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我當道士的那些年 [列印本頁]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5 11:38:30     標題: 我當道士的那些年

我的職業是一個術士,當然這是好聽一點兒的叫法,在現在這個社會,人們更願意戲稱從事這種職業的人爲‘神棍’。

  有時也有些無奈,畢竟老祖宗留下的‘玄學’,真正懂,肚子裏有貨的人已經少之又少,而且因爲一些忌諱,所謂的大師又哪裏肯爲普通百姓服務?

  所以,人們江湖騙子見的多了,神棍這個說法自然就深入人心了。

  我也不想虛僞,近幾年來,我一共做了37筆生意,但服務的對象,基本上非富即貴,除了2單生意是特殊情況。

  時至今日,我閑了下來,也不接任何的單子了,當然我喜歡錢,只是天機不可泄露,有命賺,也得有命花,對吧?

  只是太安逸的生活也未免有些無聊,回想了一下自己走過的這四十幾年人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愧對自己的師傅,因爲他老家人畢生的願望也不過是想爲真正的術士正名,甚至可以發揚‘玄學’。

  容易嗎?在當今這個社會,我想說真的不容易!其實真正的國家高層是重視‘玄學’的,更是把真正懂行的人當寶貝。

  但這是捂著藏著的事兒,不能讓百姓知道什麽的,別問爲什麽,這一點能相信我的人,相信我就對了。

  想想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這些年的經曆寫出來,讓人們理解真正的術士到底是咋回事兒,讓人們看看真正的玄學到底是咋回事兒。

  當然,非常具體的手段我不會寫出來的,要是這玩意兒是人人都能學的,也不至于到如今都快失傳了,我不想誤導誰,甚至讓誰因爲好奇有樣學樣。

  至于我記錄的事情真不真實,我只想說一句,對比自己的生活想想吧。

  好了,廢話就不多說了,下面就是我整理的這些年來我的經曆。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某些關鍵的地方我會做一些文學化的處理,就是如此。

  正文:

  我是四川人,1967年冬,出生在川西南一個貧窮的小村裏,我具體的生辰八字出于職業的忌諱,我是不會說的,但由于這是一切發生的引子,我還是必須得提一句,我出生的時間是中午的十二點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說到這裏,有人一定會問,沒那麽玄吧?還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的,誰能保證?就算當時我爸揣著一塊表盯著時間也不能保證吧?

  的確是這麽一個理!

  所以,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個時間是後來我師傅按照我的八字精推,給我推出來的。

  我是不會懷疑我師傅所說的任何一句話的,後來的事實證明,他老家人給我說過的,也從來沒有錯過。

  那麽中午十二點整出生的人有什麽特別?這個在不久就會提到。

  不過,還是得先說一句,大概在這個時間段出生的人也別慌,其實踩著這個整點兒出生的人,全中國也沒多少,真的。

  下面接著說。

  我出生的那年冬天,是一個很冷的冬天,冷到我的父母親到現在都印象深刻之極。

  關于那年冬天,我爸是那麽形容的:“狗日的冷啊,冷到連院子裏的老母雞都是踮著那雞爪子走路的。”

  我無法想象一只母雞踮腳走路是怎樣一個滑稽的景象,只不過在我那幾乎不下雪的家鄉,冷到這種程度的冬天是讓人難忘,也正是因爲不下雪,那種冷法比起寒冷的北方,更讓人難受,那是一種不同于寒冷的陰冷,濕冷,冷到人的骨子裏。

  我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冬天,生下來的時候,我爸媽幾乎以爲我是養不活的,特別是在這種冷到不正常的光景裏。

  爲啥呢?原因有三點。

  第一,我非常的瘦小,我媽說我爸剛一把我抱在懷裏的時候,就喊了一句,這咋跟抱一只小貓兒沒啥區別呢?

  第二,我當時的哭聲非常虛弱,有一聲沒一聲的,就跟被啥東西掐著脖子似的,感覺是在拼命的掙紮,喘息一般。那個時候爲我接生的那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以爲我是嗆羊水了,還把我倒提著拍了幾下,但事實證明沒用。

  第三,我爸和那穩婆爲我洗澡的時候,發現我的後腦勺那個位置,有一塊胎記。按說胎記並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可我那塊胎記的顔色就跟鮮血似的,仔細一看,像只眼睛。

  農村人迷信,當時那穩婆就有些害怕了,說了句:“這胎記像眼睛也就算了,咋我一看它,它就像盯著我看似的?這娃兒那麽虛,身上又長個這東西,你們要不要找人來看看哦?”

  我爸媽也沒讀過什麽書,聽穩婆這樣說,又見娃兒這樣,當時就嚇著了。

  特別是我媽,剛生下我,本來身子就虛,一慌就攤床上了,倒是我爸還能有個主意,連忙的問到:“劉婆婆(穩婆姓劉),你覺得這娃兒是有啥問題?這要找哪個來看嘛?是去鄉衛生院叫醫生?”

  農村人窮,況且那個時候的醫療條件也不咋的,在我爸媽眼裏,這經驗豐富的劉穩婆無疑就是一個最大的權威,很讓人信服的。

  見我爸這樣問,那劉穩婆先是神神叨叨的看了一下四周,才小聲給我爸說到:“才出生的娃兒虛,那東西容易來鑽空子,你們知道不,那東西是要留印記的啊。比如被抓了一把,身上就會有幾個黑漆漆的指頭兒印,踢一腳就會有個腳印。那種被水鬼拉去當替身的,你們都見過吧?那撈上來的屍身,大多腳上就是有手抓的印子的。”

  聽這話,我爸當時就打了個抖,也立刻理解了劉穩婆嘴裏的那東西是個啥。如果說開始劉穩婆那些什麽留印記的話,我爸爸能當她是胡扯,可後面那句水鬼找替身,身上是有印子的,我爸卻不得不信了,因爲他就親眼見過。

  那是十幾年前夏天的事情了,我爸在那個時候也才十來歲出頭,山野的孩子沒啥子耍法,夏天誰不會去河溝裏泡個澡?

  事情發生的那天和往常一樣,我爸幹完活,就約了平日裏5,6個玩的好半大小子去泡澡,在這其中呢,有對雙胞胎兄弟,就簡單的叫做大雙,小雙,事情就發生在他們身上。

  具體是咋樣的,我爸也沒看見細節,他只記得他當時還在和另外一個娃兒在河邊上打泥巴仗,就聽見小雙大喊的聲音了:“我哥要沈下去了,快點,快點兒,幫我......”

  聽見這喊聲,我爸驚得一回頭,而回頭就看見大雙的身子直愣愣的朝著河中間沈去,瞬間就只剩一個腦袋頂兒了,連掙紮都沒咋掙紮。

  而小雙已經朝著他哥飛快的遊去,後面也有兩個人飛快的跟上了......

  這時,我爸也顧不了啥了,都是發小兒,哪能見死不救,也朝著大雙那個方向遊去,沒遊幾步,就見小雙一把抓住了大雙腦袋頂上的頭發,剛松口氣,卻聽見小雙吼了一句:“我日,好沈,王狗兒你快來拉我一把......”

  王狗兒當時是離小雙最近的一個,他聽小雙那麽一喊,也顧不得多想,趕緊快遊了2步,堪堪抓住了小雙那只在水面掙紮的手。

  “去抱我哥,我要抓不住了.....”小雙連氣都顧不上喘,就大聲喊到,當時那光景就像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接下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畢竟是有5,6個人,加上還驚動了不遠處幹活的幾個大人,這雙胞胎兄弟終究還是被救了上來。

  救上來之後,大雙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水在肚子裏,整個肚子都被漲的渾圓,而那小雙臉色鐵青,那麽熱的天氣裏竟然還微微發抖,但人們都以爲是嚇的。

  那時,人們也沒顧上問啥,都忙著救大雙,在這靠著河的村莊裏生活的人,哪個又沒有一點兒處理溺水的常識,一刻鍾過後,大雙終于醒了。

  才醒過來的大雙,眼神有些呆滯,那樣子仿佛是不太相信自己還活著一樣,他還沒來得及說啥,就被李四叔一個巴掌拍腦袋上,罵到:“狗日的調皮娃娃,往河中間遊啥?沒得輕重!”

  這是真正帶著關心的責備,那時的人們淳樸,一個村人的大多認識,感情也是真的好,誰願看見哪家的娃娃出事?所以罵兩句是少不得的。

  大雙也不回嘴,我爸在旁邊看著,倒是明白,是這小子還沒緩過神來,但一直在旁邊微微發抖的小雙卻忍不住說了句;“四叔,我覺得我哥不是要往河中間遊,是被人拖過去的,真的。”

  小雙聲音不大,可這句話剛一說出來,周圍一下就安靜了,連李四叔也愣住了。

  農村人,哪個沒聽過一些山野詭事,小雙這一說,不是擺明了說是有水鬼在找替死鬼嗎?這事人們聽得多,議論的多,當真見了,倒還疑惑著不肯相信了。

  “小屁娃兒亂說啥,是怕回去你老漢(爸)打你吧,這些事情不要亂說來嚇人。”李四叔的臉色頗爲沈重,農村人敬鬼神,覺得拿這些事情來亂說,推卸責任,怕是要倒黴的。

  “我沒亂說!”小雙一下子就激動了,他跳起來喊到:“我看著我哥遊下去,一下就動不了了,看著他一下就往河中間沈去,像是被啥東西拖下去了一樣。而且,而且......”

  “而且啥?”李四叔臉色不好看了,他知道這娃兒沒有撒謊,這事有些邪乎。

  “而且我去救我哥,一抓住他就覺得他身子好沈,像是有人在和我搶我哥。還冷,一抓住我哥我就覺得全身發冷....”小雙一邊說著,一邊打著抖,這時誰都信了幾分。

  我爸當時也是幫忙拖著大雙上來的人,他是知道的,大雙身上那個冷勁兒,像冰塊似的。只是,我爸他們幾個人卻沒受啥影響。事後回想,可能是幾個半大小子,陽氣重,那東西退避了,不然被纏上的人,哪兒那麽容易能救上來?

  也就在這時,大雙終于說話了:“我看見河裏有魚,我去抓,一下去就有人在抓我腳脖子,一抓...一抓我就動不了了,全身都動不了,冷的動不了...”

  大雙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還是有些呆滯,只是臉上浮現出了明顯害怕的神情,也就在這時我爸看見了他終生難忘的一幕,他順著大雙的話,下意識的去看大雙的腳脖子,那腳脖子上很明顯的3個拇指印,青黑青黑的,看著都透著一股詭異。

  “狗日的娃兒,算你命大......”大家都看見了,李四叔顯然也看見了,他憋了半天,也只說了那麽一句話,就再也說不出什麽。

  我爸的回憶就到這裏了,想著這些,他的心裏更著急,因爲我們家當時已經有2個閨女了,我爸對兒子是非常渴望的,眼看著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保不住啊。

  “劉婆婆,那你說我這娃兒他是咋了啊?你看我這...”我爸已經著急的手足無措。

  “這個印子像個眼睛,恐怕這是被盯上的原因吧?”劉穩婆壓低聲音,不確定的說到。

  “那咋整嘛?”我爸對這個不確定的說法,顯然深信不疑,病急亂投醫就是我爸當時的心態。

  “咋整?你怕是要去請...”說到這裏,劉穩婆盯著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的伏在我爸耳邊說:“請周家寡婦來看一下。”

  “啊,周寡婦?”我爸一聽這個名字,就忍不住低呼了一聲,皺起了眉頭,顯然他拿不定主意。

  “周寡婦?”原本我媽是攤在床上的,一聽這名字,忍不住掙紮著坐了起來,一疊聲的說著不行:“不行的,不行,他爸,前天村裏開會才說了,毛主席說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要破四舊,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

  劉穩婆一聽我媽這樣說,立刻起身說到:“老陳,我這可是爲了你們家,好歹盼來個兒子不容易。至于我說的,你們自己決定吧,我這就走了。”

  我爸瞪了我媽一眼,趕緊起來去送劉穩婆,快到門口時,我爸隨手就抓了一只子雞,堅持的塞給了劉穩婆:“劉婆婆,我陳大是懂得起的人,鄉裏鄉親的,我不得幹那沒屁眼的事兒,你放心好了。等哪天我家幺兒長好了,我還要提起老臘肉來感謝你。”

  “是啊,鄉裏鄉親的,反倒是現在弄得大家都不親了。說起來,誰家是真心盼誰家不好啊?這世道...”我爸的話說的隱晦,劉穩婆還是聽懂了,念叨了一句,走了。

  當然這些事情也怪不得我媽,她婦人家,膽子小。肯定也怪不得我爸和劉穩婆那麽小心翼翼,說話都得拐著彎說。67年,是個啥樣的年代,大家心裏都有數。

  我爸只是跟劉穩婆說了句他念她的好,不會去做揭發別人這種缺德事兒,而劉穩婆也只是感歎了一句如今這世道,弄得人和人之間都不再親密,更不敢交心了。

  可是對比起外面世界的瘋狂,這個貧窮的小村子已經算得上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了,至少這個村子裏的人們還有些人味兒,大家還是講感情的,沒被外面的那種瘋狂侵入的太深。

  送走了穩婆,我爸臉色沈重的進了屋,而這個時候,我那兩個原本在柴房回避的姐姐也在屋子裏了。

  婦人生孩子的時候,小孩子要回避,這是我們那裏流傳已久的風俗,我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剛踏進房門,爸就看見兩個姐姐趴在床前,非常好奇的看著小小的我,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特別是當時才5歲的大姐還小聲的提醒著我那才3歲的二姐:“二妹子,你不要碰弟弟,也不要摸弟弟,你看他那樣子好小哦。”

  這句話勾起了我爸的心事,他走過去一把抱起了2姐,又摸著大姐的頭,再望著小小的我,眉頭緊緊皺起。

  “老陳,你真要去請周...”媽媽還記挂著那事兒,見爸一進屋就趕緊的問到。

  我爸咳嗽了一聲,打斷了我媽的話,然後把二姐放下,對兩個姐姐說到:“大妹,你帶二妹去廚房守著雞湯,熬幹了你們兩個晚上就沒雞肉吃了。”

  那時因爲我爸能幹,我媽勤勞,家裏的條件在村子裏還不錯的,至少我媽每次生孩子,都能有一鍋老母雞炖的雞湯補身子,我媽吃不完的肉,自然是給兩個姐姐吃的。

  聽到吃雞肉,我的2個姐姐可積極了,答應了我爸一聲,就去了廚房,巴巴的守著了。

  “這些話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說,萬一孩子不懂事兒,說漏了,不僅我們家,說不得還要牽連別人。”我爸輕聲對我媽說到。

  “我這不是擔心嗎?你看老幺這個樣子,又瘦又小,我又沒奶奶他,再加上今年冬天冷成這樣,我....”我媽說不下去了,拿手抱已經睡著的我摟懷裏,仿佛我下一刻就要離她而去似的。

  “周寡婦現在是牛鬼蛇神,名聲不好,雖然村長加上村子裏的人念著情分,保了她,可上面來的幹部誰不是盯著她啊,就盼出點啥事兒,他們好掙功勞。”我爸就是掃盲的時候認了點兒字,可是在人情世故方面我爸卻是個人精。

  “那可咋辦啊?”我媽頓時沒了主意,接著又嘀咕了一句:“毛主席說不要做的事情,我們真要做嗎?”

  我爸又好氣又好笑,我媽就是一個平常婦人,除了我爸,她最信服的就是毛主席了。

  “這是毛主席不知道我們家老幺的情況,如果知道了,你想他老家人那麽偉大,會不同意救我們家幺兒?你就別想這個了,我看這樣吧,我明天先帶老幺去鄉衛生所看一下,如果醫生沒用的話,我再想辦法讓周寡婦幫忙吧。”我爸安撫了我媽幾句,接著就歎息了一聲,他那個時候擔心的是周寡婦不肯幫忙看啊。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5 17:55:12

說起周寡婦,周家的大媳婦兒,以前在我們村,那可是一個名人,因爲她會過陰,據村裏的老人講,她過陰說的事兒還挺准的。

  所謂過陰,就是去到下面,幫忙找到別人去世的親人,然後讓那親人上她的身,解一些上面活人的問題。

  其實那周寡婦以前就是挺平常的一個婦人家,她那過陰的本事是在她丈夫去世後才有的,至于怎麽有的,她本人諱莫如深,村裏人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言。

  那傳言是周家二媳婦兒,還有周家的姑娘講出來的,說是在他家周大(周寡婦的丈夫)頭七那天晚上,周寡婦不知咋的,就竄回了自己的那間西廂房。

  周家沒分家,一家七口人是擠在一起住的,原本頭七家人應該回避,但沒地方去啊,就只得空出了那間原本是周寡婦兩口子住的西廂房。

  可周寡婦那天就是神叨叨的在半夜竄了回去,原本睡熟了的家人是不曉得的,直到挨著她睡的小姑子起夜,才發現了嫂子不在身邊。

  小姑子一開始也並不在意,想是嫂子也起夜了吧?可到她出了屋子,剛准備去茅廁解決一下的時候,卻被忽然傳出的笑聲嚇了個半死。

  畢竟是大哥的頭七啊,那笑聲在安靜的夜裏聽起來格外的嚇人,當時那周寡婦的小姑子才14歲,哪裏經得住這樣嚇?當即就尖叫著跑回了屋。

  一家人就這樣被弄醒了,全部跑到了院子裏,這時院子裏倒是沒有笑聲了,但是卻傳來了一個女人咕叽咕叽的說話聲兒,也不知道在說個啥,仔細聽也聽不清楚,就知道是一個女人在說話了。

  周大去了,周二就是屋裏的頂梁柱,到底是個男人,膽氣壯些,仔細聽了一陣兒過後,周二撿起了一根柴棒子說到:“我聽這聲音是西廂房那邊傳來的,我去看看咋回事兒,是哪個在裝神弄鬼的。”

  周二媳婦兒拉著周二不讓去,這是大哥的頭七啊,農村人迷信,她怕周二撞邪了。

  也就在這時,又傳來了一陣笑聲,聽那聲音就覺得笑得人很開心,就是那聲氣兒有點飄,讓人寒的很。

  “明明是我兒子的頭七,咋家裏鬧女鬼啊?”周家老爺子歎了一口氣,失子之痛還在心裏,他對于這天兒子不回來,回來個女鬼這事兒,頗不舒服。

  “可我咋聽著這聲音像是我家大媳婦兒的呢?”周家太婆也疑惑著說了一句,剛才那聲音叽裏咕噜說話的時候,那口音太奇特了,他們也沒聽出個啥,可這會兒笑得時候,敏感的周家太婆總覺得熟悉的很。

  經過周太婆那麽一說,一家人仔細一聽,可不是周寡婦的聲音。

  “算了,這必須得去看看了,我怕嫂子這是氣出毛病了啊。”中年喪夫,本就是人生一大痛苦,周寡婦因此氣出點兒毛病,說明白點兒,就是精神病,那也正常。

  加上那時人們之間的親情可說是很濃厚的,哪有不管的道理?

  想著周二就握緊了手裏的柴棒子,一步一步朝著西廂房走去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西廂房,可此時那緊閉的西廂房門在周二的眼裏看起來,卻是那麽的恐怖,仿佛一推開它,背後就是地獄似的。

  走到房門前,周二深吸了一口氣,爲了給自己壯膽氣,他忽然大吼了一聲,趁著這股氣勢,他一腳狠狠的踢在了房門上。

  一個常年做活的農村漢子,用盡全身力氣的一腳力量還是很大的,可是那兩扇柴門並不是周二想象的那樣是插上的,只是掩上了而已,這下用力過度的周二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生生的摔進了門內。

  “老二,你咋了?”身後傳來了周老爺子擔心的聲音,失去了一個兒子,他很擔心這個兒子有個三長兩短。

  “沒事,不小心摔了。”周二聲音悶悶的,這一下他是摔疼了,可是怕家人擔心,他還是趕緊答到。

  周老爺子松了口氣,可接下來的周二擡起頭來,心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西廂房不大,說白了就是一間臥室,人走進來一眼就可以把整個房間看個清楚,周二當時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他半跪在地上,還在做著站起來的動作,只是頭擡了起來。

  也就是這一瞬間,他看清楚了整個西廂房,能看不清楚嗎?此刻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正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他的嫂子,也就是周寡婦正背對著他,只不過她雙肩抖動,笑聲很是開心。

  原本這樣的場景是不足以嚇到周二這個漢子的,他之所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是因爲他嫂子此刻的姿勢非常的怪異,頭歪著,身子斜著,像是靠在什麽東西上一樣!更奇怪的是桌子面前有2張條凳,嫂子就坐在其中一張上,按說一個人坐是要坐中間的,不然條凳會翻,可她就坐在條凳的邊沿上,還紋絲不動。

  周二的嗓子發緊,也忘了站起來,只是半跪在地上,他有些想出去了,這場景太詭異了,可是面前的是他的親嫂子,大哥才走,他不好不管啊。

  努力的吞了2口唾沫,周二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嫂..嫂子...”

  喊聲有些結巴,另外因爲太緊張了,喊出來的這句嫂子竟然是顫抖的,可周二自己沒注意到。

  他這一喊,周寡婦回頭了,回頭的時候她是帶著笑容的,在昏暗的油燈下,這笑容咋看咋詭異,嘴的2角向上翹著,眼睛眯著,就是臉上的2塊肉卻是僵的。

  這感覺就像是個泥塑的雕像似的!

  “看,老二來了...”周寡婦盯著周二說到,那眼神非常的凝聚,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只夜晚的貓在全神貫注的盯著啥雕像一樣。

  一瞬間,周二的眼眶就湧上了淚水,這是嚇的,他不是傻子,他清清楚楚的聽見嫂子說了一個看字,看?給誰看?

  而且嫂子那個聲音,周二說不上來,按說人的聲音再平靜都有股子生氣在裏頭,所謂生氣也就是指人的情緒,可嫂子那聲音就純粹只是聲音,那時沒有啥電腦,否則周二就能准確的說出,那聲音很像電子合成音了。

  此時的周二起來也不是,繼續跪著也不是,往前不是,也不敢往後,只是覺得脊梁柱那一竄骨頭生生的發冷。

  忽然,盯著周二的周寡婦就不笑了,那表情瞬間就變得平靜到詭異,只是那眼神有些凶狠,她說到:“出去,別打擾我們,你不能進這間屋子。”

  周二不答話,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已經不敢說啥了,人害怕到極致,不是竭斯底裏的憤怒,伴隨著大吼大叫,就是沈默,那種沈默是一種想把自己隱藏起來的潛意識。

  周二面對的是他嫂子,他憤怒不起來,就只好沈默。

  站起來,轉身,周二強自鎮定的走出西廂房,可後背發癢,那是一種被什麽東西盯上之後的感覺,但他哪兒敢回頭,只得腳步發軟的朝前走,剛跨出房門,就聽見吱呀一聲,身後的柴門自己關上了。

  “媽啊...”周二立刻喊了一聲娘,眼淚‘嘩’一聲就流了下來,接著就快速的跑了起來,無奈腳步發軟,剛跑幾步就跌了下去,但他哪兒敢耽誤片刻?立刻手腳並用的朝著不遠處站著的家人奔去,那連滾帶爬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聲媽叫的周太婆一陣心疼,墊著小腳,緊跑了兩步,趕緊去扶住自己的兒子:“我的兒啊,你是咋了嘛?”

  “媽,我覺得..覺得我哥他回來了啊。”周二眼淚都來不及擦,就喊了那麽一句,剛才那種情況除了解釋爲他大哥頭七回魂了,還能解釋爲啥?

  “我的周大啊...”聽見這話,周老爺子忽然拍著腿就嚎了起來,許是聽見兒子的魂回來了,不禁悲從中來。

  這頭七回魂夜,真的是一家都不安生,雖說念著是周大回來了,可因爲周寡婦說了一句不要打擾,加上真是有些害怕,一家人一夜再也沒邁進西廂房。

  這就是周家人流傳出來的周寡婦的事兒,說起來也真是懸乎,只不過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村子,哪個村子沒有幾個詭異的傳說?更加邪乎,更加解釋不了的事兒也多了去了,人們議論了一陣,也就沒當回事兒了。

  也就在這事兒發生不久,周家就傳出了周寡婦會過陰的本事,一些人先是抱著試試的想法去看了看,卻沒想到這周寡婦還真有些神奇,這過陰的本事還挺靠譜,過了2年,不僅臨近的幾個村都知道小灣村的周寡婦會過陰,連鎮子上都有人慕名而來。

  在這件事兒上值得一提的有三點。

  第一是周寡婦在周大頭七之後就恢複了正常,聽說當天早上就從西廂房出來了,還給全家人准備了早飯。唯一就是她從此多了個毛病,那就是打嗝,一分鍾能打八九個嗝,那聲音怪怪的,第一次見她的人基本都會被嚇到。

  第二就是周寡婦強烈要求家裏的人把西廂房的窗子給封了,那窗戶朝著院子外,采光挺好,照得整個屋子都亮堂,沒病的人誰會理會這要求啊?可那夜之後,家裏的人總對周寡婦有種莫名的敬畏,周寡婦要求,那就趕緊做了。最後不僅封了窗子,連門上都罩了厚厚的黑布簾。

  第三就是在周大去世5個月後,周寡婦生了兒子,關于這個村裏人倒是沒說閑話,傻子都知道那肯定是周大的遺腹子,村裏還有老人說,怪不得周大頭七搞出那麽大的動靜,定是知道他有了兒子,抛不下孤兒寡母啊。但不管咋說,這周寡婦憑著過陰的本事,和兒子在村子裏過得很不錯,連帶著周家人也受到了接濟。

  如果不是那場運動的開始,周寡婦也許會做這行做到老,憑著這些收入,供兒子上學,工作,娶媳婦兒,但曆史豈會因爲個人的意志轉移?周家人現在被嚴密的監控了起來,特別是周寡婦,更是好幾個人盯著,根本再不敢提會過陰這回事兒。

  不管周家的日子過得咋樣,可是我家的日子確實是有些愁雲慘霧了,一切還是因爲我。

  我的身體並沒有好轉,盡管在我出生的第三天,我爸就把我包得嚴嚴實實的,借了驢車一大早就把我帶到了鄉衛生所,但那裏的醫生並沒看出來我有個啥病。

  最後那醫生只是告訴我爸說:“這孩子大概有些營養不良,回去好好補補也就好了。”連藥都沒給開。

  在回來的路上,我爸心情挺悶的,說孩子營養不良,不能啊,我媽在村子裏不說是吃得最好,保養得最好的孕婦,那也比絕大多數的人家好了,生個孩子咋能營養不良?比村子裏最弱的嬰兒都弱的樣子。

  我爸想不通,可還是選擇相信醫生,畢竟去請周寡婦只是最壞的打算,弄不好害了自家人不說,還得害了周家人。

  回來後,我爸就琢磨著給我進補,我媽沒有奶,我爸每天就去鄰村一個養奶牛的家裏弄些回來,用家裏的糧食換,不僅是奶,我爸還專門跑去鎮子上的供銷社,花大力氣弄了些啥營養品,反正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給我進補。

  那時小孩的條件是萬萬不能跟現在的小孩比的,就我這待遇已經是村子裏的獨一份了,不要說啥營養品,就算每天的牛奶,很多孩子也不要想,那個時候的孩子,如果沒吃上媽的奶,大多都是米糊糊餵大的。

  因爲給我進補,家裏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爸媽爲了我自然是沒有怨言,更讓人感動的是,我的兩個姐姐竟然也沒有半點怨言。

  大姐姐甚至還說:“爸爸,多給弟弟吃點奶吧,弟弟好小哦,哭都沒力氣哭的。”

  2個女兒看著白生生的牛奶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可她們不但不鬧,還如此懂事,是真的讓我爸很是心疼感動了一陣子。

  閑話一句,說起來我其實家並不是很重男輕女,多年來,除了小時候的那一陣,我和兩個姐姐的待遇都是相當的。只是在當時的農村,沒兒子真說不起話,只因爲兒子代表的最大意義是勞動力,沒有勞動力,一個家咋撐得起來?

  就這樣我爸給我進補了一個月,到我滿月那一天,我爸原本堅定的信念終于崩潰了,因爲到滿月時,孩子按照規矩都得過個秤,看看長了多少。

  那天,我爸是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希望給我過稱的,但事實卻打擊到了我爸,我到滿月時,只長了2兩!

  一直以來,我爸都咬牙堅持著,心想也許眼睛不見長,其實是在長呢?熬到了滿月,卻熬到這麽一個結果,我爸能不崩潰嗎?

  “秀雲,我看我們得去找周寡婦看看這孩子了。”那一天我爸在愣了半天以後,終于給我媽說了那麽一句,這也是最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我媽的心楸緊了,說真的,到滿月也才3斤多一些的孩子,在那個年代也不多見,這麽一個補法,那麽精細的呵護著,都還這樣,那一定是不正常了。

  如果說是因爲身體有病長不好就算了,可醫生都說沒問題,而我那時的表現也就是虛,其余連感冒受涼都沒一次。除此之外,不是邪了,那是啥?

  “老陳,不然,不然再補一個星期來看看?我聽說過,有的孩子偏偏滿月前長得不好,滿月以後還長得飛快。再說..再說...”我媽猶豫著不好說。

  “再說啥?”我爸揚眉問到,心裏的郁悶簡直無法疏解。

  “再說那周寡婦是過陰的,她會看陰陽嗎?好像跟我們孩子的事情搭不上啊?”我媽之所以猶豫著不敢說,是怕破了我爸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可十裏八村的,也就她最靈了,還能找誰?再說劉穩婆也提點過我,找她看看,”我爸聲音悶悶的,思索了一陣,忽然又輕快了起來,充滿希望的說到:“你還記得王狗兒的娃娃不?就是我從小耍的好那個王狗兒,他家王柱不是2歲的時候撞過邪嗎?那幾天全身發冷,人跟傻子似的,還流口水,還不是找周寡婦看好的啊?”

  “那就去找周寡婦吧,可你必須要小心一點兒啊,莫給那些人逮著啥子了,要不我們這個家就垮了啊。”我媽無奈的歎了一聲,爲了我,我的父親母親終于決定冒大風險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5 17:55:44

从那一次我的父母决定为我请周寡妇来看看之后,我爸常去的地方就是周寡妇的家,为了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我爸总是选择晚上九点以后才去。

  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冬天天也黑得早,周寡妇的家在村西头,而我家在村子东头,去的路要走过几条田坎小路,那样的路窄而坑洼,因为太过小心,我爸连手电也不敢打,就在这样的来来回回中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可是依然没用请回周寡妇。

  是心不够诚吗?不是!我爸每次去的时候,总是提着礼物,当时稀罕的奶粉,硬块糖,加上家里都舍不得吃的老腊肉,甚至还许诺给家里一半的粮食。

  可每次周寡妇的回答都几乎一样:“额...老陈..额..乡里乡亲的..额..要是能帮.额..你,我哪敢收你...额...那多东西...额..现在是个啥世道...额...你比我清楚...额....我要出了事...额...不止我那没老汉(爹)的....额....娃儿造孽(可怜)...额...我还要连累我夫家....额...你就别为难我了...额。”

  周寡妇的回答就和她那打嗝声音一样,让人听了难受,可我爸能有啥办法?只能一次一次的去。

  到后来,我爸去的频繁了,终于引起了周家人的怀疑,把周寡妇叫来一问,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先是周老爷子发话了:“老陈,你不厚道啊,你这不是害我们这一家子人吗?先不说我家儿媳妇能不能给你家娃儿看好的问题,就说能看好,可我们敢吗?你娃儿是命,我们一家子人不是命吗?走吧,走吧......”

  我爸不死心,还去,那周二就不由分说的拿起锄头要打人了,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我的身体依然虚弱,特别是哭泣的时候,那断断续续被人掐着似的哭声,更像是我家的一首哀歌,映照的我家更加愁云惨雾。

  依然是寒冬,屋里守着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我的家人心里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包括我的两个小姐姐,都非常的担心,我一哭,她们就会害怕的望着父母,她们生害怕听见父亲沉重的叹息,看见母亲哀伤的眼睛。

  又是一阵抽噎声,小小的我又开始哭泣,而这一次似乎特别的严重,我妈和往常一样,搂着我又拍又抱,情况都丝毫不能好转。

  “该不会是娃儿饿了?你给娃儿喂点子奶吧?今天去拿的,还有点没吃完,我去热热。”小孩子哭闹的厉害,一般就是肚子饿,这是农村人的常识。我爸听见我那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哭声,实在难受,起身取了牛奶,给我放炉子上热着。

  家里的气氛更加的沉重,没人说话,除了我那听着让人难受的抽噎声,就是我妈小声哄我的‘吟哦’声了...

  终于,牛奶咕咚咕咚热滚了,总算打破了我家那沉闷的气氛,我爸拿碗接了牛奶,吹吹凉,给弄进了奶瓶子里,递给了我妈,然后全家都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我妈手里的奶瓶,指望我喝了这一点子奶能好一些,因为我那哭声实在太揪心了。

  一分钟过后,我妈那惊慌而显得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家里暂时的平静:“老陈,老陈啊..你看我们幺儿咋了啊?”

  我妈的嘴唇在颤抖,而我爸几大步就跑了过去,一看之下,整个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刚才喂下去的奶,根本进不到我的肚子里,一到嘴边,便被我的咳嗽声给呛了出来,这不是普通小孩子的呛奶,是根本喝不进去。

  我的整张脸憋的铁青,那‘吭哧,吭哧’的声音竟然像个老头子,这是我出生以来情况最严重的一次了,望着我小小脖子上鼓胀的青筋,我爸也第一次慌了。

  我妈不停的拍着我,想让我好受点儿,我的两个姐姐甚至因为这情况吓出了眼泪,可怕我爸妈心烦,一点儿也不敢哭出声,我爸开始沉重的喘息,眼睛也红了,熟悉我爸的人都知道,这是我爸愤怒了。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我爸忽然冲出了屋,冲进了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又冲了回来,像疯了似的在屋子里挥舞。

  “X你妈,我陈军红一辈子就没做过坑蒙拐骗烂屁眼的事儿,你们弄我儿子做啥子?要弄啥子冲我来,冲我来,不要搞我的娃儿!X你妈哦,你们下得起手哦,一个小娃儿,你们都下得起手哦!出来,狗日的龟儿子给老子出来,老子和你们拼了!”

  我爸这个样子就跟中了啥魔障似的,但也怪不得我爸,只因为那次去了乡卫生所没查什么,我爸不死心,又带我去了好几家医院,不仅是镇上的医院,连城里的医院我爸都去了一次,医生都说我没病,是营养不良。

  既然没病,特别是呼吸道方面的病,我这个样子咋解释?而且不止是我父母,就是据我两个姐姐的回忆,都说我那个样子,跟被人掐住了脖子没啥区别!

  原本由于刘稳婆的说法,我爸就对有东西盯上我这个说法有了几分相信,加上此情此景,我爸已经认定有东西在搞自己的儿子了,这就是他那晚疯魔了一般的缘由。

  我爸这一闹,终于吓哭了我两个姐姐,屋里的情况更加的糟糕,这时的我妈表现出了一个女人特有的,柔韧的坚强,她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

  她一边轻拍着我,一边一把抓住了我爸还在挥舞菜刀的手:“老陈,家里不是只有幺儿一个,你要是这样,我们几娘母(几母子)靠哪个去?你看大妹儿,二妹都怕成啥样子了,你清醒点儿。”

  我妈这一说,终于让我爸清醒了过来,可奇怪的是,他这凶狠的一闹,我的情况竟然好转了几分。

  我不再呼吸困难了,那让人难受的啼哭声也渐渐止住了,小脸也从铁青恢复成了平日里苍白的样子,我爸见我好些了,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我妈把我放床上,安抚了一下姐姐们,然后把她们哄去她们的房间睡觉了。

  回到屋子里,我妈望着我爸,非常平静的说到:“老陈,我去找周寡妇,今晚就去。”

  “都说鬼怕恶人,秀云,我儿子的情况我算彻底清除是咋回事儿了,我也是这个想法,我们今晚就去,再拖下去,我怕我们这儿子保不住。”我爸很认同我妈的说法。

  既然决定了,我爸妈也不再犹豫,这一次他们是下定决心了,当下他们就抱着我出发了,估计是刚才我的情况刺激了他们,我爸竟然破天荒地的打起了手电筒,儿子的命重要,此时此刻他哪儿还顾得上小心?只求快点到周寡妇的家里。

  冒着寒风,一路无话,平日里要走二十几分钟的路,我爸妈急匆匆的十来分钟就赶到了,我长大后常常在想,如果当时不是抱着我的话,他们说不定更快。

  人,潜力是无限的,玄学的‘山’字脉主修身,说浅显点儿也就是激发潜力而已。

  赶到周家的时候,不过八,九点的光景,只不过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在冬天里的此时,已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周家的大门也是紧闭着的,我爸也不说话,冲上前去就‘砰砰砰’的把门敲的很响,在这安静的夜里,这急促的敲门声是格外的刺耳。

  许是敲得太急,太大声,不久周家院子里就传来了人声,是周二的声音:“是哪个哦?”

  我爸不说话,也不让我妈说话,只是把门敲得更急。因为他怕周二听见是我家,就不开门了,我爸这段时间的执着,确实惹恼也惹烦了周家人。

  “是哪个龟儿子哦!开句腔卅(说句话啊)。”周二的声音大了起来,显然是对这样的行为发火了。

  我爸依然是执着的敲门,周二大吼到:“不开腔,老子不开门哈。”

  我妈在旁边有些着急了,小声说到:“老陈,你就说句话呗。”

  “说个屁,周二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他真要晓得是我们,那就真的不开了。我就这样敲,敲到他烦为止,他还拿不定主意,肯定会开,你也晓得,他胆子大(胆子不大,又咋敢夜探西厢房?)。”我爸的性格里,也有些无赖光棍气儿,只是平日里不显罢了。

  果然不出我爸所料,就这样执着的敲了十分钟以后,周二怒气冲冲的把门打开了,手里还提着一把柴刀,敢情是把我们一家人当捣乱的了。

  见周二看了门,我爸闷着头就往里闯,这动作倒把周二吓了一跳,这谁啊?跟个二愣子一样!

