,就靠自己。但現在為了黎礎淵,她已讓自己的死黨如此擔心,她難道還要等著見父母為她煩惱嗎?
她不能再這樣傻傻等著他來愛她,她不能再被他影響自己的人生,她應該把生活重心轉移。
對,就如心心所說的,她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想做的事,不能一直等待著他來愛她。
加入心心的設計團隊嗎?好像也挺不賴的,人生總要多方嘗試,也許她會在這過程中,找到什麼樂趣,或是成就感。
打了方向燈,陳可航把機車騎上醫院外的騎樓,停妥機車後,拿下安全帽,她甩了用頭,那頭俏麗短發舞動出彎弧,活力十足的。
她看著後照鏡中的自己,片刻,像做出什麼決定似的,她對自己笑了笑,充滿信心的小聲道︰“陳可航,加油。”
然後她拿著包包,精神抖擻地踏進康生大門。
她覺得,黎礎淵好像在整她?
是他心情不好,所以才處處找碴?還是她早上不搭他的車,他白跑了一趟,所以不管她做什麼都不對?
明明已經中午,門診休診了,出去吃飯的出去了,叫便當的也都聚在一起吃便當了,他還獨獨要留下她,叫她整理那些病歷。
早上她輪到問診處去工作,她不管在病歷上寫了什麼,沒多久,跟他診的同事就會拿著病歷出來,說她寫的癥狀和黎醫師看診的癥狀不一樣。
不一樣?怎麼可能不一樣?明明是患者對她說了什麼癥狀,她便詳細列在病歷上,哪里不一樣了?
像手中這份,她記得患者說要改吃藥,他卻說紀錄少一樣外用藥膏。她記得很清楚,患者沒說要使用藥膏的……
“還有這份,你寫了什麼?字這麼潦草,你以為我看得懂?”她還在想著,他就出現她身後,把另一份病歷丟在她面前。
“至于這個,你有沒有看仔細?她距離上次的抹片檢,已經隔了一年三個月了,為什麼設有要她填資料,順便在今天也做個檢?”黎礎淵又丟了一份病歷在她面前。
她瞪著那份病歷。是這樣子做事的嗎?如果她開口建議該做檢查,但病人不願意,她能強迫人家一定得做嗎?她記得她問過患者,但患者說下次再做的。
看著面前那幾本攤開的病歷,她沉沉吐息,然後拿起修正液和筆,將資料略作調整,以順他的意。
以前在醫院實習時,就曾听學姊說過護士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病人找你抱怨、家屬不高興就凶你、連醫生也沒事就吼你,但名聲和金錢地位都是醫生的……
想想果真是如此,那麼,她稍早前的決定是沒錯的。
她自認不是什麼有愛心的人,什麼濟世救人這種想法她從沒有過,念護理、考護理師,不過是為了和他匹配,不過是期待有一天能待在他身邊幫忙。然而,她現在真在他身邊了,卻感受不到快樂,那麼,她又何必勉強自己繼續這份工作?
他听見了她那輕淺的嘆息,像是無奈。
是,他知道有的病人不一定願意做檢,他知道她的字很清楚,他知道開不開藥膏根本與她無關,是他自己無聊,居然這樣刁難她。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態,也許是希望能勾出她更大的反應,和他反駁也好,和他吵幾聲也好,就是別用那種無所謂他怎麼對她的態度來面對他。
小時候的自己,受盡嘲笑,別人笑他是雜種、是私生子,所以他一被收養,就下定決心要讓大家對他刮目相看。
他認真讀書,是人人稱贊的模範生;他長相俊美,是女人急著親近的最佳長期飯票;他是醫生,是很多家屬病患尊重的對象。他要的就是這種安全感,那會讓他覺得很踏實,一種什麼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成就感。然而,為何這個女人像是不在乎他似的?
“黎醫師,已經都改好了。”陳可航起身,將依他指示修正後的病歷交到他手中。
他接過,翻了翻病歷,心思卻不在上頭。片刻,他合上病歷,抬眸看著面前那正等看他指示的女人。“晚上有班嗎?”他平聲問著,表情一貫高傲,看不出其中蘊藏的心思。
陳可航楞了下,多看了他一眼。“沒有,今天就只有早班。”
他看著她,不說話,良久,久到她差點開口說她想先下班時,他總算掀動那張性感薄唇。“我晚上值班。”
她瞪大了那雙明瑩的瞳眸,眼底滿是驚訝。
在康生這家醫院,婦產科醫師要輪值夜班,這她知道,但教她意外的是——他這是在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嗎?為什麼?
她眼楮睜得大大的,小嘴也張得大大的,好半晌,她才開口︰“我明天,一樣只有早班,我一樣自己騎車上班,你明天早上不用趕著回家接我。”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向她報告他的行蹤,她只好禮尚往來。
黎礎淵聞言,一雙濃眉向下壓沉,他語聲沉冷︰“我明天早上要不要回家,那是我的事。”說完,他陰沉著面龐,轉身走進診間。
陳可航愕然他的態度,感覺他又生氣了,她卻無從得知他的想法。若是愛他要這麼無所適從,要時時去臆測他的捉摸不定,其實也很累。
她輕呵口氣,彎身收拾自己的物品,然後拿了皮包打算離開。離去前,想起什麼,她又匆匆坐下,撕了張便條紙,迅速寫下幾行字,然後在抽屜里找出信封,將紙條塞進信封後,走到掛號櫃台,她拜托一位同事把信封交給黎礎淵後,便走了出去。
她踏出康生大門,走到機車旁,才想將皮包收進置物箱,就听見皮包里的手機響了。
看了來電顯示,她按了通話鍵,都還沒出聲,對方的聲音已竄進她耳膜。“可航,黎礎淵那個變態有沒有凶你啊?!”
陳可航笑了聲。“心心,你別擔心,他沒凶我。”
“沒凶你就好,他要是敢亂罵你,記得跟我講,我一定幫你出頭,不然他都把你吃死死的。”
“是我自己甘願嫁的嘛,這也不能怪他。”想起方才他那說變就變的態度,她感到萬分委屈,偏偏這婚姻是自己選的、自己要的,她能向誰吐露這些心事?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他也不能對你不聞不問啊,連那麼大的地震,他都可以當作沒事喔?啊呀,不說了啦,說了你又心傷……”何心心嚷了嚷,又道︰“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你來幫我,順便也見識一下什麼叫走秀呀。”
陳可航想了想,方才踏出康生前,已經拜托同事把信封交給他了,他應該會允許吧?!“好,你要是不嫌我沒什麼經驗的話,我——”
“陳可航,你講什麼屁話啦,我嫌你什麼啊?!”何心心又嚷叫了幾聲。
陳可航把話機拿遠,笑了幾聲後,才又把話機貼上耳朵。“知道你對我好嘛,我就怕我做得不夠好啊。”
“知道我對你好就好。那你什麼時候有空,約出來談一下細節啊,今天有沒有空?”
“我已經下班了,下午和晚上都沒班,你想約——”
“那不多說,就現在啦,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擇日不如撞日。
她看了看機車。“心心,我有騎車,看你想約哪里,我自己騎車過去。”
“那你來我工作室。”
“好,我現在過去。有想吃什麼嗎?我順便買。”朋友不用多,知心一個就夠了,這是她現在最深刻的體會。
她想著愛情,等著愛情,卻忘了除了愛情之外,還有很多等著她去留心的。結了婚又如何?當她受傷的時候,還是只有心心在身邊。那麼嫁給他,和不嫁給他,對她而言,究竟有什麼分別?
“不用啦,我叫外送就好,你人到就行。”何心心語聲很愉悅。“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頓,從你結婚後,我們都沒有好好一起吃頓飯。”
“好,那你等我喔。”她笑了聲,按下結束通話鍵,才想把手機收進皮包,一只從她身後冒出的手掌猛然搶過她的手機。
她驚呼了聲,轉身看著來人。“誰——是你?”在看見對方的面孔時,她瞪大了眼。
“和誰通電話,嗯?看你這麼開心。”黎礎淵按著她的手機功能鍵,尋找著通話紀錄。
他早在門口注意她好一會兒了,當他看過那封護士轉交給他的信件時,他一個惱火就追了出來,卻見她愉悅地,站在機車前講著手機。
那個信封里,只塞了張便條紙,上面隨隨便便寫了“我要離職”四個字。
她打算留下四個字,就要離開?她這算哪門子的離職方式?她當康生是什麼?
說走就走?
他找到了通話紀錄,看見了何心心的名字。“心心?就是早上送你回家那一個吧?”他晃晃手中的手機。
陳可航見他晃動她的手機,才猛然想起他搶走了她的手機。“你、你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看我的手機?”
“我難道不該知道我的妻子要去哪里?打算見什麼人?”他把手機還給她。
“那你也不該用搶的。”她收好手機,睨了他一眼,語氣略有委屈地反問他︰“這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不是嗎?你不是說婚後我有絕對的自主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黎礎淵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因為當時的他一心想要的,不過是院長職位,結婚只是一個跳板,他自然不會去干涉她的行蹤。但現在……現在他想要的還是沒變,只是為什麼他竟然想要知道是誰和她相約,讓她如此愉悅?
他沒辦法為自己解釋,五官沉了沉,順著話題轉移焦點。“是,我是說過這樣的話,所以你連離職這種大事都能隨隨便便就決定?你想離職就丟了封亂七八糟的辭職信給我,也不想想醫院人手是不是足夠。”
“你可以再找新護士進來。”她眨了下眼,覺得他的話有些牽強。
“再找?你以為我說再找就能隨時找到?好,就算找到了,不用一個人去帶她嗎?”他語聲略提。
“那你的意思是?”他這樣凶她,到底想做什麼?
“不準!我訴你,你這封離職信寫得不夠詳盡,隨便寫了四個字就要離職,我是不可能允許的。”他抽出放在白袍口袋里的信封,當她的面,將之對撕,再對撕。
她瞪大了眼楮看他,見他也是瞠著一雙黑眸,目光沉冷地緊鎖住她面容,她積壓多時的委屈涌了上來,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你——你真過分,怎麼可以撕掉我的離職信?你要是覺得我寫那樣的內容不夠正式,你可以告訴我……”她努力壓抑那份委屈,憋得滿臉通紅,還哽咽了聲。“我可以再重寫一份就好,但為什麼你就是要用『撕掉』這種動作?”
他再度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今天究竟是哪條筋不對,為什麼盡做一些他平日不可能會做的舉動?
“那是因為你太隨便了,隨便寫上四個字,隨便要個人把信交給我,關于你想離職這件事,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隨便,那麼我撕了它有什麼不對?”他反應極快,馬上找到話反駁。
她又睜大了眼,驚動眼底凝聚多時的淚,終于滾了下來。“那我重寫一份,明天親自交給你,希望到時候你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刁難我。”她說完,轉身去牽動機車,她坐上了機車,戴好安全帽後,又對他說了句︰“黎醫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催動油門,她的身影逐漸在他眼中淡去。
他怔怔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想著她離去前的那番話,還有她眼尾那輕爍瑩光的淚。
她覺得很委屈是嗎?委屈到就這麼急著逃開他?
陳可航打開小門,把機車移進有著植栽的庭院。
這棟別墅未附停車位,但庭院夠大,所以她的機車會放在庭院里,而黎礎淵偶爾回來過夜時,也會把車子開進來庭院放。
牽著機車,才一進小門,就見到黎礎淵的車子……他回來了?
她很意外會在這時間見到他的車,停在他們共有的家里。他不是說他昨夜值班嗎?那麼他怎麼不干脆留在醫院,然後直接在八點半就開始進行門診?
昨天下午和心心約了在她工作室見面,她們聊了整個服裝秀的大致方向,也和化妝師討論發型和彩妝風格。直到整個討論結束後,時間也晚了,心心開口留她,她想了想,反正回來這里也是一個人,于是留宿在心心的住處。
她打算在上班前,回來換掉昨日的制服,卻沒想到他已經回到家了。
昨天中午的不愉快,她想來仍感到微微傷楚。記憶中,當年那個礎淵哥哥雖然脾氣不大好,雖然很驕傲,雖然很霸道,但還不至于不明是非。為什麼她現在看到的他,卻是一個愛對她亂發脾氣的男人?
她好歹、好歹也還是他的妻子,她沒計較他夜夜不歸,他卻處處找她麻煩。是不是他覺得她已經嫁過來了,他離成功已不遠,所以可以這樣待她了?他真這麼現實?
打開大門,陳可航一踏進客廳,不意外見到冷肅著面孔,坐在沙發瞪視她的男人。她關了門,沒打算和他說話,徑自越過他身側。
“你去哪了?”當他是陌生人嗎?黎礎淵從沙發上起身,喊住她。
“我去心心的工作室。”她止步,語聲仍是和緩,但沒有回身看他。
“工作室?這麼早去工作室能做什麼?什麼樣的工作室需要這麼早開門?”清晨值完夜班,他沒如以往值夜班那樣,直接待在醫院等門診時間到,也沒去找曼麗吃早餐。他想念的是她的清粥小菜,他趕著回來,卻是一室冷清。
以往這個時候回來,她早就做好早餐,坐在餐桌上用餐了,但今天他卻沒見到她,這讓他很不習價。一個為人妻的,不是該乖乖待在家,等著丈夫歸來嗎?
“我昨天中午就過去她那邊了,因為討論事情,時間晚了,所以留在她那里過夜,她的工作室樓上就是住家。”她轉過身子,看著他。
“你一整晚都沒回來?”他瞠大黑眸,詰然的瞳底漸涌厲色。還以為她是一大早出門,料不到……
“嗯。”她淡應了聲。
“一個結了婚的女人不回家過夜,像什麼樣子?也不怕人家笑?”他不以為然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心心討論,不是故意不回來過夜。”他說得好像是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她微微抬眸,有些受傷地看著他。
她那樣的眼神讓他心頭一悸,偏過面龐,他語聲轉淡。“什麼事情那麼重要,需要徹夜不歸?你別忘了,你已經結婚了,你的重心是這個家庭,不是外面那些阿貓阿狗的朋友。”那樣的眼神教他有些不忍,好像受了他多大欺負似的。他是不是把話說得太重了?
“心心不是阿貓阿狗的朋友,她是對我最好、最愛惜我們這段感情的好朋友。我需要她,我喜歡她,而且她也幫我找了新工作,我待在她的工作室,就是在商量新工作的事。”她的語氣略顯激動。
“新工作?”他轉淡的聲嗓提高了。“你在康生好好的,要找什麼新工作?別忘了,你的辭職信我可是撕了。”她真不喜歡跟他同處一個工作環境?否則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辭掉?
“我會再寫一份正式一點的辭呈給你。”她態度嚴謹,像在面對上司。
他額際青筋突起,胸口一團郁氣生成,他深深呼息,勉強壓下那團氣,語聲沉且寒︰“我不會準你離職,你寫一份辭呈來,我撕一份,你寫兩份來,我撕兩份。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不管你再寫幾份辭呈來,我會全部撕掉。”
“為什麼?康生有規定不能離職的嗎?”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件事上如此堅持?她在不在康生,對他來說根本設有任何差別呀。
為什麼?是了,為什麼?她這問題可真把他問倒了。她在不在康生工作,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不同,缺了她一個,再征新的護理人員就好,他何必堅持要她留在康生?
因為她在康生,他可以天天見到她——不,這個答案有些好笑了,他與她沒有感情,怎麼可能想要天天見到她?
他思量甚久,卻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良久,那抿直的薄唇才慢慢掀動。“我娶你是為了坐上院長的位置,現在院長還是我爸,我若讓你離職了,他會怎麼想?你不留著,我怎麼讓我爸履行承諾,把康生交給我?”就是這樣,這個才是他不願她離開康生的原因,他這麼告訴自己。
“原來,是這樣……”陳可航聞言,感覺全身力氣像被抽掉一樣,她腿膝軟了軟,趕忙用雙手握住樓梯扶手,撐起自己的身體。
是這樣沒錯,他從頭到尾想要的就只有康生,從來沒有她。他的答案很明確,她也早該知道。但為何,從他口中說出來,她仍感到心酸不已?
她的如意算盤真打錯了嗎?他真的無法對她日久生情?他真感受不到一點她對他深藏多年的情思?
一股熱氣沖上鼻梁,再竄上眼眶,她眼楮一熱,感覺有什麼就要掉下來。
還記得新婚時,他還會揶揄她、戲耍她,怎麼直到現在非但沒有日久生情,還出現愈來愈多的爭執?相愛,真的沒有想象中容易嗎?
她陳可航很糟糕嗎?入不了他的眼嗎?她陳可航對他而言,就只是一樣有利用價值的工具嗎?
轉過面容,她呵了口氣,等待眼眶的濕潤慢慢沉澱,她深深呼息,緩緩偏過有些慘白的臉蛋,揚睫看著他。“既然這樣,我會繼續留在康生,陪你把戲演完。”
盯著面前那張泛看愁思的小臉,他喉頭滾了滾,想說些什麼,偏又擠不出一個字來,他曈底跳動著復雜,若有所思地直瞅著她。
他這樣強留她,錯了嗎?
見他不說話,她輕嘆了聲,很淡、很輕,仍是入了他的耳。他眉尖一動,眼神愈顯沉郁。
“沒事的話,我去換衣服了。”他面色愈來愈難看,她不懂自己又是哪里惹了他。她轉過身軀,步履沉沉。
上了幾階,忽而想起什麼,她陡然止步,轉過身子看向他。“什麼時候,爸才會退休?”
他眉一蹙,不明白她的用意。“你問這做什麼?”
