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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青]小生怕怕哎呀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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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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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16 01: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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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青]小生怕怕哎呀呀![全文完]
小生怕怕哎呀呀!
作者:歐陽青
第一次見面--
她是落難的回族女子,而他是正義的大俠客;
第二次見面--
她驕蠻凶悍地和他大打出手,他則氣得哇哇大叫;
第三次見面--
她古怪刁鑽地害他成為武林焦點,讓他避之唯恐不及……
誰知,西域的一場"偎郎大會"讓她千里迢迢追到中原!
拜託,他又不是呆子,可是……唉!
即使他是會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仍然逃不出她的"魔掌",
他只有……認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3:30
第一章
在洛陽,玉劍山莊旗下的產業遍及大江南北,而回春堂只是山莊名下一間小小的草藥鋪,但這間小藥鋪卻日進斗金,賺進來白花花的銀子可是論斤計算的,連自詡商業奇才的原東麟都伏首稱臣、甘拜下風。
回春堂,顧名思義,它是個救人性命的地方,怎麼會有賺進大筆銀兩的機會呢?嘿!別懷疑,因為回春堂有個任翔。
這個任翔,人稱天下第一遊俠,與洛陽第一少俠原隨雲齊名,風度翩翩、笑容和煦、武功奇高,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大俠。
他,任翔,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其言必信、已諾必誠。從最近的一趟西域行看來,他實在是很不錯的。為了好友原隨雲,他千里跋涉、救人危難、披星戴月,歷經種種危難之後總算把那位落難公主送進原隨雲的懷抱裡。唉!他怎麼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呢?還不是為了一個承諾。
"嘖,還是個女人的承諾。"如今,任翔懶洋洋地斜躺在一張紫金木椅,嫌惡地彈著手指間一張湛藍色的紙片,紙張散發出一股淡淡的佛手柑香味。
嘖嘖,又是這種俗到姥姥家的味道,她真是老了。任翔挑高了眉,非常邪惡,且大不敬地想。
"公子,這回又是什麼事?"一位身形窈窕,面貌美艷的少女手捧水晶冰盤,盤中全是鮮美的荔枝、葡萄、蜜瓜等,這些都是自西域進貢、稀少而味美的水果。
她纖纖手指緩緩剝去荔枝外殼,餵了一顆在任翔的口中;而他,嘴角含笑地接受了。
"戀兒,你在為我擔心嗎?"低沉而誘人的嗓音靠得極近,根本是挨在耳邊說的。
這位名喚戀兒的少女,嬌叱了一聲,雙手翻飛,將任翔逼退了一步:"公子,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否則,休怪戀兒無禮了。"
"哎呀!你就是太正經了,偶爾遊戲一下人間也不錯,像我……"
戀兒板起俏臉,一臉肅然地打斷他:"公子也該收收心了,咱們回春堂已經有半年沒有進賬,目前全靠去年盈餘,和上半年公子在兩湖一帶買賣藥材的銀兩勉強支撐著,再這樣下去,原老爺一定會找公子算總賬的。"
"哦?你倒說說看,這半年的錢都花到哪兒去了?"任翔盤腿而坐,低眉斂目的,非常想嚴肅地看待此事,哪知下顎的隱隱抽動,完全洩漏了他肚裡偷笑的秘密。
戀兒太瞭解這主子的習慣,瞪了他一眼,倒背如流地說:"三個月前,西河村大旱,濟助災民五百兩,雖然回春堂問診的兩百兩全收齊了,但入不敷出,只好挪用上半年的庫存;而兩個月前,黃河邊發生瘟疫,回春堂出人出力地救治災民,更是一次荷包大出血,總共支付了三百兩銀子,到現在還補不齊這些銀兩;而公子你,不聲不響地上了西域一趟,卻一點收穫也沒有,真教戀兒憂心哪!"
"憂心什麼?"任翔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小妮子真是記憶驚人,精明得可怕。
"公子大不如前了,"戀兒無視於他的挑眉,逕自說道,"若在以前,好歹也會順手帶回什麼奇珍異寶、古玩字畫的,以增加回春堂的財富;而這次,什麼也沒帶回來,不是公子老了,是什麼?"
任翔苦笑:"胡說八道。"他懶懶地揮揮手。
說來還真有點可惜,他明明在高昌國賺了大把大把亮閃閃的金子,但,拿不得啊!
拿了,不就表示他跟那一大家子糾纏不清了嗎?
開什麼玩笑,他還想多逍遙幾年呢!想到這,他就一臉的不可惜:"戀兒,目前屬於物力維艱時期,傳令下去,所有回春堂的夥計全都節省點,我們自己的開支可以少,但對外的一切救助卻不能少,全按照往例。"
"是。"戀兒辦事效率奇高地抽出隨身攜帶的紙筆記下了,"對了,公子,這封飛鴿萬里、十萬火急送來的信,究竟是為何事?""沒什麼,她又給我出了了個難題,要我趕去鄱陽湖,參加十年一度的月下論劍,以發揚她畢生的絕技罷了。"
有所瞞,有所不瞞,這是任翔的一貫作風,而他認為老人、女子與小孩,都不適合行走江湖。
"鄱陽湖的月下論劍?那不是武林三大盛會之一的湖中論劍?公子,想在鄱陽湖中動武使力,甚至奪魁,是相當不容易的,不僅因為天下好手皆勢在必得,更因為鄱陽湖中無可立足之地,也無借力使力的地方,自古以來,有幸在月下論劍成名的人,也只不過三人,一個是天才神童戚小凱,一位是玄機老者蔣仙,另一個就是……"
"那個女人,對吧!"任翔笑嘻嘻地打斷戀兒的喋喋不休,長歎了一口氣,"戀兒,有時候我真恨你的博學強記。一個女孩子家懂這麼多做什麼呢!"
"這是我的優點。"戀兒正經地說。
任翔白了白眼:"好好,我記住了,下回我會好好利用這個優點。"
"公子,既然你也知道月下論劍的困難性,為何不拒絕?"她眨眨眼,兩人都心照不宣。
任翔攤了攤手,任那張紙飄落在桌上,力道恰到好處。彷彿落葉般輕靈的出手,贏得戀兒激賞的眸光,雙眼不禁成了"甲甲"。
"幹嘛拒絕?這趟有錢賺哩!"
"哦!有多少?"
"少說也有一千兩,若不是我出面幫她重振聲威,恐怕江湖上早就忘記她這號人物了。"
戀兒抿著雙唇,強忍著笑,和任翔放肆狂野的笑容正好成了對比,兩人又再低聲說著什麼,臉上的微笑更深了些。
沒錯,這任翔有鋤強扶弱、除暴安良、輕生重義、救人之急、施恩忘報等等優良品德。惟一的缺點,就是他視錢如命,對待壞人,拿錢出來什麼話都好談;對待好人,拿錢出來更好辦事,說到底,他根本沒原則了嘛!
哦!不,根據他自己的說法是,快意恩仇的事誰不想幹哪!但一刀讓人嗝了屁,就什麼事都完了嗎?這世界上多的是不公平,倒不如搜刮壞人的全部家當,去幫助更多的好人,這種做法既實際,又萬無一失,何樂而不為?他可是把這想法奉為瑰寶崇拜呢!
就在他們笑嘻嘻地安排這趟鄱陽湖之旅時,氣喘吁吁的藥鋪老闆闖了進來:"任……任……任翔……"
"慢慢講、慢慢講,何老伯,別急岔了氣。"任翔好脾氣地笑著,一點也不覺得被直呼名諱有什麼不妥。
哎,敢情他忘了自己是回春堂的大老闆啦!
何老伯長吁了幾口氣:"喲,瞧我急的,有任翔在當然沒什麼問題嘛!"說完,他竟然轉身想走了。
任翔身形閃動,攔住何老伯。唉!不能怪他,人老了,腦袋也不大靈活了,難怪回春堂愈來愈依賴戀兒了。
"何老伯,您還沒說什麼事呢!"
