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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婈]誘惑淑女(心動沒有道理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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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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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4 22:35:36
標題:
[田婈]誘惑淑女(心動沒有道理之二)[全文完]
誘惑淑女
【心動沒有道理2】 作者:田婈
真是可惡!他不過是騎車跌進臭水溝,卡在涵洞被她救了,
從此她開口、閉口就喊他「倒栽蔥」,難道他沒有名字嗎?
段予書向來的好脾氣,一遇到她就開始暴走、氣得跳腳。
但他家知恩圖報的長輩們,還逼著他每年登門道謝兩次,
比織女牛郎一年一度相會還多一次……呸!他在說什麼!
他巴不得甩了她,可他都還沒行動,她就包袱款款先落跑?!
楚蓁蓁真的很討厭段予書,尤其他取笑她圓胖身材時,
她就恨不得將他再踢回涵洞,並深切後悔救了他。
那個長得帥又挺拔的壞傢伙,一定不知道他的無心恥笑,
不但毀了她的青春期,還為了想逃開他的毒舌而搬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6:20
第一章
楚蓁蓁,最好你不在家,就算你在家,也最好待在後院別出來——我段予書超不想碰見你!
段予書雙手各提了兩大袋禮盒,頎長的身影站在楚家的扶桑籬笆外,飽含無奈與抗拒的眼光直盯著那扇儼然與古物沒兩樣的破舊竹管門,遲遲不肯出聲,也沒有任何前進的動作。
「唷!親愛的倒栽蔥男孩,你又來啦?中秋節快樂啊!」
接著一張圓胖白淨的臉從扶桑樹叢的洞裡冒出來,一句明知故問又絲毫聽不出誠意,而且調侃意味十足的問候,同時傳入段予書的耳內。
段予書不禁翻了下白眼,暗嘖了一聲。
真是諸事不順!中秋節的大白天竟活見鬼……幾秒前他才祈禱老天爺千萬別讓他碰見楚蓁蓁,沒想到老天爺如此不賞臉。
「開門啦!我找楚爸,又不是找你。」段予書沒好氣地說。
他可還是顧及禮貌請她開門呢,其實他一腳就能踢倒這道形同虛設,僅防君子不防小人和野狗的破門。
「我爸出去了還沒回來,所以你只能找我,可偏偏呢,我不替凶神惡煞開門,我只替段爺爺或段媽媽開門。」
「今年開始,我爺爺和媽媽都不太可能來了。」
「為什麼?」她喜歡段爺爺和段媽媽勝過段予書幾百倍。每年她忍耐與段予書碰面個兩次,但她對段爺爺和段媽媽可是至誠的歡迎與思念喔!
「我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
「一定是被你這個不肖孫子氣壞的厚?」
「你在胡說什麼!已經是個胖子,做人就要更厚道一點,以免被人圍毆。喂!還不快開門!」她是不是會被圍毆他不知道,不過他想早就痛毆她一頓倒是真的。
「那段媽媽呢?」
「我媽媽有高山症,坐車也會暈車,所以每次來回都暈得不知天南地北,吐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些狀況你都知道,所以今年我要她也別來了。」更何況山裡有母老虎,他這個孝子、孝孫來就行了,不用再為難家裡的長輩了。
「喔。」這些年來,楚蓁蓁對曾美虹忍受身體之苦,不辭辛勞的往返,真的很過意不去。
「喔什麼喔?快點開門啦!不然我一腳踢爛這個破門!」
「你對救命恩人講話這麼不客氣啊!唉!我真後悔自己生了這雙明亮的大眼,當年為什麼會看見那個卡在水溝涵洞,又快淹死的男孩呢?早知就裝瞎讓他喝臭溝水,喝死算了。」楚蓁蓁門是開了,可嘴裡的話卻無半點歡迎之意。
「明亮大眼?沒錯,你最好有雙明亮大眼,只要小心別被臉上的兩團面龜橫肉給擠得只剩一條縫就好,到時別說看不見路,恐怕連吃飯夾菜都有問題。」
段予書大步走進前院,極不留情地揶揄楚蓁蓁肥胖的體型,以及那張腫得跟發糕似的粉紅色圓臉。
「你最好也要小心一點,別光是眼睛長好看的,連馬路與水溝都分不清就一頭栽進去,到時不見得會有另一個楚蓁蓁剛好眼尖瞧見你,救你一條小命。」楚蓁蓁也不示弱的嗆了回去。
「楚蓁蓁!」
這丫頭是欠揍嗎?年紀輕輕卻不懂得「敬老尊賢」……好歹他也大她兩歲。
「幹嘛叫那麼大聲?告訴你,救命恩人是要你拿來尊敬,而不是大呼小叫、吹鬍子瞪眼睛的。」楚蓁蓁瞥他一眼,一副他「叫魂喔」、不以為意的模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又教段予書快氣炸。
「對、對啦!我回去替你雕一尊像,早晚三炷香拜你啦!」段予書立即還以顏色,肚子的壞水正怒濤澎湃。
真是犯衝!回去不扎個叫楚蓁蓁的草人,照三餐拿拖鞋打,沒打得你吐血,我段予書就隨便你!
打從認識開始,他們就沒看對方順眼過,因此只要是和楚蓁蓁有關的事,段予書的想法總是最毒、最惡劣。
然而兩人何以結怨至此?這就得從段予書七歲那年的夏季說起。
那一年夏天,某個颱風剛結束,段予書調皮的趁家人不注意,獨自騎腳踏車外出玩耍,卻不慎掉入水溝卡在涵洞裡差點滅頂,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被碰巧開車路過的楚家父女發現,這才救了他一命。
段予書差點喪命的跌溝事件,為代代富裕且一脈單傳的段家帶來不小的驚嚇與衝擊,尤其是段予書出生後不久,他的父親便因為癌症不治去世,因此段家大家長,即段予書的爺爺段稟林,對能撿回段家唯一的繼承人段予書一條命,除了感謝上蒼恩典之外,更對楚家父女的救命之恩銘感五內,並且知恩圖報。
段稟林是威名顯赫的政府高官,可是在勾心鬥角的政壇裡,卻是難得的清流與正派。為人剛正不阿的他,當時除了隆重設宴謝請楚家父女外,更規定兒媳婦曾美虹與孫子段予書,每逢農曆年初一及中秋節,都要遠從台北親自送禮到住在阿里山上的楚家,十數年如一日,從不曾將楚家父女的恩情遺忘。
因此,段予書與楚蓁蓁每年不可避免的有兩次見面的機會,他們的命運被迫連在一起,不知哪天才能解開。
而每次見面,兩個人都免不了展開一場唇槍舌劍。
「你很希望我死?」楚蓁蓁從他的眼底瞧見輕蔑與敵意。
「我怎麼可能那麼壞心?」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承認。何況詛咒別人死太沒有口德,他才沒那麼壞……當然,撇開扎草人不算。
小時候,因為詞彙不足,兩個人只要無法明確表達自己的不爽,就乾脆「打成一片」,每每雙雙掛綵。
等到年紀漸長,因為青春期發育的關係,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再加上讀書後畢竟不同,兩個人的氣質大有長進,不約而同都成了只動口、不動手的君子,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殺得風雲變色。
他總是拿她圓滾滾、肥嘟嘟的外表大肆譏笑,說她像顆大皮球,只想用力踩在腳下,然後狠狠踢到山下。
楚蓁蓁則將他跌溝的糗事不時拿出來嘲諷一番,說好聽點就是他是馬路、水溝傻傻分不清楚的盲劍俠;難聽一點,就老是「倒栽蔥男孩」叫個不停。
兩個人雞腸小肚、半斤八兩,毒舌指數也難分軒輊,幼稚程度更是不分高下。
「哼哼,一肚子詭計多端,天曉得你在想什麼賊計,企圖暗算我!」
「既然是個胖子,就要思想單純一點,別那麼疑神疑鬼。」
「胖子惹了你嗎?我警告你,惹火胖子可是沒好下場的!」楚蓁蓁瞪著他。
也許他並不知道,外型圓胖的她其實有顆脆弱易傷的心,只是她掩飾得很好,不容許別人瞧見,尤其是他——段予書。
她下意識回想起與他相識的點點滴滴,從她五歲到現在十八歲,十三這個數字在她腦海定住。十三年的時間沒辦法讓他們成為朋友,那麼何不拿十三這個數,字為他與她之間似敵非友的關係畫下句點?
她厭煩了和段予書的針鋒相對……是的,她厭煩了,即使一年只見兩次面,她煩了就是煩了。
何況他深深刺傷過她的少女心。去年,那句出自他口中,或許是無心卻絕對將他對她的嗤之以鼻與不屑的心態表露無遺的話,就足以讓她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話不投機半句多。
偏偏他們一斗可以鬥上一大串,一斗十幾年……他受夠了!
真的受夠了!
段予書不禁想著自己與爺爺、母親十多年來,每年馬不停蹄的從台北一路峰迴路轉、翻山越嶺,不辭勞苦的跋涉到她家,這樣究竟有何意義?
謝意及感恩之情可以存放心中,又何必一定要拘泥於繁文縟節呢?
他膩了,真的膩了!從這次之後,就算要當個忤逆爺爺的不肖孫子,他也不要再踏上阿里山一步。
「段予書,以後你別再來了。」
「楚蓁蓁,以後我不會來了!」
幾乎是同時,他們彼此聽到了最想聽的話,卻也令對方錯愕不已的話。
剎那間,兩人都沉默了,山林間微涼的風似乎也頓時凝結。
四目相交,不可置信與一種近似默契的感覺充斥在兩人心中。
他們是第一次如此心靈相通,什麼都不用解釋,即達到共識。
在萬物僵滯的氛圍裡,他們瞧見彼此唇邊輕淡的、幾不可察的微笑。
是了,他們不適合再碰面。
這是,兩個人的共同心聲。
在那一別之後,半年後的農曆年初一,段予書還是敵不過爺爺及母親軟硬兼施的脅迫,仍是帶著精美的禮盒乖乖踏上對他而言象徵著悲情的阿里山。
當他再度站在扶桑籬笆外,對著竹管門內躊躇、張望。楚家簡樸的屋宅、破爛竹管門雖然依舊,但那張白胖的圓臉卻不再從扶桑樹叢的洞裡冒出來……
而同年的中秋節,除了扶桑樹長得愈加茂盛、竹管門益發破爛之外,楚家宅院依然空蕩蕩。
沒有人對他尖聲叫囂,沒人衝著他高喊「唷!倒栽蔥男孩你又來了,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你又老了不少」……什麼都沒有了。
再半年、又半年,十幾個半年過去了,每個半年迎接他的,都只剩下那間積塵愈來愈厚的屋宅,以及那兩排在萬綠叢中點點紅的扶桑籬笆。
楚家就此斷了音訊。
然後,段予書的日子不再以半年為計算單位,也不必再分心去抗拒中秋節與農曆新年的來臨。
儘管段稟林與曾美虹對楚蓁蓁仍念念不忘,但因為失去楚家父女的下落,也接受了段予書感恩不一定得送禮的說法,他們也不再多提了。
也就是說,整整七年過去,嗆辣的胖妞楚蓁蓁像被清水大量稀釋,漸漸地從他的記憶中淡化,淡到幾乎消失了。
然而在那淡淡的痕跡裡,仍有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揮之不去——
真的永遠都不見了嗎?如果有一天自己又碰見楚蓁蓁,會是什麼樣心情和反應?高興?不屑?還是……
這些疑問,偶爾在段予書心中閃現。
隨著時光流逝,在他的生命裡,他已習慣了楚蓁蓁的消失及這些疑問的存在。
勁高家俱製造公司一年一度的中秋節聯歡晚會現場,色彩鮮艷且造型多變的氣球藝術佈置,營造出熱鬧與活潑與月圓人團圓的溫馨氣氛。
晚會即將在十分鐘後開場,爆爆氣球屋的負責人楚蓁蓁,另一名工作夥伴葉寶正盡責的做最後一次巡視。
「楚姐,我這邊沒問題了。」無線電傳來葉寶的聲音。
「很好,我這邊也很完……」楚蓁蓁「美」字還沒說出口,身後便傳出連續幾聲爆響,她轉頭一瞧,不禁大驚失色——入口處那座最重要的玉兔造型拱門,玉兔的一隻耳朵都爆掉一大半了。
好好一隻耳朵在重要時刻竟然爆得只剩半隻,這怎麼得了!楚蓁蓁立即往玉兔拱門跑去。
「奇怪,只是不小心碰到一顆,怎麼就會連環爆破了呢?」
一名身形高大,穿著極具個人風格的T恤與低腰牛仔褲的男人,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支香煙,狐疑的對著玉兔耳朵唸唸有辭,渾然未覺背後有個眼帶殺氣的女人,正怒沖沖的朝他快步走來。
「先生,你確定你只碰到一顆氣球?」在他背後,楚蓁蓁冷聲問。
這傢伙看起來不像是勁高的員工,不知是哪來的閒雜人等,竟然在最後關頭弄破她的氣球,而且還連續破了不下十來顆,真是不可原諒!
「應該只有一顆吧?」被她那麼一問,段予書自己也不確定了。
他回頭正想表示歉意,卻在看見眼前穿著寬鬆工作服,卻仍掩不住曼妙身材的女人時,話語停頓下來。
咦?這個美女有點面熟,好像在哪兒看過……
段予書思緒轉動,眼光深沉的打量女子。
楚蓁蓁在無預警下與他眼神交會,表情也怔了一怔,但隨即閃身去整理殘破的玉兔耳朵,並拿出對講機吩咐夥伴趕快來急救這只重要的耳朵,不落痕跡地別開段予書帶著疑問的注視。
「小姐,我這麼說或許很沒創意,但是,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面?」
段予書腦中很快的搜尋過他認識、記得的美女,就是認不出她是誰,可是他十分確信自己絕對見過她。
楚蓁蓁心底在嗤笑一聲,只差沒用鼻子哼出一聲鏗鏘有力的「呿」,朝他的臉上拋去。
你何止見過,就算你哪天化成灰,我都認得你:倒栽蔥男孩!
「沒有,我對你完全沒有印象。」楚蓁蓁連眼都不抬的回道。
此刻在她眼中,玉兔的耳朵比和他這個向來不對盤的「老朋友」相認來得重要多了。
「不可能,我絕對見過你。」段予書不死心,腦中的記憶不斷運轉。
「再過幾分鐘晚會就要開始了,我現在必須為你闖的禍善後,所以請你熄掉香煙,離氣球遠一點,不要打擾我們工作。」楚蓁蓁不再正面回應他的問題。
望著她忙碌的背影,她後腦杓的那束長長馬尾隨著她俐落的動作輕輕甩著,那種搶眼的深褐髮色……他真的有印象。
段予書瞇起眼睛,覺得記憶已呼之欲出,卻又在瞬間飄遠,捉摸不定。
「不然你直接告訴我你的名字?」在她背後,他礙手礙腳的追問。
此時晚會主持人測試麥克風的聲音傳來,時間已經很窘迫,楚蓁蓁根本沒空搭理段予書,只是一個勁兒的灌氣球。
見狀,段予書默默退到一邊,打算等她忙完再說。
就在他決定將疑問暫時放在心口時,突然聽見了一句促使他記憶甦醒的關鍵話語。
「楚姐,麻煩再給我一顆紅色的。」身形壯碩的葉寶站在梯子上面,對著底下的楚蓁蓁喊。
楚姐?!
那個人喊她楚姐?如果他沒聽錯的話,那麼她姓楚?
在他的生命中,他只認識一位姓楚的,就是與他性格犯沖的救命恩人——楚蓁蓁!
這個名字已經好多年都不曾聽到……
段予書的腦中炸開一道火花,恢復記憶的感覺真好。
一想起這名字的同時,不自覺的浮現出她胖胖圓圓的身型與面貌,然後他被狠狠的嚇一大跳!
胖、胖子真的也有春天?!
直至十八歲都還有些嬰兒肥的楚蓁蓁,如今竟變身為美女……不僅身段纖細窈窕,連面龜圓臉都變成漂亮的瓜子臉。
臉蛋一旦縮小,她的雙眉就變得細長秀氣,眼睛更是變得又大又媚,鼻子挺又直,唯一不變的是那兩片微翹、色澤粉紅潤亮的唇瓣。
「楚蓁蓁?」
忽聞他的叫喚,楚蓁蓁心一震,忙碌的雙手頓時停滯。
被他認出來了?!這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幾分鐘前乍見到他,她明明心頭一陣慌卻不露聲色,為的就是不想和他相認,她之所以如此鎮定,也是相信自己的外表與七年前已判若兩人,他不可能認出她。
可想而知,一定是小葉喊她楚姐,激發了他的記憶。
「蓁蓁,是你,沒錯吧?」見她肩膀緊繃卻不回應,段予書上前激動的抓住她的手臂,迫使她面對著他。
他很激動……沒錯,不管他曾經多麼討厭楚蓁蓁的存在,又對兩人的牽連有多麼的無奈,但七年的杳無音訊,如今再遇上她,他確實無法不激動。
這種久別重逢的興奮感,或許與「前仇舊恨」有關,但他更相信,是因為她的變化太大,他太錯愕也太驚奇。
「你要做什麼?!」冷不防被他大手一攫,楚蓁蓁的臉上有抹驚駭與不悅。
「你是蓁蓁,對吧?」第三次的詢問,他卻已經確定了答案。
是她,沒錯。
楚蓁蓁的眼神就是那麼犀利、叛逆,經過七年歲月的洗禮,又多了幾分世故與精明。
楚蓁蓁長大了……
算起來,她都二十五歲了,何止長大,根本已是個小熟女,正如同他是個事業小有成就的二十七歲男人,他們都蛻變成熟了。
「是,我是楚蓁蓁,請問您有何指教——倒栽蔥先生。」盯著段予書極欲得到答案的眼神,嘲弄的話自楚蓁蓁的齒縫一字一字的竄出。
「你果然是楚蓁蓁!你怎麼會變這樣子?!」段予書驚奇的情緒持續高漲。
他問她「怎麼會變這樣子」的語氣,竟有著令楚蓁蓁極度不解的責怪意味。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興奮?這七年來,你是很想我唷?」沒事抓住她,那麼高興和她相認,楚蓁蓁還真不習慣段予書這種熱絡的行徑。
「向這怎麼可能!」段予書不假思索的駁斥,嘴邊還帶著一抹可惡的嗤笑。
「不然你抓得我這麼緊做什麼?還一臉很高興見到我的表情?」楚蓁蓁眼光冷掃向他。
「我……哪有!」段予書被她一說,隨即像被電到似的,倏地放開她的手臂,立即矢口否認。
可惡!七年不見,楚蓁蓁的毒舌功力有增無減,討人厭的程度依然居高不下,真是讓他佩服之至。
「沒有?最好是沒有,否則……」
「否則怎麼樣?」瞧她一臉挑釁的模樣,段予書又開始不服氣。
「否則我會以為你暗戀我。」她哼笑一聲。
「我又不是瞎了眼會暗戀你?你算哪棵蔥啊?」
「反正不是倒栽蔥就是,哈哈哈!」楚蓁蓁不留情面的大笑。
「楚蓁蓁,你真是欠揍——」他怎麼可能暗戀她?他根本是想暗算她!
段予書氣得掄拳,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總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說打就打,只能按捺怒氣,默默鬆開拳頭。
「你必須承認你的視力的確不好,馬路、水溝傻傻分不清楚。」
「那是因為我的腳踏車輪子打滑,不是我的視力不好!」段予書極力為當年的自己辯護。
騎腳踏車嘛,哪有不摔車的,他只是不湊巧摔進颱風大雨過後,溝水湍急的大排水溝而已,然後,不湊巧的卡在涵洞裡,差點性命垂危罷了……
「楚姐,總算趕上時間,兔子的耳朵修復完畢。」葉寶一面報告,一面收起折疊梯和用具。
「段先生,晚會快開始了,高先生在舞台那邊等你。」此時,一名勁高的員工適巧過來請段予書移駕。
無預警的遇到楚蓁蓁,加上一鬥嘴,讓他都忘了自己是為了好友高旭麒,而遠從台北來嘉義作客的。
「好,我馬上過去。」段予書應著,腳步卻沒有移動半分。
他有種感覺,不願輕易的與楚蓁蓁就此別過,他們還有許多事可以聊,比如說這七年來她與楚爸搬去哪裡、她怎麼會變得這麼瘦……還有很多事他想知道。
「楚蓁蓁……」
「葉寶,我們走。」楚蓁蓁假裝沒聽到段予書的話,連忙從地上提起工具,便與葉寶往場外走。
「楚蓁蓁,改天聯絡見個面吧!」段予書朝她背影說。
可是楚蓁蓁腳步未停,連頭也不回。
她那麼冷漠的模樣,教段予書心中不滿,也有不解。
從她的反應看起來,她顯然是一見到他時就知道他是段予書,只是為什麼她好像不打算與他相認?