抿了抿唇,像在思慮最恰當的說詞,然後,她看著他,菱唇輕啟︰“你不是想要康生院長的位置嗎?爸不退休,院長怎麼可能輪得到你?能不能請他……快點退休,把位置讓出來吧。”這是不孝的言論,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她感覺自己愛他的那份信念,正在逐漸消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黑眸一眯。
“我的價值之于你,不就是讓你成為院長嗎?等你接手康生了,我就能功成身退,不是嗎?”她帶了點無奈的語氣。“爸要是能快點把康生交給你,我們彼此都能早點獲得自由,不必再守著這段婚姻。”
“你就這麼急著想要逃離我?想要撇開關系?”他黑眸再眯。
“你難道就不想恢復單身,和曼麗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甚至是結婚嗎?”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過問。”他遲疑了會,才給她答案。不是因為考慮自己和曼麗的關系,他本來就沒想過要和曼麗結婚,他遲疑的原因竟是……他听到恢復單身時,並沒有任何一點喜悅的感覺。他向來不都崇尚自由的嗎?他應該很期待回到單身的生活的。
“好,那是你的事,我不過問。”她垂下眼簾,輕道︰“但能不能請你有機會時,催一下爸,請他快退休,他年紀也大了,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她神情似帶了點絕望,像要放棄什麼似的,讓他心頭一緊。
“不用你催,我也很想快點坐上那個位置。”見她點點頭,轉身就要上樓,也不知自己慌著什麼,他又喊住她︰“陳可航,我告訴你,我和你現在還是夫妻,你身為人妻,該做的事請你要做好,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一大清早才進家門;還有,別再想離職的事,我絕不會答應!”
陳可航沒回頭,只是靜靜听著,她輕應了聲,落寞地上了樓。
反正,走到這里,她已對她從小的愛戀,沒有期待了。
才走進餐廳,他便听見她咳嗽的聲音。
濃眉一沉,想走過去廚房看看情況,她已端著兩碗冒看白煙的粥走過來。
“起來了?可以吃了。”看見他,她淡聲說看,然後把一碗熱粥端到他面前。
黎礎淵看了她戴著口罩的面容一眼,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她將筷子遞給他後,自己也坐下來,拿下口罩,她捧起飯碗,吹著熱粥。
“感冒了?”他吃了口蔥花蛋,低低問。
陳可航抬眸看了他一眼,語聲很輕。“沒有。”
自從上回兩人較激烈的爭執後,他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了,對她依舊冷淡,但他常回來用餐,也時常用一雙耐人尋味的眼神看她。他是怕她又留宿在心心那里,要被人知道了,他會很沒面子,所以才這樣時常回來用飯,順便監督她嗎?
不是她小人之心,實在是他以往的所作所為,只會令她這麼想。他對她沒有感情,不可能會喜歡和她同桌吃飯,但他最近確實常和她一道用餐,她只能猜測他想掌握她的行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7:04
7
“我听見咳嗽的聲音,還有——”他看著她擱在一旁的口罩。“你不是戴了口罩?”
“只是一點點咳嗽而已。”喉嚨也有些發癢,但她不想訴他。
“等等上班時,先去兒科讓林醫師看一下。”
“不用只是一點點癥狀而已。”她倒了些肉松進碗里,拌了拌。
“小病不管,會成大病,你不會不知道吧?!”他注視著她的舉動。好幾次,都見她會拌了些肉松進粥里,她喜歡這樣吃?
“多喝水應該就會好。”她吹了吹還冒著白煙的熱粥。
他沒說話,但她听見罐頭的條瓜在他口中發出輕脆聲響。片刻,就听見他用著平緩的聲調說著︰“等等到康生時,我先幫你掛號。”
她低著眼簾,設有回應。
這男人就是這樣霸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若反駁,大概又是換來爭執。她已沒有心力再和他吵,反正等到他的目的達到了,她就該從這場婚姻中退場,眼前能做的,就是為彼此保留好印象。
“心心那邊的工作還可以嗎?”最近,她變得比較沉靜了,似乎都是他開口,她才會說話。他知道,如果連他也不主動說些什麼,他們兩人之間只會更疏遠,而他,並不想這樣。
但,為什麼不想和她疏遠?
一個人若對另一個人想要疏離的心開始感到惶恐,那一定是因為那個人對他很重要。所以,她對他很重要?她重要嗎?
對了,她很重要,因為他的夢想還未達成。
絕對是因為她想要辭職的事,讓他有了這種不要她疏遠他的想法。雖然他並不準許她離職,但她有那樣的念頭,就表示她不想待在康生。
不想和丈夫同處一個工作環境,也對丈夫愈來愈冷淡,那是否代表這個妻子想要離開丈夫的心情?而他怎麼能讓她有離開的念頭?康生還不在他的掌握中,這不就是他之所以和她結婚的原因嗎?
在他尚未擁有康生前,他絕對不能放棄這段婚姻,不能和她走到相對無言的地步……然而,真只是因為要拿到院長一位,所以才如此擔心她會疏離他嗎?
若純粹是為了利益,他先前為何那麼在乎她在外面留宿?方才又怎麼會去擔心她是不是生病?
他的心緒有些混亂,像陷在一團迷霧中。
“還不錯。”她仍是低著眼簾,跟著含入一口粥。
他不讓她辭掉康生的工作,但她又答應了心心,于是她只能利用沒有排班的時間,去心心的工作室做練習和討論,試了幾組彩妝和幾個發型後,才決定了風格。
為了他不讓她辭掉康生的工作,心心在私下氣得破口大罵,說他變態,說他不愛她又要掌控她的行蹤。
不過還好的是,他只是不讓她辭了康生的工作,但也沒反對她利用空閑時間去幫忙心心。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默許,總之,兩人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就好。
“發表會是什麼時候?”她有大略向他提過她要幫忙她好友的服裝發表會,偶爾會晚點到家。他想,只要她不離開康生,不徹夜不歸,她還想做什麼,他也不反對了。
“這個星期日。”她一面說,一面舉筷要夾起一片酥炸皮蛋,卻和他的筷子相觸。她一楞,收回手,但下一秒,那片他們一起踫到的皮蛋,被他夾起,放進她碗里。
看看碗內那四分之一片的皮蛋,她有些走神。
“在哪里發表?”他又問。
“嗯,在……”他的聲嗓讓她稍回神。“在S百貨十樓。”仍是不大相信他會做出為女人夾菜的舉動,但碗里那片酥炸皮蛋,偏又是證據。
他吃了口豆瓣茄子,才低低道︰“我會去看。”
她聞言,明瑩眸子瞠得老大,一雙筷子掉下地也沒發現。
他要去看?為什麼?他對女性服裝有興趣嗎?還是想起他方才夾了皮蛋給她的畫面,他對她……不!她想什麼呢?他還有曼麗呢,怎麼可能對她存有什麼心思。再說,他平時待她也很淡然,或許就是因為他平時的態度太疏離,所以現在他有了這樣的舉動,才讓她不習慣吧。
“拿著吧,這麼大一個人了,筷子還會拿不好?”見她筷子落地,他彎身拾起後,走進廚房換了雙干淨的遞給她。
“喚,謝……謝謝。”她的臉蛋不爭氣地紅了。
在心底勸著自己不要再對他有所期待,怎麼他對她稍微好一點,她的心跳就不受控地加快了?
“今天輪早班和晚班?”他神色平靜,像閑話家常般。
“嗯。”連她輪什麼班他都知道?他去班表的嗎?為什麼要這樣做?
“晚餐我回來吃,再接你過去上晚班。”
“你、你晚上有門診嗎?”不對啊,醫師的門診時間是固定的,她記得今天婦科的晚間門診,不是他。
“沒有,我頭發長了,想去剪短,晚上沒門診,正好可以利用這時間去剪個頭發,那家發型工作室就在醫院對面。”他極少像這樣對女人解釋什麼,但這些話,就這麼順口而出了。
她看著他,竟有些無所適從了。這樣的他,雖不算熱絡,但依他的性子而言,已是很難能可貴了。
見她用古怪的眼神瞧他,他似也不以為意。別說她覺得奇怪,他也發現到自己的不一樣,真要探究起來,也不是一時一刻就能理得清的。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上次爭執時,她那像是放棄什麼的表情,還有獨自一人上樓的落莫背影,都教他心底感到恐慌,他不願再見到她那種絕望的神色。
“等等坐我的車嗎?”他放下碗筷,抽了張面紙擦淨嘴巴。
她想了想,搖頭。“不了,我上完早班後還要去心心的工作室,還有……”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確定他的神情未有太多波動後,才又接著說︰“冰箱沒什麼菜了,你晚上不是要回來吃?所以我得去黃昏市場一趟。”
“嗯,那我先出門了。”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她隨即起身,跟在他身後。
他在玄關換了鞋後,開了大門,才走出門口,便感覺一陣冷意襲面,他倏然轉過身,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和底下裸露的兩條小腿。“外面天冷,等等騎車多穿件衣服。”
“好……”她倚在大門邊,垂著眼簾沒看他。她知道自己動了,原本堅定不再有期待的心,正騷動著。
“進去吧,我走了。”他又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她低垂的視線落在前頭的那雙大腳上,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視線內,她仍沒有抬頭看他。
她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改變?
在康生婦幼醫院的對街,有家規模不算小的發型工作室。
黎礎淵一開始是貪近,所以在那里修剪頭發,後來則是因為習慣了設計師的風格,就干脆都在那里整理他的頭發。
他一踏進工作室,櫃台的接待人員隨即認出他來。“黎醫師,來剪頭發嗎?”
“嗯。”他淡應了聲。
“一樣是找小琳吧?”
“就三號設計師。”什麼玲的?他不清楚,只記得是三號。
接待人員隨即撥了電話,沒多久,就見一名頂看亞麻色大波浪卷的女人,從里頭走了出來。
女人彩妝濃艷,笑得很甜,她領著黎礎淵,身後跟了個助理,三人走到了角落的位子。
“黎醫師請坐。”她知道這男人喜歡角落的寧靜,只要他一上門,這個位子一定是他的。她為他披上毛巾,再套上圍巾後,噴濕他的發,然後要助理倒了些洗發乳,開始為他洗發。
他想起什麼,從鏡子里看著女人。“怎麼不先剪再洗?”他記得陳可航說過,干發剪出來的長度,比較不會出現過短的現象。
女人楞了下,才說︰“我們一向都是先洗,然後趁著頭發濕著時才剪的,頭發濕著,可以拉得比較直,剪出來的頭發也會比較整齊。”
是這樣嗎?陳可航的說法是頭發是有彈性的,干發剪才能抓到最適宜的長度。
他仔細思量,一般人不會頂著一頭濕發出門,濕發時剪短的頭發,干爽時一定又和濕發的狀況不大一樣,那麼干著頭發剪出來的發型,才是比較適合自己的吧?!
他看了女人一眼,說︰“等等先把我的頭發吹干再剪吧。”
女人看著他被助理搓出滿頭泡泡的頭發,雖不以為然,但仍是應了聲。
“還有,她的指甲太長了,抓得我有些痛。”他記得陳可航的手勁很恰當,似也不是用指甲猛抓他頭皮,比較像是用指腹在按揉。
“會痛呀?!那我讓她輕點喲。”女人轉而看看助理,說︰“輕一點,不要使力,用揉的。”
感覺頭上的手指像在敷衍,他濃眉一壓,表情沉了下來。
不高興了嗎?他是上門的客人,怎麼他的要求他們做不到?那次他惡意整了陳可航,開口要她按摩,她可是做得相當好,她……慢,怎麼他現在腦海里想的淨是她?
助理的雙手下移到他頸後,揉捏著他的頸背,他還不及細想,隨即又開了口︰
“耳朵下面那里……不是,是耳垂下面不,你的手要往外一點……這樣又太外面了……”記得陳可航上次按摩了他耳垂下的穴道,很舒暢的,怎麼現在感覺老是不對?
“上面一點。”他有些不耐了。“你找不到那個穴道嗎?”
“黎醫師,不好意思,她是真的沒按過那里,因為我沒有教過她,我們這里沒有客人這樣要求過……”女人出聲為助理解釋。
這里遇上的客人多數是要求按個頭皮、太陽穴、頸背到脊推,還有兩肩,他們懂的也就這些,畢竟這里是發型工作室,不是按摩院,怎麼可能什麼穴道都懂?!
“不知道就算了,但能不能請你稍用點力?”他直接看著那位助理。“你像沒吃飯一樣……”
就這樣,他一直嫌東嫌西,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對,弄到助理兩眼都淚汪汪了,他仍是不滿意,一直到他走出那家發型工作室。
她的想不通,想了一整天,還是找不到答案。
陳可航把桌上的病歷全部收妥,迭放整齊,看了眼還在用電腦的許醫師,然後開始整理診間。
下午在心心的工作室,提了這件事,一直看黎礎淵不順眼的心心當然又是大罵一番,說他精神分裂、說他雙重人格、說他……反正心心口中的黎礎淵,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而她自己呢?她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卻沒有辦法抓到他的心思。
說是為了得到康生,但家里只有他和她,他其實不必改變他的態度。因為在家里,他待她好壞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沒有誰會看見。若不是為了康生,那麼可能是因為感情嗎?
可也不對,因為他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頭,他也沒有在這段婚姻生活中愛上她,所以他怎麼可能因為感情而改變對她的態度?
但若不是有了感情,他怎麼會親口告訴她,他要回家吃晚飯?他又怎麼會要她騎車時,多添件衣服?會說這樣的話,不都是因為有了感情,才會這樣說的嗎?
然而,她是不是真能朝著他對她也有感情的方向去想?會不會只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也許……也許他只是厭惡了爭執,所以才試著改變態度而已,她何必這麼敏感?
把內診間和超音波室的燈都關了後,她走出來,見許醫師正好也關了電腦站起身,她朝他輕點了下頭。
“你要下班了?”許醫師鏡片後的目光很柔煦。
“嗯,要下班了。”她笑了笑,喉嚨的不適讓她輕咳了聲。“許醫師應該也要下班了吧?”
“是啊,我也要下班了。”他脫掉身上的醫師自袍,穿上自己的外套。
“那麼,我先走了,再見。”她領首後,轉身踏出診間。
人才走出診間,就听見身後的男人喚住她。“可……可航?”
她微怔,回過身子,看著神色有些靦腆的男人。“許醫師還有事嗎?”
“我——我能叫你可航嗎?”透過鏡片,她看見他那雙眼眸寫著企盼。
陳可航笑了笑。“可以啊,大家都這樣叫我。”
“那……”許醫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略帶著不好意思的神情開口︰“可航,你等一下還有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約你去吃個宵夜。我知道這附近有家燒烤很好吃,你——你吃燒烤吧?!”
有些意外這許醫師竟然是要約她?她其實也有些餓了,也听其他同事說過那家燒烤店的東西真的很好吃,他的邀約令她心動,但想起她是坐黎礎淵的車過來,等等他也會送她回去,這樣似乎沒辦法答應了……
“許醫師,我其實也想嘗嘗那家店的東西,不過我今天是讓家人送過來的,等等要坐他的車回家,恐怕不是很方便。”她含蓄地用了“家人”,畢竟她和黎礎淵情況特殊,並不適合將關系公開。
“這樣……”許醫師的笑容僵了。
“真的不好意思,你可能要約其他同事了,設事的話,我先走了。”她淡淡頷首,轉身就要離開。
“可航!”雖然被拒絕,但感覺她並不討厭他,于是他猛然捉住她的手腕。“既然你也想試試那家的燒烤,不如——你打個電話給你家人,說你要和同事去吃東西,然後我再送你回家,這樣好嗎?”
回首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抬眸,撞進鏡片後那雙飽含熱切和期待的溫柔眼眸,如果——如果黎礎淵也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該有多好?
“恐怕沒有辦法。”陳可航的眼神略帶歉意。“我那個家人比較嚴格,不希望我太晚回家。”
“嚴格?難道你還有門禁?你都幾歲了,為什麼還要對你這麼嚴格呢?是你爸嗎?”許醫師兩手都握住她的手腕了,語聲有些渴切。他注意這個女生有好一陣子了,只不過很少和她同一個診間工作,他好不容易有機會開口約她。
“是——”陳可航咬著下唇,不知道怎麼對他說。
“是我。”忽地,一道听來略帶泠沉的聲嗓,在廊道的另一端響起。
“是……黎醫師?”許醫師轉過臉龐,看著那全身上下充滿威嚴氣息的男人。
這男人高大英俊,是院長的兒子,是傳閬中康生的未來主事者,他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會和她有什麼關連?
“她口中的那個家人是我。”黎礎淵走近,語聲低沉。“許醫師,你怎麼能在上班時間約女同事,打女同事的主意?”
“呃……”門診都結朿了,這樣還算上班時間嗎?“我只是和她聊聊。”
“聊聊?”他瞪著許醫師握住她手臂的手掌。“聊聊需要用到手?”他上前一步,一把勾住她縴瘦的腰肢,攬進自己胸懷。“許醫師難道不知道本醫院嚴禁醫師對護理人員毛手毛腳嗎?”
毛手毛腳?許醫師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勾在人家腰上的手臂。誰的手比較毛?
“特別是結了婚的護理同仁。”黎礎淵又補了一句。
“結了婚?”許醫師訝然,聲線揚高。“你是說、說她……結婚了?”
“我有必要騙你嗎?”
“可航,你真的結婚了?”許醫師難以置信。
陳可航不明白黎礎淵這番話的用意為何,更錯愕他突然的親密舉止,這樣被他摟著,還是在同事面前,讓她尷尬又困窘不已。
“是,我結婚了。”她微微低首,直到這刻,她才從許醫師震愕她結婚的神情中,隱約明白他約她吃燒烤的用意。
“真的假的?你要是結婚了,為什麼從來沒听你提過你老公?也沒見你老公出現過?你們感情不好嗎?”許醫師追問。
“我——”她抬首,想著適當的說詞時,那摟著她的男人搶在她前頭說話了。
“我們感情很好,多謝關心。”黎礎淵摟緊了妻子。他神情冷肅,像在壓抑著情緒。
方才,見時間已到了九點,該是她下班的時候,知道她得整理診間,他還在外頭多停留了一些時間,然後又進到辦公室坐了好一會兒,才踏出辦公室尋她,沒想到竟讓他撞見別的男人邀她去吃燒烤的畫面。
他心頭不痛快,像自己的所有物將要被霸佔一樣,他明白他若不出手,她就要被搶去了吧?!屬于他的東西,豈能這樣被搶走?
“你、你們——”許醫師听出端倪,瞪大了眼。“你們是夫妻?”
“是,我們是夫妻,以後請不要公然調戲我老婆。”他語聲沉冷。
他那句“我老婆”讓她听了心頭一跳,臉蛋悄悄生出紅暈,她緩緩揚睫,側眸看著他。
他的言行舉止讓她愈來愈看不懂,不是說好了不在醫院公開兩人的夫妻關系?怎麼他現在非但說了出來,還用了“我老婆”這三個字?