"對呵!外頭來了幾位什麼威,什麼遠的鏢局的人,說什麼是訂了親的,要見你呢!"
威遠鏢局?任翔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怎麼忘了這回事呢?真該死,高昌國的小女人,我跟你結下樑子了!
顧不得咬牙切齒,他身形一晃,忙向廳前奔去,先解決燃眉之急再說。
"哎呀!任翔這小子怎麼跑得這麼快?不過,也難怪了,連我見到那個醜女人。我也有想跑的衝動呢!"
戀兒好不容易才弄明白那威遠鏢局和任翔的關係,嘀咕著:"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放的話,竟要公子娶那位無鹽女,真是笑話。"說著,她又叫住了那位老者,"何老伯,下次要稱呼他公子,別連名帶姓地叫。"
老人呵呵地笑著:"哎呀!他不會介意的,我叫過他好幾次了,他也沒生氣過、倒是你,別老闆著一張俏臉,否則再美的人,看起來也如同無鹽女。"
"你……"戀兒咬咬牙,轉頭離去了,背後仍傳來老人可惡的笑聲。
這就是回春堂,玉劍山莊旗下最有錢的產業。唉!真不知道這奇跡是怎麼發生的!
忠心而拘謹的戀兒取出算盤,打算好好計劃,包括任翔到鄱陽湖的旅費,全記在賬上。
而攤在桌上那張散發出淡淡香味的紙張,映照著日光,正好露出佈滿絹秀手跡的正面。那是一幅山水畫,一望無際的水面有個月亮的倒影,兩把交錯的劍和兩杯酒。
咦,敢情這千里傳書,傳來的就是這教人摸不著頭腦的謎?
可是,任翔好像胸有成竹地確定答案了,莫非這就是他們相處的方式?那個謎樣的女人。
***
倒霉、倒霉、倒霉,一連三個倒霉出現在任翔的腦中。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怎麼會惹到這種倒霉事的,跟這位威遠鏢局的人說了老半天了,他就是不肯帶著任翔"肯定的答覆"離開,難道他真的得娶那個女人不成?
悄悄瞥了眼坐在那兒,雙眼老向他放電的胖妞,他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好個可怕的女人哪!
"任公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們的話啊?"這位頗有威嚴的男子不悅的嗓音拉回了他的思緒,"半個月前,你在楚家坡救了我們家小姐,我們無以為報,只盼望這樁婚姻能給你帶來幸福美滿的生活。"
哈,這張不苟言笑的臉實在無法讓他聯想到幸福。抿唇一笑,任翔突然僵住了身子:"慢著,你說什麼?我救了她?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那女人哀怨地瞪了他一眼,聲音倒也悅耳:"恩公難道忘記了?在楚家坡,奴家被三名大漢追殺,好幾次就要命喪刀下,全靠思公大發神威,將他們趕跑,事後恩公還向奴家要了百兩銀子作為報酬。恩公難道忘了?"
這倒像是他的作風,任翔嘿嘿笑著:"可是,我好像真的沒到過楚家坡,也沒救過你,如果有,我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畢竟如姑娘這般的'花容月貌',任誰見了,都會印象深刻的。"
他已經說得很委婉了,這位威遠鏢局的大小姐,有肥胖臃腫的身材,五官也是腫大難看,臉上佈滿痘疤;看來,只有那雙晶瑩的眼睛比較特別,而且,似曾相識的感覺逐漸抓住他的思緒,可是,他肯定他不曾見過她,如果有,他一定會記得的……
"莫非恩公不記得奴家了?"那女子抽出手絹,裝模作樣地哭了起來……
"別……別這樣,有話慢慢說嘛!"唉!任翔在心底暗歎一口長氣,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淚,她這一哭,教他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躲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恩公——"她一聲嬌喊,身旁的男子忿忿地出聲。
"小姐,別在這裡惹人反了,我們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他,他都不為所動,以為我們威遠鏢局好欺負!哼!我們走,任翔,我們的梁子是結下了。"
任翔離開了他的座位,匆忙來到他們面前:"慢著!我想,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確實沒有到過楚家坡,也沒救過這位小姐,請你們弄清楚,不要冤枉我。"
他不需要解釋的,不是嗎?最好讓這一男一女徹底離開他的視線,如此一來,豈不天下太平,他也不用為此頭痛了。"'
"可是,我看到的人明明是你啊!你的長相、你的身材,甚至連這身綠色長衫都很像。分明是你救了我,為何不肯承認呢?"這女子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莫非恩公是嫌我醜才不肯娶我?"
"不……不是,長得很像不一定就是我啊!你有聽到他自稱任翔嗎?"他眉頭打了好幾十個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啊!天下第一遊俠,大名鼎鼎,誰敢冒充呢?何況,這地方還是你告訴我的,否則,我怎麼會知道回春堂的後院別有洞天,是個能讓人忘憂解愁的世外桃源呢?"她肯定地說著,肥胖的身材一搖一擺的,直挪到任翔的面前。
這話說得倒有幾番道理,回春堂位於洛陽城中心,外表看來只是一戶不起眼的小藥鋪,但走進院後,可是花柳扶疏、清幽迷人的回春閣。這幾年來,世人只知有回春堂,而不知回春閣正是他居住休憩之所,就因為如此,他的隱私才得以完整地保留。
一回神,就看到碩大無比的身材擋在他面前,忙退後了幾步:"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肯定沒見過你,更不會把自己的住所隨便告訴一個陌生人。這件事實在太奇怪了,我必須好好查查……"
"說到底,你就是看不起我。榮伯,我們走!"她說著,就要往大門走去。
任翔正在慶幸擺脫了一個大麻煩時,那個女人臨出門卻回頭說道:"我們的梁子結大了,我拼著名聲不要,也要告訴江湖中人,你任翔是個始亂終棄,不負責任的小人!"
"喂!我對誰始亂終棄了?你可別亂造謠啊!"
"你,對我始亂終棄,我叫舒小蘭,你記住了!"這回,她話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舒小蘭?任翔很努力地在腦中搜尋這個名字,可惜,沒啥印象!但叫小蘭的女子他倒是想起了幾個,唉!這種ㄊㄥㄣㄧㄚㄣㄧ的名字和她的人倒是挺配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捧著茶盤的何老伯走了進來,對空蕩蕩的大廳感到茫然不解:"怎麼人都走啦?你們的動作還真快,我茶才泡好,你們事情就談完了。"
任翔苦笑:"根本沒在談,他們說他的,我說我的,最後不歡而散。不曉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來,還得到楚家坡看看。"
"好耶,好耶,我這把老骨頭又可以好好動動了。"
"別高興得這麼早,這次的楚家坡之行,我不打算帶你或戀兒一起去。"
任翔的話宛如一桶冷水狠狠澆在何老伯頭上,他睜大了眼問:"為什麼?你又要像上回到西域那樣,放下我和戀兒不管了?"
"不是,何老伯,這件事大有問題。你瞧,莫名其妙地有人假冒我在江湖上行走,還替我訂了一門親事,欲陷我於不義,這不是很奇怪嗎?"更倒霉的是,他還得罪了一個女人,天知道他最怕跟女人相處了。
"是,是很奇怪,所以,你更需要經驗老到的我,和足智多謀的戀兒跟你一起去,咱們好久沒在江湖上大顯神威了,你忍心剝奪我的樂趣嗎?"何老伯笑咪咪地望著他,清矍臉上俊秀的五官仍留有痕跡,只是多了幾分滄桑,"何況,你還得去鄱陽湖參加月下論劍,沒有我們,你能保證你完全無後顧之憂嗎?"
