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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熱情的死對頭[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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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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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7-18 00:10:26
標題:
[亮亮]熱情的死對頭[全文完]
熱情的死對頭
作者:亮亮
天啊!這個莫名其妙來向她搭訕的傢伙
竟和小時候那個老愛整她的惡鄰居同名同姓……
等等,才不是同名同姓,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嘛!
幾百年前就搬走的人還來找她做什麼?
害怕惡夢又重回現實,她嚇得只想逃離他遠遠的
哪知他竟拿出兒時簽下的結婚證書,要她履行承諾
更可怕的是他施展出高超的黏人纏功
不但大剌剌的向眾人宣佈他是她的護花使者
甚至還登堂入室收買她老媽的心
討厭!和帥哥學長的交往沒了下文讓她懊惱得要死
這死傢伙又得寸進尺,硬是奪走她的初吻!
唉,只怪小時候不長眼睛誤把惡魔當天使
但除了認命之外,真的沒辦法甩掉這個煞星了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0:50
愛上黏黏男
亮亮
如果有一個人,很粘很粘你,那該怎麼辦?
如果那個人不但粘你,還欺負你,讓你出糗,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煎熬中,那該怎麼辦?
他像橡皮糖,甩都甩不掉,更像不定時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嚇你一下,生活秩序就被打亂了。
你的身邊有沒有這樣一個黏人精?
這種黏,不是男女朋友的黏。
也許是你的同班同學,從小學一年級開始連續同班九年,還坐在你隔壁。
也許是你的鄰居,天天放學都要「順道」經過你家,只為了看你一眼。
也許是你的仇敵,無論你做什麼都要跟你唱反調,把你氣得牙癢癢,他的興致就愈高昂。
其實,他的惡行再怎麼多,再怎麼纏人,再怎麼粘人,都是可以理解的,重點是你的心。
如果你一點都不喜歡他,對他的化學反應完全是零,就應該嚴厲的拒絕,不用搭理他,久而久之,他自討沒趣,自然會摸摸鼻子離開。
倘使,捫心自問,你對他有一滴滴、一絲絲的好感,儘管只有一點點,也許,應該改變的那個人是你。
李曉詩從小到大都忙著躲避她的天敵謝佑均,只是,她似乎只是為躲避而躲避,從來沒有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
她的人生看似順遂,其實卻繞了好迂迴的一段路,浪費了許多時間才發現自己的幸福。
故事中的男主角謝佑均就是一個黏黏男,臉皮厚,毅力夠,不怕苦,不畏難,重點是他能屈能伸,清楚自己要什麼。
呃,我好像將男主角講得太完美了,現實生活中若有這樣的男人,女性同胞們應該反過來當個粘粘女吧。
好了,閒話不多說,還是來看看李曉詩和謝佑均到底怎麼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1:20
第一章
「啊——」
拉長的尖叫十分刺耳,劃破午後寧靜的社區。
「哇……媽媽……嗚嗚嗚……」小女孩的哭聲愈來愈傷心。
「吵死了,不要哭了啦。」另一道童稚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嗚……」哭聲有些累了,但是還是很傷心,細細地啜泣著。
「哎喲,我爺爺在睡覺,你小聲一點好不好?」
「你把人家弄得那麼痛,嗚……好痛喔……」她哽咽著抗議。
「我只是要幫你啊。」
「亂講,你拔我頭髮!」
「不拔,怎麼把東西拿下來?」
「還不是你,把東西放到我頭上!」
「我剛剛問你,你自己說好的。」
「我以為你要拿東西給我!」
小女孩的長髮上滿是花花綠綠的口香糖。因為小男孩說,他有顏色很漂亮的東西要送給她,怎知她才答應,就讓自己遭了殃。
「我怎麼知道會拔不下來?」
「好噁心、好噁心,嗚……」
「好啦、好啦,沒事啦,我已經拿下來五個了,我看看,還有十幾個,很快就會弄掉了。」他試著安撫她。
「哎喲,好痛喔!」
「看,又拔了一個了!」他驕傲地出示「戰利品」給她看。
但是小女孩注意的不是口香糖,而是在口香糖上順帶被拔下來的好幾根頭髮。
「你又拔掉我的頭髮!」她大叫。
「廢話,不拔頭髮,怎麼能把口香糖拿下來?來,我再幫你。」
「不要,我的頭痛死了,你不准拔了!」
「不拔你要哭,拔了你也要哭,真麻煩耶。」
「還不都是你,為什麼要把口香糖粘到我頭上!」
「你頭上平常就花花綠綠的,我只是要送你一樣的東西啊。」
「那是髮夾,不是口香糖!我不管、我不管,你欺負我,我要告訴你爸爸!」
「你去啊,我爺爺今天在家,我才不怕咧。」
「你……你是壞人!」
「你才是討厭鬼!」
「你豬八戒!」
「你,膽小鬼、愛哭鬼、小氣鬼,哼,懶得理你了,走羅!」
說完,小男孩竟真的一溜煙跑走,不知去向,留下小女孩一個人傷心哭泣。
這悲劇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這兩個孩子住在同一個社區,又因為同年,所以經常玩在一起。
或者該說,她經常「被迫」跟他玩在一起。
他比她矮一個頭,但是古靈精怪,滿腦子奇特的主意,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用她來作實驗,滿足他的好奇心。
小女孩長長的頭髮,就是他最好的玩具。
當她綁兩根辮子時,他可以把辮子當馬轡來扯;當她將長髮放下來時,他可以跳起來從背後把她的頭髮往前撥,看看傳說中的女鬼是什麼樣子;當她把頭髮盤成可愛的髮髻時,他便抓起一把螞蟻丟到她的頭髮上,看看螞蟻什麼時候可以爬出這片幽黑的森林。
每一次,小女孩都是大哭收場,而小男孩則被他爸爸狠狠地以家法伺候,但是,過不了幾天,類似的鬧劇總會重演,她總在他的慫恿之下再次相信他,進而搭上賊船,後悔莫及。
她有時會想,自己怎麼會這麼笨?每次都發誓再也不要理那個討厭鬼,但是他只要一開口,講得天花亂墜,總讓她忘了自己的誓言。
小女孩淚眼婆娑,頂著一頭被摧殘過後的凌亂頭髮慢慢地走回家。
當女兒頂著一頭口香糖回家時,秋雅蘭啼笑皆非。
「怎麼啦,又被欺負啦?」
「媽媽,我們搬家好不好?我不要住在這裡了!」
李曉詩說的是真心話,但是秋雅蘭只把它當作童言重語,並不在意.
「哎呀,這次可真糟糕,口香糖都跟頭髮纏在一起了。姊姊,我們把頭髮剪掉好不好?」秋雅蘭溫柔地說。
「不要,不要!」
但無論李曉詩如何反抗,還是被帶到美容院,眼睜睜地看著頭髮一束束地飄落在地上。
漂亮的長髮沒了,這對愛美的小女孩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就算穿著公主裝,也不像公主了,亮晶晶的髮夾也不能用了。
每天,她看著抽屜裡的髮夾和衣櫃裡的漂亮衣服,一股悶氣就直衝腦門。
這一切都要怪那個頑皮鬼、討厭鬼!那個矮冬瓜謝佑均!
謝佑均一如往常,被他爸爸狠狠地教訓一頓,謝媽媽也照往例買了一些女孩子的玩具上門來賠不是,於是,一切就事過境遷了。
沒有人認為對方是惡鄰,兩家之間的友情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改變。
不過,說起這個謝佑均,社區裡的家長們只能搖搖頭。他聲名遠播,不是因為他有一個有錢的祖父,而是他闖禍的本事。
看不出他小小年紀,竟然有那麼多鬼點子,而更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是,他常常帶頭闖禍,卻在事發之後最快溜走,讓人沒有辦法當場將他逮個正著。
這個房地產大亨的長孫受盡祖父的疼愛,反正闖了禍有爺爺擋,因此,他可說是天不怕、地不怕。
雖然他惡作劇的對象並不是只有李曉詩,但是,光是那些折磨也夠她受的了。
她日思夜想,就是希望能夠搬家,搬得愈遠愈好,要是能遠離謝佑均這個整人精,她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秋日午後,剛剪短頭髮的李曉詩正獨自坐在花圃旁。
她正在辦家家酒,但是顯得鬱鬱寡歡。
自從剪短了頭髮之後,她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她覺得自己變醜了,連帶的玩起遊戲來也沒有精神了。
她用塑膠的小碟子、小碗裝了一些土,並摘了幾朵花放在上頭,接著便坐在那裡隨意地撥弄著碗碟裡的東西,像個哀怨的主婦無精打采地等待著丈夫回家一樣。
「喂!」一道聲音突然冒出來。
她理都不想理會,因為她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喂,你在幹什麼?」謝佑均不放棄地問。
「你走開,沒人要理你。」她賭氣地說。
「你怎麼把頭髮剪短了?」
「還不是你害的。」
「剪短了也很可愛啊。」
「才怪!」
李曉詩靜靜地杵在那裡,不打算繼續玩了。那個討厭的男生一直站在旁邊,讓她怎麼玩下去?
謝佑均等了一會兒,也覺得無趣。他思量著什麼事情,之後什麼也沒有說,不聲不響地跑走了。
她覺得很驚訝,他竟然這麼容易就放棄捉弄她,但是畢竟沒有人打擾了,她又玩起家家酒來。
十幾分鐘後,謝佑均回來了,手裡拿著一些東西。
難道他要跟她搶地盤?李曉詩略帶防備的看著他。
「喏。」他遞了一張紙給她。
「幹嘛?」雖然語氣不佳,她還是接過了那張紙。
「你會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會啊。」那還用說,媽媽已經教會她寫自己的名字了。李曉詩有些自豪。
「那你在這裡寫你的名字。」謝佑均手指著一個空白處。
那張紙上已經印了一些字,但是她還看不懂上面寫些什麼。
「為什麼?」她有些狐疑,之前被惡整的經驗讓她不得不小心。
「你說你會寫名字,我當然要看看你到底會不會呀。」
「我會寫就是會寫,幹嘛要給你看?」
「我也可以說我會寫我的名字,每個人可以說,但是有人會騙人啊。」
「我才沒有騙人!」
「所以我才要你寫給我看呀。」
「我不要!」
「那你就是騙人,只有我才會寫名字,啦啦啦,你騙人,騙人精!」
「你也會寫名字?才可能咧!」這個矮冬瓜也會寫?李曉詩滿心不相信。
「我當然會寫,不然我先寫,接下來換你寫。」
她不置可否,因為她壓根不相信他也會寫名字。
「那就講好羅,我先寫。」說著,他在紙上寫下了工工整整的「謝佑均」三個字。「好,現在換你了。」
雖然李曉詩並不認識多少字,但是「謝謝」這兩個字她常常看到,因此對「謝」這個字有印象。
看到謝佑均竟然會寫自己的名字,在不服輸的心理下,她也毫不遲疑地在他的名字旁邊寫下自己的名字。
「喔,原來這就是你的名字啊。」他滿意的點點頭。
「我看你根本不認識字吧?不懂還裝懂!」
「不過,你的字好醜喔,哈哈!」說完,謝佑均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竟敢說我的字丑,你這個討厭鬼!」李曉詩只能對著他離去的方向大罵。這個臭男生實在太可惡了!
李曉詩發現,這幾天母親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好像她的頭髮也被剪短似的。
只有謝媽媽來他們家的時候,她的臉上才會勉強擠出笑容。
「雅蘭,今晚真的是最後一晚了。」夏清清抱著幾個月大的小女兒,有些依戀地說。
「是啊,我們拖著小孩,又要顧家,以後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再見面。」秋雅蘭拉著剛學會走路的兒子李御風,以防他在屋裡四處亂跑。
「我真不想離開這個社區,這裡很方便,其實不搬走也沒什麼不好。」
「哎呀,等你住慣了大房子,要你這貴婦人再回來可就不一定願意羅!」秋雅蘭打趣道。
「什麼貴婦人啊,我根本是三個小孩的奴隸,」切都要自己來,享福的事,我看再等個十年吧!」
「不過你公公也真是厲害,才短短幾年,本來已經資本雄厚,現在更是不得了。」
這幾年謝家投資房地產,簡直賺翻了,房子一楝一楝的買,地皮一塊一塊的炒,沒多久就買下了市區精華地段一整條路上的房子。
由於夏清清前陣子生下了第三個孩子,她公公嫌這兒空間太小,於是決定搬到大一點的房子裡去。
「我倒是希望他多忙事業,別花時間在家裡,不然小孩可真是難帶。」
「是啊,聽說他很寵孫子。」
「對啊,要不是佑均他爸爸鎮著,我看房子早就被佑均拆了。」
「希望我家御風長大後不會這麼頑皮,不然我老公不在,我真不知要從何管起呢!」秋雅蘭看著兒子,愛憐地說。
這時,夏清清的目光落到李曉詩的身上,露出笑容。
「對了,告訴你一件趣事,你們家女兒魅力不小喔!」
「怎麼說?」
「佑均今天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份結婚證書,讓曉詩簽了名,自己也簽了,然後跟他爺爺說,要把曉詩一起帶走。」
「哇,你兒子還真是天才!」
「而且他牛脾氣一來,誰都擋不住,硬要爺爺答應,還哭哭鬧鬧,後來我老公看不下去了,又把他教訓一頓,現在正在生悶氣呢。」
「呵,真是人小鬼大。不過曉詩好像很怕他,沒想到會願意簽名。」
「這兩個孩子平常總是玩在一起嘛,要分離了,當然會真情流露啊!唉,這種兩小無猜的感情真幸福。」
「那份結婚證書應該好好保存,留作紀念。」
「說得也是,以後他們長大看到,應該會覺得很有趣吧!」
說完趣事,兩人一時無語。即使故作輕鬆,但是該來的離別還是不可避免。
「清清,我真是捨不得你,你要好好保重啊。」
「你也是,希望以後還有緣分做鄰居。」
這一晚,兩人因為離別在即而紅了眼眶。她們聊了很久,直到小孩都困了,才不得不離去。
李曉詩記得這一幕,記得她們不捨的眼淚與告別的話語。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謝家要搬走的消息。原來如此,難怪媽媽這幾天悶悶不樂。
隔天,李曉詩沒有再看過謝佑均,也沒有跟他說再見。
她認為,她的生活之所以能夠恢復正常,都是因為她每晚睡前默默向上天禱告的緣故。
因為爸爸在國外工作,媽媽又忙著照顧弟弟,她天天活在受欺負的恐懼中,沒有人能幫她,所以她只能祈求上蒼,希望能早日搬走。
果真,她的願望實現了,上天終於聽到她的祈求,不過有一點小小的差距,搬走的是謝家。
謝家一搬走,帶走了惡魔謝佑均,也帶走了李曉詩童年的夢魘。
自此,兩家就很少聯絡。
往後,秋雅蘭僅是偶爾在飯桌上提起謝家的種種,懷念過去與好姊妹夏清清度過的快樂時光。
李曉詩幾乎沒有再聽到謝佑均的消息,對他的記憶一直停留在童年時矮小、頑皮、愛捉弄人的印象。關於他的種種事跡,是李曉詩慢慢長大之後,聽媽媽談天時不經意的透露,一點一滴的拼湊起來的。
這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和事,李曉詩當然不會完全忘記,只是,那些過去都與現在毫無瓜葛了,不過是童年時的一段回憶。
至於那份結婚證書,跟謝家搬走的事相比,簡直微不足道,況且她根本不知道當初她簽下的是什麼,直到後來,秋雅蘭在丈夫回國之後跟他說起這件趣事,李曉詩才知道,她那時與謝佑均簽下了一份結婚證書。
不過,謝佑均的警報早已解除,因此她對這件事一笑置之。
她常想,擁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童年時光,也算是難得的經驗,畢竟有了比較,才會更珍惜現在,更能體會平靜的日子得來不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2:02
第二章
校園裡的空氣清新涼爽,尚未發威的秋陽舒服地照在每個學子的身上。
由於剛開學,各門課的課堂上總是擠滿學生,因為加退選的時間還沒有過去,大家寧可多看看,多聽聽,比較各個老師的優劣後再作選擇。
這種自主選課的權利是高中生所沒有的,因此許多大一新生樂此不疲,積極地試聽每一堂感興趣的課。
李曉詩也被這氣氛感染,剛開學這幾天,她的心情很亢奮。
她終於是個大學生了。收到成績單知道結果,與實際走進大學,真正身為其中的一分子,感覺還是不一樣。
往後她不用再碰任何不喜歡的科目,唯一要做的,就是優遊於最喜愛的中國文學裡,她的未來不是太美好了嗎?
李曉詩的父親雖然是學理工的,但是十分熱愛文學,看看他替孩子所取的名字就知道了。曉詩,他希望女兒通曉詩詞;御風,語出莊子,希望兒子乘風而行,不受拘束。
李曉詩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的興趣,但中學時為了應付考試,不得不接觸她不喜歡的科目,現在,她終於可以專心地讀中文,讓她心中十分雀躍。
學校裡唯一讓她不適應的,是那些為數眾多的男學生們。
她家中除了父親與弟弟,並沒有別的異性,加上中學六年讀的都是女校,她早已習慣週遭女孩子們輕巧優雅的舉止動作。
現在學校裡突然出現那麼多男孩子,動作粗魯,運動完後滿身汗臭大剌剌地坐在教室裡,讓她受不了。
但是,像她這樣一個美麗搶眼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讓諸多男生忽略呢?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認識你嗎?」
「同學,你要不要幫我填一份問卷?」
「同學,好巧喔,跟你同路,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同學,我是電機系的,想跟你們中文系辦聯誼,不知道可不可以?」
幾乎是一進大學,李曉詩就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她那不染纖塵的氣質,恍若仙子下凡,早已迷倒了一票男同學和學長們。
她雖然脫俗,卻不像冷艷的梅花,給人遙遠的距離,反而像是清純的瑪格麗特般讓人憐愛,想要主動親近。
對於身邊突然湧現的追求者與示好者,李曉詩感到十分困擾。
她天性和善,對於經常必須潑別人冷水,給人釘子碰,不是很喜歡。
但是,她有什麼辦法呢?不這麼做,那些人根本不會放棄。
幾天下來,她只能斂起笑容,一開始就不給人好臉色,希望能減少一些無聊的搭訕。
這天,她來到一間教室上一門選修課。
不知是課程很輕鬆,還是老師太受歡迎,教室湧入愈來愈多學生。
這是一間大教室,為了讓坐在後面的學生視線不被遮擋,座位采階梯式的設計,也因為如此,教室裡每個人的位子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一朵美麗的花兒單獨坐在教室裡,說有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她選了一個靠近角落的位子,又用大背包佔了身邊的座位,因此阻擋了不少藉故要坐在她旁邊的人。
「請問,你旁邊有人坐嗎?」
還是有不怕碰釘子的人。李曉詩在一道男聲響起時,心裡這麼想。
但是因為對方的聲音滿好聽的,因此她還是好奇地抬起頭,瞥了一眼聲音的主人。
「對不起,已經有人了。」她回答的聲音仍舊不帶感情。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一副運動員的打扮。他四肢修長,頭髮短而乾淨,濃眉大眼,五官端正,最讓人難以忽略的,是他嘴角不經意流露出的笑意。
他的笑容有點壞。李曉詩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得出這個結論。
這是第一次有個男生讓她對他的印象如此深刻。為什麼會特別注意他的笑容,李曉詩自己也想不透。
「是嗎?可是教室都坐滿了,已經有人沒有位子坐,難道你還要為你遲到的朋友佔位子嗎?」他說得理直氣壯。
李曉詩正要回答,不意他又補了一句話。
「而且我懷疑真有那麼一位朋友。」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有些心虛地問。
「我的意思是,就是有你這樣自私的人,上課佔兩個位子,才有那麼多人必須站著上課。」他咄咄逼人。
「現在還沒敲上課鐘,你怎麼知道我的朋友不會來?況且才剛開學,很多人只是來聽聽看,不一定會修這門課,我才不會害得大家要站著上課呢!」
李曉詩心想,現在只能硬著頭皮說謊了。
她自己一個人來修課,並沒有和什麼同學約好,哪裡是幫人佔位子呢?但是面對這個男生不假辭色的指責,她並不想示弱。
「是嗎?」他又露出壞壞的笑容。
這笑容讓李曉詩看得心裡發毛,說不出究竟哪裡奇怪。倏地,她的眼皮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刻意忽略眼皮上突來的跳動,環顧四周,最後指著她後方三排的某個空位,說:「那裡還有一個位子,你只有一個人,可以坐那裡。」
「若我說不要,我就是要等你旁邊的這個位子呢?」他語出驚人。
「你不要鬧了好不好?有位子就快去坐吧。」李曉詩以平靜的語氣說。
「我賭你身旁這個位子不會有人坐,怎麼樣?」他並不罷休。
「你很無聊。」李曉詩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奮戰。
「我就是要賭,若是你身旁的位子整節課都沒有人坐,那你就輸了。」
「那又怎麼樣?」李曉詩心中一陣恐懼。
「你輸了,就要請我吃飯。」
原來又是一個無聊的男生來搭訕,說得義正辭嚴,目的還不是藉故約她吃飯。
「同學,如果你要搭訕,請你有創意一點,這種把戲大無聊了,還有,我勸你不要再鬧了,你這種人我看多了,我不會和無聊人士打賭,也不會答應跟你去吃飯的。」李曉詩擺出嚴肅的表情,希望嚇退這個不怕死的仰慕者。
「是嗎?」他笑著搖搖頭,沒有反駁她的話,並且不在乎地朝後排走去,似乎就這樣放棄了與她交談的念頭。
對於他這種看來玩世不恭的態度,李曉詩一點也不欣賞,但是,說實話,這個男生似乎比她之前遇上的都還要難對付。
沒有一個男生對她造成過如此大的壓迫感,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對抗這充滿侵略性的挑釁。
李曉詩心中暗暗覺得不妙。難道他就是造成她眼皮亂跳的原因嗎?
這種感覺真是太恐怖了,她希望再也不要有跟他一對一正面交鋒的時刻!