  “站斗(站住),你是干啥子的,别个家头(别人家里)你乱闯啥子?”眼看着我爸就把周二挤开,进到了院子里,周二忙不迭的喊了起来。

  我爸反应也是极快,一把就把我妈拉了进来,然后反身就把门关上了,这才说到:“周二,是我,老陈。”

  “我说你这个老陈,你这是......”周二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啥来找麻烦的,这年头,谁不怕忽然就进来一群人,把家给砸了啊?

  但对于我爸的行为,周二显然还是又好气又好笑。所以,语气也不是那么好。

  “周二,乡里乡亲的,我们进去说话,要得不?你晓得我老陈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你今晚上就让我把话说完,你个人(你自己)说,我老陈在村里是不是厚道人,对你周二,对你周家,是不是以前怠慢过?”我爸这番话说的是软硬兼施,也难为他一个农村汉子能把说话的艺术提高到这种境界,也算是给逼的了。

  乡里乡亲,在村里好人缘厚道的爸,以前也常常和周家走动走动,这些显然让周二心软了,那个时候的人感情到底淳朴,加上那句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周二的脸色总算松和了下来,声音闷闷的说到:“那进来说嘛,算我周二拿你没得办法。”

  我爸松了口气,周家最难应付的人就是周二,今天晚上过了他这关,看来还有戏。

  进了屋,周家一家人都在堂屋里烤火,旺旺的火炉子旁边还堆着几个红薯,这家人倒是挺能窝冬的,热炉子,热腾腾的烤红薯......

  周老太爷看来人了,抬头看了一眼是我爸,表情木然,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但随后又看见抱着孩子的我妈,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了叹息了一声。

  周寡妇倒是想说啥子,无奈只打了2声嗝,就闭了嘴。

  咬着烟嘴,吸了一口旱烟,周老太爷说了句:“月双,带周强,周红军去睡了。”

  月双是周二的媳妇儿,听见老爷子吩咐了,赶紧哦了一声,拉着周强,周军就要出去,周强是周大的遗腹子,而周军是周二的儿子,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

  “不嘛,爷爷,我要吃了烤红苕再睡。”周强不依。

  “我也要吃了再睡。”看哥哥那么说了,周军也跟着起哄。

  周二眼睛一瞪,吼到:“烤红苕又不得长起脚杆子飞了,给老子去睡了,不然就给老子吃‘笋子炒肉’(挨打)!”

  看起来周二还是满有威信的,一吼之下,两个娃娃都不吭声了,乖乖被周二的媳妇儿牵了出去。

  “军红,我晓得你这次是来干啥子的,话我都说明白了,乡里乡亲的,你不能逼我们家啊。”周老爷磕了磕烟锅,平静的说到,那语气丝毫不见松口。

  这不是他们无情,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把握,就说这形势,万一哪天谁说漏嘴了,就是个典型!况且周寡妇原本就在风口浪尖上。

  我爸充满哀求的盯着周老太爷,牙花咬得紧紧的,像是在做啥决定,终于这样静默了几秒钟之后,我爸的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接着他就给周老爷跪了下来,紧跟着我爸,我妈抱着我也跪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爸这一辈子就没哭过几回,这一次流泪,看来也是真的伤心了,伤心他一个独儿,咋就成了这样,伤心有一天他这顶天立地的汉子也得给别人跪下。

  这如此沉重的亲恩啊,真真是每一世最难报的因果,所以百善孝为先,负了双亲,是为大恶。

  “军红,你这是,你这娃儿,哎,你跪啥子跪嘛......”周老太爷显然想不到我爸会这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慌乱了。

  农村的老一辈最讲究这个,无缘无故受了别人的跪,那是要折福的。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5 17:56:12

好在我爸是小輩,也不算犯了忌諱,但生生讓一個漢子跪在自己面前,周老太爺的心裏又如何過意的去?

  而周二已經在拉我爸了,就連周老太太也墊起個小腳,跑了過來,拉著我爸說到:“娃兒啊,你這使不得哦。”

  “周叔,我老漢說男娃兒膝下有黃金,輕易跪不得,但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啊。”說著,我爸就抹了一把眼淚,我媽也跟著抹眼淚,顯然打定了主意,今天咋也得求周寡婦幫忙一次了。

  “唉,我不管了,讓我大兒媳婦個人決定。”周老太爺歎息了一聲,叫了聲周老太太,然後老兩口就轉身就了臥室。

  這實際上就是周老太爺在幫我爸了,畢竟周寡婦死了丈夫,他周家憐惜這個媳婦兒,咋能指使周寡婦做這做那?那是欺負人孤兒寡母啊,話能說到這個份上,周老太爺已經盡力了。

  而且,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爸的一跪之外,還有就是我爸提起了我那已經過世的爺爺,我爺爺年輕時候和周老太爺交情不淺,起因就是我爺爺曾經救過周老太爺。

  山村多蛇,周老太爺有一次在田裏做活時,我爺爺正巧路過,親眼看見周老太爺背後一條麻娃子(金環蛇)正准備攻擊他,按說毒蛇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有人踩到它或者靠近了它的蛇卵才會這樣。

  當時,我爺爺也來不及提醒周老太爺什麽了,只得一鋤頭鏟了下去,周老太爺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是我爺爺,循著我爺爺的眼神往下看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被鋤頭鏟成兩截的麻娃子還在地上扭動,顯然沒有死透。

  山裏人記恩,我爸提起這茬,周老太爺哪裏還抹得開臉?所以,他甘心讓全家冒這個風險了。

  周二見著老爺子松口了,他也不反對了,只說句:“老陳,你先起來,該咋樣我嫂子會決定的,你這樣跪著也不是個事,我先出去了。”

  說完,周二也走了,一個堂屋裏就剩下我們一家三口和周寡婦。

  此時再跪著就是折了周寡婦的福了,我媽抱著我站了起來,然後扯著我爸說到:“老陳,起來,不好再跪了。”

  我爸依言起來,扯著袖子抹了幾把眼淚,倒是我媽平靜的多,她望著周寡婦說到:“月紅(周寡婦的名)啊,我們都是當媽的人,你看看我兒子吧,才一個多月,都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了,我這當媽的心頭啊,跟天天在割肉一樣。”

  天下共通的都是母性,我媽這樣一說,周寡婦立刻心有戚戚焉,趕緊擺了擺手,打著嗝說到:“額...秀雲...額..你別..額..再說了..,我其實..額..要幫忙的...額,..就是以前擔心...額..太多了,今天晚上...額...我就幫你..一把。”

  周寡婦這樣一說,我爸媽登時大喜,他們不太懂過陰是咋回事兒,只是恨不得周寡婦立刻就‘開壇做法’,他們認爲用啥神通就是要‘開壇做法’的。

  幾分鍾以後,我媽抱著我被周寡婦牽進了西廂房,而我爸卻只能在外面等待。

  周寡婦這過陰的本事,一般有個規矩,就是一律不准男的進入西廂房,有什麽問題,也只能女親屬來問,甚至有時候有的女人,周寡婦牽進西廂房望一眼,也讓別人出來了。

  這和其他過陰人的本事頗有些不同。

  就這樣,我媽終于進入了周寡婦那個被渲染的過分神秘的西廂房。

  一進屋,我媽的第一反應就是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接著就是冷,原本這就是冬日裏,屋子冷就是正常,可這種冷卻不同于一般的冷,那是一種陰冷,更多的是作用于心理,讓人的後脊梁直起雞皮疙瘩。

  “月紅,我咋感覺不舒展呢?像被啥盯著一樣。”此時我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周寡婦了,她緊緊拉著周寡婦的衣角,站在西廂房的屋門口就不肯走了。

  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屋子太黑,我媽根本就看不見。

  “不怕..額..我去點燈...”周寡婦依舊打著嗝說到。

  我媽只得依然放開了周寡婦,在這種壓抑的漆黑裏等待是件難受的事,一分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這屋子給我媽的感覺是如此的不舒服,要放平日裏,我媽早就轉身就走了,她不是一個膽大的人。

  但是爲了我,我媽豁出去了,在我爸不能進來的情況下,我媽堅定的認爲,她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好在周寡婦對這間屋子十分熟悉,悉悉索索一陣後,屋子裏終于有了光,原來周寡婦已經點上了一盞油燈。

  這油燈的燈光非常的昏暗,但也足以讓我媽看清楚屋子的布置,只見這間屋子沒有任何的窗戶,牆壁四周竟然都挂著厚厚的黑布,也不知道是爲了啥。

  而屋子裏陳設也十分的簡單,原先的家具估計早就已經被搬出去了,只剩下一床一桌,兩條凳子而已,

  桌子上擺著些吃食,也不知道是給誰吃的,再仔細一看地上還有個火盆,裏面有些灰燼,我媽一看就知道,這陣勢不就是燒了紙錢後才能留下的嗎?

  另外那些吃食的旁邊還有一個蘿蔔,已經焉焉的了,上面有幾支香的殘痕。

  最後唯一能讓人感覺溫暖些的,就是那張床了,竟然收拾的十分齊整,白底藍花的背面簡單幹淨。

  此時,周寡婦坐在桌子旁的一張凳子上,對著我媽招著手,示意我媽過去。

  我媽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抱著我走了過去,在周寡婦對面的一張凳子,也是這屋裏剩下的唯一一張凳子上坐下了。

  “額...秀雲..額..今天你看到..額..什麽...額..都不能說...唯一能說的..額..就是我等下...額...給你說的話...,記得嗎?”周寡婦十分認真的對我媽說到,雖然那打嗝的聲音讓周寡婦的話聽起來難受又有些滑稽,但這絲毫不影響周寡婦話裏的嚴厲之意。

  我媽連忙怯怯的點頭應了,原本村裏人就重承諾,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媽是決計不會說出屋子裏發生的一切的。

  而且,把這些說給一個人聽,也是周寡婦要求的,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我媽答應之後,周寡婦就閉起了眼睛,我媽也不知道周寡婦在做什麽,只得靜靜的等待。

  過了一小會兒,我媽就看見周寡婦的神情變了,她是在笑,那種笑是一種十分溫婉的,屬于女性特有的笑容,只不過在這詭異的環境下,昏暗的燈光下,這笑容看得我媽毛骨悚然。

  笑啥呢?我媽覺得在這裏,就算送給她十只下蛋的老母雞,她都笑不出來。

  接著,周寡婦又皺起了眉頭,眉梢眼角都是一副驚奇的神色。然後,她用一種怪異的強調,叽裏咕噜開始念著啥,那語速實在是太快了,我媽根本沒聽清楚這周寡婦是在說啥。

  在這過程中,最詭異的地方就在周寡婦始終是閉著眼睛的,而且從她開始笑之後,頭始終扭著,朝著另外一個方向。

  我媽就是個沒啥大見識的村婦,這副場景已經嚇得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坐在這裏,看著這詭異的一切。

  終于,周寡婦不再叽裏咕噜的念叨了,那表情也輕松了下來,接著,周寡婦全身一震,頭也轉了過來,她望著我媽睜開了眼睛。

  在她睜開眼睛的這一瞬,我媽就有些楞了,同村的周寡婦我媽還是熟悉的,之所以愣住,是因爲我媽覺得周寡婦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眼前這個人吧,不像是周寡婦本人。

  說是陌生吧,我媽又覺得不陌生,爲啥不陌生?我媽說不上來原因。

  “你是要看看你的兒子是咋回事吧?”周寡婦開口說話了,奇怪的是不打嗝了,語速很慢,但吐字清晰,只不過那聲音怪異的緊,明明是周寡婦的嗓音,卻像是另外一個人在說話。

  那感覺我媽形容不出來,非要說的話,就像是你抓著別人的手在打一只蚊子一樣。

  而且,周寡婦不是一直知道,她是要看兒子的情況的嗎?

  可我媽哪兒敢計較這些?會‘術法’的人在她眼裏都是很神奇的人,可不能不敬,再說兒子的事情要緊,聽聞周寡婦這樣問,我媽趕緊的點了點頭。

  “把兒子抱過來吧,我先看看。”周寡婦操著那怪異的語調平靜的說到。

  我媽心裏一喜,趕緊的站起來抱著我,走到了周寡婦的面前,掀開了襁褓。

  也就在這個時候,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周寡婦的眼神剛落在我的小臉上,她忽然就尖叫了一聲,一下子就閉緊了雙眼,大喊到:“把娃兒抱開,把娃兒抱開。”

  我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心裏一緊,然後又是一沈,周寡婦都這樣了,我兒子是惹上了多厲害的東西啊?

  可擡頭一望周寡婦,又確是可憐,雙眼緊閉都不敢睜開,一張臉卡白卡白的。

  這情況我媽還哪兒敢怠慢?趕緊的抱著我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月紅啊,我這孩子...”擔心著我的情況,我媽一坐下來就趕緊的問到。

  “先把孩子抱出去,抱出去你進來再說。”周寡婦不理會我媽的發問,只是一疊聲的要我媽把我給抱出去,然後就走到床邊,蹲下身去,像是在床底下找著啥東西。

  我媽又擔心又好奇,但哪兒敢怠慢,應了一聲,抱起我就出了西廂房。

  一出房間門,就看見我爸在院子裏來回的踱步走著,一副著急的樣子,我媽一出來,我爸就趕緊迎了上去:“秀雲,我們兒子這是給看好了啊?”

  “沒,我現在也說不清楚,你把兒子給抱著找周二擺龍門陣(聊天)去,別站在院子裏,把孩子給凍著,我還得再進去。”我媽也來不及說啥,她急著進去問周寡婦到底是咋回事兒,交代了我爸幾句,就往西廂房走去。

  我爸抱著我,確實想再問問,可最終還是張了張嘴啥也沒說,轉身找周二去了。

  進到西廂房,我媽看見周寡婦正蹲在地上燒紙,一邊燒著,嘴裏一邊念念有詞,敢情她剛才是蹲床底下拿紙錢去了。

  我媽複又走到桌子前坐下,這一次周寡婦的話不再是一開始那叽裏咕噜怪異的語調,所以我媽也就聽清楚了周寡婦念叨些啥。

  原話我媽記不得了,但大意是清楚的。

  “我給你們敬些錢紙,你們拿了,就不要再來這兒,不要找麻煩,大家一條道上的,我更不容易.....”總之,周寡婦就反複的念叨著這些,而我媽越聽越毛骨悚然。

  我媽不是傻的,這話明顯就是說給那東西聽的,咋周寡婦和那些東西是一條道的呢?

  更恐怖的是,周寡婦念叨完了,又開始叽裏咕噜的說我媽聽不懂的話,話剛落音,屋裏就卷起一陣一陣的風,一共卷了十七八陣才算消停。

  我媽哪見過這陣仗,這房子垂著厚門簾,連窗戶都沒一個,風哪兒來的?

  眼淚在我媽的眼裏包著,那真是害怕的不得了了,但同時我媽又努力的忍著,爲了孩子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怕了。

  當風消停以後,周寡婦總算又坐回了她那張凳子,她望著我媽只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你先等著。”
作者: 快樂小丹丹    時間: 2013-7-15 21:35:44

紅袖添香 發表於 2013-7-15 17:56  
好在我爸是小輩,也不算犯了忌諱,但生生讓一個漢子跪在自己面前,周老太爺的心裏又如何過意的去?

  而 ...

欲罷不能~~! 太好看了 , 等候大大的更新~~! 非常感謝分想這篇好文
作者: HNM2738614    時間: 2013-7-15 22:22:05

太好看了 樓主加油 樓主加油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48:43

休息了一小會兒,姜老頭兒指著院子的西北角,開口對我父母說到:“你們站那個位置去,免得等下受了沖撞。”

  我爸媽一聽,就趕緊走了過去,誰吃飽了沒事兒,才去和那東西沖撞。

  其實布陣,畫符都是准備工作,這一次才是姜老頭兒真正開始動手驅邪的開始。

  他焚了三炷香,高舉過頂,又一次口中念念有詞,念完之後他神色恭敬的用一種特殊的手法把香插于香爐之中,而在這同時,他雙腳一跺,全身一震,眼神忽然變得比剛才更加的神采奕奕,而整個人的氣勢更加的強大,甚至有了一絲特殊壓迫力在其中。

  接著,姜老頭兒還是以那個熟悉的手勢輕點眉心,並閉上了雙目,可顯然比剛才輕松很多,隨著他大喝一聲:“開。”之後,眉心處竟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光一閃而過。

  可姜老頭兒卻還是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立于院中,口中繼續行咒,最後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分別點了全身三個地方,而這之後他整個人竟然讓人感覺所有外放的氣勢,氣場全部沒有了。

  最後,姜老頭兒開始邁動一種特殊的步伐,配合著行咒,緩緩走動,只是走動的位置飄忽而雜亂,當最後一步落下時,他的雙腳以一個奇怪的角度站定,再也不動。

  上表請神。

  開眼觀勢。

  封身定魂。

  封七星腳定神。

  在開始用真正的手訣之前,姜老頭兒把這些施展手訣的必要功夫如行雲流水般的完成,如果不是這樣,枉動手訣的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接下來,姜老頭兒雙手舉于離胸口三寸之處,開始掐動第一個手訣,依然是繁複的讓人看不清楚,也依然配合著口中的咒語,只是這一次的手訣成形之後,竟讓人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神韻。

  交纏的十指間,其中一指高高豎起,其余手指呈衆星環繞之狀,有一種聚的感覺。

  果不其然,隨著姜老頭兒最後一個音節的落下,院內竟然吹起了陣陣旋風,全部朝著姜老頭兒所站之處彙去。

  看著旋風吹起,全部朝著姜老頭兒彙聚而來,我媽擔心的捏起了衣角,她在周寡婦家看見過這些孤魂野鬼來領錢紙的樣子,就是平地起風,而且是打著旋兒。

  平常人尚且怕沖撞,姜老頭兒就算藝高膽大,也不能這樣吧?足足二十幾道旋風啊!

  可我媽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姜老頭兒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而是雙臂向前平推,而雙手在這個時候竟然快速的又結了一個手訣,與此同時,他開始邁動步子,步法與剛才又有些許不同,只覺得大開大合,又似在舞蹈一般,同樣的只是腳步散亂,不知道是按照啥規律走的。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隨著姜老頭兒的下一個手訣成形,那一陣陣的旋風忽然就沒有了,那感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此時我爸才看清楚姜老頭兒結的那個手訣,同樣是由于指頭的位置奇特,根本分不清楚哪根手指是哪根手指,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一掌在前,大拇指與小指掐在了一起。

  姜老頭兒腳步不停,在院中繼續以奇異的步伐飄忽行走,接下來更加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姜老頭的手訣所指之處,竟然又出現了一道一道的旋風,這一次這些旋風全部朝著那法壇吹去。

  法壇離我爸媽的位置不遠,見旋風吹來,連我爸都嚇得臉色煞白,可是在這種對于普通人太過神奇的事面前,我爸媽又怎麽敢自作主張,只能站在原地不動,連聲兒都不敢出,就怕驚擾了姜老頭兒。

  但很快我爸媽就不擔心了,同時也更爲驚奇,那些旋風竟然吹不過法壇,明明是見著法壇朝著朝著旋風那面的黃布都被吹起,卻就是吹不到另一面來,以至于整個法壇出現了一種奇異的現象,一邊的黃布被風吹得飛揚不止,另一面的黃布卻紋絲不動。

  姜老頭兒的手訣不停的指向各處,旋風亦不停的吹起,全部湧向法壇,過了好一陣才平息下來。

  這時,我爸媽同時松了口氣兒,他們再不懂也看得出來,姜老頭兒的法事應該做完了,他們剛准備邁步走出去,卻聽見姜老頭兒的聲音如炸雷一般的在院中響起。

  “冥頑不靈,當真要我將你魂飛魄散嗎?”

  這一聲吼威勢十足,我媽甚至被驚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就感覺心中的什麽東西都受了驚嚇一般,我爸同樣也是。

  他們不知道,姜老頭兒這一吼,含了他的功力,和‘鎮’的法門,對陰魂一類有一種天生的壓迫,就算是普通人的生魂一樣會有感覺。

  姜老頭兒這一吼之下,院中竟不見動靜,姜老頭兒閉著眼睛,似乎動怒,連連冷笑,忽然雙手就舉過頭頂,整個人如同標槍一般的挺直,而口中更是連連行咒。

  當咒停訣成之時,看見姜老頭兒手訣的我爸都被那手訣的威勢駭住了,那手訣說不出來是什麽樣子,但只覺得2根豎立並稍稍並攏的手指,有一種沈重大刀的感覺,讓人必須得避其鋒芒。

  “你可要我斬下?”姜老頭兒的聲音如滾滾天雷般在這院中回蕩,而整個人就如的氣勢更是凝聚到了極限,就如戰場上的猛將即將一刀劈向敵人。

  隨著姜老頭兒的這聲質問,忽然院中就起了一道空前的旋風,這一次也朝著法壇吹去,到法壇的時候,甚至吹的法壇上的擺放的清水都溢出來了一些,但終究還是過不了法壇這一關,漸漸的就停止了。

  姜老頭兒緩緩的收了訣,再慢慢的睜開雙眼,神色竟是疲勞至極,但也不忘點頭示意我爸媽可以走動了。

  我媽看這情況,連忙進屋端了杯茶水遞給姜老頭兒,見姜老頭兒接過喝了,她又忙著進屋去端凳子,順便望了一眼在屋內的我,竟然安穩的睡了,而且神情比往日裏看起來都要平靜輕松很多,我媽搖搖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而我爸則走到正在法壇前收拾東西的姜老頭兒面前,神色非常崇拜的問到:“姜師父,那些東西已經被你給滅啦?”

  姜老頭兒隨著抓起法壇上的那張藍色符箓,遞到我爸面前,說到:“全在裏面鎮著呢?你要不要,我送您?”

  我爸嚇得往後一跳,連連擺手:“不了,不了,還是姜師父你留著吧,我拿這東西可沒辦法。”

  我媽把凳子端出來了,姜老頭兒往上一坐,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才說到:“我這次是送三小子一些功德,算是我刻意爲他積福,所以還要一個朋友來幫幫忙,順道解決一下周寡婦的事情。所以,我要出去些日子,時間不會太長。三小子現在已經無礙,記得好好給他補補身子。”

  我爸媽連連點頭,我媽還問了句:“姜師父,今天晚上還是在這宵夜吧,還是吃素!”

  姜老頭兒一聽,一下就蹦了起來,憤怒的大聲說到:“吃個屁的素,老子累死累活的,就等著晚飯吃肉喝酒呢!”

  當天晚上,姜老頭兒吃了晚飯就回山上去了,臨走前說了一句:“明天我就出發,等到此事了了,我要和你們說說三小子的事兒。”

  姜老頭兒走後的第二天,我媽就去了一次周寡婦的家裏,把姜老頭兒的話告訴了周寡婦,周寡婦一聽姜老頭兒肯幫忙,自然是歡喜不已。

  只是她的情況真真是越來越糟糕了,整個人臉色蒼白,吃東西也吃不了多少,身子隨時都是冰涼涼的,看得我媽那是一陣唏噓。

  但可喜的是,我的情況真是好了,用我爸的話來說就是快養不起了。

  爲啥?從姜老頭兒做法那天過後,我當天的食欲就大增,除了‘咕咚咕咚’喝完了我爸給打的牛奶之後,還吃了一些米湯湯。

  從此以後每天牛奶都是不夠吃的,必須吃些米湯湯才算完,我爸是有心讓我每天光喝牛奶的,可惜的是我家還沒那能力。

  就算如此,我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好,以前不見長,可這7,8天下來,竟然長到了7斤多,臉色也紅潤,哭聲也有力,再不見以前那虛弱的樣子,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壯小子。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49:28

我的毛病好了,我爸媽就覺得日子滋潤了起來,唯一還有些挂心的就是姜老頭兒臨走前曾說,要和他們說說我的事兒。

  他們私下裏琢磨我還能有啥事兒啊?也曾經想過,這姜老頭兒怎麽無緣無故對自己兒子那麽好,又是送帶金的虎爪,又是做法事,還要送功德?

  但只要是爲了我好,我爸媽是不會介意的,說實在的,骨子裏的淳樸讓他們注定就不是愛算計的人。

  日子一眨眼又過去了7,8天,算起來這姜老頭兒一走就是半個月還多些了,這些日子小村一如既往的平靜,除了偶爾召開村會議,傳達傳達上面的文件精神,都沒啥大事兒。

  說起來,這個小村子就沒鬥過誰,也沒人去刻意揭發過誰,什麽武鬥啊之類的,對這村子裏的人來說,那是天方夜譚般的東西。

  在這些裏唯一起變化的就是我的體重,又長了,長成了一個半斤多,快九斤的真正的大胖小子了。

  這一日裏,姜老頭兒回村了,背著個雙手,依然是一副在別人田裏地裏亂瞄,盯著大姑娘瞧的本色,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在他身後跟了一個老頭兒。

  這老頭兒穿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但可不是啥領導才穿得起的那種筆挺的,毛料的中山裝,就是普通人穿那種。另外他還帶了頂同色的帽子,也就是那種老頭兒常戴的,前面有帽檐的帽子。

  天兒冷啊,虧那老頭兒受得住,連人姜老頭外頭都套了件髒兮兮的襖子走在前面,不過和姜老頭兒比起來,那老頭全身上下可是幹淨的不得了。

  兩人走在一起,就跟要飯的和退休幹部一般的差別明顯,當然,姜老頭兒肯定是要飯的那一個。

  村子裏的人對姜老頭兒是熟悉的,見兩人這樣大喇喇的走在村裏的大道上,都會打聲招呼,順便也好奇一下:“姜老頭兒,好些日子不見了,連胡子都刮了?你去看親戚了?這位是你親戚不?”

  村裏裏淳樸是淳樸,可是淳樸並不影響他們的八卦之心,要知道山裏的日子基本是無聊的,東家西家的八卦就是他們最大的娛樂。

  每當這種時候,姜老頭兒就會點頭說到:“嗯,對的,這是我侄兒。”

  “那麽老個侄兒?”

  “哦,我輩分高,我是他二舅。”

  而每當這種時候,他身後那個老頭兒也會笑眯眯的站出來,用一口陝西普通話親切的說到:“額才四他二舅咧,這娃次嗎二愣的(不機靈),連輩分都搞不明白。”

  雖說是普通話,可那方言詞兒,常把問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大致還能明白一點兒,就是這老頭兒才是姜老頭兒的二舅,是姜老頭糊塗了,沒搞清楚輩分。

  從形象上來說,那老頭兒親切和藹,還頗有一些知書達理的氣質,哪兒是跟盲流似的姜老頭兒能比的?一般這樣的對話發生後,人們都相信那老頭兒是姜老頭兒的二舅了。

  接著,無論姜老頭在後面怎麽蹦跶,怎麽吼著他才是那老頭二舅,都沒人聽了。

  這樣的對話多發生了幾次,村裏一會兒就傳遍了,姜老頭兒的二舅來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姜老頭兒踏進我家院子的時候,整個人氣呼呼的,嘟著個嘴,鼓著個腮幫子,直接就把我爸媽看愣了。

  可他身後那老頭笑眯眯的,氣定神閑,還明顯的有一股子小得意。

  “姜師父,這位是?”知道姜老頭兒去找朋友幫忙了,我爸走上前去,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到,也不敢去觸姜老頭兒的黴頭,要知道前些日子,姜老頭兒展現的功夫已經徹底的把我爸給鎮住了,多少對姜老頭兒有些崇拜。

  “我侄兒。”

  “額四他二舅。”

  2個聲音同時回答到,這下不僅我爸,連我媽也愣住了,這是一個咋樣的零亂關系?兩個人都又是舅舅,又是侄兒的?

  這下姜老頭兒不幹了,跳起來大罵到:“老禿驢,你一路上占老子便宜還沒夠?都說出家人不打诳語,咋就有你這種說話成性的禿驢。老子要和你打一架。”

  那老和尚也不甘示弱,張口就說:“你包社咧,你包社咧(你不要說了),包曉得是啊個先遭怪(不曉得是哪個先撒謊),說四額二舅(說是我二舅)。額又包四傻咧(我又不是傻子),額幹嘛讓你?”

  姜老頭兒還好,至少他現在說的是四川話,我爸媽還聽得懂,那老和尚一開口,我爸媽頓時零亂了,這都啥跟啥啊?這姜老頭兒沒個正形兒,連他的朋友(從剛才的對話中,我爸媽已經聽出來他們兩個絕對不是什麽舅舅侄子的),還是個和尚,也是這個樣子?

  那老頭兒一看我爸媽聽不懂陝西話,貌似自己很吃虧,馬上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就出來了:“貧僧交友不慎,卻也不忍心見友墮落,路上他又犯口業,爲他能及時回頭是岸,貧僧略施懲戒,是爲他明白一因一果皆有報,他想當我二舅,就必須試試我當他二舅的滋味。”

  我爸媽一聽之下哭笑不得,這和尚一開始還頗有高人風範,咋到最後又扯到二舅身上去了呢?

  這時姜老頭兒已經蹦了過來,大吼到:“慧覺老禿驢,你就是仗著形象好點兒,老子和你拼了。”

  眼看兩個老頭就要打起來了,我爸媽哪兒還能旁觀?立刻連拉帶勸的,好容易才勸開這兩個說話做事都感覺極不靠譜的老人。

  當然,他們只是曆來都如此,跟歡喜冤家似的,不是真的動了氣,或是真的要動手。否則,憑我爸媽是絕對沒那本事拉開他們的。

  兩老頭兒不吵了,都氣哼哼的進了堂屋,剛一坐下,姜老頭就給我媽說到:“大老遠的回來,直接就趕這兒來了,肚子餓了,給做點飯吧。”

  我媽忙點頭答應了,還在琢磨弄點啥給他們吃呢,姜老頭立刻就補充說到:“也別太麻煩了,我這有酒有肉就行了,啥肉都可以的。這老頭兒,給他弄點兒素菜。”

  那老頭兒一聽,立刻伸長了脖子說到:“雞蛋四要咧,雞蛋四要咧。”

  和尚還興吃雞蛋?不光是我媽,連正在忙著倒茶的我爸也愣住了,姜老頭兒冷笑一聲,說到:“還真是新鮮,啥時候和尚能吃雞蛋了?”

  “你懂個啥?除了再(咱們)國的和尚不吃肉,啊(哪個)國的和尚不吃點兒肉?知道啥叫‘三淨肉’嗎?還有‘五淨肉’咧,吃個雞蛋算啥?大不了額多念幾次經,消消業。”面對姜老頭兒的冷嘲熱諷,那叫慧覺的老頭兒是絕對不甘示弱的。

  “先消了你的口業再說!”

  “幹你嘛事兒?(關你啥事兒)。”

  ......

  .....

  眼看著兩人又要爭執起來了,我爸趕緊來勸著了,面對這倆活寶老頭兒還真是夠嗆,任他們鬧,怕是房子都要給你拆了。

  最後,我媽殺了只雞,推了豆花,炒了幾個素菜,還特別煮了幾個雞蛋給倆老頭兒吃了,這倆老頭兒才算消停,估計是面對吃食比較滿意,懶得跟對方爭了。

  吃完飯,這倆老頭坐堂屋裏喝茶,我爸媽陪著。姜老頭這才慢悠悠的說到:“上次收那些孤魂野鬼還在鎮魂符裏鎮著,這次請這老禿驢來,就是爲了超度這些孤魂野鬼的。”

  “說起這度人的本事兒,我們佛家說第二,是沒人敢說第一的。”一口純真的普通話又從慧覺老和尚的嘴裏冒出來了,只是那得意的神色咋也掩飾不住。

  “說正事呢,你又要挑著吵架是不?”姜老頭兒脖子一梗,火氣兒立刻就上來了。

  這倆老頭兒互相佩服,但是爲啥一見面就得吵嘴,給對方找不自在呢?主要就是因爲都想辯過對方,自己所學的道,所在的宗門才是最厲害,最強大的。

  以爲老和尚會爭執什麽,卻不想老和尚聽了姜老頭兒這話,卻出奇的安靜,念了一句佛號,不說話了。

  姜老頭喝了一口茶,繼續說到:“度了這些孤魂野鬼,也就算是三小子的一場功德。孤魂野鬼因他而被度,說起來也可以讓他以後的命裏劫數消弭一些。”

  原來如此,我爸媽聽的心裏又是感動,又是緊張,感動的是爲了送自己兒子一場功德,這姜老頭兒不惜請高僧來超度亡魂,因爲姜老頭兒自己都那麽厲害,他請的和尚一定不是啥普通和尚。

  緊張的是,聽見我以後還會有劫數。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49:57

超度這些孤魂野鬼比較費功夫,我看可以將你說那件人鬼又做了幾年夫妻的事兒先辦了。只不過,鬼魂可度,人卻已經損了太多陽氣,怕是沒幾年可活了。阿彌陀佛。”那老和尚說到最後不禁念了一句佛號,不知道是在感歎世人情之一字誤人,還是感歎這周寡婦最後的結局。

  一聽周寡婦沒幾年可活了,我媽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望著姜老頭兒說到:“姜師父,這周寡婦就沒法可救了嗎?”

  “能有啥辦法?人鬼共處,人的陽氣傷鬼,鬼的陰氣傷人,日子久了,鬼會魂飛魄散,人也陽氣盡消,一命嗚呼。他們就是在逆天而行,不然爲啥會說人鬼殊途呢?周寡婦當年自己選擇這條路,就是她的命!當日,我聽說她的事兒,還在琢磨著一個山野村婦咋會下茅之術,請鬼上身。更想著,該不會是更厲害的高人,還能真正的下陰,要知道下陰之人都是有神靈庇佑,不然魂魄離體入陰那一刻,沖上來的陰氣就會沖散了陽氣,一口陽氣吐了出來,人也就死了。你看下陰之人,下陰的時候打嗝,就是神靈在幫著壓住陽氣,讓陽氣不能離開人的身體。”說這麽多話,姜老頭兒也是極爲口渴,喝了一口茶,繼續說到。

  “所以,我道聽途說周寡婦的一些事兒,不禁好奇,上門去看了看,一看就發現她不停的打嗝,那情況根本就是身體的陽氣被消耗的太甚,一口本命的陽氣是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說白了,就是半條命在活著。再到她西廂房一看,她丈夫的鬼魂就住在那兒,也是一條極其虛弱的魂魄了,你說這兩人....唉....”姜老頭兒歎息了一聲,也說不下去了,其實要幫周寡婦多活些日子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惜的是做這事是有違天道,不報在她的下世,也會報在她的親人身上,僅僅只是爲了多活些日子。想必這樣,周寡婦自己也是不願意的。

  “所以,我去度了她丈夫的魂,經我超度,她丈夫的魂上帶著佛家的念力,也可保他走上陰間路時魂魄不散,說不定還能有輪回的機緣。出家人慈悲爲懷,也不忍世人太過淒慘,阿彌陀佛。”此時的慧覺老和尚臉上哪裏還有一絲剛才的無賴樣子,滿臉全是悲天憫人的慈悲相,這才像是一個得道高僧。

  “好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周寡婦的家,待得此事了了,再來超度這些孤魂野鬼,和你們說一說三小子的事兒。”姜老頭兒的性格雷厲風行,說做就做,當即就起身,帶著慧覺老和尚出了院門,直奔周寡婦家。

  我媽從心底憐憫周寡婦,趕緊跟了去,姜老頭兒和慧覺老和尚也沒反對,就任我媽這樣跟著。

  這姜老頭兒在村裏原本也就是走西家,竄東戶的,所以,他去誰家都不奇怪,村裏人也不好奇,指不定又看上誰家的吃的呗,只是我媽跟著,大家有點好奇,路上也有人問。

  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媽一般就會說:“給兒子補身子,家裏的蛋都吃完了,我去周家借點兒,聽說周二媳婦兒喂的老母雞可能生蛋了!這姜老頭兒帶著他家親戚正好在我家蹭了飯,聽到下蛋多的母雞,一定要去看看。”

  我爸媽在村裏,那人品口碑可是極好的,再說曆來知道姜老頭兒的禀性,哪裏還會懷疑?

  就這樣三人一路到了周寡婦的家,還是周二開的門,進到屋子,已經虛弱的躺在床上的周寡婦一見到姜老頭兒,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就從床上掙紮著起來了。

  一邊嚷著“師父救命”一邊就要給姜老頭兒跪下。

  姜老頭兒一把扶住了周寡婦,嚴肅的說到:“救你的命我做不到,倒是我身後這位還能救救你丈夫。”

  今天的第一更送到,大家覺得更新少了點兒,我就把每更都寫的長些罷,看看以後能不能做到一天三更。

  聽聞姜老頭兒說他身後那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頭,能救自己丈夫,周寡婦立刻轉頭就想朝著慧覺老和尚拜去,怎料姜老頭兒一雙手的氣力大得驚人,周寡婦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

  “度你丈夫也是一場功德,他不會受你一拜的。倒是你,因此能多活幾年,好好珍惜著吧。”姜老頭兒的語氣非常平靜,許是世間因果,生生死死看得太多,也早已看淡。

  而慧覺和尚只是念了一聲佛號。

  我媽也緊跟著勸解了周寡婦一陣,至于周家人從上次我家來求周寡婦之後,斷斷續續也知道了前因後果,聽得姜老頭兒說周寡婦時日無多了,全部都傷心了起來。

  特別是被周二扶著的周老太爺,一聽這話,不禁悲從中來,老淚縱橫,一手拍著大腿,開罵了起來:“狗日的周大啊,你死了就死了嘛,你就安心的走嘛,你拖累你婆娘幹啥子哦...我可憐的媳婦兒啊....”