一定是戀兒這個大嘴巴,什麼不好說,偏偏把這個說了。唉!任翔輕歎口氣:"隨便你們吧!反正不許鬧事。何老伯,這幾天還得向你討教幾招追魂奪命劍不傳之秘呢!就算你不提要去鄱陽湖,我也會想辦法綁架你。"
何老伯呵呵笑著:"我哪懂什麼追魂奪命的,現在已經是個老頭,只會切菜沏茶了。"
"少來了,何老伯,論輩分,我還得尊稱你一聲師伯呢!我師父對你讚不絕口,老說如果你肯在江湖上多露幾次臉,天下第一人非你莫屬。"任翔飽含深意地笑笑,瞧著這位何老伯。
何老伯先是一怔,然後聳聳肩,抹去灰白的鬍子,揉掉一層淡褐色的人面假皮,露出頗為英俊的一張臉;原來他也不過四五十歲,還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人呢:"小伙子,什麼時候被你發現的?。沒告訴你師父吧!"
何問天,十幾年前突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玉面郎君,最愛遊走黑白兩道,似正似邪,率性而為的玉面郎君,想來就該是這副模樣。任翔若有所思地說:'我師父始終無法找到你的行蹤,她一定想不到原來她要找的人,離她如此的近。"
何問天搖手苦笑:"千萬別告訴她我在這兒。被她糾纏了二三十年,把大家都搞得筋疲力竭,何苦?"
"難道你一點也不愛她?"嘖!她可是愛慘你了。任翔心想。
"愛那個喜歡佛手柑的女人?得了,我寧可一個人過得逍遙自在些!"何問天頑童似的一笑,"我警告你,別把我窩藏在回春堂的事告訴她,否則,我跟你一輩子沒完。"
"喲,多嚇人哪!這句話要是從女人口中說出,我會高興得雀躍不已,但從男人口中說出嘛!我敬謝不敏了。"任翔揚眉笑道,心裡實在覺得慶幸,平常師父已夠無法無天了,若是再和這位武功見識皆高人一等的師伯聯姻,武林不倒大霉才怪。
任翔是個棄嬰,很慶幸地,有位窮途末路的秀才見他生得可愛討喜,便將他抱回家收養,並給了他任翔這個名字。但好景不長,這位秀才被貪官誣陷,在斬首之前,把任翔托給一個女子,而這位女子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羅剎官巧茵。
當然,那時候沒人告訴任翔必須離那個女子遠一點。他只知道這位茵姨供他吃、供他住,偶爾高興時教他武功以外,她只是個女人。
沒過多久,他就明白了被這女人收養,是他一輩子最大的不幸。她任性、驕縱,是個超級麻煩的整人精。年紀還小的任翔,最先學會的就是拍馬屁,再來就是學習如何躲避她的捉弄。
任翔最記得一幕小時候的景象,他每回受委屈之後,就跑到城隍老爺面前發誓。他長大後一定要賺很多錢,愈早脫離那個女人的魔爪他愈快樂。小小的他只差沒錢斬雞頭,其它該花的、該辦的全辦齊了,兩個香燭,三支線香,也弄得挺像樣的。
如今,他早已明白茵姨並沒虧待他,該學的全讓他學了,該教的也把他全教會了。他的學習力強,十歲左右,她又把他帶進玉劍山莊,讓他見識到什麼叫做武林世家,什麼叫做天外有天。
但是,小時候的習慣已無法改掉,他愛錢,尤其獨鍾情黃金,而且是大把大把地收藏,這個毛病恐怕得跟著他一輩子。
"怎麼?嚇到啦!這麼多年了,她未必還是當年的玉面羅剎,你別一臉震驚的模樣,真教人懷疑你遊俠的名號是如何混來的!"何問天看穿了他的心思,冷不防地直說,道出了他的內心,讓他嚇了一跳。
任翔尷尬地咳了一聲:"怎麼每個人都知道我怕她?有這麼明顯嗎?"
"還用得著猜嗎?依照茵兒的性子,不把你訓練成混世魔王就該普天同慶了,你還想期待什麼?"何問天拍拍他的肩頭,"好自為之,追魂奪命的絕招我一定會教你的,至於如何靈活運用,就得看你了。"
"是,多謝師伯。"
*******
玉劍山莊裡,一位美艷的少婦,披著一襲白色棉袍,單薄的身子依靠在長廊邊,迷濛的雙眸望向不知名的天際某處。滿天的星子似乎向她述說著心意,不停地眨啊眨的。這副情景讓自議事廳回來的原隨雲腳步為之一頓,然後大步上前。
"小魚兒,這裡風大,怎麼不回房歇著?我不是說了,今天晚上會晚些回來的嗎?"
化名小魚兒的佟逸秋聞聲,回眸嫣然一笑,連半空星子都為之失色。對他而言,她永遠帶給他驚艷的感受,就如同此情此景,他衝動地攬緊她柔軟的身子。
"我想看看初秋的景色嘛!再說,你沒回來,我不想這麼早就睡了,索性坐在這裡等你,順便感受一下秋天的氣息。你知道嗎?我從來不認為秋天是個好季節,它充滿了肅殺,悲涼與哀意,也或許因為我的名字裡有個秋字,連帶地,我也討厭起秋天的一切了。"
原隨雲修長優雅的手指撫過她的紅唇,戀戀不已地吻上了它:"後來呢?你發現秋天的可愛一面了嗎?"
小魚兒雙頰紅通通的,早已是他的人了,但面對他赤裸裸的調情,她還是會害羞不已。把臉埋進她熟悉的胸膛,才軟軟地說:"後來你就來了,把悲哀全趕走了,留下秋天的詩意與沁人涼風。大哥,你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只要你在,所有的悲哀都離我很遠了。"
"小魚兒!"他喃喃地吻著她的鬢邊,柔情似水地緊擁著她,享受佳人在懷的醉人滋味。
在這美麗的一刻,有位不速之容笑嘻嘻地出現了:"喲,都已經成親這麼久了,還整天抱在一起,不累啊!"
"任翔,你不知道不該壞了別人的好事嗎?"原隨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見小魚兒嬌羞難抑地掙開他的懷抱,只得大歎無奈。
任翔上下左右看了好幾眼:"怪怪,這是我認識的原隨雲嗎?那個口口聲聲說不成親的男人到哪裡去了?"
"早已死了,被你氣死的。"原隨雲翻翻白眼,以最不爽的口氣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沒利益的事你是打死也不幹的,來找我,一定也沒什麼好事。說吧!要我替你幹什麼?"
"別這麼說嘛!我也是很有原則的。"任翔大刺刺地坐在椅凳上,"小魚兒,麻煩燒一壺好茶來,我挺懷念你的手藝的。"
小魚兒聞言馬上轉身,她對這個豪爽男子頗有好感,而且,他在她困難時也曾施過援手,這些點滴,她全記在心上。
原隨雲沒打算這麼快就原諒他的不請自入:"小魚兒,別理他。現在已經是三更半夜了,正常人早睡了,他還想在我們這兒白吃白喝,哼!想得美喔!"
"大哥,人家遠來是客呢!別教他這個惡客人反過頭來指責我們不懂待客之道。"小魚兒柔柔地拂開原隨雲的手,轉身張羅去了。
"還是小魚兒的心腸好,不過,這個惡客人嘛,倒要好好商議一下。別告訴我你們夫婦是很早上床的。"任翔促狹地笑笑,得意地看見好友臉上滿是尷尬的暈紅,不過,這種尷尬想來也是幸福的。
"咳,你到底有什麼事?再不說,我就把你一拳打回回春堂去。"原隨雲沒好氣地說。
任翔正了色,把楚家坡的事說了一遍:"你瞧,這不是很奇怪嗎?我非常肯定我沒到過那地方。而且你想,依我高超卓越的品味,我可能會答應娶那個矮胖癡肥的鏢局女子嗎?就算我腦袋發昏看上她好了,我也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
瞧他愁眉苦臉的模樣,尚在氣頭上的原隨雲竟然笑了起來:"終日打雁,終也被雁啄了眼睛!。我倒想見見那個醜女究竟丑到什麼程度,竟讓你坐立難安,回來求援!"
"原隨雲,你到底是不是朋友?人家這麼有誠意地來找你商量,你竟敢取笑我!信不信我會把你以前風流的韻事告訴小魚兒?"任翔最懂這套威脅利誘的本事,沒辦法,也不想想他的師父是誰!