她沒有認出他來。
她似乎長了點腦子,不再像以前那樣笨笨呆呆,好欺負了。
她的頭髮留長了,而且比以前更長、更美了。
她變得有主見,變得嚴肅,變得認真,整個人也變得更亮眼,充滿女人味。
多年後重逢,這第一面的印象沒有教他失望,也不枉費他處心積慮地進入這所大學的中文系。
坐在李曉詩後面三排位子的謝佑均,看著她的背影,回想著剛剛與她接觸時的談話內容。
真是個有趣的女孩,明明眼中透露出膽怯,卻還是硬著頭皮對抗他的質問,這種不服輸的堅持他很喜歡。
但是,她竟沒有認出他來,這讓他有一點小小的不滿。
他可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之前,他已經連續三天刻意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期望她能有一點認出他的反應。
他忍了三天沒有主動跟她講話,但是她完全沒有察覺,可見她對他一點也不留戀。
思及此,他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這也難怪,謝佑均已是個身高一八O公分的大帥哥,跟幼年時矮不隆咚的樣子天差地別,別說是李曉詩,就連他的國中同學恐怕也認不出現在的他了。
自從搬家之後,謝佑均便進入某間知名的私立小學就讀,許多政商界名人的子女都是他的同學。
擁有市區精華地段一整條街上的房子,加上許多大大小小的投資,謝家兩夫妻根本可以不用工作,光收租就不愁吃穿了,但是謝佑均的父親愛車成癡,所以跑去做汽車業務員,重點不是每天可賣幾部車,而是可以天天與車為伍。
謝家的經濟情況比起學校中其它同學並不差,只是由於謝父十分低調,不希望子女染上驕縱的習氣,因此沒有多少人知道謝家的經濟實力。
因為謝佑均在學生資料表中父親的職業那一欄填上業務員,讓一些勢利又不知詳情的老師對他不甚客氣,以為他只是個小角色。
不過,他在學校裡還算是個風雲人物,聰明機智,反應靈敏,不用花什麼精神唸書就可以有不錯的成績,而天生一張帥氣的臉,讓他在女生間也很吃香。
但是,他對課業不夠專注,對班上的活動也不夠積極,只是被動地參與,很少看他對什麼事情特別有興趣,因此,有些老師會認為他是個問題學生。
癥結也許在於他富裕的家庭。
因為要什麼有什麼,他並沒有想過自己未來的方向。他不需要花腦筋想著該如何奮鬥,因為別人要奮鬥三十年才能成就的理想,他從一出生就有了。
他沒有遠大的抱負,只追求新奇與刺激和當下的快樂與滿足。在短時間內完成一件事,比起實現什麼三年計畫、五年計畫,更讓他有成就感。
但是,若是他的熱情與興趣被激起,他就彷彿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前一陣子,他無意間聽母親說起以前的鄰居李曉詩的近況。
他童年時的玩伴李曉詩。
在他的印象中,當時她帶給他許多樂趣。
他記得每次跟她玩,拿她當實驗,都能滿足他對事物的好奇。儘管事後常常被爸爸處罰,但是他不記得這個小女孩有哪一次拒絕過他。
他覺得她的心地真好,而這樣一個好玩伴,多年之後突然聽母親談起她,讓他的好奇心簡直升到最高點。
她過得好不好,現在是什麼樣子,他統統想知道。
看過那封秋雅蘭寄給母親的卡片之後,他當下作了決定。他要重溫兒時的樂趣,他要看看那個十多年不見的老友。
於是,他花了一番工夫說服父母讓他轉學,轉系。
這就是目前他最有興趣,最想要挑戰的一次冒險。
跟李曉詩做同學,再次當好朋友,是他的目標。
課堂上,謝佑均維持著這幾天一貫的動作,在後頭默默地注視著李曉詩。
他沒有想到,她似乎並不像他那麼在意一個過去的老友。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李曉詩趕快認出他來。
而為了懲罰她沒有立刻認出舊識的過失,謝佑均已經想好一個主意,打算為兩人的重逢來個盛大的開場。
下課鐘響後,教室裡的學生們紛紛離去,僅剩下三三兩兩的同學圍著老師問問題,以及一些動作比較慢的學生還坐在座位上。
李曉詩把書本放進背包裡,心中茫然。
她一直重複著把書放進去、拿出來、放進去、拿出來的動作,但自己並沒有察覺。
身旁的女生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背包,自告奮勇地道:「來,我幫你。」
看著她俐落的身手,李曉詩回過神來,感激地對她說:「謝謝。」
「別客氣。你是不是個完美主義者啊?書沒放好就一直重新放,這樣很累耶。」
「我不是啦!」
「我看你是喔,你看看我的背包,裡面亂七八糟的,我覺得隨便一點過得比較輕鬆啦!」說著,她把自己的背包打開,大方秀出裡面的凌亂。
「哈,還真是很亂!」李曉詩不禁笑了出來。
「笑了就好,我純粹也是為了博君一笑。」
「謝謝你,韻璇。」
白韻璇,這個忽然出現的天使解救了她。
她其實對白韻璇有印象,因為兩人修了很多相同的課,幾乎天天碰面,但是,似乎沒有一個好時機讓兩人可以更進一步認識。
沒想到上課鐘響的前一刻,白韻璇誤打誤撞,突然出現在李曉詩的眼前,詢問她身旁的位子有沒有人坐,李曉詩當然歡歡喜喜地同意,並且立刻喜歡上她那自然不做作的個性。
當然,她渴望認識新朋友,不過另一方面,白韻璇的出現,也讓她瞬間多出了一個「替她佔位子」的朋友。
這下子,那個搭訕的男生沒有話說了吧。李曉詩心裡有些得意地想。
只是沒想到,開始上課後,就在短短的時間內,她彷彿從天堂掉落黑暗的地獄。
「你還好吧?我看你剛剛上課後才沒多久,臉色就怪怪的。」白韻璇關心地問。
「嗯,沒什麼,我沒事。」
「喔,那就好。」
白韻璇與李曉詩的家在同一個方向,因此上完課後她們便一起走回家。
路上,白韻璇開心的與李曉詩聊著,問了她許多問題,關於上課,關於老師,還有關於她的家庭背景。
李曉詩覺得有些愧疚,因為她並不專注於兩人的談話。
有些問題她根本沒有聽青楚就隨便地附和,希望不會造成白韻璇的誤會。
她也不想這樣啊,只是現在她的心裡有一個更大的謎團需要解開,這關係著她未來的生活平安與否。
老天,她幸福的生活將要一片片的粉碎了嗎?不要啊……
剛剛上課的時候,年輕男老師的出現,在班上造成了小小的騷動。
許多女學生為了吸引老師的注意,紛紛站起來開老師玩笑。
緊接著,有一個男生站起來發言。
他說了些什麼,揶揄了哪些女生,表達了什麼看法,還是幽默的引起哄堂大笑,這些都不重要。
重點是那個名字。
他說他叫什麼?
那個上課前過來搭訕的男生,叫什麼名字?
是葉佑軍嗎?是謝右勳嗎?是什麼名字都好,但是絕對不可能是謝佑均!
矮冬瓜謝佑均怎麼可能長那麼高?討厭鬼謝佑均怎麼可能跟她讀同一所大學?
她絕對不接受,這一定是某種陰謀,是誰在捉弄她?
「曉詩,我家往這邊走,你呢?」白韻璇問道。
「啊。」她的話將李曉詩從沉思中喚醒。「喔,我要往另一邊走。」
「曉詩,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回家後趕緊休息吧。明天見羅。」
「我會的,謝謝你,再見。」
李曉詩佇立在路邊,看著白韻璇逐漸遠去的身影。
她心裡充滿複雜的情緒,但這種情緒要找人訴說還真是不容易。
她輕輕甩甩頭,想把一些可怕的念頭丟出腦海。
先回家吧,至少家裡是個安全的堡壘。李曉詩這麼想著,並沒有察覺她的腳步是多麼沉重。
她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如此單薄。
命運將會對她有什麼樣的安排呢?她不願去想,也不願猜測,只隱約意識到,今天過後,一切將會不同了。
很快的,李曉詩走入她從小到大所居住的社區。
雖然已經是超過二十年的社區,但並不見老舊的面貌。
每天,她都必須穿過一個小小的花圃才能回到家。這個花圃最近重新整修過,換上新的圍籬,有著煥然一新的氣象。
因為太熟悉的緣故,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過這花圃一眼。
對她而言,這裡是她每天必經之處,一點都不特別,花圃上栽種了什麼花,她已經很久沒有注意了。
然而,此刻她忽然有種感覺,這個花園似乎有些不一樣。
她匆匆向前走,眼角不經意地瞥了花園一眼,沒想到這一瞥讓她赫然止步。
花圃旁邊站了一個人,待她定神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什麼?怎麼會是他?
剛剛上課前來搭訕的男生,就在李曉詩的眼前。他一派輕鬆的站在花圃旁,彷彿在等人。
他來這裡做什麼?
李曉詩滿腹狐疑,直覺他來意不善。她不知道該邁開腳步,還是留在原地觀察他的動靜。
不過,她才思索著,對方一看到她便主動開口:「喂,你不記得我了嗎?」
不會的、不會的!李曉詩心裡暗暗喊著。
從他在課堂上報出自己的名字,她就一直抱著一種僥倖的念頭。
一定是她聽錯了,她不願相信世間有這麼巧的事。
「我不認識你。」她有氣無力的反駁道,聽見對方重重地,不以為然地吐出一口氣。
「你好好看看我,好好想一想,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這個人很奇怪,人家不認識你,硬要說我認識你。」
「好,我不怪你,我長大了,是跟以前不太一樣。再給你一個提示,我以前很矮。想起來了沒?」
「我不要想。」李曉詩的聲音有些發抖。
「為什麼?」謝佑均詫異地問道。這跟他想像中的重逢場景很不一樣。
他以為,李曉詩看到他,會拉著他的手興奮地大叫,不敢相信童年的玩伴又出現在眼前。
他以為,李曉詩會迫不及待地與他敘舊,帶著他在從前一起玩耍的社區裡四處逛、細數這十幾年間的變化。
他以為,李曉詩即使認不出他的長相,也不會忘記他這個人,畢竟童年的回憶多麼美好。
他腦中有許多預設的畫面,就是沒有現在的情況。
李曉詩像看到鬼一樣,臉色發白,全身微微顫抖。
她不但沒有記起他,甚至拒絕探索過去的記憶。
怎麼會這樣?謝佑均的臉彷彿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喂,你不要怕啊,我不是壞人。你是李曉詩吧,我是謝佑均啊!」
「哇——」李曉詩一聽到這個名字由他口中說出,趕忙摀住耳朵,邊說邊往後退。「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說的都不是真的!」
「等一下,你為什麼要逃?」謝佑均急了,連忙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你不要過來!你不是真的,一切一定都是夢!」李曉詩尖叫。
怎麼會這樣?謝佑均有些傻眼。沒有想到這次的會面才短短幾秒就高潮不斷了,他還沒有開她玩笑,她的反應就已經這麼激烈,那麼接下來他還要捉弄她嗎?
他心裡這麼想著,拿不定主意。
「你先冷靜一下吧,我是貨真價實的謝佑均啊,當然是真的。」他攤開雙手,表明沒有惡意,希望能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李曉詩瞪著他,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她打量著謝佑均,好像在看著一個妖怪,而謝佑均只是安靜地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李曉詩終於屈服。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自稱是謝佑均,還假得了嗎?
他高大的身高帶給她壓迫感,比起以前個頭矮小的謝佑均,現在頎長陽剛的他更讓她害怕。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引得這個惡魔出現,打亂她多年的平靜?
「你終於認我了。」謝佑均鬆了一口氣。
他的對手終於恢復冷靜,很好,這樣她才能再接他一招。
他乘勝追擊。「我來這裡,是要請你履行承諾的。」
「你說什麼我不懂。」什麼承諾?她給過他什麼承諾嗎?只有詛咒和怨念!
「哈,別說你忘了,我可是留著證據喔。」
「什證據?」
「看!」謝佑均得意地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在李曉詩面前晃了晃。
「那是什麼?」
「我們的結婚證書啊。」他不懷好意地笑著。
李曉詩一動也不能動。她的腦子裡轟然一聲,似乎爆炸了。
他剛剛說了什麼,結婚證書?
謝佑均惡劣地指著紙上的簽名,說:「這是你的名字,你的筆跡,怎麼,想起來了嗎?」
「那根本不算數!」
「是嗎?」他好整以暇地說,「這也許沒有法律的效力,但是我拿給別人看,別人總是要相信的吧。」
「你拿給誰看?」
「我想拿給誰看就給誰看,學校的同學啊、老師啊,都可以。」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喜歡。」
「你……你……」李曉詩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她又要被這個惡魔整得慘兮兮的嗎?他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
她失去了繼續與謝佑均對峙的勇氣,轉身就跑,想趕快衝進家門,躲開這一切。
這一次,謝佑均沒有阻止她。他看著她沒命地奔跑,露出微笑。
真是有趣。
他記起過去每次捉弄她的快感,那種感覺現在又浮現了,既熟悉又充滿新奇。
彷彿意猶未盡,他對著她跑走的方向大喊:「別忘了履行結婚證書上的承諾,我等你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2:32
第三章
開學沒多久後,大家都知道李曉詩與白韻璇是超級好朋友。
她們一塊上課,一塊吃午餐,一塊上廁所,還一塊回家。
看到了白韻璇,就會看到李曉詩;看到了李曉詩,就不會找不到白韻璇,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她們兩人感情怎麼會這麼好?這樣天天膩在一起,給不給別人追求的機會啊?
許多男生因此吃味,兩大美女的追求者也因此壁壘分明,李曉詩的追求者討厭白韻璇的黏功,而白韻璇的追求者也看不慣李曉詩整天跟前跟後。
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有很多。兩人個性相契合,成為莫逆之交是一個原因,兩人惺惺相惜,自然而然膩在一塊也是原因,但是,李曉詩心中的那個原因才是重點。
她希望白韻璇當她的擋箭牌。擋什麼箭?當然是謝佑均那惡魔的箭!
在學校裡,她不敢一個人,害怕自己落單的時候會被突然殺出的惡魔逮住,重溫童年的惡夢。
那天回家後,李曉詩從母親的口中聽到了青天霹靂的事實。
「是啊,因為我很多年沒跟謝家聯絡了,所以寄了一張卡片給謝媽媽,告訴她你考上大學的事,結果她打電話來說,佑均也進了同一間學校。」
「什麼?」媽媽也太愛炫耀了吧。
「而且還跟你一樣念中文系喔。」秋雅蘭賊賊地笑著。
「他一個大男生念什麼中文系!」
「我想應該是有別的原因吧。」秋雅蘭從夏清清那裡知道了謝佑均執意轉學的經過。
原來女兒的魅力經過十幾年依然不減。
「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李曉詩有些忿忿不平地說。
「怎麼,他礙著你了?我記得你們小時候還處得滿好的啊。」
「誰說的,他是一個討厭鬼!」
「是嗎?」秋雅蘭覺得好笑。「不過,我聽謝媽媽說,他從小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不做壞事,他們也拿他沒轍。」這麼任性的孩子可真是少見。
「他不做壞事?他做的壞事可多著呢!」
「喔?怎麼你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沒有,我跟他才不熟。他是個怪人。」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上大學後重逢,可以繼續做好朋友呢,看來我跟謝媽媽都要失望了。」
「媽,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和他從來就不是朋友。」
「好啦,隨便你怎麼說,反正這幾年我比較閒,我自己去跟謝媽媽重溫舊夢就好。」
「哼,我是不會理他的,你們聚會可千萬不要找我。」
「這幾年我們也沒碰過幾次面,哪一次帶你去了?喔,每一次你都說要唸書沒時間,原來是不想見到佑均啊,今天我才知道。」
「哎喲,不是啦……」
李曉詩覺得自己的頭快痛死了。
突然間,她優閒的生活步調打亂了,她沒有辦法不想到過去的種種,以及那個討厭鬼。
為了避免他的糾纏,她像連體嬰一樣粘著白韻璇,還好白韻璇不會覺得厭煩,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幾天,謝佑均只是遠遠地看著她,並沒有走過來跟她說話。她略微鬆了一口氣,裝作他不存在似的。
沒有人覺得她不合群,反而認為,像她這樣一個有氣質的美女,對人冷淡一點也不奇怪,況且,她沒有對某個特定的男生示好,就表示人人都有機會可以追求她。
在白韻璇的「保護」以及眾追求者的注目之下,李曉詩是安全的,不過,白韻璇這個護花使者不會永遠沒有缺席的一天,這就是她的隱憂。
每當看到謝佑均陰魂不散的身影又在她的四周出沒,她的胃總會沒來由地緊縮,直到他什麼也沒做的離去,她才能放鬆些。
就這樣反反覆覆,這幾天她的精神變得極差。
終於,她害怕的那一天來了。
這天下課前,老師突然要白韻璇下課後去找他。
白韻璇嚇了一跳,李曉詩也嚇了一跳。
「真糟糕,我做了什麼事,老師把我叫去?」白韻璇有點緊張。
「應該沒什麼事吧,也許只是例行的談話。」李曉詩安慰道。
「我好緊張喔!你看看那些女生一個個惡狠狠的盯著我,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樣。」
白韻璇所說的,是教室前排那群花枝招展的女生,她們的目標正是這堂課的帥哥老師。
這名老師可說是校內的稀有動物,在一堆步入中年的教授中,他翩翩的風采與斯文的氣質十分引人注目。
如今,平時對女生們不假辭色的帥哥老師竟然欽點白韻璇,而且沒有說明原因,那些女生怎麼可能不眼紅?
「要不要我陪你去?」李曉詩小心翼翼地問。其實,她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建議。
「不用了啦,你跟著來,不是讓老師覺得我做了虧心事,需要拉人壯膽嗎?」
「說得也是。」希望落空,李曉詩心裡歎了一口氣。
「不過,今天就沒辦法一起回家羅。」
「是啊。」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事啊!
李曉詩目送白韻璇離去,心裡忐忑不安。怎麼辦?她該怎麼回家?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眼前忽然一黑。
一道身影出現在她眼前,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終於讓我等到機會了。」謝佑均緩緩地說。
李曉詩終於知道什麼叫「烏雲罩頂」,她匆匆地收拾好書本就飛快地衝出教室,落荒而逃。
但是她知道,那個幽靈般的男子正亦步亦趨,緊跟在後。
路上的人彷彿都看著他們,兩人如同情侶吵架一般,女跑男追,引發大家的揣測。
這種眾人議論紛紛的壓力讓李曉詩更是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
謝佑均並沒有說話,也沒有採取強迫的手段,只是跟著她一路從校園走回她居住的社區。
最後,李曉詩沉不住氣了。
「你想幹什麼?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你終於看到我了。我還以為我是幽靈,你是看不見我的。」
「你以為你在演電影啊,亂說什麼,」
「我天天在你眼前晃,你卻視而不見,我當然會這麼懷疑羅。」
「我跟你又不熟,當然不會隨便跟你說話。」
「不熟?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說謊不怕被雷劈嗎?」
「本來就不熟!」
「我們都簽下結婚證書了,還會不熟嗎?明天我就拿那張紙到學校宣傳,讓全校都知道我們是舊識,而你竟然狠心的裝作我們毫無瓜葛。」
「你不要鬧了好不好?」她真害怕他會這麼做。
「我沒有在鬧啊,我只是心寒,以前的鄰居竟然翻臉不認人。」
「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吧,你變了很多,我也變了很多,這些年來也都沒有聯絡,這樣的交情根本稱不上是朋友,甚至連熟人都不是!」
「啊,我真是心如刀割,你怎麼變得這麼無情?即使我很小的時候就搬走了,但我對你可是印象深刻,一直記在心裡呢!你竟然把我忘了。」
誰會忘得了呢?李曉詩心裡淒苦地想。她多麼想忘記過去的一切,卻還是忘不了他,他以及他帶給她的慘痛記憶。
見她不說話,謝佑均繼續道:「我們小時候不是玩伴嗎?我記得我們玩得多開心啊,你竟然會忘記?」
對,他玩得開心,有沒有想過被捉弄的人心裡的感受?
「不要再說了,我的回憶跟你的不一樣。你也許覺得捉弄人很得意,但是我從來沒有快樂過。」
「才怪,不可能,我現在回想起小時候,根本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啊。」
「那是你,你欺負人欺負得很快樂!你現在又回來做什麼?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不要再來糾纏我。我現在長大了,沒有以前那麼好欺負了。」
李曉詩說完後,呼出好大一口氣。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終於把多年的積怨吐出口,這種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這番話帶給謝佑均不小的震撼。
他呆呆地站著,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這麼差,讓人這麼討厭他。
「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過去做的事嗎?我為什麼要騙你?我再告訴你,這輩子我最開心的事就是知道你要搬家。我平安無事的過了這麼多年,拜託你不要再來破壞了,好不好?」
李曉詩的話重重地打在謝佑均的心上。天啊,他到底對這個女孩做了什麼,讓她有這麼深的怨恨?為什麼他的記憶完全相反呢?
李曉詩見他沒有反應,認為他聽進了她的話,不會再找她麻煩了,於是她不再理他,甩了甩頭髮,轉身離開。
另一方面,謝佑均久久不能從震撼中恢復。
被一個人討厭原來是這種滋味。
從小到大,幾乎所有的人都奉承他,即使一開始對他不甚客氣的人,在知道他的身家與背景之後,也都立刻改換嘴臉,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他的言行舉止有些過分,也沒有人敢規勸他。
他以為他還算是受歡迎的,沒想到世界上有一個人深深瞧不起他。
若對方是個雜碎也就算了,但是,這個人竟然是他童年時期甚為重視的一個人。
不行,他不容許這樣的情況存在。
這是對他自尊心的嚴重挑釁,對他人格的輕蔑,驕傲的他只有接受這挑戰了。
他要扭轉李曉詩對他的印象,要讓她知道,她錯了,他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他如此發誓。
白韻璇自從被老師叫去談話之後,就忙碌了起來。
她成了老師的助手,因此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與李曉詩同進退了。
這真是讓李曉詩的處境雪上加霜,因為白韻璇的位置馬上有人頂替。
現在,她身邊的人換成了謝佑均。除了上廁所不能跟去之外,謝佑均採取緊迫盯人的策略,讓李曉詩渾身不自在。
李曉詩不論到哪裡都看得到他人高馬大的身影。
他盡職地扮演著保護者的角色,平時默默地當個跟班,但是一遇到有他認為的「無聊人士」前來向李曉詩搭訕,他馬上就挺身而出,上前問清對方的來歷,並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是李曉詩的護花使者 他自己封的。
久而久之,班上的同學開始流傳,說李曉詩是因為謝佑均的關係,見色忘友,把白韻璇拋在一旁。
不過,帥哥美女的組合人人稱羨,也有許多人給予他們祝福,希望他們這對班對可以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李曉詩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跟謝佑均根本不是班對,她也沒有為了他而不要朋友,但是這些辯白的話與眾人所見的畫面哪一個有份量,不言而喻。
期中考快到了,這天,李曉詩來到圖書館唸書。
當然,她座位旁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謝佑均。
他的面前是放著一本書,但他根本沒有念,只是不停地東看看、西看看。他一會兒盯著李曉詩上會兒又梭巡著附近的情況,偶爾會拿起筆來隨意在書上畫幾條線,好像在用功,但是一轉眼他又望向天花板,手中轉著筆,一副無聊狀。
接著,他用筆在桌面上敲敲打打,引來眾人的側目。
大家凌厲的眼神讓一旁的李曉詩無法忽視。
那些眼神彷彿要她管管旁邊的那個人。
開玩笑,這跟她有什麼關係?但是在眾多眼神的指責之下,她不得不挺身而出。
「拜託你不要發出噪音好不好?」她低聲斥責道。
「什麼?你說什麼?」謝佑均完全沒有壓低音量。
「噓,拜託你小聲一點!」
「喔,我知道。」他對她笑了笑,但還是繼續轉筆。
李曉詩只得無奈地回到書本上,希望忘掉自己目前的處境。
「嘖!」一個坐在附近的學生不耐煩發出的警告。
「有什麼問題嗎?」謝佑均最受不了別人激他,馬上大聲嗆回去。
這下子,有更多人對他側目。
「圖書館是公共空間,拜託你有點公德心好不好?」那人不客氣地指責。
「現在是要比聲音大嗎?你講話聲音也不小啊!」謝佑均才不在乎那麼多人看他。
「還不是你先發出噪音!大家都在唸書,準備考試,你若不想念,就到別處去,不要打擾別人。」
「我喜歡待在哪裡就待在哪裡!嫌吵就回你家啊,何必在這裡裝用功給人看?」
「你要繼續吵也可以,不過,你女朋友已經跑走了啦!」那人幸災樂禍,指了指謝佑均的身後。
果然,李曉詩已經悄悄地收拾好背包,往圖書館門口跑出去。
「哼,你下次就不要再讓我遇到!」
說完,謝佑均匆匆地收拾自己的東西,趕忙追出去。
「喂!」謝佑均大聲叫著她。
看她沒有反應,他喊得更大聲,「喂!李曉詩,等等我——」
這下子,她快速移動的腳步只能無奈地停下來。這個人到底要不要臉啊?臉皮不是普通的厚!