見陳可航沒有出聲反駁,許醫師總算覺醒,他尷尬地頷首。“抱歉,我不知道陳小姐和黎醫師的關系。以後,不會再私下約陳小姐了。我先走了,再見。”話一說完,他隨即快步離開。
她看著許醫師離開的方向,有些不忍,即使她知道自己已是有夫之婦,不該對其他男人產生同情心,但坦白說,黎礎淵處理事情的手法真的有些狠。
“還看?怎麼,很舍不得他離開嗎?”見自己的妻子仍盯著那道男性身影,他不是滋味地開了口。
“我只是在想,你這樣對許醫師,會不會太狠了?”她收回目光,垂看眼睫盯著自己的鞋尖。
“狠?”他揚眉,聲嗓微揚,哼笑了聲。“我這樣叫狠?那麼我請問你,我說的話難道是假的了?我們不是夫妻嗎?”
她想了想,點點頭。“是,我們確實是夫妻,不過,我們的情況和一般夫妻不一樣。”
他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就算情況不一樣,但只要我們一天是夫妻,任何男人都別想約你出門。走吧,該回家了。”他不想再繼續這話題,松了放在她腰間的手,邁開步伐。
任何男人都別想約她出門?他這樣,算是一種佔有欲的表現嗎?
但,真是佔有欲嗎?不,別傻了,他怎麼可能對她有佔有欲?應該只是自尊心作祟罷了。
是了,應該就是這樣她嘆口氣,跟了上去。
陳可航看著天花板上那透著淡光的藝術小燈,咳了兩聲後,把被子拉至下巴,一雙眼仍是睜得老大。
翻來覆去,她就是睡不著,不是因為發癢和發痛的喉嚨,而是他今夜,竟然留下了。
平時他總是送她回來後,就趕看去找他的情婦郝曼麗,直到隔日清晨才又見他回來梳洗換衣。她記得婚後,他唯一留在家里過夜的一次,就是和郝曼麗吵架的那次。
除了那次之外,他似乎不曾在家里過夜。但今晚,他從康生開車回來後,卻直接把車子開進來,就在她狐疑著他為什麼要進浴室洗澡時,他像發現她的注視般,主動開了口。
他說︰“今晚,我睡家里。”
他睡家里?!一個丈夫睡在家里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過若是她的丈夫開口說要睡在家里,就顯得相當稀奇且可貴了。
眨了下毫無困意的眼眸,她思忖的是——他難道又和郝曼麗吵架了?
忽然間,她直盯著小燈看的眼眸瞠大了,她臉容上有著驚疑。剛才那一瞬間,電燈是不是閃動了下?
尚不確定,她便感覺身下的床鋪在動,而且,愈晃愈大,她听見窗戶和家俱發出的聲音。
地……地震?!她意識到是地震時,身軀彈了起來,她看著周遭,然後把身子縮成一團。
怎麼最近常有地震?她縮到角落,哭了出來。
她陳可航什麼都不怕,老鼠、蟑螂、壁虎對她而言,都不算什麼,但她就怕黑暗,還有這種誰都不能預知傷害的天災她真的很怕呀。
“可航。”隱約間,她听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有人喚了她,她還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溫曖了。
“可航?”躺在隔壁客房床鋪上的黎礎淵,也感受到了那不小的晃動,他心頭一抽,隨即起身跑了過來。一進房門,就見她顫著身子縮在床角,他坐到她身後,伸臂攬抱住她。
“可航,好了,已經停了,沒什麼好怕的。”感受懷中的身軀仍是直直發顫,他手臂一收,將她摟得更緊,大掌還觸上她面頰,抹去她的濕淚。
感覺自己的面頰上有一道溫曖,像在安撫著她,陳可航眼睫眨了下,驚懼緩緩從她瞳底散去。
幾個呼息後,她確定自己被人從身後環抱住,她視線慢慢下移,看見按在她腰間的大手,然後她偏過臉容,看見了他的面龐。
“你——”他抱著她?
“已經停止了,不用怕。”他那張好看的菱形嘴一掀,仍是讓她難以相信。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但他待她,何時這樣體貼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7:31
8
見她用一雙透著懷疑的美目直往他臉上瞧,他薄唇淡扯,然後抬手撥了撥她微亂的短發,將瀏海撥到她耳後,低聲哄慰︰“很晚了,快睡吧。”她先被地震嚇得有些慌亂,現在又因他這突然的溫柔而錯愕著,她眨著一雙眼楮,仍是看著他,設有任何動作。
他平時待她真的很不好吧?!怎麼她像被他嚇傻似的?低嘆了聲,他推開落到她腰間的被子,摟著她一起躺下,再將被子拉上來,覆住兩人的身軀。“明天還要上班,趕快睡。”他從她身後按住她,下巴抵看她發心。
與她這樣相纏交抱是頭一回,他才發覺原來她的身長與他是如此契合,他下巴恰好能輕抵在她發心,這種姿勢可以讓他的聲音很清楚的傳達給她,又能將她抱個滿懷。
只不過,這女人好縴瘦,他第一次擁著如此清瘦的女人入睡。以往的情人,哪個不是豐滿有肉的?今天這是他的新體會,他卻意外自己竟然滿喜愛她的縴瘦,好像……好像更讓他有保護者的姿態。
陳可航輕咳了聲,靜躺在他懷抱里,良久之後,她才像是消化並接受了這樣的訊息——她身後的男人真的是黎礎淵,一個從不關注她的丈夫。
她細細回想方才那混亂的一切。她記得自己很惶恐,然後就有人抱了她,在她耳邊低喚她的名……
他什麼時候也會安撫她了?他什麼時候也會這樣主動抱著她了?他這樣攬抱住她,與她同睡一張床,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思?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抱著盡夫妻義務的心態敷衍她一下?
她想問,想問他今夜為什麼留下?想問他為什麼要過來安撫她?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親密地抱住她?想問他為什麼要睡在一向只有她自己獨睡的雙人床上?
她好想問,卻又貪戀這一刻的寧馨甜蜜,她怕她真問出口了,脾氣老是陰晴不定的他,會不會直接下床走人?
輕輕的,她嘆了聲氣,身後的他听見了。
“睡不著?”那聲嘆息很輕,卻藏有很沉的情緒,鑽入了他心肺,扎得他心口有些疼著。
陳可航設有應聲,只是在片刻之後,她轉過身子面對著他。
下巴微微一抬,她揚起眼睫,看看他,欲言又止。
半斂視線,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困惑。他的舉止讓她猜不透吧?!其實,連他自己也甚感意外。
躺在隔壁客房的床上,他想的盡是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的改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從她說要離職開始,他便察覺自己的心情有些惶然,像是怕她會消失似的,跟著,見她和她的好友過從甚密,也讓他頗不是滋味。
他發現自己每天早上回到這個家時,總期待能見到她,甚至想念她做的早飯。
他想起上回地震時,他睡在曼麗身邊,但一醒來,想到的卻是她的身影。他記得她上次為他剪發的專注神情,他懷念她模仿朱麗花的那股俏皮……
今晚,他坐在發型工作室的椅子上,最後頭發卻沒剪成,只是沖洗吹干,他才發現他只想讓陳可航整理他的頭發。好像有什麼答案已在心底呼之欲出了。
直到回到醫院,撞見許醫師開口邀她,甚至主動伸手握住她時,他胸口翻涌的怒意,還有不想讓她被別的男人觸踫的想法,已明確告訴他,一個他回避許久的事實——他在乎她。
是的,他黎礎淵,在乎陳可航這個女人。
而這次,他能肯定的是,他對她的在乎,不是為了康生院長一位,而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在乎。
童年的不快樂,造成他長年以來的不安全感,總要抓住些什麼,他才能覺得安穩。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享受的不過是被人捧著的優越感,那會讓他感覺自己是被重視的,不是隨隨便便被生下後,又隨隨便便被丟棄的一個私生子。
哪個女人能給他這樣的優越感,能給他一種被重視的安全感,他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所以他風流,所以他閱女無數;因為缺乏母愛,于是豐滿的女人較能給他一種沉穩的寄托感,當五指握住女人柔軟的胸脯時,他會變態地覺得被滿足了,像初生嬰孩捧著母親胸乳吸吮那般的滿足感。
但是,懷抱中的這個女人,打破了他以往的經驗。
她的身材不算豐滿、她從來不捧他、她也不討好他、她甚至對他不以為意、她還曾和他斗過嘴這些種種,都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不曾體會過的,可她的身影卻如同鐘乳石形成般地,一點一滴滲入,在他心底累積沉澱了。
這種會為對方擔心、會想要掌握對方、會討厭見到異性對她示好的,一種蝕心蝕骨的體會,算是什麼樣的感情呢?是愛吧。
也許就是愛,所以比起過往那種建立在外貌、或是情欲上頭的女人,面前這個女人給他的,才會是不一樣的感受。
領悟了這些日子以來,自己那古怪又說不出所以然的莫名情緒從何而生時,他不是不意外,畢竟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動了心。
他不認為愛情是可靠的、是必須的,但擺在眼前的,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確實愛上了這個女人。
“上次地震時,你在心心那里吧?!”他記得那次他從曼麗住處先趕到醫院去看看情況,然後再回來這里,才發現她根本不在家,大概就是那次的等待,讓他嘗到了心慌的滋味。
陳可航瞅著他,沒說話。
看起來,他應該是誤會她整晚都在心心那里吧?!該不該告訴他,她其實是因為找不到他,才會恐慌到求助心心?但這時候要是提起,他會不會以為她在埋怨他忽略了她?
好半晌後,才听她淡應了聲。“嗯……”還是不說好了。
他抱住她,她雖喜悅,卻也惶恐,多怕只是一場夢啊,好夢從來最易醒,不是嗎?
雖然他不是沒抱過她,但都是在有外人在的時候才抱她,她知道那是在演戲,但像現在這樣,只有兩個人獨處時的擁抱,他是第一次這麼做。
無論他這個擁抱是否懷著其他她尚看不清的目的,但至少,這個擁抱不是演給別人看的,她不想中止這對她而言顯得非常有意義的擁抱,所以,她不說出那晚找不到他的無助。
“那時,你也像剛才那樣,那麼害怕嗎?”他看著她長長的眼睫,這才仔細注意起她的面貌來。
她眉色略淡,但眉型秀氣,一雙眼眸明瑩透淨;她鼻梁直挺,鼻子不大但鼻端有肉;她唇型很一般,色澤偏淡,不是特別性感的一張嘴,卻意外地勾出了他想染指她嫩唇的邪惡念頭。
“怕呀,我超怕的,因為那時還停了電。”她揚睫看他,說話的同時,眼眸還有著些微的恐慌,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你怕停電?”他從她的話里推敲出來。
“怕,我很怕停電,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很恐怖。”
“女生好像都怕停電。我記得以前有個鄰居叫小黑炭的,一次好像因為姊姊生病入院,爸媽沒時間照顧她,所以把她送來我們家。第一個晚上,她上廁所時就遇上停電,哭得多淒慘,像山豬叫,還好住沒幾天就被接回去了。”想起當年那件廁所慘案,他仍覺得相當離奇。
小黑炭?多久沒听見了?這是她小時候的綽號,那時的自己,長得很黑也很瘦小,當年爸媽還很擔心她呢。但隨看愈漸成長,她的膚色淡了,成了現在偏白的肌膚,而高中之後,她的身子也整個抽高,小時候的照片和現在的自己,可真是相差甚遠。而他,原來記得當年的她?
“你說那個鄰居叫小黑炭?”她試探著。
“長得又瘦又黑又矮,大家都喊她小黑炭,本名我倒是沒去記。不知道長大了是不是還很黑?”
她一怔,才吶吶回答︰“應該是不黑了。”原來他不是不記得她,而是他沒發現她其實就是那個小黑炭,她是不是該覺得開心?至少,他的兒時記憶是有她這個人的。
“你小時候不是常跟我玩在一起?所以你應該也認識那個小黑炭吧?!”他眸底抹過趣意,有些耐人尋味的,她卻沒能看見。
“咦?”她又楞了下,期期艾艾答著︰“听說她、她嫁掉了。”
“嫁了?”他眉微微一挑。“也是,你不也嫁了?”
她笑了聲︰“是呀。”他話里帶了一種時光匆匆的感嘆,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地說話,原來他也會有這種感性的時候。
她那一笑,小梨渦涌現,連帶小虎牙也看得清楚,他叮看她微揚的唇片,再度有了輕薄她的念頭。
人的七情六欲很奧妙,確定了那樣的心意後,居然就想要對她做男人會對女人做的事。他以往對女伴是想怎樣就怎樣,彼此尋求身體上的快樂,沒有什麼負擔,而這一刻,他想到的卻是她對他的想法,還有她的感受,那是一種無形的規範。
是愛上一個人之後,就會因為愛上的那個人,而約束自己的行為嗎?
他直盯著她的唇片看,目光灼灼,然後情不自禁地將指腹貼上她下唇,來回廝磨。
他那曖昧的舉止讓她胸口大力鼓動,她輕垂的長睫顫動著,然後感覺嘴唇發了熱,她緊張地抿起嘴,卻踫上了他的指腹。
她一急,猛地抬睫,對上他那雙深幽專注的眸光。他從沒這樣看過她,她臉蛋一熱,轉過身子背對看他。
她無措的反應,勾出他莫名的成就感,像是自己獲得了一件別人沒有的珍寶似的。這種社會環境下的愛情,二十歲仍是處女或者就要被嘲笑,但這刻他卻如此歡喜,娶到了這個設有過男女歡愛經驗的女子,在這方面,他是很賤沒錯。
對,他就是賤!
睡在身旁的女人都不知道換過幾個了,卻不願見她被哪個男人觸踫,一個普通的握手都讓他感覺心髒像被扎了一針似的。他這樣還不賤嗎?
他只想要親自探索她,然後開發她、誘導她,讓她只為他一個男人綻放純女性的光采,讓她在他手中綻放成妖嬈嬌媚的花。
他貼近她,火熱的胸口緊貼上她背心,一只大手從她身後環過她腰身,修長的五指貼在她腰腹上。
她身子輕輕一顫,像蝦米似的縮了縮,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掌,卻輕輕推直了她的腿膝,讓她伸長了兩腳後,隨即用他的大腿壓制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發心,他的手掌貼在她腹部,他的大腿夾按住她的腳,他們可說是四肢交纏,曖昧不已,但他們什麼事都還沒做,她就被惹得全身通紅。
這樣的熱情讓她不知所措,她不懂他這番改變究竟為了什麼?有沒有可能是真的開始在乎她了?還是他演戲演出戲癮來,連私下只有兩人相處時,也要這樣演?
她試著扭動自己,他卻按得更緊。“你別動,趕快睡覺。”
“你這樣抱著,我會睡不看,你要不要回客房去睡?”她語聲軟軟,讓他想發脾氣都難。曼麗可是很愛他留宿在她那里,怎麼懷抱中這個身為他妻子的女人,卻要趕他去睡客房?
“不是怕地震嗎?我陪著你。”他掀動嘴唇,熱息侵上她頸背,她心音又更急促了,一下重過一下,她就怕身後的他听見她很大聲的心跳。
“已經結束了,我可以自己睡了。”身後那健碩體魄持續散發著熱意,像是將體溫染上她似的,她全身從頭到腳也都在發熱。
“你不知道主震後還會有余震嗎?”他淡淡開口。
好像是這樣……所以他們要這樣睡到天亮?可是上回地震時,也不見他關心過她。
她想了想,又問︰“是不是……爸說了什麼?”
“嗯?”他深目眷戀地看著她線條很美的頸背。
“他是不是覺得我和你的互動,給他的感覺還不夠像夫妻、不夠親密,所以他懷疑我們了?所以你現在才會對我有這些舉動,好讓我在他面前時,也能習慣你的親密舉止?”
他聞言,眼神一轉深沉。這個傻女孩恐怕還沒能看出他對她的心思吧?!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傾近了面龐,然後將他性感的菱形嘴貼上她耳際。“你真的該睡了,萬一等等有較大的余震,你又哭了,我恐怕得跟你做愛才能轉移你的恐慌了。”
很明顯地感覺到懷中柔軀一僵,他抿嘴笑了笑,又啞著聲嗓道︰“反正地震時床鋪都在動,我們做愛也要不停地動,你應該就不會感覺有地震了……他听見了她的抽氣聲,他又抿看嘴笑,笑容無聲,卻是發自內心的暢快。
沒多久,他察覺她身軀柔軟了,呼息也均勻,他悄悄吻上她的耳垂,然後,淡聲道︰“小黑炭,我認出你來了。剛才一進門,看見你那惶恐的眼神時,就想到了當年的你。你不想承認你是小黑炭嗎?沒關系,反正我想起來了。”
他眼眸微微一眯,曈底透著柔軟和繾綣,他的食指和拇指指腹,輕揉著她軟嫩的耳垂,又柔沉地說︰“原來,我們這麼有緣……”
這夜,她睡得安穩,可她身後的男人,卻是愈睡就愈有性致。最後,怕自己的反應嚇著她,他只能將下半身微微後挪,形成一種明明還是交抱一起,他的臀部卻向外凸起的怪姿勢。
隔日醒來,她精神飽滿,他腰間卻酸麻不已。
“陳可航是黎礎淵的老婆”的八掛,迅速在康生蔓延開來,像傳播力強的病毒似的,幾乎每個康生的醫護人員,甚至是打掃的阿桑都知道了。
許醫師邀約之後的隔日,她一踏進康生就感受到不一樣的氣氛,大家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和善和恍然的笑意,也有咧嘴對她揚笑問好的,態度明顯不同,她也猜出八成是許醫師說出了她和黎礎淵的關系。
“黎太太。”又一個經過她身側的同事對她這麼打招呼,她不大習慣地點了點頭。
一開始不想公開就是怕這種局面,同事看她的眼光定會不同,甚至也會和她保持一定距離。畢竟她是院長的兒媳,是未來院長的妻子,她就是不想和大家因為身分關系而生疏才不公開的,想不到那個許醫師……
她低著頭走路,一面想著這樣的問題,直到她撞上了人。她忙著道歉後,抬起臉蛋時,頓時怔住了——是郝曼麗。
遲疑了兩秒,她選擇最平常的態度。“阿長好。”
“好?”郝曼麗繃著一張有著精致彩妝的鵝蛋臉,目光忿然地瞪著陳可航,她輕蔑出聲︰“應該是我向你問好才對吧?未來的院長夫人!”