果然,原隨雲的笑容立刻收起,換上一臉的正經:"老實招來吧!你最近得罪什麼人?有沒有對那舒小蘭始亂終棄?"
"拜託,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會對那種女人有意思?我又沒特殊癖好,她醜得連我都不想再看上第二眼,怎麼可能對她怎樣……"突然,在他腦中起了一個模糊的疑問,但無法具體地捉住,甩甩頭,仍然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引起他的懷疑。
"這倒也是,和你來往的不是花魁,就是將門虎女,你怎麼會喜歡鏢局子裡的粗莽姑娘呢!"原隨雲自言自言,教任翔氣紅了臉。
"被你這麼一講,我倒像是花心大少了。算了,對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原隨雲老實地搖搖頭:"抱歉,我已經很久不過問江湖的事了。"
"你打算退休金盆洗手啦?"
"有必要的話,我會。"原隨雲灑脫地笑笑,儼然一副幸福男子的模樣,"江湖已經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了,打打殺殺的日子以前還會覺得刺激,現在只覺得無聊,倒不如待在山莊裡,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任翔偏著頭,彷彿從來不曾見過這人似的仔細打量著他。許久,他沉聲說:"不大可能,身為武林世家的惟一傳人,你不可能脫離江湖。"
"或許,但我至少可以做到保護這裡,不讓江湖中的恩怨擾亂它的平靜。"
他話才說完,任翔就很識趣地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你,我把這個惱人的問題帶走了。"
原隨雲啼笑皆非地說:"你這人可真彆扭!剛才不願意你來,你卻不請自來,現在話說到一半,把我的好奇心引起後,又想離開,存心是讓我不得安寧嘛!坐下,把話說完才准走。"
任翔乖乖地坐下,臉上正經得很,肚裡卻是奸計得逞般地狂笑:"好吧!這可是你要我說的,不是我故意要打擾你的喲!"
"好啦!你說就是了,別把你師父那套用在我身上,告訴你,我不領情。"
"知道了。"任翔單刀直入地問了,"你那個可怕的公主表妹離開大唐了沒?"
原隨雲一臉的不解:"公主表妹?你是指高昌國的納蘭公主?"
又是這個"蘭"字,可真是ㄙㄨㄥ到姥姥家了,任翔撇了撇唇:"不是她還有誰?我拚命在想,這些日子到底惹到什麼人,卻發現,除了面對這個女人外,我沒有這麼坐立難安過。你說,她現在到底在哪,早知道也可以早點避開麻煩。"
"不知道,她參加婚禮後,就說要到處玩玩看看,現在大概還在這裡吧!"
"什麼?難道筱青姑姑他們不管嗎?"這真是天大的噩耗,一想到那個女人有可能還在中原,他的自衛心理就大響警鐘!
"管有什麼用?何況,塔喀巴親口答應,她滿十八歲後,就可以到中原見識什麼叫武林,做父親的都開口了,我這個做表哥的又算什麼?"
任翔陰沉著臉:"那她滿十八了嗎?"
原隨雲屈指一算:"不多不少,還差十來天左右。"
"那他還這麼放心地讓她在江湖上闖蕩?難道不怕天真無能的她有什麼意外嗎?"
"天真無能?不至於這麼糟糕啦!畢竟她的刁鑽古怪可是得自筱青姑姑的真傳,她不去捉弄別人就好了,別擔心啦!"原隨雲笑著搖搖手,毫不在乎地笑道。
任翔可沒這麼輕鬆:"是喔!她的捉弄對像除了我之外,還大有人在,你等著瞧吧!遲早有一天,江湖會因為你'天真無能'的小表妹而風波大作。"
"不會這麼慘的,你是從什麼地方得來這種消息的?"
"從我的切身之痛。我相信,楚家坡的事跟她大概是脫不了關係。"任翔肯定地說,接過小魚兒悄然遞過來,香味濃郁的鐵觀音茶後,淺嘗了一口。
"你是說……'源隨雲把小魚兒拉至膝上,親暱地望著她,口中漫不經心地問。
"易容術。"任翔想起西域之行,那段被她捉弄、啼笑皆非的日子,雖然故計重施是個很遜的方法,但他也相信天真無能的她也想不出什麼另外的好辦法。
原隨雲想了想:"你懷疑舒小蘭就是納蘭假扮的!"
這也大有可能,但任翔想到的不只是這個:"不,我懷疑在楚家坡出現的'任翔',就是納蘭。"
原隨雲和小魚兒互望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望向任翔:"你要我們如何幫你?"
"盡可能留住納蘭,我要揭穿她的陰謀,來個甕中捉鱉。"任翔呵呵地大笑著,這個麻煩的女人,總有一天會落在他手中,然後,他要好好撈她一筆。
這是她欠他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3:48
第二章
任翔帶著戀兒和假扮老頭的何問天來到了楚家坡。這裡是黃河與渭水的匯處,來往商旅眾多。大大小小的交易也在這裡進行,而且,這還是個三不管地帶,無論黑道白道,在這裡都得亮出拳腳功夫,方能平安無事地走過此處,甚至有時候還得拿出銀兩孝敬這裡的地方惡霸們。
"哇!這裡簡直是罪犯的天下嘛!從沒見過有宵小鼠輩在光天化日之下還能這麼橫行的地方。"何問天一副摩拳擦掌,百般羨慕地說。
戀兒挑挑眉:"何老伯,聽你的口氣,敢情你是想在這兒住下,不回回春堂了?"
何問天嘿嘿一笑:"有這個意思也不能講啊!老闆在這兒呢!"他往一身湛藍衫子的任翔望去。
"別問我,你想留就留,回春堂沒人攔得住你。"
這倒是實情,這幾天任翔跟著他練武,愈練愈是驚訝。平常看來昏沉、略顯遲鈍的何老怕,竟能將追魂奪命劍使得出神入化,而且手腳快絕,令任翔大為佩服,也開始慶幸早已自稱小輩,甘拜下風了。
他們邊走邊逛,在這小城鎮裡,前前後後,不多不少正好碰上三處打鬥現場,原先,他們還頗有興趣地湊過去觀看,但到了街中央,他們就沒有耐性了。
"搞什麼嘛!原本以為可以看到江湖鐵漢在此大發神威,好好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決鬥,沒想到這根本不經看嘛!"戀兒兩道柳眉聳成一座小山,抽出隨身手絹拭去額上的薄汗,厭惡地別過臉去,卻見主子直直望著街中央那群正在廝殺的人,眼中透著犀利的深思。
"公子,你發現什麼可疑的嗎?"她踞高了腳尖,仍瞧不出什麼可疑的。
任翔唇邊掠過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很像而已,還無法確定,我們先找間客棧住下來吧!"
"嘎!我們要住在這兒?"何問天搔搔鬢角,"那得找個有酒有肉的地方,我老人家住不慣破廟草屋的。小伙子,帶路吧!"
任翔哈哈一笑:"還用得著我帶嗎?跟著酒香走就萬無一失,不是嗎?"
戀兒狐疑地揚起雙眉,來回望著他們:"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為什麼一路上你們好像很有默契似的?"