再怎麼說,舊故重逢都是一件值得欣喜雀躍的好事,為什麼她的表現卻完全不同?
莫非,她記恨著過往的不愉快?又或者……還有其他不明的原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6:53
第二章
改天聯絡見個面吧?
省省吧!
他為什麼還想和她見面?他不是討厭她嗎?不是每次見到她就沒好話嗎?不是從沒看她順眼過嗎?
難道是他積了七年的壞話無處可說,如今又逮到她,所以想把握難得機會,抓她出來罵一罵、出出氣?
不,她才不想見他,她好不容易才淡忘這個每次罵她臉腫得像面龜、說要將她當球狠狠踢下山去的臭男孩……不,已經變成臭男人了!
試想一個好好的可愛女孩,長年被他罵「大摳擱耗呆」,她不恨之入骨才怪。
沒錯!她就是恨他入骨!
恨到她當年不惜勸爸爸搬離母親生前最愛的地方,和段家斷絕音訊,為的就是不願再和段予書有任何瓜葛。
「楚姐,那天在勁高一直纏著你的那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嗎?」葉寶忍不住壓了三天的好奇心,還是問出口了。
「嗯……曾經認識,不算朋友。」宿仇難解,她才不承認段予書是朋友。
「是嗎?可我怎麼覺得你們好像很熟絡?」葉寶覺得那個男人對他敬愛的楚姐很熱情,他們的關係絕對不單純。
「沒有,沒有,我們根本不熟……」
楚蓁蓁嘴裡才說著不熟,就見段予書推開玻璃大門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堆疊得高高的禮盒,放到楚蓁蓁的工作桌上。
隨後他又重複同樣的動作,堆上第二批、第三批禮盒。
「你這是幹什麼?」
下聘也不必這麼多禮,他送這麼一大堆來,是想玩什麼把戲嗎?楚蓁蓁站到段予書面前,大聲質問。
「禮盒共三十六份,是這七年來累積下來的,請笑納。」
「段予書,你瘋了是不是?」
「只是不想欠你人情罷了。」
「很抱歉,你已經欠了,而且你欠的人情也不是這些沒用的禮盒還得起的。」
楚蓁蓁一陣冷笑,段爺爺是禮重情義重,段予書根本就是假意作態,不值得她領情。
「沒關係,這是心意。」
「是啦,表裡不一的心意,誰希罕。」她冷哼道。
「我爺爺和媽媽可是誠意十足,七年來明明沒有你們的下落,卻還是不忘準備禮物,沒想到你竟然質疑他們的心意。」
「我沒有質疑段爺爺和段媽媽,我只質疑你的心意。」
「喔,是嗎?這麼說來,你很在乎我的心意囉?」段予書瞟了她一眼。
「你見鬼啦!」
「蓁蓁……」
「敢問你是忘了我的姓喔?」
光喊名字多肉麻?好像他們多要好似的,對不起,才沒有。
「楚蓁蓁,你……」這女人怎麼那麼難討好……問題是,他們一直是死對頭,他討好她做什麼?
「有什麼事快說,沒事就快走,我很忙。」
「好,那我說了,你可不要嚇到。」
並非段予書愛故弄玄虛,只是如果不採取迂迴戰術,一定沒兩三下就被她打得滿臉炮灰。
「要說就說,我又不是被嚇大的。」
「對,我承認你是滿帶種的。」哼,帶不帶種還得看接下來她怎麼回答,才能下最後定論。
「你到底說不說?」她不耐的問。
「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我們去外面走走,晚上我也可以請你吃飯。」段予書的態度雖然有些高傲,不過他是真心誠意想和她這位老朋友聚一聚。
縱然兩個人從小就愛鬥,但斗歸鬥,老朋友的關係卻是鐵的事實。
「沒空……」
「有有有,有空、有空,非常有空!」
楚蓁蓁正想回一句沒空,豈料一旁的葉寶跳出來起哄,一把將她推向段予書,害她一個重心不穩,背對著撞到段予書的懷中。
「葉寶,你發什麼神經!」
楚蓁蓁想上前揍葉寶,但她的肩頭被段予書按住,無法動彈,不由回頭斥道:「喂!放開你的手。」
「是別人把你推過來的。」段予書抿了抿唇,沒打算放手,甚至抓得更緊。
他這才發現她的觸感非常好,這樣靠近她柔軟的身子,他的表情也不禁溫柔許多……
真要命!此情此景根本沒半點浪漫氣氛,更何況還有葉寶那個大電燈泡在場,他怎麼會想入非非起來了?而且對像還是楚蓁蓁,段予書差點被自己打岔的思路嚇到。
「你不會閃開啊?」
「我閃開不就害你跌倒了?而且很明顯推你的人就是要把你推給我……」吃吃豆腐?「不是嗎?」
「葉寶,你在耍什麼寶!」的確是葉寶多管閒事,楚蓁蓁無法反駁段予書,只得又轉頭吼葉寶。
「楚姐,我認識你那麼久,從來沒看過有像這位先生如此英俊斯文的男人來約你,你再不好好把握機會,怎麼對得起你爸爸對你的期望……」
「葉寶!你再多嘴,小心我扣你薪水。」楚蓁蓁怒斥道,瞪得葉寶趕緊縮起脖子,乖乖回去幹活兒。
「蓁蓁……」
「不要只喊我名字,我聽不習慣。」
「你是哪條神經沒接好?別人的善意你都看不出來嗎?」段予書被他搞得耐性全失。
「我不想理你。」楚蓁蓁別過臉,不想看他,更不想被他看。
「那你就是沒種跟我出去囉?」
想激她?她才不上當。「對,我是沒種。」
「喔!難不成你怕會愛上我,所以才不敢跟我出去?」他挑眉,反將她一軍。
「誰怕啊!」前一秒她才信心滿滿說不會上當,誰知下一秒就踩入陷阱。「要出去,走啊!」
「楚姐,你凶了半天,結果還不是要跟人家走,那你剛才是在ㄍㄧㄥ什麼?」葉寶不客氣的取笑她。
「臭葉寶,你做你的事,別管我啦!」楚蓁蓁拿出放在櫃檯內的包包,頭一甩就走出去,也不等邀約她的人。
段予書與葉寶相視一笑,非常有默契的雙手一攤,異口同聲說:「女人。」
嘉義的仁義潭長堤邊,在仲秋午後,金色夕陽斜照在潭面上,渲染出晶瑩多彩的波光,堤上行人來往如織,話語聲不斷。
楚蓁蓁將視線投向前方,心底的感覺頗為複雜。
長堤並不寧靜,她卻隱約可聽見身旁的段予書呼吸聲,以及隨風緩緩飄過她鼻尖的淡淡煙味。
世事難料,楚蓁蓁以為七年前一別,從此不可能與段予書再見面,只是做夢也沒想到,他倆的命運仍然無法清楚切割。
往日,多得是劍拔弩張的廝殺場面,何曾並肩走在一起過?
現在,他卻走在自己的身邊,想起來仍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七年前,你們究竟為什麼要搬走?」彼此無言地走了好長一段路,段予書終於打破沉默。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不妨先說說你今天為什麼要來找我?」這是楚蓁蓁唯一的疑問。
「這個嘛……」
老實說,他也不太明白,只是單純認為分隔七年的朋友還能重逢,這種際遇算是萬分難得,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或是留下些什麼。
說穿了,也可能是想解開幾年來潛藏在心底的許多疑惑。
「怎麼不說話?你那又是什麼表情?」見他似笑非笑,態度輕忽,楚蓁蓁繃著臉,不太高興。
「如果我回答不知道,你會怎麼樣?」
「我會把你推下去。」楚蓁蓁睨了潭水一眼,神情無比森冷。
「你的狠勁不輸小時候。」段予書笑了,覺得她不苟言笑的樣子,美極了。
怎麼以前都不曾覺得她可愛,現在卻看她順眼極了?
人生果真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
「你廢話可以再多說一點。」
要說廢話是沒什麼關係啦,只是可能會教他繼喝臭溝水之後,再一次喝潭水罷了。
「不然這樣吧!你給我一些時間想一想,到時給你一份完整的報告,你覺得如何?」
「據我所知,你以前也不是什麼用功的好學生,幹嘛還特地為我做一份報告,你這個人未免也太假了吧!」楚蓁蓁絲毫不感動,還揚起令人頭皮發麻的冷笑。
「你是七月底來不及回鬼門嗎?」好端端的一個美女,幹嘛笑得那麼陰森,活似個冷面飄魂。
段予書發出抗議,但心裡卻欣賞起她的鋒利。
長達七年平淡無奇的生活,教他發覺現此刻被她無情的左削右砍,竟是件刺激的事,正所謂太久沒被揍——皮癢。
「段予書,是不是這些年你找不到勢均力敵的吵架對象,覺得人生無趣?」
「咦?楚蓁蓁,你這話說得有理。」段予書的眼中閃出亮光,讚歎著她雖是諷刺卻無端有理的分析。
「你真是欠人罵的最佳代表。」楚蓁蓁忍不住失笑。
「好!我讓你罵沒關係。但是你可以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搬家嗎?」
「你何不想想最後一次見面的中秋節,你和我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
雖然這七年間,段予書對她的記憶愈來愈淡,但對兩人臨別前的最後一句話,卻是印象深刻。
段予書,以後你別再來了。
楚蓁蓁,以後我不會來了!
那是他們從小到大意見相左、鬥了十三年後,唯一一次的默契,並在這種默契下,造成段、楚兩家斷絕來往。
「楚蓁蓁,其實你們搬走之後的前幾年,我還是照常上山去你家,並沒有照我說的去做。」
「過去的事不用再說了,反正我們也不是什麼感情深厚、不能分割的好朋友,無所謂啦!何況我又不喜歡你,不見面正好,不但你高興,我也高興,皆大歡喜不是嗎?」楚蓁蓁聳聳肩,表示對過去的事她完全不在意。
最後一次見面時,他說的那句話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她疏離他的真正原因,是她連想都不願再想的痛苦回憶。
他在她少女時期加諸於她身上的心靈創傷,是她無處訴說又無人能懂,且一直延續至今無法癒合的創傷。
「坦白說,你這些話說得我渾身不舒服。」段予書的俊顏滿是不悅。
她這麼一說,擺明就是她討厭他的程度,比他討厭她還高,他心裡除了不服氣之外,竟然還有點受傷的感覺。
沒錯,就是受傷,這絕對不是他的錯覺。
「無所謂,反正我們從來就沒讓彼此舒服過……」
咦?這句話怪怪的,似乎有些顏色——楚蓁蓁猛地住嘴,並加快本來已放慢的腳步,往長堤的盡頭疾走。
「楚蓁蓁!」她的說法讓段予書揚笑,他的長手一伸,俐落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自己面前。「楚爸對你的期望是什麼?是不是要你找個好男人嫁了?」
稍早在氣球屋裡,葉寶的話明顯透露出她尚無固定男朋友的訊息。
他心中暗忖,大概是她生性暴躁外加陰陽怪氣、毒舌功夫一流,所以不易使人親近,男人都被她嚇跑了吧?!
或是她有什麼其他的難言之隱?
段予書只顧好奇她為什麼沒有交男朋友,卻忘了自己也沒有正式交過什麼女朋友,是否同樣也有什麼怪癖或難言之隱……
「我爸對我有什麼期望,不關你的事。」
「也許剛好就關我的事。」他將她扯入懷裡,沉笑道。
摟著她的身子,望著她閃耀著光芒的美麗眸子,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凌亂,而他從來不隨便為別人而心臟亂跳的。
「你在胡說什麼?」她瞪著他。
楚蓁蓁……
他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眼前突然浮現出「喜歡」兩個字。
但隨即他又轉念一想,他如果喜歡她,那麼在過去那些年裡,他怎能允許自己淡忘她,而沒有積極尋找她的下落?
甚至有「好啊!你不見了也好」,那種丟了燙手山芋的心態。
那些夾雜著點點失落卻從不願正視的情緒,是因為年輕氣盛的瀟灑,還是因為他的漫不經心?也許他該好好想一想自己是怎麼回事了。
想想在與禁蓁蓁分離及重逢之間,他的生命裡累積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面對重逢後的未來,他又該做些什麼。
「我曾經不只一次聽到楚爸跟我爺爺說過,如果可能,他們希望你嫁給我。所以你說,這事跟我有關還是無關?」
「他們隨便說說的你也信?」聞言,楚蓁蓁神情略微一怔,映著夕陽的瞳眸無端陰暗。
陳年的傷感一下子湧至心頭。
「楚蓁蓁,不然你回去問問楚爸,看他怎麼說。」
「沒什麼好問的!段予書,你實在是無聊透頂,快放開我啦!」楚蓁蓁用力扭著手,卻怎麼都掙脫不了他,不由氣惱得臉爆紅。
絲毫不值得高興的往事又何必去提?她恨透了與他有關的所有往事。
她恨不得從來沒認識過他。
「好吧!我放開你。」大庭廣眾下他也不好隨便欺負女人,見她臉色難看,段予書當真雙手一鬆,還她自由。
「野蠻人。」而且很色。
以前的他不會動不動就碰她。
「蓁蓁。」
「又來了!別忘了我的姓……」
「我現在喜歡只喊你名字,這樣比較親切。」
「你要選立委?」她睨他。
「咦?你怎知道我爺爺希望我出來選立委?」段予書皺了下眉,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出生於政治世家,段稟林對段予書有著高度的期許,所以若段予書走上政途絕對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他對從政興致缺缺,只想結合自己的興趣與專長,在創造現代家俱設計王國裡盡展所長。
「不選立委幹嘛裝親切?」
「你……」
他還以為她有什麼天眼通,沒想到是在拐彎抹角譏笑他!
罷了!就讓她笑,否則她就不像他認識的毒舌女王楚蓁蓁了。
「很抱歉我沒辦法投你一票,除非你設籍嘉義又剛好在我住的選區裡。」
哼!如果真讓他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當選立委,只怕立法院要比現在更雞飛狗跳幾百倍。
再說,他的政見鐵定有這一條——為了幼童的行車安全,以避免不慎掉落排水溝,全國排水溝不分大小必定全數加溝蓋。
「好,就憑你這句話。」他決定在嘉義購屋,將戶口遷過來當她的鄰居。
「什、什麼?」楚蓁蓁還搞不懂他的意思,就被他認真的神情給嚇住。
「為了爭取你這一票,我要搬來跟你當鄰居。」
為爭取她這一票純粹是玩笑,但臨時起意想當她鄰居卻有幾分認真。
「你正經一點!」
「蓁蓁,你知道嗎?我覺得上天安排我們重逢,一定有祂偉大的旨意。」段予書抿唇而笑,眼神似有深意的瞅著她。
他的表情看來是很正經,但他們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害楚蓁蓁無言以對,不由心底打了一個寒顫。
這傢伙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得小心提防才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7:27
第三章
「晚上請我去你家吃飯吧!我也想去看看楚爸。」段予書說得理所當然,也不想想先前自己說過什麼。
「我若沒記錯,是你說天黑了要請我吃晚飯,怎麼現在換成我要回家煮飯請你吃?」
「都一樣啦!」段予書笑著打馬虎眼,大手一伸,摟住她的肩,往長堤來時處折返。
「哪裡一樣?根本完全不一樣!」楚蓁蓁推著他貼近的身子。
「一樣一樣,總歸是吃飯嘛,在哪裡吃不都一樣。」他死都不放手,因為這種互相「依偎」的感覺還挺不賴的。
「我詛咒你落選。」否則被這種愛佔人便宜的惡人當選立委,豈不更加民不聊生。
「我如果落選,你就不能當立委夫人囉!」
「誰要當你的夫人!你亂講什麼?」他這話可說重、說偏了!
楚蓁蓁奮力一推,將他推得老遠。
「嗯,其實……」段予書倏地臉色凝重,她還沒見過他表情如此嚴肅過。
「怎、怎樣?」
他真的把她一嚇再嚇,楚蓁蓁吊高著一顆心靜待下文。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那麼說。」在他嚴肅的神色下,暗藏了許多百思不解的問題。
「那就當你沒說,我也沒聽到。」
「可是我確實說了,而你……也聽到了。」
「那又怎麼樣?」是他自己嚇自己,關她什麼事。
話是他說的,難道要她負責?真是豈有此理。
「我想反正你沒有男朋友,我也沒有女朋友,咱們是曠男怨女,不如我們一笑泯恩仇,來交往看看?」他揚了揚眉,又抓住她的肩,好心的建議道。
「段予書,你當年喝的是臭溝水,可不是多情水,我沒男朋友是因為我還年輕不想交,而你沒女朋友,我猜可能是你人格有問題。我是我、你是你,咱們八竿子打不著,怎麼可以混為一談?」
這又不是買彩券,來個電腦選號,亂配一通。
兩個無事不鬥的人忽然想當男女朋友來交往,這句話虧他說得出來,難道他忘了自己曾對她說過什麼話嗎?
難不成他忘了他有多麼瞧不起她?
一笑泯恩仇?
呿!她可笑不出來。
她可是飽受他惡毒言語洗禮的人,他那幾可殺死女孩脆弱心靈的尖銳言詞,還不時戳刺著她的記憶……
不,她不可能原諒他的!
他們會重逢是上天錯誤的安排,今日她會答應跟他出來,更是自己不可饒恕的錯誤。
「放開我!」思及傷心處,楚蓁蓁對他可沒什麼好臉色。
「你……」他在她的眸中看見了憤怒與冷絕,段予書俊眉一攏,心裡頓時感到一股困惑,不由得鬆開了手。
在他放鬆對她的鉗制後,楚蓁蓁對他投去一瞥,便沉默的轉身離去。
來時並肩而行,去時形單影隻……不過那又何妨?反正她一向是孤獨的。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也永遠不會讓他知道,她之所以不交男朋友,是因為她沒有心,而她之所以沒有心,是因為早在十三年前,她的心就被他這個臭男人給摧毀殆盡,變成粉末四處飛散了!
「蓁蓁……」
段予書望著她快步走向長堤出口的孤單身影,心中的疑惑持續擴大。
她為什麼會這麼生氣的離開?
年少時的「恩怨」,真有那麼嚴重嗎?讓她直到現在還記恨著以往發生在彼此間的種種不愉快?