「幹什麼?」等人一走近,李曉詩劈頭就問,語氣不善。
「幹嘛那麼凶?我又沒惹你。」
「你在圖書館裡大聲喧嘩還不夠丟臉嗎?你自己丟臉就算了,幹嘛要把我拖下水?」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誰跟你是好朋友!」
「對了,下禮拜的籃球賽,我們繫上跟外系打球,你要來看喔。」
「也許。」
「不行,是一定要。這是繫上的活動,你若不來,就表示你沒有向心力,沒有認同感,而且……」
李曉詩受不了他的長篇大論,開口打斷他的話。
「我答不答應有差嗎?你天天纏著我,我還能不去嗎?」
「嘿嘿,說得也是,那就到時見羅。」
什麼到時見,難道這傢伙說完這句話就會離開嗎?不,他會一路「護送」她回家,隔天再一路跟著她上學、上課、吃飯、放學。
他根本緊迫盯人,跟她說再見有什麼意義?
謝佑均渾然不覺自己話中的語病,像往常一樣跟在李曉詩身後,伴著她一路回家。
雖然不再被欺負,但是這種無時無刻受人監視的感覺仍讓李曉詩頭皮發麻。
他究竟想要如何?她苦苦思量,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球賽是男生可以盡情要帥的時候。在球場上逞兇鬥狠,比力氣,比技巧,還有比誰會耍花招,更是吸引許多女生的目光。
中文系的男生不像理工科系的男生隨便抓就一大把,要從中再挑出有運動細胞的更是鳳毛麟角。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一樣,大一新生中多了些優秀的人才,加上學長們湊合著用,在籃球賽中竟然一路過關斬將,破天荒的晉級,擠進全校前八強,全系因而歡欣鼓舞,好不熱鬧。
為了擠進前四強,眼前這場比賽更顯得重要。
謝佑均是球場上的靈魂人物,他滿場飛舞,將對方要得團團轉。
旁觀的啦啦隊齊聲喝采,不過,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一個定點上。
最近,他的一言一行似乎受到一塊大磁鐵影響,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塊磁鐵,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長髮飄逸的美人,就是他視線聚焦的所在。
她一身淺色衣裙,在熱烘烘的球場旁,宛如一帖降火清涼劑,讓人熱氣全消。
謝佑均每投進一球,或完成一記妙傳,總會無意識地朝那美女看一眼,愈看精神愈好,戰鬥力愈高。
飛身上籃,謝佑均又為隊上得了一分,他得意地往李曉詩的方向望,想看看她有沒有看到他的英姿。
咦,怎麼有個混血兒長相,高大的男生向她走去?
等一下,怎麼開始聊起天來?
她笑得真開心啊!平常卻對他擺出一副臭臉,不公平!
那臭傢伙有什麼好?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二張嘴,跟他有什麼不一樣?
哎呀,邊說話還還邊笑,有那麼好笑嗎?
他在這裡賣命地打球,她怎麼可以跟別人聊天,一點也不專心!
球場邊的這一對男女可不管球場上廝殺得多激烈,正開心的聊著天。
站在李曉詩身旁的男生名叫雲熙天,是研究所一年級的新鮮人。
他是個中美混血兒,四肢像西方人那般修長,五官也十分深邃。即使有著西方人的外表,卻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因為他從小就在台灣受教育。
他是財經所的高材生,雖然還沒有步入社會,但已經學以致用,利用所學得的知識投資賺錢,目前已小有積蓄,過著與一般學生不一樣的闊綽生活。
在校日內,他當然是個引人注目的焦點,不過,這名帥哥也不禁拜倒在李曉詩的石榴裙下。
那天在圖書館裡,他目睹了謝佑均大吵大鬧的那一幕,同時也沒有漏看坐在一旁的那個美女。
這一看,讓他驚為天人,深深被李曉詩吸引,於是悄悄地用照相手機將她的倩影拍下。
雖然謝佑均像個吸盤粘著李曉詩不放,但是就他的觀察,他們應該不是情呂。
窈窕淑女,君子好遂,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他當然可以追求她。
憑著手機上的照片,雲熙天在校園中四處查訪,終於問到美女的芳名與所讀的科系,可是在謝佑均的緊緊看守之下,他完全無法接近她。
終於,全校的球賽讓他等到這個難得的空檔,那名「護花使者」正忙著在球場上攻城掠地,無暇顧及場邊的美人。
而那天圖書館裡的插曲,成了他與李曉詩攀談的話題。
「原來那天你也在圖書館啊?被你看到了,真是不好意思。」李曉詩回想起那一幕,也覺得好笑,臉上不禁綻開笑靨。
「所以我覺得你很面熟,才大膽地走來問你,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太唐突了。」
「不會的,學長你太客氣了。」
「那你跟那個男生是什麼關係呢?像你條件這麼好的女生,怎麼會選擇這樣愛搗亂的男朋友?」
「唉,學長你誤會了,他並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我原本就想,你的眼光應該沒有那麼差。」
雲熙天故意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又把李曉詩逗笑了。
「不過,既然不是男女朋友,你們怎麼會天天在一起呢?」
「他要跟著我,我也沒有辦法。他並沒有做出什麼真正讓我困擾的事情,就只是跟著,我能用什麼理由趕他走呢?」
雲熙天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來是這小子一相情願的追求,那麼,他的勝算又更大了。
於是,他大膽地提出要求,說:「既然這樣,你一定很渴望自由吧?要不要趁現在暫時離開,我們一起去喝杯咖啡?」
李曉詩有些躊躇。彷彿一隻長久關在籠子裡的鳥兒失去了飛翔的能力,突然降臨的自由反而證她有些無所適從。
「這……」她猶豫著。
「走吧。現在是大白天,我也不是壞人,你就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是啊,給自己一個機會,掙脫監視的機會。
這句話給了她一股力量,李曉詩因此決定跟著雲熙天離開球場。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麼一走,當天的球賽中文系竟然慘敗,因為繫上的主將突然脾氣一來,把球一丟,就這麼跑了。
主將謝佑均到哪裡去了,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跑走,也沒有人清楚。
今天,中文繫在籃球比賽中創造了有史以來的佳績,只可惜因為一點意外而沒能更上層樓。
只不過,締造佳績的謝佑均並不把這個成就看在眼裡,因為他心急如焚,心念著失去蹤影的佳人,其它的事根本完全不重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2:59
第四章
時序雖然已入冬,午後的陽光仍然燦爛,讓人睜不開眼睛。
剛從明亮的室外進入這間小小的咖啡廳,李曉詩的眼睛有點不適應。
但是,門一關上,便把外頭的車水馬龍隔絕,店內顯得靜謐。
小小的圓桌鋪上格子花紋的桌布,顯得十分小巧可愛。每張桌子上均放了店主人精心挑選的迷你盆栽,妝點得生氣盎然。
咖啡的香味瀰漫著,從咖啡機傳來呼嚕嚕的運轉聲,預示著一杯杯好喝的咖啡即將出爐。
還有一股濃郁的味道從烤箱傳出來,是手工的餅乾的味道,也是一股幸福的味道。
在這方小天地裡,李曉詩的心情是高亢的,因為她很久沒有這麼自由了。
她點了一壺薄荷茶,讓清新的茶香沖淡餅乾的甜味。
他們坐在靠窗的地方,可以看到窗前栽種的花草,以及路過的行人。
雲熙天坐在李曉詩的對面,優閒地啜飲著咖啡歐蕾。能跟心儀的美女單獨相處,還有什麼事比這更令人高興的呢。
李曉詩開口說話,他立即洗耳恭聽。
「這家咖啡廳佈置得很典雅,而且好安靜,我竟然不知道離學校這麼近的地方有這家店。」
「我看你一副乖寶寶的樣子,應該是上完課就直接回家,當然不會知道了。」
「說得也是,我想我還是不要跟學長出來好了,以免被帶壞二李曉詩假裝認真地說。
「哎呀,我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雲熙天趕緊陪不是。
「沒有啦,我才要謝謝你。其實這家店很溫馨,而且茶很好喝,手工餅乾也很好吃。」
「看你說得,我都不知道這家店更有這麼好。」
「呵,也許我太興奮了吧。」因為她難得這麼自由。
「真的嗎?是因為我的緣故嗎?」雲熙天眼睛一亮。
「呃,學長,我不想說謊,其實不是的,不過也是有那一點啦。」李曉詩有點尷尬地笑道。
「有一點也總比沒有好,這樣我就安心了。」
李曉詩微微一笑,以此回應他。
她十分享受這種舒適愜意的感覺,完全沒有壓力。整天被謝佑均盯著,現在這種終於逃離壓迫的感覺簡直就像置身於天堂一般。
而跟一名成熟穩重的男子單獨在一起!對她而言還是頭一遭,她其實有點緊張,心中模糊地想,難道這就是約會嗎?
李曉詩對男生的印象,不是調皮鬼,就是搗蛋鬼,要不就是繫上一些舉止怪怪的男同學,除了家中的男性成員之外,她還沒有遇過像雲熙天這樣溫文儒雅的男生。
他對女生的態度溫柔有禮,十分尊重對方,也很有幽默感,讓李曉詩與他相處起來非常自在。
這是一個理想的男友形象啊!這個念頭突如其來的閃入她的腦海。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好大一跳。看著眼前的學長,她心中不禁慢慢地產生一種陌生的情愫,讓她的心突然小鹿亂撞。
雲熙天並未看出李曉詩心中所思,只是生怕動作太急會嚇著她。
看著她巧笑倩兮,白裡透紅的臉龐,他告訴自己別衝動地做出逾矩的事,要保持紳士風度才行。
「今天這樣一個優閒的下午,還算不錯吧?」
「嗯,謝謝學長。」
「這樣看來,我有通過考驗嗎?」
「什麼考驗?我沒有給學長考試啊?」
「沒什麼,我只是想確定,你對今天的安排滿意。」
「其實學長會來跟我說話,我感到很意外。我總覺得念財金的人很忙才對,應該沒有空優閒的享受午後。而且,今天是學長請客,我還能有什麼不滿意呢?」
「那真是太好了。」雲熙天鼓起勇氣,說出具有暗示性的問題,「以後我可以再請你喝茶嗎?」
李曉詩眨著大眼睛看著雲熙天。
她怎會不知道這是一種試探的邀約呢?
給自己一個機會吧!這句話又在她腦海裡迴繞,這正是雲熙天帶著她離開球場時所說的話。
她應該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嗎?那謝佑均怎麼辦?
忽然間,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什麼啊!她竟然擔心那隻猴子、纏人精?.
好不容易擺脫了他,現在竟然對他十分牽掛,她是吃錯藥了嗎?
李曉詩決定拋開這古怪的想法,專心於眼前的狀況。
未曾嘗過愛情滋味的少女,終於決心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點點頭,輕快地說:「好啊。」
這句話,讓兩張相對而視的臉同時揚起笑容。
一顆小小的情苗就此在李曉詩心中發芽,等待著開花結果。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但是,這句話似乎不適用於李曉詩剛萌芽的戀情。
自從那天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雲熙天。
她很納悶,也很受傷。
明明是很愉快的約會,他們不是還交換了電話號碼和電子郵件信箱嗎?為什麼他一通電話、一點消息也沒有?
原來他只是說說而已。
那天只是他心血來潮,隨口提出的邀約罷了。
雲熙天畢竟是研究生,年齡與她有一段差距,不把她這個充滿稚氣的大學生當一回事吧。李曉詩只能這麼想。
而她也沒有勇氣打電話給他,若對方擺明了就是不聯絡,她的積極也只會是白忙一場。
回想當天腦中浮現的念頭,她不禁嘲笑自己的天真。她以為的好感,在對方眼中可能不是這麼回事。
一段可能的戀情到頭來空歡喜一場,讓她有些患得患失,畢竟花樣年華的少女還是希望談一場浪漫的戀愛。
更惱人的是,不見了英俊溫柔的學長,原先的粘人精反而變本加厲。
以前,謝佑均只會默默跟著她,不會走到她旁邊跟她說話,現在他則肆無忌憚—要幹嘛就幹嘛,一點也不在乎侵犯了她的個人空間。
「待會兒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要。」
「那,一起吃晚飯?」
「謝了,我喜歡在家裡吃。」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你家吃嗎?」
「當然不行。」怎麼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啊!
「為什麼?我也好久沒有見過李媽媽了,她一定也很想念我,你不要當破壞我們感情的兇手。」
「你少臭美了,我媽才不會想念你,平常她連提都沒提過你。」
「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去。」
「你鬧夠了沒?」李曉詩試著克制情緒,要自己千萬別生氣。
「我問你,你為什麼」直這樣對我?對我冷淡,對我凶,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
天啊,這種沒有自省能力的人,她還要跟他囉唆嗎?「你如果不覺得你過去有錯,我再怎麼解釋,你也不會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所以你要跟我說啊。」
「唉!」李曉詩覺得有理說不清。「我很怕你,行了吧?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天天跟著我,讓我活在恐懼中呢?」
「我讓你恐懼?我是你的護花使者,多少壞人都被我嚇跑了,你……你恩將仇報!」
「我恩將仇報?你小時候怎麼欺負我的,你說我恩將仇報?」
「我有欺負你嗎?我真的不記得了。」
「什麼?」李曉詩快氣炸了,「你天天玩弄我的頭髮,把我當成你的玩具,每次都害我大哭,你也被你爸爸揍,難道你都不記得了?」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我嗎?」謝佑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的頭髮是我最寶貝的東西,你卻害得我必須把頭髮剪掉,這樣還不夠可惡嗎?不要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還有嗎?都說出來吧。」
「你沒事就扯我的頭髮,我綁起辮子,你把我的辮子當玩具;我把頭髮盤起來,你拿螞蟻放到我頭上;你用口香糖黏在我的頭髮上,拔我的頭髮,我一哭你就溜走,一點也不負責任。我已經說過,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卻還要一天到晚跟在我身邊,到底想要怎樣?」
空氣中一陣沉默。
「看,說不出話來了吧?這就叫理虧。」李曉詩補了一句。
突然間,謝佑均邁開步伐向她逼近,在李曉詩淬不及防下擋住了她的去路,讓她只能困在他與牆壁之間。
兩人如此貼近,讓她的臉不由自主的泛紅。
一種陌生的感覺襲來,讓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動就有不可預期的事情發生。
正當她就快要承受不了這份緊張,謝佑均忽然輕輕地吐出一句話。
「我要贖罪。」他認真的說。
這句話讓李曉詩一愣。
「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
那你是瘋了。她心裡這麼想。
他似乎不想離開,反而有更加逼近她的趨勢。
她可以清楚聞到他氣息,那屬於男生的陽剛氣息……
「曉詩?」兩人耳邊響起一聲驚訝的呼喊。
秋雅蘭沒想到會在家門口看到女兒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
「媽……」李曉詩回過神來,趕忙推開面前的謝佑均,躲到母親身邊去。
真是的,她怎麼又一路走回家了呢?她明明想要擺脫他,卻每次都讓他得逞,送她到家門外。
「李媽媽好,我是謝佑均。」謝佑均倒是很大方,馬上向長輩問好。
就會裝好孩子。李曉詩在心裡不肩地想。
「你是佑均?好久不見,你長得這麼高,我都認不出來了。」秋雅蘭睜大了眼。
「對啊,突然長高的,家人以前還很擔心我長不高。」
「今天怎麼會來這裡?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個便飯吧!」秋雅蘭熱心地提議道。
「媽,不要!」李曉詩突兀地打斷母親的話。
「怎麼了?」
「他……不方便,有事。」李曉詩低著頭說。
「這樣啊,真可惜。」秋雅蘭看著謝佑均,語帶惋惜。
李曉詩也看向他,看到他的臉上出現一抹狡詐的笑。糟了,她該怎麼阻止這個討厭鬼?
果不期然,謝佑均開口了。「李媽媽,我本來是有點事,但是這麼多年沒見到您,難得見面,我決定留下來吃飯。」
「真的嗎?那太好了!」秋雅蘭喜上眉梢,連忙把謝佑均拉進屋裡,好像生怕他會逃跑一樣。「你是我好朋友的兒子,當然要好好招待,來,今天我燒幾道拿手菜給你吃。」
「謝謝李媽媽。我媽說您手藝超凡,今天我要好好嘗嘗。」
「你這孩子真會說話。來,先在客廳裡坐著,我馬上準備晚飯。」
眼看著秋雅蘭與謝佑均感情好得像母子一樣,並肩進屋,李曉詩當場傻在一旁。
怎麼會這樣?她費了多少力氣想擺脫謝佑均的糾纏,媽媽竟然胳臂向外彎,把惡魔往家里拉。
為什麼?她注定要被這惡魔玩弄嗎?為什麼沒有人站在她這邊?
「曉詩,你還在外面幹嘛?快進來招待客人啊。」
「喔。」李曉詩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謝佑均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讓李曉詩必須極為忍耐,才能壓下滿腔的憤怒。
之前那片刻間產生的曖昧情愫,已在這樣的心情下煙消雲散。
在秋雅蘭的默許之下,謝佑均儼然成為李曉詩欽定的護花使者,帶著李家所賜的尚方寶劍,左斬仰慕者,右劈癡情漢。
他一路消滅敵人無數,甚至堂而皇之的出入李家,獲得保護者家人的稱許,唯獨那個他所保護的人一點也不感激他,完全不給他好臉色。
「李曉詩。」
又來了。雖然每天都會聽到這個聲音,但她一直不習慣,每一次聽到,她都會渾身起雞皮疙瘩。
「為什麼每次叫你,你都裝沒聽見?」謝佑均的聲音裡帶著微怒。
「什麼事?」她輕描淡寫,一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樣子。
「跟我去一個地方。」
「不要。」
謝佑均一陣沉默。
沒有預期中的回應,這倒是很反常,李曉詩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小心眼?過去就算我對不起你,你的氣也該消了吧,有必要一直擺臉色給我看嗎?」
終於忍不住了吧,就看他可以撐到什麼時候。李曉詩很好奇,這陣子從沒給他好臉色,他卻沒有跑走,還在她身旁待著,怎麼這麼有耐心?
「我瞭解你想道歉的心意,我也可以接受,但是,朋友是強迫不來的。你硬要跟前眼後,好像我們有多熟,這樣讓我很困擾。」
「我們不熟嗎?」
「不熟。」沒錯,她必須繼續堅持下去!李曉詩替自己打氣。
「奇怪,我卻覺得跟你很熟。」
「那是你一相情願的想法。」對,加油,立場堅定,她今天一定要擺脫他。
「你跟我不熟,會簽下結婚證書嗎?」
「你又舊事重提!我再告訴你一次,那根本不算數。」
「也許吧,不過,我現在還拿到更好的東西。你看。」
謝佑均從背包裡取出一個袋子,裡面似乎裝了許多東西。
「那天去你家,我拿了許多戰利品。」
李曉詩定睛一看,幾乎昏倒。「你……你是小偷!」
那是她小時候的相本和日記!這簡直太過分了,媽媽根本是引狼入室!
「你這個人有沒有羞恥心?明明不應該偷看別人的東西,現在竟然在這裡示威!」
「我也沒有給別人看啊,純粹自己欣賞。是你媽媽說,希望我們趕快恢復友誼,我才拿走這些東西,想更瞭解你啊。」
「這些東西是我的,還給我!」
「不要。」謝佑均好整以暇地說,一邊打開相簿,「嘖嘖,還有裸體照耶,真是賺到了!」
「什麼?」李曉詩氣得臉紅脖子粗,「不准看,教你不准看聽到了沒?」
謝佑均帶著笑意抬起頭來,慢慢地把相本合上。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李曉詩強壓下內心的怒火。
「先陪我去一個地方。」
「去了以後,你就會把東西還給我嗎?」
「去了就知道。」
狡猾的傢伙,不給正面的答案。
但是,他握有她的弱點,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他走。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你最好說話算話!」
「放心啦,不會害你的。」計謀得逞後,謝佑均又恢復了嘻皮笑臉的樣子。
冬日的陽光消失得特別快,才五點多天色就暗了。
兩人走進一條小巷子裡。
巷子很窄,但是只見某角落熱氣蒸騰,人聲鼎沸,一群人不知道圍著什麼東西,正熱鬧著。
「到了。」謝佑均朝前方一指,表示那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這是怎麼回事?」李曉詩滿臉不解。
「我有榮幸請你吃一碗甜不辣嗎?」
「什麼?」這傢伙用盡心機,威逼利誘,只是要請她吃一碗甜不辣?
「這是我發現的好地方,快來吧。」謝佑均不待李曉詩反應,拉著她就往人群裡擠。
這裡人很多,大家都在排隊等座位。
「我已經聽你的話到這裡來了,東西可以還我了吧?」
「快過來。」謝佑均沒空回答她的問題,一屁股便佔去兩個剛空出來的位子,不顧旁人的抗議。「老闆,兩碗甜不辣。」
老闆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制止。
「喂,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啊,怎麼可以插隊?」李曉詩責備道。
「你這樣站著不是更顯眼嗎?」
說得也是,有位子的人都坐著,只有李曉詩一個人站在謝佑均的旁邊,讓她坐也不是,離開也不是。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小聲地抱怨道。
「我已經坐下了,你也快坐吧,不要扭扭捏捏。我們趕快吃完趕快走,就不會讓人家等了。」謝佑均毫不在乎地說。
「你……」李曉詩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紅著臉默默坐下。
幸好許多客人正好都吃完東西,陸陸續續起身,那些排隊的客人都有了位子,老闆也鬆了一口氣,陪著笑安撫剛剛被插隊的客人們。
李曉詩見情況已不再尷尬,於是舊事重提。「你什時候要把東西還我?」
「哇,冷死了,先吃東西吧。這家甜不辣真的很好吃。快吃、快吃。」
眼前落下一大碗淋上調味料的甜不辣,香氣撲鼻。
「可是……」李曉詩遲疑著。
「快吃,先吃再說。」不由分說,謝佑均拿起筷子,塞了一塊甜不辣到李曉詩的口中。
「唔……」這下子,李曉詩不得不先將口中的食物咀嚼一番。
嗯,好Q的甜不辣!
算了,就先吃吧,反正看樣子這無賴絕對不會輕易把柬西還給她的。
她的小時候的日記、照片,這些最私密的東西竟然毫無保留地攤在那個討厭鬼眼前,想來就害羞。
到底有哪些照片放在那本相本裡?又到底有哪些秘密寫在日記裡?李曉詩試著回想,心裡忐忑不安。
現在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她更難逃離他的控制了。
但是,這熱騰騰的甜不辣還真是好吃。
她決定暫且拋開煩人的困擾,大快朵頤一番。
專心吃東西的李曉詩並沒有注意到,謝佑均熾熱的眼神正注視著她。
他知道她的童年,知道她的現在,如今,他要成為她將來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有何魔力,讓他有一步步墜入無底的深淵的感覺。
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每一天所想的,就是如何與她接近。
那深淵並不會因為黑暗幽深而嚇著了他,反而激起他冒險犯難的本能,要他勇往直前。
皺眉、臭臉、抱怨、厭惡,那些出現在她臉上的表情,他一個也沒有漏掉,這些都是他的挑戰,都是他要剷除的目標。
他相信,只要他繼續努力,她那些負面的表情一定會消失,他最終必定能得到佳人的笑容和柔情。
謝佑均這麼想著,吞下一塊熱燙的蘿蔔,象徵著他義無反顧的決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3:25
第五章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李曉詩對謝佑均仍是不假辭色,但是,班上的閒言閒語卻開始改變。
之前,有許多人認為謝佑均配不上李曉詩,一個痞子怎能與仙女在一起呢?可是目睹謝佑均對李曉詩的無微不至,那些人紛紛認為李曉詩應該接受他的追求,不應該再冷淡地回應他的心立忌了,若是再這麼跩,反而不識好歹。
因此,愈來愈多人自告奮勇成為謝佑均的啦啦隊,幫他出主意,替他通風報信。
「謝佑均,情人節要記得送禮物喔。」班上的廣播電台潘愛蒂提醒道。
「知道啦,還用得著你說。」
「哼,好心沒好報!」
「謝謝啦,大姊,班上沒有你還真是不行啊。」
「知道就好,我可是常常幫你美言幾句耶。」
「是是是。」
不過,事後證明,潘愛蒂的美言並沒有太大的效果。
李曉詩完全依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理就是不理,謝佑均送的巧克力,她統統分給其它同學,自己一顆也不吃。
謝佑均急得跳腳,但是禮物既然送出,收禮的人怎麼做,他也管不著,只恨自己白忙一場。
一天,李曉詩正在與白韻璇聊天,有位同學匆匆奔進教室裡。
「曉詩,謝佑均打球扭傷了腳!」
「關我什麼事?」李曉詩輕輕地回了一句。
「你去看他一下嘛,他人躺在保健室裡,很痛苦的樣子。」
「既然你那麼關心他,你去就好了。」
「我去?我哪能跟你比啊!」那名同學有點不高興了。
「不然我們一起去看他吧。」白韻璇在一旁打圓場。
李曉詩不吭聲。
「真搞不懂,驕傲什麼啊,謝佑均對你那麼好,你怎麼一點都不領情,還這麼絕情,他真是不值得。」同學忍不住責備道.