"沒有的事,你太緊張了。"任翔安撫地對她一笑,率先走向一家小酒鋪,"先坐下來歇歇吧!待會兒就有好戲看了。"
何問天一聽有酒可喝,有好戲可看,就馬上跟進,連平常故作遲緩的腳步都變快了許多。而戀兒百分之兩百確定,主子有事瞞她,但她還是嚴守主僕分寸,連不悅的表情也沒擺在臉上,只張著一雙清亮的大眼認真地看著。
在街中央有兩群人馬在相互較勁,起初是勢均力敵,但漸漸地,有一方逐漸敗下陣來,而這一方有個熟悉的人影令任翔停下腳步,打算好好打量一下。
"你們瞧瞧,那頭上綁著黑布巾的人像不像那天威遠鏢局的人?"他指出那個人。
戀兒心細,馬上點出他們的特色:"威遠鏢局的男子身高體型和此人大致相似,只是那人手腕關節稍大,不像此人的瘦小;而那男人聲音宏量,喉結粗大,雖說此人的喉結也不小,若說兩人是同一人假扮的,那這人的來歷必須好好琢磨一下,起碼他的易容術就很厲害。"
任翔連連點頭,只對其中一點有意見。"易容術算不上什麼體面的功夫,不提也罷。"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小伙子,江湖中硬碰硬的功夫幾人懂得?還不是靠著偷、拐、搶、騙,你想想,移花接木、偷龍轉鳳、借花獻佛,哪一招是自己使的力?還不是把對方的招式挪移成自己的力量。"何問天趁機指點他劍法上幾處較艱澀的招式。
而難得的是,任翔居然馬上領悟到了:"何老伯說的是,晚輩受教了。"他把這幾字默背於心後,再仔細分析,他所學的武功,無一不是出自這些字訣,難怪他師父如此看重這位師伯。
說來還真有些丟臉,自從拜了官巧茵為師後,他最覺得委屈的就是武功招式太過娘娘腔。以前老以為用這些姑嫂婆娘的功夫逃生有點窩囊,直到發現自己還有個師伯,心裡才高興些,而後,竟然又發現本行武功男子使來也頗有威嚴,這才認真地練習絕技。
說穿了,他這個天下第一遊俠,是有些時靈時不靈的,而這靈與不靈,端看他男子氣概發揮了多少。
戀兒無奈地支著下頷,這眼前的一老一少全視她如無物,怎不教人生氣呢?一轉身,卻見他們瞧著的人也上酒鋪了。"公子,他也來了。"
經她一提醒,任翔才凝神望去,只見那人身上掛了彩,精神卻好得很,跟店小二要了一壺酒,大口大口地往喉裡灌。
"他可真是好興致,他到底認不認得出我們?"戀兒低聲問,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你躲什麼躲?他要認得出來早就逃了,會安安穩穩地坐在這兒等我們跟他興師問罪嗎?"何問天用筷子敲了她手背一記。
戀兒呼痛:"哎喲!他又不知道我們是來找他的,當然不會逃囉!"揉揉手背,還挺痛的。
任翔做了個手勢:"噓,別吵,我們瞧瞧他還有什麼花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那場架他已經打贏了。"
"怎麼可能?"戀兒才問了一聲,就被何問天塞了一嘴湯包,又呼燙又忙碌地品嚐湯包的滋味,忙得沒時間找他算賬。
他們的座位接近欄杆,往外望去,街上的所有情景全看得一清二楚,而酒鋪裡的一切,也在掌握之中。
只見那頭上紮著黑布巾的男人從容不迫地喝完酒後,拍拍腰間的皮囊就要站起來時,剛才那批人又不死心地圍了上來。
"喂,把黃金鼎交出來吧!你帶著它一定走不出這裡的,倒不如讓給咱們兄弟做個人情吧!"那些人視他如甕中之鱉,大刺刺地笑著。
黃金鼎?任翔的心裡倏地一驚。莫非他猜錯了?楚家坡的事跟納蘭扯不上任何關係?嗯!一定是這樣,否則,長在西域小國,從未涉及江湖的納蘭怎會知道有黃金鼎的存在?
"天哪!原來他們搶的是流傳武林百年之久的古寶黃金鼎。戀兒,考考你對黃金鼎知道多少?"何問天瞇起雙眼,改以認真的態度面對。
那人哼了一聲,閃過迎面而來的一刀,邊打邊退。
戀兒側頭想了想,低聲說道:"傳說黃金鼎是練功療傷的至寶,所有疑難雜症,只要聞上幾口鼎中燃燒的檀香,就能不藥而癒;練功時,吐納鼎中傳來的氣,可以增加五到十年的功力。而幾十年來,江湖中人人都想得到它,卻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它的底座據說藏著一張尋寶圖。誰要是得到那張尋寶閣,就能獲得無數的財富,只是,這麼多年來,也沒有人真正見到黃金鼎。"
言談之間,那人便處下風了,但他骨子很硬,就是不肯把黃金鼎拿出來,好讓這三個好奇心旺盛的人瞧瞧。
拳來腳去之間,酒鋪裡已經杯盤狼藉了,許多客人紛紛走避,也有些膽大的人,站在門邊指指點點,而任翔這一桌,卻好整以暇地喝酒、嗑瓜子,絲毫不受影響。
何問天沉吟著道:"難道他真得到黃金鼎了?"
"何以見得?"任翔隨口一問。
"瞧他拚死拚活的打法,不像做假,但武林中真有這玩意,倒教我這老頭大開眼界了。"
那人一個不留神,竟被人在腿上砍了一刀。任翔見機不可失:"你們待在這裡,我去去就回。"他飛身出去,救了那人,往東邊奔去。
"唉!沒戲可看囉!"何問天攤了攤手,又恢復到原本糟老頭的模樣。
戀兒直勾勾地瞅著他:"何老伯,我發現你實在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耶!才一會兒工夫,你精光閃爍的眸光全藏起來了,了不起!"
何問天皺起眉頭:"去去,吃我老人家的豆腐,羞不羞啊!我的眼睛再正常不過了,你別以為你的主子不在,就可以吃我豆腐。"
戀兒沒轍了:"好吧!你不肯明講就算了,這一路上有你煩的,我就不信揪不出你的狐狸尾巴!"
"這事慢慢來,現在我們的麻煩來了。"
何問天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戀兒怔忡了一會兒,待見到這群凶神惡煞的人站在面前,才暗道糟糕。
一柄大刀插在桌面上:"說,你們跟韋端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幫助他逃走?"
"韋端?誰是韋端啊?"何問天茫然地問,而戀兒早已低下頭去,悶不吭聲,以免這些人見到她的美色,再生事端。
"還給我裝傻!剛才我們兄弟圍住,正要大卸八塊的人就是韋端。"言下之意,頗有埋怨。
所以,何問天趕緊送上一頂大帽子:"對啊!你們好厲害,輕輕鬆鬆就把他團團圍住,諒他插翅也難飛。敢問,你們是什麼人啊?"
"泰山五霸!"那群人鼻子翹得高高的。
哪知戀兒低哼了一聲:"沒聽過。"聲音嬌滴滴的,只可惜說出的話不大順耳。
這話馬上把他們惹毛了,一雙大手正要往戀兒肩頭抓去時,何問天快手快腳地格開,拉起戀兒便往門外奔去。
"看吧!我就知道何老伯是武林高人,剛才那招浮雲袖就使得陰柔毒辣,這下子,泰山五霸成泰山狗熊了。"遠遠的,戀兒銀鈴般的笑聲清清楚楚地傳來。
"囉嗦,那招叫袖底乾坤,回去叫你家主子好好教教,別在外頭丟人現眼。"
"是!"
他們愈走愈遠,酒鋪中只剩下泰山五霸狼狽地坐倒在地上,兀自一臉茫然,不知剛才怎會著了道。
***
任翔拉著韋端,直奔到無人之處後,才放開他的手。
韋端氣喘吁吁,拭著滿頭大汗道謝:"多謝這位俠士相救,韋端永銘在心,日後若有機會,定會報答。"
"停,別來這套,我任翔最怕這種肉麻的客氣話,"任翔促狹地笑笑,"老實說,我也是為了你的黃金鼎。"
"什麼?你也想要黃金鼎?"韋端嚇了好大一跳,驚疑不定的眼光直望著任翔。
"沒錯,只要是武林中人,最想得到的就是這個無價之寶黃金鼎。你別怕,我只想看看這傳說中的寶物究竟長得什麼模樣,馬上就會還給你,不會據為己有。"任翔露出迷死人的笑容,盡力說服眼前快昏倒的韋端。
韋端笑得尷尬,抬起手來,滿頭都是冷汗。他八成沒想到才逃出虎口,又落人另一頭猛龍手中。奇怪,江湖中人不是救人危難、施恩忘報的嗎?怎麼眼前這位俠士一副想分杯羹的饞樣呢?