如果是,那麼女人果然是心胸狹窄,竟然可以記恨記那麼久。
俗話說見面三分情、相逢自是有緣、重逢自是緣深,然而對這份重逢的奇跡,她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其中的奧妙。
段予書望著遠去的背影,幽幽感歎一聲。
轉眼又是秋末時節,長堤一別之後,段予書就沒有再來找楚蓁蓁,她原也以為他會就此作罷,兩人重新劃清界線,井水不犯河水。只是,顯然她估計錯誤了。
他人沒有出現,但問候的電話卻從不間斷。
有時早上,有時中午,有時晚上,更多的是夜半時分擾人清夢。
楚蓁蓁並非多愁善感的女人,但不可諱言,段予書此舉已打亂她平靜的生活步調。
好幾次想換電話號碼或乾脆關機,可她就是下不了手……
他的作為讓她每天都活在後悔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理他、後悔為什麼就是做不到掛他電話,反而一再被他低沉的嗓音拖著走,更後悔自己竟將聽到他聲音時的心跳感覺記得那麼清楚。
搞到最後,她都不知道是該怪他囉唆,還是怪自己意志不堅。
「小姐,麻煩閃旁邊一點,你擋到我們了啦!」
男人粗魯的吆喝,驚醒邊走邊沉思的楚蓁蓁。
她這才發現眼前一輛載滿家俱的大卡車,正停在她家隔壁第三間屋子的門口,幾個搬運工人正揮汗如雨地搬運家俱進那棟新宅,她趕緊讓路,閃得遠遠的。
「你們小心一點,別刮傷了桌子!」
咦?好熟悉的聲音和身形……
楚蓁蓁一抬眼,竟看見她爸爸一臉認真的、宛如監工般在指揮那些搬運工人。
「爸,你怎麼在這裡?」
「嗯,對啊!我在監督他們搬家俱。」楚全應著聲,視線緊跟著搬運工不放,唯恐他一個疏於監督就會出岔子。
「別人搬家,你幹嘛替人監督啊?」
楚蓁蓁當然知道爸爸一向熱心助人,是個好老頭,但熱心到幫不認識的新鄰居監工,就有點誇張了。
「啊……就……就主人很忙,我幫忙看著唄!」楚全語出吞吐,賊兮兮的瞧了女兒一眼,又隨即朝搬運工人大喊道:「喂喂,輕點、輕點,別撞上了!」
「爸,你認識這家主人嗎?」
「呃……有點認識,又不太認識。」楚全搔搔後腦杓,乾笑道。
「嗯?」楚蓁蓁柳眉一挑,眼帶威脅的飄向老爸。「什麼叫有點認識,又不太認識?」
「女兒,你先回家去,我很忙、忙死了!」楚全閃避著女兒的逼問,轉頭又忙了去。「喂喂,撞上了、撞上了,叫你們小心的嘛——」
「爸!」明眼人都看得出楚全在裝忙,楚蓁蓁的呼喚無用,輕呿了一聲,悻悻然走回家。
一到家門前,即見自家大門敞開,她又回頭瞪了熱心過頭的父親一眼,嘴裡犯著嘀咕。
「幫人家監督搬家,就不怕自己家被人搬了是不是?!」
「有我幫忙看家,不用怕。」
「啊!」由客廳內突然竄出一道讓人透不過氣的高大人影,嚇得楚蓁蓁頓時腦細胞不知暴斃多少。
「嚇了一跳?」段予書笑了笑。
「何止嚇一跳,簡直快嚇死了!你在我家幹什麼……不對,我應該問,你怎會在我家?不,也不對,我該先問你怎麼知道我家?」楚蓁蓁驚魂未定,加上疑問四起,臉色愈來愈難看。
「我來借個水喝,順便休息一下。至於我怎麼會知道你家住這兒,你認為這對我來說很難嗎?」
七年來沒尋到她的芳蹤,是因為他年輕氣盛又漫不經心,現在可不同了。
在他不想再「失去」她的情況下,自然懂得利用她身邊的人打聽她的消息,葉寶就是個最佳對象。
葉寶不但為人隨和,又好說話、好差遣、好請托、好配合,簡直比誰都適合出來選立委。
「是葉寶告訴你的?」她腦海首先閃過一個人影。
「有些事,咱們心照不宣就好。」段予書狡猾的笑了笑。
「那……你沒事來我家借水喝又是怎麼回事?」
楚蓁蓁瞧他穿著露出結實肌肉和腿毛的短衣、短褲,頸間還披了條毛巾,腳上趿了雙皮拖鞋,只差嘴裡沒嚼檳榔,不然就和外頭那些經過大量勞動、流了滿身汗的搬運工沒兩樣。
他是幹了什麼大事,把自己搞成那副德行?
「別這樣看我,我沒做壞事。」段予書又笑了。
「你到底……」
「蓁蓁,隔壁那間房子我買下來了,我說過要來當你的鄰居,你沒忘記吧?」段予書指了指那棟房子。
「什麼?!你真的要選立委?!」
她還以為他在說著玩,沒想到真的搬來了!
「呃……」選立委是開玩笑的。「比起選立委,我比較想當你鄰居。」
「你不覺得你太莽撞,做事欠考慮嗎?」他怎麼放得下北部的事業,專程跑來當她鄰居?
「我考慮得很周詳,而且我爺爺和媽媽也都舉雙手贊成我搬過來。」
「你的事業……」
「你不用擔心我的事業,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會餓著你的……」段予書愈說愈順口,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彷彿正在跟妻子解釋、安撫什麼「喬」不攏的事情。
他在台北的「現代家俱設計工作室」,經過這一、兩年來的努力,不論是人才的培養或是業務招攬、行銷等各方面,都已經步入軌道,員工創意源源不絕,生意蒸蒸日上,因此他大可放心南下「long
而且拜科技進步之賜,他只要在好友高旭麒的家俱製造公司借辦公室,當做南部的分據點,再利用網路掌控北部工作室裡一切脈動,必要時一個星期回台北一次也是小問題。
總之,在決定搬來嘉義之後,在處理新居的同時,他也已經將自己的事業打理得萬無一失。
「你在說什麼鬼話?」楚蓁蓁冷凝他一眼,揮開他的「勾搭」。「臭死人了,走開啦!」
「……」被她無情的嫌棄,段予書神色一沉,感覺很受傷!
不過沒兩秒,他的眼睛又猛地發亮,笑著說:「那回頭等我忙完,洗過澡不臭了,我再來。」
說著,他就踏著大步走出去。
「你這……」什麼跟什麼啊?誰要你再來,你最好別再來!
楚蓁蓁下意識跟了出去,只見他跟自己父親有說有笑的,霎時讓她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從前她爸與段予書就很聊得來,簡直可說情同父子……
楚蓁蓁眼眶一熱,心底那道陳年的陰影又悄然籠罩而來。
若不是他說了那句話,也許從小到大這多年,她就可以輕鬆、默默的喜歡他,即使分離了七年,她也不至於痛恨他到只要一想起他,就感覺難過得快死掉。
楚蓁蓁你呀!別說鬼見了你討厭,只怕連狗都不想理你,要我娶你,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死光光了,我才會考慮。
他根本不用考慮。
因為她不曾有過想嫁他的念頭,以前吵吵鬧鬧時沒有,而在聽見他那句無法原諒的傷人話語以後,更不可能。
如果他知道她的內心比表現於外的更痛恨他幾百倍,他就該明白他的親近與示好,將得不到她任何正面、友善的回報。
這一次,換她來傷他吧!
只要他敢對她付出任何一滴感情,不管用什麼惡毒的言語,她也絕對要讓他嘗嘗心靈受創的滋味是何等酸澀悲苦,教人永生難忘。
當天晚上,楚蓁蓁正準備就寢,突然聽見客廳裡傳來早就該睡得唏哩呼嚕的老爸的說話聲。
「予書,來來來,請進、請進。」
「楚爸,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來打擾。」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知道你要打擾的不是我。」楚全笑嘻嘻的道。
「楚爸,您真內行。」段予書豎起大拇指拍著馬屁。
段予書過去雖然一年只上山兩次,可平常他都和楚全保持聯繫,維持著父子般的感情。所以就算多年不見,他與楚全的默契仍然十分好,即使是真正的父子都未必有他們一半的默契。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叫蓁蓁。」
楚蓁蓁站在房門口,一聽見老爸要來喊人,立即將門鎖上,退到床邊。
「蓁蓁,予書有事來找你,你出來吧!」
臭老爸,你他又知道人家「有事」來找我了?
「睡了睡了,起不來。」楚蓁蓁隨便應了幾句。
「你不出來,我就叫他過來。」
吼!天底下竟有這種大方准許男人進入女兒閨房的臭老爸?
楚蓁蓁氣得打開房門,本想說老爸一頓,沒想到才幾秒間,站在門外的竟是段予書,教她準備開罵的嘴不禁啞住。
「你既然還沒睡,咱們就來聊一聊吧!」經過楚全特准,段予書毫不客氣的踏進她房裡。
「段予書,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避諱一點行不行?快出去。」楚蓁蓁斥喝老爸不成,只好轉而炮轟他,還將他的身子反轉,伸手將他往外推。
「蓁蓁,我只想跟你聊一聊,你有必要如此不通人情嗎?」段予書站定身子,回過身看她。
「都這麼晚了,有什麼好聊?平常都沒什麼好聊的,更何況三更半夜了。」
「你聞聞我。」段予書倏地抓住她潑辣的雙手,將她往自己寬厚的懷里拉,兩具溫熱的軀體瞬時貼在一起。
「你說什……」楚蓁蓁的小臉被他按在胸膛上,在抗議他的同時,她的鼻尖嗅聞到一陣混著淡淡衣服的香氣,以及一種屬於他的男人味。
「是香的對吧?」
「你……無聊!」有必要為了傍晚她說的話,還專程跑來讓她聞他沐浴更衣後的香味嗎?!
「這不是無聊,是對你的尊重。」
「得了吧!你沒問一聲就闖進我房間,還把我抱得這麼緊,這叫尊重?」
楚蓁蓁使出全身力氣想將他推開,可他卻像是早有防備,即使退到自己撞到牆壁,還是將她鉗得死緊,就是不肯放手。
「我問過楚爸……」
「天曉得我爸是哪條神經有問題?!」賣女兒也不是這樣賣法,回頭她一定要好好跟老爸「溝通」一番。「你如果是男子漢,就別拿我爸當擋箭牌。」
「好!是我自己情不自禁闖了進來,這麼說你滿意了嗎?」
段予書身子一轉,瞬即兩人的位置一變,變成她貼著牆,整個人被他圍在牆與臂彎之間。
身陷在他牢不可破的禁錮中,嗅聞著他誘惑人的氣息,楚蓁蓁只得覺自己全身的血液不約而同直衝向心臟,一種近似昏厥又緊繃的感覺攻破了她的防禦。
她從來沒與男人如此貼近過,她也不想和男人這麼近,尤其是他!
「走開!」楚蓁蓁幾近尖叫的嚷著,已經是方寸大亂。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鬼才相信你不會對我怎麼樣……」她現在被他結結實實的抱在懷裡,難道這不是挑逗、煽惑的意義嗎?
如果一男一女緊貼在一起,而沒有半點遐想或淫念,這種話說出去誰相信,誰又做得到?
「那你以為我想對你怎麼樣?」
挑逗的言語、曖眛的氣息,段予書圈住她柔軟的身子,望著她因為生氣而愈加嫣紅的臉蛋,那雙清澈的眼眸寫滿慌張,他的眼神不覺閃爍著沉迷的微光。
段予書迷失了自己,沉陷的速度與程度,超乎他的想像……或許該說,他原先並沒有任何想法,這種迷失的感覺根本出乎他意料。
他敢對天發誓,他並不想侵犯她。他只想洗刷先前被她嫌棄的「臭名」,可是在擁抱她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想要的不僅止於此。
她的慌亂與抗拒,竟使他想以親吻來平息自己的紊亂。
「你只要退後一步,大家都不會怎麼樣。」
楚蓁蓁放軟語氣,不打算硬碰硬。
小時候他們還算勢均力敵,但長大後,她不得不認清自己身為女人的事實,比力氣她肯定吃虧。
「可是,我不想。」
「段予書,你別惹我!」楚蓁蓁被他冥頑不靈的回答氣得咬牙切齒。
「蓁蓁,你安靜聽我說幾句話,或許你會奇怪我為什麼會突然喜歡你,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明白,但這是事實,你不得不承認,我更是無法否認。」
「請問你這是告白嗎?」楚蓁蓁冷笑,眼光輕蔑的投向別處。
「算是吧!」段予書悶聲答道,頗為自己「告白情怯」懊惱。
不過是就是,他還說什麼「算是」?!
「你認為我該欣然接受?」
「我不奢望你會『欣然』接受,但希望你能默默接受。」
「如果我接受,那我們以前十幾、二十年的不和又算什麼?」
「年紀小總是無理取鬧,青春期大伙又血氣方剛,這只是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幼稚……」
「是嗎?事情哪有你說得這麼簡單?你別傻了,段予書。」
他不知道他曾傷她多深,他害她在成長過程中,一直不敢正視自己的面貌、外在與個性。
他讓她從小到大都認為自己是個一無可取、十足討厭的人,更不相信世上有人會喜歡與她相處。
表面上她是個犀利、絕不服輸的女人,誰又曉得她的內心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自卑與憂傷?
在人際關係上,她每每得偽裝出強悍的樣子,才有勇氣面對別人,這些長期以來被扭曲的偏差性格,全都拜段予書所賜。
她相信自己會恨他到死,這種恨,不是他說幾句好聽的告白就可輕易化解。
不可能!
「看你的表情和口氣,你好像一點也不喜歡我?」
仗著是老朋友的關係,段予書原本以為追楚蓁蓁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依她目前忿怒的反應看來,事情好像沒他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對!當然不喜歡,我到死都不可能喜歡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7:57
第四章
「你……你說這話好傷人!」
段予書一怔,不待楚蓁蓁再做任何的掙扎,他本能的鬆開雙手,主動將她推開自己。
楚蓁蓁嘴邊噙著一抹冷笑,為這次準確的刺中他男人的自尊而感到得意。
「我傷到你了嗎?相信我,這絕對不及你傷我的十分之一。」
「不及我傷你的十分之一?我用過什麼不當的言語傷過你?」小時候是胡口亂說過一籮筐,但他真不記得說過比她剛才那一句更傷人十倍的話。
「你自己心裡有數。」楚蓁蓁再度別開視線。
「我沒有印象。」
楚蓁蓁又冷哼一聲。
是啊,他沒印象,她卻為了他不記得的事記恨、傷心了這麼久。
段予書傷人而不自知,這也是他最可惡、最令她深惡痛絕、無法饒恕的一點。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我們這次的久別重逢,如果你仍然堅持用尖銳的方式當做我們相處的模式,或許我無法改變你,但我只想讓你知道,我並不希望我們的關係一直建立在針鋒相對之下……」
「你錯了,段予書,我們之間並沒有所謂的『關係』存在,若你堅持有,那無疑的,我們的關係只可能比以前更壞,不可能比以前好。」
水火不容外加兩人個性南轅北轍,更因著一股沉積心中多年的恨意,楚蓁蓁鐵了心拒絕他任何形式的示好。
「為什麼?」她的眼中有團冰霧,令段予書的內心陣陣發寒。
「因為我恨你。」
夠簡單明瞭吧!除了不能說的暗戀秘密外,她對他最主要的感覺,就是恨。
「你恨我也該有個原因吧?」他皺眉看她。
楚蓁蓁瞥他一眼,當然有原因,她又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怎麼可能沒事隨便恨一個人,而且一恨就是那麼多年。
「能告訴我嗎?」
「沒什麼好說的。」早已習慣在心底苦苦咀嚼那股恨意,但楚蓁蓁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你不說沒關係,我自己查。」
「哼!」楚蓁蓁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不要再哼我了!」老是被她哼來哼去,段予書感覺既沒面子,更不是滋味,忍不住抗議的用一隻手扣住她的下巴,出言警告。
「自己素行不良,還怕人家哼你嗎?」楚蓁蓁的下巴都他捏痛了,但一張嘴仍是頑固得很。
「除了打擊我的男性自尊外,就不能給點別的?」他慍惱的道。
「一巴掌如何?」臨時起意的念頭,讓楚蓁蓁話語才落,手已往他的俊臉招呼出一記清脆聲響。
「你竟然打我?!」反了反了,這個女人消失已久的暴力傾向,難不成又復發了是嗎?
段予書自視身形、力氣,自己絕對是穩佔上風的,卻沒想到他掌控了她的小臉蛋,卻忽略了她雙手仍活動自如,冷不防被她那堪稱潑辣的一巴掌賞到,他真的說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
在臉頰火燙燒著的瞬間,他簡直想將她抓起來好好打一頓。
「怎麼樣,我就高興打你。」楚蓁蓁當然知道這個舉動很惡劣,但一旦陳年積怨湧上心頭,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楚蓁蓁!」段予書氣怒的高舉手,眼看就要朝她白嫩的臉摑去,卻怎麼也打不下手,握緊了拳,又重重放下。
瞧著他的動作,楚蓁蓁卻是一臉無畏的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存心迎戰。
「不打嗎?」
「你還真能靜靜的等著讓我打?躲也不躲一下?」被她的倔強打敗,段予書根本打不下去。
如果打下去還得了,楚爸一定第一個抄傢伙跑來砍他。
再說他並不崇尚暴力,隨便打人不是他段予書的作風——
「躲了就不叫楚蓁蓁。」她什麼都沒有,就膽子最大。
「是啊!我的蓁蓁向來不畏『強拳』。」望著她那副威武不屈的模樣,段予書倒是笑了,手輕放在她頰邊。
「你幹什麼?!誰是你的蓁蓁?」他說這話是要讓人作嘔到死嗎?
楚蓁蓁將他放在自己頰邊的手拉開,可是他短暫停留在她頰邊的手心溫度,已使她心裡起一陣疙瘩,身子倏地緊繃。
他的溫柔害她又慌又窘,指端輕微的碰觸竟比他三番兩次鉗制、抱著自己時,還更讓她悸動得不知所措。
「你可以到死都不喜歡我,但是我已經決定……」段予書刻意將語氣放慢,好整以暇地欣賞她愈來愈紅的小臉。
楚蓁蓁也不急著追問,只是抬高下巴,用銳利的眼神盯著他。
瞧她用鼻孔瞧人的乖戾表情,果真是個不好惹,又難吊她胃口的嗆辣女人。
「我……決定追你。」他慢條斯理的說。
聞言,楚蓁蓁還沒開口,不屑的表情又擺了出來。
真是大笑話!當年說過「天下女人死光,他也不屑娶她」的段予書,現在竟然一改初衷的說要追她?
如果她因此而感到高興,那她也未免太沒骨氣、太沒自尊心了,她楚蓁蓁可不是那麼好哄騙的女人!
這傢伙也不想想,他當年說那些話時的嘴臉是多麼……多麼的具有殺傷力,將她的自信殺得一滴不剩。
不管現在的段予書是哪根筋不對,他想追她,她只有兩個字奉送——休想!
「哼!」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考慮——她在心底狠狠送還他一句。
「又哼?我剛才不是說過不准對我哼,你是沒在聽嗎?」從來不曾被一個人氣到頭暈的地步,此時段予書不但覺得自己被她氣得頭暈,還簡直是快爆炸了!
「你以為你是誰?什麼叫不准?我聽不懂啦!」她用鼻孔瞧人,兩眼死瞪他,楚蓁蓁打定主意要走顧人怨路線。
唯有驕矜自傲,她才能壓抑住那股恨意,不會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面對段予書,她的主要「三不」信念就是:不服輸、不妥協、不給好臉色。
「請你相信我一件事,下次你要是再哼我,我一定會教你付出代價。」
代價?
要一個人付出代價,豈是他隨口說說就能輕易得逞的事?
楚蓁蓁才不信邪,更無視他的威脅,立即又回了他一聲「哼」,只是……
「ㄏ……」
才從鼻間發出半個ㄏ音,她的鼻子就猛地被段予書用食指使勁一掐,呼吸立即中斷,她的嘴本能的張開呼吸。
「再哼啊?」段予書這次來真的,捏得她的鼻子吸不進一丁點空氣,瞧她張嘴吸氣,他一不作二不休的用手掌一併封了。
「唔、唔……」這下鼻、口的生路全被阻斷,楚蓁蓁像溺水的人只能無助的唔唔叫,再也哼不出半個字。
「這個代價你還承受得起吧!」
任憑楚蓁蓁是個嗆女人,在缺氧情況下也會英雌氣短,現在就只等她低頭了。
「放開我……」模糊的哀鳴從他掌間穿透。
「你還沒回答我,服輸嗎?你點頭我就放手。」其實就算她搖頭,他不放也是得放手啊,難不成當真悶死她嗎?
不捨得打她,卻要悶死她,這話怎麼說也說不過去。
段予書還在等她表態,楚蓁蓁卻瞪大眼,臉色由紅轉白,硬是不肯點頭。
她才不信他有膽弄死她,頂多幾秒不呼吸,死不了人的,她沒必要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恐嚇。
更何況士可殺不可辱,她寧願死,也永遠不會向他低頭!
小時候她沒服輸過,現在也一樣。
她可以默默承受被他毒舌傷害,卻絕不允許明著被他看穿她的傷口。
「你真倔耶!」拿她沒轍,段予書只得悻悻然放開她。
一被放開,楚蓁蓁轉身不動聲色的呼吸補充氧氣,不願被他看見她的狼狽。
「你慢慢補氣吧!我明天再來。」段予書壞事做一半,不但不覺丟臉,也無反省之心,還大言不慚的預告。
「你不准再來!」楚蓁蓁吼著,他人早已走出門外。
人走了也就算了,偏偏她又聽見老爸用超不正經的口吻對段予書說了句——
「予書啊,年輕人是很有勁沒錯,但也要含蓄一點,不然你把我女兒弄得唔唔叫,我這個老爸聽了會很緊張的……」
喔——臭老爸,講那什麼話啦!
「楚爸,誰教你要偷聽女兒談情說愛?」
啊——段予書說那什麼鬼話?!