“阿長還是叫我可航就好。”她微微一笑。
郝曼麗哼出聲。“你可真會假仙,明明是黎礎淵的老婆,在診間看到我和他親密,也能無動于衷繼續做你的事,我還笨到要你別把我和他的關系傳出去,原來你早知道我和他的關系了。”
她雙手抱在胸前,繼續說︰“你以為裝作不在意,礎淵就會同情你,還是可憐你,然後放棄我回到你身邊嗎?”嗤笑了聲,她又說︰“你別傻了,你用這種裝可憐的手法,對他根本沒用。我還記得你們的新婚之夜,他可是趕過來陪我,還睡在我床上,我們那一晚瘋狂做愛。你呢?獨守空閨,哈哈。”
她聞言,愕然看著面前那來意不善的女人。怎麼她這個正牌妻子要忍受情婦的臉色和嘲諷?她都還沒找上她,要她放手別纏著黎礎淵,她卻先來給她下馬威了?
沒錯,嚴格說起來,她其實才是介入郝曼麗和黎礎淵的第三者,但是,她最終還是黎礎淵娶進門的妻子,她沒道理站在這里任由外面的女人對她斥責。
再說,她也不是故意裝作不在意,是一開始他們的婚姻狀況就和一般人不同,她除了沉默之外,還能如何?她可以沉默,但不代表可以任人羞辱。
片刻,她決定反擊。“婚宴的時候,他被朋友設計喝下加了壯陽藥物的酒。”
她語聲很淡,神情看上去是平靜的。“他說怕我太累,要我早點休息,他也向我提過要去你那里的事。”
郝曼麗傻住。她這是在暗喻她只是礎淵的泄欲對象?
“那也表示至少我比你有魅力,起碼他泄欲的對象是我,不是你,這不就證明了我的床上功夫比你好?”她不甘示弱。
“你怎麼知道你的功夫比我好?你難道不會懷疑,就是因為他怕給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才去找你?”要她說這麼露骨的話實在難為情,但她也不願意被郝曼麗壓著打,她也有她的自尊。
“你?怎麼可能?看你胸前沒幾兩肉,瘦得跟竹竿似的,你能滿足他什麼?”郝曼麗打量她的眼光有著鄙夷。
“這是我們夫妻間的閨房情趣,我怎麼能告訴你?礎淵會不高興的。”她神色從容,兩頰卻浮染暈紅,她真不習慣說這樣的話。
但她頰上的緋紅讓郝曼麗誤會成是害羞。“他真的、他真的先跟你做過了才來找我?”
“是呀,新婚之夜怎麼可能什麼事都設做?”她冷靜回應。
認真說起來,她並不討厭郝曼麗,甚至有些同情她只能是黎礎淵的情婦,若不是她這般盛氣凌人,她不會這樣和她說話。同為女人,何苦彼此為難?
聞言,郝曼麗沉下了臉龐,片刻,想起什麼,得意地揚著下巴。“就算和你做過了又怎樣?他還是比較愛我,否則又怎麼會丟下你一個人,每個晚上都留在我那里?反正他都娶了你,不做白不做是吧?!沒道理到嘴的肥肉他不吃,他又不是性冷感或性無能!”
郝曼麗戳中她的痛處了。他夜夜留宿情婦家的行為,千真萬確,她沒得反駁,亦覺得難堪。
“怎麼樣?說不出話來了吧?!他娶了你又怎樣,不過是為了拿到院長的位子才勉強娶你。不然憑你這德性,你以為他看得上眼?”郝曼麗哼了兩聲。她又說對了她和黎礎淵的關系,明知她是故意打擊,但她還是無法避免地受了傷。
“你什麼時候成了我肚里的蛔蟲了?連我看不看得上眼,你也知道?”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黎礎淵出了聲,沉而冷的。
郝曼麗轉過面容,一見是他,丹鳳眼瞠得老大。“礎、礎淵?”
“這里是工作場合,你們就這樣站在這里聊天?”黎礎淵冷冷瞪著郝曼麗。他不是不氣惱她對陳可航說的那些話,只是礙于場合,他不能在這里繼續將話題延續下去。
“沒有啦,只是一大早進來就听說可航是你太太,剛剛遇到她,跟她問個好而已。”郝曼麗變臉速度之快,臉頰馬上又掛上笑容。
問好?他哼了聲。他老早就站在那里看著她們,听著她們的對話,她說了什麼他會不知道嗎?
“既然知道可航是我太太,以後見到她,記得稱呼一聲黎太太。”他沉著嗓音道,隨即看著陳可航。“都十二點多了,你應該忙完了吧?到我辦公室一趟。”他握住她的手,往他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郝曼麗面色一陣青白,胸口不住起伏著,她瞪著那對男女的背影,不甘地想︰她一定要把黎礎淵搶回來1
一進入辦公室,黎礎淵松開了陳可航,隨即又將門落鎖。他轉過身子,一雙發亮的黑眸直瞅著她,很耐人尋味的眼神。
“你、你要我來你辦公室做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異常灼熱,帶了點探究,又有著興味,她被瞧得心口抨然一跳,面頰微微熱著。
“放心,我沒有吃壯陽藥,不會一時性起,逼著你跟我『做』。”他性感的嘴唇淡淡掀動,卻是很勁爆的話題。
陳可航聞言,想起方才在外頭和郝曼麗的露骨對話,原來全教他听了去,她一陣尷尬,耳根渲開緋紅。
在他深沉的注目下,她明眸慌轉,片刻,才嚅動嘴唇︰“我那樣跟你的女人說話,你心疼了?”
“心疼?怎麼會?!”他聲線驟提,好像她說了什麼夸張的事似的。“我只是覺得我的男性自尊嚴重受創。你還真瞧不起我,我看起來虛到要吃壯陽藥才能跟你做愛嗎?”
她的臉蛋瞬間漲紅。“那個只是、只是玩笑話。”
“你要拿我開玩笑不是問題,但能不能別拿我的男性雄風來作文章?你要是不相信我那里沒問題,我們可以實際演練一次。”他看了看他的辦公桌。“你不介意第一次在桌子上的話,我樂意奉陪。”
她瞪大了眼,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史前巨鱷,他縱笑出聲。
已經很久沒這樣輕松地和她對話,他威嚴的面龐竟柔軟不少。像還逗弄不夠似的,他又問︰“你床上功夫真的很棒?”
她眼眸再瞠大,已到極限,她一張紅唇張張合合,卻怎麼也找不到話回他。好半晌之後,她只能憋紅著臉蛋,微惱地道︰“你要我來這里,就是要講這些嗎?我現在很餓,要去吃午飯,不听了。”再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打開門。
她那罕有的、嬌嗔的姿態,讓他心口發軟,漲滿柔情。他一把擒住她,施了點力將她往他這方向帶。她沒料到他此番舉動,整個人往後跌進他胸膛。
她雙手攀在他肩頸,平衡重心,待意識到自己與他的親密後,她微慌地把手撐在他胸前,試圖離開他的懷抱。
他怎會輕易讓她逃開?他雙手一使力,將她整個人牢抱在懷中。“別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8:10
9
“你、你——”雖不明白他這麼抱她的用意何在,但她仍是扭著身軀,嬌顏紅透。“這里是辦公室,會有人進來。”
“這里是我的辦公室,除了我自己,誰要進來都得經過我允許。還有,我們是夫妻,就算被撞見抱在一起又如何?誰能說什麼?”他一只大掌上移到她後腦勺,撫看她那頭俏麗短發。
“但是——”她想了想,決定用力掙脫,她雙手抵著他胸口,掌心一使力,硬是把自己和他拉出一道距離。“但是我們不是真的夫妻,而且現在只有我和你在,不用特別演出這種親密戲碼。”
他嘴唇微微一勾,含著笑意看她,眸色深了些。“誰說我現在也是在演?”
她先是不以為意,片刻,像懂了他的意思似的,眼眸緩緩瞠大。“你——”
不是在演?那麼抱她是因為……
“我想了想,跟你生活還算有趣,反正都結婚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他輕描淡寫地說。
一直走下去?他、他這話的意思是——要一輩子在一起?
他先是抱住她,接著又說“不如就一直走下去”……他到底是在說玩笑話,還是認真的?
見她不回話,只是瞠大了明眸,又張圓著嘴,那少見的憨樣竟如此可愛。他笑了聲,忍不住捏了下她的嫩頰。“嘴巴合起來,你一副被鹵蛋噎到的表情。”
她眨了下眼,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男人有了想要和她一直走下去的念頭?
S大百貨公司十樓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正在進行一場服裝發表會,這是國內一家知名服飾店的新款春裝發表,業者邀請了兩百位VIP客戶到場看秀,因適逢假日,逛百貨公司的人潮本就不少,將原就不大的場地,擠得水泄不通。
“心心,我覺得你還是另外找別人好了,我穿這樣……感覺好奇怪。”舞台後方的休息室內,陳可航正用哀求的眸光看著好友,也是這場發表會的服裝設計師,何心心。
“找別人?拜托,你都已經準備好要上場了,我臨時要上哪去找別人?別說現在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有時間化妝和做頭發嗎?”何心心怪叫著,她看了看好友,又說︰“你穿這樣很好看啊,哪里奇怪了?你看,這胸口的皺折設計創造了胸部豐滿的視覺效果,腰後的蝴蝶結又拉出窄腰,還有這花邊裙襬,將你那兩條修長雙腿包裹在花心里,充分展現女性的美麗曲線,多像花中仙子呀。”稱贊好友的同時,也間接贊許了自己突出的設計風格。
好友夸張的說法讓陳可航好笑地嘆口氣。“我知道你這服裝設計得很棒,但我不習慣這麼裸露嘛,胸口和背部都涼颼颼的。”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別說臉上的大濃妝讓她不適,她這低胸露背的穿著也是頭一回,她感覺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她原只是負責整場秀的發型設計,怎麼知道一位模特兒臨時身體不適,無法上場演出,只能另找人頂替。然而一時間也不知道上哪尋人,加上還要和其他模特兒有默契地演出,討論良久,大家決定從設計團隊里挑一個上場。
她就是被拱出來的那一個,說什麼她的型最適合這套服裝,于是,她就被打扮成現在這個模樣。比較幸運的是,因為服裝設計走自然風,所以她能保留自己原來的發型。
“你結婚穿的禮服,有哪一套不露的?”何心心揚聲問。
“是都有露啦,可是沒有一套像這件這樣,前後都露呀。”結婚的禮服低胸是免不了的,但背部也沒全露。還有,至少結婚禮服都是長到拖了地的裙襬,不像身上這套服裝,肩、胸、背、腿,全都要被看光。
再說,系在頸背上的綁帶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穿了件性感睡衣……
“哎呀,就是要『露』,才迷人呀!你看外面那些已經上場的,哪一個身上的服裝不露的?露,是一種性感的象征,但不能露到沒有想象空間。像你身上這件,該遮的都有遮到,這種露法才最誘人。”向來就前衛的何心心,闡述著她的設計理念。“好了啦,就要到你上場了,就當幫我一回嘛。”
陳可航莫可奈何,最後也只能在音樂聲和主持人的介紹中,硬著頭皮上場,獻出處女秀。
她揚起唇角,撐著笑容,在舞台上繞了兩圈後,走下舞台。她沿著中間走道或走或短暫停留,擺弄著臨時惡補的姿態,好展現身上這套服裝的特色。
隨著燈光轉換,她側過面容,對另一邊的觀眾露出笑容,視線移轉間,在後頭站立圍觀的人群中,她瞧見了一抹白色身影。
那白色身影也正瞧著她,一雙黑眸透著贊賞,毫不掩飾情緒地看著她。
黎礎淵慶幸自己趕上了這場發表會。醫院臨時送來一個產婦,需要緊急剖腹生產,打亂了他原來的計畫,所幸,母子均安,手術也順利,他才又匆匆地從醫院趕來這里。
他連手術衣都沒時間換下,直接套上白色醫師袍就趕了過來,一路上還惹來不少注目。他頭一回如此重視一個約定,即使那日對她說會來看發表會時的語氣,並非很篤定,但他想著,既然出口了,為了表現他的誠意,他也該過來看一下。
趕得很值得啊,當她一出現在舞台上時,那帶著羞怯的笑容,輕易就奪走他的目光。比起先前出場的幾個模特兒,她不是最美麗的,卻有著最純摯的笑容,應該說,她的笑容不夠專業,卻也意外造成了另一種平易近人的可愛感,像鄰家小妹妹那般的氣質。
陳可航很意外會在人群中看見他,他是說過會來看看,但當時他的語氣像隨意提起,她也沒將他的話放心上,畢竟他沒必要過來看這場發表會。也許是因為不曾期待他的到來,所以見到他的面龐時,她竟是感動不已。
多看了他一眼,她才轉過身軀,朝舞台走去。明知不能將目光特別停留在哪一張面孔上,但重新走上舞台的她,仍是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到他面龐上。
她想起前天他在他辦公室說的話——反正都結婚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
她一直困擾著,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說?算是一種承諾嗎?然而,他為什麼要許下承諾?他曾說過不會愛上她,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告訴她不如就一直走下去?
她反復思索著這個問題,卻想不出個答案來,他的心思她根本猜不透。但現在他出現在這場發表會上,她是不是能偷偷想著,他對她真是日久生情了?
看著他,想著這些事,她忘了自己還在舞台上,直到身旁的模特兒搭了下她的肩,看似擺弄動作,其實是在暗示她該下場時,她才匆匆回過神。
她在不好意思的困窘情緒下,竟又忘了該有的走路姿態,跑著退到後頭的休息室。
隨即而來的,是舞台底下傳來的笑聲。
黎礎淵看著那個用跑步退場的身影,也跟著發了笑。
多麼害羞又直接可愛的小女人,可是他從來都沒好好愛惜過的妻子。
他該怎麼彌補自己對她的冷落?
“可航可航!”後台休息室,何心心嚷叫著。
“唔。”正低頭卸妝的陳可航低應了聲。
“可航可航!”何心心又叫。
“我在听啊。”緩緩拿下假睫毛,再用卸妝油輕輕抹在眼楮周圍,她看見自己的雙眼黑了好大一。
“可航可航可航!”何心心叫得急了。
“心心,我有在听啊,你——”她一面拿起面紙擦掉臉上的五顏六色,一面回過頭,在看見何心心身旁的男人時,她楞住了,一張小嘴張著。
黎礎淵看向那張彩妝拭了一半的臉蛋,走了過去。
陳可航只是一直盯著他的身影,直到他站到她身前。
他雙手搭上她裸露的秀肩,低首詢問︰“好了嗎?”
“咦?”她回過神,納悶地看著他。
“我來接你。”他看著她嘴唇上的口紅被她用卸妝乳抹開,在唇周圍暈開一紅,小嘴成了好笑的香腸嘴。
他突來的溫柔讓她有些羞窘,特別是瞄到好友投來的曖昧眼神時,她一張褪去腮紅的臉蛋竟又紅了。
“我、我妝還沒卸好,衣服也還沒換……”她瞅了他一眼,拿著面紙的手繼續擦去被卸妝乳融掉的彩妝。
“衣服不用換了啦。”何心心拿看她原來的衣物,塞進一個提袋,然後走了過來,她把那袋衣物塞給黎礎淵後,抽了幾張面紙幫忙擦著她臉上的殘妝。
“趕快趕快,老公來接,不要讓他久等。”雖不滿意先前黎礎淵對待可航的態度,但見他出現,她驚訝之余也替好友感到欣慰。
“好了好了,都擦干淨了。”她像趕什麼似的,拿了件披肩披在好友裸露的肩上,又拉著她起身,把她推進黎礎淵的懷里。“剩下的我來收就好,你快跟老公回家。”
“可是心心——”陳可航還想告訴好友,她會把身上這件走秀的服裝親自送回她的工作室,但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心什麼心?別再心了啦,趕快回家去。”說著說著,她伸手推著好友。難得有這種可以讓他們繼續發展的機會,她當然要用力促成呀。
陳可航和黎礎淵被推到休息室門口後,她才無奈地轉身看著好友。“那心心,我們先走了哦?”
“快走快走,別妨礙我收東西。”何心心豪氣地擺擺手。
陳可航道再見後,跟著黎礎淵走了出去。她看著身側的男人,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想來接她回去。
“累了吧?!”黎礎淵突然側眸望著她,目光深幽。
“還好。”她楞了下,頭,轉過視線看著自己的鞋尖走路。這男人何時對她這樣體貼了?那天說的不如就一直走下去,是他的肺腑之言?
“餓了沒?到地下美食街吃點東西吧。”他走到電梯前。“還是要去八樓,我剛看了下,好像有家日本料理,也有西餐的樣子。”
她想了想。“美食街好了。”被他這樣一問,才想起自己為了上台好看,午餐沒吃,連水也喝得少,就怕水腫。
電梯正好停下,他沒說話,門一開就踏入,等到轉身面對看電梯門,欲知電梯小姐他欲停留的樓層時,才發現她被後來的民眾擋在外面,進不來。
他濃眉一沉,繃看臉擠出電梯,看了一眼那些爭先恐後的民眾,偏過面龐對著里頭的電梯小姐說︰“這就是你們公司的服務嗎?隨便大家插隊就是了?”說完,再也沒看對方,轉了身就握住陳可航的手腕,往電扶梯方向走去。
他往前走著,想著方才她被隔在電梯門外的神情。
他和女人出門,向來都是女人跟在他身後,他早習慣像個王者般走在前頭,所以,他自然不會知道身後的女人有什麼狀況。而剛才,他若能多等她一下,或是讓她走在他身側,她是不是就不會被那些插隊的民眾擋在門外?
“你——”她看了看他難看的臉色。“不搭電梯了?”