「你喜歡他,你就去追啊,幹嘛對曉詩大小聲?」白韻璇立刻挺身替李曉詩說話。
「我是同情他,追一個人追得那麼辛苦,卻一點回報也沒有。」
「我們沒說不去,等一下再去不行嗎?」白韻璇只好這麼說。
「最好這樣。若不喜歡人家就趁早說清楚,免得浪費他的時間。」那名同學看了李曉詩一眼,轉身離開。
「曉詩,我先去看看他,你如果要去,等一下自己過來喔。」白韻璇體貼地說。
李曉詩神情黯然,原本與白韻璇開開心心的談天就此中斷。
最後,她還是沒有去看謝佑均。
她心中愈來愈迷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應該接受這樣的追求嗎?前嫌盡釋,敞開心胸嗎?
她喜歡他嗎?討厭他嗎?
她是從來沒有說過是否接納他,可是難道他不會知難而退嗎?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不是應該讓對方感到舒服嗎?她怎麼會有一種被強迫的感覺?
這樣跟前跟後的一個人,如果有一天真的消失了,她會難過嗎?她不知道……
終於,另一個重要的日子來臨了。
李曉詩的生日是追求者們摩拳擦掌,欲大展身手的時候,可惜的是,她的生日只與家人過。
這天剛好是假日,她一整天沒有出門。
傍晚,秋雅蘭從外頭回來後,便對著她的房門大喊:「曉詩,你看看誰來了?」
李曉詩好奇地探頭出,又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媽,不是說好生日就跟家人過,你帶他來幹什麼?」
「我沒有帶他來呀,人家在我們家外頭等著,總該請人家進來喝杯茶吧?」
「嗨,曉詩。」謝佑均對她露出笑臉。
「當然,壽星最大羅,你不要讓他留下來,我就請他喝完茶就回去,怎麼樣?「秋雅蘭刻意這說。
「媽,你就讓他留下吧,這點禮貌我還懂得。」李曉詩沉著臉道。
謝佑均滿臉笑意。「真的嗎?我可以留下來嗎?哇,看樣子壽星心情真好!」
「不要說了。」李曉詩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他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謝謝。」她伸手接過,但是沒有打開的意思。
「你打開來看嘛。」
「不要。」
「好吧,隨便你。晚一點一定要打開喔,而且不可以送人。」謝佑均不勉強,但是諄諄叮嚀。
一會兒後,秋雅蘭便準備好晚餐。
李家全員到齊,加上不速之客謝佑均,五個人圍著餐桌坐下用餐,李曉詩也暫時放開心,與家人同樂。
「女兒,祝你生日快樂!」李照白喝了好幾杯酒,滿臉紅通通,高興地舉杯祝賀。
「謝謝爸爸,不過我看是我生日你快樂吧,難得可以喝這麼多酒。」李曉詩打趣地說。
「哎呀,說破就不好玩了。來來來,大家都講兩句祝賀的話。」
「姊姊,祝你長命百歲。」李御風說。
「那是對老人家說的吧?」李曉詩差點失笑,瞪了他一眼。
「那我也說,我也來說。」謝佑均自告奮勇,不顧李曉詩掃過來的大白眼,說道:「希望曉詩每天都能對我笑。」
「是你生日還是我生日啊,」明明是你的願望吧?」李曉詩低聲咕噥。
「好好好,我就順著佑均的話,希望曉詩天天笑口常開,沒有煩惱。」秋雅蘭趕緊接腔。
這頓晚餐總算在堪稱和樂的氣氛下結束。
晚餐後,秋雅蘭刻意讓兩個年輕人獨處,把丈夫跟兒子都趕進房間裡,自己也借口要洗衣服,跑到屋後去了。
這時,李曉詩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對謝佑均說:「走吧,我送你出去。」
「什麼?我才剛吃飽,讓我休息一下吧。」
「吃飽了一直窩在沙發上才不好。走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吧。」
兩人於是離開家門,在昏暗的路燈下緩緩走著。
默默地走了一會兒後,李曉詩終於打破沉默。
「我想,你以後不要再跟著我了,好嗎?」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有人一直跟著我。」
「那我以後離你兩百公尺遠,可以嗎?」
「不是這個問題,跟距離沒關係。」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是你的行為會造成我的困擾。」
「什麼困擾?」
「班上的人都閒言閒語。」李曉詩羞赧地說。
「誰?是誰吃飽了沒事幹,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告訴我,我去找她算帳。」謝佑均的反應十分激烈。
「不是別人的問題,大家說的也是事實。」
「到底是誰?被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我只是覺得,我不應該浪費你的時間了,你應該好好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而不是整天跟在我身邊。」
「這就是那些八婆說的話?」
李曉詩默認。
「你也這麼認為?」
她仍沒有回答。
「你到現在還是很討厭我?」
「我也不知道。」
「一直以來,你都是這樣看我的嗎?」
「怎麼看你?」
「你嘴裡對我的評論,都是負面的。你就是用不認同的眼光批判我,認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找你麻煩,是嗎?」
「我……」李曉詩遲疑了。她真的這樣看他?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不回答,就表示是真的,我原來就是這樣一個人。」謝佑均有些感慨的說。
「其實我沒有批判你,我只是覺得……嗯,我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她試著以溫和的語句說出實話,不希望太傷人。「你並不知道你在我的童年扮演了多麼恐怖的角色,現在,你卻突然以一種保護者的形象出現,要跟我重修舊好?不過,你也從來沒有說清楚你的目的。」
她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
「以前的陰影還沒消失,再次出現的你又不停地想以各種方法吸引我的注意。也許你的用意是好的,但是我感受到的,可能不是你想要給我的。也許我對你一直很凶,這我很抱歉,可是,如果你處在我的位置,不知道對方到底要什麼,也許也會有同樣的反應。」
「是嗎?」謝佑均不是很相信。「難道我做了這麼多,還是沒辦法讓你對我有好感?」
「我想,你只欠我一個道歉,其它的,我其實不需要。」
「就這樣?那我現在跟你說對不起。」謝佑均馬上立正站好,對她深深一鞠躬,說:「李曉詩,對不起。」
「喔,沒關係。」她嚇了一跳,有些受寵若驚。
「你原諒我了嗎?」
「嗯。」李曉詩點點頭。終於與他一笑泯恩仇,她的心中充滿感動。
不過,她高興得太早了,因為謝佑均的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
「那,從今天起,我跟著你的時候,你不許擺臭臉,不許不理人。」
「什麼?」有沒有搞錯?扮豬吃老虎啊?李曉詩的感動馬上結凍,冷冷地說:「對不起,你的道歉我沒辦法接受了。」
「你說話不算話,你這女人怎麼這麼難搞?」謝佑均生氣了。
「你的道歉一點誠意也沒有,完全是因為另有目的才說出口的,這樣教人怎麼願意真正原諒你?」
「哼,總而言之你就是討厭我,是不是?」
這個朽木!李曉詩在心裡恨恨地罵道。
「哼,我告訴你,現在要我接受你的道歉,可以,除了說對不起之外,還有三個條件,第一、把那張爛結婚證書撕掉;第二、把從我家偷來的日記跟相本還給我;第三、發誓說你以後不會靠近我身邊三百公尺。」
「你說什麼?」謝佑均眼中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說,你剛剛的道歉我不接受,現在,你要完成我說的三個條件才可以。」
「你……你太過分了!我這麼低姿態,你還不滿意,你到底要作踐我到什麼時候?」他真的發怒了。
「終於露出真面目來了吧?你現在要現出壞人的原形了嗎?」李曉詩立持鎮定地道。
「太可惡了、太可惡了!」謝佑均突然衝向前抓住她的肩膀。
「天啊,你幹什麼?」李曉詩完全沒有防備,試著舉起手想撥開他。
但那股箝制她的力量是那麼巨大,她拚了命的掙扎還是無法逃脫。
她想要放聲尖叫,結果,嘴唇忽地被吻住。
時間彷彿靜止了。
原本謝佑均並未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被李曉詩嫌惡,快要氣瘋的他,本能地想要發洩滿腔的鬱悶。
但是,當他的手觸及她時,卻無法克制地想要更多,他的手想要滑過她的肩,她的背,將她整個人摟在懷中。
當他正想著的時候,也的確這麼做了。他將她緊緊按在胸口,同時也靈巧地找尋著她的唇。
這彷彿是某種兇猛獵豹的侵略本能,令人摔不及防。
當他的唇碰觸到那柔軟的唇瓣,一切憤怒的火焰似乎平息了。
這是他難以想像的甜美滋味。
他可以清楚感受著她略薄的上唇以及豐潤的下唇,這帶給他難以言喻的興奮。
這是他所喜歡的女生的味道,是他夢中想像了千百回的味道。他像個貪婪的孩子,止不住好奇地探索著。
「夠了……停止……」在他的擁抱之下,李曉詩發出微弱的抗議,但是她的抗議聲很快被吞進他的嘴裡。
她的身子軟綿綿的,臉頰通紅。她被固定在他的懷抱裡,無法施力,進退兩難。
她的心也陷入兩難,不知該繼續享受這初吻的滋味,還是該遵循自己的原則,奮力掙扎。
最後,李曉詩還是下了決定,一記清脆的巴掌打斷了兩人的纏綿。
謝佑均這才放開她,捂著臉頰,一副受傷的表情。
「你就是不接納我,是不是?」
李曉詩紅著臉,並不看他。
「我到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你要避開我?」
「你這種霸王硬上弓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
「我追了這麼久的女孩子完全不給我一點機會,我除了這樣,還有什麼辦法?」
「我沒有說要讓你追。」李曉詩掩藏住自己的情感,嘴硬地回答。這就叫追求嗎?過去那些惱人、煩人的舉止都是追求嗎?那也太讓人感覺不到了吧!
「可是你剛才的反應還滿熱烈的。」
「你無恥!」聽出言外之意,李曉詩的臉又滿是潮紅。
「我只是想要待在你的身邊,連這樣小小的願望也不能實現嗎?」
「我現在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有個人陪伴著,天天保護你,儘管你不是那麼喜歡我,會比起你孤單一人,身邊沒有人保護來得好嗎?」
「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不,他現在充滿誠意,剛剛的吻也……讓人印象深刻,她其實說不出必須拒絕他的理由。
這就是教她困惑的地方,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李曉詩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謝佑均,說不出話來。
「這是你的選擇?」謝佑均忍住氣,平靜地問。
「是,這是我的選擇。」
「即使你一輩子單身,也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我寧可單身。」
謝佑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著氣呼呼地轉身離去。
這次,他應該真的死心了吧。李曉詩這麼想著。
但是,她心裡為什麼會有一種鬱悶的感覺?
她慢慢地走回家,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也許是因為生日當天被迫獻出自己的初吻,讓她很懊惱吧。她如此說服自己。
回到家裡,進入房間,她默默地拆開謝佑均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那是一塊有著奇怪花紋的石頭,除了兩個浮刻的字體,表面十分光潔平滑。
盒子裡還有一封短箋,上頭寫著:
李曉詩,送給你。一看到那兩個字,我就會想起你。祝你生日快樂。
謝佑均
那兩個刻在石頭上面的字是「甜的」。
李曉詩突然流下淚來。
她心裡的某一個角落被觸動了,這是她無法控制,誠實的眼淚。
有些事情,即使她口頭上不承認,卻瞞不了自己的心。
一種苦澀的感覺在她心裡漾開,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濡濕了心中剛剛冒出芽的纖細情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3:54
第六章
傍晚七點,市區車水馬龍,道路上滿是下班的車潮。
星星已浮現天際,但是在車燈、霓虹燈等人造燈光的掩映下,略顯黯淡無光。
許多辦公大樓還是燈火通明,表示一些不幸的人們要在週五晚間留下來,持續奮戰。
這是一間大型的出版社,正為了明天要送印的稿件而加班。
李曉詩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吁了一口氣。
歐陽紫、王若熏還有潘愛蒂都下班了,因為她們有「要事」,不得延誤。要事,說穿了,就是與男友約會,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夠耽擱呢?
李曉詩知道,除了她這個無牽無掛的單身女子,那些已經有「家累」的同事沒有人會願意留下,把工作完成。
一畢業,她就與幾個同學一起考進這間出版社。當初一同進來了十個人,過了一年,走了五個,只有她升為副主編,其它人還是責任編輯。
工作努力,老闆還是看得到的,不過,對那些讓愛情沖昏頭的同事來說,工作上的陞遷可沒有多大的吸引力。
雖然名義上李曉詩已是上司了,但是她並不想以上司的身份強迫同事留下來,因此,這會兒辦公室裡的人都走光了。
這樣也好,李曉詩想著。其實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再過半小時就可以完成,若是其它人一起留下加班,個個心不在焉,只怕會犯更多的錯,要留到更晚才行。
這一年來,她已經逐漸習慣做這間辦公室裡最後離開的人。她不知道其它部門的情形,但是這裡,單身無男友的女性要擔最多的責任。
李曉詩專注地進行最後的校對工作。藏在眼鏡後的雙眼略顯疲憊,但還是炯炯有神。臉上的淡妝經過一天的忙碌,有些脫妝了,仍無法掩去她的年輕與美麗。
輕按鍵盤,敲下輸入鍵,她終於及時送出稿件。這時,她的精神才完全放鬆。
她伸了伸懶腰,讓自己久坐的身軀活動一下。
綁了一天的包頭,頭皮真是辛苦了。她順手把頭發放下,重現原本的嫵媚風情。
才出社會一年,為了在工作上更有權威感,取信於客戶,她總是作成熟打扮,將年輕的鋒芒掩蓋。
她的生活很忙碌,最大的成就感,往往是出現在這種加班的夜晚,獨立完成工作的時候。
但諷刺的是,往往在這種充實感過後,總會馬上產生一股孤獨感。
當她喝完從茶水間的冰箱裡拿出來的啤酒後沒多久,就喪氣地攤在辦公桌上,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似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喜歡一個人加班的原因,若將自己脆弱的一麵攤在同事眼前,實在是太難堪了。
她現在可說是個職場女強人,不是只把自己的事情完成就好,她手下還有幾個編輯需要她指導,這對甫出社會才一年的新鮮人而言,是項值得驕傲的成就。
雖然這一年來專注於工作,當個拚命三郎,是過得很充實,但是,她卻覺得日子一天比一天漫長,一天比一天灰暗。
別人稱讚她的成就,誇獎她能幹,她原先每聽到後必然欣喜的情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敷衍的笑容。她想要發自內心感謝主管,感謝上司,卻往往知道這是欺騙自己的心。
這並不是說工作再也不能帶給她成就感了,直到現在,每每完成一個艱難的任務,她的成就感還是掩藏不住的,只是,那種高昂的喜悅總是消失得愈來愈快。
如同現在,她把頭埋在辦公桌上,心中十分空虛。
她要追求的是什麼?她這樣像個火車頭勇往直前,為的是什麼?每當見到同事們與男友雙雙對對,她真的一點都不羨慕嗎?
如果成就感沒有適當的人分享,滋味是不是就打了折?
高處不勝寒,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呢?可笑的是,這還不是她職場生涯的高處,更高的位子還在前方,現在就這麼沒有鬥志了,以後呢?
李曉詩試著振作,站起身,努力丟開腦海裡混亂的思緒。
她脫下高跟鞋,舒緩緊繃了一天的雙腳,接著,她在無人的辦公室裡做起簡單的柔軟操。
「嘿咻!嘿咻!」
這是她的小秘密。每當加班到很晚,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利用空曠的辦公室做點運動。
就算穿著短裙,抬腿的動作她也照做,反正沒人嘛,這是她最自由的時候,也是最享受的時候。
「哇!中午不要再吃那家咖哩飯了,熱量好高,裙子都有點緊了。」她自言自語地說道,一邊伸展著大腿。
她想,若是此時有人從隔壁大樓看到這間辦公室的這個女人,應該以為她在發瘋吧。
「好,現在換跳躍。跳個一百下吧!」
當她正忘情地運動時,電話鈴聲讓她嚇了一跳。
有誰會在這個時間找她?她急忙在背包裡翻找,找出手機。
沒有顯示號碼,李曉詩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接。
正猶豫的時候,鈴聲停了。
她吁了一口氣,沒想到鈴聲馬上又響起,嚇得她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
對方仍然沒有顯示號碼,但是她一時情急,所以便按下通話鍵。
「喂?」
「是我。」
是他。李曉詩陷入沉默。
「喂,你在聽嗎?」
「是,我在聽。」
自從多年前她生日那一晚後,她就真的沒再見過謝佑均了。他忽然間離開學校,讓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他休學、轉學,也有人說他其實是被退學。
總之,中文系球隊的明日之星從此消失不見了,直到李曉詩畢業前,繫上的球隊從未在任何一場比賽中晉級,這也讓謝佑均的名字在每場比賽過後被提及一次。
不過,也僅止於此了,這號人物逐漸被班上遺忘,只有少數被他「欽點」的幾個同學有幸獲得他的消息。
李曉詩是其中之一。
在他消失整整一年後,她收到了他的消息。那是一封未經郵差投遞到她家的信,她把它收起來,並沒有看。
之後,她接到了他的電話,直接打到她的新手機,讓她驚訝於他的神通廣大。
因為不定期,相隔的時間又很久,李曉詩也就平心接受,不把他的來電視為一種騷擾了。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聲音有點喘?」
「沒什麼。」剛剛在做運動這件事,她可不好意思說出口。
「你在辦公室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他的語氣帶有調侃的意思。
「你怎麼知道我在辦公室?」李曉詩有些吃驚。
「我猜的。你是個工作狂,最適合你的地方就是辦公室了。」
還真被他說中了。「我熱愛我的工作,在辦公室裡又如何?不用你管吧?」
「一個人不寂寞?」
「我說過,不用你管。」這句話讓她怒氣上升,語氣也急促了起來,「你打電話來到底有什麼事?」
「沒事。」
「沒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等一下。」謝佑均阻止她,「你答應我下樓一趟。」
「我工作完畢,一定會下樓回家的。大概還要……兩個小時吧。」李曉詩撒了個謊。
「是嗎?」謝佑均的聲音裡並沒有明顯的波動。「那兩個小時後記得下樓向警衛拿個東西,就這樣了。」說完,沒等她回答,他便掛斷電話。
「好,我知道。」明知對方已掛斷,她還是這麼說。之後,她頹然地靠坐在椅子上,腦袋一片空白。
她歎了一口氣,將電腦重新打開,開始隨意地在網路上亂逛。打發一下時間吧,兩個小時也不會那麼難熬。
她就是害怕樓下那個等待著她的「東西」。
結果,她撐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決定要回家了。
樓下等著她的是一個中型的盒子。
當她詢問警衛,是誰把這東西拿來的,警衛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是快遞公司的小伙子。我幫你簽收了,這是收據。」警衛一邊說,一邊把收據拿給她。
李曉詩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他沒有親自過來。
她應該慶幸,這是應該失望?也許她應該直接問他,就不用在辦公室裡耗那麼久了。
回到住處後,她將禮物拆開,發現那是一個類似象牙一般圓潤細緻的少女雕刻,少女的面目依稀與她神似。
這幾年,李曉詩每隔一陣子便會收到從不知名的地方交到她手上的禮物,寄件人只有一個,就是謝佑均,而禮物則是大大小小、主題不同的雕刻。
現在,她的房間裡已經擺了許許多多的雕刻,不同材質、不同大小,沒有秩序的陳列著。
李曉詩發現,她根本沒有辦法忘掉謝佑均。從童年開始,他的身影就陰魂不散地糾纏著她,始終沒有離去。
多年前那個突兀的吻,似乎就像個封印將她禁錮,讓她永遠逃不開他的屬地。
那個吻與她日後遇過的其它的吻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吻的感覺,以及隨之而來的,亂紛紛的思緒。
即使他離開了,也以各種象徵的事物駐進她的生活。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雕像彷彿無時無刻的提醒她,宣示著他的份量。
奇異地是,她並沒有窒息的感覺。在那次談判破裂,彼此避不見面之後,謝佑均這種意外的、偶爾出現的訊息,反而讓她有點……嗯,想他。
一年聯絡一、兩次,應該十分疏遠,但是,當這些問候經過時間的累積,也會成為一種習慣,成為一種讓人有所期待的東西。
李曉詩似乎不知不覺地期盼著一些意外的電話,無預警的禮物,以及規律生活中的一點驚喜。
她輕輕地撫著雕像,彷彿歡迎著它,沉思許久後才睡去。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
日子在沒有謝佑均的監控下,也過了好幾年。
真的沒有他的監控了嗎?偶然想起,李曉詩總覺得那一雙窺探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
不過,她認為那是自己神經過敏。一個已經不再出現的人,怎麼可能還影響她的生活呢?
只是她知道,她心裡某個角落永遠有他的位置,那是一種摻雜了愛恨的回憶.
她的心彷彿被下了咒,每隔一陣子就書想起他,然後一邊咒罵自己沒用,一邊壓下這份思念。
生活還是要過的。
李曉詩天生麗質,若說沒有追求者,那是騙人的,只是學生時代定性不夠,因此她與幾個男友交往的時間都不長。
畢業後,她開始認真的考慮找個伴,只是不知什麼緣故,出社會之後遇到的對象,往往約會一、兩次之後就沒了下文。
「曉詩,週六晚上有沒有空?我男友要幫你介紹好對象。」王若熏下班前來到李曉詩身旁道。
「是有空啊,不過,你男友公司的人我都快得罪光了,我很怕他被遷怒,影響陞遷耶。」
「不會啦,那些同事都沒有怨言,說看過美女,沒交往也值得,沒人怪他,也沒人怪你啦!他們配不上你,自己也知道。」
「真的嗎?我實在很不好意思。每次我都有意願繼續交往,可是約會一兩次後,他們就不打電話來了。」
「他們自慚形穢啊。」
「你別這麼說啦,好像我眼光多高似的。唉,也許都是我的問題也說不定。」
「沒有的事,我們女人寧可眼光高一點,也不要屈就,自己的心最重要。」
「我知道,但是要找到像你男朋友這麼好的人很難啊。」
「說得也是。」王若熏一臉得意的笑。她的男友不但事業有成,還對她百依百順,的確是個好男人。「不過,當初我們也是經過一番波折的。別灰心,你一定會遇到你的真命天子。」
「希望羅。」李曉詩苦笑道。
「那到時我先去找你,我們一起去跟我男友碰面。」
「好。」
李曉詩刻意不詢問相親對象的背景。
在各方好友熱心的安排下,她參加這種名為聚餐實為相親的活動已經許多次了。
也許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最後就不會太失望。這是她多次參加相親之後的感想。
她始終搞不懂,自己明明表現得宜,對人親切有禮,對方條件差一點,也願意給人機會,為什麼每次都無法更進一步交往?