"你真的是任翔嗎?"他不禁問起。
"如假包換。"任翔灑脫地一笑。
韋端這下可有話說了:"既然你是聞名天下的任翔,就該禮貌地接受我的道謝,然後很君子地離去,不該過問什麼。"
"請問,這是誰規定的?"他有禮地笑問。
"只要是大俠,都該是這樣。"韋端說得理直氣壯。
任翔放肆地笑了起來:"那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任翔正好是施恩必求有所報的信徒,一句道謝作什麼用哪!倒不如看看黃金鼎來得實在。老兄,反正黃金鼎已經在你手裡,借看一下也不會怎麼樣,借來玩玩嘛!"
韋端如臨大敵地護著皮囊:"不行,黃金鼎絕對不能給你。"
他的態度愈堅決,任翔的好奇心就愈大:"莫非這其中有什麼問題?你不給我看,我非要看。"
說著,他雙掌翻飛,朝皮囊抓去,眼看韋端的皮囊就要落入任翔手中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方揚起。
"不要臉,強取豪奪還敢自稱是俠。"
任翔的呼吸驀地一窒,是那個小魔女的聲音,他怎麼也不可能認錯的:"納蘭,你果然在這裡,快現身好讓我把你送回高昌國去。"
把她當傻子啊!躲在屋簷上的納蘭悄悄探頭一望,高挺的任翔揪著韋端的後領,精光四射的雙眸正四處張望著,想必是在搜尋她的身影。
她吐吐舌頭,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心生一計,悄悄挪動身子,往簷邊走去。
"納蘭,別鬧了,這個楚家坡龍蛇混雜,不是你該停留之地,還是出來跟我一起回洛陽吧!你表哥很想你喲!"任翔極力保持耳清目明,一絲一毫的風聲都不放過,可惜的是,納蘭的輕功也不是蓋的。
納蘭悄然一笑。以為這樣激她就行了嗎?她偏不肯上當,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韋端救出來。
她站在屋簷邊上,腳步一站定,就被任翔發現了。任翔放下韋端,住屋簷上躥,而納蘭正好相反,她往屋下跳去,趁著身子相錯之際,她塞給任翔一包東西,然後飛快地拉著韋端逃走。
"納蘭……"任翔啼笑皆非地望著她的身影,幾日不見,她似乎更淘氣了。
低下頭拆開那包東西,數千隻螢火蟲突然飛出,嚇了他好大一跳!他定下心來,才想到這女孩子身上帶著這麼多昆蟲做什麼?現在又不是晚上。
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始終猜不到答案,或許這又是她淘氣的遊戲吧!嘴角微揚,他躍下屋頂,在顯眼處做了暗號,要戀兒他們逕自往鄱陽湖去,而他則要看看納蘭到底在忙什麼。
***
一間破草屋裡,一位長得清靈甜美,眼角眉梢漾著淘氣神色的姑娘支著下頷,非常有耐心地等著那位坐在她面前的中年人開口。
"韋叔叔,你有什麼困難你就說嘛!搞不好我可以幫你啊廣她的聲音帶著較軟的童音,令人聽來只覺得舒服。
韋端歎了口氣:"蘭兒,韋叔叔沒幫到你的忙,你不必老把這事掛在嘴上。"
納蘭嘟起小嘴:"誰說沒幫到忙?你跟我到過回春堂,也把臭任翔嚇得一愣一愣的,這就算幫到忙啦!"
"可是,他沒相信啊!而且,他還追到楚家坡,證明他根本不相信舒小蘭的事。蘭兒,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行不通的,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
納蘭可不這麼想,她在參加完表哥原隨雲的婚禮後,四下遊玩時,結識了這位忘年之交,兩人相談甚歡,所以,她就定下這個不甚高明的騙術,由納蘭化妝成貌不驚人,又其胖無比的舒小蘭,上回春堂看任翔出醜;而韋端本來就是威遠鏢局裡的人,扮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想到那天,納蘭著實得意。任翔平常那副吊兒郎當、萬事不關心的模樣全變了,一聽到婚約,差點沒昏倒,看了舒小蘭最佳的扮相,他擺明了不想再看第二眼。
這也是納蘭易容術的不二法門,愈是醜陋,一般人的心理就愈不想再瞧第二眼,所以,她才能安然地在他面前,放心地斥責他的無情薄倖。
多過癮啊!這種情景,再多來幾次她也不會厭倦,所以,韋端怎麼能算是沒幫到忙呢?
"韋叔叔,只要看到任翔有苦說不出的糗樣,我就很高興啦!反正是跟他玩玩,又不是當真,沒什麼大不了的。"
韋端擔憂地望了她一眼:"那任翔不是好惹的,剛才我跟他過了幾招,到現在雙手虎口都還在痛呢!總之,江湖風波險惡,不是小孩子說玩玩就行的。"
"風波險惡?為什麼表哥也這麼說?到底江湖是屬於哪個江、哪個湖?為什麼沒有風浪要叫風波呢?"納蘭一派天真地問,初來乍到的她,有著太多的好奇與不解。
韋端含在口中的茶差點噴了出來:"你到底是從哪來的?怎麼不知道什麼是江湖呢?"
納蘭委屈地絞著手指:"我從西域來的,那裡只有漫天風沙和數不盡的駱駝,到了中原也沒看過江湖,小水溝倒是見了不少。"
韋端怔了好一會兒,第一次開懷大笑起來,使臉上優苦的線條放鬆不少。"你這孩子真有意思,不過,什麼都不懂也好,才不會陷入是非對錯之中。"
"韋叔叔,你還沒說江湖到底是什麼呢!"看他又皺起眉頭,納蘭忙拉拉他的衣袖,提醒他身旁還有一個好奇兒童呢!
韋端回過神來,歎了一口長氣:"江湖是一個人心險詐的聚集之地,不管你是為了什麼踏進江湖,一旦沾染上,就別想逃了,一輩子都得在江湖中打滾,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他頗有感觸地說。
接著,他說了江湖上近幾年的傳聞,其中,原隨雲和任翔就是兩位傳奇中的人物。
"任翔你見過了,別看他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任誰也想不到他是玉面羅剎官巧茵的關門弟子。武功更不用說了,光是那些個整人的手法,恐怕也是從他師父那兒學來的。"韋端喝了一口水,接著說,"而原隨雲是武林世家王劍山莊第二代弟子中最出類拔蘋的,文質彬彬、武功高強,更重要的是,他很有大將之風。前一陣子,還聽說他娶了公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總之,這人的膽識不凡,與任翔的放縱豪邁正好成了對比。"
納蘭聽了與有榮焉,差點就要說出原隨雲和她的關係,但轉念一想,還是作罷。萬一他不信怎麼辦?還是等見到表哥再介紹他們認識吧!
想著想著,沒聽到韋端在跟她說話,直到他問了第二遍,她才不好意地笑笑。
"對不起啦!我沒聽到你的話,你再說一遍好了。"
"我是問,你怎麼會跟任翔扯上關係?"
納蘭蹶著雙眉,支支吾吾了半天:"如果我說是不小心認識的,你信不信?"
瞧他拉下臉來,納蘭只好胡謅了一個理由:"好吧,好吧!是有一點點小關係,不過,這點小關係嘛!是我爹娘不小心留下來的,所以,基本上跟我是沒關係的,他的任何事都不在我管轄的範圍內,夠明白了嗎?"
"亂七八糟,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韋端寵溺地一笑,"看到你,我的心情好多了,你很像我那苦命的孩子。"
"韋叔叔,你又想到你的小兒子啦!"納蘭知道韋端有個小兒子終年臥病在床,已經看過無數的醫生,卻始終不見好轉。
韋端欣慰地一笑,再次往腰間皮囊摸去:"好在找到這個黃金鼎,賢兒的病有救了。咦……"他突然臉色大變,原本繫在腰間的黃金鼎不見了。
"我的黃金鼎呢?我的黃金鼎呢?蘭兒,你見到我的黃金鼎嗎?"他慌得站起身。在屋裡屋外四處尋找。
納蘭也是一臉的疑惑,幫著他四下尋找:"不是繫在你的腰上嗎?怎麼不見了?"