“你都被擠在外頭了,我還搭什麼電梯?”口氣好凶,但言語間的為她不平,又讓她不那麼介意他凶凶的口吻了。
他牽著她,踏上電扶梯,然後下到地下美食街。百貨公司的人潮永遠這麼多,即使已是晚間八點,早過了用餐時間,仍是人潮洶涌。
他看著店家招牌,考慮著要吃什麼時,一個經過她身側的婦人似是沒察覺她存在似的,整個頭顱就從她左肩撞了過去,她一個重心沒站穩,被撞偏了身子,他一惱,握著她手腕的大掌直接移到她腰間,將她摟到懷里。
“現在的人都這樣走路的?”他哼了哼,然後帶著她在一家韓式料理店前停了下來。
服務生招呼著,他找了空位原想坐下,忽然想起什麼,他側過面龐,看著她。“你想吃什麼?”
他突然這麼一問,她有些傻住。看他的樣子,就是想在這里用餐,怎麼又問起她來了?“你不是想吃這個?”
“是,但你想吃什麼?”向來都是女人順著他,他點什麼就吃什麼,他從來不曾體貼問過哪個女伴“你想吃什麼”,于是這樣的事情現在做起來,對他而言有些生疏。
他這是在詢問她嗎?他明明就要坐下了,卻又問她想吃什麼,他可是突然想到他忘了先問她?
“吃這個就好。”她先坐了下來。
黎礎淵隨即坐在她身旁,接過服務生遞上的菜單,他一面詢問她,一面向服務生點菜,她偷偷覷著他的側臉,一種被重視的感覺讓她心口生出曖意。
他們終于可以相愛了嗎?
點完餐,服務生隨即在兩人面前擺上兩個銅盤,加了些湯頭後,點了火,再送上兩盤肉片,和幾盤火鍋料。
黎礎淵剝開免洗筷,夾了肉片放上銅盤,翻了幾次後,把熟了的肉片夾到她面前的小盤上。“吃吧。”他又把洋蔥絲、西紅柿片和醬料移到兩人中間。“這家的特色就是把洋蔥絲放到肉片上,再卷起來沾著醬料吃,也可以加上西紅柿片,你試試看味道。”
她是吃過這種韓式銅盤火鍋,不過把肉片包上洋蔥絲的吃法,她倒是第一次嘗試。她在煎熟的肉片上擺上洋蔥絲,再放上一小片西紅柿,然後用筷子夾起。
沾了醬料,送進嘴里咀嚼,洋蔥特殊的甜味和西紅柿的酸甜,去掉了肉片的油膩感,整個口腔滿滿的鮮甜。她的味蕾得到滿足,鮮美的味道讓她眯起眼來直發笑。
“好吃吧?!”瞅著她臉上的表情,直到見她露出滿足神情,他才開口。
什麼時候,他黎礎淵也會這樣在意一個女人的喜好了?這不起眼的女人,到底對他施了何種魔法,竟讓他甘願收斂自己以往的霸道?
“嗯……”她含著筷子,意猶未盡的嘴饞樣。“好好吃。想不到只是加上洋蔥絲和西紅柿片而已,就能讓普通的肉片變得這麼好吃。”
他勾唇笑,又夾了幾片肉片放上銅盤。“喜歡的話,下次再帶你過來。”
陳可航聞言,盯著他側面瞧的臉蛋暈出薄紅,她低垂面容,開始努力扒飯。
“你不是做發型設計而已,怎麼也上台走秀了?”他也吃起來,還不忘問著他的疑惑。
“一個模特兒病了,上不了台,臨時抓我上去頂替。”
“所以你沒有走秀經驗?”
“沒有。”她頭,吹涼剛從鍋里夾起的高麗菜。
“沒有經驗,又是被臨時抓上台,但你看上去還頗沉穩。”他好像很餓,除了夾肉片給她外,就是低頭猛吃,一面吃一面說。
她淡淡一笑。“我其實很緊張。”她又看了一眼埋首吃飯的他,再看看他那一身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穿著,她問︰“你開完刀直接過來的?”
“嗯。”他咽下食物,淡聲說︰“早上本來就有兩台刀,那都是看時辰,早和我約定好的產婦。後來下午送進來一個,她羊水破了,但沒有疼痛現象,我摸了一下,孩子的頭都出來了,只能開刀。”
“孩子平安嗎?”
“體重輕了點,其他並沒什麼太嚴重的問題。”
她看著吃不停的他。“所以你從下午到現在都設吃?”
“沒時間,走出手術室才發現時間快來不及了。”
“你……你不用趕著過來的。”知道他是為了趕來看這場發表會,那一瞬間在左胸漲滿了又酸又甜的情緒。
“已經跟你說了要過來看。”他突然放下筷子,側首看著她,他眉一低,略帶遲移地問︰“你——你該不會沒把我說過的話放心上吧?”
她垂了眼,淡淡說看︰“我以為、以為你隨口說說的。”
他黑眸細眯,打量她側顏好一會,才用命令般的口吻說︰“都已經說了要一直走下去,你最好是把我說的話都放進心里,別當玩笑話。”
她驀地發笑,他看了有些莫名其妙。
這男人就是這麼霸道啊,說出來的話明明讓她感覺心頭發甜,但他那口吻就是讓人覺得像在凶她。他就不能用另一種說法嗎?比如說︰“我對你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笑什麼?還不快點吃,我的飯都吃完了,你的還有大半碗。”他瞪視她。
在他惡狠狠的注目下,她舉筷,再度吃起來。
她一面吃,一面又偷偷覷著他,見他仍是瞪著她看,她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是不是,一直都用這種凶凶的方式在對一個人表示關心?
如果是,她也樂意被凶啊。
見她又笑,他惱了起來。“你到底是在笑——”話還沒說完,就見到一個男人走到她身後,他抬起面龐看著那男人。“你要做什麼?”
陳可航一楞,順著他的眸光往後看,是個男人,應該也有四十好幾了。
男人笑著點點頭,從口袋里拿出兩張名片,分別遞給他們。“你好,我是采依模特兒經紀公司,你是陳小姐吧?!”
陳可航接過名片,看了看。她知道這家經紀公司,今晚活動的模特兒就是屬于這家經紀公司的。
她站起身來,淡淡頷首。“是,請問你……”
“是這樣的。剛才我在台下看到你的表現,覺得很不錯,後來到後台一問,才知道你是這次發表會的發型設計師,頭一次上台走秀。我很驚訝你的表現是第一次走秀演出,也對你自然不做作的表演相當有興趣,想問問你有沒有意願加入我們公司,我們會為底下的模特兒做——”
“簡單來說,你想簽她?”在一旁听著的黎礎淵,突然出聲。
“這位是?”男人看著陳可航,又瞄了眼黎礎淵。
“我是她先生。”黎礎淵站起身來,一手環過她腰身,將她攬抱進懷,佔有意味濃厚。
他看著男人,面色嚴謹。“非常感謝你對可航的賞識,不過我這個人比較不喜歡把私有物和大家分享,她今天穿這麼性感在大家面前展示她的美麗,老實說,我心里其實不大舒服,我希望像今天這樣的演出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允許她在那麼多人面前展現她的身材,請恕我無法接受她從事那樣的工作。她既然是我太太,那麼就該是我一個人的。”
“是,您說得是。”男人笑著點頭。“不過,也許陳小姐有不一樣的想法?”他轉而看著陳可航。
方才他那番話竄入耳膜,逐漸侵入她心肺,他才說過要把他說的話放心上,那麼這一番話,也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真把她當成他一個人的了?
她偏首看著他,見他眼底有著堅持和企盼,她沒再多加思考,婉拒了面前的男人。“抱歉,我對模特兒的工作並沒有興趣,我尊重我先生的想法。
“可是陳小姐,這是很難得的機會,你要知道,現在有很多女生搶著要——”
“我太太都說她沒興趣了,那就是沒興趣,你耳背?”不耐地看了男人一眼,黎礎淵從皮夾抽出鈔票,把帳單和鈔票一並交給服務生。
“我不知道你在後台到底還問到了些什麼,總之,我不會讓她出去拋頭露面,所以,請你別打電話,也千萬不要直接找上門。”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零錢後,他握著她的手臂,沉著臉離開。
陳可航看了看身旁的丈夫,再回首看看那個一臉尷尬、還僵在原地的男人。
她是很同情那個男人被黎礎淵凶,甚至覺得他不該用那種態度,畢竟對方並沒有惡意,但一想起他說了好幾次“我太太”,她心口就甜得無法去指責他的態度。
我太太多麼平凡的幸福啊。
見他跟著她進門,她有些納悶。
“你今晚……不去郝曼麗那里嗎?”想了想,她還是問了。
“我為什麼要去她那里?”他正在玄關換鞋,听她這麼一問,他濃眉微微挑了挑。“怎麼,你很不喜歡我留在家里?”
她頭,眼底有著困惑。“不是,只是你常常待在她那里,所以我以為你應該會過去的。”
她說話的神情很平靜,像在闡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感到有些心疼。他娶了她,卻夜夜往曼麗那里跑,是不是傷她很深?就算當時的兩人,在沒有感情的情況下嫁娶,但他們總也是夫妻。他讓她一個人守著這間大屋子,她不孤單、不寂寞嗎?
仔細這麼一想,他待她真是過于苛刻了。
娶她是為了康生,但她也沒得罪過他,嚴格說起來,還是個很有肚量的妻子,平時在康生幫忙,沒有輪班時也把家里整理得整潔;廚藝雖然比不上那些五星級飯店的大師傅,可也順口好吃;對于他在外的行為,她從不干涉。這樣的一個女子,他怎麼沒能早些發現她的好?
結婚前,才听小妹礎盈提起爸媽曾在農歷年節那時,去為他問了姻緣,還說月老指示他今年紅鸞星動,會娶個好妻子。他當時听了嗤之以鼻,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那些怪力亂神。可現在一想,倒是十分準確,他確實得到了一個好妻子,雖然結婚的原因並非兩人相愛。
那麼,她有沒有深愛著什麼人?她對他這個丈夫的感覺是什麼?很糟吧?!
倘若她有深愛的人,她當時就不會為了不去相親而嫁給他這個童年玩伴。但現在,她可有喜歡的人?若有一天,爸真把康生交給他了,她會不會離開他,去和她喜歡的人雙宿雙飛?
他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好把她留在身邊,讓她跑不了?例如懷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8:47
10
他把鑰匙拋在桌面,長腿往樓梯方向走去,心思不停翻轉,在經過她身側時,他突然開口︰“我們是夫妻,我本來就應該待在家里,以後你在家見到我的時間會變多變長,要學著適應了。”
說完,他徑自走上樓,進房洗澡,留下一臉楞怔的她。
他上樓前的那段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和郝曼麗分手了嗎?還是……因為開始重視她了,所以想要多陪陪她?他現在在隔壁客房做什麼?睡了嗎?陳可航關了蓮蓬頭開關,抽了大毛巾擦著身上的水珠,心思卻落在那個洗了澡後,就去隔壁客房的男人。
她知道他對她的態度變得很不一樣。先是說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接著對她開始有些體貼的舉止,雖然說起話來還是霸道強勢得要命,但她知道,他開始在意她了。
只是,他的這份在意是因為終于意識到她是他的妻,所以想到該對她負責任,還是他真對她產生男女間的情愫了?
她想著那個男人,專注到連敲門聲都沒听見,直到她轉過身子,準備開始套上衣物時,赫然見到他就站在門口,倚著浴室門。
驚叫了聲,她用手上那條大毛巾擋在胸前。“你、你——你怎麼可以進來?”
黎礎淵眸色有些深沉,似笑非笑地睇著她。“我敲過門,你沒應聲。”這可是實話,他在隔壁思索了許久,決定過來找她談談,把他的想法讓她知道,但房里沒人,浴室門關著,他想她該是在洗澡。
沒听見沖水聲,他狐疑地敲了幾次門,但沒有任何回應,他以為她在里頭怎麼了,便直接轉動門把,竟意外開了們,然後映入眼簾的,是她光裸著身軀,背著他在擦拭頭發。
尚有著熱氣和沐浴乳香氣的小空間里,她擦拭頭發的動作更是引人遐思。那優美的頸背、縴細的骨架、窄小的腰身,和那雙修長的腿,在在誘惑著他。他一向愛嬌小豐滿的女人,卻沒想到她這樣高挑縴瘦的身形,竟也讓他蠢蠢欲動,一股熱流在下腹繞轉,他呼息略促。
“那也、也不能這樣這樣闖進來呀。”他到底在那看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見他只是拿著一雙幽深的黑眸看她,她不知所措,只能抓緊毛巾,再度出聲催他︰“你、你快出去啦,我要穿衣服。”
黎礎淵緩步走近,性感的嘴唇淡淡揚著。“這樣就害羞了,那怎麼可以?我們總有一天要袒裎相見的,你嫁給我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睜圓了眼看他。“誰——會去想那種事?”
“哪種事?”他雙手抱臂,低沉的音調揉看淡淡趣意。
“就、就那種事啊。”她雙手一直扭著毛巾。
“你說做愛?”他眉一挑,笑得有些狡詐。
“你——”她臉蛋瞬間爆紅。“你快出去啦!”
她那可愛單純的反應讓他暢聲大笑,他又走近,立在她面前,微低臉龐。“不是說你床上功夫很棒?我等著看你的表現等很久了。”
他灼熱的氣息呼在她臉容上,她臉頰又熱又燙,一雙明眸慌轉著。片刻,找不到詞匯反駁的她,只能伸拳用力捶了他胸口一記。“你還說!”明知道她不過是為了挫挫郝曼麗的驕傲。
他低呼了聲,忽地微彎身子,捧住胸口,然後呲牙咧嘴的,像是被她打到了什麼重要部位似的。
她一愣,微微慌了。“怎麼了?”
他沒有說話,垂著頸項,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偶爾她會想,這男人怎麼能有這樣大的反差?平時總繃著一張臉,看上去很難相處,但像這樣兩人私下相處時,他又愛說著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話題。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這就是他讓一堆女人深深迷戀他的原因?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那種男人,就是形容他這種的吧?!
“你別嚇我,我傷到你了嗎?”她靠近他,一手抓著毛巾,一手握住他臂膀,低了低臉容,試圖看他的表情。“你、你哪里痛?”
下一秒,他一把攬住她腰身,往自己懷里帶。“嘖,你這麼好騙啊?!”他語聲含笑,眼神柔軟地看著她。
她一怔,隨即明白被他耍了。他好老套喔,可是她偏就是被唬了。
她眼楮一瞠,想開口輕斥他無聊時,發覺自己和他竟是相貼的,她裸露的背心上是他粗糙的掌心,她的下半身……下半身竟和他貼得好緊密……她臉蛋不受控地熱了起來,緋紅一片。
她垂著眼簾,咬著唇不說話了。
他的眼神出奇溫柔,帶著笑意,灼灼生輝的。
她感覺背心上那十指指節如此分明有力;她貼在他胸口的掌心,感受到膚下那精實的體魄。他這樣親密抱著她,讓她緊張不已,羞澀不已,卻似乎還有著期待?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有勇氣,在他對她還沒有感情的時候嫁給他,卻沒有勇氣去承受他熱切的目光和親密的接觸?
她忽然變得安靜,紅著臉不說話,他也明白大概是因為兩人現在的親密姿勢,兩人之間的氛圍曖昧極了,仿佛只需一株小火苗,就能燃起熊熊烈火般。
睇著她輕咬的唇瓣,指節不自覺撫上她白里透紅的兩頰,她肌膚清透,觸感柔潤得讓人想一踫再踫,最好能再嘗上一口。
他眸色轉深,指腹輕抬她下巴,微微側首,輕啄了下她粉嫩的臉頰。
見她長睫顫動,像拍翅的蝶兒,那微慌的樣子讓他心口發軟。
心憐地嘆了聲,他音調沉了。“可航,你說,我們當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當真正的夫妻?他的意思是……是……
咚地一聲,她听到自己的心髒大力一跳,然後呼吸逐漸在加快。
見她只是垂看粉嫩的臉蛋,也不看他、不答他,他又說︰“可航,我可是不曾在這種時候,還詢問女人的意願。”
她聞言,輕笑出聲,這男人就是這樣強勢。她抬睫迅速瞅了他一眼,又極快地垂斂長睫,可那含著嗔意的一眼,嬌媚無比,風情萬種,教他見了只是更難克制一親芳澤的欲念。
“可航,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許了。”他啞看聲嗓,沉沉的音調透著渴求。
這要她怎麼回答?她想成為他的妻,一直以來都這麼想,他既然開口要當真正的夫妻,她怎會不願意?只是女孩家總是含蓄了點,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可航,是你不拒絕的……”他輕嘆了聲,吻上她的嘴。
她很生嫩,不知道怎麼去回應這個獵艷經驗豐富的男人,只能張著小嘴,任他濕滑的溫舌在她芳腔里興起溫柔風暴。
他吻著她唇瓣,舌尖滑過她芳腔每一處,然後觸著、逗著她怯怯的小舌。
她被吻得頭昏腦脹,雙膝發軟,只得伸手攀住他兩肩,卻讓本來緊抓在手中的毛巾落了地。
光裸的身子正面貼上他體魄,他身上的衣料磨著她敏感的肌膚,她輕喘了聲,聲音曖昧,幽長動人,浴室的小空間讓她的輕喘聲像催情的藥劑,回蕩在他耳邊,他沒辦法再忍受只是這樣的擁抱和接吻。
他身子微彎,一手環過她腿膝,將她打橫抱起,朝門外的房間走去。
他健魄的身體壓上她的身子,她顯得柔弱嬌小,需要他的保護;他的汗水渲染了她肌膚,她綻出最美麗的膚澤,回報他的溢潤。
他是夫,她是妻,體溫交融,心跳相貼,從此難分彼此了。
陳可航看著鍵盤上那飛快移動的修長手指,想起那十根指節分明的指頭,如何在她身上挑起熱情。
只要一想起這十多天來,他每晚糾纏的畫面,總是讓她臉紅心跳不已。
“你這樣一直盯著我,我會誤會你想撕開我的衣服。”黎礎淵開了藥單後,十指停頓下來,他那雙黑得不見底的大單眼皮眼楮,興味地瞅著她。
她臉蛋一紅,嗔了他一眼。“你亂說,我才沒有那樣想。”
他低笑了聲,站起身來。“怎麼這麼容易就臉紅?都做了十次有吧,講起這種話題還這麼不好意思?”比起一些行為瘋狂的患者,比如朱麗花,他這個妻子是真的太害羞了。
“我又不是你……”臉皮真厚。
他縱笑了聲,捏捏她粉腮,然後吻了吻她的嘴角。
他從未有過這種心口漲滿柔情的感受,在被領養之後,頂多就是一種感謝的心情,也因為生父生母的影響,讓他對愛情不抱希望,女人之于他,不過就只有性的功能而已。
可是這個女人,卻改變了他的觀念。他至今仍不明白,她為何願意讓他每晚索求?若說有愛,她卻從不干涉他在外的行為,對于曼麗的存在似也不在意;但若說設有愛,她一個乖巧的女孩子,怎麼願意隨便將清白給了他?