對方總是沒有說什麼,就不再與她約會,即使她透過雙方的介紹人想探究原因,男方也是支支吾吾,不肯給一個說明。
難道她渴望談戀愛的心思太過明顯,嚇著對方了嗎?
這些男子也不見得真的配不上她,他們都有不錯的經濟能力,言談有物,舉止得宜,況且他們都是朋友替她精挑細選過的,怎麼她相了這麼多次親,還沒有一個成功的呢?
也許真的就是緣分未到吧。李曉詩除了這麼自我安慰之外,實在也找不出其它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了。
因此,她不再多問對方的底細,也不在事前有過多的期待。
終於,星期六無聲無息地來到。
雖說李曉詩並沒有太大的期待,但她還是略施脂粉,稍作打扮。
當她正梳理著一頭烏黑的長髮時,門鈴響了。
王若熏準時到達,她因為待會要跟男友見面,所以裝扮得花枝招展。
「哇,我就說你也想開點吧,把頭發放下來多美,幹嘛天天盤著頭髮,顯得那麼老氣。」
「我是去上班,不是去賣弄風情的。」
「是,您是主管,不可以太過女性化。又要講這一套,但是打扮是讓o自己開心的啊,管別人怎麼看你?」
「我可不想讓那些色老頭客戶吃我豆腐。」
「唉,你看看,這模樣多美,男人怎麼會不來追你呢?」
「好了,不說我了,都還沒誇你呢,瞧你今天的打扮,趙先生會很驕傲喔。」
「才不是穿給他看的!」王若熏羞紅了臉。「對了,我聽說今天要介紹的人不是他的同事,好像是他的一個老朋友,也很優秀。」
「是同事還是老朋友都好,見了面再說。好了,我們出門吧。」李曉詩故作輕鬆地道,並把王若熏往門外推。
「瞧你,急成這個樣子,放心啦,人不會跑掉。」王若熏開玩笑地說。
「胡說,誰著急?」
「還有誰?」
兩人就這麼笑鬧著前往約定的地點。
這次的會面,會有什樣的結果呢?表面上開開心心的李曉詩,內心仍有些許不安。
「李曉詩?」
「雲學長?」
「你們認識?」
眾人的驚叫互相重迭,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之後,李曉詩和雲熙天花了些時間向兩位目瞪口呆的介紹人解釋他們兩人的關係。
「你們竟然大學就認識了,那為什麼沒有繼續聯絡?」王若熏追問道。
「好了、好了,讓他們好好敘敘舊,我們別在這裡當電燈泡吧。」她的男友趙星皓笑著說。
「可是怎麼會有這種事?太不可思議了!」
「別問了,你和李小姐是同事,改天再問她就好了,幹嘛一定要現在就知道?」
「天啊,這真是太神奇了……」
王若熏被男友半推半拉,終於離開餐廳,一邊走還一邊頻頻回首,直呼不可思議。
之後,李曉詩和雲熙天也因為重逢的尷尬,匆匆結束會面。
但是,接下來他們會有許多時間補回錯過的記憶,李曉詩有信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4:26
第七章
後來,李曉詩果真開始與雲熙天約會。
坐在咖啡廳裡,她啜飲了一口奶茶,思索著命運的奇妙。
她回想著他們重逢的那一幕,以及那時介紹人睜大的雙眼及誇張的表情,不禁又微笑了。
「你在想什麼?」雲熙天看到她臉上淺淺的笑意,不禁傾身好奇地問。
「沒什麼,只是在想命運多麼奇妙。」
「是啊。」他感性地說,「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嗯。」李曉詩朝他」笑,「再見到你,真的太好了,我現在總算不得不相信命運的巧合這件事。」
「我也是。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你事前不知道見面的對象是我?」
「不知道,我太忙了,而且星皓是告訴我你的英文名字,我根本不知道會是你。」
「所以你常常相親?」
他避開這個問題。「你不也是?我聽說你同事已經幫你物色超過十個人了。」
「你取笑我?」
「不不不,我心懷感激。就是因為你的不屈不撓,才能讓我們再次相遇。」
「別以為我會這樣就算了。」李曉詩微撅著嘴道。
「那,這次還是算我的,跟你賠罪?」
「這還差不多。」
她又笑了。不可否認的,她覺得自己現在很幸福。
雲熙天,曾經短暫出現在李曉詩生命中的過客,如今又重回她身邊。
從學生時期,他就嶄露理財投資的天分,過著十分優渥的生活。
研究所畢業後,他便從事金融業,目前任職於某間外商銀行。
他混血兒的外貌,高大魁梧的身材,十分引人注目。多金、帥氣、事業有成,讓他的周圍從不缺乏女伴。
他深知自己的條件,也十分引以為傲,因此,他不輕易追求女性,但是有姿色不錯的女生投懷送抱,他也不會拒絕。
這些年下來,他可說是閱人無數,但是,他始終找不到一個可以讓他安定下來的港灣。
他是花心嗎?他自己並不這麼認為,只是當看到更好的獵物,他便會甩掉正在交往的女人,選擇更好的那一個。
但是那些被他拋棄的女性,當然不會這麼認為。
雖然不見得每段感情都好聚好散,那些女人在自討沒趣之後,也只能無奈離去。
而抱持著這個信念,他也過得優遊自在,至少,陪伴在他身邊的人雖然隨時替換,卻也都是一時之選。
對於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他沒有特別的感覺,那些都是為了襯托他的成功而存在的。
殘酷的說,那些女人只是一種配件,隨時可以丟棄,想要打動他的心,真正進入他的世界,可能難上加難。
畢竟他這樣養尊處優的天之驕子,是不會擺低姿態追求女人的,若沒有特殊的理由或誘因,他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不過,在他近乎完美的人生中,還是有那麼一點缺憾。
而這個小小的遺憾,在他與學生時代的夢中情人重逢後逐漸消除。
因為他終於可以彌補當初被迫退場的失敗了。
當時,他還沒有開始行動就鎩羽而歸,這幾年來,他仍時常想起這段沒能發展的關係。
如今得以前緣再續,怎不教他滿心狂喜?他心中燃燒著鬥志,暗自下決心,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這一次,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擄獲這個女孩的芳心。
李曉詩不曉得他的心思,只是驚歎著上天奇妙的安排。
而且難得的是,她已經連續幾個週末都跟同一個男人約會了,這是過去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不過,她對學生時代的那一段過去耿耿於懷,也正想找個機會問他。
「學長,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事?」
「嗯,也許你不記得了,是很久以前的事。」
「沒關係,你說吧,我們共同的記憶也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好。我想問你,為什那時你明明說要打電話給我,最後卻沒有打呢?」
「唉,這說來話長,你願意聽嗎?」
「願意啊!」
「其實我是想要打電話給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誠意。」雲熙天誠懇地說。「但是,我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李曉詩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我一直記得我們第一次喝咖啡的那家店,那時的一景一幕,我都深深記得。只是,不幸就發生在我們分開之後。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時有個一直纏著你的男孩子。」
什麼!李曉詩心裡驚呼一聲。陰魂不散的謝佑均!為什麼她生命中的每一個片段都擺脫不掉他的陰影?
她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聽著雲熙天的解釋。
「那個可惡的小毛頭。」雲熙天難得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明明年紀比我小,氣焰卻很高,口氣非常不友善。」
接著,雲熙天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以比較和善的表情對李曉詩說話。
「他可能跟蹤我們到了那裡,一直等我們分開之後,他就擋住我的去路,開口威脅我。」
「威脅你?他說了什麼?」李曉詩有點激動。這個謝佑均到底在她背後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現在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你是屬於他的,教我離你遠一點之類的話。」
「這倒挺像他會做的事,只會用那張嘴唬人。」
「是嗎?那麼他接下來對我做的事就不尋常了。」
「還有?」
「是的。在我拒絕他之後,也許他惱羞成怒了吧,朝我揮了一拳。」
「什麼?他動手?」
「是啊,還好我問得快,沒有被打到鼻樑,接著,我們就扭打了起來。」
「學長,你真的不應該跟他一般見識。」
「唉,那時血氣方剛,有人挑釁,我忍不下這口氣。要不是路人把我們拉開,我們應該還會繼續打下去。」雲熙天停下來,朝李曉詩微微一笑。
這就對了,又是謝佑均。若不是他從中作梗,也許……也許她早就與學長結婚了也說不定。
李曉詩忽然冒出這樣的想法,不禁有些突然。
難道這真是一段失而復得的感情嗎?現在既然重新開始,是不是代表著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不過,」李曉詩一想,還是有問題。「你就算受傷了,休養個幾天,還是可以跟我聯絡啊,你難道被打成了重傷?」
「如果事情這麼簡單就好了。」雲熙天歎了一口氣。
「難道他還繼續威脅你?」
「不是,比這個更慘。」雲熙天苦笑著說,「那天跟那臭小子打完架,我整個人頭昏眼花,很不舒服,但是我還是努力的站起來,想走回家去。也許真的傷得不輕,後來,我就被車撞了。」
「天啊!」李曉詩眼中滿是憐惜。學長實在太慘了!
「等我清醒的時候,才發現我的腿斷了,於是我必須休學,後來我乾脆考進離我家比較近的學校,以便家人照顧,並做復建,所以我才沒有再回去找你。」
他沒有說的是,到了新環境之後,他馬上被一群新的女同學包圍,無暇顧及之前感興趣的對象了。
不可否認,他是喜歡李曉詩的,但是,有謝佑均從中作梗,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追上她,而且他並沒有喜歡她到不顧一切的程度,因此他放棄了。
雲熙天說完,便以誠摯的眼神看著李曉詩。他伸出手覆住她的手,說:「曉詩,你肯原諒我嗎?」
「你別這麼說,這並不是你的錯,我怎麼能怪你?我很高興我們經過這番波折後還可以再相遇。」
李曉詩被這一刻感動了。她想到那個陰魂不散的討厭鬼,多虧了他,她總算認清了人性的邪惡,而她也深信,她與雲熙天經過這番波折後再重聚,必定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她再也不能讓這機會溜走了。
但是,她忘了問自己,這個男人真的是她所要的嗎?他們真的適合嗎?
此刻,她並沒有多想,只感受著雲熙天的手心傳來微溫的熱度。
他的手是那麼的溫暖、厚實,她很*局興自己似乎找到了真正的依靠。
黃昏,正是下班尖峰時間。
空氣中充滿著骯髒的灰塵和汽車的廢氣,連行道樹似乎都蒙上一層灰濛濛的色彩。
「我說過,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
西裝筆挺的雲熙天站在路邊,正眉頭緊皺,對手機那端不耐煩地道。
「我們之間?我並沒有給你承諾,當初你也願意,這是我們說好的遊戲規則,不是嗎?不要告訴我你現在反悔了。」
雖然他刻意壓低聲音,仍這掩不住那怒氣沖沖的語氣。
「好了,不要說了!我告訴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不會再接。別逼我換號碼!」說完,他立刻結束通話。
他凝視著手機,陷入深思。
這女人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難纏。
通常,他甩掉的女人,只要說好分手,就會幹乾脆脆不再聯絡,再難纏一點的,分手後即使不甘心,想要繼續糾纏,他一、兩個星期不接電話,不聯絡,不接觸,她們也都會放棄,畢竟他從未給過她們承諾。
只是這次,他似乎遇到對手了。
這女人竟然神通廣大,查到他公事專用的手機號碼,讓他無法過濾末顯示號碼的電話。
雲熙天搞不懂這個女人為什麼如此堅持,不肯放手。
他對待她,並沒有比對別的女人多些溫柔,甚至有點近乎殘忍的回應她的熱情。
他瞧不起主動示愛的女人,他是抱著憐憫的心情施捨她一點愛,她懂不懂?她憑什麼以為自己有立場可以支配他的生活?憑什麼以為自己拿到了許可證,可以登堂入室?
人車依然嘈雜,然而雲熙天週遭的空氣卻彷彿凍結。他要想個辦法把這件事作個了斷。
突然間,背後有人輕拍他的肩。
「怎麼了?在發呆?」一道輕快的女聲打破沉默。
一張甜美溫柔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接著是她那纖細婀娜的身材,以及套裝裙擺下的一雙儂纖合度的小腿。
面對這樣一個毫無缺點的女子,他不禁在心裡讚歎著,並更加確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信奉功利主義的雲熙天,已認定眼前的李曉詩是他的終身伴侶。她有才學、容貌、家世與女性的賢慧,唯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與他匹配。
「沒什麼,正在等你下班。」雲熙天說著,並順手把手機調成振動,放入口袋中。
李曉詩微微一笑。
自從開始約會後,李曉詩愈來愈少加班了,常常下班時間一到,她就一溜煙的不見人影。
此外,她的穿著也愈來愈女性化,梳包頭不再是唯一的選擇,黑色也不再是她身上唯一的顏色。整個辦公室的氣氛似乎也因為她小小的改變而有些不一樣了。
她,似乎正沉浸在戀愛中,或者該說,她自認為沉浸在戀愛中。
也因為這樣自我催眠,這幾個星期以來,她的心情一直不錯。
「我的車停在那裡。」雲熙天指著路旁那部豪華轎車。「待會要去哪裡吃飯?」
「嗯,不好意思,我今天還有工作沒做完,吃完飯後還要回去處理,我們在附近隨便吃一吃就好了,好嗎?」李曉詩有點抱歉地說。
雖然已經將工作量降低,畢竟是主管,可不能像其它人一樣說不加班就不加班。
「好啊,沒問題。想吃什麼?」
「附近的餐廳和小吃店我都去過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要吃什麼……」
「你跟同事們平常一定捨不得吃好的,所以我們去吃那個吧。」
雲熙天所說的,是李曉詩公司附近新開的高級義大利餐廳。
一排長長的落地窗沿著人行道延伸,顧客可以看著街景優閒地用餐。那兒白天十分明亮,到了夜晚,在燭光下用餐卻十分浪漫。據說中午一個人的消費是兩千元起跳,晚上的消費應該更高。
自從辦公室裡的包打聽潘愛蒂告訴大家這項消息後,大家紛紛打消了去嘗鮮的念頭。
李曉詩雖然不是個吝嗇的人,但是她也不想過太揮霍。
「這家餐廳很貴耶。」她試著阻止他。
「有什麼關係,難得嘛,況且是我請客。」為了贏得佳人的芳心,雲熙天出手毫不吝嗇。
「可是我頂多一個小時就要回去工作了,要吃那麼豪華的晚餐嗎?」
「人生苦短,該及時盡歡,你就別想太多了,我的公主。」
就這樣,李曉詩半推半就地跟著雲熙天進入這間高級義大利餐廳。
意大利的步調原本就是懶懶的,一道菜一道菜慢慢地上,儘管李曉詩已經盡量快速地用餐,這頓晚餐也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吃完。
不知怎麼回事,她的心一直靜不下來,加上雲熙天在用餐時頻頻離座講電話,似乎有重要的公事要解決,因此兩人都有點心不在焉。
可惜了,這頓豐富的晚餐和那瓶陳年香醇的葡萄酒。
這是第一次,李曉詩稍微從迷迷糊糊的熱戀中回過神來。
夜更深了。
拖著一身的疲憊,李曉詩緩緩地朝家門走去。
因為常常加班,加上通車不便,她在外頭租了一間套房,一個人住。
這間套房並不大,加上大大小小的雕刻作品散佈各處,讓小套房顯得更擁擠。
其實有些雕刻是可以放在家裡的,當初她也不知道什麼緣故,把它們統統帶來了。
人的想法真的很奇妙。
現在,她在家中必須輕手輕腳,免得不小心碰撞那些作品。
因為她要加班,晚飯過後,雲熙天就離開了,而且之後也沒有送她回家。
樓下的管理員看她一個人回家,好奇地問她,「咦,今天男朋友呢?」
面對親切卻多事的關心,李曉詩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因為她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而她實在太累了,腦子沒有空間去想一個合宜的答案。
平常,即使她沒有說,雲熙天總會打電話詢問她何時下班,然後體貼地開車送她回家。
今天,因為等不到他的電話,她打給他好幾次,卻都直接轉到語音信箱。
眼看時間愈來愈晚,她只好不再等待,自己回家。
在回家的途中,突然間,似乎心中所有的不安統統爆發。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雲熙天。
這陣子她太過幸福,完全沒有注意他的生活以及他的朋友圈,她只知道自己正在戀愛,這樣是不是太天真了?
她試著安撫自己,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情侶交往的過程中哪有完全順遂的呢?感情再好的夫妻也有吵架的時候,更何況是剛交往的情侶呢?
她不願將矛頭指向對方。一定是自已的問題,她不夠成熟,僅憑一點小事件就懷疑對方。
只是,內心的翻攪超乎她想像的嚴重。她的心無法平靜,也無法決定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這段關係。
這似乎是她與雲熙天開始交往後的第一個危機。
「鈴……」電話鈴響了。
「喂?」她快速地接起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你在等電話嗎?這麼快就接起來了。」
「沒有。」不是她所等待的那個人。李曉詩的精神頓時委靡。這個時候,她最不希望的就是接到這個人的電話。
「你在做什麼?」謝佑均問道。
「你打電話來沒頭沒腦就問我在幹嘛?你這個人無不無聊?」李曉詩積壓心中的焦躁鬱悶都趁著這個機會發洩出來。
「怎麼這麼凶?我是善意的問候,不想回答就算了。」
「你……」李曉詩自知理虧,於是歎口氣,道:「唉,算了,有什麼事嗎?」
「只是例行的問候。」距離他上次打電話給她,已經又過了好幾個月。
「那我很好,謝謝關心。」
「你快樂嗎?」冷不防地,謝佑均拋下一個奇怪的問題。
「為什麼這麼問?」李曉詩頓時充滿防備。
「我只是想知道。」
「謝佑均,你管太多了,我現在有男朋友你知道嗎?」她胸中莫名燃起一把火。正牌的男友不聞不問,倒是一個管家公問東問西。
「所以呢?」謝佑均的聲音聽不出變化,一如往常般冷靜。「我問的是,你現在快樂嗎?」
「你真的很煩,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想顧左右而言他,逃避問題。
但是他不讓她逃避,仍逼問她,「你不快樂?所以你不想回答?」
李曉詩很想直接把電話掛了,但仍忍著沒這麼做。
「為什麼不回答?」
「我、我不知道上終於,李曉詩吐出一個不情願的答案。
李曉詩在誠實與說謊間掙扎,她突然驚覺,這段時間,她以為自己很快樂,其實好像是催眠自己進入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是嗎?」他似乎對她的回答感到滿意。
「對不起,我今天加班,精神不好,連帶影響心情,剛剛對你不太禮貌。你還有事嗎?我想休息了。」
「你對這次的禮物期待嗎?」
「什麼?」為什麼他總是喜歡問一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問題?
「我的雕刻。」
這真希罕,過去他從來沒有提過他送的雕刻。
剛開始時,李曉詩覺得十分不自在,因為無法回禮,也無法退還,白白收受別人的好意不是她的風格,但是,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加上謝佑均從來不曾主動提過他給她的那些東西,因此他這個舉動似乎已經融入她的生活,成為她潛意識裡期待的一件事了。
「嗯,既然你提到,我應該要好好謝謝你。這些年來,我平白無故收了你這麼多禮物,真的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那些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為什麼?」
「所以你期待嗎?」他又沒頭沒腦地問。
「是。現在那個東西在哪裡?」李曉詩不禁對他跳躍式的詢問搖搖頭,帶著笑意回答。
「原來你期待。」謝佑均的聲音似乎很滿意,彷彿老師嘉許學生的語氣。「但是不是現在,我會找個時間給你的。」
「什麼?」是在耍她嗎?
「好了,我知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說完,他逕自掛上電話。
李曉詩望著手中的話筒,啞然失笑。
為什麼男人都不會等女人掛上電話之後再掛上電話呢?
沒一會兒,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又幹嘛?」她接起來,語氣不佳地道。
「哇,姊,是我啊!」李御風被她的口氣嚇著。
「是你啊,不好意思,我剛剛說完一通電話。有什麼事嗎?」
「媽要我提醒你別忘了她的生日,到時記得回家吃飯。」
「天啊,這麼早就開始提醒了!我什麼時候忘記過,真是的。」
「哎呀,你也知道,她就是這樣。還有,她要你把現在這個男朋友一起帶去。」李御風不懷好意地說。
「這才是重點吧?」李曉詩無奈地道。
「哼,誰教你不選她中意的人當男友,自己的選擇啊。」全家都知道誰是媽媽中意的女婿人選。
「你少貧嘴,管好你自己就好。我那天會回家去的,你就跟媽這麼說。」這麼多年了,媽媽對好友夏清清的兒子仍舊念念不忘,她也沒辦法。
姊弟倆又聊了好一會兒才掛上電話。
這下子,李曉詩真的累癱了,睡神已經召喚她好久,她很快的拋開所有的思緒,轉眼間便進入夢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4:57
第八章
兩性專家都說,愛情不會永遠熾熱,過了熱戀期之後,就會進入穩定期,這個時候,若耐不住平淡,看不慣對方的缺點,就很可能陷入爭吵與分手的危機中。
自從上次的晚餐約會後,李曉詩與雲熙天的關係似乎就走入了穩定期。
至少,李曉詩對他們之間突然出現的話不投機是這麼解釋的。她寧願這麼解釋,也不願承認這段關係跟她以往的關係一樣,這麼快就走到了盡頭。
他們照常約會,照常通電話,日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也許有時候忙一點,兩人會比較少見面,如此而此。
但是,不可否認的,他們之間已經不像剛開始的時候充滿喜悅,雲熙天對她的體貼依舊,卻彷彿少了一點真心。
她說不上怪在哪裡,只覺得那有些神奇的、令人神魂顛倒的魔力消失了,他們不再是眼中只有彼此的熱戀男女,現在,他們跟走在路上一對對的情侶一樣,顯得那麼平凡。
她把這種落差歸因於熱戀期已過去。
因為不再把對方看得那麼完美,不再忽略對方的缺點,同時對對方有更多的要求,多了實際的期待,因此,他們之間產生了距離。
好吧,這表示他們可以穩定地走下去。李曉詩樂觀地認為。
穩定的反面其實就是熱情的消失,理性的重新回頭。
表面上,他們一如往常,雲熙天會接她下班,有時一起吃晚餐,假日的時候兩人也常約會,但是她總覺得,這一切的安排似乎都在他的行程表中一絲不苟地執行著,而他,似乎對她有所隱瞞。
當兩人的關係變成例行公事時,似乎就失去了浪漫,失去了愛情應有的甜蜜。
重點是,她卻沒有醋意,有時反而覺得他的缺席讓她鬆了一口氣。
這樣對嗎?對男友的佔有慾那麼薄弱,這樣正常嗎?而且雲熙天對她似乎也是如此。
兩個相敬如賓,沒有火花,沒有太多肢體接觸的人,算是情侶嗎?
然而,李曉詩心裡真實的感覺被外人的言談掩蓋了。
大家都說他們郎才女貌,男的會賺錢,女的有能力,是天生一對。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兩人若不在一起,是不是有點可惜?