  被周二媳婦兒扶著周老太太也是直抹眼淚。

  說起來一家人對周寡婦的感情是極深的,且不說周大死後,這媳婦兒無怨無悔的爲周家生下遺腹子,還呆在周家盡心盡力的伺候老人,照顧孩子。

  困難的時候,她過陰所得豐富,油蛋米糧之類的,她都是拿來接濟周家的,那段兒困難的日子,是周寡婦撐起了這個家。

  現在才曉得,她每一次過陰,都是讓周大上她的身,她就一個普通婦女,又不懂個法術,這每上一次身,就是傷她自己一次啊。

  姜老頭兒不願看這人間悲慘,老和尚也只是閉目頻念佛號,歎息了一聲,姜老頭兒說了一句:“去西廂房吧,去度了那周大。”

  終究是要超度自己的丈夫了,周寡婦一行清淚從眼眶一直流到了臉頰,執意要跟著去看,姜老頭兒望著慧覺,慧覺說到:“無妨。”

  就這樣,我媽扶著周寡婦,姜老頭兒和慧覺走在前面,一行四人走進了西廂房,至于周家的一衆人則站在院裏看著,只是難掩面上的悲色。

  進了西廂房,一如既往的陰冷,而被我媽扶著的周寡婦面色更加的蒼白,差點就站立不住,姜老頭兒輕歎了一聲,直接走到周寡婦的身後,直接在她背上或按或揉了幾下,然後又輕拍了幾下,這樣周寡婦才緩過了一口氣。

  見我媽那驚奇的神色,姜老頭兒輕描淡寫的說到:“普通的導引推拿之法罷了。”

  這姜老頭兒到底是有多少本事啊,還件件本事都有奇效。姜老頭兒是輕描淡寫,我媽可是感歎的不得了。

  而慧覺老和尚在西廂房裏轉悠了一圈,直接就席地而坐了,他和姜老二來這裏,一直就提著個黑色的手包,就是六十年代常見的那個樣式,半圓形的包,上面2個提把兒。

  他坐下之後,把這手包拿了出來,拉開拉鏈,裏面就2串珠子,一本佛經。

  拿出這些東西後,老和尚盤腿而坐,把佛經恭謹的擺在面前,然後挂上長的那串挂珠,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的聲音不大,卻給人感覺似波浪連綿不絕,心頭莫名的有了一種甯靜之感。

  念完佛號以後,慧覺和尚拿起了念珠,單手行佛禮,開始聲聲不絕的念起經文。

  聞聽那經文之聲,竟然給人一種從內而外的甯靜祥和之感,仿佛世間的一切煩惱恩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道爾。

  “呸,這老禿驢幾年不見,功力又見長了。”只有姜老頭兒啐了一口,其余人皆沈浸在神奇的精神體悟中去了。

  “罷了,能聽到這老和尚誦經,也算你們的機緣。”姜老頭兒雙手一背,走出了西廂房,也不嫌髒,直接就在西廂房門邊的空地上坐下了。

  那神態像極了一個吃飽喝足,正在曬太陽的普通農村老頭兒。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0:32

說來也奇怪,特別是我媽站在屋裏感受最深,隨著那老和尚的誦經之聲,聲聲落下,這原本陰冷無比的屋子竟然給人感覺漸漸的敞亮起來,連原本那透骨的冷意也慢慢的感覺不到了。

  估摸只過了20幾分鍾,那姜老頭兒就站了起來,走進西廂房,四周打量了一下,對周寡婦說到:“你家周大要走了,你有啥話趕緊說吧。”

  周寡婦一聽,原本才幹的淚水跟著就不停的掉下來,扯著嗓子就喊到:“周老大啊,你這次就安心的去吧,不用挂心我們兩娘母(母子),下輩子...下輩子我還和你好。”

  周寡婦不打嗝了?!我媽疑惑的望了周寡婦一眼,可聽著周寡婦的話,又被勾起了女人家的心事,也由不得自己的,跟著一塊兒落淚。

  “陽氣總算重新落了下去,可惜太虛弱了。”姜老頭兒小聲說了一句,都說大道無情,姜老頭兒自問還堪不破世間情之一字。所以忍不住提醒周寡婦周大的魂魄就要走了的事實,讓這對深情的夫妻能有機會說一會兒最後的話兒。

  再有機會踏上黃泉路,是周大的福分,他希望周寡婦能明悟這一切。

  屋子再也不像從前那樣陰冷,給人感覺就是一間正常的屋子了,想是周大的亡魂終于踏進了黃泉路,只是老和尚的誦經聲依舊不停,還響徹在這間屋子裏。

  我媽輕聲問到姜老頭兒:“姜師父,這周大不是走了嗎?慧覺師父咋還在念呢?”

  “周大亡魂太虛,怕過不了黃泉路,這老禿驢想多與些念力給他,也算送佛送到西,讓他走完這黃泉路。”

  這老和尚不愧爲出家人,果然慈悲爲懷,我媽感歎了一句,全然忘記那個非得要當姜老頭兒二舅的老頭兒。

  
  老和尚足足爲周大誦經了一個小時才算做完法事,周家人自然是千恩萬謝,一定要留姜老頭兒和慧覺和尚吃飯,卻不料慧覺老和尚神情分外嚴肅的說到:“不成,不成,做法事本是我的功德,吃了飯就成做生意了,不成,不成的。”

  這番話說的讓所有人哭笑不得,這老和尚說話咋那麽讓人摸不著頭腦?偏偏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只有姜老頭兒見怪不怪的說到:“別理他,他算計的精著呢。”

  告別了周家衆人,我媽依照姜老頭兒的話先回了我家,而姜老頭兒和慧覺老和尚不知道去哪裏閑晃了,一直到晚上快10點了,才到我家來。

  2杯熱茶奉給兩位師傅後,我爸問到:“姜師傅,慧覺大師,你們咋那麽晚才來,弄得我提心吊膽的,以爲你們不來了。”

  姜老頭兒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然後才說到:“雖說村裏人家隔的遠,但我常常跑你們家,也難免別人會有個猜測。所以,有時還是稍微避人耳目一下比較好。”

  我爸一想那也是啊,現在這個環境,還是小心一些爲妙。

  兩人沒坐多久,慧覺老和尚就是爲上次姜老頭兒鎮壓的鬼魂做法超度,這場超度法事足足做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雄雞打鳴時,才算結束。

  陪著慧覺老和尚,我爸媽也是一夜沒睡,同時我媽還特別叮囑了兩個姐姐,家裏發生的事兒可不許拿出去亂說,半個字兒都不能透露。

  姜老頭兒倒是好興致,一夜沒睡,就光逗著我玩了,我睡了,他就盯著我傻樂,偶爾給他添茶送水的我媽看見這場景,往往是一身雞皮疙瘩的就出去了,我爸對我也沒有見得有那麽肉麻。

  一夜過去,法事已畢,稍許有些疲憊的慧覺老頭洗了把臉,和姜老頭兒一起吃了早飯,卻也不睡,和姜老頭兒一起嚴肅的坐在堂屋,看那樣子,姜老頭兒是要和我爸媽說說我的事了。

  我爸是個啥人?耿直,憨厚卻在心裏跟明鏡似的,深通人情世故的人,見兩位師傅這個架勢,知道有正事兒要說,而且是關于自己兒子的,他立刻在姜老頭兒面前恭謹的坐好,然後開口說到:“姜師傅,我兒子有啥問題,你都說,我承受的起。”

  姜老頭兒歎了一聲,放下茶杯,似是不好開口,沈吟了半天才說到:“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一句話嗎?”

  “啥話?”

  “你的孩子沒啥父母緣啊。”姜老頭兒慢慢的說出這句話,兩只眼睛一直盯著我爸的臉,想看看我爸有啥反應。

  我爸立刻就緊張起來了:“那姜師傅,您的意思是我兒子還有劫難?我們始終保不住他,對不對?”

  “劫難是一定的,他是童子命,本就應劫,應命而生,道家面對劫難的態度一般都是自己去渡,這是避免不了的。我說他沒父母緣,是因爲他是道童子,始終會歸于我道,強留在你們身邊,不是他的命數啊,如果勉強強留,他怕是度不去這很多劫難。”姜老頭兒這番話語速說的很慢,在仔細的斟酌字句而說,怕我父母一時接受不了。

  “那姜師傅,你的意思是,我要送他去山上修道?”我爸的臉色難看極了,這在他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兒,唯一一個兒子,才剛滿月沒多久,就送去修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止我爸,這時我媽也激動了起來:“姜師傅,孩子還那麽小,我是不會把他送出去,他是我的兒,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這條命不要了,也得養大,養活他。我不管他什麽命,我這當媽的給他擋著!”

  這一番話一說出來,姜老頭兒立刻尴尬了起來,在一旁的慧覺老和尚也不禁念了一句佛號,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你這婆娘,說啥子喃?姜師傅咋幫我們的?你說話咋就這難聽?”屋裏氣氛沈悶,姜老頭兒的尴尬我爸都看在了眼裏,在子女的事情上,女人肯定是不講什麽理性的,這是當媽媽的天生護子的本性,但我爸做爲一個男人是萬萬不能這樣處事的。

  再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姜老頭兒不僅救了自己的兒子,還送虎牙,送自己兒子一場功德,咋能讓別人這樣難堪。

  我爸很少對我媽發脾氣,這一通吼,我媽先是一愣,接著就聽出意思來了,臉立刻就紅了,趕緊的就給姜老頭兒道歉了:“姜師傅,對不起,我剛才,我剛才真的是太激動了,畢竟他那麽小,我則心裏不忍心啊......”

  姜老頭兒擺擺手,站起來歎息一聲,說到:“這事不怨你,換成哪對父母一定都不能接受兒子的身體才好些,就要和他分離。其實,我救你兒子是緣分,對他那麽好,則是我的本分。我們這一脈傳承有一個規矩,在算命一事上,算天算地算人獨獨不算己身,不過修爲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會有感應。”

  
說到這裏,姜老頭兒頓了一頓,背起雙手,在堂屋裏來回走動起來,思索了一陣兒才說到:“早在幾年前,我就隱隱感應到我將有一場師徒的緣分,會有弟子來傳承我的所學。我一身孤獨漂泊,到了這把年紀會有個弟子,也是一件喜事兒,我去找了一個人,幫我大概算了算,指明了我的弟子大概就會出現在這一帶,具體他問我再算嗎?我拒絕了,畢竟窺天道,他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我不想欠他太大的人情,這欠了的人情總得還啊,如果我不還,這因果注定我報在我的徒弟身上,這是我不想看見的。”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0:56

姜老頭兒說了這一通,我爸媽忽然就明白了,姜老頭兒爲什麽會在這一帶跟一個流浪漢似的到處流浪,弄了半天是爲了收個徒弟啊?而且這個徒弟,我爸媽也隱約感覺到了和自己的兒子有關。

  “我知道了我的徒弟將會出現在這一帶,具體在哪裏,我卻也不知道,就在這一片兒的村子裏等待著和我弟子的撞緣。這幾年,外面世道也亂,雖然我自不怕,但在這片兒村子裏,卻感覺到世外桃源的感覺,也就樂得留在這裏了。我和你們兒子遇見是注定的緣分,從看見他起,我就知道,他會是我未來的弟子,所以說,對你們兒子好,是我的本分。”說完了這一切,姜老頭兒重新坐下了,看他的臉色,竟然也出現了少有的忐忑,看得出來,他對這弟子,對這傳承,是非常在意的。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慧覺老和尚也開口了:“你兒子是道童子,注定是和道家有緣分,這對他自身也是有好處的,所謂應命,就應該順命勢而爲。若是一個佛童子,我也少不得會出手收徒的。”

  原來不是要送去修道,而是姜老頭兒要收徒啊,這也解釋了姜老頭兒爲什麽會對自己的兒子那麽好。

  我爸松了口氣兒,如果是兒子性命攸關的事兒,必須送兒子去學什麽道,他最終還是會答應的,可是在那年代,且不說一些道觀是不是自身難保,就沖自家這舉動,一定就是一個典型,絕對是連累全家的事兒。

  給姜老頭兒當徒弟的話,再聯想到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我爸有一些松動了,可是一想到幼小的我,我爸覺得舍不得,再往深一想,想到分離,我爸的心就疼了起來。

  還不待我爸開口,我媽就已經是眼淚包在眼眶裏了,她可憐兮兮的望著姜老頭兒,說了一句:“姜師傅,我...我舍不得啊。”

  還不待姜老頭兒開口,我爸也跟著說到:“姜師傅,不怕你笑話,不止他媽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我知道你爲孩子好,也知道你有一身真本事兒,可..可我...”

  姜老頭兒第二次長歎了一聲,說到:“如果事情變成強爲,反倒沒意思了,那倒是違背了我的本心,再說三小子現在年紀尚小,也沒個決定權。我已幫他驅除纏身邪物,想必這幾年的歲月是無礙的。這個弟子我不強收,一切隨緣吧。”

  說完此番話後,姜老頭兒起身告辭,慧覺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號,也跟著起身告辭,就在兩人准備離去的時候,我媽想起了什麽,連忙取下我脖子上的虎爪,遞給了姜老頭兒。

  “姜師傅,我沒別的意思,你沒收成徒弟,我們又咋好意思接受如此貴重的東西?你幫我們那麽多,我們都沒.....”我媽有些語無倫次的說到,她也的確沒有多余的意思,就是單純覺得姜老頭幫了大忙,自家又拒絕了姜老頭,咋還好意思收別人這麽貴重的東西呢?

  “你也看出這東西貴重?”姜老頭兒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媽,一個村婦能有此見識?

  “是啊,我認得出來,這一圈抱著的東西是黃金。”我媽神色真誠。

  姜老頭哭笑不得的說到:“給孩子帶上吧,他先天靈覺就重,特別容易撞見邪物,保不定就會起沖撞,有此虎爪護身,也可保他平安。”

  “姜師傅,這......”我媽是真的感動了,一涉及到自己兒子,她倒舍不得還了,絕不是因爲貪財,就是那句保我平安,打動了她。

  “走了。”姜老頭兒倒也潇灑,把他的破襖子扯緊了一些,轉身就走了。

  倒是慧覺老和尚,很真誠的對我媽說了一句:“你若是想通了,可以到山上來找我們,我這幾日會陪他在山上住些時候,別的本事我也沒有,不過天眼通,天耳通還修習的頗有心德。”

  說完,慧覺老和尚也緊跟在姜老頭兒的屁股後頭走了,弄得我媽握著那虎牙有些發愣,你說這慧覺老和尚和姜老頭兒的關系是好還是不好呢?簡直想不清楚。

  時間一晃過得飛快,從那件事情以後,一轉眼就過了幾個月。

  雖說是一個不甚安穩的年代,可天大的事情也擋不住人們對春節的熱情,這冬天就要過去了,春節臨近了,這偏遠的小村子人人都忙活起來,爲了過春節而准備著,到處洋溢著一年到頭難得的喜氣兒。

  我家也不例外,紅對聯兒,紅燈籠,糖塊,瓜子花生兒....我媽是忙得腳不沾地兒,我爸呢?雖然今年我家沒有喂豬,但是哪家殺豬也是少不得要去幫忙的,去一次也會帶回一些豬肉,豬下水什麽的。

  我的兩個姐姐穿上了嶄新的紅布襖子,那是我媽存了小半年的布票給我兩個姐姐做的,至于我也帶上了虎頭帽子,穿起了虎頭鞋子,一家人是喜氣洋洋。

  可臨近春節,天氣兒也越發的冷起來,這一天晚上,我媽收了手裏的針線活兒,從櫃子裏拿出一件襖子跟我爸說到:“你明天上山去一趟吧。”

  “咋了?”我爸喝了一口甘蔗酒,有些不解,這大冷天的,又是要過春節的,沒事兒上山去做啥?

  “好些日子沒看見姜師傅了,你不覺得嗎?”我媽始終念著姜老頭兒的好。

  “是啊,我還琢磨著這大年夜讓他下山和我們吃個團年飯呢,沒想到你比我還著急。”其實我爸也沒忘了姜老頭兒的好,只是他和我媽顯然沒想到一塊去。

  “請他吃個年夜飯是肯定的,大過年的,咋好讓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呆著?我要你上山去,是給姜師傅把這件襖子送去,我找了些舊棉花,又弄了些新棉花加著,用你的舊衣服改的,你看這天氣冷的哦。”女人的心到底要細些。

  “呵,你還真有心,我前些日子看見,還以爲你給我做的呢。也不知道那慧覺老和尚還在不?不然我上山可是找不到姜師傅的。”我爸有些擔心。

  “姜師傅一身本事,他一定會見你的,放心就是了。”我媽對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可是有著強大的信心。

  “那行吧。”

  我爸媽對這件事兒的商量就到此爲止了,本想著第二天上山去找姜老頭兒的,卻不想,一大早的,姜老頭兒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是姜師傅?”此時臨近春節,天亮的尚晚,看著門口模模糊糊的人影兒,開門的我爸還有些不確定。

  “嗯,進屋說。”姜老頭兒簡單的回到。

  我爸一聽之下,連忙把姜老頭兒迎了堂屋裏,一邊喊著:“姜師傅來了,”叫我媽起來燒爐子,一邊拉亮了堂屋裏唯一一盞燈。

  隨著黃亮的燈光照亮屋子,我爸看清楚了姜老頭兒,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在我爸的印象裏,姜老頭兒就幹淨過一回,那還是給我做法事那回,當他和那老和尚再回來時,又是一副胡子拉渣的邋遢相了,卻不想今天的姜老頭兒不僅趕緊,還是如此的不一樣。

  此時的姜老頭兒是個啥形象呢?頭發是理過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倒長不短的樣子,而且全部整整齊齊的梳攏在後方,是當時幹部流行的大背頭,雖然發色有些花白,可卻自有一股威嚴的感覺在裏頭。

  臉是幹幹淨淨的,胡子早刮了,而且臉上就不見啥皺紋,只是憑那滄桑的感覺,知道他不在是個年輕人了。

  衣服姜老頭兒裏頭穿的是一身嶄新的灰色中山裝,還是毛料的,那扣子扣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筆挺而有氣勢。

  至于外頭,姜老頭罩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一看是呢子料的,更了不得。

  這一身分明就是城裏那些人,而且是大幹部才穿得的,沒想到姜老頭兒還有這一身衣服,一輩子就沒穿過啥好衣服的我爸簡直羨慕的不得了。

  唯一不搭的就是姜老頭兒提了一個蛇皮口袋,簡直破壞了這一身的氣勢,再咋這一身也該配個公文包嘛,就是上次慧覺老和尚提的那種。

  另外就是姜老頭兒那年輕的感覺又回來了,哪兒還像個老頭兒?在做法事那回,我爸就覺得姜老頭兒看起來像個中年人,這次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一時我爸有些恍惚,他覺得有些弄不清楚姜老頭兒的真實年紀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1:19

麻烦你媳妇儿整一顿饭,要肉,要酒的,我吃一顿就要走了。”见我爸愣着,姜老头儿自顾自的开口说了一句。

  “走?走哪儿去?”我爸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慧觉师傅呢?”

  “他前些日子就回去了。”姜老头儿很直接的回答到,对于我爸的另外一个问题却暂时没有回答。

  “姜师傅来了?”我妈这时也出来了,手上捧着那件袄子,却陡然看见姜老头儿那身打扮,愣住了,连袄子都觉得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姜老头儿却不以为意,开口说到:“袄子给我的?”

  “嗯。”我妈有些愣愣的。

  “那就拿过来呗,你还不准备送了啊?”面对着我爸妈这样吃惊的态度,姜老头儿倒是自在的多。

  没办法,大早上就要吃肉喝酒的人恐怕唯独姜老头儿这种怪人了,可我爸妈是绝对不会怠慢姜老头儿的,一番忙活下来,天色九,十点钟的光景,就给姜老头儿弄了几个菜。

  姜老头儿提起筷子就开始吃,酒也是喝的‘哧溜’作响,那副样子是吃得甚至香甜,就连我爸拉走我妈,他也不以为意。

  在厨房里,我爸跟个小孩子告状似的,紧忙的跟我妈说到:“姜师傅说他要走!”这时,我爸总算回过味儿来了,在他心里其实已经不知不觉把姜老头儿当我家的守护神了,一听他要走,我爸就觉得心里没底。

  “啊?他是生我们的气了?”我妈也没了主意。

  我爸咬牙沉思半晌,才说到:“姜老头儿孤身一人也确实可怜,我其实吧,一直都在想,不然把我们儿子过继给他当干儿子吧?山上陪陪他也不是不行的,我不想姜师傅走,我想以后给他养老都成。”

  “我看也行!”我妈对我爸这想法是万般赞成的,接着她又补了一句:“可你看姜师傅那样子老吗?怕是轮不到我们给他养老吧?”

  两人在厨房商量了一阵儿,回到堂屋,姜老头儿依旧在大吃大喝,时不时的还拿他那呢子大衣的袖子擦擦嘴,看得我妈心里一阵抽搐,咋这么糟蹋衣服啊?

  赶紧的那了一张布帕子,让他当做擦嘴用。

  再喝了一杯酒,姜老头儿感慨到:“我这人一辈子就没别的爱好,就在一个吃上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算啥?树上爬的只要好吃我也不错过,这吃遍天下美食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

  我爸在旁边应着,一边感慨着姜老头儿的追求不俗,一边琢磨着咋给姜老头儿开口,把他留住。

  却不想姜老头儿自己把杯子一放,却说开了:“我是来给你们一家道别的,要走了,这一走就不知道回不回了,更不知道啥日子回来了。”

  姜老头儿的话刚落音,我爸就激动了,立刻站起来就说到:“姜师傅,你可是生我们家的气了?你别走,我都和婆娘商量好了,三小子明天就过继给你当干儿子,上山陪你,跟着你学东西都是可以的,以后他敢不给你养老送终,你看我不打折他的腿!你可别走!”

  姜老头儿望向我爸妈的眼神有些感动,他抓起酒瓶子就想给自己倒酒,我爸连忙抢过给姜老头儿倒上了,一直连饮了三杯,姜老头儿才停住。

  他开口说到:“我和你家三小子的缘是师徒缘,不是父子缘,缘份这东西到了就是到了,除非改命,否则避不开,现在不能为师徒,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也说不定是有缘无份,你说我和你们生啥气?”

  我爸妈连忙的应着,想来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就像周寡妇遇见姜老头儿,然后牵着这根线让姜老头儿来帮助了自家,接着又帮了他家,这就是一场缘分,扯也扯不开。

  “我要走,那是每个人的命里都有着一份责任,那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要做的问题,我不喜欢可我也逃避不了,所以我要走。我讲究个顺其自然,我和三小子以后会咋样,就随缘,是有缘有份,这辈子注定是师徒,还是有缘无份,空欢喜一场,我都等着。”

  姜老头儿这番话说得太过模糊,我爸妈听得是似是而非,但也听懂了姜老头儿的意思,他要走这件事儿,是他们两个留不住的。

  道家讲究自然,自然讲究顺应而为,那么缘份二字当然就最被修道之人所看重,光是有缘,是不够的,必须要有份,才能把事情落到实处,否则不过就是一道虚无之缘罢了,就如很多人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人,有过交集,也最终只能消失在人海。

  看破就不叹无奈,有缘无份罢了。

  姜老头儿说过这番话,就不再提这件事儿了,任我爸妈怎么说,也不再应声。

  直到酒菜吃完,他才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钢笔,一个小本子。

  首先,他写的是一串电话号码,这在那个时候还是个新鲜东西,我爸开始拿着的时候,愣是没搞清楚这串数字是咋一回事儿。

  “这是电话号码。”姜老头儿解释到。

  我爸立刻就想起了他去过的一次乡上的办公室,那次还是陪村里的干部去的,只因为那时那个村干部是上面来的,刚到这里,路不熟悉,随便找个村民领路,就逮着了我爸。

  在那里,我爸就看见了一部黑色的电话,那就是我爸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电话这东西,在他眼里可神秘了,说是上头的命令基本都是通过这玩意儿传达的。

  “我送三小子虎爪,在一定程度上是逆天的行为,毕竟三小子这一辈子注定了命运多仄,有了虎爪,本该他遇上的,他承受的,他可能就不用承受了。但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报不在他身上,恐怕会连累你们家人。如果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们家人要是遇上了什么不可以解决的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就说要找姜立淳。”

  这时,我爸才知道了姜老头儿的本名叫姜立淳,可他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不会用电话啊,我这哪里去找电话啊?”

  “你这蠢蛋,这时候不精明了不是?你提些好酒好肉去找人帮帮,还怕用不了电话?别人也会教你咋用的!这都用我教?”姜老头儿指着我爸鼻子骂到,那副老痞子的形象又出来了,直骂的我爸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接下来,姜老头儿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递给我爸,说到:“到时候找我的时候,就报这个名字,说你是这个人的爸爸,记得了?”

  我爸打开那张纸一看,勉强认得了前面那个字,和后面那个一字,就认不得了,毕竟我爸只有扫盲班的水平。

  很简单,一字谁认不得?前面那个是我爸的姓,他能认不得吗?

  “姜师傅?这陈啥一是谁啊?我为啥是他爸?”我爸有时候也挺愣的。

  “陈承一!你咋就不能是他爸?你家三小子不是你生的?这是我给你儿子取的名字,你说你这人咋就傻成这样?”姜老头儿气得直翻白眼,一番解释下来,一拍桌子提起他那蛇皮口袋就往外走去。

  我爸妈想拦却不敢拦,就这样,在这个晚冬的上午,看着姜老头儿飘然而去,留下一个高干似的身影,再也没回过头。


  姜老头儿走了,我家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山村的生活总是那么泛善可陈,时光就这样在柴米油盐中过去,一转眼已经是七年以后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1:47

七年,在這匆匆流逝的時光洪流中,也許不算什麽,可是七年也足以改變很多事情,就如山村外面的世界已經慢慢趨于平靜,不複當年的瘋狂,就如我家,兩個姐姐已經長成了半大的小丫頭,而我也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了。

  陳承一,小名三娃兒。村裏最皮的娃娃,學習成績趕他兩個姐姐差得老遠,這就是村裏人對我的評價。

  當然有時他們也會議論,這娃兒小時候身體弱的很,幸好遇到他爸有本事,弄了好些營養品給他吃,看現在長的跟個小牛犢子一樣。

  是的,我從小學一年級起,就是班上長得最高的男娃娃,身體也很壯實,爲啥說是長得最高的男娃娃呢?因爲女娃娃的發育畢竟比男娃娃早一點兒,班上還有一個女娃娃比我高。

  也因爲如此,我就常常欺負人家,于是被別人的家長找上門來是常有的事情。

  這年9月,剛開學沒多久的日子,暑氣兒還沒完全消去,下午四點一放學,好些男娃娃就相約要去河溝裏泡澡,不同于我們村的小河,那河溝是村裏人專門挖掘引水做灌溉之用的,最深的地方不過一米,在那裏面泡著沒啥危險。所以,家長老師是一概不管的。

  以往這種事情我是最積極的,可是今天卻沒啥心情,別人叫我去我都一概推了,只因爲今天我在學校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我不敢回家,在想要咋辦。

  說起來事情也簡單,我今天上學出門前偷了一盒我老漢(爸)的洋火(火柴),帶去給同學顯擺,畢竟那個時候洋火在鄉下小娃娃當中也是一件稀罕的東西。

  顯擺顯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每個人都羨慕我能有一盒洋火,都圍在我身邊。直接上課的鈴聲被學校主任敲起來了,大家才不舍的散去。

  我的性子本來就好動,又是人來瘋,上課了,別人平靜了,可我還在興奮中,一興奮就顯得課堂格外的無聊,原本我也不是那種能認真聽課的學生,于是,就趁著老師不注意劃火柴玩。

  巧的是我前面坐的就是我最討厭的那個,個字比我高的女娃娃,盯著她的背影,看著她那兩條烏黑的大辮子,我也不知道我咋想的,劃然了的火柴,伸手就朝著別人的辮子燒去。

  其實,我發誓我只是抱著惡作劇的心裏的,天曉得她的頭發咋那麽好燒,洋火一捧就燒著了,教室裏頓時飄起一股子難聞的焦臭味兒,可她還渾然不覺的在認真聽課。

  坐在她身後的我慌了,因爲坐在我們周圍的學生已經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要是引來正在寫黑板的老師的注意我就徹底完蛋了。

  我一開始使勁的吹,想把火吹滅,可是它燃燒的很快樂,我一急,幹脆往那個女娃娃頭發上吐口水,但顯然我比起水籠頭(自來水管)差遠了,根本無濟于事。

  周圍的學生娃娃開始哄堂大笑,被燒的頭頂冒煙的女娃娃還渾然不覺,但這樣的動靜已經足以引起老師的注意了,那個年輕的女老師一轉身,就看見了頭頂冒煙,跟‘修仙’似的學生,再仔細一看,就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接著,她抓起放在講桌上的書本就沖了下來,連解釋都來不及,就狠狠的朝著那女娃娃的頭上使勁的拍去,那女娃娃被老師的舉動嚇得一愣,差點就哭了出來。

  但在後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劉春燕,你的頭發燒起了。”她才曉得發生了啥事兒,頓時大哭了起來。

  “來幫忙,另外幾個同學去打水。”年輕女老師的聲音因爲生氣變得尖銳起來,她這一吼,大家才反應過來,坐的進的同學拿起書七手八腳的就朝劉春燕的腦袋上拍去,另外好些個同學借著打水之名,跑出了教室。

  總之,好好的課堂被我在一分鍾之內弄得一團糟。

  其實,火也不大,這麽七手八腳一拍早滅了,可這時打水的同學一回來,也不看啥情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嘩’一聲,當頭就給劉春燕澆了下來......

  一直處在崩潰情緒中的劉春燕終于也被這一澆,由大哭變成了嚎哭,這下把隔壁班的也惹來看熱鬧了。

  最後,一根辮子已經被燒的只剩半截,全身濕淋淋的劉春燕被老師安排幾個女同學送回家了。當然,在這之前,老師已經審問出來了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于是,我被罰站了一上午,午休的時候除了吃飯,都還必須得站著,對的,別人不回家的同學趴桌子上睡覺,我就在教室最後站著。

  另外,老師宣布了,明天我必須帶著家長來學校,因爲我實在太不像話了!我呢,其實才不怕罰站啥的,怕得就是請家長來學校來。

  我那時候深深的討厭我爸,對我兩個姐姐是輕言細語的,對我常常就是一頓老拳伺候,惹了這事兒,我可以預見這遠遠不止是我爸給我一頓老拳就算了,搞不好是我媽也要加入的‘混合雙打’。

  我憂慮,但是也還帶有那麽一絲歡喜,因爲我讀的是鄉場上的小學,這離我家遠,光上學就要走足足一個半小時左右,所以,我爸媽就算知道了,下午也不可能來學校,頂多是等我回去,這就意味著我還有一下午的時間可以想辦法,連老師也說的是明天把家長帶來!

  就這樣,我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都在想辦法,可是,下午的時候,劉春燕的到來卻讓我絕望了。

  我是一個問題學生,而人家劉春燕是一個好學生,天大的事情都擋不住別人對學習的熱情,今天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上午才如此狼狽的被送了回去,下午人家剪了個男式頭,又雄赳赳的‘殺’回了教室。

  “陳承一,我給你講,我已經告給你媽老漢聽了,你老漢說了,你回去絕對要好生收拾你,你就等著嘛。”劉春燕一來教室,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話說這鄉場上的小學,好幾個村的學生,我和你劉春燕好歹是一個村的,你就這樣整我?

  我臉上不屑的瞟了劉春燕一眼,心裏卻糾結成了‘麻花’,想起我爸那力道十足的老拳,再輔以我媽的‘鐵掌’,那銷魂的滋味兒讓我腿肚子都在打顫兒。

  下午我可以坐著上課了,可是我不感動于這待遇,我把頭皮都快抓破了,也沒想到一個良好的,可行的辦法。

  所以,您說,他們叫我去河溝泡澡我能有心情嗎?我第一次覺得學校那麽可愛,我不想離開它,我就想在學校呆到老死。

  “三娃兒,你真的不去?”說話的是蘇來富,我小時候最鐵的哥們,因爲好吃,所以是那個年代難得一見的胖娃兒,外號叫‘酥肉’(四川的一種小吃,做法是把半肥半瘦的肉裹上調制好的面粉,放油鍋裏炸酥,炸脆就行了,在四川農村尤其盛行)。

  “去個屁,你又不是不曉得我爸打起我來有好心黑,想起來就心煩。”酥肉是我可以‘推心置腹’的哥們,我不介意把煩惱跟他分享。

  “那就更要去了,反正你不想回家,幹脆耍高興了再回去,就像我老漢打我的時候,我一般都給他講,你等我吃飽了再打。三娃兒,你當真怕的連耍都不敢去耍了啊?”酥肉沒心沒肺的,也只有他小小年紀的時候,才想的出吃飽了再打這種說法,這句話當時在我們村是流傳了很久的‘笑話’。

  我這人最怕激,最怕別人說我沒膽,更怕別人說我因爲沒膽,成不了‘戰鬥英雄’,再說了,酥肉說的也有道理,反正都要遭打,反正也不想回去,爲啥子不去耍?

  一想這裏,我‘豪氣頓生’,把書亂七八糟的收進我的黃挎包,說了一句:“怕死不當GC黨,毛主席還等著我成爲他光榮的戰鬥英雄,走,酥肉,泡澡去。”

  在河溝裏面泡澡是件快樂的事情,十幾個男娃娃脫的光溜溜的跳下去,一瘋玩起來就什麽都忘了,連時間過得飛快這件事兒也忘了。

  也不知道在河溝裏瘋玩了多久,漸漸的,就有人要回家了,隨著人越來越少,我開始心慌了,最後這河溝裏就剩下了我和酥肉兩個人。

  酥肉在水裏泡著,唇色已有些發白,這日子雖然暑氣沒退,可下涼也下得快,此時天色已經擦黑,太陽都快落下去了,水裏自然是冷了。

  “三娃兒,我受不了,好冷哦,我肚子也餓了,我想回去吃飯了。”酥肉可憐兮兮的望著我,有些猶豫的說到。雖然只是小娃兒,酥肉還是頗講義氣,不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上去再說。”我也冷的受不了了,估計那嘴唇的顔色和酥肉有得一拼。

  上了岸,我們兩個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感覺才稍微好了一點兒,而這時太陽也已經落山了。

  “三娃兒,不然我們回家了嘛,你也不可能一直不回家啊。”酥肉餓不得,此時鄉場上的人家已經飄起了袅袅炊煙,那飯菜的香味在這空曠的田地裏能傳出很遠,酥肉一聞這味兒就受不了了。

  酥肉這麽一說,我也很想回家了,再說我也餓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2:20

 我想起了我今天早上上學的時候,我媽給我說了,晚上會吃燒黃鳝,而家裏也的確有小半桶黃鳝,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晚上去逮的。

  燒黃鳝啊,一想到這菜,我就想起了我爸做黃鳝,活的黃鳝逮起來,‘啪’的一聲摔昏它,然後往處理黃鳝專用的木板上一摁,‘嘩啦’一刀一拉,再一刮,新鮮的黃鳝就處理好了。

  然後切成鳝段兒,洗一洗備著,然後鍋裏燒好滾燙的熱油,‘嗤啦’一聲鳝段兒倒進去,爆炒,香味兒就出來了,接著加豆瓣兒......

  想著,想著,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見我心思動了,酥肉在旁邊使勁兒慫恿:“三娃兒,走嘛,我們回去了嘛,大不了你去我家,我家今天晚上吃‘燒白’(類似于梅菜扣肉),然後我喊我媽老漢幫你求情,你又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家的。”

  一聽求情這倆字兒,我又焉了,我爸要是那種能聽求情的人兒,我能挨那麽多打嗎?想以前,我爸打我,我嚎的那是一個淒慘,路過的村裏人都忍不住來勸勸,嘿,好了,我爸把別人的勸解當加油聲,越打還越來勁。

  配上旁白:“男娃兒不打不成器,不像女娃兒!男娃兒不管的話,以後能‘敲沙罐,吃花生米’(槍斃)。”

  最終,我對我爸的恐懼壓過了我對燒黃鳝的渴望,而且紅軍翻雪山,過草地的精神也激勵著我,我早就向往著我要做一名小戰士了,我也要去翻雪山,過草地,找個地兒當紅軍去。

  紅軍都是好人,見我一個小娃兒,能不收留我嗎?一輩子不回家又咋了?只要紅軍收留了我!

  想到這裏,我興奮了,決心也堅定了,我拍拍酥肉的肩膀,大義凜然的說到:“你回去嘛,酥肉,等我當了紅軍,我再來找你一起當紅軍,我絕對不得忘了你。”

  “你要去當紅軍?”酥肉忽然被我這沒頭沒腦的話給搞糊塗了。

  “嗯,反正回去也要挨打,還不如我今天就去找紅軍,找到他們肯定會收留我的,你等著我就是,而且你千萬不要給我老漢說哈。”我鄭重的吩咐到。

  “但是你要到哪兒去找紅軍啊?”酥肉有些不放心,也的確好奇紅軍會在啥地方。

  “聽說鎮上就有,我往鎮上走就是了,你放心好了。”其實我那時根本就錯把公安當成了紅軍,可是那時候年紀小,哪裏能區別他們?

  “好嘛,我等你的消息,我絕對不得出賣你,等你當上紅軍了,記得把我也帶著。”酥肉對當紅軍這事兒也相當渴望,可是他又沒犯錯誤,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不回家。

  在他想來,只要我帶著紅軍找上門來,他爸媽就能同意他當紅軍,他盼望著我的好消息。

  于是,他忘了問我,你知道鎮上咋走嗎?

  于是,我也忘了想這個問題,鎮上該咋走啊?