對性事好奇嗎?所以讓他踫她?還是因為觀念傳統,認為嫁了他,就該配合他所有要求?
她對他,有沒有感覺?或者該說,她愛他嗎?
他看著她,觸著她面頰,想開口詢問,卻又因為那男性尊嚴而開不了口。巴著一個人問愛不愛自己,這不是他向來最討厭的戲碼?一貫強勢的他,怎可能容忍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
忽地,門板傳來聲響,她一驚,試圖拍掉他的手。“有人敲門,會被看到。”
他雙手改而纏上她腰間。“怕什麼?我們是夫妻,摟抱有什麼不對?”他和她是夫妻一事,早傳了開來,何必有所顧慮?
門板被打開,走進的護士佩如見到兩人親密互動的畫面,楞在門口。
黎礎淵松開陳可航腰上的雙手,他側過面龐,低聲問︰“什麼事?”
佩如面色遲疑地看了看黎礎淵,又看了看一旁的陳可航。
“到底什麼事?”他眉一蹙,聲音略有不耐。
佩如硬看頭皮走進,以一種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陳可航後,壓低聲音對黎礎淵說了幾句話。
只見他眉一沉,五官線條繃著,似在思量什麼。片刻,他沒看佩如,只是走回座位,低聲說︰“讓她進來。”
佩如點點頭,帶上門,走出診間。
陳可航狐疑地把視線移到電腦後的男人,是發生了什麼事,如此神秘?而他的臉色怎麼會這麼難看?
她看著他,想開口詢問,卻又遲疑著自己該不該問。
像是注意到她的凝視,黎礎淵抬頭,目光深深看著她。“可航,如果我現在訴你——”
話未竟,敲門聲再度響起,門隨即被打了開來,她見到來人時,瞠大了眼。
是郝曼麗,她身旁還跟了個女人。
然後佩如跟在後面進了診間,把一份紙本病歷直接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陳可航納悶,是誰的病歷,需要讓問診的佩如直接交給他,而沒經過她?依康生程序,問診的護士做完問診紀錄後,病歷是由跟診護士交給門診醫師,怎麼那份病歷不能讓她看嗎?是誰的病歷這麼神秘?郝曼麗的嗎?
她已有多日沒在康生見到她,听說請了一星期的假,似乎是病了,而現在出現在這里,她的病莫非和婦科有關?
黎礎淵翻了下病歷,臉色難看至極,他設抬眼,只是冷著聲音命令︰“照超音波。”
陳可航看著佩如退了出去,再看著郝曼麗和她身旁的女人一起走進里頭照超音波的房間,雖滿腹疑問,仍沒忘職責,跟看就要走進超音波室。
“可航。”黎礎淵喚住她。
“嗯?”她回首,看見他眼底有著不確定和不安?他在害怕什麼嗎?
“你在外面等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忽然按住她,不在乎還有其他人在場,他在她額面上吻了下,然後低聲說看︰“你乖,有事情我們回家再談,不要只看表面。”
她一臉莫名,不懂他這番話的用意。
他笑了笑,湊唇吻了下她微張的嘴,然後貼著她耳際低低道︰“我把剛剛沒說完的那句話說完,你要听仔細,我只說一次。”他停頓了下,才說︰“可航,我愛你。”然後他松開她,走進超音波室,留下發楞的她。
陳可航听見那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神情除了驚愕還是驚愕。她沒想過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她更沒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等消化了那三個字時,他人已走進里頭的超音波室。
想著他說那三個字的音調,她笑了出來,笑靨甜美,充滿幸福,渾然忘了去探究為什麼他不讓她這個跟診的護士進超音波室,一直到他走出來時,她才想起這個問題。
他把平時護士該做的事攬來自己做,他讓郝曼麗在診療床上躺直,要她自己將外衣向上掀開,內褲拉下一些後,他擠了些凝膠在她的肚皮上,然後握著超音波探頭,在她肚皮上滑動。
他側過面龐,看著螢幕,卻找不到胚胎,他再試了幾次,仍是照不到,他放下超音波探頭,站起身來。“好了,衣服整理好,到外面來。”
“你——”她看著迎面走來的他,面色並不好看,還有些沉重了
“你來。”他牽握住她,領她到他位子旁,讓她坐在他身邊。他坐了下來後,偏過面龐看她。“可航,你答應我,不管等等听到什麼,都要坐在這里別走。”
他伸掌用力握了握她手心,見到郝曼麗和她友人走出時,他收回手,示意要郝曼麗坐在他面前。
“怎麼樣?多大了?”郝曼麗一坐下,眼眸直瞅著他,急著問。
“沒照到。”他轉過臉,不看她。
“怎麼會沒照到?你不會是故意這樣說,想要不承認我懷孕的事實吧?!”她揚聲。
“你不是看不懂螢幕,你剛才有看見胚胎?”他轉過臉來,瞪視他一眼。
“是、是沒有。”她吶吶說,心底卻因為他難看的臉色而得意不已。
“如果不是胚胎還太小,就是子宮外孕。”他希望是後者,因為孩子必然無法留下。
“所以下星期再過來照?”她一臉企盼,笑得很真誠。
“曼麗,你設計我?”黎礎淵不答反問。手中的病歷仍是攤開的,他目光冷沉地瞪著面前的女人。
她不可能懷孕,胚胎還照不到,偏偏驗尿結果是陽性反應。
不該是這樣子的,除了可航,他和女人做愛不曾忘記使用保險套,沒道理會懷上孩子。他反復思索,想得到的就是郝曼麗動了手腳。
是在保險套上做了什麼?還是她其實另有男人,但想把責任賴給他?
“我設計你?”郝曼麗揚聲,似很激動。“我怎麼設計你?你哪一次沒戴保險套的?”
一旁的陳可航,听到保險套三字時,一個她不願相信的答案在她腦間掠過。
郝曼麗……懷孕了嗎?是他的孩子?她眼眸微微瞪大,嘴巴也張著,她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卻問不出口,只能屏息以待。
“就是每次都用上,那你怎麼可能懷孕?”他眼神犀利,像要看透面前女人似的。
郝曼麗哼笑了聲。“你自己是婦產科醫生,你會不知道保險套的避孕機率並不是百分之百?”
被說中了。
他一楞,隨即厲聲開口︰“不可能!每一對夫妻使用這種方法避孕一年,大約會有十人懷上,我跟你有頻繁到能讓你懷孕?!”是,他知道保險套不是百分百的避孕方式,她是有可能懷孕,但他不要她懷他的孩子,他……他只想要可航懷上他的孩子。
想到陳可航,他側眸看著她,卻見她慘白著臉看他。
不,他不能讓可航誤會他什麼,他心口一慌,急急側過面容,聲音微促地說︰“可航,記住我剛才的話。”
懷孕了?郝曼麗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那麼他最近對她態度上的改變,又是為什麼?他、他怎麼能開口說要和她當真正的夫妻,又讓他的情婦懷上他的孩子?那一句我愛你,是在為現在的情況做緩沖嗎?
她茫然地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黎醫師,你會不會太超過?曼麗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聞不問就算了,還先去安慰那個女人?”陪著郝曼麗的女人出了聲。
“什麼叫那個女人,她是我太太!”他冷著面孔,瞪向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人。這刻,他沒空閑管她為什麼會陪同郝曼麗出現在這,他想到的,只是不要讓可航誤會。
“黎礎淵,你真要不聞不問,不要這個孩子?”郝曼麗料不到他的心思竟然都在陳可航上頭,她尖著聲音問。
“孩子是不是我的還不知道,你不必這麼猴急,馬上就表現出你對黎太太這個位置很有企圖的樣子!”他靜不下心,只擔心身側的女人就這樣離開,對面前這投下未爆彈的女人感到厭惡!
“我對黎太太這位置有企圖?我要是有企圖,你還能娶別人嗎?”她嗔著。
“那是因為你知道——”他起了頭,卻說不下去。
“怎麼,不敢說下去了嗎?那我幫你說好了。”郝曼麗笑了聲。“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結婚,你只是和你爸條件交換,你要用結婚換康生院長,所以我才讓你娶別人。”
陳可航聞言,臉色更白,明知道他娶她是為了要換到康生院長一位,但現下這時刻再被人提起,心口還是覺得疼痛。特別提這事的人,還是他的情婦。
怎麼才讓她嘗到幸福,卻又要面臨這種難堪和困境?當他對她說那三個字時,他究竟懷著什麼心?她差點以為,他真的愛她……
“黎醫師。”她在他們相互指責中,淡淡喚了他。
黎礎淵一頓,側過身子看她。“可航,你想說什麼?”
她沒看他,只是摳著指甲,片刻,她才說︰“先讓後面的患者進來吧,孩子的事,還可以再找時間商量,這樣互相指控下去,對解決事情沒有幫助。”她語聲好輕、好淡,他听了心口微微發痛。
他擰著眉,沉沉吐息後,轉過冷肅面龐看著對面的女人。“一星期後再過來照超音波。”他隨即起身,親自走到門口,打開診間的門,要她們離開。
郝曼麗起身,昂著下巴經過他身前,踏出門口時,笑說了句︰“對了,忘了恭喜你,終于要當爸爸了。”
他想對她大吼,要她閉嘴,但候診間里,還有多位患者和家屬在等候,他深吸口氣,壓下熊熊怒火,咬著牙低聲道︰“滾!”
她坐在床沿,發著楞。
從知道郝曼麗懷有他的孩子開始,她像是被抽走靈魂似的,整個人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態,她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孩子是郝曼麗和他的,她是不是該退出,成全他們一家人?反正若不是她,也許他和曼麗早過著幸福的生活,她現在不過是把那樣的幸福還給曼麗而已,她沒損失什麼呀。
說他自私,只為了一個身分地位就和她結婚,不顧郝曼麗的想法,但她自己又何嘗不自私?婚前,她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她硬是要在他的生活里湊上一腳,然後換來現在這樣血淋淋的痛,她不是自找的嗎?
他還沒說愛她時,她可以告訴自己,他本來就有愛人,所以不愛她很正常;但他開口說愛她了,她無法接受他還要再愛別人,例如郝曼麗。
她想要自己是他的唯一。
如果他的愛情不是專一的,那麼貪戀這種隨時都會消逝的愛情做什麼?這種短暫的溫柔,不是現在的她想要的。
黎礎淵一上樓,就見她呆坐在床沿,不知道想些什麼,連他站在門口看她看了近半小時之久,她仍沒發現。他想,他若再不出聲喊她,她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坐到天亮?
“可航。”他走近,蹲在她身前。“在想什麼?”
她沒看他,垂看眼眸不說話。
他掌心貼上她手心。“可航,那個孩子可能不是我的。”
她眼眸閃了閃,終于抬腿看他。“你怎麼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曼麗是你的女朋友,孩子不是你的會是誰的?”
“曼麗,她可能另有男朋友。”他不是不負責任,他只是不怎麼相信曼麗會在這個時候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在確定自己想要眼前這個女人後,曾和曼麗提分手,不過幾日,她就懷孕了,這也太古怪了,偏偏驗尿結果讓他無話可說。
“萬一她只有你這個男朋友呢?你要孩子怎麼辦?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像你一樣,是個父不詳的孩子?”她想起他的身世,再想到曼麗肚里的孩子,一個很可能長得像他的孩子,她眼眶微微紅了。
她曾听公公黎春柏提過他這個高傲的二兒子。說他是父不詳的私生子,說他小時候常被同齡的孩子嘲笑,造成他後來的霸道個性,但他的霸道只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他需要掌握什麼,才會覺得踏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9:15
11
她的問題正中核心,也是他一直不願去思考的那個可能——萬一曼麗沒騙他,真懷了他的孩子,那該怎麼辦?
他低著眉,想過再想,好半晌之後,他才起身坐到她身旁。“如果真能證明孩子是我的,我抱回來,我們一起養。”
這意思是他不要曼麗,要她?
她該覺得高興嗎?為他的選擇高興嗎?然而,讓一個孩子和親生母親分開,不殘忍嗎?郝曼麗又願意把孩子交給他們嗎?
她相信他和曼麗在一起那麼久,不會沒有一絲感情,如果她離開,是不是就不會拆散他們一家三口?
可是,她這麼愛黎礎淵,好不容易兩人的情況已好轉許多,要她就這樣放棄,她真不甘啊。
她愛他愛了這麼多年,為了他去念護理科系,為了他考護理師執照,為了讓他開心,她甘願新婚之夜一個人過,為了他的一句“當真正的夫妻”,她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她這輩子從認識他開始,很多事都是為了他去努力,一旦失去他,沒了重心,她的價值在哪里?
她真的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啊。
她無聲掉著淚,一直到他將她攬進懷里時,她才像被驚動似的,一雙手胡亂推著他,將他的懷抱推遠。
不能貪戀他這樣的溫柔,不能……
“可航……”見她不願讓他觸踫,他沮喪不已。
陳可航吸了吸鼻,起身走到化妝台前抽了面紙,她拭淨眼淚,擤了擤鼻水後,柔嗓沉啞道︰“我想,我們還是分房睡好了。”
她沒看他,走到床邊整理著被子,又說︰“時間不早,我想休息了。”
黎礎淵沉沉一嘆,站起身子,他看著她哭紅的眼,又輕嘆了聲。
縱然再不舍見她淚流,他又能如何?
當他開始想要好好愛一個女人,開始想要和一個女人經營愛情,卻讓他如此挫折。可是上天在懲罰他以往的浪蕩和多情?
陳可航看著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來幾次了,記得她對他說她想休息,而他也離開房間後,她一個人終是忍不住那樣的孤寂,哀哀哭出聲來。
本來就不是屬于她的東西,就算從來都沒讓她得到過,她或者只會感嘆自己運氣不好;但如果本來不是屬于她的,有一天真讓她得到,卻又因為某種因素再度失去那樣東西,那就不是感嘆可形容了。
她只覺得,那是一種心痛,痛得一度呼吸不順,痛得真後悔認識愛情,痛得她連最基本的婚姻關系,她都不想要了。
嫁給他是她懷抱多久的心願啊,換來的卻是她想要結束這段婚姻的結果。她的夢想,是不是顯得非常可笑?
她好難受,不想再去探究這個問題,也許一覺醒來,會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
她輕輕閉上雙眼,卻听見了像是有人在怒斥的聲音,好像來自樓下?
家里只有她,他應該也在,怎麼會有那樣的聲音,而且似乎有愈來愈大聲的跡象。
她專注凝听,認出了那是公公黎春柏的聲音,但都這麼晚了,那真是爸嗎?
她起身,下了床,赤看腳丫走出房門,她在樓梯口見到黎春柏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上,而黎礎淵,竟是跪在他腳前?
黎礎淵做了什麼,為什麼爸會在深夜過來,而且還讓他跪著?
而他如此高傲,又怎麼會做出下跪的舉動?
她震愕,也納悶不已,她知道自己不適合現身,她悄悄退了幾步,偷偷听著他們的對話。
“那你說,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黎春柏瞪著跪在腳前的次子,心痛不已。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教出這樣的兒子?明知道領養的孩子多少帶有在以前那個家庭就養成的個性,但也不該如此離譜呀。
看看礎又和礎盈,他們也是他領養來的,怎麼就不會像礎淵這麼不受教!
黎礎淵閉了閉眼,低聲道︰“不知道。”他知道這樣跪著,于事無補,但他確實讓可航傷心。爸要他跪,他就跪,他的確虧欠可航。
“不知道?”黎春柏揚聲,灰白的眉毛在眉頭糾結成峰。“你有本事搞大康生護理長的肚子,沒有本事處理?”晚上這事傳到他耳里,他氣到心髒發痛,等到情況好轉了,他才過來這里,打算問個清楚。
“爸,我沒有讓她懷孕,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我也不確定。”為什麼大家都認定是他讓郝曼麗懷上孩子?
“好,你說你不確定孩子是誰的,那麼你總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答應我要和可航結婚的吧?!你要康生,我不是不給你,但你行為總是那麼放蕩,身邊女人換了又換,所以我才希望你先成家,穩定了再把康生交給你。你那麼風流,你以為我和你媽看了不擔心嗎?雖然你們兄妹三人都是我們領養來的,但我們也視你們如同親生的一樣,我和你媽對你什麼都不擔心,就是煩著你的婚姻。”黎春柏瞪著他,吼得聲音有些啞了。
“可航那個女孩是我和你媽從小就中意的,她小時候就乖,長大還是一樣乖,我和你媽多希望她能嫁進來,所以才跟你提條件,要你跟她結婚,然後我把康生給你。雖然到現在我還沒放手,但也是希望看你和可航的婚姻能再穩定一點後,再交給你,結果你給我搞這出的!”黎春柏拍了下桌面,又說︰“你丈人前些時候才問起你們,他問我你對他女兒好不好,我當然是說好,你別以為每個人都相信你在眾人前營造出夫妻感情很好的假象,你丈人可是很擔心可航的,只是女兒都在你手上了,他只能盡量對你好,就是希望你對他女兒好,結果你給了他們什麼?”
“爸。”陳可航突然從牆角轉身而出,她踩著階梯下樓。“這麼晚,你怎麼來了?”她听了听,知道黎春柏是為了郝曼麗懷孕一事而來,她不以為這件事還有其他可行的解決方法,遂出了聲。
黎礎淵一楞,回過身子,見她沒穿外套,還赤著腳下樓,他起身沖上前去。“怎麼不穿件外套?”