社會黑暗,連自己家裡都不是淨土了。
楚蓁蓁在房內氣到無以復加,房外卻不斷傳來那兩個臭男人的竊笑聲……讓她聽了刺耳到極點。
她好想打人喔!她老爸和段予書,一個也不能輕饒。
「蓁蓁,早。」
「爸,早……」咦?不對!這不是老爸的聲音!
楚蓁蓁猛一抬頭,赫然看見坐在餐桌旁的人不是昨晚「賣女求榮」的老爸,而是差點害她斷氣的死對頭段予書!
「你、你怎麼在這裡……吃我家的早餐,還用我的馬克杯?!」楚蓁蓁火大的橫過桌面搶回那只她慣用的馬克杯,由於動作過大,杯內的牛奶灑了幾滴出來。
「你也知道我一個人住,所以從今天起,我來搭你們家的伙。」段予書四平八穩的說道,伸手又將馬克杯挪回自己面前。
「誰讓你搭我們家的伙?」肯定是老爸了,總不會是她!
楚蓁蓁又要去搶杯子,手卻被他一掌壓住。
「我都喝一半了,你搶什麼啊!」段予書將她的手推回去,吃早餐的好興致完全不受她影響。
「女兒,你的早餐在這裡。」這時楚全才慢吞吞、陪笑臉的遞給楚蓁蓁一份焗烤鮪魚吐司及熱騰騰的牛奶。
「爸,你怎麼答應讓這個奸人搭我們家的伙?」楚蓁蓁氣極敗壞的質問父親。
「我沒有答應予書搭我們家的伙……」楚全趕緊搖手解釋。
「沒有?」楚蓁蓁提高音調。「那他現在怎麼會在這裡?」她瞪著段予書,不歡迎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我真的沒有答應他來我們家搭伙……我是邀他來搭我們家的伙,哈哈哈!」整到女兒,楚全拍手大笑,一旁的段予書捧場的跟著大笑。
一個乩童,一個「桌頭」,超有默契。
「爸,你瘋了嗎?你讓這種人搭伙?他是付了你多少錢?」楚蓁蓁被楚全回答問題的方式惹得更火。
「哎呀,談錢多傷感情,予書是自己人又不是外人,而且我覺得愈多人吃飯,愈熱鬧嘛!」楚全捏了捏女兒的臉頰,根本不將女兒的抗議放在眼裡。
「沒錯!那最好把街友全都邀回家來搭伙,最熱鬧啦!」楚蓁蓁一雙眼如雷達般輪流狠瞪著那兩位「狐群狗黨」,沒半點好臉色。
「哎呀,女兒你講這話就不對了,街友有街友的遊牧方式,和予書是不一樣的嘛!」
「對呀!我不一樣,我喜歡有家的感覺。我和楚爸情同父子、跟你情同夫妻,所以一起吃飯是十分正常的事。」楚氏父女過招中,段予書也不甘寂寞的硬是插進來。
「誰跟你情同夫妻!」楚蓁蓁「唰」地起身,雙手往桌面一拍,身子往前傾,一張夜叉臉狠狠的瞪著他。
「咱們一見面就吵個沒完,不過吵得再凶還是在一起,不捨得分開,我們這不是情同夫妻,不然是什麼?」段予書鎮靜的接收她那炮火猛烈的目光,一點也不在意她粗暴的舉動。
「誰要跟你在一起?誰又捨不得分開?你愈說愈過分!」楚蓁蓁激動的連口水郡嘖出來了。
「喂!你的口水噴進我牛奶裡了!」
「天意!這就是叫你不要喝我家的牛奶。」口水亂噴是沒什麼形象,但楚蓁蓁也不會為自己感到丟臉。
正好她的嘴毒,他若敢喝下摻「毒」的牛奶,算他有種!
「天意就是要我們『相濡以沫』、『水乳交融』……」段予書執起杯子就口,當真喝下那杯牛奶。
「交融你個神經病,你還真喝?!」
楚蓁蓁伸手撥掉他的杯子,剩下一點點的牛奶全灑光了,而段予書則滿嘴白鬍子,像家裡養了一頭牛……
「你們兩個還是像以前一樣愛鬥嘴,愈斗表示愈在意對方……哈哈哈!」楚全非但沒勸架,還在一旁邊吃早餐邊看好戲,笑得合不攏嘴。
家裡好多年都不曾這麼熱鬧了,楚全希望段予書與楚蓁蓁在經過歲月的洗禮之後,這次能有個好結果。
畢竟,沒有人比楚全更瞭解楚蓁蓁蓁的個性,就算她嘴裡不說,他也知道當初女兒硬是吵著搬家,與段家斷絕往來是因為段予書的刺激和傷害。
楚蓁蓁不冀望愛情,不屑與男人交往,全是因為她心裡既愛著又恨著段予書。
解鈴還需繫鈴人,除了段予書,沒人能靠近她一步,更遑論替她解鈴了。
段予書可說是她心理的病菌,而他是否能由壞菌轉成滋養幸福的益菌,就端看他的努力與造化了。
楚全頂多只能從旁敲鑼打鼓,湊湊熱鬧,真正主演的終究是楚蓁秦和段予書。
「爸,你別說了!總之,你讓段予書在我們家吃飯,我就再也不回家吃飯。」
「喂!楚蓁蓁,你幹嘛這樣講?我又不是不付伙食費……」
「誰在跟你講伙食費?是你這個人惹人厭,不是錢的問題,你明白嗎?不明白也不要模糊焦點,行不行?」楚蓁蓁的回馬槍耍得俐落又剽悍,誰數他聽話不聽重點。
「我的焦點全在你身上……」說著,段予書眼睛突然發光發熱,帶著色咪咪的火焰愈燒愈旺,正想用熱力四射的眼神攻勢,企圖電得楚蓁蓁暈頭轉向時——
「喂!予書,白鬍子先抹乾淨,不然優雅浪漫的情境減了一大半就可惜囉!」有感於段予書正要發揮男人與生俱來的點火特技,卻礙於一圈白鬍子有損美感,楚全熱心的提醒。
「啊,是喔?」段予書這才抽張面紙抹抹嘴,準備重新發功一次。
「你們兩個腦子都不太正常,不如一起去看醫生,也許兩人同行掛號費還可以打八折。」被他們一亂,楚蓁蓁早沒胃口了,氣呼呼的將頭一甩,乾脆上班去。
「喂!女兒,晚上記得要回來吃飯!」楚全在她背後大叫。
「不回來了,我晚上有約會。」楚蓁蓁大聲回應。
有約是真的,但絕非男女之間的「約會」,她會這麼說,無非是故意說給那兩個狼狽為奸的男人聽的,教他們緊張一下。
「什麼?!你有約會?!」
果然,兩個男人一同追了過來,一人抓她一隻手,沒交代清楚絕不能走。
楚全這下可急了!開玩笑,段予書沒出現也就罷了,既然他出現了,他可認定他才是自己女婿的最佳人選,豈容外頭那些傢伙來攪局?
「你跟誰約啊?對方叫啥名字?我認不認識?」楚全率先發問。
再怎樣說,他也會選擇站在段予書這一邊,共同抵禦外侮是情同父子的兩人必備的革命精神。
「他多高?老的還是年輕的?帥嗎?英俊嗎?瀟灑迷人嗎?有我玉樹臨風、傾倒眾生嗎?他也會吵架、給你刺激嗎?」段予書連珠炮似的問題緊接在後。
太危險、太危險了!原本就出師不利的段予書,這下更是危機意識高漲。
不行,他絕不能眼睜睜看楚蓁蓁被閒雜人等給拐走。
「他家住哪裡?有沒有父母?有沒有兄弟姐妹?有沒有家產田地?是哪個學校什麼科系畢業的?現在在哪裡高就?一個月賺多少錢?」
「他對你很好嗎?他是真心喜歡你嗎?你不懷疑他是為了你的美色才追你嗎?你喜歡他嗎?那你拿我怎麼辦……」
「女兒,你說話呀!」
「蓁蓁,你回答我呀!」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楚蓁蓁奮力甩掉兩隻大手。「你們再問,我馬上離家出走,不只不回來吃飯,晚上也不回來睡了!」
什麼拿他怎麼辦?說得好像她紅杏出牆似的。就算她跟別的男人相戀,又犯得著費心思想「該拿他怎麼辦」嗎?
他以為他是誰?別忘了,他可是她楚蓁蓁恨之入骨的男人!
「啊,不要這樣嘛,有話好說啊,女兒。」
「就是說嘛,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嗎?幹嘛離家出走,這次我是不可能再讓你離開的……」
「對、對,予書,我會幫你把她看得緊緊的,你放心。」楚全馬上安慰未來的女婿。
「楚爸,您真內行!」未來女婿豎起大拇指,讚了未來岳父一聲。
看他們惺惺相惜到無人能介入的境界,楚蓁蓁不免翻了翻白眼,心想這兩個人大概沒救了。
趁他們還在「我的心聲只有你最懂」、互相勉勵而忘了她的存在時,楚蓁蓁趕緊邁開大步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8:25
第五章
「葉寶、葉寶,快點幫忙打聽一下,晚上蓁蓁要跟哪個臭傢伙約會?」段予書一進辦公室,便迫不及待打電話聯絡包打聽。
「段先生是說秦天柱秦老闆嗎?」
「秦天柱?」
擎天柱!這傢伙沒事名字取得這麼威武勇猛幹嘛?呿——
「對,晚上楚姐就是要跟秦老闆吃飯,聽秦老闆說,他還邀請楚姐去表演藝術中心看表演……」
「看表演?」秦天柱是真的有此雅興,還是根本打著愛好藝術的旗子當追女友的幌子?
哼!裝模作樣、居心叵測。
段予書不斷在內心譭謗那位見都沒見過的秦天柱,他那狂妄囂張的本性,由此可見一斑。
「段先生,其實你也不用緊張……」
「緊張?我當然一點也不緊張,我從容得很。」
段予書馬上義正詞嚴的反駁,雖然他的名字斯文,但他卻是個鐵錚錚、頂天立地,絕不允許自己喜歡的女人被搶走的男子漢!
不過,說他不緊張也不盡然……
光想到早上楚蓁蓁那股豁出去的狠勁,他也很擔心她會因為一時衝動就接受秦天柱不入流的誘惑,然後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哎!原來他也不全然那麼勇敢,還是有一小部分的卒仔性格。
「葉寶,秦天柱是什麼來歷?」
「秦老闆開了家KΤV,在我們嘉義算有點名氣,他有送我貴賓卡喔,改天段先生你可以請我去唱歌,當作我提供小道消息給你的答謝。」
「你不用急著討人情,我不會忘記給你好處的。」
這個葉寶挺在意小節的嘛!看來是虧待不得。
「那就好,那就好。」葉寶孜孜笑道。
「那你知道他們幾點約在哪裡碰面?」
「據我所知道是晚上六點,秦老闆會親自來店裡接楚姐。」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葉寶。」該問的都問到了,段予書立即掛斷電話。
之後,他花了幾個鐘頭專注在今天的公事上,待工作結束後,就要好好計劃一下晚上的「娛樂」了。
秦天柱!你別想親近我的楚蓁蓁。
她是我的!
從她成為我的救命恩人那一天起,她就注定是我段予書的女人!
什麼?!
那位身高恐怕不到一百七十公分,像個小老頭似的男人就是秦天柱?!
老兄!你似乎太名不副實了吧!
段予書先入為主的想像力,在見到秦天柱本尊之後正式瓦解。
本該高興情敵長得沒他稱頭,但不知為何,他的內心竟感到些許失落。
尤其當他透過氣球屋的玻璃門,看見秦天柱一臉和氣,嘴角始終掛著微笑,楚蓁蓁對他極為和顏悅色,兩人間的互動,讓段予書的危機感比之前更高出幾倍。
不可諱言,其貌不揚的秦天柱動作舉止都很合宜有禮,其實並不討人厭。
反觀自己雖然長得一表人才,卻天生得理不饒人的強硬性格,總是有意無意冒犯、激怒了楚蓁蓁,也難怪她會討厭他了!
段予書認真一想,直覺大事不妙。
眼看楚棻蓁就要坐上秦天柱的車,段予書沒時間再多作考慮,立刻推翻原先擬定要神不知、鬼不覺跟蹤觀察的計劃,臨時決定采半路攔人的對策。
他無法平心靜氣的任由楚蓁蓁與秦天柱孤男寡女同處車內的密閉空間,還一起吃飯、看表演,而他只能躲在後頭捶心肝……
只要一想像這些畫面,他就覺得一顆心快爆炸了。
「蓁蓁!」就在秦天柱要關上車門之際,段予書現身擋門。
「這位先生,請問你……」秦天柱被這突來的冒失男人逼退了幾步,卻仍然十分客氣。
「我來帶蓁蓁走。」
「段予書,你在說什麼?」沒想到段予書會出現,楚蓁蓁愣了好半晌才問。
「請問你為什麼要帶蓁蓁走?你是她的……」秦天柱疑惑的眼光瞧了楚蓁蓁一眼,然後移回段予書的臉上。
「我是她的……」段予書先是語塞,緊接著思考起來。
如果說自己只是楚蓁蓁的朋友或鄰居,太缺乏威脅性了,他必須說出個可以嚇退秦天柱的關係,徹底斷絕後患。
「秦老闆,他是……」楚蓁蓁正想說明時,卻被段予書搶了話頭。
「我是蓁蓁的未婚夫。」他出手將楚蓁蓁從車裡拉出來,語氣堅定的回道。
「段予書,你竟然……」楚蓁蓁一震,心臟倏地揪緊,手心瞬間冒汗……
他、他竟然睜眼說瞎話,公然扯謊!
「蓁蓁,別鬧了,快跟我回家,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商量。」像在警告逃妻般,段予書顛倒是非黑白的功夫,簡直教楚蓁蓁啞口無言。
「蓁蓁,這位先生真是你的未婚夫?我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秦天柱笑得有些尷尬,卻依然保持君子風度。
「你懷疑嗎?」段予書不客氣的反問,神色自若的說謊不打草稿,還一派天經地義的模樣。
「我只是感到意外。」秦天柱笑了下,臉色無絲毫的勉強或不悅。
「秦老闆,我……」這該從何說起……她是冤枉的。
楚蓁蓁語出吞吐,再加上段予書不斷打斷她的話,教她根本提不出任何解釋。
何況誰會沒事主動跟別人提起自己的婚姻狀況?
她和秦天柱也只是生意上往來的普通朋友,關係並不密切,所以也沒什麼解釋的必要。
當然,她知道秦天柱對她有意思,而她之所以願意與他當朋友,也是因為他的謙遜有禮,向來不會給她壓力,所以才有辦法維持友誼至今。
但是話說回來,她如果不解釋清楚,不就等於默認段予書的說法,白白讓他佔了便宜嗎?
不行,她才不能讓段予書奸計得逞!
「秦老闆,他不是我的未婚夫,他只是我的鄰居,一個有幻想症的鄰居,只要一發作,就開始胡言亂語、搬弄是非,狀況嚴重時還會認錯人,我把他趕回家就行了,你千萬不要見怪。」
楚蓁蓁將段予書推到身後,一口氣把話說完,絕不讓氣急敗壞的段予書有可乘之機。
「原來是這樣啊?看樣子他的病症不輕喔,得趕快想辦法治好,不然可惜了這麼好的人才。」秦天柱不免為這個外貌英挺的男人感到惋惜。
「楚蓁蓁,你別太過分……還有,你也不必用可憐的眼神看我!」被人反將一軍,段予書又尷尬又氣惱,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辯解他是正常人,只能在心底咬牙大叫出師不利。
「鎮定一點。」秦天柱好心安撫他。
「我不需要鎮定!」拉著楚蓁蓁,段予書火氣益發上升。
只是比起他霸道的謊言,看來秦天柱更相信楚蓁蓁惡意的誣陷。如果自己再亂鬧下去,說不定會離真正的躁鬱症或幻想症患者更進一步。
「蓁蓁,既然他是你鄰居,不如我們先送他回家,別讓他到處亂跑,以免發生危險?」樂善好施的秦天柱極願意提供幫助。
「不用、不用,讓他在街上跑跑發洩一下精力也好,不用理他了!秦老闆,我們走吧!」楚蓁蓁拉了秦天柱就走,也不管段予書有口難辯、面色鐵青。
「楚蓁蓁,算你狠——」段予書對著揚長而去的車子咆哮。
待車子駛遠了,看不見了,他才驚覺……自己還真像是個神經病。
回想剛才自己明明佔優勢的,怎麼一不小心就詖楚蓁蓁給陷害了呢?
「段先生,被人冤枉的感覺很差,我瞭解的,我也曾被人誤會是同性戀,所以我知道有口難言的痛苦,你一定要看開點,多保重身體,不要輕易被打敗了,人生就是這麼回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是你敗就是我勝,總之……我挺你!」
他的背後突然被人用力一拍,耳邊傳來的是葉寶「情義相挺」、聽起來卻令人怪不舒服的安慰話語。
怎麼活的、勝的都是葉寶,死的、敗的就都是他段予書?
這種時刻,葉寶在耍什麼寶啊?真不會安慰人。
沒有被安慰,心情上還勉強撐得住,被葉寶一安慰,段予書更難過了!
堂堂「頂港有名聲,下港無概出名」的現代家俱設計名師段予書,竟然像吃了黃蓮的啞巴,有苦說不出啊!
出師不利外加時運不濟,段予書決定明天一定要去廟裡拜拜……求個平安符或桃花符。
什麼符都好,只要能制得住楚蓁蓁,他一定會虔誠的隨身攜帶。
「昨晚很快樂嘛!十二點才回來……這是你灰姑娘的變身時間嗎?」
段予書一見到楚蓁蓁,沾著酸味的話就克制不住的從嘴裡竄出來。
一早,楚蓁蓁才走進廚房,剛在餐桌旁坐下,耳邊就被迫接收段予書的冷嘲熱諷。
「爸,你下次要找人搭伙,也請找一個正常的,不要找這種一見人就碎碎念又火大的男人!」楚蓁蓁完全不理段予書逼人的目光,直接向老爸抗議。
「你知道我火大就好。」段予書唇角冷冷一扯。
「你要發火是你自己的事,不要燒到我這邊就好。」楚蓁蓁不甘示弱的頂了回去。
不知怎的,他那抹冷笑讓她覺得非常刺眼,胸口一把無名火也跟著燒了起來。
「你惹火我,我不燒你燒誰?」
「段予書,你好像忘記是你自己來惹我,我從來沒有上動找上你。」
楚蓁蓁被他一說,忍不住拍桌子起身,隔著桌子怒目相向。
「我也說過,我喜歡你,要追你,所以我一直主動出現在你面前,也是很正常的事。」段予書也站起身,同樣雙掌往桌上一拍,身子前傾的和她大眼瞪小眼。
「我可沒答應讓你追……」她冷冷的說。
「追女人還需要對方答應嗎?如果要對方答應才敢追,那還算是無畏無懼、勇往直前、有膽識、有魄力又情深意重的好男人嗎?」
唯恐她看不清他的優點,段予書不時的要提醒她一下重點。
「是!你最神勇,但很抱歉,我還是不讓你追。」
別白費力氣了!對他的恨意那麼深,她是不可能原諒他的!
「你再說一次?」
「段予書先生,倒栽蔥『摔哥』,我楚蓁蓁現在非常認真,而且正式的拒絕你莫名其妙、自以為是、囂張狂妄、沒有重點、沒有誠意、不長眼的追求!我這麼說夠了嗎?!」
他愛褒自己,她就徹底貶他一番,讓他知道在她心中,他有多麼的不堪。
「不行!」段予書大聲否決。
「你講不講道理啊?」
「我當然講理,但是愛情沒有道理可講,我就是喜歡你,我不想看見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你真的病得不輕。」楚蓁蓁咬緊牙關,已經快被他自私的追求和獨霸的心態氣得半死。
「也是你逼的。」
「老是把過錯往別人身上推,你算什麼男子漢?」
「我不是把過錯往你身上推,我是要讓你知道,你讓我很不高興。」
「那是你自己修養不夠,關我什麼事?!」楚蓁蓁被他一指責,火爆指數急往上衝。
「從頭到尾就關你的事,是你一直不肯承認。」段予書的怒火也一路狂飆。
坐在餐桌主位的楚全,眼珠子左右來回晃過不下數十回,就在女兒與未來女婿兩張爆紅的臉快碰在一起時,他終於選擇退出戰場。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傷的不會是兩虎之一,反而是隔山觀虎鬥的他呀!