  躊躇滿志的走了一會兒,我就發現了問題所在,擡頭望去除了一片片田野,就是連綿不斷的山嶺,哪裏有啥鎮子的影子?這鎮子上應該咋去啊?

  太陽落山以後,天黑的特別快,此時一勾彎月已經悄悄爬上了天際,天色是一種將黑未黑的青黑色。

  四周有些安靜,只聽見些蟲鳴蛙叫,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發現我有些撐不住了。

  回家吧?這個想法從我的腦海冒了出來,我想姐姐,我想媽媽,我想熱氣騰騰的晚飯......

  可一想起我爸那‘無堅不摧’的鐵拳,我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呸,陳承一,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我自言自語的激勵著自己,只要一提起那些英勇的紅軍戰士,我的熱血就沸騰了起來。

  又走了一陣兒,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裏了,又餓又累的我終于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開始‘計劃’了起來。

  我媽爲怕我走丟,常常教育我,別怕沒有路,鼻子下面就是一條路,那意思就是找不到路的時候多問問,現在天都黑了,我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問路,我決定明天天一亮,就去問問別人去鎮子上咋走。

  至于肚子餓了,我四周看了看,倒也有了主意,這個季節,地裏還有很多苞谷(玉米)沒收,我身上又有洋火,烤兩個苞谷吃是沒有問題的。

  那麽剩下就只有一個問題了,今兒晚上我該住哪裏?這個問題我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辦法來,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無論如何先填飽肚子再說。

  “三娃兒,你那腦殼裏頭裝的是豆渣吧?一天到晚咋個不想事情喃?”我媽常常這樣罵我,我的沒心沒肺可見一般。

  苞谷地兒到處都是,既然決定了目標,我就鑽了進去,不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我的黃色帆布包裏就裝的鼓鼓囊囊的了,開玩笑,我可是挑了三個極大的苞谷給自己。

  這樣的事情對于在農村長大的我太稀松平常了,小時候沒偷過苞谷,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XX村的人。

  偷好了苞谷,剩下的就是找個竹林子,幹枯的竹葉可是極好的柴火,四川多竹林,借著月光我四處轉悠了一陣兒,就發現了一處竹林,興高采烈的跑了進去。

  那時的我全然沒有注意到,在竹林的不遠處,就是一片墳地,可就算發現了,我估計也不會害怕,農村裏到處都是墳包兒,見多了,早麻木了。

  一進到竹林,我就自己忙活開來,先把苞谷的外皮兒撕掉,留下薄薄的一層,然後再聚攏了一堆枯竹葉,把苞谷埋在了下面。

  枯竹葉極易燃燒,不消片刻,竹林裏就升起了一堆火。

  此時我的全部心思就在那三個苞谷上,全神貫注的守著,不時的添著竹葉,這片兒竹林很大,在裏面生火也估計也沒什麽人看見,但我也不想被誰看見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焖苞谷總算熟了,我高興的把焖好的苞谷從火堆裏扒拉出來,撕開剩下的皮兒,也顧不得燙,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焖苞谷很香,我吃的很高興,一邊吃還在一邊感歎,今天的焖苞谷熟的真快,要知道焖苞谷可不比烤苞谷,要吃到焖好的,是要等很久的。以前,在村裏,我和村裏其他小娃娃一起焖苞谷,常常一等就是一下午,沒想到今天感覺沒等多久就熟了。

  其實,實際的情況是我照樣等了將近2個小時,只是我全神貫注的等著,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罷了,更不知道現在的時刻已經接近深夜了。

  守在火堆旁,吃完三個大苞谷,肚子總算飽了,感覺像是疲累了很久,一種昏昏欲睡的疲累向我的全身襲來,我想睡了。

  農村的孩子都知道在竹林生火是一件兒極爲危險的事情,我打著呵欠把火堆踩滅了之後,就再也控制不了傳來的疲勞感,把我的黃挎包往地上一扔,然後整個人枕著黃挎包,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具體那一夜我睡了多久,我不記得了,就只記得自己做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夢之後,就再也扛不住從身體傳來的陣陣寒意,給凍醒了。

  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衣服,我發現衣服很潮,想換個地方睡覺,又覺得全身沒有氣力,仍然很困,說不清楚是啥感覺,就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似醒又非醒。

  想閉眼再睡,卻忽然發現自己周圍的不遠處有很多聲音,似乎是很熱鬧,可又搞不清楚這熱鬧是從哪兒傳來的。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2:46

“哪個半夜都還不睡覺嘛?”我嘟囔著罵了一句,在那不知道害怕爲何物的年紀,我就覺得這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吵鬧聲吵到我睡覺了。

  身體開始有些發燙了,在竹林的地上翻來覆去的想睡,卻發現那些聲音不但沒有漸漸消失,反而是越發的大聲了起來,間雜著似乎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音。

  我‘霍’的一下坐起身子,這一下我感覺自己似乎完全的清醒了過來,可周圍的場景卻讓我陌生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麽樣形容自己那種感覺,就像是眼前的竹林依然是那個竹林,可是我卻看見了許多的光點。

  就像在我的不遠處吧,有一團淡黃色的光點,正慢慢的接近另外一團小一些的淡黃色光點,接著我就看見那大的光點猛地接近了那團小的光點,然後似乎在吞噬那團小的光點。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團小的光點竟然慢慢變成了灰撲撲的一團......

  這是咋回事?這個竹林簡直是個奇妙的世界,隨處都可見這種淡黃色的光點,或小或大。

  我甩了甩腦袋,非常想弄清楚那變色了的光點是咋回事,越發的仔細看去,卻發現這竹林裏哪裏有什麽光點?那一團大些的淡黃色光點分明就是一條蛇,而那團變色了的光點分明就是一只被它咬死了老鼠,蛇正在吞老鼠。

  我根本無法思考在這黑漆漆的夜裏,我是咋會看見一條蛇的,只是忽然就覺得害怕了,我咋能睡在竹林裏?農村多蛇,竹林這陰涼的環境,蛇是極愛的。

  我剛才就在這竹林睡了,萬一蛇爬上了我的身子....?我身上起了一串的雞皮疙瘩,再往四周一看,依舊是那些或大或小的黃色光點,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也發出黃色的光芒,只是和那些淡黃色的光點比起來,這黃芒的顔色濃烈了許多!

  這是咋回事?我也變成了光點了?我身上起了一身的冷汗,一個激靈就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我半坐在竹林裏,剛才根本沒有睜開眼睛!!

  剛才那是咋回事?難道是我在做夢?身體越發的滾燙起來,很口渴,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乏力感,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我又重重的躺下了,實在是沒有力氣挪動。

  想起剛才那個怪夢,我也沒啥大的害怕的感覺,就是覺得非常的神奇,但在心裏還是開始盼望起天亮來。

  不知道又磨蹭了多久,我感覺自己快要睡著了,忽而又想起那個怪夢,夢中竹林裏可是有蛇的,我不能呆在這裏!

  耳邊依舊是嘈雜的聲音,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背起我的黃挎包就走,當時心裏就只有一個想法,不管走到哪兒去都能睡,反正不能睡在竹林裏。

  竹林子雖大,但我也沒多深入,沒走幾步就走了出來,只是恍惚中覺得竹林裏又充滿了那種淡黃色的光點,連竹子本身都有一種綠色的光芒籠罩著,不過有濃有淡罷了。

  這樣看去,其實頗是好看,我真的就沒覺得有多怕,想是自己受了那怪夢的影響,現在還有些恍惚而已,就像是早晨我爸媽叫我上學,我明明沒醒,卻在夢中已經在穿衣服,刷牙洗臉了,而且就好像自己真的起來了一樣。

  不再看那怪異的竹林,我邁步向前走著,那熱鬧的聲音漸漸清楚了起來,我心裏有些興奮,下意識就朝著聲音最大的地方走去。

  走了沒多遠,我就看見了一片片的屋舍,密密麻麻的挨得很緊,心裏奇怪的很,話說這村裏地多的是,誰家的房子不是隔著老遠的距離啊?這裏咋就把房子修成了一片兒呢?

  仔細聽來,像是有許多人在說話,可我看不見一個人影子,就覺得在那成片的房子間,有許多的黑影兒,間或著還有一兩個紅影子,這些影子也好似光點組成,跟竹林裏的很像,只不過顔色不同而已。

  我似乎整個人非常的恍惚,也缺乏必要的思考能力,只是想把這些影子看出清楚,這樣想著精神就非常的集中,再一看,我就松了口氣兒,哪裏是一團團的影子,分明就有許多人嘛!

  好熱鬧啊,我的內心徹底的興奮了起來,我就是個愛湊熱鬧的主。

  二更送到,嘿嘿,小店做菜慢了點兒,各位客官擔待一些啊。

  那些人好像是在彼此交談,又好像沒有交談,只是那麽多人,那麽大的聲音,一定有啥事,我的好奇心空前的強大,朝著那裏邁動的步子也快了起來。

  原本在竹林裏那個詭異的夢就讓我心裏不舒服,這下見著人了,我感覺格外的興奮。

  距離越來越近了,可就算是我這麽神經大條的人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兒的地方,漸漸就放緩了腳步。

  爲啥不對勁兒呢?

  第一,我發現那些人穿的衣服不對勁,都是黑色的長衣長褲,上面的樣式是對襟褂子,下面是闊腿長褲,這衣服怪異的緊,我似乎在哪裏見過,反正意識中好像不是啥愉快的地方,但我此時咋也想不起來。

  第二,那些人似乎發現我的靠近了,可他們並沒有普通人的友好和好奇這是誰家的小孩啊之類的,而是一個個全部盯著我,那眼神似乎是戒備,好像我身上有什麽讓他們不喜歡的東西,又似乎是陰沈,我說不上來,但感覺心底發寒。

  第三,就是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只有少數的年輕人,其中一兩個給人感覺特別的凶!我好像又在他們身上看見了紅色的光芒,但卻看不真切。特別是這紅色的光芒,是不同于那種喜氣洋洋的紅的,那是一種暗沈的,壓抑的紅。

  這是一群啥樣的人啊?我有點搞不懂了,他們不歡迎我的樣子,而且他們讓我感覺有些不舒服,也說不上來哪兒不舒服。

  “哪家的小娃兒,快回去了,跑這裏來做啥子?”在我猶豫不定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聲音有些陰沈,聽了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我打了個冷顫,到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發現是一個離我最近,大概有五十米的老人在對我說話,是他在對我說話吧?我沒見他張嘴,話說那麽遠的距離,應該是用吼的吧?

  但我覺得就是他。

  這是一個老頭兒,表情雖然也是陰沈,還有一種那表情凝固了的感覺,可也看得出來是慈眉善目的,我好像有沒那麽害怕了。

  可也就在這時,我發現一個人飛快的朝我靠近,是那少數年輕人中的一個男人,他嘿嘿的笑著,我也不知道他在笑啥,但我就是隱約感覺他是不懷好意的。

  “唉......”似乎是那老頭歎息了一聲。

  我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只覺得全身一片麻木,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心頭迷糊,可也就是這一轉眼,那年輕人奔到了我跟前,要朝我狠狠的撞來。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卻不想這時候,我胸前發出了一道極爲刺目的白芒,還隱隱有虎嘯之聲,只是一刹那,我還沒搞清楚是咋回事兒的時候,那年輕人又怪叫著向後退去了。

  那年輕人一直退到很遠的地方才停下,那望向我的眼神分外的怨毒,而我定睛一看,那慈眉善目的老人早就不知道往哪兒去了,這裏原本很多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只剩下少數人全部都定定的看著我,那眼神就是剛才那麽一大幫子人種最不友好的那種,是他們全部都還在,其中也包括兩個身上有紅芒的人,一男一女。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3:15

其中那個男的我認得,是剛才向我撲來那個,另外一個女的,給人的感覺更不舒服。

  這個時候,我終于發現事情透著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詭異了,我開始害怕,原地站著不敢動,而他們也不動,就是這樣看著我,像是怕什麽,顧忌什麽,可又像是我身上有特別吸引他們的東西,不願意放過我。

  他們怕什麽?難道是我胸口剛才那道光?我從小身上就挂著一個挂件兒,我媽跟我說那時虎爪,一直是讓我不能取下來的?他們怕這個?

  我不敢肯定,只是下意識的往胸口摸去,一把就抓住了那長長的虎爪,心裏才稍微定了點兒,心一定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關鍵的一件事兒,這件事兒非常關鍵!

  那就是我終于記起來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我在哪兒看過了,那還是兩年前的事兒,我們村的李大爺去世,我媽去幫忙,因爲當時我爸不在,兩個姐姐上學,我媽忙不過來,就把我帶著的,我是親眼看見他們收斂李大爺入棺的,穿的就是那麽一身!

  我媽還特別跟我說過,那是壽衣!

  原來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壽衣!

  我是祖國的花朵兒,我是在毛主席的關懷和教育下長大的,這世界上哪有什麽鬼神?一瞬間,我的腦子裏冒出了許多的念頭。

  不要問我在這種時候咋會冒出這些不靠譜的念頭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爲在這個時候我就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些念頭在此時此刻再也無法激勵出我的勇氣了,一個令我心驚膽顫的想法壓也壓不住了的冒了出來。

  那就是——有鬼!

  我先是無意識的狂吼了一聲,接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軟),然後開始毫無新意的嚎號大哭起來,而這一哭,隨著淚水的湧出,我才發現我的眼睛剛才是閉著的,現在才睜開了。

  我根本無暇去想我是咋閉著眼睛走路的,誰也別指望一個七歲的小孩在這種時候還有啥邏輯思維,再說這眼睛不睜開還好,一睜開我就發現啥人影兒啊,屋子啊全部都不見了,在黑種接著朦胧的月光,就只看見一個個小山包似的剪影。

  那不是墳包兒,又是啥?

  一個小孩,在半夜三更的,處在一片兒墳地中是一件多麽殘酷的事情?!況且這種殘酷的事情現在就發生在我身上,我完全不知道該咋辦?連走路的勇氣都沒了,就知道哭,就只知道下意識的握緊脖子上挂著的虎爪,也只有它才能帶給我一絲安全的感覺。

  淒厲的哭聲在這安靜的夜裏傳出了很遠,連我自己都覺得刺耳,可是我沒有辦法停下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遠處亮起了十幾個橙黃色的光點,讓我一下子就想起那個詭異的夢,這一切的發生不就是從做了那個夢開始嗎?

  我不能再坐在這裏傻哭了,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站起來,哭喊著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也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響起:“三娃兒,是不是三娃兒?”接著就是挺嘈雜的人聲和紛亂的腳步聲。

  這聲音在我聽來熟悉又親切,可是已經被嚇傻的我,愣是想不起那是誰的聲音,也不敢停下,只是一邊跑一邊哭問著:“你是哪個嘛?”

  我對那聲音就是莫名的信任,所以才會下意識的回答,但是我當時就真不知道是誰?

  我的話剛落音,那邊立刻就傳來了一個非常憤怒的聲音,幾乎是用怒吼的方式喊出:“你說我是哪個嘛,老子是你老漢!”

  這聲音這麽一喊,我馬上反應過來,這不是我爸的聲音是誰的聲音?我站住了,哭得更加大聲了,如果說前幾個小時這個聲音會讓我感覺無比恐怖,那麽現在這個聲音在我聽來簡直就如天籁之音。

  我剛站定沒有一分鍾,那些橙黃色的光束就打在我身上了,基本已經鎮靜下來的我,這才發現這根本就是手電筒的光,接著就看見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跑來,爲首那個不是我爸又是誰?

  我爸看見我,先是一把把我拉過去,接著手電光從我從頭照到了尾,仔細打量一番,確定我沒啥傷之後,一下就把手電筒咬嘴裏了。

  他二話不說的提起我,一巴掌就拍屁股上來了,嘴裏還嘟囔著啥,我估計當時他一定是想罵你個龜兒子,看老子不收拾你,只是咬著那麽粗一個手電筒,不方便講話。

  這一巴掌可給的真‘結實’啊,才止住哭的我,被這一巴掌拍下去之後,又開始嚎起來,在我爸身後一個叔叔看不下去了,拉住我爸說:“老陳,娃兒找到就是了嘛,這半夜三更的,看他哭得那麽慘,肯定是被嚇到了,你先帶娃兒回去安慰一下嘛,你那麽凶,娃兒又跑了咋辦嘛?”

  以前,別人勸我爸那是肯定沒用的,可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話打動了我爸,我爸不打我了,反倒是臉色有些沈重起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沈默了一會兒,我爸才說到:“我這不是給氣到了嘛,算了,我先帶他回去,謝謝大家了哈,改天我在家裏請大家吃飯哈。”

  村裏人就是那麽淳樸,聽說我不見了,就那麽多人陪我爸出來找,也不計較天晚了,也不計較到鄉場上路遠......

  我爸把我抱起來,和大家一起往回村的路上走去,剛才經曆了那麽多,擔驚受怕的,一下靠在了父親的懷裏,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身子依然覺得熱騰騰的,嚎了那麽久,口渴的感覺更厲害了,爸爸撫著我的額頭,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的說到:“這娃兒有點發燒嗎?”

  我卻答不了腔,忽如其來的強大的安全感,讓我又開始昏昏欲睡,但就在要睡著的一瞬間,我迷迷糊糊的看見好像一個紅光點在跟著我們,再仔細點兒一看,是那個給人感覺最不舒服,笑得特別陰森的女人!!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整個人也僵硬了一下,我爸在我屁股上一拍,輕聲說到:“還不老實?”我才發現哪兒有什麽紅點兒?哪兒有什麽女人?

  剛才所經曆的一切原本就似夢非夢,而且好幾次我發現自己並沒有睜開眼睛,就算小小的我也無法說服自己這是眼見爲實的事兒,因爲那種感覺說不清楚,現在想起來根本就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

  躺在爸爸的懷裏,看著身邊的一大幫子人,我一時間也不去想這些事情了,這一次是真的靠在爸爸懷裏睡著了,也再也沒看見什麽紅色的光點。

  回家之後,我就迷迷糊糊的躺床上睡了,這一夜,不停的在做夢,盡是些稀奇古怪的夢,卻又不知道自己夢見了些什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接近中午,我渾身覺得不痛快,腦子也重的擡不起來。

  守在我床邊的媽媽見我醒了,趕緊的就喂我吃藥,我稀裏糊塗的,反正她喂我就吃,這時也才從媽媽的嘴裏得知我發燒了,藥是我爸一大清早去村裏衛生所給拿的,現在條件稍許好些了,村裏也了一個簡陋的衛生所。

  只不過,我媽也說了,要是下午些燒再沒退,就必須帶我去鄉衛生所打針了。

  我怕打針,連忙在心裏請求毛主席保佑我病快些好,我媽才不理會我這些小心思,端來稀飯,就著泡菜喂我吃了。

  其實我想吃肉的,也惦記著昨天晚上的燒黃鳝,可是我不敢提,昨天才接二連三的闖禍,沒挨打已經是萬幸了。再說,生病了,我媽也不給吃的,我家誰生病都這樣,反正就是稀飯泡菜!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8:54:03

趁著還沒上班先發十章,中午再繼續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6 09:00:50

快樂小丹丹 發表於 2013-7-15 21:35  
欲罷不能~~! 太好看了 , 等候大大的更新~~! 非常感謝分想這篇好文

道士那些年更新了,快來看啊
作者: 悟穹蒼醉夢醒    時間: 2013-7-16 19:33:36

這故事中的身帶虎爪的小孩子,他其實是屬於靈魂會在睡覺時,自動靈魂出竅的。

這種體質之人,若不是早死一類的,便是與宗教神靈有緣之類的。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38:30

見我發愣住的樣子,姜老頭兒卻又不急著‘收拾’我了,而是老神在在的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說到:“你小時候被百鬼纏身,救你本是小事兒,可我卻不嫌麻煩,煮香湯,開陣,連使三大手訣,畫鎮魂符,爲你度百鬼,送你一場功德,你要不是老子徒弟,我用得著這麽麻煩?上面哪一樣不是磨人考功力的事兒?特別是連使三大手訣,道行淺的,哼哼.....”

  這時,我有些迷糊,但隱約感覺姜老頭兒好像爲我這個徒弟做了很多,可是我爸媽卻琢磨出來了姜老頭兒的言下之意,那就是當年那百鬼纏身,姜老頭兒是有更簡單的辦法處理的,但是爲了我的一場功德,他選擇了異常艱難的處理方式。

  就如現在纏我二姐的惡鬼,他也可以簡單處理,但是他不願意爲我憑添一場因果,又想爲我多做功德。

  這份心思,確實令人感動。

  另外,我爸在某些時候也跟個人精似的,他下意識的就會爲我打算,他知道這一次收徒一事兒是推脫不了了,可仔細想來卻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事兒。

  第一,姜老頭兒對我有這份心思,那就不止是傳道授業了,而是那種亦師亦父的情感了,在這樣的師父手底下,我是很得到很好的照顧的。

  我爸不知道的是,道家玄學秘術非常注重傳承,不可輕易傳人,可一旦傳了嫡徒,那徒弟就是半子,或者根本就是一個兒子了,姜老頭兒一生孤獨,撞緣撞到了自己的‘兒子’,能對我不好嗎?

  第二,我爸隱約猜測姜老頭兒的身份不一般,他想起了姜老頭兒七年之前要走之時的那身‘高幹服’,更重要的是他想起那個打往北京的專線電話,和電話那頭傳來的氣度不凡的聲音。兒子跟著他,總比在一個村子裏有前途!只要兒子有前途,也就不貪圖那點兒父母緣了,畢竟好男兒志在四方,家怎麽能成爲兒子的枷鎖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至于第三,我爸一點兒都沒有瞧不起道士,術士,他雖然是個文盲,可他聽了不少鄉野傳說,正兒八經的段子也聽過不少,就如三國。他知道,一般在古代帝王身邊是有一些很受重視的人的,這些人或會觀星,或會看風水,或會各種秘術,連帝王都得尊敬他們。特別是開國的帝王,身邊往往都有一個這樣的人,那諸葛亮不就是嗎?他就是憑感覺,像姜老頭兒這樣的‘高手’,一定是得到了重視的,道理很簡單,你說古代帝王都如此重視,沒道理現今的領導還不認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啊?

  我那在關鍵時候就跟人精似的爸爸在想通了這三點後,還不待我說話,就大聲的呵斥到:“三娃兒,爸爸咋個教育你的?有恩不還,畜生不如。你面前的姜師傅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要說收你當徒弟,就是叫你過去當兒子,讓你養老送終,你龜兒也不能說半個不字!聽到沒有,還不跪下喊聲師父?!”

  的確,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非常之鄙視忘恩負義的人,在我眼裏那樣的人豬狗不如,面前這個老神在在的姜老頭兒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要是不還,我還真就是個狗日的了。

  算了,我的紅軍夢,再見了,我心中的戰鬥英雄,毛主席,我對不起您老人家,沒能成爲您手下光榮的解放軍戰士。

  我此刻心裏簡直是五味陳雜,但是男子漢大丈夫總得要有自己的原則,是吧?在默默的哀悼了一番我的夢想之後,我走過去,大喊了一聲:“師父。”就要給姜老頭兒跪下。

  “诶,慢點兒...”卻不想姜老頭兒一把扶住了我,說到:“這跪拜之禮可不能那麽隨便,拜入我們這一脈,是有正宗的拜師禮的,不可不講究。不過,這聲師父嘛,我是受了,沒完成拜師禮前,你算是我半個徒弟,就這樣。”

  呵,你以爲我想跪,見他不讓我跪,我還樂得輕松,管他半個徒弟,還是大半個徒弟,反正我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上學上學,這老頭兒還能把我咋地?

  這也就是我幼稚的地方,道家收徒授業,豈會讓我那麽舒服,我也低估了師父在我生命中的分量。

  “徒弟,給我續些茶水來,順便給我錘錘肩膀。”姜老頭兒望著我吩咐開了,我想不從,可一回頭就看見我爸那‘凶狠’的目光,再一想,我現在都是別人徒弟了,還能咋辦?

  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是個便宜師父,可當徒弟的,要孝順師父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西遊記的段子聽多了,也知道有本事的孫悟空,還是得聽那沒本事的唐僧的。

  乖乖的去給姜老頭兒倒了茶,遞給他,又非常不服氣的在他身後給他錘著肩膀,心中有氣,我那一下一下的,錘得可就重了。

  可我越重,這姜老頭兒越享受,還說:“嗯,少了些力氣,再重些!”

  媽的,你說這老頭兒咋這麽‘賤’,還嫌我打他不夠重?我憋著一口氣,簡直是拼命的往姜老頭兒身上錘,可人家就跟鐵打的似的,完全不在意。

  我在這邊累的氣喘籲籲,而姜老頭兒卻在那邊說開了:“我昨天其實就回了村子,昨天晚上就在那片墳地兒,看見了二妹的事兒。”

  “你昨天就在?”我爸覺得非常驚奇,他說咋這姜老頭兒看一眼,就把二妹的事情看得那麽清楚。

  “是啊,我又不是真的神仙,不可能一下子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馬上就推清楚的。昨天晚上我本想出手的,但是這附近都是普通鄉民,難保人多眼雜,有些事情普通老百姓還是不知道的好。另外,這事兒緣起三娃兒,我不想給他造殺孽,也才在昨晚忍住了出手的念頭,想著,今天來和你們商量一番,看看你們的想法。”

  姜老頭兒徐徐的說著來龍去脈,這時,我媽終于忍不住了,也不顧我爸在旁邊一直使眼色,甚至拉她,而是直接的沖到姜老頭兒面前問到:“姜師傅,你這收了三娃兒當徒弟,可是要帶他走?”

  我爸歎了一口氣,坐旁邊不說話了,也不能怪他沒有阻止我媽,其實我媽問的,也正是他心裏正痛苦著的事情。

  姜老頭兒一愣,還沒來得及答話,我那一直沒說話的大姐就跳出來了;“姜師傅,不然我給你當徒弟,你不要帶我弟弟走,如果家裏沒個男孩兒,我爸媽老了在村裏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我大姐相當的懂事兒,也難爲她能想到這一層去,更難爲她願意爲了我去當個‘道姑’,我大姐心高氣傲,學習也優秀,她有很多理想,反正沒一個會是當‘道姑’。

  至于我,這個時候也顧不上‘打’姜老頭兒了,站出來想說點啥,卻又說不上來。

  第一,我雖然和姜老頭兒沒大沒小的,可是我是信服他有本事的。

  第二,姜老頭兒的救命之恩,我沒有什麽記憶,所以沒有啥感觸,但在心底是已經肯定了,要報恩,要對這老頭兒好。不過我從小就這樣,不會表達感情,情願嬉笑怒罵的遮掩過去。

  第三,那個虎爪是真真實實的救我過一命,那聲充滿威勢的虎嘯之聲,直到現在我都不能忘懷,我知道那虎爪不是個簡單的東西,姜老頭兒能給我,並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給我了,可見他對我真的好。俗話不是說,拿人手短嗎?

  我是絕對不想離開我爸媽的,但是反悔的話,基于以上那點兒小心思,我是說不出來的。所以,也就造成了我愣愣的站在姜老頭兒面前,說不出話的場景。

  “唉...”姜老頭兒長歎了一聲,起身摸了摸我大姐的頭,又摸了摸我的頭,然後才說到:“大妹子,曉得你懂事兒,但這師徒的緣分可不是隨便誰都代替的。”

  接著,姜老頭兒轉身望著我媽:“三娃兒我現在不會帶走,我會帶著三娃兒就在這村子的山上住下的,平日裏也是可以和你們相伴的。只是15歲以後,三娃兒是要隨我離開的,不是說我心腸冷,逼得你們母子分離,而是有些事情是命定的,強留身邊也不過是害人害已。三娃兒沒有啥父母緣,只是不能常侍于父母身邊,而不是終生不見,也不是不能爲你們養老送終,偶爾陪伴。你們別把事情想的太過悲觀。”

  姜老頭兒是不說謊的,這點我父母深知,就像他走之前說過我有災,會報在家人身上就是最後的例證,不是嗎?

  另外,我爸媽也深信姜老頭兒不是那種爲了收徒弟而危言聳聽的人,要危言聳聽,七年前就可以這樣做了,再說,收個徒弟對他來說,又有什麽具體的好處?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39:04

我爸點上了一支煙,像是在勸慰我媽又像是在勸慰自己:“15歲離開就離開吧,15歲也不少了,男娃兒都該獨立了,我13歲那會兒就幫別人幹活路(活)了,再說男娃兒守在父母跟前也沒啥意思的,你看隔壁村何老太爺的大兒子有大出息,聽說在市裏頭當大官,人家大兒子不是早早的就離家讀書了?現在也沒空經常回來的。我看要得,三娃兒,你就乖乖的給姜師傅當徒弟。”

  要和自己兒子就在這片村裏住到15歲?以後也只是不能常侍于父母身邊而已,這些話我媽聽了也稍覺安慰,我爸的觀點她是贊同的,雖然她不明白一個道士能有啥大前途,可是姜師傅是有本事的人不假。

  “要得,姜師傅既然這樣子說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曉得的,孩子小了,就離開我,我的這個心啊,真的比割肉還疼。三娃兒,以後姜師傅就是你師父了,你就算不聽爸媽的話,也要聽你師父的話,把本事學好。”我媽也溫言軟語的勸慰了我一番。

  反正說來說去,我給姜老頭兒當徒弟是鐵板上訂釘子的事情了,正可謂紅軍戰士也得英雄氣短,我故作深沈的長歎了一聲,算是默認,對于15歲以後的離別,因爲太過遙遠,我也沒啥感覺。

  “屁娃兒。”我爸見我那裝老沈的樣子,忍不住打了我一下,但無論如何,這一直釘在他和我媽心上的心頭刺兒總算是拔出了。

  “三娃兒拜入我們這一脈門下的事情過幾天再說,擇吉日是少不了的。眼下,還是要先解決二妹的事情,明日三娃兒跟我一起去鄉場走一趟,既然拜了師,也得長長見識,不過我現在還有一事要做。”姜老頭兒言語簡單的說到。

  聽見我明日要和姜老頭兒一起做事,我媽嚇得不得了,不過她是不敢打擾姜老頭兒的正事兒的,在姜老頭兒的連聲吩咐下,她爲姜老頭拿來了一些東西。

  姜老頭兒就著這些東西在院子裏忙開了,至于我做爲他的徒弟,少不得是要看著的,以前要敢那麽晚睡,我爸非抽死我不可,但今天有師父罩著,我爸媽也只得任我去了。

  漸漸的,我就看出姜老頭要做啥了,他是在做一個燈籠!

  我必須得承認,姜老頭兒的手挺巧,一個燈籠做得非常精致,只是樣式卻有些特別,是那種長長的白燈籠,感覺是靈柩前面才挂的那種。

  做好燈籠後,姜老頭兒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才滿意的拿起朱砂筆在燈籠上寫寫畫畫起來,我實在忍不住好奇,于是開口問到:“老...師父,你做個燈籠幹啥?給我玩的啊?”

  “你要玩這個?既然你喜歡引魂燈,那就拿去呗。”姜老頭兒嘿嘿一笑,就准備把燈籠塞我手裏,我連連後退,引魂燈,一聽就不是啥好東西,我瘋了才會玩這個。

  “師父,這到底是做啥用的嘛?”我在保持適當的安全距離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

  “這是給你二姐引魂用的,你二姐丟了一魂四魄,而且丟了一些日子了,不用引魂燈,怕是引不回來,而且在荒郊野外呆久了,魂魄怕是虛弱,有盞引魂燈在前面引路,你二姐的生魂在回來的路上會輕松很多。”姜老頭兒一邊給我解釋著,一邊在引魂燈上認真的用朱砂畫著,而他畫的那些東西在我眼裏簡直就是鬼畫符,我一點點都搞不明白是啥東西。

  “想問我畫的啥是不是?”姜老頭兒轉頭問我,仿佛我在他那兒有求知欲對他來說就是件挺高興的事兒。

  看姜老頭兒問我,我忙不叠的點頭,我其實很好奇,爲什麽寫寫畫畫一些東西,就會賦予那些東西很神奇的作用。

  “鬼魂和我們人看見的光亮是不一樣的,不是說人提著個有光亮的燈籠,鬼就能看見,我這畫的是一種轉化符文,爲的就是把陽火轉化爲鬼魂能看見的陰火。除了這些符文外,一些燈油也有這個作用,不過你家是拿不出來的。”姜老頭兒解釋的很詳細,而我也越發的覺得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太神秘了。

  畫好燈籠後,姜老頭兒就一腳踢在我屁股上說到:“快去睡覺了,明天和我一起去鄉場幹活。”

  我一點兒也不生姜老頭兒的氣,非常愉快的去睡覺了,明天和他一起去鄉場,也就意味著明天我不用上學了,狂笑三聲後,我忽然覺得當姜老頭兒的徒弟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來了,小孩子總是對未知的事物有著莫名的好奇,恐懼之心反而少了很多。

  這也就是爲什麽當日我被百鬼纏身,也只是虛弱,沒丟魂魄的原因,那是因爲我還小,除了一些非常特殊的事物,我對任何事物都是沒恐懼之心的。

  如果沒有恐懼之心,心神則定,氣場也正,那些孤魂野鬼倒是一時半會兒拿我沒辦法。

  二姐的情況就有所不同,她是非常害怕那女鬼的,所以才被擠掉了魂兒,全靠意志在拼搏,所以說,受驚嚇會掉魂是有一定道理的,這就是心中的恐懼會使魂魄不定,簡單點兒理解成想逃走也是可以的。

  閑話少說,話說我帶著興奮的心情起了床,卻發現姜老頭兒老早就在院子裏了,此時的他正在練拳腳,我當時不知道他打的是太極,只是看他在院子裏練著,心神也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打了一會兒,姜老頭兒睜開了眼睛,同時也看見了我,他並不吃驚,隨手就擦了把汗說到:“我剛才打的是太極,可好看?”

  “嗯,就是看著軟綿綿的沒力氣的樣子。”

  “呵呵,太極講究剛柔並濟,在拳腳間的一停一頓更是有大學問,窮其一生,能不能打好一次太極都未可獲知,你小娃兒知道啥?”姜老頭兒倒也不惱,和一個啥也不懂的小孩子計較什麽?

  吃過早飯,姜老頭就帶著我出發了,在村裏遇見好奇的人,姜老頭兒一律答到我已經是他的幹兒子了,至于原因叫他們去問我爸媽。

  畢竟是要在這裏呆到我15歲,不立個名目那是不行的,可是那姜老頭兒根本就懶得想理由,一句話全部推給我那無辜的爸爸媽媽,讓他們來滿足村裏人的好奇之心。

  十月間的山村,早晨常常籠罩著濃霧,而當我和姜老頭兒走到鄉場上時,濃霧已經盡然散去,走在鄉間的小道上,一路都在注意著人家地裏和偶爾走過的大姑娘的姜老頭兒終于第一次望向了我。

  他頗有些嚴肅的說到:“三娃兒,我知道厲鬼是因你而來,卻不知道詳細的過程,現在你要帶我去你最初撞煞的地兒,然後,必須把那晚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說給我聽。”

  看見姜老頭兒那麽嚴肅,我哪兒敢怠慢,連忙一五一十的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包括所做之夢都給姜老頭兒說了一遍。

  聽完我的訴說後,姜老頭兒非常驚奇的連續咦了幾聲,然後又一把把我拽過去,扯開我的衣領,仔細的看了看我的後腦勺。

  其實我一直知道我後腦勺有一塊胎記,血紅的,跟眼睛似的,不過隨著我慢慢長大,這塊胎記已經越來越淡了,現在恐怕就只剩下了一圈影兒了吧?

  “狗日的娃兒,竟然在迷迷糊糊之下自己就開了天眼,這份靈覺是在難得。”說到這裏,姜老頭兒都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我非常迷糊的望著姜老頭兒,可這一次,姜老頭兒好像並不太想給我解釋,而是直接讓我帶著,直奔墳地而去。

  我憑著模糊的記憶,七彎八繞的帶著姜老頭兒去找那晚撞煞的地兒,無奈那天天色太晚,我又是隨便亂走的,所以,找了好一陣兒才找到了。

  再次看見那片熟悉的竹林和竹林不遠處的墳地之後,盡管是大白天,我的心裏也覺得涼氣兒直冒。

  “三娃兒,你可聽好了,你現在心裏或當這是平常風景,平常看待。或可悲天憫人,從內心真心憐憫死後的蒼涼,再或者你可以背背你學的課文,全神貫注的背。就是不能露出一絲兒怯意,哪怕是山崩地裂,你也只當等閑。”姜老頭兒看我畏畏縮縮的樣子,不禁很嚴肅的跟我說到。

  但這時的我分外敏感,不由得拽住了姜老頭兒的衣角,第一次非常真誠的喊到:“師父,是不是有啥危險啊?你要這樣跟我說?”

  “能有啥危險?我告訴你這些,是要你記得,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輕易的心聲怯意,必須守住自己的一點清明,懂嗎?”姜老頭兒交待完我這一句,就牽著我的手徑直朝著那片竹林走去。

  那天晚上因爲太晚,我看得並不真切,今天一看,才發現,那天我進的竹林是一片緩坡,那片墳地兒就在緩坡之下,而在墳地的另一頭也是一片竹林,再在後面就是一個陡峭的小崖壁,只有正面有一條路可以直通這片墳地。

  這墳地的周圍也並沒有什麽田地,我那天在這片竹林的邊緣,正好臨近那條通往墳地的路,我爸他們就是在那路上發現我的,要是我是走的竹林過去。

  想到這裏,我不禁冷汗布滿了額頭,但一想到姜老頭兒的不可心生怯意,又趕快去轉移起注意力,拼命的背起課文來,在全神貫注之下,我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39:26

姜老頭兒並沒有注意到我,而是仔細的觀察起這裏的地勢來,看了半晌,他才低聲的說到:“被兩片兒竹林夾著,怪不得陰氣那麽重,後面鄰著一小崖壁,連氣場圓潤流通都不行,正面倒是大路坦途,怕是陽氣還沒到這裏,就被沖散了。巧的是這片兒墳地還在地勢低窪之處,陰氣正沖,這是在養厲鬼嗎?還是巧合?”