她抬睫看著他有些疲倦的面龐,深信此刻的他定也不好受,淡淡笑了聲,她指掌貼上他微涼的頰面。“你一定跪得腳很酸吧?!我其實想到一個很好的辦法,所以打斷了你們的對話。”
“可航,你有什麼委屈可以跟爸爸說,我一定站在你這邊。”黎春柏站起身,看著面前這神情憔悴的兒媳。
“爸,謝謝關心,我沒什麼委屈。”她停了下,才又重新看著黎春柏。“爸,我想請你把康生交給礎淵,讓他發揮他的長才,然後我會和礎淵離婚,讓他娶郝曼麗。”
“可航——”黎家父子異口同聲,瞪大了眼看她。
她又笑,然後對著黎春柏深深鞠躬。抬起身子時,她說︰“爸,謝謝,我知道你和媽都疼我,我會一輩子放在心里。以後,我也會時常回去看看你和媽的。”
黎春柏見兒媳如此乖巧懂事,他走上前,雙手握住她的雙臂。“可航,爸爸只認你這個媳婦,你千萬不能和礎淵離婚。礎淵這次是錯得很離譜,爸會為你討個公道,你別因為這樣就放棄這段婚姻。”
她搖頭,笑得有些淒楚。“爸,我不是鬧脾氣,也不是在耍性子,這是我深慮後的決定。”說完,她轉身看著那正用驚痛目光看著她的男人。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先簽好,你拿到時,也請記得簽上你的名字。”她沒再看他,只是回首向黎春柏點了個頭後,徑自走上樓。
黎礎淵坐在辦公室內,瞪著桌面上那份離婚協議書。
早上出門前,已多日不曾主動找他開口的她突然喊住他,他以為她氣消了,想和他說話了,卻沒想到她竟是遞給他這份她已簽上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她為什麼能簽得這麼干脆?她對他難道一點感情都沒?婚姻對她而言,究竟是什麼?她可以為了不去相親而嫁給他,又可以為了成全別的女人而想要離他,她難道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他發著楞,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打開。
“黎礎淵,你這個良心被狗吃掉,所以沒心沒肺沒肝沒膽的臭男人!”何心心問不到他的辦公室,一路橫沖直撞地終于被她找到,她省略敲門動作,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何心心?”他眉一挑,苦笑了聲。雖然她尚未說出來意,但方才一進門那段粗吼,他不必多想也知道鐵定是為了可航來的。“你還想罵什麼就罵吧。”
“喲,你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我是來罵你的。”何心心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瞪著辦公桌後的男人。
他無奈地撇撇唇,不置可否。
“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愛不愛可航?”
“你問這做什麼?”他抬眸迎視她的目光。
“當然是想知道你對她的看法呀。我告訴你,我其實一點都不欣賞你,可航那麼乖巧單純,你卻是經驗豐富,難怪她從小就不是你的對手。要不是我看她還很難過,根本不想放棄你似的,我才懶得跟你這種人說話!”
她說了一串,他只注意到後面“不想放棄你”,還有“她很難過”這兩句。
“她有去找你?”這幾日,她總是一個人關在房間,很少見她出來走動。
“有啊,剛剛才從我工作室離開。”
“她很難過嗎?”他問。
“你說廢話呀,她怎麼會不難過?”她拉來一旁的椅子,坐在他面前。
“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幸福美滿啊?她陳可航就比較笨,知道你不愛她還要嫁你,你有沒有去想過這樣的問題?”她開始滔滔不絕。
“她一開始就說了,她是為了不想再繼續相親,所以干脆結婚。”他有想過,但她這麼回答,他也就听進去了。
“你白痴啊?!醫學院念假的喔?這種腦袋也配跟人家當醫生?用肚臍想也知道,那只是借口,誰會為了不想相親就干脆把自己嫁掉的?你怎麼會這麼想啊?!陳可航眼晴是被什麼糊到,竟然愛上你這種驢蛋?!”想到可航的委屈,她罵起他來,毫不心軟,非要幫可航討公道、報報老鼠冤不可。
“你說——你說她愛我?”他震愕不已,卻也喜悅不已,心髒大力鼓動,像要跳出喉嚨。
“到現在還問這種問題,你不是驢蛋是什麼?!她從小就很喜歡你,想要嫁給你,一听到你爸媽跟她爸媽提婚事時,她說她高興到連著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她以為婚後再培養感情也沒關系,所以高興地把自己嫁掉。”
她從小就喜歡他?這真是天大的震撼。若不是這話從她好友口中說出,他真難相信她喜歡他,畢竟她對他的態度並不熱烈。
但若不是愛他,她怎麼會在听到郝曼麗懷孕時,如此失神傷心?
那樣震撼,然後心痛,再是心冷的眼神和態度,他不會錯認,但就是沒想過她是因為愛上他,才有那樣的神情。
何心心說得設錯,哪個女人會因為不想相親就把自己隨便嫁掉的?好,就算真為了不想去相親而隨便找個人嫁好了,為什麼她挑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
他可以考上醫學系,可以有那樣細膩的心思去探患者的病因,但怎麼會沒去細想她嫁給他背後所隱藏的真正含意?他那時真是想要院長一職想瘋了不成?所以現在被她的好友指著鼻子罵驢蛋,是他活該,他真的是驢蛋!
“她死腦筋,對愛情、婚姻的態度,就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好。所以她該死的什麼都幫你做好,就是不知道去好好打扮自己,去奉承你、去挑逗你。她就是那麼死腦筋,都什麼年代了,還笨到以為這樣就能得到你一個垂憐的眼神?但是你給了她什麼?你甚至連女人渴望的蜜月旅行都沒有給她!”何心心發泄著對他的不滿。
黎礎淵苦笑了聲,細想起來,這段婚姻他確實沒給過她什麼。
當初她懷著愛他的心想嫁給他,他卻找她談條件,要她配合演戲時,她的心承受著哪樣的難堪,甚至是傷痛?
他讓她在新婚之夜就一個人守著大屋子,之後他夜夜留在郝曼麗那里,甚至對她的生活漠不關心。他到現在連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吃稀飯喜歡拌肉松。除此之外,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看什麼書、喜歡哪一類的節目、喜歡哪種料理、有什麼嗜好收藏……這些這些,他都不清楚。
她把他的生活環境整理得干干淨淨,他不必自己動手;她把他的衣物洗燙得整齊,他隨手就有干淨衣物穿;她知道他喜歡的菜色,他不用擔心吃不慣;她從不干涉他在外面的生活,讓他不用多費心解釋;她甚至連他和曼麗在診間當她的面卿卿我我,她也不對他興師問罪……
他以為,她只是在盡一個妻子的責任,但她卻是用這種方式在愛他,就盼望他有日能看見她的感情。可她等來的,除了難堪、傷心,和失落之外,還有什麼?
她給他一個無後顧之憂的家庭生活,他還她的卻是傷害,他怎麼還能簽下這份離婚協議書?他該做的是彌補,是用心去愛她。就算真證明了郝曼麗肚里懷的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會和她離婚,即使是放棄孩子的監護權,他也要把她留在他身邊。
“她明明都決定要和你離婚了,竟然還問我,那你以後的衣服誰洗、誰煮飯給你吃……你幾歲了,她還操這種心?我看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就好心一點,趕快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上你的姓名,好讓她可以回到她單純的生活。”
“我不會簽。”他低低說了句,語聲里盡是對她滿滿的心疼。
“你干嘛不簽?你都有郝曼麗,她還為你懷了孩子,你干嘛不放可航離開?”她指著他面前的離婚協議書。
“我愛她,所以我不會簽。”他拿起文件,在她面前撕毀。
“你——你、你你——”何心心驚訝得張大嘴。“你愛可航?”
“是,我愛她,所以我絕對不會和她離婚。”他態度堅決肯定。“或許現在說愛她,你無法相信,恐怕她也不會相信。我是驢蛋沒錯,你罵得真好,但我就算再驢,也總還有感情,雖然一開始和她結婚,是帶著目的的,但這一刻的我,是真真切切愛著她,沒有任何考慮,純梓就是用真心在愛她。你如果要問我為什麼愛她,我只能說,可能是日久生情,也可能是看見她的好,總之,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現在我只想著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所以,我不可能簽離婚協議書。”
何心心聞言,張大的嘴巴又更大了些。
瞧他說得如此真心誠懇,甚至還承認自己是驢蛋,他當真是愛上可航了吧?否則如他這般驕傲的男人,怎麼會任著她罵他驢蛋,還說她罵得好?
她本來是要來為可航討公道,順便請他快簽名的,怎麼現在,看著他堅定的表情,卻開始困惑她來這的目的了。
他們若真是彼此相愛,她還要勸離嗎?
黎礎淵愈想愈不對,怎麼都一個星期過去了,郝曼麗卻沒來做超音波檢,而且還持續請假中。會是到別家醫院或診所去做檢了嗎?
依她的性子,她真有他的孩子,是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他,那麼,到底為了什麼不再見她出現?
想起什麼,他從辦公桌抽屜里找出電話簿,看了看時間,離門診開始時間還有半小時,他遂拿起桌面上的話筒,開始撥著電話。
他問了往來的幾家診所和醫院,都沒有郝曼麗就診的紀錄,他覺得古怪,卻又說不出來怪在哪里。
跟診護士敲了敲門,然後抱著病歷走進,開始一早的門診。
他看著電腦螢幕,等著第一個患者進來,他听見護士要患者進來,並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他一抬眸,卻楞住了。
這女人不是那天……“是你?”他提聲問。
女人點頭。“那天是我陪郝小姐來的。”
想起那日可航所受的委屈,他面色一沉,心不甘情不願地問︰“你身體哪里有問題?”低首看了看紙本病歷上的問診紀錄,他眼珠子極黑的眼眸倏然睜大。“懷孕?你也懷孕?”
女人猶豫了會兒,終于道出她今日的真正目的。“黎醫師,我告訴你,其實上次郝小姐驗的尿啊”她停了下,才說︰“那個尿是我的。”
他聞言,一驚,激動地站起身來。“你說、你說——郝曼麗那天驗的尿是……你的?”這是不是太夸張了?他怎麼想也想不到,郝曼麗是用這種方式來營造她有孕的假象,難怪照不到胚胎,難怪她會一直請假。
女人嗚嗚哭了出來。“其實我不認識她,是我月經慢了五天了,我平時都會提早兩天,所以一慢我就覺得不對勁,一直拖到那天才來驗。結果她突然把我拉去旁邊,問我是不是要驗尿,然後她拿出一迭千元鈔誘惑我,說我的驗孕劑要是呈現陽性的,就把那驗孕劑給她。她說她沒有惡意,只是她的男朋友拋棄她,所以她才想用懷孕的方法留下男朋友,可是她又沒有懷孕,只好找人幫她,陪她演一下戲。我想反正有錢拿,也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就幫他了。”
他蹙著濃眉,又問︰“那為什麼你現在要把這事情說出來?”
“因為孩子是我的,我自己也要做產檢,今天就是來照照看能不能看到胚胎。還有……”女人臉色有些尷尬,停了一下才說︰“還有郝小姐騙我,她說事後還要再給我一萬元,她留了我的電話,說會跟我聯絡,結果一直沒接到她要給我錢的電話。”
黎礎淵恍然。原來這女人是因為被錢收買,才和郝曼麗聯手做了那樣的事,而現在又因為錢出賣了郝曼麗。但他和可航的感情,是用錢就能買回來的嗎?
真有趣,他以前對愛情嗤之以鼻,認為有身分地位就不怕沒有女人,可如今,他好不容易認識了愛情,也想要和一個女人長長久久了,卻因為一個人的貪念而讓他的愛情就要面臨消逝的命運,這是他的報應吧?
思及此,他突然很想大笑。
而下一秒,他也真的放聲笑了,有些傷痛的笑著。“一時的貪念,你當下或許不覺得是傷天害理的事,但你可曾想過,這對我和我太太的感情而言,是多大的傷害?你為了幾張鈔票,幫郝曼麗做了這樣的事,那你可知道,我很有可能永遠失去我太太?”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女人低著頭,哽咽地說︰“我不知道你結婚了,那時候我以為你是負心漢,加上郝小姐又用金錢誘惑我,我一時糊涂,才做了這樣的事。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太太解釋,我可以出面,沒關系的。”
黎礎淵想了想,搖頭拒絕。
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能全怪這個女人,一開始他就不該抱著條件交換來結這個婚,那本來就對可航不公平。因為他一開始利用了可航,想藉她拿到院長一位,所以今日郝曼麗才會利用這個女人來打擊他的婚姻。若不是他不懂得好好珍惜一個女人,也不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發生。
這只能說,咎由自取。而現在他想做的,是靠自己去爭取可航回到身邊。
“從那次之後,你沒見過郝曼麗?”心思稍平穩後,他再問。
坦白說,自己真的無情無意,居然也對郝曼麗不聞不問,因為只要一想起她對可航的傷害,他就沒辦法要自己去關心她。但現在他才明白,他若能早點處理好和她之間的感情,她也不會去做出傷害可航的事。
“有,她有打電話給我,但她是要跟我借錢。”女人想了想,說︰“她說她欠了不少卡債,都是為了去做豐胸、墊臀這些手術欠下的,現在銀行在催討了,她要搬家,需要錢。可是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還有錢借她,然後她就沒再打過電話了。”
整型?卡債?他又感到意外。他知道郝曼麗愛用名牌產品,彩妝、服飾,皮件銀飾等等,她都用專櫃品牌,但他想不到那都是靠著刷卡購來的。
他更意外她整型。是為了討好他?若真是為了討好他,那她也太傻了。
現在將整件事從頭到尾好好思量一遍,其實是他造成的錯。不知道可航在知道他是被設計的之後,是不是願意原諒,然後回來他身邊?
“黎醫師,我……”見他沉看臉不說話,女人看著他。
他收回遠飄的心緒,嘆口氣,從座位起身。“走吧,今天應該能照到胚胎。”
他走在前頭,進了超音波室。
而這一刻他心里想的是——她都能等到他對她日久生情了,他一定也能等到她回心轉意,就算用盡一生也要等下去。
陳可航坐在自家發型工作室的騎樓下,看看往來的車輛。
那天早晨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後,她又去找了心心,才回到這里,然後這一住已經是第五天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她留過字條,說她暫時回娘家住,等他簽了證書,確定離婚生效後,她會去搬走她的東西。她把字條放在很顯眼的地方,他不會沒發現,那麼他為什麼不曾給過她電話,或是來這里看看她?
是他回到郝曼麗身邊,所以忘了她了?還是他也認同兩人以離婚收場,所以他不來找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39:51
12
她坐在機車上頭,看著街頭,兩腿晃啊晃的,思緒總繞著那個男人轉。
屋里,正掛了一通電話的陳鴻新走出屋外,他看著失神的女兒,語調淡淡的。
“可航啊,你老是坐在這里做什麼?都結婚、嫁了人了,怎麼可以說回娘家就回娘家,還待了這麼多天。”
他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心事老往自己心里藏,怕他們擔心,什麼也不講。但她不講,不表示別人不會講,她還傻得以為他們不知道她和礎淵鬧瞥扭嗎?
陳可航眼眸閃了閃,看向身旁的爸爸,她勾住他臂膀,頭一歪,靠在爸爸的肩上。“爸,你不想我嗎?怎麼我才回來住幾天,你和媽就老催我回去?
“想,怎麼會不想。只是你都嫁人了,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跑回娘家,或是一直住在這里,這樣婆家的人會不高興,鄰居也會說話。我相信你公婆他們一定很樂意你常回來,但你做人媳婦的,也要幫公婆顧點面子,他們那邊的親戚鄰居要是知道你回娘家住,會怎麼看你公婆?人家會說他們對你不好,所以你才跑回娘家。”他拍拍女兒的手背。
她一個人回來說要住上幾日的那天,他就猜到大概是小倆口吵架了。沒多久,就接到礎淵的電話,問她到了沒。他是沒開口問這對小夫妻鬧什麼意見,反正那是他們倆的事,他沒想干涉,倒是礎淵自己提了來龍去脈。
當時听到的那一瞬間,他對女兒可是心疼得要命,對女婿頗有微詞。但之後,礎淵每日打電話給他,問著她的情況,還說著他自己的後悔。他想,他這個女婿並非真的差勁,他那個半子都有心改變了,他這個丈人怎麼會沒那個心原諒?
況且,總也是春柏的兒子,春柏夫妻倆很疼自己女兒,這是他看在眼里的,為了好友疼惜女兒的心情,為了礎淵那份認錯的勇氣,他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夫妻嘛,哪一對沒有爭吵、沒有誤會的?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從今起,只要他願意好好對待可航,那就夠了。人生若是計較那些過去,並不會快樂,重要的是眼前的生活。
再說,女兒是自己的,她的心眼他哪會不曉得,從小就听她礎淵哥哥長、礎淵哥哥短的,他還會不明白她有多愛礎淵嗎?那麼多年的感情,豈能說斷就斷?他也知道他這個女兒很死心眼,不可能做絕,只是他要怎麼讓她想通,然後讓她再度回到她深愛的男人身邊?
陳可航想著爸爸的那番話,她當然明白這些道理,只是她和黎礎淵走到這種地步,她還能回去嗎?
“就算不幫公婆想,難道你也不幫礎淵想一想嗎?他一個大男人,醫院工作忙得很,下班後面對一室冷清,他會不會想你?會不會覺得寂寞?”
“他才不會想我,也不會寂寘,否則也不會那麼多天都沒有打一通電話給我,或是來這里看看我。”她有些賭氣意味。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打電話給你?”陳鴻新嘆了口氣。“人家礎淵可是每天都撥好幾通電話過來,而且每通內容都是問你心情平復了沒,他只是怕你還在氣他,所以只敢透過我這個丈人來得知你的情況。”
“所以爸,你——”她睜著明眸看他。“你都知道了?”
“你第一天回來時,我就知道你們發生什麼事了,礎淵打過電話來說了。”他揉揉女兒的頭發,愛憐的口氣。“可航,哪對夫妻不吵架呢?吵架時,要找出辦法解決,不是鬧鬧脾氣就好。我知道礎淵是不該和你結婚了還和之前的女人在一起,但你當初也不該在他都坦承他只是要康生院長而不是愛你時,你還答應嫁給他,所以後來會發生這些事,也不能全怪他。現在他有心和你走下去了,你不能太倔強,明白嗎?”