因此,在大家一致看好下,李曉詩甩掉那些惱人的不安,還是決定帶雲熙天回家去讓媽媽看看。
秋雅蘭的生日即將到來,由於她早已吩咐女兒一定要帶這個新交的男友回家,於是李曉詩向雲熙天提了這件事。
「好啊,你媽媽過生日,我當然要表示一下心意。」
「那你十二號的晚上來我家吃飯吧。」
「在家裡吃嗎?」雲熙天有點詫異,「要不要我來為她慶生?找個好一點的餐廳吧,你媽媽愛吃什麼?」
「不,這樣不好,我媽媽最喜歡做菜,我們在家裡吃才是幫她慶祝。」
「喔,我知道了,那我們該怎麼約呢?大概要多久的時間?」雲熙天說著,拿出PDA,打算記下詳細的時間和地點。
就是這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李曉詩很感冒。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吃飯最重要的是吃得盡性,沒有人算時間。」李曉詩的語氣帶著些許埋怨。
「好,那就先空出三小時吧。」
聽到他這麼說,李曉詩心裡也只能無奈的一歎。
秋雅蘭生日當天,雲熙天依約來到李曉詩家,並且買了一套德國進口的高級廚具作為禮物,送給秋雅蘭。
這套要價不菲,還經過廚師公會的認證的廚具甚至包含了各種刀具,看得大伙眼花撩亂。
「哎呀,你來吃飯,還破費帶禮物來,這麼客氣,怎麼好意思呢。」秋雅蘭接過禮物,客氣地說。
「今天是您生日,還要麻煩您親自下廚,晚輩當然要帶禮物來,表示一點心意。」
「這組合看起來挺貴的,平常我們也用不到這麼好的東西啦。」
「伯母,聽曉詩說您很會做菜,希望這可以讓您做起菜來更得心應手,以後我們就更有口福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呵呵!」
「伯母,我開開玩笑,希望您別介意。」
「不會、不會,我是真的很謝謝你。」
不過,李曉詩看得出來,這份禮物並沒有打動媽媽的心。
媽媽只是客客氣氣地招呼這位初次見面的客人,十分有禮,可是她知道,媽媽並沒有敞開心房,真心接納雲熙天。
李曉詩心中不禁迷惘。
此刻,她卻彷彿一個局外人,對於男友不被母親接受的狀況無動於衷。
她怎麼不積極一點?她對這份感情似乎不再百分之百的確定了,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
酒足飯飽後,眾人移往客廳,準備輕鬆一下。
不過,才轉移陣地不久,雲熙天就歉然地起身,說明他還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離去。
「再坐一會兒嘛,真的那麼急?」李照白出聲挽留道。
「伯父,實在很不好意思,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們的招待,我希望下次如果有機會可以待久一點。」
「沒問題,我們一定歡迎。真的不再待一下?曉詩也一起離開嗎?」
「爸,不用了,他有事就讓他走吧。」李曉詩被自己的語氣嚇了一跳,好像巴不得雲熙天趕快走似的,於是趕忙補了句,「我今天睡家裡,不回去了。我送他到路口。」
伴著雲熙天走出家門,李曉詩原本洋溢著笑意的臉已然斂起。
她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已經無法忽視了,決定就在今晚與他將一切談清楚。
入夜後,這個社區更加安靜了。
此刻,黑暗中,有個人影悄悄地出現在角落。
他似乎來得不是時候。他的雙眼盯著前方,那兩道向前走來的人影讓他只能暫時待在原處,動彈不得。
只是,那兩個人正交談著,渾然不覺此處還有他人。
「你最近怪怪的。」
「怎麼了?為什麼這樣說。」雲與天停下腳步。
「沒什麼,只是有這種感覺。」
「是我做得不夠好嗎?」對李曉詩的看重,讓他馬上警覺到可能的危機。
「不,該做的你都做了,也很體貼,只是……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雲熙天沒有說話,等著她說下去。
「你是真心跟我交往嗎?」
「是的,我是抱持著跟你結婚的打算與你交往的。」這是實話,無可否認。
「真的?」結婚?李曉詩不是沒幻想過兩人的未來,只是聽到這句話突然從他口中說出來,還是感覺很奇怪。
「我以為你跟我在一起很快樂。難道每一次的約會,你都不快樂嗎?」雲熙天有技巧地把問題轉回她身上。
「不,我也很快樂,只是,最近我突然覺得,我一點也不瞭解你。」
「不瞭解我?你跟我在一起,我的一言一行都毫無矯飾,難道你認為我在演戲嗎?」
「不是的……」
「我說錯了什麼話嗎?你媽媽不喜歡我?」
「不。」李曉詩說謊了,她知道媽媽的感覺,但是她覺得不應該在這時說出來。
「我知道我最近有些忙,但如果我不努力工作,我們就沒有辦法有美好的未來,你明白嗎?」有些事情不需要對方知道,就不必讓她知道,這是他明哲保身的辦法。
「我……」是這樣嗎?她誤會他了嗎?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跟我,所以,我也許有些忽略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是嗎?」李曉詩動搖了,已被他所說服。
「你不要像一般女人那樣胡思亂想,我只想要娶你,沒有別的人,所以答應我,開心點,好嗎?」
「討厭,」她不禁臉紅,「沒人說要嫁給你。」
「你終於笑了,那,我們之間沒問題了吧?」
李曉詩笑著搖搖頭。
「那就好,我最喜歡看到你的笑容了。」
「胡說什麼!」她羞怯的低下頭。
「我是說真的,不生氣了?.」
「也許真的是因為你太忙的關係,我才覺得有點奇怪。你應該要多花點時間陪我。」
「是,從明天開始,你會天天看到我,到時候你想趕也趕不走我了。」
「我才不相信呢!」
「那就明天看看是不是真的羅。」
兩人走到雲熙天的停車處後停下腳步。
「親愛的公主,明天見。」說著,雲熙天做了一個誇張的行禮動作,惹得李曉詩失笑。
「晚安,明天見,小心開車。」
雲熙天上了車,朝窗外揮揮手,接著揚長而去。
李曉詩並沒有看到他瞬間斂起的神色。
剛才與她的談話,提醒了他事情的優先順序。
他要得到李曉詩的心是確定的,只是,現下還有一些棘手的問題等著他,那牽涉到另一個女人。
女友的抱怨讓他感受到壓力,但這廂給了承諾,那廂該如何解決呢?他的難題似乎仍然無解。
那個該死的女人!他在心裡暗暗罵著,接著,方向盤一轉,他往與他住處相反的方向駛去。
李曉詩看著雲熙天開車離去,但是,她沒有注意到他的車開往不對的方向,她只是站在原處,思索著剛剛的談話。
所以,他們之間是沒有問題的羅,一切都是她多想了嗎?
她選擇相信他的解釋,因此,此時她的心思已被誤會冰釋的喜悅所佔滿。
路旁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更修長。
一頭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閃耀著瑩然的光澤,讓她看來如同月光下的仙子。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總是如此優雅,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旁躲在草叢中的男子,正以熱切的目光盯著李曉詩。
也許是夜色太過美好,她遲遲未離去,一直站在那兒。
在確定那個已經離開的人不會回來後,男子決定露面。
他輕輕地走出草叢,朝著目標接近。
夜風吹來,天上的雲遮蔽了明月;也帶來一陣寒意。
李曉詩打了個哆嗦,才驚覺自己應該回家去了。
她正準備轉身,卻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些許不對勁。
她的背後似乎有人。她全身僵直,原本要轉身的動作也暫停了。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李曉詩不動聲色,小心翼翼的靜觀其變。
那道黑影似乎看出了她的警覺,也停止動作。
李曉詩立即趁這個空檔拔足狂奔。她拚了命地往前跑,希望跑到人多的地方,擺脫那個跟蹤者。
但是,那個人急起直追,緊緊跟著她,不肯輕易放棄。
「救命啊!」她放聲大喊,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
「等一下!」她身後的男子也大喊一聲,並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是否有暴露的危險。
天啊!不要過來!李曉詩不敢往後看,只是拚命往前衝。
她腳上穿著一雙輕便的涼鞋,沒辦法跑得快,害怕自己會被追上。
她滿心慌亂,已分不清方向,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逃亂竄。
突然間,她的眼前出現一片白光,一部汽車飛快的朝她駛來。
「啊!」
接下來,她失去了意識,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這場車禍出乎謝佑均的預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曉詩被一部車子撞上。
闖禍的駕駛嚇得面色蒼白,連忙下車查看情況。
謝佑均奔上前去,表示他是李曉詩的男朋友,把那名駕駛的資料以及車號留下後,他便抱起她匆匆離開。
謝佑均將她放進自己的汽車後座,然後打了幾通電話聯絡幾位醫生,因此,當他一將她送到目的地,所有相關的人員已經準備就緒。
這裡是謝佑均的祖父謝兩金所興建的私人診療所,由知名的醫生前來看診,讓他在診療時不會受到外界打擾。
這間佔地廣大的私人診療所原本只是建來供他平時檢查身體、養生之用,但是由於積極的院長不斷地遊說他投資設備並進行醫學研究,現在這裡已經不是普通的診療所,可說是間私人醫院,可以進行各種醫療和精密的手術。
替李曉詩做過檢查後,醫生們立即處理她的傷勢。
醫生向謝佑均表示,她應該並無大礙,不過也許是受到驚嚇,她一直昏迷不醒,而且似乎作著惡夢,不斷落淚。
之後,謝佑均一直守在她身旁,沒有離開。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凝望著正在睡夢中掙扎的她。
她受傷了,但還是那麼美。
她在哭泣,但還是那麼美。
她的心裡似乎有著別人,但還是那麼美。
他多希望能進入她的夢裡,替她消除那些痛苦,讓她不再哭泣,但是,他只能默默的在一旁,幫不上一點忙。
謝佑均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歎息。
濃霧中,李曉詩看不清前方的路。
彷彿置身在一大片森林裡,奇異的樹枝盤根錯節,氣須垂掛著,在幽暗的光線下更顯得鬼魅陰森。
她跌跌撞撞,蹣跚而行,身後好似有一股力量逼得她不得不向前走。
她想停下來,卻無法停止;她想往後看,卻無法回頭,只能不停地向前。
她的手腳酸痛,麻木的苦楚朝她襲來,於是,她似乎暈了過去。
當她又恢復知覺,四周已經不一樣了。
她好像被帶到海邊。
夜晚的海邊並不是完全黑暗的,她仍然可以分辨白色的浪花、黑色的海面以及淺色的沙灘。天上的雲朵幻化為各種形狀,一條條如岩石般的紋路讓她輕微地暈眩。
她躺在沙灘上,感受著微涼而潮濕的沙灘。這應該十分愜意才是,但是為什麼她卻覺得身上有種難以忍受的痛楚?
她想要大叫,忽然發現自己的嘴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摀住,發不出聲音,而且她正漸漸陷入沙裡,無法動彈。
細小的沙粒竄入她的口鼻,讓她感到難受極了。
她是那麼的無助,只能發出無聲的呻吟,眼淚不住滑落。
然後,她感到一股溫熱的觸感正緩緩地輕撫她的臉,給予她安慰,於是她漸漸不再那麼難受了。
現實中,一隻手輕輕撫過李曉詩的臉龐,為她拭去流下的眼淚。
謝佑均愁眉深鎖。
為什麼她還不醒來?
雖然醫生說她沒有大礙,但是這是真的嗎?
他要自己靜下心來,避免往壞處想。
他深深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李曉詩。
只能等待了。他已經等待了這麼久,當然願意再等下去。
一切都等她醒過來後再說。
清晨,電話鈴聲忽然劃破李家的寂靜。
電話很快的被接起。
「曉詩,你……」
「李媽媽,我是謝佑均。」
「佑均,是你啊。」因為不是女兒打回來的電話,秋雅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不好意思,我以為是曉詩。她整晚沒回家,也沒有交代是不是跟那個……我很擔心啊。」
「李媽媽,請您等一會兒。」
接著,話筒那端的人換成了李曉詩。
「媽,是我。」
「曉詩?你怎麼會跟佑均在一起?這……真是太好了!」秋雅蘭彷彿從地獄飛上天堂,女兒跟自己中意的女婿人選相處一整晚,這不是正中她下懷嗎?
「媽,你在說什麼啊?」
「沒事、沒事,你在哪裡?怎麼會跟佑均在一起?該不會……」
「我昨晚出車禍了。都怪他,沒事裝什麼變態,躲在暗處,害我為了逃跑,被車撞了。」
「什麼,你出了車禍?」
「別擔心,因為那部計程車速度不算太快,所以沒有受太嚴重的傷。」
「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你跟爸爸趕快來接我,我回家休養就可以了。你先幫我跟公司請病假,說我明天就去上班。」
「胡說,不准你回來。誰說你明天可以上班?我先幫你請一個禮拜的假好了。你給我好好躺著,等我去看過你,再決定你是不是可以回家。車禍可不是小事,要先觀察,看看有沒有後遺症,總之,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哪有媽媽不讓女兒回家的!況且昨天的……客人……」因為謝佑均在旁邊,李曉詩不好意思說出雲熙天的名字,她希望媽媽知道她要問什麼。
「昨天的客人?那位雲先生啊,怎麼樣?」
「你要趕快把我的情況通知他。」
「不要,我又沒有他的電話號碼,你自己打。」
「可是我的手機擺在家裡啊,我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你,好不好?」
「我說,你就好好養傷,別想些有的沒的。他想知道你的情況,不會打到你公司去問啊,不用我雞婆。」
「媽,你太過分了!為什麼對他這麼壞?再說我連這裡是哪裡都不知道,就算要做檢查,也該把我轉到有名一點的醫院吧!」
「我來處理,你給我乖乖躺好,把電話給佑均,我來問他。」
「問他?就是他害得你女兒出車禍,你還要跟他說話?」
「乖,別鬧了,快點把電話給他。」
「哼,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兒啊?」李曉詩恨恨地說,十分不情願地把手機還給謝佑均。
「佑均,還好你打了電話來,我們都快急死了。」秋雅蘭說。
「沒有及早通知您,真抱歉。」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想確定曉詩沒事了再通知我們,是不是?」
「是。」
「沒關係、沒關係。知道曉詩沒有大礙,我們就放心了。對了,你們現在在哪裡啊?」
「這裡是我爺爺的私人醫院,安全和醫療品質您可以放心。」
「這樣啊。你的家人都好嗎?爺爺的身體還好吧?」
「他們都很好,謝謝您。」
「那麼你把地址給我,我和曉詩的爸爸好去看她。」
「好。」謝佑均把這裡的地址告訴她,接著道:「您要再跟曉詩說話嗎?」
「不用了,那丫頭現在八成還在生氣,我也不想跟她多說。」
「這樣好嗎?」
「沒關係的。」秋雅蘭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佑均,要把握機會和曉詩好好相處啊,別讓李媽媽失望,她現在的男朋友我不喜歡,知道嗎?」
「我知道。」謝佑均不禁莞爾。
「那就好。」
與秋雅蘭結束通話後,謝佑均靜靜地把手機收好,並沒有要與李曉詩對談的意思。
難道他心中有愧,所以不敢面對她?李曉詩這麼想著,但是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她認識的謝佑均會有的想法。
「我媽怎麼說?」她只好先開口。
「她說她會過來看你。」
「然後呢?什麼時候?」
「她沒有說。」
「什麼?她就這樣掛斷,不打算再跟我說話?」
「她說你可能在生她的氣,所以不想多說什麼。」
算了,媽媽胳臂向外彎,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剛剛你說,這是你爺爺的私人醫院,是不是?」李曉詩刻意語氣不善地問。
「沒錯。」
「這裡由你爺爺做主嗎?」
「不是,他只有健康檢查或療養的時候才過來,平常沒什麼人會來這裡。」
天啊,羊入虎口!李曉詩覺得自己的處境太危險了。
「我警告你,不要打什麼鬼主意。雖然我現在在你的地盤上,可不表示我會任你擺佈。」對付這種人就是要凶一點。
「我知道。」
李曉詩理直氣壯,刻意大聲的宣示,卻沒有得到他的反彈,讓她有點下不了台。
這是怎麼回事?以前那個易怒、霸道的男人怎麼不見了?她的這番話竟然沒有激怒他。
他是假扮的謝佑均嗎?個性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難道她真的可以安心?沒有詭計?沒有整人的遊戲?這場車禍真的不是他刻意安排的?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說完,謝佑均轉身打算走出病房。
「等一下。」李曉詩立即出聲阻止。
「還有什麼事嗎?」
「你……」她有些遲疑,不曉得該不該問,但是,最後她還是把話說出口。「你昨天為什麼到我家去?」
「嗯,是有一些事,不過,等你好一點我再告訴你,現在,我希望你安心養傷。」他定定地看著她,話中帶著不可違逆的堅持。
這幾年來,他不在她身邊,並不表示他不在意她,不關心她,相反的,他正準備以全新的自己面對她。
見他如此堅持,李曉詩只好讓他離開。
在她仍有些紛亂的心中,有一絲異樣的感覺緩緩地升起。
那麼多年不見,謝佑均的模樣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她可以感覺到,在那熟悉的外表下,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似乎變成熟了,他經歷過的歲月刻劃在臉上。
那不是老態,而是一種思索過人生的印記。
不過,更她驚訝的是自己的視線竟然近乎貪婪的不斷梭巡著他的面容。
她真的這麼想再見到他嗎?為何見到了他,雙眼就如同被強力接著劑粘住一樣,再也離不開他?
現在的他,與那個在她記憶深處的他真的不一樣了。
但是,除了這些眼睛可以看見的變化,還有一些別的。
只是她始終無法清楚說出那是什麼。
而那個她形容不出的東西,讓她的心湖起了一陣漣漪。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也不願意深究。
不可否認的,這幾年來,他們雖然不曾見面,卻沒有斷了聯絡,他不時以奇特的方式勾起她對他的記憶。
也許童年的陰影已逐漸淡去,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大學時那短短一年的相處,以及那個吻……
李曉詩的頭忽然一陣昏眩。
關於那個吻的記憶,每每想到,都讓她彷彿觸電一般悸顫,而逃避往往是她一貫的處理方式,這次也不例外。
她要休息,別再想了,意外、重逢、心悸、回憶,種種思緒都遠離吧,好好地睡一覺,也許醒來之後所有的事就會不同了。李曉詩如此告訴自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5:32
第九章
「老婆,你這樣對嗎?」
「你懂什麼?我有我的打算。」
「但是,你那樣對別人不太好吧?」
「我不喜歡的人,我就不想對他有禮貌。你不會不知道我的脾氣吧?」
「我當然清楚,可是說謊總是不好的。」
「你不說,我不說,有誰知道我說謊?」
「看,自己都承認在說謊。」
「我不管,你少說兩句,就能成就一段好姻緣。」
遠處,李曉詩正坐在醫院庭園的湖邊。
父母來探望她,照理說應該開心才是,但是她的心情低落,因為父母沒有帶給她好消息,反而讓她得知一項壞消息。
雲熙天竟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一點也不焦急,一點也不在乎找不到她嗎?
出車禍的前一天,兩人不是才約好隔天要見面,當他找不到她,怎麼會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打?
那他有沒有打到她公司去呢?
問她母親,是問不出什麼詳情的,她只是含糊帶過,「有啊,我有打到你公司去幫你請假,是一位王小姐接的電話。」
「那她有沒有說有人找我?」
「我哪還問那麼多,請完假我就掛電話啦。她是有囑咐你要好好養傷。」
「還有呢?」
「我說,暫時先替你請一個星期的假,也許需要休假一個月。」
「天啊!我哪有傷得這麼重?媽,我手上有好多案子,你這樣不是害我直接被老闆開除嗎?」
「什麼話,我是幫女兒爭福利耶!你就是平時繃太緊,才會沒有姻緣!我幫你爭取一點休假有什麼不好?」
「媽,你扯到哪裡去了。」
李曉詩坐在湖邊,生著悶氣,回想著剛剛與母親的談話。
她無意識地拔著草,一根一根,彷彿每拔下一根,就能讓她多出一口怨氣。
都是那個害人精,與學長好好的一段關係被他打亂了。
湖面吹來一陣涼風,讓人頓覺清涼,但是李曉詩可沒有心情享受。她愈想愈氣,臉色愈來愈難看。
秋雅蘭遠遠地瞧著女兒,然後朝丈夫使使眼色。
「老公,你去把佑均叫來,我們回家去吧。」
「什麼?我們才剛來沒多久,現在就要走了?」
「曉詩又沒什麼事,檢查的結果都很正常啊,有什麼好操心的?」
「我們只待這麼一會兒就要走,我怕女兒會生氣啊!而且你剛剛才跟她說要她休養一個月。」
「哎喲,跟我們兩個老的對看,有什麼意思?要把機會讓給年輕人嘛。」
「年輕人?誰?」
「唉,說你笨還不信,當教授的人還這麼遲鈍!算了、算了,你去把佑均叫來就是了。」
「好好好,我去叫他。」
過了一會兒,謝佑均跟在李照白的身後出現。
只見三人交頭接耳一番,之後秋雅蘭與李照白便轉身離去。
李曉詩看到這一幕,以為父母只是暫時離開一下。接著,她看見謝佑鈞向她走來。由於還在氣頭上,她並不打算給他好臉色看。
「你還好吧?」
「不用你管。你只要趕快把我的病歷交給我爸媽,讓他們今天幫我辦轉院就好了。」
「今天?我看不太可能。」
「為什麼?難道你敢刁難他們?」
「我?不,我不敢刁難他們,是他們自己說要回去了。」
「什麼?他們就這樣子離開?」
「似乎正是如此。」他的語氣有點幸災樂禍。
「可惡?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啊!」李曉詩簡直快氣瘋了。哪有爸媽來看出車禍住院的女兒不到一個小時就藉故遁走,難道她不是他們親生的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看她彷彿受到打擊,謝佑均有些不忍地安慰道:「放心在這裡休養吧。」
「放心?」李曉詩冷笑著說,「我不曉得你給我媽下了什麼蠱,讓她這麼支持你,還放心把我丟在這裡,不過,你最好給我小心一點,不要亂來。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我不會毫無反抗的讓你欺負。」
聽到李曉詩這麼說,謝佑均的心裡飄過一片烏雲。
都已經過了這麼久,那些舊事還是她讓念念不忘,心裡有著陰影嗎?
「也許以前讓你有許多誤會,不過你放心,現在我已經不會那樣做了。」
李曉詩原本要說些什麼,但謝佑均那中規中矩的模樣讓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罵下去。
見她的態度突然收斂,謝佑均順勢在她身邊坐下。
「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麼去你家?」
謝佑均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李曉詩很不自在。從他身上傳來的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魅力,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對。」她開口回答,喉頭有些緊繃。
他刻意想鎖住她的目光,以示誠懇,不過,李曉詩偏偏不肯迎向他,頭一直低垂著。
「其實,這幾年我常常就這樣跑到你們社區去,隨意晃晃。」看到李曉詩驚訝地抬起頭來,他隨即道:「這很像變態,對嗎?」
她呆呆的點點頭。
他會心地一笑,繼續說道:「那也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啊。我不清楚為什麼要到那裡去,只是心裡似乎有個聲音一直催促我、誘惑我。但是,會遇見你真的是個意外,我知道你已經不住在家裡了,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去那裡害你的。」
「就算是如此,我還是不懂,為什麼只要遇見你,我就會遭遇不幸?」李曉詩的語氣已經緩和,但她還是無奈地問道。
「這個問題,我要是知道,也許我就不會在這裡了,我會在那裡。」謝佑均指了指天。
「怎麼說?」
「我要不是個神仙,要不就是個落入凡塵,厲害的算命仙吧!」
李曉詩知道他是想逗她笑,可是她不想這麼快就饒了他,於是刻意忍住笑意,不過,臉上那淺淺的笑痕並沒有逃過謝佑均的眼睛。
「也許小時侯我真的做了許多傷害你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這個嫌隙一直延續到今天。你可以原諒我嗎?」他乘機這麼說。
「我考慮考慮。」李曉詩終於做出讓步。
「那這樣吧,天色也暗了,我送你回房,當作我們和解了,好嗎?」謝佑均敏捷地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同時伸出手。
李曉詩略微遲疑,終於坦然地接受,伸出手讓他將她從草地上拉起。
當兩人的手指緊握,他們四目相對,互相微笑。
也許兩人的心思並不相同,但是,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無所事事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正確地說,在無聊的當下,總覺得時間彷彿停滯一般,但是,往往在驀然回首時才發現日子轉瞬間就過去了。
雖然心中茫然,李曉詩也知道這段日子是她難得能放鬆的時刻。
從每天上班、加班、熬夜的生活型態突然跳脫出來,她頓時覺得自己過去是多麼不可思議,那地獄般的生活她還能甘之如飴。
時間突然大把的空出來,她可以看電視看到頭昏,也可以一整天不出房間,等著三餐送進房裡來就好。
總之,她現在什麼都不必做,只要安心養傷即可,就連在自己家裡恐怕都沒有這麼享受,真正的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這裡唯一的壞處是房間裡沒有電話,要跟外界聯絡,必須到醫院的辦公室去才行,非常沒有隱私。
加上她的男朋友似乎一點也不焦急,因此,她也就好整以暇,完全不跟任何人聯絡。
只是,李曉詩有時心裡會十分焦躁,而她焦躁的原因正是她一直以來從沒有什麼好印象的謝佑均。
雖然兩人象徵性地合好了,但是這段期間,謝佑均只來看過她兩次。
以她對他的瞭解,她原以為他會整天跟前眼後,纏著她不放,沒想到她現在位於他的地盤上,倒是不常見到他。
她很納悶,這個男人到底在忙些什麼?他難道不知道她很無聊嗎?