  姜老頭兒牽著我的手四處走動起來,在很多位置停留著,東看看,西瞄瞄,也不知道他在幹啥,就這樣轉了半天,他才感慨到:“這竟然是天然的地兒,沒有一點人爲的痕迹,可葬在這裏是否是巧合呢?”

  姜老頭兒陷入了沈思,我等得著急,不禁喊了一句:“師父,不是說來解決纏住我二姐那厲鬼的事兒嗎?”

  “哦,也是,也是,這件事兒等會再說。”姜老頭兒回過神來,拉著我就朝墳地走去。

  我因爲剛才那背課文的經曆,心裏也不是那麽害怕了,一路走我一路問到:“師父,你剛才在想啥啊?都在那裏發起呆來了。”

  “也沒啥,我發現這處墳地,是一個極陰之地,且氣息流動不暢,極容易鎖住魂魄,一般的鄉民就算不懂這些,也會憑借本能下意識的回避這些地方啊。嗯,我懷疑有陰謀。”姜老頭兒忽然就嚴肅的對我說到有陰謀。

  我一滴冷汗流下,有些不確定的說到:“師父,巧合吧?”

  “嗯,也說不定。”姜老頭兒也是一本正經的回答。

  我差點兒跌倒,我忽然覺得很沒安全感,自己是跟了一個啥樣的師父啊?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進了墳地,即使是在大白天,這片墳地那股陰冷的感覺也揮之不去,我和姜老頭兒在矗立的墳頭間走動著,忽然我就停下了。

  姜老頭兒疑惑的看著我,只見我臉色蒼白,指著一座墓碑,半晌說不出話來。

  姜老頭兒一把把我手拉下,又在我的背心拍了兩拍,我只覺得一股暖流在我背心流動,心裏剛才堵塞的一口郁悶之氣瞬間就通了,心神也恢複了。

  “不要手指墓碑,就算不犯沖撞,也是不敬。三娃兒,你如我修道之門,就要懂得萬事萬物均構成自然,所以你我必須對萬事萬物都有一份敬畏之心。”姜老頭兒在我旁邊,輕聲的說到。

  我回過神來,有些結巴對著姜老頭兒說:“師...師父,我認得他。”

  我指得是墓碑上的人!

  那時候的墓碑很少有人能燒張瓷像,更別說農村裏的人了,除非家裏有點權勢的,而我所指的墓碑也是這片兒墳地少有的墓碑上有燒張黑白瓷像的墓碑。

  上面那個人我確實認得,那天晚上我遇上一群‘好兄弟’,其中印象最深就三個,一個要對我下手的男的。第二個是那個纏住我二姐的女的。第三個就是墓碑上這人,是那個老爺子,他提醒過我快點走。

  現在看著墓碑上的他,盡管有了心理准備,我還是被嚇到了。

  我把事情給姜老頭兒說了,他點了下頭,望著墓碑上那張慈眉善目的照片,開口說到:“難得,難得,成爲鬼物後也有一份慈悲心,倒是爲後輩積福了。”

  姜老頭那麽一說,我的心裏就不害怕了,想起這老爺子那天晚上的提醒,我恭敬的在他墳前拜了兩拜,知恩要圖報,我爸媽給我的最大的教育就是這個。

  看到我的舉動,姜老頭兒的表情也變得慈和起來,還伸手在我頭上摸了幾下,可我卻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說是師父,可也掩飾不了他是一個猥瑣老頭兒的事實,被他這樣‘慈祥’的摸兩下,我..我..確實反應非常的本能,起雞皮疙瘩也是正常。

  “狗日的娃兒。”姜老頭看我一副‘驚恐’的小樣兒,笑罵了一句,到也不跟我計較,而是拉著我在這墳地四處逛起來。

  逛墳地!!多麽那啥的事情,平常都是被我媽,我姐帶著逛集市,或者偶爾逛逛鎮子,跟了師父以後,我就馬上提升了境界,改逛墳地了。

  而且,最大的問題是,我逛著逛著還習慣了,不怕了,心情也很平靜,就是早上起得太早了,有點瞌睡。

  十來分鍾以後,姜老頭兒停在了一座墓前,說到:“怨氣沖天的墳墓有兩座,纏上你二姐的應該就是她了。”

  聽姜老頭兒這樣一說,我的瞌睡立刻就醒了,擡頭一看,憑我二年級的水平還勉強能認得那墓碑上的名字李鳳仙。

  看名字是個女的,那應該也就是纏住我二姐的那個鬼了,不知咋的,我想起了那晚那個男的,不禁擡頭對姜老頭兒說到:“師父,那晚那個男的,我覺得也不是啥子好東西,你要不要把他收了?”

  “收個屁,只聽過收妖,沒聽過收鬼的。不過破了這個天然的風水局,倒也是件好事兒,到時候破了局,我自然理會的。”姜老頭兒隨口答了我兩句,然後望著墓碑沈吟了一會兒,接著拉著我徑直走出了這片兒墳地,徑直往鄉場走去。

  只是走到那條唯一的路上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忽然發現那晚害我那男的又出現在那片墳地裏,正惡狠狠的盯著我。

  我情不自禁的發了一下抖,姜老頭兒仿佛有所感應,停了一下,轉身‘哼’了一聲,我一個冷顫打過,再仔細一看,哪裏有啥人?剛才反正也看得迷迷糊糊的,說不定還真是我的幻覺。

  “你現在自己不能控制你的靈覺,倒也是件麻煩事兒,如果在無意中你又看到了什麽,記得這四句口訣,反複吟誦,可立刻讓你清醒過來,也可清心凝神。”說完,姜老頭兒當真就給我念了四句口訣,怕我記不住,他反複念了十多次,直到我一字不差的記得了,連發音都准了,才算讓我過關。

  那四句口訣,以我當時的水平,根本不知道啥意思,因爲那口訣本身也晦澀難懂,發音更是古怪。不過,我那師父不給我解釋什麽,我也不會去問,畢竟,我一個小孩子初初接觸玄學,還沒那麽大的積極性。

  我只是憑著我本能的對姜老頭兒的信任,記住了那四句口訣。

  一路走到鄉場,姜老頭兒帶著我四處閑逛,遇見年紀比較大的就會去搭白兩句,那個時候的人熱情,騙子也少,一般姜老頭兒搭白,還是會得到積極的回應。

  姜老頭兒能吹啊,尤其和老人家,總是三兩句就讓別人樂呵呵的了,一會兒就能聊得興起,甚至還有人拉我們去吃中午飯,可奇怪的是姜老頭兒一一拒絕了。

  我當時是不知道姜老頭兒那好吃的本性的,要我爸媽在場,肯定會被姜老頭兒這拒絕吃的樣子驚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就這樣,我也不知道姜老頭兒要做啥,反正就和他四處逛著,一直到下午一兩點鍾,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也不見姜老頭兒著急。

  “師父,我餓了。”小男娃娃哪能挨餓?終于,我耍賴不走了。

  姜老頭兒倒也不惱,牽起我說到:“就那邊那戶人家吧,我們去討碗水喝,整點剩飯吃。”

  “師父,吃剩飯啊?”我有些苦惱。

  “廢話!你沒種因,憑什麽要承受無端的果。簡單的說,就是你沒給別人付出什麽,憑什麽要別人好吃好喝的?有剩飯給你,都是你的福氣,你還少不得客客氣氣,心懷真正感激的謝著,這才不折福于你自己。平常老鄉,老百姓的東西最好你就報這樣的想法。”姜老頭兒開口訓斥我,我在當時卻有些不懂,可模模糊糊也知道一點兒道理,這世界上是沒有什麽你可以白拿,還心安理得的。

  “老鄉,討口水喝。”姜老頭兒進了院子,大喊了一句。

  很快,我們得到了回應,一個中年婦女從屋裏走了出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39:58

我和姜老頭兒最後不僅得到了水喝,還一人得到一大碗新鮮豇豆煮的燙飯,外加一碟子脆生生的泡白蘿蔔皮兒。

  飯菜簡單,但新鮮的豇豆甜咪咪的,泡白蘿蔔皮兒又爽口,我吃的吃開開心心,姜老頭兒也稱贊了幾句,然後開始和那婦人拉起家常,不一會兒,她的老婆婆也出來了。

  這老婆婆和姜老頭兒聊得更加開心,東拉西扯了一陣兒,姜老頭兒扯到了李鳳仙這個人兒,扯得很隨意,那老婆婆答的也很隨意,她說:“這村裏你要問別人可能還不知道,這有多少人是打鬼子那會兒遷來的,可我祖上就是這村裏的,她的事兒我還真知道,可你問來幹啥?”

  姜老頭兒神秘兮兮的對那老婆婆說:“你不知道,我年輕時候可稀罕她咧,這不回鄉裏了,打聽打聽嗎?”

  我一口飯差點噴出來了,當即就嗆到有一種天花亂墜的感覺,這師父.....!我找不到形容詞,只能無語問蒼天。

  沒想到那老婆婆也是個老八卦,一聽就來勁了,說到:“真的啊?你哪村的?說真的哈,不止你稀罕,以前這十裏八村的,好多年輕小夥都喜歡李鳳仙,只是可惜啊,可惜。”

  “是啊,我就曉得稀罕她的人多,我也沒敢說,後來離開鄉裏,也就淡了,這不回來了,就想著問問嗎?你也曉得,這人老了啊,就會懷念年輕時候的純真感情,唉.....”姜老頭兒一副悲悲戚戚的樣子。

  可憐我那劇烈的咳嗽才好,又被他一席話刺激的噴了一桌子的燙飯,還年輕時候的純真感情,天曉得昨天晚上是哪個要鎮壓別人,今天又成了愛慕者了。

  “你這孫孫沒得事嘛?又是咳嗽又是噴飯的?”那老婆婆疑惑的問了一句。

  “沒得事,他是氣管有問題,吃急了就噴飯,大了就好了。”可憐我爸媽昨天還一直念叨姜老頭兒不撒謊,是個誠實的人,就今天他就給我安了‘噴飯病’。

  得了,我惹不起,幹脆小口小口的吃飯,免得呆會兒又噴出來。

  “大姐,你倒是給我說一下,可惜啥子安?”姜老頭兒一直追問著,天曉得他爲啥要追問一個女鬼的生平,對于這神神叨叨的師父,我懶得過問了。

  那老婆婆的話匣子一打開也就收不住了,開始對往事徐徐道來,到最後連我也聽得入了神,唏噓不已。

  跟以前俗套的故事一樣,李鳳仙是半個孤兒,小小年紀死了媽,爹是個酒鬼,反正是這鄉裏數得著的可憐人兒。

  後來爹爹另娶,對李鳳仙更是不加在意,可就這樣,李鳳仙還是慢慢長達了,十二三歲的人出落的極其水靈。

  按說,那時候的農村到這個時候,就應該給姑娘說個夫家了,她爹雖然對她一般般,但這事兒還是上心的,第一想著姑娘水靈,說個好夫家,能得到多些彩禮錢補貼家用。二是找個好夫家這女人以後的生計就不愁了。

  原本事情按照這樣的走向,李鳳仙的命運倒還是可以的,至少不會太過淒慘,可無巧不成書,偏偏就在他爹爲她找夫家的時候,村裏的大戶,王地主家請來了戲班子。

  這戲班子是市裏的名班子,裏面還有名角兒,誰說那時候沒有偶像崇拜?至少人們很是追捧一些唱戲的名角的。

  這個戲班子是王地主過壽,費了老大勁兒,花了好大錢請來。

  在川地兒,川劇是主要的,不過京劇班子也不少,這個戲班子就是京劇班子,最出名的戲目就是那《鳳求凰》。

  戲班子來那一天,鄉裏可熱鬧了,那王地主倒也不是一個啥剝削鄉鄰的壞人,在大壽那天是請了全鄉的人看戲,那天能趕來的人都來了,追名角兒嘛,這裏面當然也包括了李鳳仙。

  戲熱熱鬧鬧的開演了,那一天鄉裏是極熱鬧的,可也在那天發生了一件事兒,戲班子裏的老板看中了李鳳仙。

  這看重了不是指看重她的美色,而是看重她有成爲名角兒的潛質,至于是咋看到以及看重,鄉裏人也不知道具體的過程,反正就知道戲班子老板鄭重其事的找了李鳳仙的爹,最後帶走了李鳳仙。

  畢竟成爲一個名角兒,可是比找個這鄉裏的殷實人家前程來得遠大的,這鳳仙爹雖然是個酒鬼,可對這事兒不糊塗。

  窮人家也不講名聲兒,至少窮人家的人不會覺得梨園衆人是下九流,他們實在且淳樸。

  反正鳳仙爹曾經得意洋洋的給村裏的人吹噓過,戲班子老板說了,鳳仙年紀學戲雖然大了點,但確實是可造之才,這旦角兒非鳳仙莫屬!

  一轉眼,5年過去了,鄉裏人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兒,也就在這個時候,有在鎮上的人傳來了一個消息,那出名的戲班子更出名了,又來鎮子上演出了,那陣仗可不得了,連軍隊的大人物都來聽了戲。

  但這並沒啥,重點是啥?重點是那戲班子最紅的戲目《鳳求凰》裏的旦角兒是誰?就是醉鬼李家的李鳳仙!!

  李鳳仙回鄉裏了,風風光光的回鄉裏了,那儀態,那氣質,果然在城裏呆過的人兒,就是和鄉裏的人不一樣。

  醉鬼李的生活變好了,連帶著後來生的兩個兒子都跟著在鎮上尋到了一份差事兒。

  誰叫人家有一個好女兒呢?說起李鳳仙,鄉裏人哪個不說一句,這勢頭,以後得成全國都知道的大名角兒。

  一時間,醉鬼李風光無兩。

  而這李鳳仙也非薄情之人,念著小時候鄉裏人照顧的舊情,也不咋的,說動了戲班子老板,來免費爲鄉裏的人表演了一場戲,這中間當然少不了《鳳求凰》。

  李鳳仙的扮相美啊,袅袅娜娜,如弱柳扶風,那唱腔更是字正腔圓,尾音繞梁不絕,怕是卓文君在世也美不過她三分。

  而更令人稱奇的是,和李鳳仙對唱生角兒的那個人,那小生扮相俊美,豐神俊朗,唱腔也是極爲的出色,仿佛那才子司馬相如再世。

  這兩人在舞台上簡直就是才子佳人的最佳寫照。

  就算是一個動作,一個對望的眼神兒,都無不情意綿綿,簡直演出了這《鳳求凰》的精髓!

  這戲班子老板得意,要說這李鳳仙和唱生角兒的人都是他發掘的苗子,在當時戲班子裏的名角兒要走,要尋求更好的發展,他在情急之下挑中了這兩人,卻不想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更讓戲班子老板高興的是,這唱生角和旦角的兩姑娘都說了,這一輩子都不離開他的戲班子。

  這場免費爲鄉親唱的一台戲,在鄉裏是引起了轟動,這片兒的大戶人家紛紛都找媒婆去向醉鬼李求親,雖說戲子的地位確實不高,可人家是名角兒,見過大世面,配個鄉紳之流是綽綽有余了。

  沒想到的是,所有的媒婆都碰一鼻子灰回來了,李鳳仙拒絕了所有人的親事。

  醉鬼李是沒有辦法的,畢竟他現在的風光生活是女兒帶來的,這個婚事他做不了女兒的主。

  鄉裏人議論紛紛,話說這小鳳仙(李鳳仙唱戲的藝名)到底是要找個啥樣兒的男人啊?,這鄉裏大戶人家的兒子她看不上,鄉紳的兒子都看不上?

  人們以爲李鳳仙是想找個城裏人,說不定人家要找個軍官呢?或者,以後人家想去北平唱戲呢?誰知道?

  這日子久了,人們也就淡忘了這件事兒,日出日落,歲月流淌,一轉眼間又是十年過去了。

  那個當年風頭無兩,美麗動人的李鳳仙被送回了鄉裏,原因是——她瘋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40:27

爲啥說她瘋了呢?戲班子送她回來的知情人給鄉裏的少數人透露出了一件事兒,慢慢的這件事兒傳的十裏八村都知道了。

  只因爲這李鳳仙因戲成癡,她戀上了和她一起唱戲的那個生角兒,也就是《鳳求凰》裏的司馬相如。

  可那司馬相如是個姑娘家啊!

  雖說,那姑娘私下裏頗有豪氣,眉目間也英姿勃發,有一種男兒獨有的俊美之姿,但也是個姑娘啊。

  可這阻止不了李鳳仙的癡情,她癡癡的戀著那個叫于小紅的姑娘。說起來,也不知道是李鳳仙的癡情感動了于小紅,還是那于小紅也因戲成癡,總之她接納了李鳳仙的癡情,兩人戀上了。

  那是一段纏綿的歲月,兩人同吃同住,同台唱戲,李鳳仙就是最賢惠的妻子,而于小紅則是那個疼愛妻子的丈夫。

  兩個人分不清楚現實,也分不清楚演戲,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李鳳仙以爲這一輩子她終究就和于小紅這樣走下去了,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可那是個什麽時代?戲班子也不是世外桃源,給不了你躲一生一世的庇護,且不說她倆的事兒在戲班子裏傳得沸沸揚揚,被戲班子老板給壓下了,就說她們戲班子所在的市裏也傳得沸沸揚揚,畢竟這兩人當時已經是個不大不小的名角兒。

  如果說外界的傳言還可以忍受,不能讓李鳳仙忍受的是,于小紅的家人鬧進了戲班子,開始數落她們兩人的‘醜聞’,並逼著于小紅嫁人。

  其實說起來數落都還是表面的事兒,重點是一個‘貴人’看中了于小紅,要她做妾,那人聽說是個大官僚!

  而且那人最愛的,就是那種英姿勃發的女人。

  于家當然拒絕不了那優厚的條件,這不上門來要人了嗎?

  于小紅一開始是堅決的,她要和李鳳仙厮守,可這淒風冷雨的亂世又哪裏能庇護一段原本就不被世人所祝福的愛情?

  就算對她們兩抱有同情態度的戲班子老板,還有一些角兒,也是無能爲力,無可奈何,看上于小紅的,那可是大官僚啊,一個小小的戲班子哪兒能和別人鬥?再說,她們既不能明媒正娶,又不可能有生死契闊的婚姻,有理由站住腳嗎?

  壓力越來越大,最後于小紅的二哥找上門來哭求,一切改變了。

  于小紅小時候幾乎是在她二哥背上長大的人,家裏兄弟姐妹多,爸媽顧不過來,是她二哥上山砍柴,下田犁地都把她背著的。

  那大官僚施加壓力是肯定的,于小紅的一個嫁或者不嫁,就決定了于家或是天堂,或是地獄。

  世間可有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世間有沒有兩全法誰知道?可是在于小紅和李鳳仙那裏沒有。

  于小紅決定嫁了,李鳳仙在那一天懸梁自盡,被戲班子老板和于小紅救了下來。

  兩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抱頭痛哭,山盟海誓卻不能再說,真真只能讓人更加心碎,在于小紅好言相勸之下,李鳳仙似乎好些了,至少蒼白的臉上有了笑容,兩人更加恩愛,更加珍惜,也更加悲傷的過著余下不多的相守日子。

  這真真是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這番情意,這番歲月,這千千結,李鳳仙怎麽還能解的開?

  于小紅終于到了出嫁的日子,兩人離別了。

  在這一天,李鳳仙非常的平靜,安安穩穩的描紅圖彩,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就算已經是20幾歲的大姑娘,可這番美態也讓人感歎不已。

  “她的好日子,我怎能不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去送一番?”這話似乎是想開了。

  那一天的婚事極熱鬧,街邊的人,人山人海的擠著看大戶接新娘,那大官僚稱心如意之後,極爲大方,竟然令人沿街抛灑糖果,更是營造出了非一般的喜慶。

  李鳳仙出現在了迎親的隊伍前面,那一定紅轎子裏坐著的是她此生最愛的人。

  “嗟余只影系人間,如何同生不同死?于小紅,我李鳳仙願和你同生共死,這命你拿去就是,我此生不願負你,但更不願你負我。”說著,李鳳仙拿出了一把剪子,眼看就要朝著心口紮去,卻被兩旁的軍人帶走了,那是那個大官僚的護親隊伍。

  迎親繼續著,那聲聲喜悅的唢呐聲兒,淹沒了李鳳仙的哀傷,轎裏沒有一絲兒動靜,誰也不知道于小紅此時在想些什麽。

  李鳳仙被關了兩天,送回了戲班子,在戲班子裏她變得安靜了,安靜的過分,不吃不喝甚至不睡,哪裏還有一絲名角兒的風采?

  這世間從來不缺癡男怨女,紅塵中也不乏爲情癡纏,鑽進了死胡同,牛角尖的人,李鳳仙如是!

  戲班子老板哪裏還敢留她?縱然心中有千般憐憫,可也無可奈何,試想送回家人那裏或會好一些,李鳳仙就這樣被送回了鄉裏。

  走前她只是幽幽的說了一句話:“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

  在這戲班子裏的一切湮滅了,剩下的只是她身爲一個旦角兒,不可避免接觸的一些纏綿悱恻的詩詞,宛如她和于小紅的哀歌!

  送回來的李鳳仙並沒有好多少,人日漸的憔悴了下去,中年時混帳的醉鬼李到晚年卻心疼起女兒來,李鳳仙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他跪求著女兒吃飯。

  可是在這個時候,鄉裏的流言卻傳了開來,而且當年李鳳仙拒絕了多少求親的人,很多人多多少少還是懷恨在心的,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各種難聽的話從四面八方的擠來。

  李鳳仙的後媽首先挨不住,開始在家裏摔桌子扔碗,接著是她兩個在鎮上工作的弟弟,聽聞了流言,也有了各種怨言,終于,有一天,在承受不住壓力爆發之後,李鳳仙的後媽把那些惡毒的流言一股腦的砸向了李鳳仙。

  人言可畏,人言往往能殺人于無形,只因這世人看不破,也放不下,有多少人能在人言面前談笑自如,把它視若無物呢?

  李鳳仙不能,她太脆弱,活在戲班子那個不真實的世界裏,她的承受能力比普通人還差。

  在那個下著大雨的日子裏,她赤腳跑出了屋,跑到了鄉場最大的曬谷壩上!

  李鳳仙跑到了那裏,也是死在了那裏,那一天她瘋瘋癫癫的,在雨中狂哭,狂笑,甚至唱起了戲曲,那哀婉的姿態讓鄉裏的鄉親們都忍不住心生愧疚。

  其實人言也不是由什麽惡毒的人傳出來的,這些普通的鄉親不懂得有時一句無心之言會給別人多大的傷害,也許他們並不惡毒,只是貪一時的痛快說了,可誰又能知道,你今天的痛快,會不會成爲明天戳進別人心裏的刀子呢?

  在世間有一大善,就是克己,不僅克己身,己性,更要克己言,修者苦,苦在一個克字,在心態上的自然,在行爲的克制,更是難以辦到。

  所以,正果難尋,只求一世無愧于心。

  雨‘嘩啦啦’的下著,圍觀的愧疚鄉親也越來越多,不知道爲啥,大家不敢去阻止發瘋的李鳳仙,因爲她此時雖然瘋,卻是那麽凜然不可欺犯的感覺。

  “鳳仙啊,鳳仙....”醉鬼李遠遠的跑來了。

  李鳳仙回頭看了一眼在雨中奔跑的醉鬼李,一滴清淚,或是雨水從臉頰滑過。

  “我有啥錯?我問你們我有啥錯?我不偷不搶,不淫不貪,我孝順,我也記恩,我問你們,我愛上了一個女人有啥錯?值得每個人惡語相向?”李鳳仙指著圍觀的鄉親們一一的問著,沒人回答,每個人臉上都是愧疚的神色。

  “爲什麽?爲什麽要把我們分開?到底是錯在哪裏?”李鳳仙仰天而哭,大吼著問了一句。

  這時,人群中有人叫了聲不好,沖了過去,哪裏還來得及?只見李鳳仙把一把磨的亮閃閃的剪刀戳進了自己的心窩,然後頹然倒下了。

  “鳳仙啊,鳳仙.....”醉鬼李撥開衆人,抱著女兒的身體仰天悲號起來,這雨,一時間怕是不會消停了。

  “我當時都才10幾歲,我親眼看見的,那李鳳仙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哦!染紅了好大一片壩子。鄉裏人都說她是存心求死的,不然那把剪刀咋個能磨的那麽光亮?而且你想要使多大的勁兒,下多狠的心,才能一剪刀戳進自己胸口哦。”那老婆婆非常感歎的說著,很是歎息的樣子。

  我聽得入了神,唏噓之余,心裏也有了一點兒淒涼的感覺,轉頭看我那便宜師父,立刻憋不住想笑,他竟然淚光盈盈的。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40:50

真的,我沒有不善良,因爲我自己也想流淚,可我那便宜師父的樣子太猥瑣了,那兩眼眼淚倒像是被辣椒給辣出來的。

  “這個姑娘真的太癡了,感情這個東西,只要是真的,就是好的,好的東西你可要讓它一直美麗下去,就好像讓記憶裏有一份美好。何必因癡生恨,生生把好的東西變成悲劇喃?”姜老頭兒抹抹眼睛,忽然感歎的說到。

  我卻聽不懂,這情情愛愛恐怕離我這7歲的娃兒有點兒遠了,我只是覺得李鳳仙可憐,也只是覺得其實她也沒得錯,其實我打心裏覺得她喜歡女的,也沒有啥,就和我喜歡夏天到水溝裏頭去泡澡一樣,高興就是了,又沒整到哪個,或者影響到哪個。

  “老弟,你還真看的開,你不是說你稀罕李鳳仙啊?你不覺得她喜歡女娃兒可惜啊?”那老太婆忽然問到。

  “那個...哎呀...反正我也只是悄悄的稀罕,再說了,你覺得她喜歡女娃兒可惜嗎?”姜老頭兒扯了半天,把問題扯回別人身上了。

  “我其實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覺得她們不在一起多可惜的,其他倒沒覺得啥。”這老婆婆反映的就是鄉親們最簡單的淳樸,意識到了自己錯了,很坦誠,也就想使勁兒的祝福別人。

  “唉...其實想起多慘的,我還記得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回來唱戲的風光樣子,沒想到10幾歲有看見她死在谷場上,有時候呢,覺得人這一生啊,簡直是猜都猜不到,像我,簡簡單單的,還活了那麽大的歲數。”那老婆婆又補充了一句。

  “嗯,簡單好,簡單的想,簡單的活,無愧于心最好。猜來猜去,想來想去,其實又有什麽意思?反倒不高興,也不幸福。”姜老頭兒也挺感歎。

  我那碗豇豆飯都冷了,只因爲我聽得太入迷了,現在就只有吃冷飯,望了一眼我那便宜師父的碗,太可惡了,他啥時候吃的幹幹淨淨的?

  “那李鳳仙死了之後,鄉裏頭的人咋想喃?有沒有發生啥事兒啊?”姜老頭兒問的樣子挺無意,仿佛是對故事意猶未盡的樣子。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這李鳳仙死了以後,她老漢就瘋了,這都沒啥。主要是那一年裏頭,鄉裏死了20幾個人啊,都說是瘟疫,我也不曉得,我去看過,那個死的樣子好嚇人,有人是口吐白泡泡,有人的嘴巴張多大.....我就在想是不是遭報應了哦?那些人好像都是說李鳳仙說的最凶的。但是,又好像是病,他們死之前嘛,都很虛弱的樣子,飯也吃不下,一天到晚都在睡。”那老婆婆挺熱情的回答到。

  “這奇怪的事兒?你們鄉裏沒人懂?沒人喊來看看?”姜老頭兒忽然問到。

  “喊了,真的喊了。”那老婆婆一拍大腿,大聲的說到。

  
    “哦,那喊的是個啥人啊?誰喊的啊?”姜老頭兒問到。

  “具體誰喊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鄉裏死了20幾個人吧,先來的洋醫生,不是洋人,就是學洋醫(西醫)那種,他說是瘟疫,具體是哪一種也說不好,也治不到。後來吧,這鄉裏就來了個先生,神神秘秘的,說是要把李鳳仙的墳遷到那啥,哦,就是現在鄉裏那片兒墳地去,才得好,而且他說鄉裏的人以後最好都往那兒葬。不過,還真的靈,從那以後,鄉裏就沒死過人了,這日子久了吧,這茬事兒,大家也就忘了,不咋提起了。”老婆婆回答的很詳細。

  而我那便宜師父卻咦了一聲,從我見到他到現在,這疑惑倒是頭一次,不過我卻不在意,反正他神叨叨的。

  “那大姐,你還記得那先生的樣子嗎?”姜老頭兒有些急的問到。

  “哎呀,這個你說起來,我倒還真想不起了,只曉得有這麽一個人,他什麽樣子我發現我這幾十年來就沒啥印象,有點怪诶。”那老婆婆也有些疑惑,不過轉瞬即逝,畢竟是普通老百姓,想不通,也離自己太遠的事情就不去想它了。

  再和老婆婆閑扯了幾句,姜老頭兒就帶著我准備離開她家了,當然走之前,姜老頭兒是非常真誠的感謝了老婆婆的招待,我也是,非常誠懇的謝謝了人家。

  其他不說,姜老頭兒那段兒話在我心裏分量還是挺重的,我聽進去了。總之,沒人是天生該爲你做啥的,人要懂得感恩及圖報。

  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姜老頭兒的臉色挺沈重,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受不了這種沈默,幹脆問到:“師父,你咋了?”

  “沒啥,只是沒想通一些問題,我們先去把李鳳仙的事情解決了。”姜老頭兒顯然不願意說,不過他說解決那個厲鬼的事情倒是成功引發了我的好奇心,在今天的談話以前我是深恨那個厲鬼的,可在今天的談話之後,我又有些同情她了,我很想知道我這便宜師父會咋處理她。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到;“師父,你不會真收了李鳳仙吧?”

  “你這娃兒,是木頭腦袋啊?!我才給你說過,鬼是鬼,妖是妖,收只能收妖!你說我聰明伶俐的,咋就找了你這樣一個笨徒弟?”姜老頭兒說他自己聰明伶俐!!

  “又不是我願意讓你找的。”我小聲嘀咕著。

  “你說啥?”姜老頭兒怒目圓睜,讓我想起了他脫我褲子,打我屁股的時候。

  于是我趕緊說到:“師父,你要咋對付李鳳仙嘛?”

  “只能消它怨氣,度了它。”姜老頭兒的語氣頗爲感慨。

  我是不會問姜老頭兒具體要咋做的,反正問了我也不懂,我只是非常好奇一個問題,于是就開口問了:“師父,這李鳳仙吧,生前也不是啥壞人,咋變鬼之後那麽惡呢?”

  “因爲它有怨氣,怨氣沖天,變鬼之後,生前種種都化爲了怨氣,哪裏還有多少人類的情感?簡單點兒說吧,你要給自己煮碗姜糖水,如果姜放多了,糖放少了,那不就是只有姜味兒了?李鳳仙含怨而死,怨氣把它爲人時的其他情感全部遮住了,就是這樣。要幫她,只能了她的願,否則,也只能讓她魂飛魄散。”關于這些,我那便宜師父是很願意爲我解答的。

  接下來,姜老頭兒帶我去了鎮上。

  我是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出來和姜老頭兒辦事兒,還能到鎮上,得了便宜的我,一路上簡直笑得嘴都合不攏。

  鄉裏距鎮上不算太遠,走過那條黃土大道,就有一條泊油路直通鎮上,一般鄉親都是步行,那個時候就算有路,也看不見啥車的。

  總之到鎮上步行個兩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這對走習慣山路的鄉親們真是小兒科的。

  不過,今天,我不僅能跟著姜老頭兒混到了鎮子上,還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車。

  那是一輛綠解放貨車,真真是少見,在我還在發呆的時候,姜老頭兒死乞白賴的就把人家的給攔住了,也不知道咋說的,反正我和姜老頭兒得到了允許,可以坐在後面的車廂裏。

  坐在後面,那是一個四面全是風呼呼吹的位置啊,還跟一堆水泥在一起,可這絲毫不能抵消我的興奮,坐上車那一刻,我覺得這車是一件兒多麽神奇的東西,反正比姜老頭兒抓鬼還神奇多了。

有時必須得感慨,現代科技帶給人的感覺和沖擊,在某種時刻比玄學還厲害!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41:19

姜老頭兒看我那樣兒,笑罵了一句:“狗日的娃兒,土的很。”可是眼神裏卻全是慈愛,當然,他罵的時候,又伸手摸了摸我腦袋,我如常的起了一串雞皮疙瘩。

  可是,我卻沒有問他,我們到鎮子上去幹啥。

  車子就是快,平常要步行1個多小時的泊油路,坐車上就20幾分鍾。

  這20幾分鍾的坐車經曆對于我來說簡直太寶貴了,我是戀戀不舍的從車上下來的。

  鎮子上依然很熱鬧,有小飯館,有供銷社,有公園,還有電影院呢!當然還有一些小推車,賣些零嘴兒的。

  我很饞,可是我卻開口找我那便宜師父要,看他那樣子,也沒錢。

  可不想我那便宜師父卻主動給我買了一包炒花生,另外我第一次喝上了橘子汽水,我喝得那叫一個珍惜啊,在一旁等著我退瓶子的老板恐怕不耐煩到想一把給我搶過來,不讓我喝了。

  喝完了汽水,我剝著裝衣兜裏的炒花生,一路非常乖的任由姜老頭兒牽著走,這便宜師父挺大方的,我發現我有些喜歡他了,反正有零食塞著嘴,我也不去問他七彎八繞的要帶我去哪裏。

  大概在鎮子上走了20幾分鍾,姜老頭兒帶我走進了一條比較偏僻的胡同,這裏有很多獨門獨戶的小院,他拉著我徑直就走到了其中一個看起來很像辦公室的小院門前。

  在那個時代,是有很多這樣的辦公室的,反正有的是‘統戰部’,有的是‘XX辦公室’,到了74年,這樣的所謂臨時指揮部少了很多,不過也還有,總之這個小院是各種的不起眼。

  姜老頭兒在門前大喇喇的敲門,過了一會兒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誰呀?”然後一個穿著普通軍裝的年輕男子來開了門。

  “你是誰?”那男子說不上多友好,但也沒有多凶。

  姜老頭兒從衣兜裏隨手摸了一個髒兮兮的東西給他,我目測是一個沒有了殼子的,類似戶口本的東西,反正被姜老頭兒弄得髒兮兮的。

  那人有些嫌棄的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一看之下臉色就變了,立刻就要給姜老頭兒行軍禮,卻被姜老頭兒一把拉住:“別搞這一套,我不喜歡。若非是必要的事兒,我還是情願當個閑雲野鶴。”

  說著,就拉著我進了這個小院,小院裏一派清閑,有兩個人在喝茶,另外還有幾個人在打牌,這幾個人咋看都不像軍人,偏偏穿著一身軍裝,反正我也說不好,就覺得這院子裏的一切有些神奇。

  姜老頭兒無視于那幾個人,拉著我徑直往一間屋子走去,那幾個人也各做各的事兒,無視姜老頭兒。

  直到給我們開門那個年輕人對那幾個人說了幾句啥,那幾個閑散無比的人表情才開始認真了起來,望向姜老頭兒的眼神也充滿了一種類似于崇拜的東西。

  那幾個人猶豫的商量了幾句,然後其中一個看起來接近中年的人快步走了過來,非常尊敬的說到:“姜師傅,我們能幫你啥嗎?”

  “暫時不用,現在我要用下電話。”姜老頭兒的神情也淡然,既不高高在上,也沒了平常的猥瑣。

  那人也不廢話,跟著姜老頭兒進了辦公室,直接拿出鑰匙,打開了一部電話的小鎖。

  而姜老頭兒徑直拿過電話,就開始搖動起來,然後就是各種接通。

  我在那辦公室,大口大口的吃著炒的焦香無比的花生,才懶得理會我那便宜師父說些啥。

  只不過,過了一會兒,我那便宜師父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對,我要于小紅的生辰八字,越詳細越好。”

  師父要于小紅的生辰八字做啥?電話那頭又是啥人?這個地方到底是啥地方啊?

  我一口把花生殼吐在地上,蹲在凳子上,兩手捧著腦袋,居然也開始思考起來。

  可那姜老頭兒可惡啊,明明那麽嚴肅的在打著電話,還能注意到我,見我這個樣子,他在那裏吼到:“誰也不許給他掃花生殼,啥子行爲哦!!等會你自己把花生殼給我掃幹淨了!”

  他這一吼,嚇得那個拿著掃把准備把花生殼掃了的人手一抖,接著那人就把掃把塞在了我手裏,充滿同情的望了我一眼,出去了。

  還真聽話!!啥人哦!!我才7歲啊,你就忍心讓我掃花生殼?

  我憤怒的,卻不敢反抗的下地去掃花生殼了,我深刻的覺得我那便宜師父買花生給我吃,就是在坑我!不過,這下花生也吃完了,我一邊掃地一邊尖著耳朵聽姜老頭兒到底在說啥。

  “你隨時都可以翻閱人口檔案,這事情難嗎?”

  “呵呵,你繼承了那兩脈,這點逆推的本事還沒有?我要精確的生辰八字!!”

  “得了,你別繞我,當我欠你個人情,還有我要于小紅的照片,傳真過來吧。”

  “別廢話,我挂了。”

  這姜老頭兒真有脾氣,說挂‘啪’一聲就挂了,我也剛好掃完地,眼巴巴的望著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啥。

  至于這時辦公室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給我們開門那個人,正端著一杯茶進來,他是完全聽見了姜老頭兒那不客氣的語氣的,也不知道爲啥,竟然一臉驚恐。

  “姜師傅,你要用傳真機?”那人放下茶,小心翼翼的問到。

  “嗯,一個小時以後我再來,還要用一次電話,傳真機也要用的。”姜老頭兒點點頭,隨意的喝了一口茶,又牽著我出了那個小院。

  至始至終,我都不知道我這便宜師父到底是要做啥,還有傳真機是個什麽東西?