"剛才還在,嗯……"韋端凝神想了一會兒,"至少跟任翔打架時還在,我百分之百可以確定,我摸過了。"
納蘭走了幾步,習慣性地咬著下唇沉思:"這麼說來,任翔的可能性最大。韋叔叔,你想,有沒有可能被他拿走了?"
韋端早已亂了方寸,他只想到任翔非拿到不可的堅持,就恨恨地說:"一定是他,我不肯借他看,他就起了邪念,從我這裡偷了去。虧他還是個俠土,他根本不配。"
納蘭蹶起眉頭,下意識認為任翔不是這種人,他雖然不拘小節,但應該不會這麼任性,但話又說回來,她懂得任翔多少?或許他根本就是個仗勢欺人的傢伙。
"韋叔叔,你先別急,若是任翔偷去的,我負責把它要回來就是!"
韋端非常煩躁地說:"你憑什麼保證?"
"我就是有辦法。韋叔叔,現在急也沒用,倒不如想想有什麼可以代替黃金鼎的?"納蘭好心地建議。
哪知韋端更煩了:"還有什麼可以代替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千方百計把黃金鼎找來,就是為了給賢兒治病。現在江湖上全知道黃金鼎在我手上而賢兒的病……"
他彎下身肥臉埋在雙掌裡,教人看起來好不難過。
納蘭在房裡踱步,暗自詛咒任翔這殺千刀的,江湖中人如果每個都像任翔這樣,還真夠險惡的。
怎麼辦呢?到了明天,他們就一步也走不了了,等著拿黃金鼎的人不把他們千刀萬剮才怪呢!而韋叔叔小兒子的病……
纖指一彈,納蘭決定了:"韋叔叔,你別擔心,我馬上去找任翔,要他把黃金鼎還給你,畢竟,我跟他還有這麼一點關係。"
"喂!蘭兒……"不等韋端拒絕,她就施展輕功,往屋外奔去。
起初,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才能找到任翔,但到後來,她是一點顧忌也沒有了。
"臭任翔,你這個小偷快出來,把不屬於你的東西還給我,否則,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佈,讓所有江湖人恥笑。你聽到了沒有,任翔。"她大喊著。
這個辦法還是學自他的激將法,只是不曉得有用沒有,希望他還沒離開楚家坡。
她在這裡三步一小喊,五步一大喊,馬上就讓這個小城鎮熱鬧起來,人聲沸騰,談的都是天下第一遊俠任翔到楚家坡了。
而他到楚家坡做什麼?總不是觀光吧!所以,好事者又加上一點渲染,把黃金鼎的出現和任翔的出現扯上關係,於是,"任翔為了奪取黃金鼎而來楚家坡"的傳言正沸騰地上演。
傳成這種結果,當然不是納蘭的本意,但為任翔找來麻煩的事實卻令她高興好久,即使還沒找到他,納蘭也覺得辛苦有了代價。
正當她又想再次高喊任翔的名字時,一位中年美婦悄然來到她面前,含笑溫柔地問:"小姑娘,你找任翔什麼事啊?"
納蘭根本沒聽到腳步聲,乍聽到她的聲音,轉過身來,竟發現她倆只距離兩步的距離!這令她臉色一白,忙退後:"這位大娘,你叫我嗎?"
"你叫我大娘?我已經很老了嗎?"這位中年美婦終著眉尖,無限哀戚地輕問。
納蘭使勁地搖著頭:"不,不,姐姐,是我錯了,你別見怪,其實,你還年輕貌美,一點也不老。"
說這話時,她拚命在心中懺悔,若有任何神明聽到她的話,可千萬別當真啊!她只不過是在安慰一個美麗女人而已。
中年美婦飽含興味的眸光上下打量著她:"你這孩子挺有意思的,我就認你做我的乾妹妹好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納蘭悄悄吐了吐舌頭,以她的年紀,做她娘都可以了,還想當姐姐呢!不過,好心的她當然沒當面拒絕給她難堪:"是,乾姐姐.我叫納蘭,爹娘都叫我蘭兒。"
納蘭有個好處就是她不愛擺架子,雖是公主,卻沒有當公主的自覺,而且,她不太容易拒絕別人,就像這種場合,她壓根沒想到有拒絕這回事。
中年婦女滿意極了:"喂!蘭兒,你還沒告訴姐姐,你找任翔做什麼呢?"
提起那個男人,納蘭心裡就有氣:"他偷了一個重要的東西,非要他還給我不可。"
"哦?他偷了你的心嗎?"中年美婦笑問。
納蘭的雙頰倏地染上一層紅暈:"當然不是!他偷走了黃金鼎。"
"黃金鼎?這世上當真有這玩意兒?"
納蘭拚命點頭:"有,韋叔叔費盡心血才從幾個敗家子手上買來,只可惜在楚家坡交錢取貨時,被人發現引來眾人追殺。而任翔最可惡,不聲不響地就把黃金鼎偷去,還口口聲聲說只是借來一看。姐姐,你說,他這人可不可惡?"
"聽你這麼一說,倒真有點像任翔的作風。"中年美婦笑著說,"不過,那黃金鼎美則美矣,有無妙用還是未知數,倒不如要脅任翔,要他拿些值錢的東西來換。"
"為什麼?"納蘭聽得入神,忙問。
"任翔啥都不愛,生平只愛黃金,那黃金鼎通身是黃金打造,豈不正合他的口味?"
說著,兩人都心有靈犀地笑了起來。許久,納蘭才覺得奇怪:"姐姐,你好像很瞭解任翔!"
"還好啦!全都是江湖上傳說的,隨便聽聽隨便信。"中年美婦知她不信,卻也不願意再多做解釋,只一直問那黃金鼎的事。
只可惜納蘭也僅見過一次,還是在極匆促的情形下瞥見的,能說的實在有限,所以,中年美婦問了一會兒,就住口不再問了。
"姐姐,韋叔叔很需要那個黃金鼎,我得趕快去找任翔,要他把東西交出來,不陪你了。"
"慢著,你韋叔叔要黃金鼎做什麼?難道他有收集黃金的嗜好?"中年美婦不讓她走,拉著她東問西問的。
納蘭歎了一口氣,中原的人還真麻煩:"韋叔叔有個小兒子生病了,傳說黃金鼎能起死回生,所以,他才千方百計地把黃金鼎找出來,希望能醫治小兒子的不治之症。"
然後,她又把韋端的憂慮說了一遍,言談之間,她也頗為著急。
中年美婦聽了後:"其實,你們也別找黃金鼎,直接把任翔帶去就是……"
"什麼?為什麼把任翔帶去就行?"性急的納蘭忍不住插口。
"唉!你別急嘛!任翔是回春堂的大老闆,這事你總該聽過吧?"見她老實不客氣地點頭,中年美婦才接下去說,"回春堂是洛陽最有名的藥鋪,而任翔正是藥鋪裡最歷害的大夫。"
"大夫?"納蘭這回完全懂了,原來那浪子還會醫術,可是,平常對他的印象實在差透了,不太能將他跟救人濟事的大夫聯想在一塊,"他行嗎?這可是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的怪病,只能依靠傳說中的黃金鼎醫治的病喲!"
中年美婦哈哈一笑:"安心啦!若連任翔都救不了,就表示那人真的沒救了。"
納蘭認真的打量這位中年美婦只見她容貌絕美,眉眼間卻有著一股似正似邪的英氣,肌膚雪白,年紀是有了,但言行之間不顯老態。武功嘛,光看她看自己身邊那種輕靈而毫無霸氣的架式,要取她小命應該易如反掌。
她到底是誰?納蘭突然發現,自己對這位乾姐姐一無所知,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口水:"乾姐姐,你好像很瞭解任翔喔?"