咦,這是怎麼回事?她竟然在意起他來。
李曉詩發覺自己的思緒有時候莫名其妙就轉到他身上去了,往往發呆半天,回過神來,才發現剛剛自己滿腦子是他。
這實在太可怕了!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被自己驚出一身冷汗。
為什麼想的都是他?是因為他是現在她唯一接觸的熟人嗎?
他現在在幹什麼?為什麼沒有來看她?
傻瓜,他已經基於道義讓她在這間私人醫院裡養傷,人家為什麼沒事要來探訪她?
他也是人,難道他沒有自己的生活,沒有自己的社交圈,不能交女朋友嗎?
女朋友?
這突如其來的想法一旦產生,就很難再驅除了。
謝佑均可能有女朋友這件事就像緊箍咒一樣,緊緊纏住了李曉詩。
那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一方面,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由交友的權利,她不也是有個男朋友嗎?但是另一方面,這個可能性就是讓她十分不舒服,好像某種屬於她的權利被侵犯了一樣。
笑死人了!李曉詩嘲笑著自己。
她又不喜歡他,管那麼多做什麼?
像他這種人,女朋友一定得有三頭六臂才能制得住他,不然也是像她以前一樣天天被他欺負吧。
李曉詩坐在病床上,感到臉上有涼涼的液體。
奇怪,眼淚竟然不知不覺的流下來,怎麼回事?
都怪他,一切都是他的錯!
李曉詩一直拒絕承認,卻還是不得不承認,在這一成不變的休養生活中,謝佑均的探訪已成為她每日的期盼。
他的來與不來,左右了她的心情,控制了她的情緒。
每天早晨起床之後,她的情緒會開始攀升,到下午兩、三點左右達到最高峰,因為那是訪客最有可能出現的時間。
三點之後,隨著天色漸漸暗去,她的心情也一路跌到谷底。
等待、期盼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啊!
但是,若是她所期盼的那個人終於出現了呢?
她真的能大方承認一些特殊的情愫嗎?
過去兩次謝佑均探訪,她似乎也沒有給她好臉色,不是嗎?她現在又怎麼能怪人家不來呢?
她歎了口氣,決定不再多想,好好睡一覺再說。
早晨,李曉詩忽然被床邊的嘈雜聲吵醒。
「誰啊?」她睡眼惺忪,還沒有完全清醒。
「是我,你快醒來,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謝佑均興奮的臉孔忽然映入李曉詩的眼簾。
「啊!你很沒禮貌耶!進來怎麼不先敲門?」這裡既然是私人醫院,安全應該無虞,李曉詩認為沒有鎖門的必要,沒想到她睡著的模樣竟被他看到。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到外面去等你,你梳洗好後我再進來。」說完,謝佑均就退出房門,順手把門帶上。
這下子,李曉詩整個人完全清醒了。
她深深後悔剛才跟他說話的語氣,顯得太驕縱了。
昨天還埋怨他不來看她,現在人出現了,卻又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李曉詩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為什麼她準備好的時候不來,毫無準備的時候,人又偏偏出現呢?她衣衫如此不整,頭髮凌亂,多麼羞人啊!
哎呀,人家還在外面等著!想到這一點,她趕緊加快梳洗的動作。
換好衣服之後,她幫謝佑均開了門,請他進來。
「你這麼早來找我做什麼?」李曉詩覺得自己怎麼說話怎麼怪,實在尷尬。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在睡。我只是太興奮,因為剛剛完成一件作品,想讓你看看。」
「是嗎?什麼樣的作品?」
「現在說了就沒有意思了。你要跟我去一個地方。」
「這……」她是想去,但是,她對他還是有所顧慮。
「我知道你怕我又會想什麼花招整你,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難道你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謝佑均說得誠懇,臉上毫無任何虛偽。
就這樣盯著他幾秒,李曉詩不知不覺地臉紅了。
「好吧,我跟你去。」她趕忙答應,怕再這樣下去,臉就要熟透了。
這到底是怎回事?看著他時竟然會臉紅?她到底在想什麼?
一路上,謝佑均在前頭領路,李曉詩在後頭跟著。
兩人默默無語,但是李曉詩的內心有如演奏著激烈的交響曲。
她不願承認,但是,謝佑均似乎已經造成她生命中無可否認的巨大波瀾。
喜歡?不喜歡?她愈來愈混亂。
這時,謝佑均忽然回過頭來對她一笑。「我可以請你將眼睛閉上,直到我說可以張開為止嗎?」
「那我要怎麼走路?」
「就這樣。」謝佑均繞到李曉詩身後,」手遮著她的眼睛,一手扶著她的肩,引導她往前走。
李曉詩根本來不及拒絕。這樣的姿勢讓她離他好近,她緊張得不敢說話,只能默默地、被動地往前走。
閉著眼睛,她無法看到週遭的景物,但是,因為看不見,其它的感覺就變敏銳了。
她完全無法忽略身後那個發出熱度的男子,無法忽略那種若即若離、若有似無的氣息,讓她頸後的寒毛為之戰慄。
李曉詩試著讓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穩些,忍住肌膚上那令人難受的騷動。
她要專心,不能受到影響,但這真的需要好大的意志力!
更可惡的是,謝佑均似乎刻意逗弄她似的,離她愈來愈近。
她只得更加專心,希望趕緊脫離這種令人臉紅心跳的狀況。
「到了。」
終於聽到他這麼說,李曉詩如釋重負。
然而,就在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她止不住心中的驚訝。
她看到了一座與人一般高的雕像。
那應該是她吧,神韻與她十分相似,但是,比起本人又多了一分藝術的美感。
她不確定,自己在謝佑均的眼中真的那麼完美,那麼吸引人?
李曉詩看著雕像,心中深深感動。
她沒有發覺,雕像的作者正注視著她。
他們的視線雖然沒有交集,卻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讓兩人的心意更加接近。
這間小小的屋子位於醫院的角落,外觀看起來像間倉庫,裡面則是設備完善的個人工作室。
房子隔成兩部分,工作室裡堆滿了謝佑均的雕刻作品,後面則有另一個小房間,放置了一張床與簡單的桌椅和櫃子,供他休息。
李曉詩看著那座雕刻作品,許久後才開口。
「這是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
「不……」李曉詩有點不自在。「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我是個雕刻家。你看看這屋子裡的東西,這些都是我的作品。」
「你送給我的那些,也都是你自己雕的嗎?」
「是的。」
「為什麼?」
「這些年來,你是我靈感的來源。」
李曉詩心頭震了一下,剛剛才消褪的騷動似乎又在體內蔓延開來。
「當我熟悉基本的雕刻技法之後,試著刻出一些主題,老師告訴我,可以從我最渴望、最嚮往的事物著手,因為熱情會影響作品的呈現。但是,這倒是難倒我了,天底下實在沒有什麼事物可以激起我的熱情,從小我要什麼有什麼,應該沒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不過,遇到你,倒是讓我踢到鐵板了。」謝佑均笑著對她說。
一時之間,過往的回憶統統湧來。小時後被欺負的畫面,以及大學時他糾纏不休的情景,還有那出乎意料的親密接觸,以及這幾年間不定時的聯絡,全都湧進李曉詩的腦海。
她想到那碗熱呼呼的甜不辣,想到自己任性地不去探望受傷的他,想到曾經對他那麼嫌惡……
當時不識愛情滋味,辜負對方的好意,真是情何以堪。
她並不是不常想起他,在與雲熙天交往之前,他的形象的確常常出現在腦海中。
年輕的歲月,在時間的沖刷下,尖銳的衝突被磨蝕了,留下的只有美好的追憶。是的,她對謝佑均的記憶似乎愈來愈正面,愈來愈沒有當年的厭惡感。
還有什麼人,在連續碰壁無數次之後,仍然願意付出,仍然不放棄?堅持的動力除了真心的關懷,還有什麼?
看著雕像,回想著過去收到的禮物,李曉詩的心裡充滿著柔情。
「對不起,你在我身上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可是我都不知感激。你一定很氣餒吧?」
「若不是這樣,你怎能激起我這麼多的靈感?」
「我以前對你很壞吧?」
「也說不上什麼壞不壞。現在想想,大學那一年的學生生活還真教人懷念。」
「什麼?你沒有念完大學嗎?」
「大學沒什麼意思,我當初是為了你才去念的,既然你不要我,大學也沒什麼好留戀了。」
「你不後悔?」李曉詩有點愧疚地說。
「後悔?學校對我這種人來說並不是個好地方。當大家都奉承你,不敢得罪你的時候,你就會開始得意忘形。從小到大,我碰過的老師幾乎都是勢利眼,一開始我調皮搗蛋,都對我非常凶,一旦知道我家財大業大,就對我諂媚至極,或禮讓三分。在這種環境下,人能不驕縱嗎?只有社會才是訓練一個人的場所,而我,也發現了我真正有興趣的東西。」
謝佑均侃侃而談,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毛毛躁躁的小子。李曉詩驚訝於他的改變。
「所以,雕刻就是你目前的重心羅?」
「是啊。因為想著你,我完成了好多作品,幾乎處處都有你的影子。」
「你變得很不一樣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空氣中突然有種曖昧的氣氛,李曉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
她突然發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了,謝佑均近在咫尺,整個人彷彿放大了一般,剛剛在路途中那令人酥軟的陽剛氣息又緊緊地擄獲她。
「你可以回答我嗎?」謝佑均低聲地問道。
那聲音彷彿近在耳邊,低沉,但是清楚,字字深入她的心坎裡。
「我……」李曉詩猶豫著應該回答什麼,只是她思緒已經紛亂,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應對。
她應該拒絕他的接近,她是有男友的人啊!這樣的曖昧充滿了犯罪的氣味。
是啊,一個漠不關心的男友,一個愈發沒有共嗚的男友!心裡似乎有另一個聲音否定了她的想法。
一絲欲冒險的念頭鑽進她的心裡,讓她猶疑著。
這稍一遲疑,被那虎視眈眈的侵略者解釋為默認,當下溫柔地展開包圍的動作。
「曉詩。」一聲呼喚之下,她被輕輕地擁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那溫厚的胸膛,結實的臂膀,讓她恍若置身於甜美的夢境。
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讓身體跟著感覺走。
一路來到這間工作室,她的身體彷彿一個小火燉煮的陶鍋,逐漸升溫,緩慢沸騰,到了這一刻,已再也按捺不住。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她的身體被點燃了,只有他能澆熄。
於是,她主動靠向他,密密實實地貼住他的胸口。她感到他突然一震,並歎息了一聲。
接下來,不用言語,他們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兩人濃重的呼吸,洩漏了彼此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那塵封已久的初吻記憶召喚、誘惑著他們,兩人的胸口都緊得十分難受,彼此的唇瓣不確定地碰觸著,引發激越的情潮。
終於,謝佑均採取攻勢,將那不確定的曖昧變為事實。他吻上她,飢渴地、蠻橫地宣示自己的領域。
謝佑均驚訝於她的柔軟。夢寐以求的女子就在他的懷中,沒有強迫,沒有掙扎,只有完全的依賴與信服。
他忍不住將雙手在那美麗的身軀上游移,彷彿如此才能確定這一切是真實的。
此刻,只有這強健的軀體能帶給李曉詩安全與安慰。感受到他溫暖的雙手是那樣的迫切與渴慕,她放下了矜持,大膽地回應,挺起身子讓他更貼近她,緊緊地攀附著這安全的堡壘。
謝佑均的唇逐漸往下移,從她的雙唇滑過她白晰的下巴,順著頸部的曲線來到鎖骨上。
他細細地吻著,彷彿她是一道難得的珍饈,值得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嚐。
再也止不住引燃的激情,他忽地抱起她,移動腳步。
閉著眼睛,李曉詩不知道自己被帶到哪裡,只覺天旋地轉,渾身熾熱得幾乎不能呼吸,她不能分辨自己撞到了什麼,踢到了什麼,只聽到周圍有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肢體的疼痛只是輕微的,對於被狂喜淹沒的她而言,其它的感覺已經無足輕重。
他們就這麼跌跌撞撞,來到後頭的房間裡。
那張小小的床承載了兩名男女久別重逢後的激情,滿室的情愛不住蔓延,久久不止。
「你醒了嗎?」一道溫柔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李曉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一雙結實的臂膀緊貼著她,帶來溫暖。
倏地,她完全清醒了。
她想起昨天那恍若夢境一樣狂野的激情。她跟謝佑均竟然如此肆無忌憚,這實在太羞人了!
他們從小就是不對盤的兩個人啊!小時候被他欺負,現在還要被他欺負,她的命運會不會太悲慘了?
謝佑均當然是罪魁禍首,引誘她犯罪,但是,她自己意志不堅,人家一誘惑就昏了頭,不也有錯嗎?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早安,美女。」謝佑均親蔫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雙手也順勢摟上她的腰。
「等一下。」李曉詩慌忙地掙脫他。
「怎麼了,你不喜歡?」謝佑均可不管這麼多,馬上又要抱她。
「我喜歡……不,我、我是說,我們要討論正事,先不要動手動腳的好不好?」
「什麼正事?我以為我們已經談得夠多了。」謝佑均使壞,朝著她眨眼。
「我就是要談昨天的那件事。」
「怎麼,我做得不夠好?次數不夠多,花招不夠多嗎?小姐,有什麼不滿就說吧,我可是對自己的表現還滿有信心的。」
李曉詩想起昨天的畫面,臉不禁紅透了。「誰要說這個,你不要岔開話題好不好?」
「這麼說,你很滿意羅?」謝佑均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再次一把抱住她,「哇,我太高興了!」
「好了、好了,放開我。」
李曉詩試著讓他平靜下來,與他拉開一點距離。
「昨天的事是個意外,對吧?」
「不對,是我預謀已久的。」謝佑均語出驚人。
「什麼?你設計我?」
「別說得那麼難聽,你知道我愛慕你已久,既然昨天燈光美,氣氛佳,我就順水推舟,來個水到渠成羅,說設計太嚴重了。」
李曉詩力持鎮定,克制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真是的,這傢伙得了便宜還賣乖,臉皮怎麼這麼厚啊。
「咳!好吧,既然事情已經如此,也不要追究責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對於一夜情也不用太認真,你說是吧?」
她是一個有男朋友的人,現在拜謝佑均之賜,倒成了浪女了。
雖然昨天的感覺是不錯啦,但是,當理智回到她的腦子裡時,她只想趕緊擺脫他,忘掉發生過的一切。
「怎麼可以這麼說呢?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曉詩,你放心,我可不是吃完後拍拍屁股就走的人,我一定會負責的。」
李曉詩的臉色更是難看。天啊,她就是不要他負責啊!只怪他們相逢恨晚,她已經有了雲學長,根本不該劈腿的。
「其實不用了,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不行,我們簽過結婚證書,現在更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你別擔心,我馬上跟你爸媽……」
「千萬不要!」
「為什麼?」
「你知道的……我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李曉詩終於硬著頭皮說出心裡的顧慮。
「所以?」謝佑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不懂嗎?你的道德觀也太薄弱了吧?我跟你是背著我男友偷吃,這樣做是錯的。」李曉詩大聲地說,彷彿如此就能消除一些罪惡感。
「也許吧,可是你的男朋友又不愛你。」
「什麼?」李曉詩氣得幾乎頂上冒煙。這個豬頭什麼都不懂,只會亂說。「你什麼都不知道,胡說什麼。」
「我不管,我跟你是簽了結婚證書的,他有嗎?當然是我有資格待在你身邊,教他一旁排隊去。」謝佑均輕蔑地說。「順便告訴他,你身邊的這個位子我是死佔著不會走的,教他等個一萬年吧。」
「你不要鬧了行不行?」
「我沒有鬧,我是認真的。我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若是把你拱手讓給別人,我還是男人嗎?」
「你……」
「我跟你一起去跟他說清楚,這樣夠意思了吧?」
「不是這個問題!唉,跟你怎麼解釋不清呢?」李曉詩真是一個頭兩個大。「算了,我跟他的事不用你插手,你現在只要什麼事都別做就行了。」
「謝謝你喔,不過,我還有很多事想做耶。」
「反正不要管我跟我男朋友,你愛做什麼事就做什麼事。」
「這可是你說的喔!」
「怎麼?」李曉詩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話。
她正想要開口糾正自己的口誤,但謝佑均的動作比她更快。
他冷不妨地抓住她,埋頭猛親。「這就是我想做的事!」他含糊地說著,直接攻城掠地。
這下子,連話也不用說,李曉詩直接被攻陷了。
唉,她該怎麼跟雲熙天開口呢?她心裡苦惱著。
但是,她不太能專心的想這件事,因為有人正在她身上燃起火苗。
「不,喂,啊……」 瞧她這般忙碌,雲熙天的事,可能要晚一點才能考慮吧。
現在,她必須百分之百的專注,才能對抗這個詭計多端的大惡魔謝佑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7-18 00:16:24
第十章
清晨,太陽灑下金光,彷彿為萬物覆上一層絢爛的外衣。
私人醫院佔地廣大的庭園裡最吸引人注目的,是草地上所散佈的許多大小形狀不一的雕刻之作。
這些,都是謝佑均這幾年的作品。
然而此刻,園子裡的兩人並無心欣賞那些創作。
「要走了?」
「嗯。」
「想好要怎麼做了?」
「嗯。」
「你作決定的時候,考慮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嗎?」
「嗯。」
「你已經有了答案了嗎?」
「嗯。」
李曉詩如同機器娃娃一般,只發出單音,聽不出她心中有何盤算。
只是,謝佑均自信滿滿,沒有察覺出她聲音裡的緊張。
賭局中,攤牌就意味著結束,誰輸誰贏,就在底牌亮出的那一刻見真章。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不需要多說什麼,現實就是那麼殘酷。
男女之間的追求也是一場爾虞我詐的賭局,但不同的是,謝佑均早早就亮出了底牌。
他喜歡她,他要她,任誰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而且他知道他一定贏,牌局向他一面倒,豈有不贏的道理?
看看他的勝算就知道了。
首先,他相貌堂堂,身形挺拔,如此出眾的外貌,讓多少女人不顧矜持主動追求,這是大大的加分。
再來,長輩默許,私相授受,這是技術性的放水,被允許的作弊。
還有,兩人與世隔絕,朝夕相處,他天天悉心呵護,發揮纏功,加上夜晚的纏綿,任憑幾打的追求者應該都無法望其項背了吧。
總之,謝佑均自認他根本是滿手王牌,絕對萬無一失。
於是,他不疾不徐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那你可不可以透露你的答案是什麼呢?」
「我想你最好不要知道。」
咦,這是什麼回答?這不是他預期的答案!
他應該聽到四個字,那就是「我只要你」,不是嗎?
這幾天他們天天形影不離,打得火熱,突然間都不算數了嗎?這女人真懂得翻臉無情!
「我最好不要知道?我當然要知道,因為我也是半個當事人,不是嗎?」謝佑均的脾氣又來了。
「嗯。」
「你不要再只說『嗯』這個字好不好?說點具體的吧?」
「什麼具體的?」
「就直截了當地說,你要我還是要他。」
李曉詩沒有說話。
謝佑均不禁瞪視著她。
天啊,女人真是不可思議的動物!
難道這幾天他們的纏綿都是假的嗎?那麼情投意合,到了抉擇的時候竟然是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那麼難以決定嗎?
一個活生生,鐵錚錚的熱血青年就站在眼前,隨時有溫暖的懷抱和不間斷的熱情,與一個音訊全無的男朋友相比,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當然是他!白癡都選得出來吧!
「我到底哪一點讓你遲疑?只有瞎子才作不出決定!」
「我想,不會是由我作決定。」李曉詩幽幽地道。
「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們這樣子很不對。我跟他談,是要跟他坦白,我要把一切發生的事都告訴他,由他來作決定。」李曉詩口中的他,正是那個始終不見人影的雲熙天。
「你是白癡嗎?你出軌了,跟我上床了,他是男人就不會再要你的!你何苦呢?」
「我沒有辦法瞞著他繼續跟你……」
「他這幾天對你不聞不問,還有什麼好替他操心的?」
「不,我知道媽媽刻意封鎖消息,也許他一直很擔心,只是聯絡不到我。」
「你人真好,都這個時候了,還處處替他著想。」
「沒什麼啦。」李曉詩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你……我這是諷刺你,別以為我在誇你!」看著這位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姐,謝佑均真想一掌打醒她的糊塗腦袋。
「喔。」李曉詩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說來說去,你心裡就是還想著他,忘不了他,是不是?你到現在還分不清誰是真正對你好。」
「不是的,我……」
「要是他要你留下,你會留下?」
「這……」會嗎?他還會要她?一個背叛的情人他還要嗎?
「你其實還是在意他,就承認了吧。我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比不上一個什麼都沒做的人。」
「不是的……」
「好了,不要說了。你已經康復,可以出院了。你走吧,我不送了。」謝佑均寒著一張臉,不打算再多說。
李曉詩知道氣氛弄僵了,但是她也無計可施。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與謝佑均之間的變化瞞不了人,但是,她真的可以將自己交付給他嗎?更何況她還有個男友。
她其實也不太懂自己究竟矜持什麼。其實,這幾天她的表現早就不能用矜持來形容了,只是,每當冷靜下來,讓理智歸位的時候,她的心裡總是充滿不安。
這世上真有真愛嗎?那會是什麼樣子?是讓人穩定、心安,還是像搭雲霄飛車一般,每天都驚險萬分,不知道下一步會被帶到哪裡去?
她想要跟隨自己的感覺走,卻總是有另一股力量牽制著她,讓她無法完全放開心。
「對不起,這就是我,遇到感情的事情,就是優柔寡斷。」她開口道歉,希望獲得諒解。
不過,氣呼呼的謝佑均並沒有回應。
「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也許……」她可以回到謝佑均身邊嗎?雲熙天會放她走嗎?在一切都不確定的情況下,說什麼都無濟於事,於是她又把話吞了回去。
「你要是就這麼走掉,也不用回來了。」謝佑均彷彿下了決心般,終於這麼說。
李曉詩聽了,不禁愣了愣。
這麼快就宣告她出局了?