  一個小時的時間對于我來說是比較無聊的,姜老頭兒一出門就給我又買了一包炒花生,外加一包炒瓜子兒,然後帶我到鎮子上最繁華那條街上的樹下一坐,就不動了。

  他笑眯眯的左看看,右看看,我就蹲在他身邊磕花生,磕完花生,我就磕瓜子.....

  這樣,半個小時過去以後,我耐不住了,就問:“師父,你在看啥嘛?”

  “呵呵,你看那邊,就那個推著自行車,紮兩條辮子的姑娘乖不乖?”姜老頭兒興致勃勃的指著一大姑娘給我說到。

  “不曉得。”我吐了2片瓜子皮兒,直接回答到,在7歲的我眼裏,大姑娘絕對不如一把玩具槍,甚至不如一頂綠軍帽。

  “算了,給你說了也是白說。”姜老頭兒不理我了,繼續笑眯眯的在樹下打望著,我沒辦法,就無聊的在他身邊蹲著。

  好在一個小時的時間也不算太長,估摸著時間快到了,姜老頭兒站起來,滿足的長籲了一聲,伸了個懶腰,牽著我回到了那個院子裏。

  一進到院子裏的辦公室,一個人就走了過來,遞給姜老頭兒兩張紙條,恭敬的說到:“姜師傅,我們剛才接了.....”

  姜老頭兒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直接就問到:“他打電話來了吧?那這就是我要的東西?”

  “是的。”那人趕緊說到。

  “那就好,我走了。”說完,姜老頭兒也不待那人回答,牽著我轉身就走。

  剛走了兩步,他又牽著我走了回去:“這都快5點了,這樣吧,你們弄輛車,把我們送到XX鄉的路口吧。”

  “是!”那人立刻大聲的回答到,似乎他也知道了姜老頭兒不喜歡廢話,還有可能就是在我面前有些顧忌著什麽。

  我興奮,我很興奮,我相當興奮。

  我做夢也沒想到我能坐上這種車,這車是我見過的最高級的車,綠色的軍用吉普車,在我印象裏,只有高官才能坐這種車,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坐上。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41:54

坐在車裏,我有一種幻覺般的感受,也對我這便宜師父生出了幾分疑惑。

  “師父,他們爲啥能弄到這種車給我們坐啊?”

  “沒啥,他們是當官的,我呢,以前幫他們的頭頭抓過鬼。”姜老頭兒的回答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我當時小,也沒多想,他說什麽也就是什麽了,連那點僅有的疑惑也消去了。

  “三娃兒啊。”姜老頭兒忽然喊到我。

  “嗯?”

  “回去別和你家裏說,我們坐了這車啊,也別說去了鎮子上。”

  “爲啥?”

  “不爲啥,你下次還想坐車,就給我保守秘密!還有,我是你師父,師父說啥就是啥,尊師重道曉得不?”姜老頭兒利誘加恐嚇的威脅著我這個只有7歲的娃娃。

  “好吧。”我倒幹脆,啥尊師重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非常的想再坐一次這車。

  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左右了,畢竟車子只把我們送到了鄉場土路的入口處,剩下的路是我們自己走回來的。

  我回家倒是累了,呼呼噜噜的吃完飯,就賴在床上躺著了,可我那便宜師父連飯都沒顧上吃。

  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覺得舒服了,又想去看看姜老頭兒在做啥,其間,我爸媽幾次進來看我,又幾次都欲言又止的出去了,弄得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現在想來,估計他們是想問一問這一天姜老頭兒帶我去做啥了,可是又覺得不合適,畢竟他們已經把兒子交給別人當徒弟了,只要姜老頭兒把我帶出去,然後能安全的帶回來就是最大的安心了。

  到了院子裏,我發現姜老頭兒在院子裏點了一盞油燈,在燈光上,他正仔細糊著紙。

  我跑過去一看,原來他用竹片兒紮了一個架子,現在正在往架子上糊紙,看那架子的輪廓,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人!

  “師父,你在做啥?”我好奇的問到。

  “看不見嗎?紮紙人呢。”姜老頭兒做的挺仔細,在糊紙的同時,一邊又用一種色澤很奇怪的墨,在竹架上寫劃著,反正我是看不明白了。

  
  我就蹲在姜老頭兒的身邊,看他認認真真的紮著紙人,看了一會兒無聊了,就發現旁邊的石桌子上擺著兩張紙,我好奇的抓過來一看,發現其中一張紙上寫著什麽什麽年,什麽什麽月的,反正以我二年級的水平是認不全,另外一張紙是一個人的照片,像是照片,但是又是在紙上,這個我知道,是印上去的,課本不就是這樣的嗎?

  我仔細的打量著這張畫像(姑且叫它畫像吧),上面是一個女子,非常好看,兩條眉毛飛揚入鬓,一雙狹長的眼睛,眼波流轉,高挺的鼻子,嘴唇小而薄。

  這樣看去,既像個好看的女人,又像個英俊的男人,我又不笨,一下子就猜到了,開口對姜老頭兒說到:“師父,這是于小紅吧?你拿她照片做啥?”

  “不止是照片,還有她的生辰八字我也要到了,我這是要做個替身娃娃,沒這兩樣東西不行。”姜老頭兒糊完最後一張紙,也很詳細的回答著我。

  “替身娃娃?”我有些不解。

  “李鳳仙最大的心願是啥?就是和于小紅厮守到老,要化解她的怨氣,就只能解開她的心結,這替身娃娃就是代替于小紅的意思,也可以把它當做于小紅,去陪伴李鳳仙。”

  “一個紙娃娃能代替嗎?”我抓了抓腦袋,有些搞不懂。

  “一個紙娃娃當然不能,這替身娃娃做起來可不簡單哪!就比如這做骨架的竹片必須按照于小紅的骨重比例來做,這骨重不是頭骨的重量,而是八字的稱骨重量,還有骨架上必須寫化身紋,一種專門的轉換符文。在上古的傳說裏,厲害的化身紋,能夠暫時的化腐朽爲神奇,就比如你折一只鳥兒,畫了化身紋,打上自己的功力,那鳥兒就能飛一陣兒。另外還有許多講究,反正麻煩。”姜老頭兒不厭其煩的給我解釋著。

  在解釋的同時,他已經拿起一支筆,開始在那已經糊上紙的粗胚上畫了起來,看樣子是准備畫一個人的臉。

  姜老頭兒的畫工確實了得,就一會兒工夫,他照著照片,已經畫了人的眉眼,和那于小紅的照片對比起來,竟然有7,8分相似,我有時真的覺得,我想不出來有啥是我這便宜師父不會的?

  看了一會兒,我困了,一會兒趴姜老頭兒身上,一會兒趴石桌子上,不停的打著呵欠。

  “三娃兒,去睡會兒,我這還要個把小時才能完成,完成了以後,我要帶你去辦事兒。”姜老頭兒隨口說到,估計是不耐煩我像個小猴子似的,在他周圍轉來轉去的打呵欠吧。

  我依言進去了,明天是星期天,雖說可以名正言順的不上學,但架不住我今天折騰一天困啊。

  趴床上,我連衣服都沒脫,一分鍾之內就睡著了,迷糊中只記得我媽來給我脫了衣服,蓋了被子。

  我是被我爸叫醒的,他叫醒我後,小聲的說到:“三娃兒,快點,你師父已經在外面等著你了。”

  邊說還邊給我擦了給冷水臉,被冷水一激,我就完全清醒了,還是免不了嘀咕,當個道士也挺辛苦,這白天跑一天不說,晚上還要辦事兒。

  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裏,果然看見姜老頭兒已經在等我了。

  “師父,我睡了多久,這都幾點了啊?”我伸了個懶腰問到。

  “不久,兩個小時吧,我紮好了紙人,上山去拿了東西,才叫你媽叫你的,現在還差10來分鍾11點。”說話的時候,姜老頭兒看了看手腕,我一下就看見一塊亮閃閃的大鋼表。

  “師父,你可真有錢呐。”大鋼表可是稀罕東西,絕對是有錢人的象征,而且我師父那塊還與衆不同,不過我也沒看仔細,

  “呵呵,你也想要吧?”

  “嗯,是想要。”我就是個老實孩子。

  “不給你!”姜老頭兒得意的一仰頭,走了。

  我那個氣啊,這便宜師父難道就不覺得這樣逗一個7歲的小孩子挺沒勁兒的嗎?

  我被姜老頭兒牽著往趕往鄉場的路上走著,他一手牽著我,一手還拿個紙人,這紙人身穿粉色的小生戲袍,帶個小生帽兒,栩栩如生,唯妙唯俏,那臉看起來像極了畫像裏的于小紅。

  “師父,那李鳳仙今晚上不會來找我姐吧?”我非常擔心這一點兒。

  “不會,三張符起碼也耗了她一半的煞氣,要再找你姐也起碼得等個兩三天。就像一個人熬夜做了件事兒,而且在過程中很認真,第二天少不得就要休息很久,如若不然精神就會不好,那就是傷了神,得養養,鬼也是一樣。”

  “哦,那兩三天後呢?”

  ‘啪’回答我的是腦袋上的一巴掌,我特無辜的擡頭望著巴掌的主人——我那便宜師父姜老頭兒,弄不得爲啥就挨打了,卻只見他怒目圓睜的吼到:“老子像是那麽沒本事的人嗎?不要說兩三天,今天晚上就能把事情給辦成了。”

  就這樣,我和姜老頭兒連夜往著鄉場上的墳地兒趕,興許是嫌我走的太慢,姜老頭兒幹脆一把把我背在了背上,大步向前走著。

  我在他背上趴著,也感覺不到他走多快,但就覺得,往日裏很遠的路,他一會兒就能到一大截。

  “師父,你走挺快的啊?”我在他背上,舒服的就快要睡著了,還不忘迷迷糊糊的嘟囔一句。

  “這也算快?你是沒見著真正有本事的術士,他們可是可以飛遁千裏的。”姜老頭兒挺不屑的哼了一聲。

  “你又在宣揚封建迷信了,師父!難不成你見過?”我也不屑的。

  “沒見過,不過真有,以神魂遊千裏,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帶動肉身的,只是那些人才是大能之人,怕是已成人仙,世人不得見吧。”姜老頭兒思考了一陣兒,挺認真的回答我。

  “哼哼...”就算我信鬼,我是絕對不信神的,用哼哼聲表示對姜老頭兒的話的不屑,結果屁股蛋兒上被姜老頭狠狠擰了一下,我不敢吭聲了。

  說快,是真的很快,平常我要走1個半小時的路,趴姜老頭兒背上只感覺一會兒就到了,姜老頭兒得意的瞅了瞅他那塊大鋼表,嘿嘿一笑:“我這輕身功夫練得還不錯,一個小時不到,嘿嘿嘿....”

  我撇撇嘴,心想又不是撿到糧票了,不過沒敢說。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42:25

“走,辦正事兒去。”姜老頭兒拉著我,一老一小就這樣在半夜走進了這片墳地兒。

  一進墳地,我就感覺陣陣冷意直沖心裏,姜老頭兒大喝了一句:“我教你的凝神口訣呢?自己在心中默念,如果覺得效果不好,可大聲念出來。”

  我一聽,趕緊的在心裏念了起來,說實話,我是不想再看見那些東西的,還別說,姜老頭兒教我的口訣還真的靈,就在心裏默念了幾次,我發現自己心裏一點都不發寒了。

  走了一小陣兒,我們就走到了李鳳仙的墳前,姜老頭兒四下張望了一番,就從他背的包裏取出一卷線。

  “這就是墨線,封棺封墳是很好的。”姜老頭兒給我解釋到,邊解釋邊按照一定的方式把這墳頭給圈住了,只不過留了一個缺口。

  “師父,你把李鳳仙的墳封住做啥呢?”我有些不解。

  “這不是要封李鳳仙,而是爲了讓其它的鬼魂勿進,搶走這個替身魂。”姜老頭兒簡單的解釋了一番。

  封好了墳,姜老頭兒在李鳳仙的墳頭點了三根香,燒了一疊紙錢,接著他拿過那個替身娃娃,嘴中念念有詞,然後燒起了替身娃娃。

  很快大火淹沒了那個替身娃娃,姜老頭兒也站起了身子,盯著火光,也不知道在想啥。

  “師父,你剛才念的是啥啊?”我好奇的問到。

  “祝詞,是解怨念的一種禱詞,也是給予魂靈祝福。”姜老頭兒解釋著。

  過了一會兒,火堆熄滅了,那替身娃娃也隨著火光燒成了灰燼,周圍安靜了下來。

  我剛想問姜老頭兒這方法有用嗎?咋就沒啥反應,就聽到耳邊若有似無的哭聲,那聲音太過熟悉,就跟我二姐被上身時的聲音一樣。

  隱約中,我看見了一個女子,身穿青色戲服,緊緊靠在一個身穿粉紅色戲服的女子懷裏,兩眼全是淚光。

  “不惜現形感謝,不怕魂飛魄散?還是一口怨氣散了,你也就不在了?”姜老頭兒眉頭緊鎖,聲音中竟然有一種悲涼。

  現形感謝是啥?我不懂,我剛才以爲我那什麽天眼又開了,原來不是啊!不過一聽姜老頭兒的語氣有些悲涼,還聽見魂飛魄散,我的心也提了起來。

  模糊中,那女子也不多言,只是拉著粉紅色戲服的女子朝著我和師父瑩瑩一拜,這才開口說到:“哪怕是一時的相聚,也不旺千百年的等待,所幸我沒有等太久。所幸我的眼睛裏沒再看見一片血色,再多造孽,謝謝,謝謝....”

  那女子的聲音極其婉轉,哪兒還有附身于我二姐時那種沖滿怨恨與瘋狂的樣子?這時再仔細看她眉眼,當真是柳眉如畫,雙目含秋水盈盈,美到了極點,不愧是當年紅極一時的名角兒。

  “我爲你引路。”就在這時,我師父大喝了一聲。

  說話間,我師父就比起了一個相對起來並不是那麽複雜的手訣,口中也開始同時行咒,可就在這時,我發現李鳳仙的身影已經越來越淡,卻是雙目含笑的望著身邊的于小紅,是那麽的滿足。

  “師父,李鳳仙變淡了。”我忽然就有些不落忍,不由得大聲的提醒著姜老頭兒。

  原本還在行咒掐訣的姜老頭兒忽然歎息了一聲,停止了一切的動作,只是靜靜的望著這一切,聲音有些飄忽的說到:“即使輪回生生世世,渾噩而空虛的活著也是枉然,也許有的人真的只要燦爛一刻,哪怕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吧。佛說,堪破紅塵,道言,大道無情,但是感情這東西到底是個啥玩意兒?比起極樂,比起大道,更讓人癡迷沈溺。到底是世人不清醒,還是....唉....

  ”

  我聽得似懂非懂,只因爲年僅7歲的我,連和親人的感情都還有些懵懂,更別提要人命的愛情。

  李鳳仙消失了,我呆呆的望著面前空蕩蕩的李鳳仙之墓,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李鳳仙到底有沒有出現啊?

  “師父,她去哪兒了?”我轉頭問到,我覺得我不找出一個答案不安心。

  “她...”姜老頭兒伸手按住我的小腦袋,沈默了半天才說到:“我本來想跟你說,她投胎去了,但我不想騙你,她已經徹底消失了,從此這個世上再沒有李鳳仙這個人,連魂也不會有了,非常徹底的消失了。”

  姜老頭兒到底沒有騙我,可能是因爲注定在以後我要接觸很多殘酷的事兒,所以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一開始大人們總是熱衷在他們心中種下一顆顆童話般美好的種子。

  “她沒了?”我有些不敢相信,也不知道爲啥,就是想哭的很,她明明是害我二姐的厲鬼啊!

  “是沒了,我做替身娃娃是了她心願,消她怨氣,但是怨氣一消,她也就魂飛魄散了,只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因怨害了人,並不能因爲她可憐就會抵消。我原本想用引路指,全力指引她去往陰司輪回之路,可是天道豈是小小的我能改變了,我也是太過于執著了。”姜老頭兒的語氣平靜,可他那份執著卻真真是一份對李鳳仙的慈悲心。

  我也不知道爲啥,心酸酸的,不由得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我忽然想到了,問到:“師父,一個替身娃娃又不是真的于小紅,爲啥李鳳仙.....?”

  “這替身娃娃除了化身紋,還打有特殊的手訣,配合于小紅的生辰八字,其實也就是個暫時蒙騙的作用,就是這樣也就夠了,因爲這樣就能化解怨氣,怨氣一化,也就是普通的鬼魂,配合引路訣,送它入輪回,事情也就解決了,這是道家超度方式的一種。”姜老頭兒耐心的爲我解釋到。

  這一次我沒有再問什麽了,也很懂事的沒有去責問師父爲什麽去欺騙李鳳仙,他這樣做其實也是一份悲天憫人的心思,能讓李鳳仙入輪回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消解她的怨氣,不讓她繼續痛苦的做厲鬼,並帶著滿足離去也是一件好事兒。

  我們師徒倆就這樣望著李鳳仙的墳墓發了一陣兒呆,仿佛還能看見那個年代,那個人比桃花豔的李鳳仙,是如何的在戲台上風情萬種......

  “罷了,先回去幫你姐姐招魂,這片兒墳地的事情也總歸要解決。”說完,姜老頭兒牽著我的手走了,走的時候他望了一眼這片兒墳地,莫名其妙的冷哼了一聲。

  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說到:“師父啊,那裏還有一個男厲鬼欺負過我,你不幫我報仇了啊?”

  “在那片墳地兒的它們全部都得度,厲鬼的結局不會好到那裏去,他恐怕也逃脫不了魂飛魄散的結局,當然這要看他做孽的大小。”

  “全部都度,那得多辛苦啊?師父啊,爲啥我遇見的兩只厲鬼都很年輕?”

  “嘿嘿,辛苦?也不,只要破了那個陰地兒,也就好說。至于爲啥都是年輕人,也不絕對,只不過在年紀輕輕就身亡的人,怨氣肯定比年老的人重很多,你想,父母恩沒報,子女未長大,夫妻情未了,或者心中理想都還沒得及展開,你說這怨氣能不大嗎?所以,厲鬼之中大多是年紀輕輕就去了的人,只因牽挂太多,怨氣反而深重。”

  “師父啊,鬼到底是個啥東西?我爲啥每次看見它們都迷迷糊糊的,像腦子不清醒一樣,反正感覺挺不真實的,有點兒拿不准的感覺。”

  “這個啊,等你大些了,我再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你其實不是看見他們的,確切的說,是感覺到它們,這並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事兒,仔細想來,是有迹可循的,當然,你必須的上學,多學知識,才能印證這許多道理。”

  “師父,你這樣子不像有文化的人啊?你诳我上學吧?”我以爲跟了師父,就可以脫離討厭的學校,雖然有些舍不得酥肉和一些夥伴,沒想到這師父鼓勵我上學,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他也不像個文化人。

  “嘿嘿。”姜老頭兒望著我和藹可親的笑著,可下一秒他的臉就變得怒氣沖天,一把擰起我,‘啪’一聲拍我屁股上,並且大吼了一句:“老子打死你個‘瓜娃兒’!”

  我氣哼哼的被姜老頭兒牽回了家,一回家就栽在床上,不理姜老頭兒,那麽大一夜了,我爸媽還在等著,大姐熬不住了,挨著二姐睡下了。

  而我二姐被‘鎖魂結’鎖著,那麽安靜的,就像睡著了,其實真實的情況是,她已經連續三天沒睜過眼了,我媽煮來流食,像喂嬰兒一樣的喂著她。

  姜老頭兒見我不理他,他也懶得理我,直接對我爸說到:“纏身的厲鬼已經解決,今晚就爲二妹喊魂,你搬一張桌子跟著我,秀雲也跟著我,你親自帶二妹的魂回家。”

  我媽忙不叠的點頭答應,不要說帶魂回家,只要能救我二姐,就算帶只惡鬼回家,她都敢。

  我悄悄的爬起來了,說實話,經過這一天,我發現我真的有點喜歡和姜老頭兒這樣‘混’在一起了,他爲我打開了一扇世界的門,是那麽的神奇,對我充滿了吸引力。

  就這樣一行四人出發了,我不說話的跟在後面,姜老頭兒沖我咧嘴一笑:“三娃兒,你咋跟來了?”

  “哼。”我嘟起臉不理他。

  姜老頭兒也不計較,樂呵呵的走在前面,七彎八繞的,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們去哪兒。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7 09:42:48

走了大概二十幾分鍾,他終于停下了,四處望了望,點了點頭說到:“這裏是這個地兒氣脈流動的彙集點,在這裏是最好不過了。”

  我在心裏暗罵到,不就是村裏最高的一個小土坡嗎?就是站得高,望得遠,什麽氣脈流動的彙集點!

  姜老頭兒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是指揮我爸把桌子放在一定的位置,開始布置法壇,要是他知道我在想啥,我估計我的屁股又得遭殃。

  這法壇布好了,姜老頭兒嚴肅的說到:“我這要走步罡,開眼,和普通看鬼的開眼不同,這次開眼是要望透這村子的一切,才能找到二妹的魂魄所在,這開眼有一忌諱之處,不管是人,還是牲畜都不能撞見,你們退到土坡以下,順便看住不能讓任何牲畜撞上來,特別是貓,狗之類的。”

  所幸這土坡是一個從下往上漸漸變小的形狀,我們三個人站在半腰處,就看不見姜老頭兒做法了,而三個人也完全可以守住這裏,不讓牲畜沖撞了。

  其實,這半夜三更的,哪家的牲畜會往這裏跑?再說經過了那三年,野生動物也少多了,這樣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姜老頭兒很鄭重的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了道袍穿上,這一次他拿出了2把桃木劍,總之在我的印象裏,姜老頭兒更多的是喜歡手訣,而少動‘法器’,看來這一次不一樣。

  接著,姜老頭兒又拿出一塊令牌,和一件我不認識的東西,後來我知道這叫笏,就是後來電視裏(宋朝)那些大臣手持之物。

  這陣仗還真了不得啊。

  “我要開始踏步罡了,你們速速退去。”姜老頭兒大聲喊到。

  我家三人聞言,趕緊從商量好的三個地方分別下去,非常緊張的守護著姜老頭兒做法。

  土坡頂上是什麽情況,我們三人看不見,但過不了一會兒,就聽見姜老頭兒那清朗的聲音出來::“太上之法受吾,依旨任吾之行...........”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也是聽清楚姜老頭兒的咒語,不過具體是啥意思,我卻不知道。

  時間大概只過了20幾分鍾,但這20幾分鍾對于我家的人來說簡直跟20幾個小時一樣漫長,生怕有啥東西竄上去,沖撞到姜老頭兒做法。

  但所幸的是,這種折磨很快就結束了,我們清楚的聽見姜老頭兒喊了一聲:“開!”

  接下來就是寂靜無聲,我不知道我爸媽感覺到了什麽,但我在這一瞬間,看見整個村子的天空忽然變了顔色,好幾種顔色在緩緩向這裏彙集,然後又散去。

  但這只是一瞬間,在下一刻整個村子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我很淡定,我真的很淡定,我對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能力已經快要習慣了,鬼都見過了,我難道還怕這些五顔六色的氣?

  就這樣沈靜了好幾分鍾,我們才聽見姜老頭兒的聲音:“可以上來了!”

  我們一家三口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紛紛快速的朝著山頂跑去,非常想知道我二姐的魂魄到底丟在哪兒了。

  “有兩魄在同一個地方,其他的一魂兩魄不同的地方,倒也省了些事兒。”姜老頭兒一見到我們,就說出了我二姐魂魄的所在。

  “那在哪兒呢?”我媽非常的著急。

  “我會帶你們去的,你別著急,嗯,爲了避免沖撞,老陳,你先回去,秀雲和三娃兒一起跟著我就好了。”姜老頭兒說到。

  我爸忙不叠的答應,他可不敢承受女兒少了魂魄的後果。

  收拾完法壇,我爸把桌子搬回去了,剩下我們三個,這個時候姜老頭兒從他那個百寶囊似的包裏拿出了一個扁扁的燈籠,隨便撥弄了一下裏面的竹架子,燈籠就鼓起來了,他把燈籠交給我媽。

  然後又從包裹裏拿出一截白蠟燭,放了進去,然後才說到:“等會兒到了地方,我和三娃兒會離遠些,爲你們護法,畢竟生魂很容易受驚嚇,你要一路點著燈籠,不停的呼喚二妹的名字,不能停下,腳步要慢,燈籠也絕對不能熄,否則生魂說不定就會因爲驚慌而散掉,一定要記得。”

  說完,姜老頭兒又從包裏拿出一個紅線編的手繩戴在了我媽的手上,拉緊了上面的那個結,然後說到:“這是鎖住你的一部分陽氣,二妹的生魂流落在外面好幾天了,說不定女人的陽氣也能沖散了它,你戴上這個結後,記得無論任何情況不能妄動情緒,這樣陽氣會起伏不定,沖散了這個結就不好了。你也知道,我不敢鎖你多余的陽氣,對你身體不利。”

  原來喊魂有那麽多的忌諱,我媽緊張了,拉著姜老頭兒說到:“姜師傅,你就給我上重點的鎖陽結吧,求你了,我不怕,只要能把二妹的魂安全的帶回來。”

  “不行!絕對不行。”姜老頭兒幾乎沒有考慮,一口就回絕了我媽。

  我媽知道這姜老頭兒在嚴肅的時候,幾乎是說一不二的,也只好哀哀的同意了。

  “就在那棵樹後,是二妹的其中一魂,魂比魄稍強,先把魂叫回去吧。”這個時候,姜老頭已經帶著我媽和我來到了二姐的第一個丟魂處,詳細的說明了位置。

  我媽緊張的點點頭,姜老頭兒一言不發的爲我媽點亮了燈籠裏的蠟燭,然後對我媽點頭示意,接著就拉著我後退了幾乎十米。

  我媽小心翼翼的提著燈籠,生怕裏面的火滅了,然後走到了那顆樹後。

  “陳曉娟,陳曉娟...”我媽小聲的,低低的呼喚著我二姐的名字,我和姜老頭兒則密切的注視著那邊的情況。

  “三娃兒,想看嗎?”姜老頭兒問我。

  我忙不叠的點點頭,我這天生的天眼通,時靈時不靈,這個時候,我是非常想看見我二姐的。

  “嗯,看一條生魂難度倒也不大,你聽我的,現在閉上眼睛,舌抵上腭,心裏啥也不要想,全心全意的去感受周圍,然後念這口訣......”姜老頭兒詳細的爲我講解著。

  其實,天眼通幾乎是最難修的神通,要求的功力累積之高,才能達到配合口訣水到渠成的地步,我這就是上天的‘厚賜’,當然對一般人來說是恐怖,才能有這番境遇。

  這就是修道的天分,當然我的人品如果不純良,我也會被道的大門拒之門外。

  我照著姜老頭兒所說的去做,果然只是一小會兒,我就‘看見’了,只不過沒有那次無意中的那麽神奇,我只能看見黑乎乎的一片,我媽模糊的影子,姜老頭兒模糊的影子,還有我媽身後跟著的一團灰蒙蒙的東西。

  再仔細一看,那團灰蒙蒙的東西,活生生的就是我二姐,只不過表情非常呆滯,整個人也輕飄飄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時,我看見姜老頭兒在對我媽點頭示意,想是說可以了,我媽喊上了二姐,可以帶我二姐走了。

  我媽會意,小心翼翼的舉著燈籠,聲聲呼喚著二姐的名字,朝著我家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這時,我看見另外幾團灰蒙蒙的霧氣,正在快速的朝著我媽靠攏,我知道那是什麽,幾乎就要叫出來,而這時,一雙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捂住我嘴的,不用說,就是我師父,他這樣一捂,我立刻就發不出聲音了,但同時我也冷靜了下來,我知道我師父這樣做是有用意的。

  我媽提著燈籠,繼續小聲的喚著我二姐的名字前行,等她們走出一段距離以後,我分明看見我媽的身後跟了4,5團灰蒙蒙偏黑的影子,同樣仔細一看,就是4,5個人的樣子,一樣的表情麻木。

  讓人感到恐怖的是它們就這樣一個一個,排成整齊的豎行,跟在我媽的身後,在我的眼裏看來,就跟開火車似的,而我媽是那個火車頭。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38:28

我們跟上去。”姜老頭兒小聲的在我耳邊說到,然後放開了捂住我嘴的那只手。

  “師父,有好多鬼跟著我媽啊。”我也小聲的對著姜老頭兒說到,這一幕在我看來,不知道爲什麽就是很恐怖,感覺我媽在帶著一群鬼走路,而且全是朝著我家走,

  “你媽提著的引魂燈,在這些孤魂野鬼看來,就是一片茫茫黑暗中的唯一光亮,有些會被吸引來不足爲奇,而且也不全是鬼,有些你看來比較淡的霧氣,不是黑色,而是偏灰色的,是曆來這裏的人,丟掉的魂魄,其實沒有什麽傷害,等那魄回了你二姐的身體之後,小小的驅散一下就行了。”姜老頭兒其實根本不擔心這個在我眼裏很恐怖的場景。

  就這樣,我媽一路引著這些鬼前行,我和姜老頭兒一路在後面跟著。

  快到家的時候,姜老頭兒忽然帶著我從另一條小路,飛快的朝我家跑去。

  “師父,你這是要幹啥啊?”我搞不懂。

  “啰嗦個屁,等下就知道了。”姜老頭兒不耐煩回答,一把提起我抗在肩上,速度那叫一個飛快。

  當我們跨進家門的時候,回頭一看,發現我媽離家門不到50米了,她顯然也看見了我們,可是並不敢分心。

  姜老頭兒帶著我直奔二姐的房間,奔到二姐的床前,他伸手就開始解鎖魂結,邊解邊說到:“不打開鎖魂結,你二姐的魂魄進不來,鎖了這兩天,你二姐剩下的魂魄應該很穩定了,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面。”

  “啥事兒?”我看著姜老頭兒的手就像兩只上下飛舞的蝴蝶在穿花,快的不可思議,也霎是好看,只是解那結太複雜,我根本就看不懂。

  “在生魂進入你二姐身體後,鎖魂結又要快速的綁住,因爲生魂原本被擠出了身體,就不穩定,況且你二姐的生魂還在荒郊野外呆了那麽久,更不穩,所以必須還用鎖魂結綁住。只是你二姐丟了一魂四魄,所以要開5次,鎖5次,在這過程中,我怕生魂又跑掉。這個事情是不能輕易冒險的,因爲生魂本身就脆弱,常人沖撞一下說不定就散了,只能靠你二姐去留住它了,我是怕意外。”姜老頭兒明顯有些擔心。

  畢竟我二姐一丟就是5個,常人丟一兩個就了不得了,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極大的意志力,姜老頭兒是有辦法,但聽他的說法,都很冒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想。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得祈求二姐夠堅強。

  這個時候,一聲聲‘曉娟,曉娟’的聲音傳來,想是我媽已經進了院子,姜老頭兒喊到:“所有人都回避。”

  說著,又一把把我睡在二姐旁邊的大姐給拎了起來,我那大姐還沒反應過來時啥事兒,就被帶到了我爸在的房間。

  簡單的解釋後,我們4人就躲在我爸的房間,透過門縫,盯著我二姐的房間。

  我媽進房間了,身後依然跟著5個鬼魂,這次我數清楚了。

  我媽進我二姐房間了……

  我媽來到我二姐的床前…….

  站在床前,我媽不停地喊著曉娟……

  這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直跟在我媽身後的二姐生魂先是愣愣的站在我二姐的床前,接著就跟不受控制似的,一下就撞進了我二姐的身體。

  “成了。”姜老頭兒說了一句,接著他快速的沖出我爸所在的房間,我們三人在他身後緊緊地跟著,我也顧不得那房間還有,另外4個鬼魂了。

  姜老頭兒快速的在我二姐的身上,重新綁那個在胸口的鎖魂結,我們一家人站在旁邊不敢吭聲,而我發現一件神奇的事兒,從我,我爸,姜老頭兒三個男人沖進來那刻開始,房間裏的鬼魂就生生的跑了2個。

  那感覺就跟被風吹了出去一樣,也像是自己快速的飄了出去。

  這恐怕就是常人所說的,這鬼魂也怕尋常人的陽氣,這裏也不僅是男人,有的女人陽氣也挺重的,只是相對來說,男人這個群體的陽氣比女人這個群體的陽氣要重些。

  綁好鎖魂結,姜老頭兒長籲了一口氣兒,也不管房間裏剩下的孤魂野鬼,說到:“天亮之後,生魂就會躲起來,不好尋找了,今天晚上必須全部把魂喊回來,抓緊時間做吧。、”

  這時,我轉過頭去發現我媽的臉色有些難看,總有些灰撲撲的感覺,可是我什麽也沒說,因爲我不懂,也因爲這件事情除了我媽也沒有別人可以辦了,在床上躺了那麽久的二姐真的是太可憐了。

  但願一切順利!

  聽見姜老頭兒說的,要趕緊爲我二姐喊魂,天亮之後事情就不好辦了,我媽連水也沒喝上一口,提著燈籠又要出發。

  在她看來,二姐流落在外的生魂也是她的孩子,試問一個母親怎麽忍心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苦?而且這孩子還隨手都會有危險。

  姜老頭兒在閑暇的時候曾經說過,生魂脆弱,容易被沖散,所以生魂一般都躲在偏僻,人迹罕至的地方,當然這地方是有範圍的,就是它的陽身活動最多的地方,就像我二姐的生魂只會在我們村的範圍內遊蕩。

  所以那偏僻,人迹罕至只是相對而言。

  就是因爲這樣,我媽才分外的擔心和害怕。

  “秀雲,等一下。”我爸追了上去,一碗熱米湯就遞給了我媽。

  這就是我爸和我媽,他們不浪漫,更不善于表達感情,日子也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和三個兒女,但我絲毫不懷疑他們的感情,就算是在很多年以後,我也非常堅定的相信我爸和我媽的愛情很深。

  他們的相濡以沫就表現在平常日子裏的這些細節中,這就是大愛無言。

  我媽接過米湯喝了兩口,就急急的把碗遞還給了我爸,我爸就在這過程中碰到了我媽的手,驚呼到:“咋這涼。”

  我媽來不及解釋,提著燈籠急急的出門了,姜老頭兒在她身後緊跟著,因爲他要爲我媽引路。

  我停了一下,望了我爸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跟了出去。

  其實我曉得原因,我媽身上帶了一個鎖陽結,陽氣被鎖住,身體怎麽不會發涼?而且一群鬼跟在我媽身後,又怎麽可能沒有影響,但是我還是不能說,說了也于事無補,也只能讓我爸更擔心。

  我也不知道我咋在一夜之間就變得懂事了些,在那個年代的孩子普遍懂事的早,我已經算是比較晚熟的人了,但發生了這些以後,我不能不懂事兒了。

  走在路上,我心裏難受,眼前老是浮現出我爸那雙壓抑的擔心的眼睛,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在心裏默默發誓,這一輩子,絕不讓我爸媽受苦,要讓他們過好日子。

  這一晚上分外的忙碌,我們就這樣一趟趟的跑著,一次次的把二姐的生魂引回家。

  除了我媽,姜老頭兒的壓力也很大,我看得出來,鎖魂結的一開一鎖,並不是什麽輕松的事情,看了幾次,我都知道,在這中間的過程中,一點細節都不容出錯,要不然就鎖不住魂。

  而姜老頭兒每次打開鎖魂結都如臨大敵,而每次鎖上以後,就會松一口氣,我知道他是在擔心著,我二姐的生魂又跑出來,所幸的是,這件事情沒有發生。

  最後一次,我媽同時帶了我二姐的兩個生魂回來,這一次我媽的身後足足跟了7個鬼魂,我發現我媽的腳步有些踉跄了,連呼喚我二姐名字的聲音,也變得有些虛弱起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39:12

 我非常的擔心,同時也心疼我媽,拽著姜老頭兒的手,手心都流出了一手的冷汗,姜老頭兒也明白我的情緒,輕聲歎到:“你媽真的很堅強,鎖陽是件痛苦的事兒,何況身後還要跟陰魂?這一鎖,鎖了那麽久,還要一次次的跑,一次次的承受高度的精神緊張。你媽媽…她…她真的很了不起。”

  姜老頭兒是深知這件事情有多麽艱難的,但是除了我媽根本沒人能完成,他也沒得選擇,或者說姜老頭兒也沒多大把握。

  可這時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母愛,它爆發出來的能量石絕對令人驚歎的,我媽偏偏就做到了。

  如同飄泊在狂風暴雨中一艘小船,我媽看來是那麽岌岌可危,可是她就是這樣,在風浪中還是堅強的前行著,把我二姐的最後兩條生魂引回了家。

  姜老頭兒依舊是快速的打開鎖魂結,又快速的給我二姐鎖住,當最終完成的時候,姜老頭兒也如釋重負,說到:“成了,二妹的魂魄全部歸位了。”

  我爸一下子跑出來,激動的摸了摸我二姐的頭,裂開嘴,笑了,那笑容傻傻的。

  可我能看出來我爸其實是有多麽的激動,他表達不來了,就只能這樣傻笑。

  “如果沒有問題的,最多再有兩天,二妹就能醒過來,是完全的清醒過來,要是這孩子堅強一點兒,明天就能醒來。”姜老頭兒也挺高興,在一邊激動的說到。

  我媽聽見之後,虛弱的一笑,忽然就無聲無息的昏倒了。

  我爸立刻扶住我媽,緊張的連嗓音都變了:“姜師傅,秀雲…秀雲…這是咋了?”