聰明人都知道不要多管閒事蹚渾水……何況這場腥風血雨的爭鬥,他也不知該為哪一方助陣,所以默默閃人應該是最好的自保之道。
楚全繃著神經,悄聲挪動椅子向後退。
啪!
他的屁股才離開椅子一步,桌面同時傳來一聲巨響,惹得桌上的杯盤跳晃了幾下,發出細碎的撞擊聲。
「楚爸,坐好!」
「爸,你坐好!」
這……他們自己吵不夠,還要拉他下水嗎?
「我怎麼坐得好,我根本是如坐針氈。你們的事不幹我的事,所以你們兩個慢慢『喬』,我很忙,先告辭……」
他能告辭去哪兒呀?他可是一家之主耶!
楚全雙手直搖,人直往後退,連椅子弄翻了也顧不得,當務之急絕對是……逃命啦!
「楚爸離開了,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將你留給我。」享用?!這兩字突然跳進段予書的腦海,教他心跳「怦」地用力跳了一下,嚇到他自己了。
他力圖鎮定,兩眼盯著楚蓁蓁。
好強的心跳聲!
這傢伙是有心臟痛嗎?
四周靜得連根針落地都會聽見,而兩人距離又太近,楚蓁蓁清楚聽見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也不自覺跟著心慌。
「我不跟你吵了,總之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楚蓁蓁說完,深吸一口氣,欲坐下吃早餐,不料——
她還沒來得及坐下,已經被段予書抓住雙肩,在她還沒搞清楚他的意圖時,眼前光線忽地變暗。
「你想幹什麼?!」楚蓁蓁驚呼。
「你叫我不要再干涉你的生活,問題是我們早就進入彼此的生活中,要我不干涉,我做不到。」
「你最好學習克制一下自己,不然老是被人當神經病也不太好。」楚蓁蓁能感覺到自己說話的熱氣由他臉上彈回來,足見他們真的靠得很近。
她愈來愈慌了。
他的鼻尖已經觸及她的,她瑟縮了一下,卻被他拉得更近。
「可以停止你的尖酸刻薄嗎?」
「我就是這種人。」她不掌握先機刻薄他,難不成還等著被他毒舌攻擊嗎?
她寧可搶在他前頭說那些尖酸刻薄的話,不然要是被他捷足先登,她是會受傷的!
「是啊,你對我一向是你口中的那種人,可對別人你卻大方得很。」
想起昨晚她對秦天柱展現溫柔美麗的笑容時,他就嫉妒得快發狂。
她從來沒那樣對他溫柔笑過。
「我又不會到處跟人結怨,這世上跟我有仇的人只有你。還有,段予書,能不能請你放開我,我很餓,要吃早餐了。」楚蓁蓁雙手直推著他的胸口,卻推不動他分毫。
「不放,我不想放手。」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要吻你。」
「你休……」想……
兩片灼熱的唇瓣止住楚蓁蓁即時出口的斥罵!
無視她的抗議、掙扎,也不在乎事後她會如何發飆。
此刻,他就是吻了她!
有本事,她就咬他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8:53
第六章
咬他?!可惜沒有。
楚蓁蓁沒有用她的尖牙利齒咬他,只是伸長了手從桌上摸到一瓶罐裝鮮奶,毫不猶豫的朝他頭頂澆了下去!
冰涼的液體從頭頂緩緩順著頸項流下,段予書有些困惑的推開她,手指抹了下頭髮一看,才發現他被潑牛奶了!
「你干麻在我頭上倒牛奶?!」
牛奶灌頂,不但俊臉遭殃,連襯衫也立即濕透。冰涼的牛奶透心涼,教他抑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下次再動手動腳就不只是這樣。」
楚蓁蓁雖然是倒牛奶的人,也難以倖免的被波及,她化著淡妝的臉也沾上許多白漬。
「你的意思是,你很期待下次?」段予書即使變成「乳臭未乾」的牛奶小生,嘴上仍是不服輸。
「對……期待下次淋你一鍋滾燙的熱油!」楚蓁蓁瞧著他半透明襯衫下的健壯胸膛,隨著主人的怒氣而起伏劇烈……感覺竟有些煽情!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迴避,並以尖刻的語氣掩飾自己要不得的心慌。
「你就恨不得我死啊?」
他死了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為什麼她就不能與他好好相處?
沒錯,他沒經她的同意就吻她,是他不對,但她為什麼就不能稍微收斂一下脾氣,不要拿他當仇人看?
縱使兩人有仇,也都是過去式了,她又何必非得將前仇延續至今?
何況小孩子胡鬧說的話,鬥過就算了,哪還會留下什麼深仇大恨呢?
再說,現在他喜歡她、想愛她,難道她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嗎?
咦?配合?
這種想法似乎不太對……
段予書的腦子突地中斷思考,感情的事絲毫不能勉強,他可以追求,哪怕是不擇手段,用任何卑鄙的方法都行,但如果只是一味霸道的要她「配合」……
別說性情強硬的楚蓁蓁不會接受,只怕連一般性情溫婉的女人也未必願意吧?
段予書此刻才驚覺自己的心態,從頭到尾竟然都是錯誤的!
他口口聲聲說要追求她,卻未曾做出半點有意義的事來,光耍嘴皮、使賤招,也莫怪楚蓁蓁對他毫不心動。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他和她的關係之所以一再惡化,全因為自己沒有對症下藥,不只下錯了藥,他還差點毒到自己,毀了自己的愛情。
「我沒有希望你死,只恨不得你永遠消失在我眼前。」
楚蓁蓁沉聲說著,準備轉身回樓上去洗淨臉、換套衣服再去上班。
「我……不可能消失的。」段予書在她背後回道。
他不會消失,而且他會用另一種方式出現。
時間無情流逝,楚蓁蓁的生活就在段予書防不勝防的「騷擾」中度過。
對於他的存在,她已經習慣了,能忍則忍,不能忍就把氣質擺一邊,發飆發個夠,反正她知道——他也一定早就習慣她的脾氣了。
這一天,楚蓁蓁才剛到氣球屋不久,正在為當天工作所需的材料做最後一次檢查時,就接到葉寶氣若游絲的請假電話。
「楚姐,我生病了。現在不但上吐下瀉,還渾身無力、忽冷忽熱……所以我要請假。」
「你要不要緊?看醫生了沒有?」楚蓁蓁聽他的語氣要死不活的,好像病得很嚴重。
「看了、看了,醫生叮嚀我回家休息,不能工作。」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狀況隨時告訴我,我有空再去看你。」
「可是楚姐,今天乖乖幼稚園的園慶裝置工作,你一個人應付得來嗎?」
「我一個人是有點吃重,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待會兒打電話給廠商,看看有沒有人手可以幫忙……」
乖乖幼稚園的園區雖然不大,但要將整個園區全部佈置起來,對兩個人來說都有點吃重了,何況是她一個人。
「楚姐不必啦,我有個朋友願意去幫忙,你用他就好了,他看起來孔武有力、身手俐落,超好用的。」葉寶一提到他的朋友,語氣莫名的有力起來。
「喔,是嗎?」楚蓁蓁隱約覺得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於是含糊的應允了一聲。
掛斷電話,楚蓁蓁回頭繼續忙著,不久,段予書便一聲不響的出現在她眼前。
「一大早,你還真有時間來我這兒浪費。」一見了他,楚蓁蓁又沒好臉色。
「我不是來鬧你的,我是應朋友要求來工作的。」
休閒風向來是段予書的穿著特色,他今天更是徹底的休閒,舊Τ恤、牛仔褲,頭上一頂棒球帽,腳下一雙半髒不髒的名牌球鞋。
「你在說什麼?誰要你來工作?」楚蓁蓁板著臉,心存警戒。
「葉寶生病請假了不是嗎?他說你今天有個大型的佈置要做,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所以他就拜託我來幫忙囉。」事實上,是他拜託葉寶裝病的。
「喔!原來你就是葉寶口中『看起來超好用』的那個朋友啊?」楚蓁蓁語帶諷刺的說。
真不知道葉寶是看上他哪一點?把他捧這麼高?
這個段予書騎腳踏車都會跌到溝裡,要是讓他登高爬上爬下,只怕一個不小心不摔個半死,至少也會殘廢吧!
看起來超好用?
對啦,僅止於外麥,實際上到底堪不堪用,她一點也不樂觀。
「你讓我做做看,就知道我有多能幹。」
「……」
不知他打哪來的自信,楚蓁蓁無言,冷掃他一眼後,示意他幫忙將東西搬上爆爆氣球屋的公務車,看來是默許了這位臨時工。
半個鐘頭後,楚蓁蓁與段予書相安無事的來到乖乖幼稚園,材料和器具也都準備就緒。
段予書看得出來楚蓁蓁工作時態度認真,跟自己在工作領域上專注、認真的情況不相上下,他也很嚴肅的接受她的任何指示,安分做著助手的工作,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將這些氣球灌氣,灌成三號大,需要兩百個黃色,一百五十個紅色。」
「三號大?」
「這裡有量氣球直徑的圓洞,你只要將氣球灌到三號直徑那麼大就行了。」楚蓁蓁將充氣機、測量器及各色氣球拿到他面前。
「好,我知道了。」段予書立刻接過器材,專心的灌起氣球。
一整個上午,楚蓁蓁忙得焦頭爛額,段予書則任勞任怨接受差遣,沒叫聲苦。
偶爾,楚蓁蓁在百忙中不經意抬起頭,瞧著他專注工作的樣子,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時,她不得不暗自承認自己深受他吸引。
儘管恨他、氣他,但這麼多年來,她就是止不住對他的喜歡。
有時,她也考慮是否摒除以往對他的偏見,忘記他那句傷人至深的話,然後坦然接受他的追求。
只是,她的心靈創傷真的太深了,她無法漠視心裡那片別人看不見、卻時時刻刻籠罩在她心頭的陰影。
楚蓁蓁收回自己情不自禁的欣賞眼光,努力讓自己埋入工作中。
她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他給迷惑了。
中午,兩人草草吃了便當,稍事休息後,又繼續未完的工作。直到下午小朋友午睡結束鐘響之際,氣球佈置才正式宣告完工。
當小朋友們睡眼惺忪的從教室裡走出來梳洗,看見園區裡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氣球,除了動物造型、花朵、樹木,甚至還有間氣球搭建的小房屋,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驚呼聲、讚歎聲、童言童語的笑聲,形成一股熱鬧的氣氛,小朋友幾乎不受老師控制的直在園內奔跑。
「原來那就是你從事氣球佈置工作的原因。」收工回氣球屋的路上,段予書開著車笑說。
「嗯?」楚蓁蓁疲倦的轉頭望他一眼。
「你喜歡大家在看見你精心做出氣球佈置時,露出驚喜、讚美與手舞足蹈的模樣,從中獲得成就感與滿足感。」
「沒錯!我特別喜歡接校園的工作,尤其是幼稚園和小學,小朋友們給的反應最直接也最熱切,你可以從他們口中知道自己的優缺點。相反的,結婚場所的佈置最容易被忽略,做起來也最沒有成就感,因為眾人的焦點都在酒席菜色及新郎、新娘的身上嘛!」
楚蓁蓁笑了笑,儘管笑容有些許無奈,但始終不減她對氣球佈置的熱情。
對每一份佈置工作,她總是盡心盡力做到最好,就算被忽略、沒有得到讚美,更少也不能做到被嫌棄。
「認真的女人真的很美麗。」
明明她的臉上還留有幾道辛動工作後的污漬,段予書卻覺得那些污痕比任何彩妝更加美麗。
他喜歡她提及工作時,臉上及眼裡散發出的自信與迷人光采。
那份光采,和她咬牙說討厭他、恨不得他消失的怨念模樣,有如雲泥之別。
「少油嘴滑舌了。」楚蓁蓁白了他一眼,將視線投向車窗外。
「說真心話也會被打槍,你知道你讓人很尷尬嗎?」段予書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
楚蓁蓁又將眼神移回他的側臉上,望著他俊美的側臉,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車內窄小的空間裡因有他的存在,使她呼吸有些困難。
其實,他今天幫了她很大的忙,她對他是心存感激的,只是礙於一些無法言喻的情緒,她說不出道謝的言詞,甚至連給個笑容都很為難。
「沒關係,我受得了你給的尷尬,總比被你甩耳光或倒牛奶來得好。」
不被她當麵團甩或當牛奶芭樂猛澆牛奶,就已是萬幸了,尷尬算什麼?
「不知你什麼時候變成一隻蟑螂的。」她瞥他一眼,淡淡的說。
「你是指打不死嗎?」
難道不能拿別的來比喻他的堅忍不拔,非拿蟑螂不可嗎?
「你知道就好。」
「我不能說你的比喻有錯,但是你應該有聽過梅花吧?那種愈冷愈開花,代表不屈不撓,在逆境中仍活得高傲優雅的梅花,是不是比打不死的蟑螂文雅得多,而且讓人聽了也開心得多。」
「段予書,你的臉皮有夠厚。」
拿梅花來比喻他?
這種污辱國花的罪名,她可擔不起。
而且他的大言不慚,才教人感到無限尷尬呢!
「你的心肝有夠硬。」
他好歹跟著她辛苦一整天,得不到稱許、聽不見她一句道謝都沒關係,他也不求回報,但她出口沒一句好聽的話,即使是個大男人,也很難不受傷呀!
「晚上我讓我爸多煮幾道菜慰勞你,這樣總可以吧?」
楚蓁蓁總算硬扯動一下唇角,送他一記看起來有點毛骨悚然卻美麗的微笑。
「再多加一個條件,我就閉嘴。」
「你想得寸進尺呀!」
「這個星期五晚上我要回台北,你跟我一起上去。」
「我幹嘛跟你回台北?」
「不用說也知道我想帶你去參觀我的工作室、帶你到處走一走、逛一逛……」也不用說我想誘你跟我過夜啦!「還有去看看我爺爺和媽媽,這個理由很正當,而且很正式吧?」
提到段稟林和曾美虹,楚蓁蓁倒是有點心動了。
從她和段予書重逢以來,她接過幾次段稟林及曾美虹邀約見面的電話,卻不曾找個時間北上去探望他們,她的心裡也一直過意不去。
「你心動的話就點個頭,點個頭頭不會掉下來的啦!」段予書瞥向她,車子已緩緩滑向氣球屋的門口。
「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說著,楚蓁蓁突然拿起腳邊一顆灌得飽滿的心型乳膠氣球,趁他在停車沒注意時,指尖往球體一掐——
氣球倏地爆破,嚇得段予書險些破膽,差點撞上前方的車輛。
段予書及時踩煞車,驚魂未定、錯愕萬分的質問楚蓁蓁。「你故意的?!」
「沒錯,我故意的。」
楚蓁蓁大笑的承認,逕自開門下車,才不管他臉色忽白忽紅、額冒青筋,表情跟剛才那顆快爆裂的氣球一樣。
一時興起的惡作劇,隨著在密閉空間裡,威力加倍的爆炸聲響,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由心底釋放出來,不禁感到一陣快意,樂得想笑。
於是,一向吝於對他微笑的楚蓁蓁,就忍不住大笑出聲!
「楚蓁蓁!到底是誰不正經,你給我說清楚!我跟著你辛苦工作了一天,你竟是這樣回報我的?你到底有沒人性啊?」
段予書下車追著她想加以理論,卻只見她從店裡拿出一顆顆灌好的大氣球,又朝著他直爆!
段予書手無寸鐵,也沒有氣球可以還擊,只能捂著耳朵閃躲,全無招架之力。
幾番折騰之後,他像被地雷轟炸過,一頭滿身掛著各色氣球的殘骸,整個人狼狽不堪。
「我投降、我投降了!」
不投降還有得活嗎?她都殺紅了眼,他總該識相認輸。
段予書高舉雙手做投降狀,並隨手從衣服上抓起一塊白色的氣球殘骸,不停的揮動著。
什麼叫「氣炸」了?
就是他現在這個樣子。
「怪怪的……」
當車子奔馳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遠遠聳立的台北地標一0一大樓,在夜空中映入楚蓁蓁的眼簾時,她才發現此行北上的時間根本不對。
「怎麼了?」段予書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喂!我們沒那麼熟。」楚蓁蓁躲開他善意的親近。
「明明就很熟了……」段予書無趣的收回手,乖乖的放在方向盤上。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現在摸黑回台北,而不等明天早上再走?」
「現在摸黑回去跟明天一早回去,有差嗎?」當然有差。問題是他才不會向她坦承自己的壞主意。
「怎麼沒差?現在都這麼晚了,段爺爺不是應該早就休息了嗎?我還現在上門去拜訪,不是很不禮貌嗎?」
「我又沒說今晚就回我家……」啊!說溜了嘴。
「不然要去哪裡?」楚蓁蓁一驚,轉過臉質問。
她就覺得這傢伙心存不良,果然她的直覺沒錯!
「先帶你回我的工作室。」
「那請問我今晚住哪兒?」楚蓁蓁一臉陰森的斜睨他。
「工作室有客房,你放心……」
「放心?!你好意思叫我放心?!我如果放得下心,就不會……這麼想打你了!」楚蓁蓁拿起膝上的包包就往他身上打去。
「喂!我在開車,危險啦!」段予書舉臂阻擋她的暴力。
「段予書——」
楚蓁蓁打人的動作陡然停住,怒吼卻再也抑不住。
「你冷靜一點!我又沒有要怎樣!」段予書拍拍她的肩,卻被她給甩開。
「先留你一條命,等我安全下了車,再打死你也不遲。」楚蓁蓁收回打人的武器,端正坐好,眼神投向車窗外,依然氣怒難消。
「你的火氣有必要這麼大嗎?」段予書不禁犯著嘀咕。
「誰教你讓我看了就火大。」氣怒之中,楚蓁蓁也忍不住回嘴。
與其說生他的氣,不如說她是生自己的氣……
她氣自己沒多作考慮便答應跟他回台北,而她的人都在這裡了,她又如此不甘不願,根本就是個三心二意的傢伙。
一聽他說工作室裡有客房時,她心裡並不只是生氣,還有些心虛害怕,至於害怕什麼……她自己也搞不懂!
就是這種矛盾的感覺,教她心亂如麻。
「蓁蓁。」
段予書柔聲輕喚她,劃破了沉悶許久的氣氛。
楚蓁蓁本想假裝沒聽見,卻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在忽閃忽滅的燈光中,眼神又對上了他。
既要專注前方的路況,又要分心看她,段予書的眼睛可忙了。
「幹嘛?」叫她,怎麼又不說話?
「我只是要告訴你,放輕鬆,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呵!段予書,相信我……你真的很壞!」
這種曾毫不猶豫說出傷人話語的人,打死她都不信他不壞。
就是他的壞,讓她無法釋懷。
「我壞?我怎都不覺得。」段予書不免詫異起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好人,至少他奉公守法、誠實納稅、絕不為非作歹,也不曾坑過任何人……
頂多為了親近她,耍了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罷了。
不過,這些小手段說穿了也只是男人追求女人的過程中,難免使用的招數嘛!這可不算做壞事。
「你很壞。」
楚蓁蓁篤定的回答,又望他一眼,才別開視線。
不能再一直看他了!
他是個壞蛋,可……她卻漸漸抗拒不了這個壞蛋……
楚蓁蓁,清醒點!
他說過,天下女人死光了,他也未必要你!
所以,他現在的追求根本不是真心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9:20
第七章
「人都來了,你就順著我這一次,好嗎?」
段予書將楚蓁蓁帶到工作室門口,見她進屋的意願仍十分低落,他的耐性也快用盡,但又不能隨便丟下她不管,只得繼續耐著性子哄她。
總是要她高興,這個夜晚才好過嘛!