她強自鎮定,看著他沒有商量餘地的神情,一顆心跌落谷底。
「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我想,我也不用告訴你這件事情處理的結果了吧。」
謝佑均還是沒有回應。
她想,就當作是一場夢吧,今後,兩人真的再也沒有瓜葛了。
造成這樣的結果,完全是她自己的決定,怨不得別人,只是,事實的打擊真的讓她心裡好痛。
話已說出口,她現在已經沒有臉回過頭去求他,只是,好不容易培養的感情就這樣扼殺了,實在很可惜。
「那,再見了。」諷刺的是,他們也許不會有再見的時候了。
說完這句告別的話,李曉詩準備離去。
然而,當她將轉身之際,她抿了抿唇,終於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我知道誰是真心對我好。」說完,她深深的看他最後一眼,彷彿為了將他的形象深印在心底,才轉身離去。
謝佑均的怒火瞬間熄滅了。這算什麼?為何他的心突然發熱,體溫突然上升?但是身為男人,為了尊嚴,他必須裝作若無其事。是的,要冷靜,千萬要克制衝上前去擁抱住她的想法。
她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嗎?她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難道她是故意在臨走前撩撥他的思緒,她不想要兩邊落空,所以先給他點甜頭?
或者,她是在意他的,是喜歡他的,她心裡早已有了決定,只是需要先清除路上的障礙?
到底是哪一個?他還要不要等她?他剛剛所說的氣話算不算數?
佳人已遠去,謝佑均還楞在原地,苦苦想著答案。
最後,他只能甩甩頭,宣告放棄。
他無法瞭解這個女人,從以前到現在,他都無法瞭解這個女人。
李曉詩沒有告訴父母,她已悄悄離開謝家的私人醫院。這是她與謝佑均協議的結果,唯有如此,她才能在沒有阻礙的情況下前去向雲熙天認錯。
她搭計程車來到雲熙天居住的社區外,然後向他的住處走去。
此刻,她的心情極為複雜。
她沒有打電話,沒有通知一聲便來找他,他會在家嗎?他正等著她嗎?
李曉詩有些懊悔自己的衝動,但是人已經到了這裡,只得硬著頭皮走下去了,反正這件事早晚都要解決。
一路走,李曉詩不住思索著待會碰面時應該說些什麼。這真是難以開口,她要如何坦白?她要怎麼做,才能將可能的傷害降到最低?
有時候,坦白只是消除自己的罪惡感,對方並不見得會感激她的坦白,他要的,也許是她一開始就該謹守的忠實。
她與雲熙天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不久前他們不是才通過一個考驗,言歸於好了?他還說要娶她,保證會更加關心她,更加體貼她,怎麼一個小小的意外就讓一切萬劫不復了呢?
追根究柢,還是要怪謝佑均,若不是他從中攪局,她會那麼容易就棄守?不過,她必須承認,與謝佑均在一起的感覺是她從未有過的,這才是她甘願沉淪的主因。
謝佑均,她命中擺脫不了的煞星,從小到大就一直在她身邊盤桓,像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如今,謝佑均已經說了不要她了,也許,她什麼都別跟雲熙天說,當作沒發生過任何事,那麼他們倆還是可以繼續交往吧?
不!李曉詩驚訝於自己的不知羞恥。她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如果不坦白,她又何必懷著忐忑的心來到這裡?
待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雲熙天住處的門口。
這個地方她來過幾次,景物依舊,只是此刻,她的心情已大不相同。
李曉詩深深吸一口氣,伸出食指緩緩地朝門鈴的按鈕移去。
就在此刻,她聽到屋內有人聲。是雲熙天的聲音。
於是,李曉詩彷彿僵住一般,不敢有所動作。
「你知道我的心意嗎?我知道過去的我徹徹底底錯了,你願意接受這個不完美的我,原諒這個罪該萬死的我,和這個卑微無能的我重新開始嗎?」
李曉詩訝異極了。天啊!難道他正在門孔後窺視,看到了她的來訪?
他竟然這麼大方,不計前嫌,說出這段如此感人的話!
他就在門後,也許穿著家居服,臉上也許有著胡碴,不變的也許是他深情的眼睛,不帶一絲批判,不帶一絲責備。
想像著門後的那雙眼睛,李曉詩害羞了。
這樣一個男人,教她如何面對?他這麼包容她,在她什麼都還沒說之前就全都接納她,她除了投降,還能怎麼辦?
於是,她清清喉嚨,準備回答。
「我願意!」一道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驚天動地,伴隨著而來的是女子的嚎啕大哭。
奇怪,她什麼也沒說啊,怎麼會有哭聲呢?
李曉詩狐疑地看著那扇門,似乎希望門後的人能夠替她解答。
倒是門內傳出雲熙天溫柔的安慰。「好了、好了,別哭了。錯的是我,為什麼哭的反倒是你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再遲疑,李曉詩的手指按下門鈴,並在門上猛敲了兩下。
門打開後,雲熙天一臉驚訝。「曉詩?你怎麼來了?」
「我順路經過……呃,你不方便啊?」李曉詩面對這個出乎意料的情況,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呃,你好久沒跟我聯絡了。」雲熙天的神情十分不自在。
「你不知道我出車禍了嗎?」她訝異地問。
「是有聽你公司的同事提起,不過因為她說你會跟我聯絡,感覺上像是個借口,所以……」
「像是借口?什麼借口?」
「就是……要把我甩掉的借口。」
「什麼?」
雲熙天這時才明白兩人之間似乎有著誤會,「你……」
這時,李曉詩住屋裡望去,看見有個女子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那是一個比她年輕的女孩子,稚氣未脫,清秀的臉上有著淚痕,身上穿著寬大的男裝,看樣子是在這間屋子裡過夜。
這麼快,她的地位就被取代了,而剛剛他們這對新人也才說出他們愛的宣示,不是嗎?
李曉詩有些哭笑不得。「我以為……」
雲熙天自知理虧,刻意忽略她向屋內望的視線。「曉詩,我可以解釋……」
「不用了,一切都很清楚了。」李曉詩對他的閃避心知肚明,其實,她知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事情並不是你想的樣子。」
「我沒有想成什麼樣子,事實就在眼前,你有了另一個女人,而你剛剛也說了要跟她重新開始,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雲熙天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一時間只想急急否認,然而當他發現李曉詩比他所預期的冷靜得多,他也逐漸恢復冷靜,選擇先不回應。
「所以,我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李曉詩問道。
「你的意思呢?」雲熙天仍舊模稜兩可。
李曉詩此刻彷彿忽然清醒,她跳脫出雲熙天女友的角色,重新檢視眼前的這個男人,以及眼前的情況。
「你可不可以拋開你投機客的語氣,好好的跟我說實話?我的意思重要嗎?當你背叛我的時候,有想過我的意思嗎?現在再來問我,根本是推卸責任。」
「我是尊重你的看法。你知道,你一直是第一優先的。我不想傷害你,既然被你看到這個情況,我承認,但我希望能用對大家都好的方式解決。」
「對大家都好?雲熙天,你才剛剛給了屋內那位小姐承諾,才不過幾分鐘,我就成為第一優先?那你剛剛對她說的都是假話嗎?」
「不是,我……」他知道屋內的人將兩人之間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因此顯得有些窘迫。
李曉詩明白了他的想法,以及他精打細算的商人本色。
「學長,我不怪你喜歡上別人,也許理智上你覺得跟我比較適合,但是感情的歸屬是騙不了自己的。重點是,感情不是投資,你不能守著一支好股票不賣,同時又加碼另一支績優股。你喜歡那個女孩子,就要說出來,跟我攤牌,說你選擇了她,必須放棄我。請相信我,我會瞭解的。」
李曉詩看著雲熙天,那曾經讓她傾心的外表,如今彷彿褪色一般,再也無法在她心中激起漣漪了。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說:「學長,我們分手吧。請你好好珍惜她,祝福你們。」
說完,李曉詩急急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下樓梯。
往後,她不會再與雲熙天相見了吧。一天之中連續跟兩個男人演出告別的戲碼,她還真是有些負荷不了。
如同來時孤獨一人,儘管淚流不止,但一切總算結束了。李曉詩如此想著。
休息了大半個月後,李曉詩終於回到工作崗位上。
由於之前她工作效率高,她的暫時離開造成公司內雞飛狗跳,如今終於回來,老闆高興得幾乎痛哭流涕。
而因為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一切,李曉詩已身心俱疲,不想再談感情了。她更加投入工作,更拚,更賣力,希望藉著工作轉移注意力。
她恢復了嚴肅女主管的裝扮,以一成不變的黑色作為每日上班的服裝基調。跟同事相處,也不常開玩笑,一切以公事為重,每天即使不用加班,她也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
同事們見她如此,對她更加敬而遠之,少數幾個與她較有交情,知道內情的同事,也不知如何幫助她度過這人生的低潮。
下班後,王若熏試探地問:「曉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男朋友他……」
「謝謝你的好意,也謝謝你男朋友,但是我暫時不會再參加這種飯局了。」李曉詩立刻推拒。
「不是啦,我是說,我男朋友要出差一個星期,沒人陪我吃晚飯,想要請你陪我,好嗎?」
潘愛蒂與歐陽紫忽然從一旁冒出來,附合著王若熏的話。
「對啦、對啦,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吃喝喝了,你最近連中午都沒有休息,晚上一起來吧?」
「曉詩,怎麼樣?」王若熏期待地問道。
原來是她誤會,以為又要相親了。李曉詩在心裡苦笑著。「嗯,今天可能不行,晚上我要跟美國的客戶聯絡一下,改天吧。」
「不要啦,今天難得大家都有空,一起去嘛!」
「你今天已經不孤單了,若熏,我不是故意拒絕你的,我們改天再約吧,真的,我一定不會失約,好嗎——」
「這樣啊。」王若熏看著她,似乎不知該如何是好。
「算了、算了,她沒空,我們今天陪你。」歐陽紫眼看勢不可為,開口打圓場。「曉詩,那我們先跟你約週五晚上,你那天沒事吧?」
「應該沒有。」
「那就說定羅,週五晚上,我們四個去吃好的,要是你再用加班作借口,就太不上道羅!」
「我沒有用加班當借口,我是真的需要加班。」李曉詩抗議道。
「好啦,算我們今天約得太趕,記得,週五晚上一定要空出來。」
「是,遵命,一定留給你們,這樣行了嗎?」
「這還差不多。好了,姊妹們,我們走吧,」
於是三人結伴一塊離去。
李曉詩豈會不知她們的心意呢?只是,安慰的話語總會帶來淚水,那些眼淚,她自己默默獨嘗就好,她不想在眾人面前示弱,這是她的底限。
好吧,這個週五就當作給自己一個重新出發的機會吧。
時間很快的過去,辛苦工作一周,總算可以在週末前夕喘口氣。
王若熏等人選擇的是一間義大利餐廳。這間餐廳就在公司附近,只是價格昂貴,她們平常可是捨不得來這裡消費。
其實,這間餐廳李曉詩曾經來過。她與雲熙天仍是男女朋友時,他曾經帶她來此處用餐,如人事全非,令人不勝唏吁。
李曉詩心裡不禁有些感傷。唉,這些往事就留在她心裡吧,她並不打算說出d口己已經來過的事實,免得朋友們尷尬。
「曉詩,你要點什麼?今天你不用付帳,隨便點什麼都可以。」王若熏的詢問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這麼好,你們真要請客?」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儘管點吧。」潘愛蒂搶著回答。
「喔,那我要香煎鵝肝、小羊排、原味舒芙蕾……」
「哇,你還真敢點。」潘愛蒂故作驚訝狀。
「是你說盡量點沒關係的。」李曉詩笑著對她眨眨眼。
「算了、算了,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們今天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王若熏拍拍李曉詩的肩,疼惜地說,
「謝謝你們。」李曉詩感動的低下頭,害怕眼淚就這麼流下。為了她剛剛那一剎那的開懷,這幾位朋友費心了。
「哎喲,搞得這麼煽情做什麼?我們可是來這大吃一頓的,哭哭啼啼可就飽了!快點餐,反正也不是我們付錢。」
「什麼?不是你們付錢?」李曉詩懷疑自己聽錯了。
「啊,沒有啦。」說溜嘴的歐陽紫趕忙補充,「我是想用公司的名義報公帳啦,現在被主管知道,可能就沒辦法了。」
「當然,我是不會允許你們這麼做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今天就別當主管,大吃一頓,什麼煩惱都忘了吧。」
「嗯。」
隨著美食一道道送上桌,四個女人驚歎連連,除了讚歎廚師精心設計的菜餚精緻的外觀,那誘人美味也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她們還叫了酒,一邊淺嘗一邊談天說地,同時享受著美食,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
這難忘的美食體驗讓她對這間餐廳有了新的觀感。
是啊,在高級的餐廳用餐就是要有時間享受才對,她幾乎不記得上次她與雲熙天來這裡吃了些什麼東西,那似乎不是個值得留戀的回憶。
李曉詩看著身邊這幾位朋友們,衷心地感謝她們的陪伴。
「曉詩,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生氣喔。」潘愛蒂已微醺,有些怯懦地道。
「什麼事?」她啜了口紅酒,不甚專心地問。
「其實,我是個臥底的。」
「你說什麼?你是警察?我們出版社有什麼好查的?你醉啦?」
「不是。我是私人的。」
「臥底還有私人的?潘,你真的醉了。」
「不,趁著我有酒膽,先跟你坦白吧,免得你待會兒氣瘋了。」
「幹什麼?你有事情瞞著我?」
「對。」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什麼?你們統統是臥底?」
「潘是真的,我跟若熏是最近才知道的。」
「只有我不知道你們的秘密?」
「反正你今天就會知道了,別這麼計較吧?」
「說來說去,你們說的臥底,到底目的是什麼?」
「就是你!」三人再次異口同聲地道。
「我?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李曉詩愈聽愈是一頭霧水。
「就讓我來解釋吧。」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四人的對話。
四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那個發出聲音的人。他正笑盈盈地捧著一個托盤站在桌旁。
他,正是謝佑均。
餐廳裡,所有的客人都已經離去,只有一桌還坐著兩個人。
桌上的燭光還亮著,對坐的兩個人已經許久不發一語,這僵局似乎一時半刻還無法解除。
至於原本同桌的另外三人,已經在解釋完她們所做的工作之後溜之大吉。
其實,潘愛蒂正是受謝佑均所托,安排在李曉詩身邊的耳目。
這段日子,潘愛蒂的工作便是打聽李曉詩約會的對象,然後再向謝佑均報告。
謝佑均在收到情報之後,便派個人向那個男子稍微說明一下情況,讓他知難而退。
這解釋了為什麼她每回相親後總是無法順利的與對方交往。李曉詩終於恍然大悟。
至於雲熙天沒有收到「警告」,是因為他的出現正好成為謝佑均對她的小小測驗,他要看看當年被嚇退的敵人對她的意義到底為何。
現在證明雲熙天也出局了,所以,他這個藏鏡人終於可以現身了。
於是潘愛蒂將前因後果告訴王若熏與歐陽紫,安排了這場飯局。
餐廳當然也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因為謝家正是這間餐廳的大股東,安排來這裡再適當不過。
哼,真是精采,真是天衣無縫,她就像只白老鼠,被大家耍著玩!李曉詩氣呼呼地想。
最可惡的是,謝佑均出場的樣子真是讓人想踹他兩腳。
因此,在李曉詩終於弄清楚真相,其它閒雜人等都離開之後,她一句話都不想說。
「你再次見到我,不高興嗎?」謝佑均捺不住性子,終於開口問道。
「我只是你的玩具,我的想法重要嗎?」她當然想過他,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又成為他玩弄的對象,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你的想法當然重要。我希望你快樂。」
「所以你就安排一個人在我身邊監視我?這樣我就會快樂嗎?」
「我知道這樣不好,不過,我當時實在想不出一個不靠近你,又能知道你消息的方法。」
「可是這是不對的。」寡廉鮮恥莫若是,李曉詩在心裡暗罵。
「曉詩,我沒有教她二十四小時盯著你,我只是必須知道我的對手是誰,如此而已。當我決心再度追回你時,我承認我是真的不擇手段,希望你能原諒我。」
「難道我大學時所談的戀愛也是你破壞的?」
「不,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我是從你畢業之後才開始的。」
「總之你這樣做就是不對!」
「對不起,我以後絕對不會這樣了。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會擔心,就不需要做這些不光彩的事了。」
「你也知道這不光彩?」
李曉詩真的無語問蒼天。天底下這麼多的男人,為什麼她必須跟這樣一個怪人糾纏不清呢?
他總是做出一些不可思議,讓人又氣又怕的事,而她,卻永遠逃不開,躲不掉一次又一次的驚訝與震撼。
「曉詩,你現在已經沒有男朋友,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謝佑均誠懇地問。
「我……」李曉詩垂下了臉。經歷了這麼多波折,在她身邊的還是這個人,甩都甩不掉,可是,要是他真的永遠不再出現,她又該怎麼辦呢?唉!
「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他窮追不捨地問。
李曉詩滿臉無奈的搖頭。「謝佑均,你到底懂不懂女人想什麼、要什麼?你以為追求是那麼簡單的事嗎?你才剛問我要不要接受你的追求,就以為我會馬上願意當你的女朋友嗎?天底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所以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你如果還要我告訴你答案,你就是白癡!我真是會被你氣死!」她只能認了,沒錯,她就是必須跟這個少根筋的男生糾纏在一起了。
「所以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我沒有這麼說,我要看你未來的表現才能決定。」
「什麼表現?喔,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別擔心。」謝佑均一臉曖昧的笑了。
「拜託,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我要看你的整體表現,是否夠資格做我的男朋友!」
「什麼整體表現?」
「就是你有沒有達到我的標準,我說的話你有沒有重視,我的需要你有沒有關心,總之,就是你有沒有用心對待我。」
「那簡單啊,我以前就做得很好,是某個人自己怪怪的。」
「才怪!反正我還沒答應你。」
「好,為了展現我的誠意,曉詩,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一定能讓你開心。」
他的話讓李曉詩挑起眉。他還能有什麼把戲?
只見謝佑均從那擺放在一旁的托盤上拿起一張紙。
「為了證明我的誠意,我把這張結婚證書撕掉,以後絕不要脅你,我要你心甘情願跟我簽下一份新的結婚證書,這樣可以嗎?」
說完,他把手中那張發黃的證書撕個粉碎。
「你……」李曉詩看著這一幕,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的心裡漲滿了某種情緒,難道那是幸福的感覺嗎?
「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被說服。」她仍舊死鴨子嘴硬。
「好好好,我知道,從明天開始,我會天天向你報到,時時關心你,讓你開心,這樣可不可以?」
「在這之前,你還得先做一件事。」她忽然這麼道。
「什麼事?」
「你明天就會知道了。」也許做完這件事,她心裡的疙瘩才會真正消失巴。
「哎喲,你輕一點。」
「好、好,就快好了。」
「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
「那還真巧啊,我也永遠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
「喂,你專心點,不要碰到不該碰的部位!」
「吵死了!跟你比起來,我的動作可是溫柔一百倍。」
「你……算了,好男不與女鬥。」
「好了,就這樣吧,你可以出門了。」
「是嗎?」謝佑均站起身,轉過頭對著鏡子欲端詳一番。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他差點昏過去。
「李曉詩,你是不是變態啊,把我弄成什麼樣子!」
「我覺得很可愛啊,那些顏色配在一起多麼醒目,多麼耀眼啊。行了,你就這樣走吧。」
謝佑均的頭髮上滿是五顏六色的髮夾,頓時讓他的頭比原先大了一倍。
昨晚,李曉詩要他今天來找她,她會要他完成一件事,再考慮兩人交往的可能性,於是謝佑均抱持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想法,今天一早就來到李曉詩的住處。
沒想到她二話不說便將他按壓在椅子上,開始在他頭上作怪。
她要他以這種奇怪的造型出門遊街,擺明了是要惡整他嘛!
「這算什麼條件,你喜歡人妖啊?你希望你的男友是個不男不女的妖怪嗎?」
「我可沒有這麼說。我只是希望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條件,你辦到了,我就考慮跟你交往。」
「所以你就把我打扮成這樣?」
「不這樣做,我童年的傷痕一定難以消除,這疙瘩會一直存在,愈變愈大,到時候影響了我們的關係就不好了,所以為了我,你一定要這麼做。」李曉詩故作正經地道。
「你想得還真遠!!」謝佑均沒好氣地道,知道她心裡一定正在偷笑。
「那當然。好,你就這樣走回家,這個條件就算完成了。」
「那你呢?」
「我?我怎麼樣?」
「你不跟著我走回去嗎?你怎麼能確定我不會一出門就把這頭東西拆掉?」
「說得也是。」李曉詩想了想,「好吧,我跟你一起出門,不過別以為我會跟你走在一起,我會在你後方默默觀察你的。」
「行啊。」謝佑均臉上有著奸計得逞的笑。
於是,他們兩人一塊出門,謝佑均頂著一頭彩色的髮夾,李曉詩則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牢牢盯著他。
李曉詩其實滿佩服自己想出這麼一個好點子,既能報仇,消除她內心長久以來的鬱悶,又能給謝佑均一個下馬威,告訴他誰才是老大。
她不是因為知道他的心意而刻意擺高姿態,只是,女人嘛,如果一開始就被男生吃得死死的,未來還能作威作福嗎?
滿頭都是髮夾只是小意思,跟滿頭的口香糖比起來一點都不算什麼。
這時,李曉詩突然發現,她所盯著的那個人不見了。
「奇怪,被他跑了嗎?」
天啊!她竟然連看著一個人這麼簡單的工作都做不好!
她匆匆地往前跑,突然間與從前方轉角走出來的人撞個正著。
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她的右手被緊緊地抓住。
「你……」李曉詩定眼一看,那人正是謝佑均。「你幹嘛路不好好走,躲起來嚇人?」她邊說邊想要掙脫他。
「不躲起來,怎麼能抓到你?」謝佑均邊說,邊拖著她往前走。
「你又想耍賴!」
「沒有啊,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好無聊喔,若是你在旁邊陪我,我就有個伴了。」
「你放開啦!你現在像個瘋子一樣,跟你走在一起太丟臉了。」
「你也知道你把我弄得像個瘋子啊?反正我是不會放手的,你現在在我旁邊,大家不但會注意我,還會注意那個跟瘋子走在一起的人,呵呵!」
「可惡!」李曉詩發現自己又被將了一軍。她就是鬥不過這個古靈精怪的謝佑均。
「哈哈,讓我們手牽手,一起去我家吧。去了我家再玩親親,多美妙!」謝佑均緊緊握住李曉詩的手,不忘輕薄一番。
「鬧夠了沒有?放開啦!」
「親愛的曉詩,你真的捨得我放開嗎?」
謝佑均深情的眼睛帶著超強的電力,讓李曉詩的氣勢頓時弱了許多。
她不再說話了。
其實,這樣被他牽著走,感覺還不錯啦。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心早就遺落在他身上。她希望這麼和他手牽手一直走下去,雖然一抬眼就看到他那顆醜醜的頭,不過,他的手暖烘烘的,實在讓人捨不得放開。
謝佑均小心地不露出笑意。終於,這個女子不再抗拒他了,他費了多大的工夫才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
拉著她的手,他決定永遠不再放開她。
他轉過頭去看著身邊的李曉詩,發覺她也剛好注視著他。
兩人相視一笑,沒有說話,因為他們明白彼此的意思。
街上的行人看見他們,紛紛露出詫異的神色。高大的人妖與小鳥依人的美女在一塊,真是人人各有所好啊。
只是此刻沉浸在幸福裡的兩個人早已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心裡的感覺已超越了一切。
他們要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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