  姜老頭兒一下子就沖了過來,喊著:“糟了,還沒來記得解開秀雲的鎖陽結。”一邊喊著,姜老頭兒就一邊快速的開始解結。

  像這種結,根本不能強拽,強行拽開,會引發很多不同的後果,只能解開,所以非專業的人,不會按照步驟去解,絕對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兒。

  而這時,我在擔心的同時,盯著我家的屋子,也是一陣害怕,爲二姐喊了4次魂,我家起碼聚集了7,8個鬼魂,這都快成鬼窩了。

  它們雖然表情麻木,可我根本不知道它們留在這裏,是要幹嘛!

  “把秀雲扶到床上去休息,她只是個普通人,在鎖陽結下堅持了那麽久,實屬不易。”此時,姜老頭兒已經解開了鎖陽結,對我那驚慌失措的爸爸說到。

  我爸扶著我媽,有些不放心的問到:“姜師傅,這對秀雲以後沒有大影響的吧?”

  “沒有什麽大影響,多多休息,陽氣恢複過來就好,明天我去給她采些草藥,煎服了,會恢複的更快。”姜老頭兒一邊說著,一邊把已經變成一條紅繩的鎖陽結放進了他隨身攜帶的包裏。

  我爸扶著我媽去休息了,同時也吩咐大姐去休息了,這時,我才小聲對著姜老頭兒說到:“師父,我們家快成鬼窩了。”

  “無妨,這些鬼魂不是凶曆之物,我呆會兒寫張符箓,驅散去一下就是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記得我教你的靜心口訣,不要一直開著眼,這個對神的損害是很大的。”姜老頭兒隨口吩咐到。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說,我就感覺到大腦昏昏沈沈的,整個人也很乏力的感覺,剛才緊張之中還好,這一放松下來,真是太難受了,而且非常的想吐。

  “記得默念靜心的口訣入睡,這樣才能恢複的快,恢複的好,要不你小子下一個星期,都別想活蹦亂掉的。”姜老頭兒嚴肅的說到,接下來就趕我去睡覺了。

  我當然是聽從姜老頭兒的吩咐,在洗涮完畢後,一上床就默念著靜心的口訣,還真奏效,只是一會兒的功夫,我就沈沈的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陽光刺眼,伸了一個大懶腰,我發現肚子餓的慌,可人卻非常的精神,昨天那昏沈惡心的感覺已經徹底的沒有了。

  “媽,媽媽,幾點了,肚子好餓啊,我們今天吃啥嘛?”我躺在床上大聲的喊到,卻不想我媽根本沒回到,進來的卻是我大姐。

  “幾點了,都大中午的了!吃啥?給你娃兒吃頓‘竹筍炒肉’。”大姐一進來,就掐住了我的臉蛋兒,不過沒使勁,態度裏多是親昵。

  “啊?今天星期天不吃好的就算了,還要給我吃‘竹筍炒肉’。”我知道大姐是開玩笑,不過也樂得和大姐貧嘴兩句,因爲按往常的規律,一到星期天,全家人聚在一起,總會吃些好的。

  “是啊,這不抓緊星期天的時間,對你進行‘再教育’嗎?哈哈....“大姐一變說,一邊呵起了我的癢癢,我最怕這個,被大姐呵的在床上亂蹦亂跳的。

  兩姐弟瘋鬧了一小會兒,大姐這才叫我穿衣服,順便她也幫我扣著扣子,一邊扣一邊說:“今天我們媽身體不舒服,是我們爸做的飯,還有二妹醒了,就是精神還有些不好。”

  “啥?二姐醒了?”我一聽,一下子就從床上竄了起來,連扣子也顧不上扣好,邊提褲子就邊朝二姐的房間跑去。

  大姐無奈的在後面喊著:“三娃兒,你慢點兒。”

  “二姐,二姐....”我直奔到二姐的房間,一眼就看見在床上半倚著的不就是我二姐嗎?我爸現在正在給她喂稀飯,我一聞味道,就知道是加了肉糜的。

  “三娃兒。”二姐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不過那股子姐弟間的親熱勁兒還是沒變。

  我‘嘩’的一下就撲到了二姐的旁邊,惹的我爸一個巴掌就給我拍了下來:“三娃兒,你給老子輕省點兒。”

  “二姐,你好了嗎?還有沒有不舒服?”不知咋的,看見二姐好端端的靠在床上,眼神兒也恢複了正常,我的鼻子就酸酸的,一句話問出口,眼睛都紅了。

  我實在太怕二姐又變成沈睡不醒的樣子,我實在太怕二姐那陌生的,凶狠的眼神了。

  “好了,沒事兒了,我就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我夢見自己跑墳地兒去了,我夢見自己在好多個地方走啊,走啊,周圍有一些陌生的人,他們不說話,樣子也很可怕,我很害怕,想回家,可是周圍黑沈沈的,我都找不到我們家在哪兒。”二姐拉著我的手,對我說著,就算再懂事兒,二姐也是個孩子,她肯定是很害怕的。

  “好了,二妹,沒事了。”大姐不知道啥時候也進來了,一把攬過二姐,靠在她懷裏,爸也放下了碗,憐惜的摸著二姐的頭發,而我則低下頭,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

  “我覺得我難受死了,感覺自己都快要消失了,然後就聽見我們媽叫我的聲音,點著個燈,一路叫著我,往回走,我也不知道我來回走了多少次,才總算走回了家。還有,前些日子總感覺有個好凶的女人來嚇我,她一嚇我,我就不敢看她,連聲兒也出不了,我就對自己說,我不要怕她,我不要怕她....”二姐喋喋不休的說著,她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而我們都沒打斷二姐,只是等她說著,說完之後,全都好言勸慰著。

  特別是大姐,一再給二姐強調了,我們家來了個很有本事的人,以後沒有誰敢來找麻煩了。

  大姐描述著,沒想到二姐也對姜老頭兒有印象,她說到:“是不是那個髒兮兮,神叨叨的老頭兒,我記得他,小時候他來過我們家幾次,後來我們家三娃兒的病就變好了。”

  聽見大姐和二姐討論姜老頭兒,我這才想起他人呢?于是擡頭問到我爸:“爸爸,我師父呢?”

  聽聞我問起姜老頭兒,我爸望著我怪異的笑了一聲,調侃到:“那麽快就叫師父了啊?”

  “我這不是怕他打我屁股嗎?”其實心裏是佩服姜老頭兒的,可是我咬死也不承認,我也不知道我這糾結的性格是爲啥,怪不得老被我爸揍,這小子簡直就不討人喜歡。

  “懶得和你辯,你師父一大早給我一張符,讓我貼在大門上之後,就出去了,說是要去辦件事兒,具體是啥沒說。我問他要不要叫你,他說不用了。”我爸是深知我這不討人喜歡的性格的,也懶得和我計較,直接回答了我了事兒。

  在床上和二姐賴了一陣兒,看二姐喝完了肉粥,我就出去了,按我大姐的說法是,二姐現在要養身體,不要一直費(在這裏理解爲打擾)二姐。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39:38

 我非常的擔心,同時也心疼我媽,拽著姜老頭兒的手,手心都流出了一手的冷汗,姜老頭兒也明白我的情緒,輕聲歎到:“你媽真的很堅強,鎖陽是件痛苦的事兒,何況身後還要跟陰魂?這一鎖,鎖了那麽久,還要一次次的跑,一次次的承受高度的精神緊張。你媽媽…她…她真的很了不起。”

  姜老頭兒是深知這件事情有多麽艱難的,但是除了我媽根本沒人能完成,他也沒得選擇,或者說姜老頭兒也沒多大把握。

  可這時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母愛,它爆發出來的能量石絕對令人驚歎的,我媽偏偏就做到了。

  如同飄泊在狂風暴雨中一艘小船,我媽看來是那麽岌岌可危,可是她就是這樣,在風浪中還是堅強的前行著,把我二姐的最後兩條生魂引回了家。

  姜老頭兒依舊是快速的打開鎖魂結,又快速的給我二姐鎖住,當最終完成的時候,姜老頭兒也如釋重負,說到:“成了,二妹的魂魄全部歸位了。”

  我爸一下子跑出來,激動的摸了摸我二姐的頭,裂開嘴,笑了,那笑容傻傻的。

  可我能看出來我爸其實是有多麽的激動,他表達不來了,就只能這樣傻笑。

  “如果沒有問題的,最多再有兩天,二妹就能醒過來,是完全的清醒過來,要是這孩子堅強一點兒,明天就能醒來。”姜老頭兒也挺高興,在一邊激動的說到。

  我媽聽見之後,虛弱的一笑,忽然就無聲無息的昏倒了。

  我爸立刻扶住我媽,緊張的連嗓音都變了:“姜師傅,秀雲…秀雲…這是咋了?”

  姜老頭兒一下子就沖了過來,喊著:“糟了,還沒來記得解開秀雲的鎖陽結。”一邊喊著,姜老頭兒就一邊快速的開始解結。

  像這種結,根本不能強拽,強行拽開,會引發很多不同的後果,只能解開,所以非專業的人,不會按照步驟去解,絕對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兒。

  而這時,我在擔心的同時,盯著我家的屋子,也是一陣害怕,爲二姐喊了4次魂,我家起碼聚集了7,8個鬼魂,這都快成鬼窩了。

  它們雖然表情麻木,可我根本不知道它們留在這裏,是要幹嘛!

  “把秀雲扶到床上去休息,她只是個普通人,在鎖陽結下堅持了那麽久,實屬不易。”此時,姜老頭兒已經解開了鎖陽結,對我那驚慌失措的爸爸說到。

  我爸扶著我媽,有些不放心的問到:“姜師傅,這對秀雲以後沒有大影響的吧?”

  “沒有什麽大影響,多多休息,陽氣恢複過來就好,明天我去給她采些草藥,煎服了,會恢複的更快。”姜老頭兒一邊說著,一邊把已經變成一條紅繩的鎖陽結放進了他隨身攜帶的包裏。

  我爸扶著我媽去休息了,同時也吩咐大姐去休息了,這時,我才小聲對著姜老頭兒說到:“師父,我們家快成鬼窩了。”

  “無妨,這些鬼魂不是凶曆之物,我呆會兒寫張符箓,驅散去一下就是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記得我教你的靜心口訣,不要一直開著眼,這個對神的損害是很大的。”姜老頭兒隨口吩咐到。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說,我就感覺到大腦昏昏沈沈的,整個人也很乏力的感覺,剛才緊張之中還好,這一放松下來,真是太難受了,而且非常的想吐。

  “記得默念靜心的口訣入睡,這樣才能恢複的快,恢複的好,要不你小子下一個星期,都別想活蹦亂掉的。”姜老頭兒嚴肅的說到,接下來就趕我去睡覺了。

  我當然是聽從姜老頭兒的吩咐,在洗涮完畢後,一上床就默念著靜心的口訣,還真奏效,只是一會兒的功夫,我就沈沈的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陽光刺眼,伸了一個大懶腰,我發現肚子餓的慌,可人卻非常的精神,昨天那昏沈惡心的感覺已經徹底的沒有了。

  “媽,媽媽,幾點了,肚子好餓啊,我們今天吃啥嘛?”我躺在床上大聲的喊到,卻不想我媽根本沒回到,進來的卻是我大姐。

  “幾點了,都大中午的了!吃啥?給你娃兒吃頓‘竹筍炒肉’。”大姐一進來,就掐住了我的臉蛋兒,不過沒使勁,態度裏多是親昵。

  “啊?今天星期天不吃好的就算了,還要給我吃‘竹筍炒肉’。”我知道大姐是開玩笑,不過也樂得和大姐貧嘴兩句,因爲按往常的規律,一到星期天,全家人聚在一起,總會吃些好的。

  “是啊,這不抓緊星期天的時間,對你進行‘再教育’嗎?哈哈....“大姐一變說,一邊呵起了我的癢癢,我最怕這個,被大姐呵的在床上亂蹦亂跳的。

  兩姐弟瘋鬧了一小會兒,大姐這才叫我穿衣服,順便她也幫我扣著扣子,一邊扣一邊說:“今天我們媽身體不舒服,是我們爸做的飯,還有二妹醒了,就是精神還有些不好。”

  “啥?二姐醒了?”我一聽,一下子就從床上竄了起來,連扣子也顧不上扣好,邊提褲子就邊朝二姐的房間跑去。

  大姐無奈的在後面喊著:“三娃兒,你慢點兒。”

  “二姐,二姐....”我直奔到二姐的房間,一眼就看見在床上半倚著的不就是我二姐嗎?我爸現在正在給她喂稀飯,我一聞味道,就知道是加了肉糜的。

  “三娃兒。”二姐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不過那股子姐弟間的親熱勁兒還是沒變。

  我‘嘩’的一下就撲到了二姐的旁邊,惹的我爸一個巴掌就給我拍了下來:“三娃兒,你給老子輕省點兒。”

  “二姐,你好了嗎?還有沒有不舒服?”不知咋的,看見二姐好端端的靠在床上,眼神兒也恢複了正常,我的鼻子就酸酸的,一句話問出口,眼睛都紅了。

  我實在太怕二姐又變成沈睡不醒的樣子,我實在太怕二姐那陌生的,凶狠的眼神了。

  “好了,沒事兒了,我就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我夢見自己跑墳地兒去了,我夢見自己在好多個地方走啊,走啊,周圍有一些陌生的人,他們不說話,樣子也很可怕,我很害怕,想回家,可是周圍黑沈沈的,我都找不到我們家在哪兒。”二姐拉著我的手,對我說著,就算再懂事兒,二姐也是個孩子,她肯定是很害怕的。

  “好了,二妹,沒事了。”大姐不知道啥時候也進來了,一把攬過二姐,靠在她懷裏,爸也放下了碗,憐惜的摸著二姐的頭發,而我則低下頭,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

  “我覺得我難受死了,感覺自己都快要消失了,然後就聽見我們媽叫我的聲音,點著個燈,一路叫著我,往回走,我也不知道我來回走了多少次,才總算走回了家。還有,前些日子總感覺有個好凶的女人來嚇我,她一嚇我,我就不敢看她,連聲兒也出不了,我就對自己說,我不要怕她,我不要怕她....”二姐喋喋不休的說著,她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而我們都沒打斷二姐,只是等她說著,說完之後,全都好言勸慰著。

  特別是大姐,一再給二姐強調了,我們家來了個很有本事的人,以後沒有誰敢來找麻煩了。

  大姐描述著,沒想到二姐也對姜老頭兒有印象,她說到:“是不是那個髒兮兮,神叨叨的老頭兒,我記得他,小時候他來過我們家幾次,後來我們家三娃兒的病就變好了。”

  聽見大姐和二姐討論姜老頭兒,我這才想起他人呢?于是擡頭問到我爸:“爸爸,我師父呢?”

  聽聞我問起姜老頭兒,我爸望著我怪異的笑了一聲,調侃到:“那麽快就叫師父了啊?”

  “我這不是怕他打我屁股嗎?”其實心裏是佩服姜老頭兒的,可是我咬死也不承認,我也不知道我這糾結的性格是爲啥,怪不得老被我爸揍,這小子簡直就不討人喜歡。

  “懶得和你辯,你師父一大早給我一張符,讓我貼在大門上之後,就出去了,說是要去辦件事兒,具體是啥沒說。我問他要不要叫你,他說不用了。”我爸是深知我這不討人喜歡的性格的,也懶得和我計較,直接回答了我了事兒。

  在床上和二姐賴了一陣兒,看二姐喝完了肉粥,我就出去了,按我大姐的說法是,二姐現在要養身體,不要一直費(在這裏理解爲打擾)二姐。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40:00

我帶著酥肉駕輕就熟的朝著竹林的方向走去,畢竟是白天,我的心情竟然還有幾分輕松。

  還沒靠近竹林,我和酥肉就聽見人聲鼎沸,我們高興的對望一眼,知道是來對地方了,小孩子一般愛湊熱鬧,我和酥肉幾乎是飛奔著朝竹林的方向跑去。

  好多人啊,這是我的第一反應,原本茂密的竹林不見了蹤影,就看見人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怕是整個鄉場的人都出動了。

  不,不,還不止,估計附近村的人都來了。

  竹林不見了,可在旁邊的一塊空地上卻堆了好多竹子,看那根兒,就知道是新挖下來的。

  我怕酥肉走不見了,就扯著酥肉的衣服,拼命的朝著裏面擠,有大人不滿意了,說到:“小娃兒別擠,裏面危險著呢,小娃兒湊啥熱鬧?”

  我是一心進去,因爲我感覺我師父在裏面,所以根本無視他的話,可是酥肉卻停下了,眼巴巴的望著別人問;“叔,你說一下嘛,哪兒危險?是不是有大蛇?”

  “大蛇不大蛇我不曉得,就是上午聽見有人說,但是這兒好像挖出個古墓,而且這裏的部隊不准殺蛇,這在讓啥懂蛇的人,驅蛇走,你往裏擠,小心被蛇咬哦。”那個大叔倒也熱情,一連串就把話講了出來。

  “那你們圍在這兒幹啥呢?”酥肉就是一話唠,逮著誰都得問個一五一十。

  “幹啥?看蛇走卅,我長那麽大,蛇看過不少,就是沒見過一群蛇爬來爬去的,今天就要看。再說,蛇走了,我們還要挖竹子,掙工分诶。”估計這大叔也是個話唠,酥肉問啥,他都答的詳細無比。

  “叔,這古墓是咋回事兒?”原本我是打算擠進去的,一想反正酥肉也和人搭上話了,就不如問問。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因爲這次挖竹子,要求連根一起挖,挖了還要把地翻一遍,堅決不能讓長竹子了,這不是有些竹子的根長的那叫一個深哦,就去挖吧,結果就挖到一塊大石頭,上面要求繼續挖,一挖,嘿,出來一個石門,怪裏怪氣的,說啥的都有,我就覺得是古墓,但是我又覺得,哪兒有古墓開道門的啊?”大叔摸出一根自制的土黃煙點上了,看來是說激動了,需要平複一下情緒。

  聽他這樣一說,我二話不說就拉著酥肉往裏面兒擠,在擠的過程中,猶自聽見那大叔在叨叨;“這上頭不曉得咋個想的,一會兒煉鋼鐵,一會兒逮耗子,現在又要挖竹子,過幾年得砍樹了吧?”

  我倆個字小,很快就擠到了前排,這一看,不得了,好多解放軍在竹林外圍守著,這片兒竹林已經被挖的坑坑窪窪,在中間一些的地方,竟然拉起了長長的黑布,也看不見裏面有些啥。

  我著急,拉著酥肉就朝竹林裏跑,沒跑兩步,一個看起來挺年輕的小戰士就過來了,操著標准的東北話喊到:“那倆小孩兒,哪疙瘩來的?不能往裏跑了啊。”

  “我找我師父。”我一急就用‘椒鹽’普通話回到,酥肉在旁邊奇怪的把我望著,師父,啥師父?在此時,我卻來不及解釋。

  “呵,小孩兒可不能撒謊,還師父呢,去去去,呆一邊玩兒去吧,咱可是在執行任務,小孩兒不聽話,一樣給斃了。”說著,那小戰士笑了笑,那兩酒窩挺深的,他嚇我們呢,自己就先笑了。

  酥肉別看他憨胖,憨胖的,其實人精一個,早看出來那小戰士是嚇他的,就呵呵傻笑著上前去:“哥哥,我給你說嘛,我是來找我爸的,我爸在裏面。”

  我差點沒吐,就覺得這酥肉和我師父咋就是個絕配呢?都是編胡話不眨眼型,我師父那是猥瑣型的,這酥肉是扮豬吃老虎型的,瞧他笑的那臉兒傻樣子,別人都不敢懷疑是假的,一懷疑感覺就跟犯罪似的。

  那小戰士信以爲真了,開口問到:“你沒忽悠吧?你爸在這兒?我說......”

  那小戰士和酥肉扯,我卻著急的想進去,四處張望起來,這一看還真給我看到一個熟人,是那小院子裏的人。

  我記得很清楚,上次我師父帶我去鎮上,不就去了一個小院子嗎?這就是那個來開門的人,我絕對肯定是他,因爲那天我吃花生呢,他要幫我掃殼的,結果被我師父一吼,他把掃把塞我手裏了。

  “叔叔,叔叔...!”我蹦起來大喊到。

  那人疑惑的四處張望了一下,我一急,直接喊到:“不要望了,喊的就是你哦。”

  那人發現了我,先是一愣,接著就是一笑,走了過來,直接用手指頭彈了我額頭一下,說到:“小娃娃,人不大,脾氣還不小,啥叫喊的就是我?”

  “我也是沒得辦法了嘛,我是來找我師父的。”我是遇見救星了,逮著就不放。

  “找你師父?”那人眉頭稍微皺了一下,然後說到:“哦,我知道,可我不敢隨便帶你去見他,你等著,我去通知他一聲兒。”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我摸著被他彈的有些發痛的額頭,焦急的等待著,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的心裏跟貓抓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那人出來了,這次沒彈我了,笑眯眯的說到:“走吧,小娃娃,你師父說讓你進去。”

  我一聽這話,激動的拉著酥肉就往裏面跑,那人看見了,不由得喊到:“嘿,小哥兒,你還要帶個人去啊?”

  “我弟兄夥,沒得事的。”我怕他阻止我,牽著酥肉是一路狂奔,朝著那拉著帷幕的地方跑去。

  那人其實也沒阻止我的意思,苦笑了兩聲,也就由得我去了。

  那個長長的帷幕只有一個入口,我拉著酥肉悶著跑也沒注意前面,結果一下子撞到一個人身上,我擡頭一看,不是我那便宜師父,又是哪個?

  “三娃兒,你消息倒是靈通的很呐。”師父笑眯眯的,一開口就他獨有的風格——洗我腦殼(諷刺我)。

  我急著進去看熱鬧,也不跟他計較,直接一拍胸口,得意的說到:“也不看看我是哪個?我弟兄分分鍾就給我送情報來了,革命戰士哪能不曉得敵人在哪兒?”

  “呵!”迎接我的直接就是師父的一巴掌,‘啪’的一聲就打在我背上。

  打完他也不理我,只是笑眯眯的上下盯著酥肉看個不停,看了半天他才說了句:“這個小胖娃兒,倒也有福氣,和你也是真朋友,都進來嘛。”

  放行了,還是讓我們兩個都進去,我和酥肉歡呼一聲,跟著我師父背後進去了。

  剛一進那個帷幕,我和酥肉就嚇了一大跳,蛇,密密麻麻的蛇,一條挨著一條,一條擠著一條,全在這狹長的帷幕裏,帷幕的一頭是一個平台,上面站了幾個人,另外一頭我看見直通墳地那邊的小山崖兒。

  那小山崖兒下面是一個小河塘,河塘過去點兒,就是一片荒地兒連著就是山,山上是沒啥人居住的。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把蛇往那邊趕倒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跟我走,不然掉蛇堆裏了,沒人救你。”我師父背著個手,走在前面,出言提醒到。

  我倒不擔心,我知道他絕對會救我,不過看見這密密麻麻的蛇,我也頭皮發緊,跟著他的腳步,哪兒敢有半點兒怠慢,至于酥肉,早就怕的扯著我的衣角在走路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後悔來跑這一趟兒。

  說來也奇怪,這個狹長的帷幕裏除了那個小平台高出幾分,其余全是平地,其實我師父帶著我,也是在蛇群裏走,只是不知道爲啥,我師父走到哪裏,蛇群就會散開來,並不主動攻擊。

  我身上起著雞皮疙瘩,走的分外小心,但也忍不住仔細觀望,這些蛇大多是‘竹葉青’,也有無毒的菜花蛇,另外夾雜著少量的‘麻娃子’(金環蛇,銀環蛇),都是劇毒的毒蛇,這一看少說有上千條,反正都聚集在這一頭兒,沒有要走的意思。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40:34

好容易走上了平台,我發現上面站著好幾個人,除了其中兩個我不認識,其余我都見過,就是那小院裏的,懶洋洋的軍人。

  沒見過那兩個是一老一小兩個人,老的那個穿一件兒對襟扣兒的灰色唐裝,衣服顯得有些破舊,上面甚至有補丁,腦袋上纏塊同色的布條,非常沈默的在那裏吸著旱煙,緊皺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啥。

  至于年輕那個,穿的到是很正常,一套洗的發白的黃軍裝,腦袋上扣個皺巴巴的軍帽兒,在那裏鼓著腮幫子吹一個翠綠色的小小竹笛,估計技術太差,那竹笛聲兒都沒有,看他還吹的面紅耳赤,青筋鼓脹的樣子。

  我連鄙都懶得鄙視他,想我三娃兒,弄片兒竹葉兒,都能做個竹哨哨吹得那叫一個響亮。

  回頭看見酥肉的表情,估計這小子也和一個想法。

  這時候,蛇群有了點兒騷動,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剛才幫我帶話給師父的那人進來了,看大家的表情都不咋在意,我也不在意了,扯了扯師父,問到:“師父,你咋在這兒呢?”

  “廢話,我肯定要在這兒,上次我發現這兒是個聚陰地兒,再養幾十年,怕是整個鄉場都要受到波及,到時候怕會人煙難存,我沒看見倒也罷了,這看見了能不管?”我師父脖子一梗,仿佛在氣惱我咋問這麽蠢的問題。

  而旁邊的酥肉聽得是一臉迷茫,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他就算相信有鬼,一時半會兒也絕對接受不了啥聚陰地兒,人煙難存的說法。

  我反應倒是快,立刻問到:“師父,原來搞那麽大的動靜,是你搞出來的啊?”

  “啊,有問題啊?”姜老頭兒雙手往袖子裏一攏,那樣子得意洋洋的,估計是在等我贊美他吧,他就這樣,小孩子的贊美他都非常在意。

  可我卻愁眉苦臉起來,一副挺爲他擔心的樣子。

  “三娃兒,你這是咋了?”姜老頭兒沒等來贊美,反倒看見我一臉擔心,這下他也好奇了。

  “師父,我知道吧,你是想幫鄉裏的人兒,可是這下咋辦啊?你騙他們說有工分拿,到時候沒有咋辦?工分可以換糧食的,這下我們咋還啊?”我聽憂慮的,生在農村,太知道工分的重要性了,我能想到這個,不奇怪!

  我的話剛一落音,整個平台上的人都開始大笑起來,連那在抽旱煙一臉嚴肅的老頭兒都咧開嘴笑了,一臉的皺紋就跟樹皮似的。

  至于那個在吹竹笛兒的小哥兒,也想笑,可是又不能,一雙眼睛憋的像月牙兒似的,臉更紅了。

  “你個屁娃兒....”姜老頭兒老臉挂不住了,氣得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手高高的舉了起來。

  我縮著脖子,知道這一巴掌跑不掉了,搞不好還得被打屁股,卻沒想到,這一巴掌卻始終沒落下,到最後,反而是挺柔和的落在了我頭上,摸了我頭發幾下。

  “算了,你倒也挺想著我,還說我們咋還,看來沒把師父當外人,今天不揍你了。”姜老頭兒的臉色有些怪異,看那樣子是挺感動,可是又要故意繃著的感覺。

  “老姜,你倒有個好徒弟,心裏有師父,你看我那笨徒弟。”那抽旱煙的老頭兒說話了,聲音跟兩塊石頭在摩擦似的,非常難聽。

  “啥好徒弟,還沒教他本事呢,說不得就趕不上老吳頭兒你那徒弟,你看小丁多認真。”姜老頭兒倒挺謙虛,只不過嘿嘿嘿的笑得挺猥亵。

  “算了,你看他那笨樣子,就這些小蛇兒,都驅不走,我這些看家的本事兒怕是要丟了。”那被我師父稱作老吳頭兒的老頭兒罵起徒弟來,倒是挺能的。

  那叫小丁的年輕人聞言,轉過頭來,看了看我們,有看了看他師父,兩個眼睛裏全是委屈。

  我心底兒一陣發涼,心想我那便宜師父還沒教我本事,你說他若是教了我,我做不好,是不是就跟這小丁一個下場啊?

  可姜老頭兒卻不知道我所想,直接拉了我過去,不對,就跟拉地裏的土豆似的,拉了一串兒過去。我身後還有個拉著我衣角的酥肉!

  “老吳,這是我徒弟,陳承一,就叫他三娃兒得了。後面這個胖娃兒....”我師父不知道酥肉的名字,轉頭望著他。

  酥肉倒也機靈,趕緊的憨笑著上前說到:“我叫蘇來富,小名兒就叫酥肉,師父你就叫我酥肉好了。”

  ‘啪’酥肉頭上也挨了一下,姜老頭兒盯著他說到:“師父可不能亂叫的,你要乖點兒,叫..嗯,就叫我姜爺,來富,來富,倒也名副其實,你這小子一臉福相。”

  酥肉可搞不懂我師父那神神叨叨的一系列說辭,只知道捂著個腦袋,一口一個姜爺的叫著,太他媽的沒氣節了,跟個漢奸似的,到是那姜老頭兒被叫的爽了,笑得那叫一個風騷。

  “好了,三娃兒,酥肉,你們面前這位吳爺爺,是我前幾年在這邊,認識的一個好朋友,本事大著呢,他是玩蛇兒的,這天下就沒有他搞不定的蛇。”我師父給我和酥肉介紹起這老頭兒來。

  我和酥肉趕緊的叫了聲吳爺爺,那老吳頭兒呵呵呵的笑了幾聲,非常成功的把我和酥肉笑出了一聲雞皮疙瘩,主要是那聲音太難聽了。

  “兩個小娃娃倒也機靈,送你們點兒小玩意兒。”說著,那老吳頭兒就遞給我和酥肉一人一個小竹筒。

  我和酥肉接過來一看,那小竹筒封的緊緊的,在一頭的蓋子上開了幾個小孔,就跟現在用的倒胡椒面的瓶兒一樣,聞一下,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撲面而至,竹筒上還穿了個小洞,上面挂了跟繩子,一看就正好綁在腰間。

  “小玩意兒,也不值一提,平常綁在腰間,倒也可以避個蛇蟲鼠蟻,尤其是蛇。遇見緊急的情況,撥開竹筒,倒點兒裏面的粉末兒出來,效果是更好的。”那老吳頭兒輕描淡寫的解釋了幾句。

  我和酥肉立刻就震驚了,太神奇了,好東西啊,馬上就把那竹筒收好了,跟個寶貝似的。

  “還不趕快謝謝吳爺爺。”姜老頭兒在旁邊喊了一句,我和酥肉立刻就道謝了,特別是我,覺得新鮮,忍不住又把竹筒拿出來把玩起來。

  姜老頭兒也不理我們,直接蹲那老吳頭兒旁邊了,有些憂慮的望著滿地的蛇說到:“我沒想到這窮鄉僻壤的,還有這麽一個局,這下面養著的東西可了不得,這下怕是難得處理了。”

  那老吳頭兒回到:“這些我是不懂,還是你在行,我只知道,這塊聚陰地兒,還引了條蛇靈來,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兒,蛇喜陰,蛇靈更是避人煙,難得出現在人眼裏,這塊墳地兒吧,離人煙也近,它都跑到這裏來修煉,可見這塊聚陰地不凡,如果是有心人爲之,可猜不透目的。”

  姜老頭兒歎了一聲,問到:“老吳啊,你有把握把那蛇靈弄走嗎?它就堵在那陰宅的門口兒,也不知道中招沒?”

  老吳剛想答話,這時小丁轉過頭來,終于放下了他手裏的那根翠綠的竹笛子,用一口北方話說到:“師父,我沒招了。”

  我原本是想問師父啥叫蛇靈的,這地下又有個啥樣的厲害家夥,能比李鳳仙那一腔怨氣所化的厲鬼還厲害?可那喚作小丁的小夥子都這樣說了,我就不好問了,總得讓別人先把事情解決了吧。

  他沒招了?難道是那竹笛兒吹不響,沒招了?反正以我當時那迷糊的小腦袋,是想不出來爲啥的。

  “算了,有蛇靈在,群蛇聚而不散也是正常,你的能力有所不足,以後還得多練練。”嘿,別看那老吳頭兒罵自己的弟子罵的厲害,在這種時候他還是挺疼自己弟子的。

  說完,他走過去,接過了小丁手裏的竹笛兒,兀自坐在小丁的位置吹了起來,同樣的,沒聲兒。

  小丁如釋重負的沖我一笑,挺好看的一個小哥兒,大眼睛,深酒窩兒,就是腼腆了些。

  “丁娃娃,過來。”師父沖小丁一招手,小丁就過來挨我師父坐下來了,一張臉微紅,有些害羞的略低個頭,也不知道該和我師父說啥。

  “一看就是個老實孩子,不像你和酥肉,沒臉沒皮山猴子!”得,原來在姜老頭兒心裏,我這英勇的戰士,就是個山猴兒啊?

  “你咋恁笨?吹個竹笛兒也吹不響?”我湊過去,挨著小丁,口無顧忌的張口就問。

  “就是,就是,不然我叫你吹竹哨哨嘛。”酥肉在一旁幫腔,反正我倆都覺得,小丁吹了半天沒吹響竹笛兒,太可憐了。

  姜老頭兒嘿嘿一笑,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我和酥肉,也不解釋。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41:07

酥肉卻跟發現新大陸一樣的指著老吳頭兒說到:“唉,也別怪人家小丁哥兒,你看他師父都吹不響。”

  姜老頭兒笑得更加肆無忌憚,拿著老吳頭兒剛才遞給他的旱煙猛抽了兩口,才說到:“倆個瓜娃兒。”

  姜老頭兒笑我們的時候,小丁可不幹了,剛才我和酥肉一唱一和說他的時候,他都只是害羞的在那兒笑,一說他師父,他急了。

  “不,不..不是那樣的,本來就不是要吹響兒的,又..又不是要唱歌。”這小丁一急就語無倫次,說的啥跟啥,我和酥肉都搞不清楚。

  “他那意思是告訴你們,那竹笛兒不是啥吹小曲的笛子,吹那竹笛兒是驅蛇用的,你以爲剛才爲啥蛇都不咬人?不是小丁吹著竹笛在驅蛇嗎?還有就是他們師父都給了我們藥粉。”姜老頭兒終于出來幫小丁解圍了。

  “可是,那竹笛兒都不出聲,咋驅蛇?咋那麽懸?”我很好奇,酥肉更是對這些事情聞所未聞,一雙小眯眼都瞪大了望著我師父,等著解答。

  “你們看呗。”姜老頭兒不慌不忙的磕了磕旱煙的煙鍋兒,指著台子下面讓我們看。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聚集在這裏的蛇,開始動了,它們不再是剛才那樣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給人一種焦躁,猶豫的感覺,而是陸陸續續的開始朝著帷幕的那一頭緩慢的遊動了,看樣子是要出去。

  “師父,快說,咋回事兒?”我一下就跳到姜老頭兒的背上,扯著他的衣領問到。

  姜老頭兒一把把我抓下來,然後才說到:“別人的看家本事,具體咋回事兒,該怎樣吹奏我是不知道的。不過原理我倒是可以給你說說,你知道蛇咋看這世界嗎?基本靠舌頭,感覺那熱,感覺那震動,在野外,蛇要生存,啥樣的熱度,啥樣的震動有危險它自然有一套本能。說穿了,吹著竹笛兒驅蛇,就是模仿一種震動,讓蛇兒感覺有危險。但是這裏面講究可多了,這些震動法可是驅蛇人的看家法門,還有其他的方法,多了去了,玩蛇的高手,幾乎就沒有搞不定的蛇,到一定的境界,甚至可以和蛇靈交流。”

  我聽的一愣一愣的,原來蛇...那個啥,眼睛沒有舌頭有用?那小小的竹笛兒是在震動啥?

  “這..這個竹笛兒可..可不是一般的笛子,做法可..可講究了..難做..很難的。”這小丁一激動就結巴,但是我師父出來一講解,一解圍,他就自豪起來了。

  “哇,好凶哦,好厲害!”酥肉已經驚歎了起來,我也是連連點頭。

  可我又有些奇怪,望著我師父說到:“師父,你咋知道這多?還知道蛇用舌頭?”

  姜老頭兒有些得意的瞟著我,說到:“這奇怪嗎?所以叫你好好讀書,以爲當道士就可以不用讀書了哈?老子給你說,老子當年可是大學堂裏出來的,還去留過洋,主攻生物學,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道士是不學無術的,他上不好學,也就學不好玄學,因爲不懂科學的人,以爲一切都是怪力亂神。”

  說到激動處,姜老頭兒啪就是一巴掌拍我屁股上:“老子不和你說那麽多,反正你給老子記著,以後讀書成績再那麽丟分兒,老子打不爛你的屁股!”

  好吧,我承認我差點被姜老頭兒給罵哭了,而且剛才那一巴掌還真重!我只是實在想不到,我這跟盲流似的師父還是個讀書的秀才,不不不,高材生,估計是給讀傻了。

  “我給你說,別以爲驅蛇人是神叨叨的職業,有多玄,他們比世界上最出色的研究蛇的動物學家還要...”姜老頭兒還在繼續教訓我,可在這時老吳頭卻給我解了圍。

  “老姜,蛇已經驅走了,咱們要不要去弄一下蛇靈的事兒?”

  “蛇靈,是要弄一下,不弄就麻煩了,不弄這些蛇還得往這兒聚,地養陰,陰聚蛇,蛇生陰,如果要超度這些亡魂,徹底破了這塊聚陰地,必須要去搞定這條蛇靈。”姜老頭兒碎碎的念叨著,好像那蛇靈讓他挺爲難。

  “也好,等我把這些蛇兒徹底驅走,咱們再去弄蛇靈的事兒。”老吳頭兒點頭說了一句,又把那翠綠色的小竹笛兒塞進了嘴裏,鼓著腮幫子吹了起來。

  酥肉已經完全被這裏的事情弄傻了,直接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臉蛋兒,由于下手太重,‘嘿喲,嘿喲’直叫喚。

  “三娃兒,你必須跟我說,我絕對不是在發夢。”掐完酥肉非常嚴肅的跟我說到。

  “你確實不是在發夢。”我也只能那麽回答他了,因爲我也是才接觸這些,加上事情又複雜,我不知道該咋給酥肉解釋。

  “小朋友,你絕對不是在做夢,你是在接觸國家機密,要說出去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哦。”忽然一個人說話了,我轉頭一看,不就是那天小院裏幾個軍人裏的其中一個嗎?