他也不是卑劣的想對她做出什麼天理難容的事,只不過是想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和她在安靜舒適又無壓力的環境之下,喝喝小酒、好好聊聊,培養培養感情。
或許,他就能從中得知她一直不願明白說出口的心事——她對他恨意難消的芥蒂。
「哪能順著你?」楚蓁蓁臉色有點蒼白,坐了幾小時的車,她顯然累了。
「不然我順著你,看你想去哪裡?PUB還是上山看夜景?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一路上都是他在發球,楚蓁蓁連接都不接,段予書勸說無效又無計可施,只有將發球權交到她手裡,讓她發球,他來接。
「我……」楚蓁蓁語塞,看了看時間,滿臉為難。
再怎麼說都快凌晨十二點了,這絕對不是適合去別人家做客的時間。看來,段家只能明天再去了。
可是她對夜店文化沒興趣,上山看夜景雖然吸引人,問題是她疲倦了,而且台北的天氣比她想像中還冷,她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躲在溫暖被窩裡睡大覺……
「嗯?」段予書柔聲詢問。
「你開門吧!」
「好。」聞言,段予書總算鬆了口氣,笑著一面解除保全設定,很快推開門請她入內。「請進。」
「你直接帶我去客房,然後你就必須馬上離開。」
一進入段予書的工作室,楚蓁蓁也沒閒情意致欣賞他的裝潢擺設和他設計的家俱作品,急著提出要求。
「你……」
他好不容易才鬆了口氣,隨即又被她的話挑起一股怒氣,段予書臉色驟變,嘴角微微抽搐。
「怎麼了?」楚蓁蓁強硬的眼神迎上他眼底閃爍的慍怒。
「……你說的,我都照做。」他壓下心中的不快,回道。
別說他沒種,他說過由著她高興的,那他就只能順著她的要求做。
雖然心中難免會嘔血,但嘔死也是他自己的事,不然他還能對她怎麼樣……
段予書隱忍悲淒心情,強顏歡笑的帶楚蓁蓁走到工作室最尾端的一間房間。
「我知道我的要求是過分了點,但是……」
有感於自己的要求有些不近人情,楚蓁蓁試著為自己的強硬態度解釋,希望他別太在意。
「我能理解,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段予書笑開一口白牙,打斷她的客套話,殊不知他嘔得快得內傷了。
是!他能理解,但不能諒解。
而她,的確該感到不好意思,因為她真的很過分!
「來,請進。」就在段予書轉動門把施力推開之際,房間突然大放光明,半開的門板也由內拉了開來——
「Surprise!」
一個穿著性感禮服、酥胸半露的女人,像彈簧般從門後尖叫著跳了出來,並準確的撲進段予書懷裡。
「李李、李鈴?!」段予書張口結舌,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傻眼,雙手本能的抱著女人,腦中一片空白。
楚蓁蓁站在一旁,同樣滿臉錯愕。
好啊!這就是段予書所謂的客房?!
根本該送他金屋藏嬌的「美名」才對。
「予書,我知道你今天要回來,一心想給你個驚喜。你知道嗎?我已經等了你好幾個鐘頭,等得我的心臟一直撲通撲通跳呢!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李鈴膩在他懷裡,嗲聲嗲氣撒嬌的模樣,只要是男人都會腿軟。
「我……不知道。」段予書尚處在驚愕之中,仍是一頭霧水。
他沒腿軟,倒是渾身僵硬。
天殺的!他哪知道李鈴為什麼在客房裡等他,而且等得心臟撲通撲通跳?
李鈴和段予書是多年的朋友,她也是工作室的執行秘書,幾年來一直是他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以往,段予書回台北多次,她也從來沒有如此熱情的相待過,反而還嫌他汽油多,回來這麼勤幹什麼?不然就是笑他,怕她工作壓力過大會放火燒了工作室,所以不安心才常回來巡視……
總之,此刻李鈴的表現異於平常!
「李鈴,我被你搞得神經緊張外加一頭霧水,你先說,你是怎麼回事……」段予書將李鈴推開,急於逼問她耍什麼花招。
「怎麼回事?就是我想你想到快瘋掉這麼回事!」不理會他的推卻,李鈴執意黏回他懷裡。
「我有朋友來,你別瞎鬧了行不行?」段予書再度推開她。
「咦?予書,她是誰?你帶她來幹什麼?你是不是另結新歡了?你這樣不可以喔!我會生氣的!」
李鈴經由他的告知才發現有第三人存在,不禁抬起頭對著段予書大發嬌嗔。
「你在胡說什麼?」段予書大聲斥道。
「我哪有胡說?」李鈴怒捶段予書的胸膛。「我不管、我不管,你是我李鈴的男朋友,不准愛別人!」
「李鈴?!」這女人到底是哪根神經錯亂,滿口胡言亂語,真的會害死他!
楚蓁蓁看夠了兩人一見面就抱在一起親熱個沒完、打情罵俏的好戲,她低低的發出一聲冷笑,表示她的不屑。
段予書分明已經有女朋友了,還恬不知恥的開口、閉口說要追她,這下楚蓁蓁對他更是徹底的失望和唾棄了。
花心濫情又毒嘴,這個世上他不壞,那麼誰壞?!
「很明顯的客房已經有人住了,我不方便打擾。」楚蓁蓁說完立即旋身,頭也不回的疾步往外走,一秒也不肯多待。
「蓁蓁,你等一下……」段予書急著想追上去,卻被李鈴一把拖住。
「別走、別走!予書你不能走!今天是重要的日子,你絕對不能走啊!」
「李鈴!你到底在搞什麼?!」
段予書回頭痛斥李鈴,李鈴則更加蠻橫的將他往房間裡推去,害他腳步一時踉蹌,差點跌倒。
等段予書腳步站定,正想再開罵時,十幾個人當中的一位捧著一個插上蠟燭的大蛋糕,大家不由分說一湧而上將他團團圍住,齊聲高唱——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段予書一怔,撇著嘴角,緊繃僵硬的肩膀倏忽垂下,恍然明白原來李鈴的三八熱情不過是場生日惡作劇。
他都忘了跨過凌晨十二點,今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這些熱情的傢伙,真會選時間破壞他計劃已久的好事!
望著親愛的工作夥伴們,段予書是哭笑不得。
「感謝你們為我舉辦一場充滿驚喜及驚嚇的生日派對,但是,你們竟然把我的女朋友氣跑了!你們是不要命啦?!皮給我繃緊一點啊你們——」
「啊!饒命啦!老大——」
段予書的狂吼與工作夥伴們的哀號,同時迴盪在整個工作室……
夜晚的台北街頭,霓虹閃爍,楚蓁蓁迎著冷風,毫無目的的走了幾條街之後,不經意抬頭瞧見路標上的陌生路名,這才發現自己迷路了。
她總不能這樣一直走,走到天亮吧?
在街上晃了幾十分鐘,她才想到最殘酷的現實。
人生地不熟的,愈晚愈危險,而且重點是,走了幾十分鐘後,原本就昏昏欲睡的她,現在更是累到快癱掉,已是寸步難行了。
遍尋週遭沒有椅子可以坐,她終於不顧夜歸路人的異樣眼光,頹然靠牆的席地而坐,先歇歇腿,喘口氣再說。
都是段予書害的……如果不是他的客房「有主」,她也不致於流落街頭。
楚蓁蓁愈想愈氣,決定打電話再罵他一頓,縱使罵他也無濟於事,但至少她心裡會比較痛快!
她拿出手機,一推開滑蓋,這才發現手機竟然沒電!
「啊!氣死人了!」發出一聲低吼,楚蓁蓁忿而將手機放入包包。
不行,她不能光坐在這裡生氣!
段予書正與情人逍遙快活,她卻在這裡頹廢自歎,這怎麼行?
想要風花雪月,在台北不怕沒地方去。
索性到夜店喝喝酒、跳跳舞,反正她也沒什麼好忌諱的——即使她對此從來不感興趣,也沒試過。
前方不遠處,一家PUB的招牌亮得閃人眼睛,楚蓁蓁決定前往「嘗鮮」。
她站起身,提起步伐往前走,就在她要跨進PUB大門之前,迎面走出來一位先生,和她撞個正著。
「楚小姐?」高旭麒眼底出現疑惑,很驚訝會在台北遇見她。
據他所知,她應該跟段予書在一起才對,怎麼現在只有她孤單單一個人?而且看起來還挺落魄的。
「啊?」楚蓁蓁努力撐著快張不開的沉重眼皮,一時沒認出他是誰,多瞧了幾眼後,才連忙打招呼。「高先生,你也來台北?」
「嗯,台北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我早上就來了。你……你不是應該跟予書在一起嗎?」
「他喔,正春風得意呢!哪還記得我?」楚蓁蓁輕蔑的冷笑一聲。
「怎麼說?」
楚蓁蓁聳了聳肩膀,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肚子有點餓,你要不要跟我去吃個消夜,順便聊一聊?」高旭麒隱約覺得她此時落單很不單純。
他很清楚段予書今天邀楚蓁蓁一起回台北的「目的」及用意,沒道理他們兩個人一起來了台北之後,竟還分道揚鑣。
除非他們又吵架鬧翻,不歡而散——
段予書和楚蓁蓁愛鬥成性,在他們這些朋友間從來就不是秘密,所以高旭麒憑直覺推測。
「我老實說吧!我不想吃消夜,也不是非尋歡作樂不可,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能躺平睡覺……你有車嗎?能不能載我去找飯店?」
「予書沒有安排你住的地方嗎?」這一點又教高旭麒吃驚了。
「本來有,但是不巧已經有人先去住了!」還等他等得心臟撲通撲通跳呢!
高旭麒聞言更加吃驚。
按理說,段予書應該是要趁夜「打劫」楚蓁蓁,怎麼可能有別的女人在?
一思及李鈴那句煽情曖昧的話,楚蓁蓁就覺得心情窒悶、呼吸困難。
明知不該為此難過,可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再讓失落感佔滿心頭。
為什麼她突然想喝酒、風花雪月一番?是因為他有情人,而她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他與情人間的親熱舉動,嚴重打擊到她的自尊心,所以她才氣得掉頭就走。
不甘被段予書欺騙,更不甘心在恨他的同時,情意卻也一層層加厚。
她好矛盾。
自始至終,矛盾的感覺從來沒放過她。
她愈想拿怨與恨來壓制情感,情苗的滋長就愈不受限的愈加蓬勃茂盛。
就是這百般不快,才引發她想選擇藉酒澆愁的衝動。
「事情有點奇怪,你介意我打電話問一下予書嗎?」
「我介意!」楚蓁蓁抓住高旭麒的手,阻止他拿手機的動作。「請你別告訴他你遇見我。」
「……」
高旭麒稍作遲疑,輕歎了口氣說:「好吧!我不問他。你看起來真的很累了,我帶你回我住的那家飯店休息好了。」
「謝謝。」楚蓁蓁這才放開手,有絲羞窘的低下頭靜侍他帶路。
於是,在台北的第一夜,楚蓁蓁沒有落入段予書刻意設下的迷情圈套,反倒跟他的朋友到飯店去「開房間」——
這肯定是段予書有史以來收到的最刺激、最具想像空間的生日禮物。
「楚蓁蓁,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一整夜,段予書不斷撥著無法接通的手機尋找楚蓁蓁,每失望一次,就咒罵那些不肖工作夥伴一百次。
找到最後,他甚至不惜冒著被母親罵死的危險,打電話回家詢問楚蓁蓁是否去了段家。
當然,束手無策之下,他也硬著頭皮打電話給楚全,問了同樣的問題。
可想而知,他除了招來家人和楚全的一頓責罵,以及為楚蓁蓁心急如焚外,楚蓁蓁依然下落不明。
如無頭蒼蠅般的他開著車在街上找了一遍又一遍,心想她不會走遠,可又怕她已經走遠,或遇上什麼危險。
倘若當時他能及時拉住楚蓁蓁,那麼事情也不會如此難以收拾。
他愈想,心愈慌;他愈想,就愈懊惱。
就這樣找了一夜,車子的油都耗盡了,卻仍是一無所護。
直到天色微亮,一通電話響起——
「聽說你昨晚很春風得意?」
「春風得意?高旭麒,我把楚蓁蓁弄丟了,還找她找了一整夜,能留一口氣在算是萬幸了,哪還春風得意得起來!」
一夜沒睡,段予書的雙眼又紅又澀,精神不濟下,火氣自然很大。
「是嗎?好端端的,你怎麼會把人給搞丟呢!你打算怎麼辦?」高旭麒沒有立即告知他知道楚蓁蓁下落的消息,猶自故弄玄虛。
「說來話長,都是生日惹得禍。」段予書幽幽歎氣,好個生日快樂啊!
「喔!說到生日,我有個生日禮物要送你,你過來我這邊拿吧!」
「我現在哪有心情去拿你送的生日禮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禮物你自己留著吧!」
「是嗎?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隨心所欲的處理這份禮物囉?」
「禮物是你買的,你當然可以自由運用啊!」
他都快煩死了,真搞不懂向來沉默寡言的高旭麒對他的生日熱絡個什麼勁,往年也沒見他這般慇勤過。
「這禮物不是買的,是我撿到的。」
「你真是好朋友,連花錢買禮物都捨不得,倒撿東西送我?算了,路上撿的東西能好到哪兒去?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不需要。」段予書一聽是撿來的禮物,更用力回絕。
「誰說撿來的東西就一定不好?當初不是有人把你從臭水溝裡撿了起來?」
「哎,那個情形不一樣。」
真是的,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高旭麒幾時變得這樣囉哩囉唆的,煩死了。
段予書一心惦記著楚蓁蓁,根本沒有心思陪他瞎聊,只想快點掛掉電話!
「那……楚蓁蓁這人你覺得如何?」
「她很可愛。」這可憐的小女人到底跑哪裡去了……
她昨晚受了委屈,一定更加恨他吧?段予書的心一刻都無法平靜。
「所以囉,如果你還堅持讓我自由運用這撿來的禮物,那我就不客氣囉。」
「高旭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段予書先是一愣,急忙問清楚。
「我說,你的楚蓁蓁現在正睡得又香又甜,讓人很想一親芳澤,如果你不趕快過來收下這份禮物,到時禮物跑掉了,或是被我拆了,你就別難過喔!」高旭麒一說完,隨即無情的掛掉電話。
「高旭麒,你敢!」
段予書咒罵一聲,飛速打檔上路,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響,嚴重破壞了台北清晨短暫的寧靜。
尋了一夜,這份「失而復得」的禮物就在眼前——他決心要將她捧在手掌心呵護、珍惜。
段予書悄聲坐在楚蓁蓁熟睡的床畔,情難自禁的輕撫她白裡透紅的臉蛋。
昨晚她會氣沖沖的離去,是因為李鈴的出現讓她覺得不堪吧?他實在不該讓她陷入那樣尷尬的狀況裡。
她是那麼高傲的女人,怎麼受得了另一個女人帶給她屈辱與刺激。
想到她深夜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街頭遊蕩,段予書的心頭充滿了愧疚的情緒。
他靜靜的看著她,守護著她。
等她醒來,他會好好解釋那場荒謬的生日派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39:47
第八章
接近中午,床上兩個呈現「北」字形狀的身體,在睡夢中同時由外往內翻身,一粗一細的手臂不約而同搭上對方的腰。
咦?這個觸感和溫度似乎不是棉被,也不是抱枕?
楚蓁蓁閉合的眼皮輕顫幾下,霎時睜開——
男人?!
楚蓁蓁像觸電般急收回自己的手,以為是昨夜帶她來飯店的高旭麒,但高旭麒為人正派,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
再細看那張有些熟悉俊挺的五官,近距離上,男人雙眼緊閉,楚蓁蓁很難立即確定他是誰,審視了許久,直到她相信與她同床而眠,而且一隻手正放肆的放在她身上輕撫的男人是段予書時,她差點驚嚇得大喊出聲……
好不容易及時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楚蓁蓁不想被他瞧見自己驚慌失措的模樣,急忙撥開他那只不安於室的手,正想跳下床時,不料又被段予書給抓了回去!
「蓁蓁,別走。」段予書低聲央求。
「你……你怎會在這裡?快放開我!」
她的疑問才出口,楚蓁蓁立時想到一定是高旭麒出賣了她。
「你不要急著生氣,關於昨晚只是我同事的惡作劇,一切都是誤會……」段予書握緊她的手腕,躺著一動也不動。
「你不用解釋那麼多!我不在乎,我一點也不在乎。」
明明已經黯然傷心過幾回,直到現在,楚蓁蓁仍不肯鬆口對他的感情。
「如果你不在乎,就不會那麼沒風度的扭頭就走。」
「隨便你怎麼說,我走只是因為不想自討沒趣。段予書,是男子漢就別否認你早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了還來招惹她,他真該死,而她也該好好痛罵一下自己。
她不該為他傷心、不該為他執迷,她要恨他就該恨個徹底,而不該夾帶著那些難以抽離的愛戀。
說穿了,她就是個瘋子!
恨得深卻又愛得無法自拔,這些苦、這些心情上的糾纏,她能找誰討去?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告訴我,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你,你要拒我於千里之外?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不聽也不相信,究竟是為什麼?」
段予書坐起身,打定主意今天非逼她說出來不可。
他不願再漫無頭緒,用自以為是的方式苦苦追求,卻碰觸不著她內心的真實世界,那他所做的一切根本都是白費心機。
若非愛上她,他還真不知道一個男人想貼近女人的心,竟是如此不容易。
「告訴我,別不說話。」見她抿唇不語,段予書焦躁的催促道。
就賞他一個痛快吧!只要她願意說出來,如果真的是他犯了錯,就算要他在她面前低頭說一百次、一千次對不起都可以。
「沒有。」楚蓁蓁百般思忖後,終究選擇不說。
「蓁蓁,你能不能讓我好過一點?我找了你一夜,擔心了你一夜,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些?」段予書苦笑,心裡覺得好難過。
「美人在抱,你怎麼可能找了我一夜?」楚蓁蓁才不相信他的話。
美人兒都投懷送抱了,身為一個正常男人哪有不「吃」的道理?
「我說過那是一場惡作劇,今天是我生日,是他們故意整我的。」
生日?
是啊……今天是他的生日,往年她都記得,今天和他在一起,她卻反倒忘了這個日子。
她想說聲生日快樂,但簡單的四個字到了她的舌尖,終究還是被吞回肚裡,一如她的許多傷心事,全部吞進肚中,絕口不提。
「……無所謂啦!反正一個女人的出現,也不會影響我的決定,我不能接受你的原因只有一個……」楚蓁蓁猛地住嘴,收斂眼神。
「為什麼不說下去?你為何非要折磨我?」
段予書灼熱的眼神隨著她的冷漠而漸漸陰沉,緊蹙的眉宇流露出追求不到佳人芳心的無奈與落寞。
愛情為什麼無法盡如人意?
有緣相逢,為什麼卻碰觸不到彼此的心?
一個不曾認真愛過的男人,一旦愛上了,才發覺自己的情深意重,即使沒有得到她相同的回報,他仍不肯放棄,執意將兩人的命運糾纏在一起。
「你折磨我的又怎麼說?」楚蓁蓁失笑道。
一朵鮮花可以激發懶人改變髒亂的生活;一句好話可以使瀕臨崩潰邊緣的失意人得到救贖。
而當年他幾句絕情惡語,無疑一舉摧毀了她人生中本該存在的自信和自尊。
失去的東西,她經過許久的自我調適才慢慢一點一滴找回來,但是那一道帶著霉味的陰影,卻從沒消失過。
「我折磨你?」
「段予書,你放手吧!你一再抓住我的人是毫無意義的。我鐵了心不要你,你抓著我又有什麼用呢?」
「至少你人就在我眼前,在我的掌握之中。」
段予書激動地將她撲倒,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認同。
諸多渴望,一再後退又後退,他唯一不變的念頭就是要得到她。
不管先後順序,他不但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在沒得到她的心之前,就算要他用強迫的手段得到她,他也敢……
「別說那麼多了,趕快帶我回你家,等見過段爺爺和段媽媽後,我們就馬上回嘉義。」
楚蓁蓁一反常態,竟絲毫不怕他的肢體侵犯,她相信自己的冷言冷語和冰冷神情絕對可以打消這個雄性動物的不智之舉。
「不回去了,你不說,我們就在這裡耗下去。」
「別再耍無賴了,段予書,請你有點格調行不行?」
「得不到你,我就當個沒有格調的男人。」誰教她不愛他,他豁出去了——典型的自暴自棄案例。
「別開玩笑!」聽他打定主意沒格調到底,楚蓁蓁這下可慌了。
「我可以強吻你,當然也可以……」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床頭的電話就響起。
段予書與楚蓁蓁四目相接,聽著催魂似的電話鈴聲,他依舊按兵不動,她則屏氣凝神,兩人無聲對峙。
兩具貼得死緊的身子,在彼此烘熱的體溫和氣息交換下,熱度不斷上升,灼熱得彷彿快要燒了起來。
曖昧的氛圍在電話鈴聲的催促下愈發濃郁,楚蓁蓁又羞又怒的別開臉,段予書立即粗魯的將她燒燙的臉扳回原位,硬是霸道的要她全部的注意。
鈴鈴鈴……
十幾、二十聲的鈴響,他不接電話,也不讓她接,而電話另一頭的人也很執著的不放棄。
「接電話。」楚蓁蓁咬牙道。
「不接。」
「別耍牛脾氣了——」楚蓁蓁忍不住再吼。
段予書歎了口氣,這裡是飯店,他不接不行,悻悻然的伸手拿起電話筒。
「先生您好,退房時間已過,請在十分鐘內前往櫃檯辦理退房,謝謝。」
他就知道是這件事,所以他才會遲遲不願接電話。
時不我予啊!段予書悶頭掛上電話,撐起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強壯身子,從楚蓁蓁的身上退開。
不退開成嗎?都到該退房的時候了……
當日下午,楚蓁蓁在段家停留不到兩個小時就告辭。
主要是因為有她在,身體狀況非常差的段稟林就只顧拉著她聊個不停,也不肯休息,於是楚蓁蓁為了讓段爺爺乖乖回房休息,只好堅稱還有其他事情要辦,無法再多留。
段稟林萬般不捨,也只能歎氣放人,期待下次再見面時,她已是段家孫媳的身份。
蓁蓁,你到底要不要嫁給我們予書當老婆?我本來以為這小子很會追女孩子,可怎麼瞧他一追你,就好像處處碰壁?