她垂了眼眸,淡聲道︰“我知道,可是爸,他、他——”她為難老半天,總算說出口︰“可是他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我不回來這里,還能去哪里?”她最大的猶豫,是郝曼麗肚里的孩子,要她拆散他們一家三口,她覺得太殘忍。
“誰跟你說有孩子的?那是誤會,現在已經解開了。”礎淵連這事情都向他提過。
“誤會?那個女人有驗孕,怎麼會是誤會?”
“假的,礎淵跟我說,他外面的那個女人,拿錢去誘惑一個要做驗孕檢查的小姐,換了對方的驗尿結果。”他了頭,不明白這年代的孩子怎麼都這樣處理感情,連驗尿結果都要動手腳。
她聞言,震愕不已,良久,才听她道︰“所以那個女人其實沒懷孕?”她該憤怒被耍,還是該高興他沒有讓別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那日說他愛她,是真的了?他想和她一直走下去,是真的了?他會跪在公公面前,也是心甘情願被那樣訓斥?
“沒有。”身後突然冒出音調微沉的聲音。
她嚇了一下,偏過臉容,正對上他深深的凝視。“你、你——”
“我來接你回家。”黎礎淵柔沉地開口。他車就停在對街,剛才先打了通電話給丈人,告知他要接她回家一事。
他這麼一說,她有些無措了,特別是爸爸在他出現後就走進屋里,像是要把時間和空間都讓給他們似的。
“我住在這里,很好的。”她明眸慌轉,不敢迎視他熱切的目光。
爸說他每天打了好幾通電話,爸說他打電話是問她的情況,爸說他怕她還在生氣,爸還說他現在有心和她一直走下去。他現在人就站在她面前,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著她。他在乎她,她愛他,那麼她還在瞥扭什麼?
“但這里沒有我,你會想我。”他低低說道。
“你亂說,我才沒有。”她抬首反駁他,又隨即低垂著臉蛋。
她其實心口早發軟,因為他好听的聲嗓,因為他灼灼的目光。明知道他只要再說幾句,她就會乖乖跟他回去,但就是想要堅持一下,好像這樣能稍稍彌補她的委屈。
“但家里沒有你,我很想你。”他雙掌握住她雙肩,音調柔沉地說。
她听了,胸口一熱,抬起濕潤的長睫,她瞅著他。“你去哪里學來這種話?”
他不說這種甜溢溢的情話的。
“沒有學,是真的很想你。”見她態度有些軟化,他一把將她按進懷里。“可航,讓你委屈了,郝曼麗沒有懷孕,那真是她設計的,還有,請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上你了。那天心心來找我,她罵我驢蛋,我想她罵得對,我讓你傷心、難堪、失望,我沒有一個丈夫該有的樣子,你生氣是應該的。但這麼多天,你氣也該消了,是不是能跟我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上次去剪頭發,那個幫我洗發的助理被我嫌到快要哭出來,我才知道我原來倚賴你這麼深……”
被擁進懷的那一瞬間,她雙眸突涌熱淚,這久違的體魄,久違的他的氣息啊!
在在讓她如此想念,她雙手不受控地摟住他腰身,又笑又哭的。要讓他這麼高傲的一個男人對她說出這些話,他需要多大的勇氣?她相信他真是愛著她了。
“以後不能再有這種離家多日的行為出現,也別拿什麼離婚協議書給我,我是不可能跟你離婚的。還有,你難道沒想過,你有可能懷上孩子了嗎?”他的大掌瞬間移到她小腹上。
她僵了下,才訥訥道︰“怎麼會……”
“怎麼不會?”他薄唇貼在她耳際,說著私密的事。“不要忘了我們之前每個晚上都來,我都沒戴保險套,你是很有可能懷孕的。”
她一愣。“那、那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如果懷上了,該怎麼辦?”
“生啊,傻蛋,這種問題還需要問?”他揉了揉她的短發。
“你要我生你的孩子?”她不確定地問。
“當然,不然你想生誰的?”他眼微眯。
“不,我意思是……你會想要孩子嗎?”她不答反問。見他知道郝曼麗懷孕時的表情並不開心,他的表現不像一個會想要孩子的男人。
“要是懷了,當然就生。”他看著她消瘦不少的臉頰,又說︰“我不是非要有孩子不可的男人,有了就生,沒有也不會勉強。但我想讓你生我的孩子,這樣你就不會再想著要離婚的事了。”
聞言,她瞋視他一眼,然後抿著嘴笑了。
原來,這就是和他相愛的感覺,雖然有些波折,卻也覺得很甜美。
如果愛情就是要這樣歷經爭執、誤會、失望、傷楚,才能結成碩美的果實,那麼,她心甘情願。
近來,她食欲並不好,大概是天氣太熱,導致她沒什麼胃口。也因此,她常在深夜時分醒來,因為餓醒。
這一晚,她再度餓到睡不看,翻來覆去的,睡在身旁的男人被擾醒,一把將她摟進胸懷里。
“怎麼,又餓到睡不著了?”他剛醒的聲嗓啞得十分性感。
“嗯……好餓。”她點點頭。
沉吟片刻,他突然掀開被子,起身下床,然後幫她套上鞋和披上外衣後,將她抱起,一路走下樓去。
“要帶我去哪里?這麼晚了。”她摟住他脖頸。
“吃宵夜,你不是餓了?”
“不要,會胖,我感覺我好像變胖了……”
“變胖才好。”表示都有在長大。這個傻蛋,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嗎?她護理系念假的啊?執照到底怎麼考到的?
他將她抱上車,一路往康生去,她雖疑惑,卻也不害怕。
到康生時,值班的護士見到兩人,感到很困惑似的,直瞧著他們。他也不以為意,抱著她直接走進超音波室。
把她放到診療床,她納悶地問︰“為什麼要照超音波?”
他笑了笑,神神秘秘的,然後他抓開她的衣服,再把她的內褲往下拉了些,他擠了些凝膠在她腰腹上,然後拿著超音波探頭推著。
看著螢幕,想起自己慢了多日的月事,她恍然明白他是要照胚胎,她又驚又喜地問︰“有了嗎?”
他仔細看著螢幕,然後放下超音波探頭,笑著點頭。“自己要當媽了,還不知道?你食欲不好又常餓,抱起來又比之前溫曖,這就是懷孕的征兆啊。
她真懷孕了?她坐起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然後她下意識摸了摸下腹。月經這個月還沒來,但她的向來就不準,慢個十多天,也是常發生的情況,所以她沒去留意,她怎麼也沒想到最近的不適,是因為懷孕……
新生命嗎?她已經開始期待,可是怎麼他設有太高興的表情?
“礎淵。”她微低首,看看那正在幫她套上鞋的男人。
“嗯?”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小孩?如果只是不想讓我拿出離婚協議書,不用勉強生的,我、我——”但她想要小孩,他如果真不喜歡,那該怎麼辦?
“怎麼了?”听她支支吾吾,他起身,坐在她身側。“我沒有不喜歡小孩,只是也沒有非要生的想法,有了就生,沒有也沒關系。你在擔心什麼?”
她頭,輕道︰“只是覺得你知道我懷孕了,也沒有特別開心的樣子,和電視上演的都不一樣。”
他眉微微一挑,困惑的語氣。“電視上都演了什麼?”
她側首看看他。“我看那些八點檔,只要有出現女主角懷孕的劇情,男主角都會開心地大喊『我要做爸爸了』,然後就把女主角抱起來轉。”
他瞪著她。“你希望我抱著你轉?”
她無辜的眼神。“也不是,就是覺得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像高興自己要當爸爸了,我——啊,你、你做什麼?”
黎礎淵突然抱起她,直直走出超音波室,再走出診間,他抱著她走在廊道上,讓她困惑不已,才想出聲再次詢問,迎面來了一個護士。
“我要當爸爸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听見他繃著聲嗓那麼說。等她看見那護士曖昧的笑容,她才回過神。
見他冷著臉抱著她又往前走,她突然把臉蛋藏進他頸窩間,然後她看見了他耳根泛著紅澤。
想著他的舉止,她抿著嘴偷偷笑了。她知道這男人不只是愛著她,根本就是寵著她了,明明不想這麼做,卻因為她的話而去做了。這不是寵愛,還能是什麼?
“礎淵,老實說,你這樣好丟臉。”突然,她貼著他耳際悄聲說著,感覺他身軀僵了下,她又在他出聲罵人前,急補上一句︰“可是,我好愛你喔。然後,她終是憋不住那種又甜又想笑的情緒,埋在他頸窩,笑出聲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40:28
小番外一
︰孩子的名字
“听說大哥的本名叫林凌戚,你的呢?”
“你要做什麼?”黎礎淵的視線從手中的《嬰兒與母親》移到妻子臉上,他黑眸微眯。
“沒啊,好奇而已。”
他哼了聲,繼續低首研究著媽媽雜志。
“說嘛,說嘛。”陳可航挺看肚子,坐到他身旁,抱住他的臂膀,討好著。好半晌,見他像是不想回應,她眼珠子轉了轉。“不然我來猜猜好了。嗯……你叫王大明?陳建宏?林小飛?李大同?張家豪?”她念著她想得到的市場名。
他額際抽跳了下,淡淡開口︰“何淵。”
她睜圓了眼楮。“何淵?人可何,淵是礎淵的淵?你和心心同姓?”
“嗯。”他見她似頗失望,哼笑了聲︰“怎麼,覺得何淵這名字好听,你沒辦法取笑我,所以很失望嗎?”
她頭。“不是,我只是想,何淵何淵,應該是來自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太陽穴突地一跳。“你是不是想多了?”
她又頭。“我只是想,你會不會希望孩子的名字里,也有你原來的姓氏?這樣好像也有一種傳宗接代的意味在,畢竟你身上流的是何家的血……”
“都什麼年代了?誰會介意這個?”他不以為然。
“會。你別不信,有的祖先可是很在意的,會反應在後代子孫的事業運啊、婚姻等等上頭呢。”她想了想,表情有些為難。“你說,如果孩子單名一個何字——黎何,是不是也好听呢?”
他看了她一眼,輕掀薄唇︰“嗯,你如果不介意我們的孩子將來被同伴追著喊離合器時,黎何這名字是不錯。”
她痛心疾首地啊了好大一聲,然後,她一副大徹大悟地開口︰“我還想說如果是女生,可以叫黎心,或是黎情,但依你的說法來看,以後會有離心力和離情依依這樣的問題……”
黎礎淵頭疼萬分,他在妻子對他提出下一個問題前,淡聲開口了。“那就叫,念何。”
“念何?黎念何”她想了想,笑出聲來。“哇,礎淵哥哥,這名字好听,還是你厲害。”
後來,他們決定不管男女,都叫黎念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41:02
小番外二
︰緣起
當年的廁所慘案那是她剛升小一的那一年。
姊姊生了病,住進醫院,爸爸媽媽在醫院和發廊來回奔波,實在是不得已,才把她托給隔壁的黎伯伯和黎伯母。
她剛暫住他們家的那一晚,黎伯伯還在醫院,礎又大哥和礎淵哥哥都在房里念書,黎伯母又在房里哄礎盈睡覺,整個屋子好像就剩她最沒事。
她翻著黎伯母拿給她的童書,一頁頁翻著,突然肚子一陣緊縮——好痛喔。
她手掌貼上小肚子,用力向下壓,還是很痛,然後她一面脫著褲子一面沖進廁所,放下馬桶蓋後,小屁股一挪,坐了上去。
她使了點力,小臉漲得通紅,但馬桶沒有動靜,沒有進帳。她發出好幾次嗯嗯聲,什麼也沒擠出來,倒是燈光突然間閃爍了下,她才抬眼想看看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時,整室陷入了黑暗。
她一慌,想起身,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挪動小屁股時,竟然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身子往後栽了。
她整個人向下沉,隨即感到屁股一陣濕涼,她知道那是馬桶里的水。她害怕地揮動四肢,想起身,才發現她的手腳因為卡在馬桶里而動彈不得。黑黑的空間,濕涼涼的屁股,她想到听過的鬼故事——在晚上的時候上廁所,會有一只手從馬桶里伸出來幫忙擦屁股。
一想起這鬼故事,她毛骨悚然,然後放聲驚叫︰“救命!救命!我不要被馬桶手手擦屁屁。救命救命——”
好半響之後,當她哭到開始打嗝時,廁所門突然被打開了,一束光線探進,她看見了手中握著手電筒的礎淵哥哥,走了進來。
“在叫什麼?!”黎礎淵繃看一張臉走進廁所。要不是嫌她太吵,要不是媽開口要他過來看看,他才懶得做這種事。
“礎淵哥哥,救我救我,我卡在馬桶里,爬不起來。”她的聲音含著濃濃的哭音,听來好可憐。
“卡在馬桶里?”黎礎淵拿著手電筒對著她,將她看個仔細,然後他瞪大了一雙單眼皮的眼楮,嘴巴一會兒發出嘖聲,一會兒又是嗤聲。“喂,小黑炭,你也真厲害,上個廁所能把自己卡成這樣?”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卡在馬桶里,怎麼卡的?會不會太離奇?
“我也是不不小心的。”她吸了下鼻子,又抽抽噎噎了。整間黑成這樣,她又緊張又害怕,屁股好涼啊。
“好了,你給我閉嘴,不然休想我拉你出來。”他這年紀已懂威脅了。
她旋即閉上嘴巴,淚目帶著渴望地看著他。
黎礎淵走近,把手電筒放在衛生紙的收納盒上,然後他身子微彎,兩手從她腋下伸過,用力往上一提,她的小屁股離開馬桶了。
他確定她沒事後,拿起手電筒就要離開廁所。
“礎淵哥哥,謝謝你……”她一面說,一面拉起褲子。
他低哼了聲,像是一點也不在乎她的謝意似的,甚至有點嫌惡她在他面前穿褲子,他瞪了她一眼,然後走出了廁所。
在離開廁所前,他又停步斥了句︰“以後停電時,不要上廁所!”想到什麼,他又轉身,把手電筒放到她手中。“拿著啦,真唆。”這次,他真的轉身離開。
她怔怔看著手中的手電筒,良久,她才抬眼看著他身影早消失的方向。“是突然停電的……”
他沒听到她的解釋,但沒關系,因為她發現,其實礎淵哥哥,很好心的。
她一直看著他背影離開的方向,心里繞想的念頭是——將來長大,可以嫁給礎淵哥哥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0 00:41:27
小番外三
︰第三者——所謂情趣?
多年後,黎家小妹也找到了如意郎君,是個頗有名氣的小兒內科醫師。
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這位程醫師免不了要被征召到康生,為老婆大人娘家的醫院服務,任小兒科主任一職。
這日夫妻倆下班後,一道走出康生大門,黎礎盈雙腿才走出醫院,一只毛色黑得發亮,四條腿相當短的黑狗隨即跑到她腳邊蹭著,尾巴不停搖擺。她驚喜,一雙荔枝核般的黑瞳圓滾滾的,她蹲下身來,撫了撫體型不算大,卻胖得像條黑豬的黑狗。“你又出現啦?!”她笑著摸摸黑狗的肥肚。“你都在等我們下班嗎?到底誰把你棄養的?好沒良心哦,你這麼可愛耶。”
前幾日,他們在醫院門口發現了這只黑狗,牠看起來是干淨的,毛色又很有光澤,于是他們以為是附近住戶的。但從牠出現那日開始,牠總在這附近徘徊,沒有見到主人來帶走牠,也沒見牠離開過……總是在醫院門口走動,或是在外頭角落窩著睡覺。
牠看見人總是搖著尾巴,像在示好,所以她拿了些東西喂牠。怎知就像是賴上她似的,每天上下班時刻,她總會在門口遇見對他們夫妻倆看尾巴的牠。因為如此,她的丈夫才推測牠若不是走失,就是被棄養。
“像這樣棄養的人,在台灣還真不少,這對社會環境也是一個很大的影響。”一直站在一旁的程允昕,垂看眼眸看著和黑狗玩得開心的妻子。
“就是啊,喜歡時就養,不喜歡就丟掉,真是沒有愛心。”黎礎盈看著黑狗,雙手繼續撫逗牠。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小黑、大黑、黑面、妞妞、黑妞、妹妹、大寶、黑嚕嚕……”見黑狗完全沒反應,她有些挫敗地垮下肩。“這些都不是你的名字嗎?我看你听了都沒有反應……”
“也許牠有個很特別的名字,你別瞎猜了。”程允昕蹲下身來,大掌也撫上黑狗的肚子。
“狗的名字不就是這樣而已,會有什麼特別的?”她搔著黑狗的下巴,忽然心念一動,她眨巴看像荔枝核般黑亮的眼珠子,以渴望的眼神直盯著身側的丈夫瞧。
“允昕,不如我們帶牠回家吧,你順便幫牠想個名字。”
“你想養牠?”他側著黑眸看她。
她點點頭。“想呀。我覺得牠很可愛,也算是跟我們有緣嘛。”
“想養就養吧。”他沒多作考慮就答應。“至于名字……”他抿唇默思,想著這只狗適合什麼樣的名字。
他將牠打量得很徹底,見牠尾巴依舊晃不停,他突然想起一件趣事。他輕咳了聲,看著他的妻子,淡聲說︰“搖。”
她愣了下。“什、麼?”
“就叫牠搖吧,你看牠尾巴老是搖不停的。”見妻子的圓臉緩緩暈出紅潮,他壓下笑意。
“怎麼可以叫?”她痛心疾首地嚷著。
“怎麼不可以?”他反問,眼梢帶笑。
“那是、那是——”想起自己曾經對他做過的惡作劇,她圓圓臉蛋紅得和隻果沒兩樣。“程允昕,你故意的!”
他捏捏她粉腮。“兩條路,一是不養牠,讓牠繼續流浪;一是養牠,但牠得叫。”
她瞠大了眼,片刻,才噘著小嘴,委屈道︰“你這明明就是在報仇嘛……”
他笑了聲。“考慮得怎麼樣?”
她想了想,抱起黑狗,站起身來,小聲道︰“好嘛好嘛,叫就搖嘛……早知道你那麼會記恨,我那時就不那樣玩你了……”她踏出步伐,仍是哀怨著。
程允昕扯唇一笑,跟上了妻子。
從今以後,她應該不會再嫌他……沒情趣了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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