  “啥…啥後果?”酥肉膽子不小,威脅他也只能用吃的,可他興許是受我的影響太多了,獨獨就怕解放軍,見解放軍那麽說了,他就害怕了,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槍斃,統統槍斃,全家槍斃。”那人表情嚴肅,一點都沒開玩笑的意思。

  “啊….那我不看了。”酥肉立刻就把眼睛給捂上了,來看個熱鬧,還整個全家槍斃啊?還能這樣?

  我憤怒了,說啥也不能這樣欺負我朋友啊,仗著我有師父保護,我正待說啥,卻被姜老頭兒一把拉了過去,他在我耳邊說到:“這些事兒不能說出去,百姓不懂,也只能憑添恐慌,國家也不會讓說。等下你去和酥肉說兩句,反正他看了就看了,事情絕對不能說,等你們長大了…..”

  姜老頭兒說到這裏頓住了,我一愣,問到:“等我們長大了,咋樣?”

  “長大了,你再告訴他,不會槍斃的呗。”姜老頭兒賊笑了一聲兒,不理我了,我那個氣啊,我這個師父蔫壞!!

  不過我雖然小,還是知道這個事情是認真的,走過去,掰開酥肉的手,心裏帶著愧疚的跟酥肉說到:“酥肉啊,這些事兒你還真不能說出去,這是秘密,就跟解放軍打仗的秘密不能被間諜知道了一樣。”

  “我絕對不得說的,三娃兒,你也看了,咋辦?”我心裏感動,難得酥肉這種時候還記挂著我。

  不過我也只能心懷愧疚的告訴他:“我就算有師父在這兒,說出去了,也一樣得槍斃的。”

  “啊,真的?”

  “真的。”我只能愧疚的這樣表示了。

  沈默了一小會兒,我問酥肉:“你還想看嗎?不想看了,我叫我師父帶你出去。”

  “看,爲啥不看,反正看一會兒說了槍斃,看完說了也是槍斃,我…我就是想看,豁出去了。”酥肉大義凜然的說到,這小子和我一樣,明知道好奇心害死貓,還是會往槍口上闖。

  我知道酥肉不會說出去了,也就不說啥了,其實我不明白的是,既然這些事情如此保密,我師父爲啥會讓酥肉跟著我?太奇怪了。

  直到長大後,我也才知道,師父已經粗算到酥肉會進入我的生活,這些事情他早知道早好,反正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和酥肉說了這一會兒,再擡頭一看,整個帷幕裏已經沒有蛇兒了,全部聚集在那一頭,正整齊的爬出去。

  每個人都很有耐心,直到10幾分鍾,蛇全部出去了,才由我師父牽頭,說了一句:“走,出蛇靈那裏!”

  我師父跳下了平台,牽著我和酥肉的手走在前面,老吳頭兒緊隨其後,其他人也趕緊跟上了,在這坑坑窪窪的地面上沒走多久,就到了一片兒布的前面。

  這片兒布是帷幕的一部分,我還真沒瞧出來有啥問題,結果師父把那布一扯,我才發現那布是活動的,就跟一個門簾似的,在門簾後面又圍了一圈布,大概二三十平方米的樣子,中間有一個大坑,多深,站我這角度,看不出來。

  我師父拉著我和酥肉擡腳就往哪深坑那裏走,不知道咋的,我越走,心裏就越悶得慌,涼得慌,走著走著,臉色就不好看了。

  “忘了你對那些東西敏感,也容易招。”師父停住了腳步,望著我:“還不念那我教你的靜心口訣?”

  我趕緊的念,這一次是大聲的念著,念著念著也就舒服了,姜老頭兒早就料到是這樣,繼續牽著我往前走。

  直到走到那深坑,才停了下來,我下意識的往裏一看,整個人就嚇呆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41:40

哪只是我被嚇呆了,和我一起被姜老頭兒牽著的酥肉直接腿就軟了,要不是姜老頭兒牽著他,他能滾這坑裏去。

  其他人倒是淡定,估計是已經見過這蛇靈了。

  這個土坑有點兒深,從上往下看,大概有7,8米的樣子,在坑子,可見一個隱約漏出了一小半的石門,石門正對著竟然有一塊大石,而這蛇靈就趴在這石門門外的大石上。

  我終于見識到啥叫蛇靈了,就是一條大蛇,此時的它有半截兒的身子還在土裏,可露出的這一半兒,都足足有3個我那麽長。

  它身子上的顔色很怪異,說是白色,又隱約有些淺灰色的花紋,那些花紋看起來非常的,我形容不出來,反正感覺是無迹可尋,卻又隱隱約約像點不成形的文字或者圖騰。

  更令人震撼的是,這條大蛇腦袋上有一個白色的鼓包,占據了它腦袋三分之一的大小,此時看上去那鼓包有一種軟中帶硬的質感。

  “好大的….”酥肉剛說出好大的,就立刻被姜老頭兒捂住了嘴,而那看起來懶洋洋的蛇靈,一聽這幾個字兒,那大腦袋立刻轉向了酥肉,兩紅色的眼睛望著酥肉,一張嘴,那分叉的舌頭不停地吞吐著。

  原本蛇類的眼神就冰冷,更看不出絲毫的感情,這麽一盯著就讓人感覺夠恐怖了。

  酥肉盡管被姜老頭兒牽著,還是忍不住身子一軟,直接就挂姜老頭兒身上了。

  腦袋真有筲箕那麽大!!這是我的第一感覺,第二感覺我不知道咋說,按說蛇類給人的感覺就是冷,可我分明感覺到蛇靈望向酥肉的時候,一種緊張混雜著憤怒的感情在傳遞。

  酥肉被姜老頭兒捂住了嘴,當然不能再說啥,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蛇靈又緩緩的軟了下去,又趴那石頭上了。

  “它不會輕易的攻擊人,因爲修出了靈性!你們別開口說它是啥,這是非常忌諱的,原因我以後再解釋。總之,惹怒了它,就算幾十條人命也是不夠看的。”姜老頭兒開口吩咐到,其實就是對我和酥肉說。

  我心裏非常奇怪爲啥不能說它是啥,不就一條蛇嗎?但既然我這便宜師父說了,待會兒會解釋,我也就不問了,我只明白,我師父絕對不會害我。

  “老吳,你咋看?”我師父扭頭望著老吳頭兒,他既然是玩蛇的人,此時肯定有了判斷。

  “我認爲剛才那一下,就證明它只是利用這裏的陰氣修煉,還沒受到邪物的影響,否則就不是那麽輕松的事兒了。你知道受到影響,或者走歪了的路的山精野怪事多麽可怕!或者那種破罐子破摔,已經認爲渡劫不過的……這個你是行家,我只是單從這一種類的情況來說而已,因爲我祖上傳下的東西裏,有很多那個….反正就它這種情況的記載,有正有邪。”老吳頭兒說話非常別扭,看得出來,他也是盡量在避免說蛇這個字兒。

  “嗯,這個我一早就有判斷,今天有人一?頭挖它出來的時候,就沒有遭到攻擊,我就知道是咋回事兒了,我是說你有辦法嗎?讓它離開?”姜老頭兒皺著眉頭說到。

  說到離開二字的時候,那蛇靈又有了反應,那大腦袋轉過來,冷冷的看了姜老頭兒一眼,我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師父,我覺得它有些那意思,就是那種嘲笑你說的話的意思。”

  我那時年紀小小,還用不來不屑二字,只能盡量把我感覺到的說給他們聽。

  老吳頭兒一聽我這話,有些震驚,轉頭過來望著我:“你能感覺它的情緒?”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它剛才望著酥肉的時候,我覺得它緊張,而且還冒火!”我實話實說,無奈酥肉一聽冒火二字,剛剛才稍微硬一點兒的身子,又軟了下去,原本就胖,這下更像挂在我師父身上的肉球兒。

  “呵呵,我豈是亂收弟子的?三娃兒靈覺非常強,能感覺它的情緒再正常不過了。你倒是先給我說,有沒有辦法讓它離開啊?”姜老頭兒有些小得意,本能的想抓一抓胡子,卻發現胡子今天早上被他刮幹淨了,爲掩飾尴尬,他趕緊轉移了一下話題。

  “辦法是有,可是都是大麻煩,而且你知道的,不小心會傷了它,再不小心會連累到人兒,我們這一行,都盡量避免傷害它這一脈的,說實話,斷了人家苦修的修爲,是造大孽。我想,還是用我們之前商量的老辦法吧?要我出手,除非逼不得已再看。”老吳頭兒的神情有些憂慮,考慮了一會兒,終于給我師父答案。

  我師父聽聞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說到:“那好,就這麽辦吧。”

  我終于憋不住了,問到:“師父,咋辦嘛?”

  難不成是要開輛解放車兒來,把它運走。

  “哼哼,談判!”姜老頭兒把袖子往胳膊上一撸,大喇喇的說到,那樣子就是十足的地痞流氓狀。

  見到我鄙視的眼神,姜老頭兒一把把我的兩袖子也給撸了上去,說到:“你還跑得脫(跑得掉)啊?你就在旁邊給我紮起(給我撐場面)!”

  看吧,又欺負小孩兒,紮起就紮起,你是我師父,我該的。可是我給你紮起,和我的袖子有啥關系?可憐我就這一件白棉布的好襯衫,還被這便宜師父這麽糟蹋,他這一弄,我的衣服立刻就皺巴巴的了。

  “注意它的情緒,我就懶得廢功夫了,反正這是你的特長,不用白不用。”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句,姜老頭兒把酥肉交給另外一個人牽著,就拉著我朝前走了一步。

  我和我師父是走了一步,可那蛇靈同時也起了反應,‘嘩’的一聲就立起了身子,更奇特的是它頸邊的鱗片竟然也能立起。

  只是頸邊的一圈,少量的幾片兒鱗片,可這樣看起來卻威風凜凜,我差點脫口而出:“師父,這是龍!這就是龍!”

  但終究我還是忍住了,不能給我師父丟人啊,我得撐著。

  它立起了身子,離這大坑的邊緣也就近了,這樣的對視非常的有壓力,而且我發現它埋在土裏的身子也在扭動,弄得這片兒地都在作響,估計是要出來。

  我心裏拼命的想著董存瑞炸碉堡的英勇,我已經化身成爲了他,才勉強的鎮定下來,而姜老頭兒卻非常鎮定。

  他嘿嘿一笑,非常輕松的說到:“我跟你談判是好事兒,說明把你看成和人同等的存在了,你這是啥意思?自己不願承認?”

  姜老頭兒這話說得非常輕松,可我從他握我手的力度來看,卻知道他全身在用力,果不其然,脖子上的青筋都略有些突出。

  再仔細一看,我發現我師父身上正散發著一股子威勢,這股子威勢直接就壓過了蛇靈帶給人的壓迫,讓人感覺到舒服。

  果然,那蛇靈雖然沒有趴下去,但是卻也不再掙紮著要出來了,我自己是非常疑惑蛇靈怎麽會埋在土裏,還咋呼吸?這不科學,可是我也注意到,埋住它下本身的土層已經松動了,它要出來絕對是分分鍾的事情。

  此時,我感覺到蛇靈的情緒平靜了下來,不像剛才那種充滿敵意的戒備。

  于是小聲的開口說到:“剛才它把我們當階級敵人了,現在平靜了,師父,你可以繼續談了。”

  姜老頭兒‘嗯’了一聲,雙眼目光灼灼的望著蛇靈,那眼光鎮定,但絕不退縮,他朗聲說到:“我們是想你離開這裏,你在這裏修行,我想總是能感覺到那地底下的東西不好,說不得就會給這世間帶來災難,你離開,我們才能針對地底下的東西想辦法,也算是你的功德一樁,你認爲如何?”

  蛇靈沒有反應,至少表面上看去是沒有反應,我仔細的感受著蛇靈的情緒,卻總覺這次情緒很複雜,比較模糊。

  “瓜娃兒,把眼睛閉上,靜心,全部的心思全部放在感受它身上,腦子裏一定要存在我在和它溝通,對談的想法,只能有這一種想法,立刻這樣做。”姜老頭兒在我耳邊小聲的說到。

  他其實已經在教我道家最簡單的修煉要求,存思了,可是在那個時候他卻沒有點明,這也是姜老頭兒的風格,做任何事做就是了,沒必要先說個條條框框來告訴人我要做啥,反而給人壓力。

  姜老頭兒那麽一說,我立刻閉上了眼睛,可是靜心對于我這種小娃兒來說太難,只能依住于姜老頭兒教的靜心口訣,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在心裏默默的背誦靜心的口訣,多背了幾次之後,整個心靈一片空靈的感覺又來了。

  在這個時候,我拼命的想著蛇靈的形象,然後想象它坐我面前,我們一邊烤著苞谷,一邊在談話。

  我腦子的畫面比較詭異了一點兒,一條大蛇和自己坐一堆兒,還烤苞谷,但是原諒我是一個七歲的孩子,我腦子裏覺得比較適合談話的情形就是這種樣子了。

  漸漸的,我感受到了越來越清晰的情緒,那種感覺非常的詭異,它的確是什麽都沒說,可我就是清楚它所思,它所想,就像它真的在和對談一樣。

  我猛地的睜開了眼睛,因爲忽然間腦袋就像要爆裂開了一樣,我開口對姜老頭兒說到:“師父,它說了,它自修練,別人也自有因果,這一切關它何事?”

  說完,我就愣住了,這話像是我這種水平能講出來的嗎?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42:09

可是在下一刻,那頭痛就如潮水一般的快要將我淹沒,姜老頭兒看了我一眼,下一刻,一樣東西就給我塞嘴裏來了,是個丸子一樣的東西,味道甘苦,還帶著一股子薄荷的清涼味兒,不算太難吃。

  我准備嚼吧嚼吧幾下就給吞下去了,反正我對姜老頭兒是放一百二十個心。

  卻不想姜老頭兒眼睛一瞪,吼到:“你個瓜娃兒,好吃嘴(饞嘴的人),是不是想給我吞了?含舌根下面,等它慢慢化開,再慢慢咽下去,然後你給我坐下來休息。”

  我被他這一吼,嘴裏的丸子差點就給滑喉嚨裏去了,好在我緊咳了幾聲才穩住,老老實實的含舌根底下,坐下休息了,真刺激,在一條巨大無比的蛇面前坐著休息。

  見我照做了,姜老頭兒也不理我了,而是望著蛇靈,開口了,而他說話的聲音很奇怪,不是很大,卻像滾雷一般,聲聲不絕,那種威勢讓人心驚膽顫。

  “你離開這裏,是因,我爲你封正,是果,如何?”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我耳朵邊上一直繞著如何,如何,如何二字.....起碼過了十秒,那聲音才漸漸停止。

  我不敢再去感受蛇靈具體的情緒,卻能粗略的體會到蛇靈那種心動,驚喜的感覺,我想開口告訴師父,卻發現他早已閉起了眼睛,不用說,分明是他自己在和蛇靈交流了。

  我大怒,在心中暗罵,明明自己做來就很輕松,偏偏折騰我這個可憐的小孩兒,不要臉,可是我不敢說。

  片刻,姜老頭兒睜眼了,他繼續說到:“貪戀這裏本就爲你自己種下了因,待到他日,這裏遭受劫難,難道你就可以避開那果?你不怕那雷劫滾滾而來?你不怕你身死道消,到頭來一場空?”

  姜老頭兒這番話一說,那蛇靈竟然開始顫抖,它忽然開始點起頭來,像是在對著姜老頭兒作揖,又像是在請求什麽,總之這樣的情緒我不能具體體會了,只知道它在害怕,又似在祈求。

  姜老頭兒沈默了,閉眼,似在思考,又似在感受,過了半天他才睜開眼睛,說到:“我爲你封正,但是雷劫,走蛟之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走蛟之日的劫難原本也是天定,只希望你能盡量控制,少讓人間受劫,可你記得,萬萬不能在此地走蛟,大江大河有的是,就算辛苦些,你也去到那裏,我在這裏發下誓言,若你不遵守我的所言,我的封正也會全然失效。”

  那蛇靈連連點頭,似是同意了姜老頭兒所言。

  我看的好玩,連酥肉也不是那麽害怕了,懂得和人交流,有了靈性的大蛇,似乎不是那麽可怕。

  過了一會兒,姜老頭兒神色平靜了,他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三支香,恭恭敬敬的點燃,插在土裏,然後又恭敬的拜了幾拜,接著他望著眼前不遠處的蛇靈,朗聲說到:“入江成蛟,入海爲龍。他日之日,必得正果。”

  這是第一次,接著他又反複的念了八次,加起來念了九次。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從蛇靈那原本冰冷的眼眸裏看出了感激之色,這麽幾句話,值得這樣嗎?反正我是不懂其中的因由。

  接下來,大蛇動了,就如我所料的那樣,它輕易就抽出了它埋在土裏的身子,比我想象的還長,我原本估摸著它就7,8米長的樣子,待它整個身子出來,我發現這大蛇起碼有十米以上。

  大家都有些害怕,除了姜老頭兒和老吳頭兒師徒,這時老吳頭兒說話了:“它這是要挪窩,大家讓開一條道兒,切莫驚擾就對了。”

  這時,姜老頭兒和老吳頭兒無疑就是大家的頂梁柱,老吳頭兒的話剛一落音,大家就紛紛朝著兩邊退去。

  那條蛇靈緩緩的從土坑裏爬出來,那巨大的身子無疑給人一種窒息般的壓力,但是大家都強自鎮定著,看著它緩緩爬動,它爬到姜老頭兒面前時,停了停,忽然就仰起了上半身,張大了嘴。

  我看見,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師父!”

  姜老頭兒卻搖搖手,表示無妨,結果那蛇靈只是朝姜老頭兒微微點了點頭,就又趴下了身子,緩緩的爬動起來。

  奇的是,它根本就不亂走,而是按照帷幕圈定的地方爬動,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就慢慢的跟隨著它,看著它爬下那道小山崖兒,然後再消失不見。

  “走了,老姜,剩下的事兒,我就幫不上忙了,要你自己處理了。”看著蛇靈爬走了,老吳頭兒忽然對我師父說到。

  “嗯。”我師父罕有的,神色嚴肅的對著老吳頭兒點點頭,然後牽著我和酥肉的手又徑直走了回去。

  這時,師父給我嘴裏塞的丸子已經完全的化開,被我和著唾液吞了下去,別說,這丸子真的很有效果,只是一小會兒,我的頭就不疼了,過了一會兒,我的腦袋被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萦繞著,說不出的舒服。

  “師父,你剛才給我吃的是啥啊?我現在腦袋舒服的很。”得了好處,自然是要賣乖,而且我也好奇的緊。

  “便宜你娃兒了,你吃的東西,我也只有一小瓶,是我...是我..反正是我一個故人配置的,凝神醒腦是最好不過,現在可不好弄了,因爲一些上好的,到年份的野生藥材不好找。”姜老頭兒回答的倒是爽快,只是中間有些語焉不詳,不過我也沒在意。

  我只是說了句:“師父,原來不是你做的啊?”其實,在我心裏姜老頭兒已經是無所不能了。

  “術業有專攻,你當我是神仙啊?這弄藥的本事兒,我是趕不上他的,他就是那一脈的人。”姜老頭兒說到後面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聽了也不甚在意,總之,小小的我,是非常討厭打針的,連帶著也討厭吃藥。

  既然不感興趣,我也就沒問,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爲止,而在說話間,我們又走回了那個大坑,姜老頭兒兀自的盯著那個大坑的石門沈吟不語。

  酥肉耐不住這沈默,早去纏著丁小哥兒,問他些關于蛇的稀奇事情了,我嘛,身爲弟子,自是不好在這個時候離開師父的。

  但畢竟是小孩兒,就是這樣沈默了幾分鍾,我也耐不住了,也管不上打不打斷師父的思考,終于開口問到:“師父,你爲啥不能讓我們說那蛇靈是蛇?”

  “人爲萬物之靈,自然有萬物之靈的驕傲,那些修正道的家夥,最渴求的就是人類的一句封正,你說它是蛇,無意中就已經封了它是條蛇,它這輩子苦修也難成龍,如果你們當面嚷出了它是蛇,就是犯了它最大的忌諱,那怒火可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姜老頭兒望著石門苦思無果,幹脆給我解答起問題來。

  這些是忌諱,多說一些給我知道也是好的,我學玄學,以後注定要遇見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兒,能抓緊時間多給我講一些忌諱之事兒也是好的。

  “那師父,你剛才就是在封正它爲龍嗎?”我很好奇。

  “是的,不過我的封正只是外因,成蛟也許還好說,成龍卻是萬難無比。其實普通人也能爲它封正,但是效果卻萬萬不如我們這些修道之人,況且我封正了它九次,算是最大的祝言贈與它,以後成龍還是怎樣就看它自己了。”姜老頭兒回答的挺直接,也言明了修煉一途千難萬險。

  “師父,可它咋在土裏埋著呢?還不給憋死?”我終于問出了我最好奇的問題。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43:02

姜老頭兒聞言哈哈大笑,摸著我的腦袋說到:“蛇在土裏有啥奇怪?你不信問問當地的農民,有時砍竹子都能遇見一條睡在空竹筒裏的蛇兒,都不知道它們咋進去的。它在土裏是它自己鑽進去的,你看。”

  說著,姜老頭兒指著土坑讓我看,我一看,可不是嗎?那個土坑裏,有很多坑坑窪窪的長條形通道,一看就像是有一條蛇在裏面拱的。

  “它修煉就會進入一種類似于冬眠的狀態,而且修煉的時候不是靠口鼻呼吸,吸收靈氣的,而是身體發膚呼吸,動物修煉也是同理。”姜老頭兒繼續給我解釋到。

  “啥?動物那麽厲害?”這對于我來說,簡直是太神奇了。

  “動物厲害?人也可以啊!你在你媽肚子裏的時候,難道會是用口鼻呼吸?人在母親腹中的呼吸之法,是修道之人最渴求的呼吸境界,胎息術啊,練成這個,才尤爲不易。”姜老頭兒感慨到。

  “人也可以?那麽,我也要練習嗎?師父也要練習嗎?”我簡直不能想象,我有一天不用鼻子和嘴巴呼吸。

  “呵呵,以後你正式進了門,就會知道!你師父我啊,說起來是最沒用的,山之一脈沒落,這行走世間的都是其他四脈的人,唉......這中間才是最難說的。”姜老頭兒歎息了一聲。

  我根本不懂師父說的啥,但是爲了給他面子,我還是不懂裝懂的哦了一聲,結果就是腦袋挨了一巴掌。

  姜老頭兒斜著眼睛說到:“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你娃兒裝?!以後再裝,老子打不死你。”

  我......

  就這樣,師徒倆沈默了一陣兒,姜老頭兒帶著我離開了這個大土坑,在土坑外面,一群人還在候著,一出去,一個人就迎了上來。

  我一眼就認得,那個人是那個院子裏的軍人,看樣子好像還是個領頭的。

  “姜師父,你決定咋弄了嗎?”那個人恭敬的問到。

  “決定了,不開石門,封了它,然後再埋起來,晚上我再度了這養陰地兒裏的亡魂,破了這塊地,再改一下這片地兒的風水流動,慢慢的將下面的東西給化解了。”姜老頭兒平靜的說到。

  “真的不打開看看?”估計那人也有好奇心。

  “打開?裏面有人養邪器,你也要打開?打開可是要人命來填的,好奇心適可而止。”姜老頭兒正色到。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我們離開這裏的時候,終究還是要打開這裏,經曆一場恐怖。

  姜老頭兒這人吧,看起來猥瑣,接觸起來沒正型兒,可真的認真起來卻自有一股威勢,他已經決定封了石門不打開,其他人也不敢多言了。

  問題就停留在兩點上。

  第一,是這石門裏面究竟有什麽?因爲大家都不知道養邪器是個啥概念?

  第二,如何封了這石門?

  在這種時候,唯一敢向姜老頭兒提問的就是我,果然我也沒負了大家‘殷切’的希望,第一時間就問到:“師父,啥叫養邪器?這石門裏面沒有鬼嗎?”

  “這石門裏面有啥不好說,但是這樣刻意爲之,最可能的情況就是養邪器,正道有法器,可做陣眼,可爲人擋災,可以做很多事....可這世間有正就有邪,就如同有陽就有陰一般,有法器,自然就有那害人的邪器,法器需要靈氣來溫養,人是萬物之靈,身上自帶一點兒靈氣也可以溫養。但這邪器嘛,就要找專門的陰邪之地來養器,怨氣沖天的地方那更是最好不過。”姜老頭兒耐心的回答到,對于我,他總是不厭其煩的會爲我解釋許多。

  “可是師父,爲啥養邪器的地方就不能打開呢?”

  “有啥必要打開呢?養邪器的地方,一般都透著一股邪勁兒,裏面的事物才是詭異非凡,總是要出人命的,而且你打開,到最後也不過是尋著一件兒邪器,最多是把它銷毀,如果能封了它,散了這塊兒聚陰地,不就是最好的辦法?無論在啥時候,你都要考慮用最小的代價,辦最好的事兒。這代價裏面,錢是最不緊要的,那一條條生命才是最緊要的,知道嗎?”

  “嗯!”

  姜老頭兒的話總是有一股子讓我信服的力量,在這個時候,我就記住了,一條條生命是最緊要的。

  “那姜師傅,啥時候封這石門啊?”大家的疑問,托我的福,都得到了解答,這時那個院裏的領頭人終于忍不住開口了,畢竟外面還有那麽多等著挖竹子掙工分的人兒,等久了,怕是要謠言四起,不好辦啊。

  “現在!”說完姜老頭兒就從隨身的包裏非常珍重的拿出了一件兒東西。

  那件兒東西是裝在一個木盒子裏的,那木盒子長方形的,不是太大,雕刻的非常精致,還有一個金色的小鎖扣兒。

  我是個不識貨的家夥,也不懂那木頭盒子的材質,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木盒子的所謂木面是沈香與紫檀做的,那金色的小鎖扣兒就是真黃金。

  姜老頭兒手拿著小木盒,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緬懷和哀傷,他摩挲著木盒子,自言自語的說到:“師父留給我的東西,是用一件兒少一件兒,這東西我是沒有能力去做出來的,要去做的話,一百次裏能不能成功一次,都不知。更可惜的是,我哪有那個能力,去用一百次這樣的東西畫符,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山鄉,竟然會讓我動用它。”

  姜老頭兒的話說得沒頭沒尾,沒人能明白全部的意思,但是所有人都聽懂了兩件事,第一是這東西異常珍貴,姜老頭兒都沒能力複制。第二,他竟然破天荒地的提起了自己的師父。

  這番話,讓所有人都對盒子裏的東西好奇起來,姜老頭兒摩挲了木盒子一陣兒,終于用一種特殊的手法來回扭動了盒子上的小鎖扣兒幾次,打開了木盒子。

  讓人沒想到的是,木盒子裏頭還鑲嵌了上好的白玉裏子,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玉盒子,外面套著木套子,可見做工之精致,而裏面的東西卻讓人有些失望,因爲裏面只有一張符箓!

  可那符箓竟然是銀色的。

  銀色的符紙在太陽底下竟然有幾分炫目,更神奇的是上面鮮紅的字迹也透出一絲兒琉璃光,仿佛是用紅寶石書寫。

  姜老頭兒拿出那張符箓,有些不舍的看了看,也就在這時候,我看清楚了那張符箓上的符文,簡直和平常的符箓不一樣,那不是類似于文字形的東西,而明顯的是一種圖騰,周圍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當然,那時候的我是不知道啥圖騰的,就覺得符箓上的那玩意兒,是一只震天欲吼的大老虎,但是又不像老虎,我說不上是啥。

  “讓人把這個坑挖開,讓石門完整的露出來。”姜老頭兒手持符箓,自有一股威嚴在,他一吩咐下去,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小隊解放軍來,拿起鐵鏟開始挖起坑來。

  然後他有吩咐了那個院子裏的人:“去找一些糯米,新蒸出來的最好不過。”

  接下來就是耐心的等待,我和酥肉去纏著小丁去了,想問人家那竹笛兒咋弄的,要咋吹,能驅趕蛇對孩子來說真是太有誘惑力了。

  可是這是人家小丁的師門秘密,人家哪能說?小丁人又害羞,嘴又笨,被我們纏的沒有法子,幹脆閉嘴,低下頭,還憋了個大紅臉,跟個大姑娘似的。

  他那無良師傅只管呵呵直樂,壓根不爲他解圍。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以後,石門被徹底的挖了出來,新鮮的糯米也找來了。
作者: 紅袖添香    時間: 2013-7-18 09:43:23

 這一次,姜老頭兒的行動讓大家覺得太過于簡單了,就連身爲他弟子的我也覺得和以往那讓人炫目的術法比起來,這一次姜老頭兒的行動太過于簡單了。

  他只是拿過糯米,在那石門前左看右看了一番,就找個位置,用新蒸出來的糯米把符貼了上去。

  這算啥?

  所有人面面相觑,卻不敢置疑他的行動,只有我在符箓貼上石門的一瞬間,恍惚中看見了一只紅色異獸嵌進了石門裏。

  這銀色的符箓絕對不簡單,連我都有這樣的感覺。

  這感覺只是一瞬間的,當我清醒過來時,我發現我剛才只是注意姜老頭兒的行動了,卻沒有留意這石門,現在才發現這石門太詭異了。

  咋說呢?這石門的外圍框架,直接雕刻成了一張大嘴,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那兩根尖利的獠牙更外的滲人。

  石門上刻著詭異的浮雕,那些雕刻我不知道是啥,但是都是那種高不過半米的小人,廋骨嶙峋,肚子卻突出,圍著樹葉,詭異的是那些小人的臉,全都是鼻子異常突出,獠牙尖刻。

  那浮雕極爲的傳神,那些小人兒只要看了的人,都有一種感覺,它們餓,它們很餓,你仿佛可以看見它們滴著口水,面露饞色的看著任何一樣東西,都只想吞下去。

  這些浮雕裏的小人,都在膜拜一口棺材,而那棺材上雕刻著一副詭異的笑臉,似笑非笑,那眼神非常的詭異,就像是明明很貪婪,卻努力裝作慈悲,那笑臉只是單純的一個笑臉,再沒有多余的雕刻去表達什麽,可每個人都感覺,那個笑臉的主人是個女人。

  而棺材的中心還雕刻著一顆正在滴血的心髒,那顆心髒讓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因爲普通人都能感覺的到怨毒。

  這不是我枉自揣測的,在我旁邊的酥肉就很好的證明了我的想法:“三娃兒,我看了那個豬心一樣的東西,咋感覺有種全世界都欠它似的感覺呢?跟向我要債似的。”

  我不知道咋解釋這現象,我也不懂,只是那些詭異非凡的感覺,在符箓貼上去一小會兒後,都消失了,這石門變得普普通通,我也再也體會不到那陰冷的感覺了。

  姜老頭兒貼上符箓以後,走了回來,回來只說了一句話;“把它埋起來,最好給這裏管事兒的人打個招呼,修個啥在這裏,不要讓普通人靠近這裏,就說出了事兒,誰也擔待不起。”

  說完,姜老頭兒就牽著我和酥肉的手往外走去。

  “師父,這是去哪兒?”這就完事了,要走了?

  姜老頭兒不理我,轉過頭對著老吳頭兒師徒倆說到:“去我徒弟家喝杯茶水不?”

  “不去了,馬上要去鎮上的老林那裏買些旱煙葉子,去晚了就沒了。你改天帶著你徒弟來我這兒吧,我請你們兩個吃好東西。”說完老吳頭兒就帶著小丁走了。

  “老林的旱煙葉子,呵,這老吳頭兒是咋知道這好東西的?”姜老頭兒自言自語了一陣兒,還是拉著我和酥肉的手往外走。

  我不幹了,說到:“師父,這就完了啊?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哪兒?回你家呗!啥叫這就完了,晚上還得來一趟,那些孤魂就不管了嗎?”姜老頭兒放開我的手,楸了一下我臉蛋兒,然後拉著我繼續走。

  這時酥肉興奮的一身肥肉都在發抖,他說到:“姜爺,我都還沒見過真鬼呢?晚上能帶著我嗎?”

  我簡直服了酥肉了,平日裏沒發現他這樣膽兒大啊?今天卻要主動要求看鬼,這是啥道理?

  “不行!我可沒有半夜三更把你帶出來的理由!想看鬼啊?呵呵,你以後只要跟著三娃兒,有的是機會。”姜老頭兒直接就拒絕了酥肉。

  酥肉有些垂頭喪氣的,但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他半夜跑出去,回來還不得給他爸罰個一個星期不許吃飯啊?

  算了,今天也算看到不少新鮮事兒了,估計是想到這個,酥肉又重新興奮了起來,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就我,還是對那個石門念念不忘,于是問到:“師父,那石門上雕的是些啥東西啊?我看著咋恁不舒服?”

  一聽這個,姜老頭兒臉色一沈,一時間竟然沒開口。

  我耐心的等著姜老頭兒給我回答,而酥肉不知道啥時候從他的衣服裏摸出那包壓的爛兮兮的煮土豆,開始‘吧唧,吧唧’的吃起來。

  我等了半天不見姜老頭兒回答,擡頭一看,卻只看見姜老頭兒的兩個眼睛盯著酥肉的‘爛土豆’。

  “小胖娃兒,你吃的啥呀?”姜老頭兒笑眯眯的,那樣子我看了心裏一陣惡寒。

  “煮土豆啊。”酥肉一邊往嘴裏塞著土豆,一邊含混不清的說到。

  “那好吃不?”姜老頭兒锲而不舍的問到。

  “煮好了,灑點兒鹽,香。”酥肉一邊吃一邊答到,他根本搞不清楚姜老頭兒是個啥意思,說起來,我和我這便宜師父也才相處了2天,也搞不清楚他追問那包爛乎乎的土豆是啥意思。

  “胖娃兒,給我吃點兒。”沈默了將近半分鍾,姜老頭兒忽然有些憤怒的吼到,把我和酥肉都嚇了一跳,特別是酥肉,抓手裏的土豆差點沒掉地上去。

  “真的是,問你那麽多次了,都不曉得給我吃點兒。”姜老頭兒一把抓過酥肉手裏的土豆,一邊念念叨叨,一邊大口吃了起來。

  酥肉欲哭無淚,我卻覺得我的面子都被這姜老頭兒給丟完了,酥肉是我好兄弟,親眼看見我有這麽一個師父,連小孩兒手裏的土豆都要搶.....

  我腦子亂成一團麻,只得趕緊轉移話題:“師父啊,你還沒說那石門上雕的是啥呢?”

  估計是得吃了土豆,姜老頭兒心情好,一邊大嚼著,一邊就非常直接的回答到:“餓鬼啊,就是那種啥都吃的家夥。”

  “咳..咳...”酥肉一陣兒劇烈的咳嗽,嘴裏的土豆都噴出來了,估計是咳嗽的太厲害,有些土豆直接從鼻子裏噴出來了,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咳完酥肉直接和我對視了一眼,那意思,我倆不用交流都明白,眼前正毫無形象在大嚼搶來的,特別強調是搶小孩的土豆的姜老頭兒才就是一只‘餓鬼’吧?

  可惜給我一百二十個膽子我都不敢問姜老頭兒是不是‘餓鬼’這種問題。至于酥肉,給他三百六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問‘姜爺’是不是和餓鬼有啥關系。

  姜老頭兒毫無感覺的啃完土豆,拍了拍手,砸吧砸吧了幾下嘴,確認酥肉那裏沒有了,才咳嗽了兩聲,竟然還裝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背著手走前面去了,估計是在酥肉面前當姜爺當上瘾了。

  我無奈的和酥肉對視一眼,眼中千言萬語都沒辦法表達,只得緊趕幾步,追上了姜老頭兒。

  “師父,餓鬼也是鬼?”我問到,那石門上的雕刻給我的印象太過于深刻,總覺得這餓鬼咋有些與衆不同的樣子。

  “餓鬼只是一種稱呼,嚴格的說來它們不算是鬼,它們是一種生物,具體是啥,佛家和道家的解釋不同!你們看見的那雕刻,就是餓鬼的鬼子,它們參拜的棺材,埋葬的...應該就是鬼母。知道民間鬼吃人的傳說哪兒來的嗎?其實說的是餓鬼,而不是人死後的靈魂所化之鬼。”

  姜老頭兒一說完,我就打了個寒顫,其實于現在的我來說,一般般的鬼我已經快要麻木了,可是這吃人的鬼,哪個小孩子不怕?我回頭看了一眼酥肉,他的雞皮疙瘩都冒上脖子了,這小子比我還不如。

  我很想了解多一些餓鬼的事兒,什麽鬼母之類的,餓鬼在師父眼裏又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可是我不敢問了,估計在一旁的酥肉也不敢聽了。

  好在姜老頭兒也不願多說,只是說了句:“在一百多年前,餓鬼幾乎就已消失在這世間了,沒想到這裏還有這樣一個墓.....唉,那地方邪性兒,你們兩個少去,聽到沒?”

  我和酥肉唯唯諾諾的答應了,誰沒事去看那種要吃人的鬼啊?還有鬼他媽,想起就心裏發寒。

  說完這個以後,姜老頭兒沈默起來,神情也和以往不同的沈重,不知道他在想些啥,反正我和酥肉也不敢問,今天發生了那麽多事兒,我們兩個的腦子都不能完全消化。
作者: 水幽    時間: 2013-7-21 21:45:29

這篇小說超長,版大可能要貼很久,不過很好看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