楚蓁蓁坐在車內,想起臨走前段稟林問她的話,她偷瞄了眼段予書。
縱使有些心疼不捨,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今日之果,昔日之栽,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天下女人都還沒死光!他就自打嘴巴熱烈追起她來,吃苦受罪在所難免了。
「爺爺是不是問你要不要嫁給我?」
「是啊!」楚蓁蓁毫不隱瞞的回道。
「那……你怎麼說?」他心想爺爺德高望眾,楚蓁蓁不看僧面也該看佛面,應該不會回答得太絕情吧?
希望她能說些好聽的話,來振奮一下他低迷的士氣。
從中午莫名其妙被那通催退房的電話打亂了好事,幾個鐘頭過去了,他仍舊捶胸頓足的憤恨難清。
「當然拒絕了,你還希望我怎麼說?」楚蓁蓁美麗的臉龐只要面對他,就一定是硬梆梆、灰沉沉、冰冷冷。
「唉!」段予書又歎了口氣,這一生不知要為她歎多少氣?「我很難不懷疑,其實你根本愛我,只因為我得罪過你,所以你有意凌遲我。」
「你愛猜就去猜吧,我無所謂。」楚蓁蓁表面淡然,實則內心澎湃。
他猜對了……他知道她愛他!
「什麼都無所謂?你真的這麼想?」
「……」楚蓁蓁不解的看著他。
「那麼嫁給我也無所謂,對不對?」
「想娶我?你想得太早了!等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再慢慢考慮不遲……」
楚蓁蓁下意說溜了嘴,立時住嘴,裝作若無其事的低下頭,用長髮遮掩住她的懊惱。
「天下的女人都死光?」段予書喃喃覆誦她的話,陷入了沉思。
那種話通常都是當一個人看某人不順眼時,為了表明立場而指天誓日說出的絕情語。
彷彿在很久以前,他也說過類似的一番話?
有嗎?他真對她說過這種該死的蠢話?
就是這些話得罪她,讓她痛恨他至今,連愛情都可以犧牲,而以恨來報復他、折磨他?
「蓁蓁,我是不是對你說過一些不該說的話……」
「你說的可多了,如果要一一詳細記載,集結成冊絕沒問題。」楚蓁蓁輕蔑的哼笑。
此時車子快開上高速公路,段予書臨時將車子往路旁狠狠一切,熄火停下。
「告訴我!我到底對你說了什麼,讓你記恨我到現在,恨到連我愛你,你都無動於衷?」段予書激動的抓住她肩膀問。
「在傷口上撒鹽是很殘忍的事,段予書,不要給我二次傷害!」
就在她閃著淚霧的瞳眸中,他的心猛地被戳刺了幾下,腦中記憶區塊霎時浮現出一段話,一段出自於他口中的惡言惡語——
楚蓁蓁你呀!別說鬼見了討厭,只怕連狗都不想理你,要我娶你,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死光光了,我才會考慮。
豆大的汗珠自段予書額際冒出,他彷彿受了重大的打擊般渾身僵硬,根本無法動彈。
年少時的狂妄,造就今日的局面,段予書自覺慚愧,沒有臉面對她。
他惱恨的伏趴在方向盤上,無以自處。
「我不是有意傷害你……」
「我知道,但傷害已經造成卻是不爭的事實,你可以否認、可以選擇逃避,我卻不行,因為烙印太深,我無法漠視。這一生我都將背負那道傷痕,而你卻賠不起我的心傷!」
他想起當年他說的話了?
也罷,這樣他就能明白他有多惡劣,是個值得撻伐的壞蛋!
「說對不起,有用嗎?」他悶聲問。
「沒有用。」楚秦蓁咬唇忍著淚,不願在他面前哭,不願有一絲一亳讓他瞧不起的可能。
「我愛你呢?讓我用愛來彌補你呢?」
「愛?誰要你的愛?」楚蓁蓁嗤之以鼻的哼笑。
儘管她的心總是在揪扯、痛楚,想不顧一切的愛他,可是恨他的力量卻凌駕在愛之上,她也不允許自己忘記那用一生都無法忘的恨意!
段予書沉默了,她的決絕,讓他沒有勇氣再多說什麼。
此生第一次,他覺得自卑……在他愛的女人面前。
原來,追愛之路漫長不是問題,他是被自己所設下的重重障礙給阻攔了前程。
當年他揮舉利刃在她心上劃下數道傷口,如今痛的不只是她,還有他。
她恨他,有理;他恨自己,也是必然!
台北之行,滿腔的計劃走偏、落空,回嘉義之後,段予書選擇退出楚蓁蓁的視線範圍內。
他放棄了嗎?
或許沒有,但他退縮了卻是事實。
時間在他的頹喪中緩慢無力的流逝,生活被大量的恐懼塞得滿滿的,他的心底逃脫不了良知的譴責。
好話救命,壞話傷人。如今,再多的悔意也彌補不了他的過錯。
女人心柔軟時,男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當老爺;女人心強硬時,男人無力挽回、無路可退。
他還未品嚐過她的柔情,就已經被自己逼到無路可退……
這一晚,當他還關在家裡時,楚全帶著香味四溢的便當來訪。
「吃飯、吃飯,就算天塌下來了還是要吃飯。被女人欺負沒關係,咱們大男人鼻子摸一摸,想愛照樣愛,不愛也要想辦法釋懷,別悶了,吃飯吧!」楚全一坐下,「心海羅盤」就立即開講。
「楚爸,事情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悲觀了?」
楚全打開親手製作的愛心便當,遞過筷子催促他快點吃。
「打從你女兒不愛我的時候開始,在我發現自己是罪魁禍首的時候更加劇。」
雖然胃口不佳,段予書還是不想辜負楚爸的好意,仍是接過筷子一口一口將飯扒進嘴裡。
沒有楚蓁蓁的喜怒哀樂佐餐,他是食之無味呀!
真是辜負了楚爸一片愛護之心。
「你給楚爸我振作一點!我未來的女婿可不能這麼窩囊!」
「楚爸,我已經夠難過了,你還罵我窩囊,難道不怕我去跳樓。」他哀怨的看著楚全。
「有勇氣跳樓,卻沒有勇氣追女人?」楚全一臉「阿你嘛今好欺負」的表情。
「你女兒真的很難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快要給她……」那個了,她還是有命能逃掉,我有什麼辦法?
說到先前的挫敗,段予書自動停嘴。
「要給她怎麼樣?」楚全挑了挑眉,神情極不正經。
「楚爸,同樣是男人,你不要明如故問啦!明明你就比我內行。」
「唉呀!講這樣,害我不知該怎麼接話。」楚全往他肩頭一拍,怪裡怪氣的笑了起來。
「楚爸……最近蓁蓁有跟你說過什麼嗎?」
「你希望她跟我說什麼?你打個比方,我才能想想看。」
「比如說,有沒有捉到我該怎麼做,她才可能原諒我,不必百分之百原諒,就算只有十幾、二十分也沒關係?」
「你做了什麼事要她原諒?難道你劈腿被她捉姦在床?」楚全瞠大眼問。
聽到「捉姦在床」四個字,段予書差點噴飯。
「楚爸,你怎麼滿腦子齷齪思想。」
「不然是怎樣?你說清楚一點嘛。」楚全無辜的眨了眨那雙老花眼。
「楚爸,我以前曾經說一些很可惡的話傷害到蓁蓁……」
「就算天下女人死光光,你也不娶她?」楚全打斷他的自白,接下去說。
「對……楚爸,你知道?對不起……」段予書放下筷子,準備下跪道歉。
不管楚全將來是不是會成為他的岳父,他在一位父親面前把人家女兒說得那麼不堪,道義上總該道歉,真誠的賠個不是。
「唉,你不用太過自責了。」楚全伸手拍拍他肩膀,段予書以為楚全要叫他別跪,正想起身時,豈料楚全用力將他肩膀一壓。「跪好。」
「是……」糟糕!人家父親真的發怒了……段予書只得乖乖跪著聽訓。
「其實這麼多年來蓁蓁什麼都沒跟我說,但我知道為什麼她在成長的過程中會那麼自卑,無法與人自在相處,那都是因為你的關係。身為一個父親,我必須說,你確實是傷她至深,影響她甚鉅。」
楚全心疼女兒,平常他之所以裝得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也只是不想再增加她的負擔,並非他是個沒大腦的老爸。而他不生段予書這小子的氣,除了他們情同父子之外,更因為他總覺得予書與蓁蓁此生的緣分,無法分解。
「楚爸,其實我很喜歡蓁蓁。」
「我看得出來。」楚全笑著點點頭。「叫你跪下,是要你發誓。」
「要我發誓,再也不……去煩蓁蓁?」段予書也沒問要發什麼誓,單手五指併攏舉高,揣測著楚全的意思,卻又不敢確定。
「渾小子!」楚全一掌往他頭頂拍下去,若非真情同父子,還真打不下去。
「楚爸,你竟然打我?」段予書難以置信,與他同一國的楚全竟然會打他……
也難怪他會被打,誰教他欺負人家女兒。
「我要你發誓一定要追到蓁蓁,給她一生幸福啦!誰要你不去煩她?你不去煩她,鬼才相信你追得到她。你追不到她,她的幸福哪裡來?」
「是是是,楚爸你說得是。」段予書連聲應答,謙虛受教。
欺負人家女兒,現在被她老爸欺負回來,這叫報應,十分合理,他也沒話說。
如果將來有人敢欺負他段予書的女兒,他一定也會跟楚全一樣,挺身為女兒出頭爭口氣的……當然,只希望他的女兒別遇到像他一樣毒舌傷人的壞蛋才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40:17
第九章
一大清早,楚蓁蓁才走到廚房門口,她最熟悉的兩個男人談笑聲即傳入耳裡。
段予書又來了?
經過她無情並且毫無轉圜餘地的拒絕後,他還敢來……肯來?
楚蓁蓁的心有點慌、有點喜、有點莫名其妙的複雜,她的腳步不禁有些遲疑。
從台北回來之後,她與他就形同陌路。
這陣子她竟為此而感到失落,深埋在心底的愛意,在她徹底與他決裂之後,卻無法控制的深濃起來。
她開始眷戀起他霸道的糾纏,想念著他神出鬼沒的擾亂……
癡念於他的一切,但她什麼都不願說,也不願讓他好過,為了抵擋心底的情苗向他的方向滋長,她甚至開始接受異性邀約,除了秦天柱外,她也和另外兩個男人約會過。
「蓁蓁,早。」瞄見緩緩走近餐桌的身影,段予書微笑地道早安。
「你又來了?」楚蓁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心卻猛跳不止。
「來了,再也不會走了。」段予書眼神貪婪的盯著她,誰教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望著她了。
女人不管長得美醜胖瘦,當男人愛的時候,就是百看不厭。
多日不見,他凝視、沉迷的目光,像是忘了自己是誰。
「再也不走了?」她有些詫異他的回答。
「不管你怎麼潑我冷水,或是用最無情的態度打擊我,我都打死不退。」
「哼!蟑螂性格。」楚蓁蓁習慣性的哼笑一聲。
「包括你這一聲『哼』,我也甘之如飴。」?
她就算一天到晚哼給他聽,他也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反正他現在對她無畏無懼,只要自己的心意和立場堅定,就不怕她奚落拒絕。
段予書已經仔細分析過她的心態與感情,從他們兩人相處的種種、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每個表情、每個眼神中,他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對他不是無情,甚至是愛他的。
只要她的心底有愛,他不相信恨會是永遠的贏家。
「你的神經病又發作了?你難道就不能當個正常人嗎?」楚蓁蓁垂下眼,低頭吃起早餐,卻掩不住嘴角那抹微綻的笑意。
「我為你瘋狂。」
楚蓁蓁動作一滯,渾身打起寒顫。
怔了半晌,她怯怯的揚起眼簾望他,他那般情深意濃的表情,教她不禁臉紅害羞起來。
她……心悸狂顫。
「花言巧語。」明明為他悸動,出口還是破壞氣氛的話。
「只是想說給你聽。」段予書情話說得如行雲流水。
楚蓁蓁輕咬著下唇,暗忖不妙。
「爸!」她想不出任何話來回應段予書,於是突然大喊從她一進廚房,就一直裝忙的老爸,藉以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
「幹嘛?」楚全回頭看她。
「杯子是空的啦!」楚蓁蓁拿起面前的馬克杯往桌面輕敲了一下。
「空的?牛奶就在你前面,你不會自己倒?我活該伺候你啊?」向來唯女兒命是從的楚全,反常的回道。
「啊……」被老爸吐槽,楚蓁蓁一陣錯愕。
「我說楚大小姐……」原本尚有幾步距離,楚全卻似有瞬間移動的超能力,一下子站到女兒面前,擺起茶壺姿勢,深呼吸一口,開始數落道:「我現在跟你把話說清楚,我——你老爸、楚全我——不想伺候你了!
一天到晚看你臉色,你高興,我開心;你生氣,我遭殃;你煩惱,我鬱悶;你肚子餓,飯菜我煮;你口渴,開水我倒;我跟你講,我受夠了!如果你的生命裡,注定要有個男人伺候你,那麼從今天起,那個男人不再是我——我要退休!」
「你幹嘛啦!每次跟段予書在一起,就跟著亂發神經。你是我老爸,我是你掌上明珠,你不伺候我,伺候誰啊?」
楚蓁蓁絕非愛忤逆老爸的不肖女,只是她老爸太反常了,她一時無法接受他的指責,忍不住回道。
「我!我來!」段予書話接得順口,抓起牛奶瓶,俐落的倒了杯牛奶給她。
「你真好命喔!我一不幹,就馬上有人心甘情願伺候你,你自己好自為之。」楚全涼涼的說道。
「爸……」
「閉嘴,聽我說!」楚全指著她鼻子,開始滔滔不絕的訓斥。
「我……」她難得被堵得啞口無言。
「你呀!別以為機會隨時都等在你身邊,你要知道,機會常常是稍縱即逝,而且一走就抓不回來,你如果不懂得把握,不要等到將來後悔莫及。」
「我只不過……」
沒想到老爸對她的怨言這麼多,竟是一發不可收拾。她試著解釋,但楚全根本不給她反駁的餘地。
「總之,以上是我退休前給你的忠告,你聽不聽得進去,隨便你。」楚全將抹布一甩,氣呼呼的走開。
他的神情,嚇得楚蓁蓁是一愣一愣的。
楚全走了一半又回頭厲聲警告。「不要來煩我,我需要冷靜一下。」
「你的確需要冷靜。」
被罵得莫名其妙,楚蓁蓁這才忍不住回一句,接著就氣結無語了。
「其實,楚爸說得對,你的生命裡如果非得有個男人伺候你不可,我想我就是你最好的選擇……」待楚氏父女倆的戰事結束,段予書順著話題又繼續下去。
「不要煩我!」呿!不能吼老爸,她轉而指著段予書的鼻子咆哮。
標準的遷怒。
段予書不以為忤地將她指著自己的手握住,以清晰、緩慢的口吻繼續強力的自我推薦。
「我不但有愛你的熱情,還有為你服務的熱忱,真的很好用喔!」
台詞接得那麼順,楚蓁蓁頓時明白老爸發飆的用意,他無非是想將她送給段予書!
陰謀。
破綻百出卻滿是關愛的陰謀。
「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嗎?」她的眼眶已浮現感動的淚光,但楚蓁蓁仍不肯釋放自己的心。
她不甘呀!不甘就此放過他!
被他嫌棄、唾棄過,她寧願用一生收藏那份獨屬於他的愛情,也不願輕易被他拿走。
「可不可以讓我收回那些渾話?」被刺中要害,他痛苦的皺起眉。
「覆水難收。」
「蓁蓁,你明知道我愛你,你也明白你是愛著我的,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好好的相愛,而一定要將精神放在過去因為鬥嘴所留下的傷痕?」
「我不知道,一直以來我就習慣這樣……」
她也漸漸不喜歡這個仇恨滿臆的自己,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改變。
「能不能請你稍稍退一步,讓我們往幸福多靠近一點?」
往幸福多靠近一點?!好誘人的一句話。
楚蓁蓁的身子一顫,顯然被他說動了。
稍稍退後一步,真有那麼難嗎?
想來也諷刺,明明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愛起來卻總像是齒輪不合的感覺?
是她太執拗、偏激,所以蹉跎了兩人早就該得到的幸福,還是她真的打算一輩子在恨的泥淖裡翻滾?
不追求幸福的人生,是不是太浪費了?
「我不知道怎麼做,或許我應該原諒你,但我不知道怎麼做。」楚蓁蓁悶聲說出自身的障礙。
「讓我來吧!這是我欠你的,由我來還。」
要讓歷史翻轉,就算硬拗也要將壞話拗成好話。
只要她不再拒絕他,他一定可以為過去的錯誤,找到最完美的補救辦法。
「嗯?」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段予書溫柔的將她擁入懷裡,手輕撫著她的背,掌間的溫度傳遞著他的關懷與對她的寵愛。
第一次,楚蓁蓁乖順的任他擁抱,靜靜聆聽他的心跳,感觸著他的體溫,她竟然覺得自己不再是個天下女人都死光了,還不被青睞的雜草,而彷彿是個寶……
一個值得天下男人呵護、喜愛的珍寶。
幾日後,在阿里山上,空蕩的楚宅竹管門前。
「為什麼要帶我回到這裡?」
從段予書要楚蓁蓁整理行李,說是來阿里山玩幾天,她還以為只是純粹的「玩「玩」,沒想到他竟帶她回到舊家來。
楚蓁蓁坐在車內,雙手交握,望著打從離開便不曾再回來的舊家,她激動得渾身發顫。
「我想在這裡和你有個新的開始。以往在這裡得罪你的、惹火你的、欠你的種種,我決定要在這裡還你一個公道。」段予書將車子熄火。
就在楚蓁蓁鎮定下來欲打開車門時,段予書阻止了她。「你先不要動。」
楚蓁蓁回眸,只見段予書下車繞到她的車門前,替她開門,又牽起她的手迎她下車。
「幹嘛這樣做?」他的慎重與尊寵,教她感到不自在及羞赧。
「這樣做不好嗎?」他反問,笑得迷人。
「沒什麼好不好,只是覺得……」窩心。「無聊!」
「那就放任我無聊吧!」段予書握緊她的手,兩人相傍站在扶桑樹叢前。
「這麼多年了,竟然都沒什麼變。」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我的意思是,你變了,我也變了,我們都往好的方向變了。」
他說的話楚蓁蓁並非全懂,不過隱約猜得出來,他是指他自己的性情與感情,今非昔比。
往昔,他狂妄自大,一張利口不饒人。
今日,他柔情似水,萬事皆以她為先。
他是變了,變好了。而她呢?仍然處在誠惶誠恐中,一顆心從未踏實過。
愛矛盾,不愛又失落。
「現在呢?我們要做什麼?」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深情,楚蓁蓁隨便找話講。
「打掃。」
「為什麼要打掃?你該不會……」
「我們要住下來,所以要好好打掃一下。」
「住下來?!」楚蓁蓁被他的話嚇到。「環境髒亂的問題好解決,但沒水、沒電的怎麼住?而且就你跟我兩個人……」這怎行?
會出事的!
他自認對她有滿滿的愛情,又是個具侵略性的男人,他怎麼會放過如此天時、地利好下手的機會。
而且她不像從前那樣拒他於千里之外,再加上此一「人和」,誰都無法保證不會出事!
「我有申請恢復供水、供電,沒問題的。」
「可是就我們兩個人,太危險了!」
「你別怕,有我保護你,不會發生危險的。」才說著,他又將她抱個滿懷。
「我害怕的危險,不巧剛好來自你!」楚蓁蓁推開他。
「如果你是怕我對你情不自禁……」段予書嚥了口口水,眼神煽惑的凝視她。「你不點頭,我不會勉強你……」
「是嗎?那之前是誰在飯店裡想霸王硬上弓的?我才信不過你!」
提及敏感話題,楚蓁蓁立即以冷語來掩飾自己臉上如扶桑花般的羞怯。
「信不過就由得我,那又有什麼關係?我們相愛……」
「當然有關係!相愛是一回事,做那檔子事又是另一回事,你別想我會跟你一樣分不清。」
「分那麼清楚幹嘛?」
段予書邪笑的重新摟緊她,見她怕失身怕成那樣,反倒更勾起他使壞的念頭。
「你又來了!放開我。」她冷冷的下令。
「不然你告訴我你愛我?只要你說,我就放手。」
即使是男人,偶爾也需要聽聽甜言蜜語,滿足一下虛榮心或是讓他有安全感。
「你……」
才說要彌補她的創傷,結果卻一直跟她催情討愛,段予書這個男人真是霸道得可以。
但不幸的是,誰教她愛呢!
「說啦!我該還、該補你的,都不會賴掉,你就說一下愛不愛我啦?」他搖晃著她的身子,催促道。
「我不說。」她在他懷裡偷偷的笑了,喜歡他苦苦哀求的感覺。
「你不說,那就是要我一直抱著你囉。」
「你腦筋能不能裝點別的有用的?不要老是色念滿盈。」
「恐怕沒辦法,因為我的色念全為了你,不是你,我誰都不要。」
「山上已經夠冷,你好心點,不要再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了!」
「你會冷?那我再抱緊點,幫你取暖。」段予書不畏寒冷,只擔心她逃掉。
「你鬧夠了沒!」
他想抱她、吻她,楚蓁蓁也知道推不開他,於是暗地舉腳往他腳上狠力一蹬,痛得他鬆手,她這才順利脫離魔掌。
「你……又來陰的!」段予書忍不住皺眉抗議。
怎麼她總是有辦法整到他!
「就來陰的,怕你不成?」楚蓁蓁下巴一揚,神情可狠了。
「好好好,我順著你、依著你、什麼都聽你的。」誰教他惹火她,卻又不能不愛她,只能暫時放下高傲的男性自尊,凡事以和為貴。
忍辱負重,一切都是為了奪愛大業。
再等等吧!
等他在最適當的時機,說出最適當的話,做出最適當的舉動,到時就該換她歸順他了。
當晚,兩人吃完簡單的晚餐,一同坐在門口的竹凳上,望著綴飾著幾顆寒星的漆黑高空,氣氛相當寧靜。
「會不會冷?」不管她冷不冷,段予書已經摟緊了她。
「我不冷,你不用抱得那麼緊。」
「可是我冷啊!」段予書沒有胡說,因為在這冷冬的山上,他下午扛起大部分的打掃工作,只穿著短袖、短褲和冷水、拖把、抹布為伍,不覺染上風寒。
一入夜,山風刮得人像要結凍,他的鼻音愈來愈嚴重。
「我去幫你拿外套。」楚蓁蓁難得表露出關心。
「不如我們去睡覺吧!躲在被窩裡一定很舒服。」他好心的提議,不過也有心理準備會被她打回馬槍。
「好吧!我們去睡覺。」楚蓁蓁不忍見他病情加重,於是爽快答應。
「呃?!我是說我們一起睡喔!你可以嗎?」她那麼乾脆的答應,讓他反倒吃驚了。
「為什麼不可以?」她反問。
「為什麼可以?你是不怕我欺負你,還是良心發現,在幫我製造機會?」
段予書的鼻子紅通通、兩眼浮著感冒引起的水氣,頭同時昏沉沉的,卻仍沒忘記「那一回事」。
「隨你怎麼說都行,我們快點進屋吧!」楚蓁蓁主動拉著他,一路來到她的房間。
房間經過清掃,已不復初來時的充滿霉味,反之,空中飄散著淡淡的梅花香。
竹床上鋪著段予書事先預備好帶來的雙人枕頭和被褥,看起來柔軟又溫暖。
「快點睡吧!」楚蓁蓁「服侍」他上床躺好,幫他蓋好了被子,溫柔賢淑得宛若是他的妻子。
「你怎突然對我這麼好?」受寵若驚就是段予書此刻的感覺。
「因為我不是瞎子,不會看不見你的好。」她坐在床沿,垂首凝視他。
這個男人啊!她愛了那麼久,也讓他吃盡了苦頭,但是否真能如他所言,在這充滿鬥氣回憶的老地方,讓他們一切從頭開始?
以相愛為基礎,而不再彼此嫌棄。
她的心很慌,但她逼自己不要輕易收回視線。
從不曾放任自己用眼神追隨他,今晚,她突然……沒錯,就是突然的情緒開始奔騰,有股衝動想將他看個夠。
看看這個曾傷她甚深的男人,以後可能愛她到什麼程度。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睡吧!明天再說。」楚蓁蓁撫摸著他的前額,柔聲笑道。
「你真美。」段予書迷醉了——為了那抹他夢寐以求的微笑。
她的笑容,比之前她對秦天柱的微笑更美上一千倍。
她不語,眼底的柔光告訴他,她接受他的讚美。
「女人都死光了!」段予書撐不住沉重的眼皮,清醒的前一刻,嘴裡喃喃念著他最想告訴她的話。
「呃?」
「女人都死光了,在我心目中,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跟死光了沒兩樣,我的眼裡只有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4 22:40:44
第十章
我的眼睛裡只有你……我的眼睛裡只有你……
楚蓁蓁心中不停反覆默念著段予書這一句讓她激動的話語,滿腹的委屈如同打開閘門的洪水,一股腦的奔流得一滴不剩。
淚珠因為她垂首注視,而落在他睡熱的臉上。
聽著他鼻息濁重的呼吸聲,她的思緒像生了翅,飛回多年以前的一個春節,寒風呼呼吹著的午後,在他們年紀還很小很小的時候——
「你要是敢再欺負我的楚蓁蓁,我絕對一拳揍死你,再一腳把你踢下山!還不快點滾!滾啊!」青少年血氣方剛,段予書護在楚蓁蓁前面,對著兩個與她同校的壞男生怒吼。
俊秀的臉龐一旦生起氣,竟十分猙獰,兩個個頭比他小的男生嚇得落荒而逃。
「他們又沒打我,你對他們發什麼飆?」
「可是他們罵你。」段予書氣憤難乎,好像被人搶走什麼天大的樂趣。
「笑話!你不也常常罵我?那你怎麼不把自己一拳揍死,一腳踢到山下去?」
「我不一樣,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你的,我必須永遠為你活著。不管好壞,我們的命運注定要永遠糾纏在一起。」
「我們的命運注定永遠糾纏在一起……予書,如果我們都沒有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是不是就不會折磨彼此這麼久?尤其是我,長久以來只記得恨你,我是不是很傻呢?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呢?」
她以為自己痛快的報復了他,實際上,她卻浪費了時間在阻止等在心門外的幸福,簡直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輕撫著他發燙的臉頰,楚蓁蓁為自己的任性感到後悔,追憶逝去的歲月,實在悔不當初。
「予書,我愛你,我一直是愛你的。」
她輕伏在他的胸口,不管他有沒聽見,她終於說出這輩子最想說的一句話。
「愛我喔……」段予書感到胸口一陣壓迫,不自覺的翻身,發出一聲囈語。
「對,我愛你。」楚蓁蓁將他的身子翻了回來,抓著他的衣服大聲說。
「啊?愛我?很好、很好……」眼皮沉重的半睜,段予書卻不敵傷風感冒的侵襲,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予書……」
見他睡得昏沉,無法回應她第一次釋放出的熱情,楚蓁蓁不禁又急又惱。
她等了這麼久才說出口的話,結果男主角卻神智不清的昏睡,教她滿腔的愛意無法發洩,但又不捨得再吵他,只能任由自己將滿溢的感情暫時收在心中。
但望著他沉睡的臉,楚蓁蓁忍不住俯首,用她飽含著熱情及深情的唇,吻上他乾涸的唇。
當吻著自己深愛的男人時,她才終於明白,原來……吻不是掠奪和羞辱,而是甜蜜的眷戀!
段予書的感冒症狀在夜裡惡化,咳嗽、高燒、頭痛、耳鳴接踵而至。
平時見他生龍活虎,一生起病來卻非同小可。
楚蓁蓁原以為他吃了隨身攜帶的藥品,可以減輕症狀,卻直到傍晚仍沒有明顯起色,為了讓他覺得舒服些,楚蓁蓁於是找了最近的鄰居,要了塊老薑和黑糖回來熬薑湯,希望至少能幫他暖暖身。
她洗乾淨覆塵的鋼製茶壺,切好薑片加入開水熬煮,恍然間,她覺得這一幕好熟悉……
對了!記得有一年中秋節,段予書上山來時也是患了感冒,曾美虹便在這間廚房、這個料理台上為他熬煮薑湯。當時楚蓁蓁在一旁陪曾美虹聊天,順便學會了這簡單的治感冒偏方。
然後,就在曾美虹的請托之下,楚蓁蓁將煮好的薑湯端給段予書,他喝了幾回之後,感冒果然好轉。
雖然近代有醫學研究且一些食品營養師指出,薑湯並不能有效治療感冒,但她仍堅信薑湯的神奇,因為薑湯裡加入了熬薑湯者的愛與關懷,這份心意並不是藥丸能夠取代的。
當時,段予書病好的時候,就在楚蓁蓁獨自坐在扶桑樹叢下時,他帶來一顆切好的柚子。
「要不要吃柚子?」他挑了挑眉,有抹邪狎。
即使當時年紀小,他卻很懂得如何露出引誘的表情。
「當然要。」
楚蓁蓁知道他存心挑釁,不服輸的個性讓她即使不太喜歡吃柚子,也伸出短胖的小手,一把搶了大塊的果肉往嘴裡塞。
「你用搶的!」段予書一個不防,被她搶走一大半他最愛吃的柚子,一氣之下也將柚子肉塞得滿嘴。
兩人大眼瞪小眼,平常愛斗的嘴忙得沒時間說話,只見彼此搶食著柚子。不消幾分鐘,果肉即爭食完畢,楚蓁蓁還在咀嚼著最後一口時,頭頂忽然被段予書惡劣的蓋下那頂碧綠柚子帽。
「哈哈!胖妹戴胖帽,一顆頭圓滾滾,真的可以當球踢了!」他指著她的頭,毫不客氣的縱聲大笑。
楚蓁蓁氣得哇哇叫,顧不得摘下呆呆的柚子帽,立即滿庭院的追殺起他來!
最後,她氣不過跑去廚房將剩下的薑湯全部倒掉,並詛咒他感冒變嚴重。
同時,她將柚子帽隨手往廚房角落使力一拋……由於她過於氣怒,也沒注意柚子帽到底甩到哪樣家俱後面,總之,她再也沒看見那頂柚子帽,也努力忘記它的存在。
它的存在?
「柚子帽!」楚蓁蓁回過神,放眼廚房四周,搜尋柚子帽的蹤影。
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她卻有種預感,柚子帽一定還在廚房的某個角落。
她檢查廚房裡所有家俱的後面,到處找了一回,最後終於在碗櫥下找到那頂柚子帽。
她不怕髒污的將那頂柚子帽捧在手上,竟激動得顫抖。
經過歲月的風化,碧綠的顏色已變成深褐色,柔軟肥胖的表皮也變得乾癟。
她把玩著柚子帽,會心的笑了。
兒時記憶其實多得是好玩有趣的,而她竟然只選擇記住最不好、最不開心的那一段。
撫摸著柚子皮粗糙的表面,六個切瓣中,有一個留有許多詭異模糊的白色小刻痕,她不覺疑惑。
湊近仔細瞧了瞧,依稀可以認出幾個……字?!
真的是字!
乞戈白由子,西堂我土皮。
「乞戈白由子,西堂我土皮……這什麼鬼?」
楚蓁蓁搞不懂那些筆劃不齊全的字。
研究半天,湊部首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一個具體的句子來,只得頹然地將柚子帽放下,這才驚覺薑湯熬得差不多了,她連忙起身去忙。
「很難受嗎?」
楚蓁蓁將托盤擱在茶几上,坐在他的身畔,面帶微笑的輕聲問著睡眼惺忪的段予書,溫柔探了探他的額頭,像照顧小孩一樣。
「你……好溫柔?!」他是不是在做夢?
「嗯,我以後會盡量溫柔的。」她又笑,扶他起身靠在床頭。「喝一點薑湯,看會不會好一些,這是我特地為你熬的喔!」
她捧來一杯薑湯,幫他吹涼後,慢慢餵他喝。
「蓁蓁,我是不是睡得很熟?我完全記不起昨晚發生什麼事……」段予書頭昏腦沉的,對她的大轉變,完全想不出原因。
「沒關係,我記得就好。」
「不能跟我說?」段予書隨口問,也沒有太認真的想得到答案,反正她是朝好的方向改變,值得鼓勵。
「薑湯好不好喝?」
「比我媽煮的還好喝。」她親手為他煮的,就算是苦的,他也會覺得好喝。
「喝了薑湯嘴巴就變甜了?」由毒舌變甜嘴,他也有進步。
「你記不記得那年中秋節?」望著杯裡晶瑩的金黃色汁液,段予書像想起了什麼,抬眼望著她,唇際有抹淡笑。
「哪一年中秋節?」楚蓁蓁輕聳肩,他們一起度過的中秋節有十三個呢!
「就是我感冒、我們一起搶吃柚子的那一次。」如果沒記錯,那年他十四歲,她十二。
「你……也想起了那一次的事?」
「嗯,那一次的景象忽然從腦海裡蹦出來。」他眼睛一亮。「難道你也是?」
「剛才在廚房煮薑湯的時候,也是忽然想了起來。」她甜笑道。「其實快樂有趣的回憶也滿多的,我們偏偏選了最糟的部分去記。」
聞言,段予書認同的點點頭,隨後抬起一隻大手捉弄似的揉了揉她的頭頂,笑說:「我送你一頂柚子帽,你氣得半死,還追得我滿場跑。」
「你那個哪叫送?根本是欺負我。」楚蓁蓁推了下他的肩頭,嗔笑。
「其實,那頂柚子帽是有秘密的。」原本淡忘的事,都隨著景物依舊而一一想起。
「秘密?」楚蓁蓁立即聯想到那些已經分辨不清的刻字。「什麼秘密?」
「可惜柚子帽不在了,不然可以更加證明我對你最純真、最原始的心意。」段予書遺憾的抿嘴一笑。
「誰說柚子帽不在了?你等我。」楚蓁蓁奔回廚房拿來那頂柚子帽,在他眼前亮相。
「真的還在?!太神奇了。」他嘖嘖稱奇。
「現在可以告訴我,它藏著什麼秘密了嗎?」
「待會兒你看就知道了。」段予書故作神秘的翻轉著柚子帽,找尋他最初、也最真的心跡。
「你在找刻字?」
「你發現了?」他找到了——「啊!字都四分五裂了。」
「就是說呀!什麼叫『乞戈白由子,西堂我土皮』,比元宵節燈謎還難猜,你能不能翻譯一下。」楚蓁蓁直瞅著他,想聽他解答。
「乞戈白由子,西堂我土皮……完全都走調了!」念著全然不通的字句,段予書大聲的笑了起來。
他的心意完完全全被扭曲了。
「本來是什麼字,你快告訴我。」她催促著,急於知道他有什麼秘密。
「我可不可以吊吊你胃口?」
「不可以!」楚蓁蓁靠著他,一張小臉湊近他。「快告訴我,什麼是乞戈白由子,西堂我土皮……」
難得被她撒嬌,他渾身都酥麻了,享受著被她黏在身上的感覺,他一逕的笑,忘了回答。
「快說啊!」她一蹭,只知追問,完全不知她的舉動,嬌媚得惹他心癢難耐。
「吃我的柚子,要當我老婆。」
「啊?」她一愣,再度拿起柚子帽看著那些字,加進所缺的筆劃和部首,完整的句子就是:
吃我的柚子,要當我老婆。
「幸好我們有回來這裡,不然我都忘記我在那麼早以前就愛上你了。」
「是還挺早、早熟的。」她的臉有些紅。
十四歲的青少年就敢跟十二歲的小少女求婚,哇!想想還真不可思議。
「那麼,現在你怎麼說呢?」
「那是你十四歲時的傑作,現在有什麼呢?」
楚蓁蓁才沒那麼好說服,愛是愛了,承認也承認了,但她的嘴依舊刁鑽。
「除了真心一顆、感冒依舊,還真沒什麼特別的傑作,真苦惱!」
段予書不由得大歎一聲,又被突發的一陣狂咳打亂了他原本想更進一步的求婚動作。
「你還好吧?」見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楚蓁蓁也急了。
「不怎麼好……我頭很昏。」
「你快躺下休息。」
「那你陪我?」段予書圈住她柔軟的身子,心想若能與她溫存該有多好,可惜天不從人願,高大威武的他一生起病就很要命。
不過只要她能陪在自己身邊就很好了,沒能天雷勾動地火也可以忍耐,等他變回一尾活龍時,就能行動了。現在就暫且冷靜冷靜,忍一忍吧!
「當然陪你啊!我愛你,我願意當你老婆。」楚蓁蓁眼波柔媚的回答。
只是不巧,他又在關鍵時刻沉沉睡去了,沒福氣聽見她說他最想聽的一句。
結果,事情並非段予書昏睡前所想的那樣。
他都還沒來得及變回一尾活龍時,就……就……
「哇——」
「楚蓁蓁!昨晚發生什麼事?我怎麼沒穿衣服?你把我怎麼了?!」
段予書一早起床,才掀開棉被就被一股冷風給凍醒,低頭赫見自己一絲不掛,不禁失聲尖叫。
哪有怎麼了?不就是他最期待的事嗎?
楚蓁蓁走近他身邊,笑顏盈盈,眼神水亮又柔情萬千。
「你昨晚趁我睡熟了,把我給那個了厚?!」段予書又氣又惱。
當然事情做了他很高興,但是被她捷足先登,他卻是心有不甘!
再怎麼說,他是男人,第一次應該讓他來主導才對,她就那麼不能等喔?
「對呀!我把你給吃了!」
昨夜敢主動點火,現在她也敢大方承認,可就是止不住臉蛋羞紅。
「哼!」段予書不高興的瞪著她,但眼神卻愈來愈曖昧。
「喂,感覺如何?不賴吧?」
她一定蹂躪他很多次,不然他怎麼會覺得有點腿軟,可惜的是他竟然沒什麼記憶,可恨啊……
「還好吧!」
「還好?!你個答案是不是太委屈我了?」
「先別提這個了。」她轉移羞人的話題,著重在她最想知道的部分。「我前天晚上有對你說一句話,顯然你完全沒印象,那我昨晚又說了同樣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嗯……沒聽到。」他故意說。
他隱約聽見的是我愛你三個字。不過如果她能多說幾次,他的心會更安穩。
「我說我愛你,願意當你老婆。」
「是喔!蹂躪我之後,終於良心發現了?」段予書故作吃驚的說。
「我是先說我愛你,才蹂……」這個臭男人,幹嘛開口、閉口就說她蹂躪他?她是愛他愛太久了,情火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總之,你說了你愛我,你願意當我老婆。」
「嗯,對。」
「老天有眼,你總算有良心!」
他托起她的臉,在她的嫩唇上輕啄了幾下。那幾下輕啄又觸動了她的熱情,她摟著他的頸,更熱烈的回吻他。
深吻方休,他眼神清亮的深望著她。「不過我昨晚沒有聽清楚你說的,你再說幾次,讓我陶醉一下。」
一病換來她的愛情,值得!
「我愛你、我愛你。」
要她說幾遍都沒問題。
誰教他的命屬於她,而她,吃了他的柚子,當他老婆也是天注定。
何況經過昨夜之後,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要說愛又有何困難呢?
不難了,恨已被愛驅趕,離開了她的心,而愛已茁壯。
當兩心相契合時,只有愛,能夠彰揚。
愛情,最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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