"還好啦!他是我一手帶大的,除了我,沒任更瞭解他了。"那位中年美婦笑吟吟地望著納蘭的臉色由迷惘、困惑,而到驚愕,再到恍然到大悟。
"莫非你是……"納蘭張大了眼。可能嗎?那個外號叫什麼羅剎的,任翔的師父耶!這下任翔要倒大霉了,他的師父是納蘭的乾姐姐,呵呵,美麗的日子正在向她招手了!
中年美婦噓了聲:"別說,這是我們姐妹倆的秘密。"
"可是任翔他……"納蘭腦中有些昏沉了。
"理他做啥?我們高興就好了。記住,待會兒見到他的時候,別說我在這裡,知道嗎?"她俏皮地眨眨眼。
納蘭忙不迭地點頭:"可是,姐姐,那黃金鼎怎麼辦?"
"這還不簡單,要任翔去給人治病就是了。"突然,她凝神靜聽了一會兒,"有人來了,八成是任翔這小子。我先走了,記住,別跟他提到我。"
"是。"納蘭才在偷笑她有些神經質,就發現任翔果然從另外一邊緩步而來,這才知道玉面羅剎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站定身子,等任翔自己走近。
"納蘭,你可害苦我了,黃金鼎明明不在我身上,你為什麼要造謠?"任翔摸著鼻子苦笑,早知道要離這番女遠一點,哪曉得還是中了圈套,不甘心哪!
納蘭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黃金鼎就在你身上,你若不交出來,就別想擺脫我!現在,你得跟我去一個地方,醫好那人,本公主才有賞。"
"哈?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你的僕人?"任翔啼笑皆非地指著自己。
納蘭嫣然一笑:"差不多了。你不是想我早早回高昌嗎?這就是你表現誠意的機會,怎麼?做不做?"
任翔咬咬牙,心裡恨得很,但臉上還是笑笑的:"我做。"
納蘭,我們的梁子結大了!他暗自發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4:15
第三章
這夜,雷電頻嗚、風雨交加,任翔被迫和這對看起來有些落魄困頓的忘年之交同行,一路上,他愈看這兩人就愈不順眼。
"天哪!你到底會不會穿蓑衣啊!從沒見過有人穿了蓑衣還濕成這個樣子。"任翔劈頭就以嫌惡加三級的口吻挑釁著說,誰教這個女人從上到下都是一副狼狽樣,她原本淺藍色的衫子雖然罩上一件蓑衣,但雨水還是從蓑衣袖口直滴進去,腳下的泥水也不斷飛濺上來,從裡到外都是一片濕,而頭髮,還正在滴水呢!
奇怪的是,她似乎很高興,這可奇了,成了落湯雞有什麼好樂的!任翔揚起嘴角,壞壞地想。
納蘭瞧了幾眼,不以為意地道:"我也沒指望這件怪衣服能擋雨。"
"你懷疑中原人的智慧?"
"說實在的,我實在不太相信你們的腦子,用一件草做的衣服就能擋雨……哇!"一聲尖叫震天動地,比閃過天際的雷聲還要嚇人。
任翔早已見怪不怪:"打雷而已,別那麼緊張,你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
努力拍著納蘭後背的韋端,很有正義感地跳出來講話:"你這人怎麼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虧江湖上還稱你是個風流少俠,我看簡直是浪得虛名。"
"江湖上妄稱名號,誇大其實的事本來就多得跟山一樣,這個叫威鎮八方,那個叫無敵蚊龍,事實上,哪有這麼多個八方好漢!但行走江湖,名字當然是愈叫愈響,所以,老兄,你的指責有欠公平。第一,是她提議要在這種天氣連夜趕路,怪不得別人;第二,我是風流而不下流的遊俠風流就表示對美人遠觀而不近玩,既然遠遠觀之,自然也就不用考慮憐香惜玉,你說,是不是呢?"
他好整以暇地大放厥辭,雖然是在雨夜趕路,卻絲毫不顯倦態,全身上下也乾淨得令人嫉妒,光瞧他這麼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納蘭就不免有氣。
"是你個頭啦!風流跟下流全是你們男人為好色之心找的借口,依我看,全是一個樣,沒啥不同。"
韋端皺著眉說:"蘭兒,女孩子家說話別這麼粗魯,當心以後找不到婆家。"
"哈哈……"即使已經接觸到納蘭欲殺人的目光,任翔還是忍不住笑出聲。太有趣了,這位番邦公主將來的另一半,若是聽到她曾口出粗言……呵呵呵,不知道西域那裡流不流行休妻啊!
"韋叔叔,我們是一邊的耶!你怎麼幫他而不幫我呢?"納蘭氣得跺腳,裙子下擺自然也濺上不少爛泥,連韋端都退後了幾步避開。
"蘭兒,我們是求任翔來治病,不是要跟他對立,別搞錯立場。"
"求?"她的雙眉挑得好高,蹦蹦跳跳地跑到任翔的面前,"是求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求你?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求'這兩個字?"
"說是強迫倒比較像。"任翔退後幾步,以保持安全距離,他可不想和全身濕透的她"同甘共苦"。
納蘭滿意地笑了,就像她終於贏得心愛的玩具似的:"這就是了,只要你一天不交出黃金鼎,我們就跟你耗著,看誰比較倒霉。"
任翔瞪圓了眼:"跟你說過我沒有拿黃金鼎,連它長得什麼樣我都不清楚,我怎麼會……"
"唉!任翔,我知道你有多不願跟我們回去,但只要你把黃金鼎交出來,我保證我們不會再麻煩你的。你千里迢迢地跑到楚家坡,一定不是無聊沒事幹吧!你有事,儘管去忙,把東西還給我吧!"
韋端誠誠懇懇的一番話,說得任翔滿肚子火。他招誰惹誰啦?怎麼碰上這兩個有理說不清的人?
於是,他選擇以行動代替解釋,轉過身去,朝著目標大步走去。
悶不吭聲的他,使他們傻了眼。納蘭追上去,很夠意思地說:"喂!想通啦?打算把黃金鼎交出來了吧?"
任翔咬咬牙,再次重申:"我沒有拿黃金鼎,這是我最後一次為這鳥事解釋,以後我不會再說一個字,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以為他表現得夠明顯了,哪知道這位番女竟睜著一雙清澈見底,又異常靈活的雙眸,無辜地問:"什麼是鳥事啊?原諒我的中原話不是很好,教教我嘛!"
不恥下問是她納蘭的好習慣,雖然貴為公主,但她從不以為自已強到哪去,所以,遇到不懂的事,她會馬上詢問,例如現在。
而任翔英俊的臉閃過一絲狼狽,雙頰不可思議地紅了:"忘了吧!就當我沒說。"
"這可奇了,你明明說了一大堆,卻要我忘了,那是不是說,下次我還可以要你把黃金鼎交出來?"納蘭努力分析他話中的邏輯,卻沒發現他的怪異。
"我……你……唉!"任翔終於被她打敗了,"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裝傻。"他咕噥得很小聲,正好一道閃過天際的雷電聲蓋過了這句。
怕打雷的納蘭摀住雙耳,大聲地問;"啥?你說什麼?"
"我說,算我怕了你。行了吧!把剛才的話全忘了,就當我沒說。"任翔加緊腳步,還不時提醒她把頭頂上的雨傘抓緊,別順著風勢東晃西搖的。
納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真搞不懂你們中原人的邏輯,一會兒叫我不許問,不許管'鳥事',一會兒又叫我忘了'鳥事',這到底是什麼話,不懂。"
她的莞爾表情,和提到"鳥事"的加強語氣,使任翔看傻了眼,第一次發現刁鑽古怪的她也有如此純真可愛的一面,不過,他想想,又補充道:"你最好別懂。"
開什麼玩笑,萬一她把這些粗話帶回宮去,被筱青姑姑知道了那還得了!
"哼,又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粗話。"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
一路上,他們拌嘴無數次了,每次都是韋端出來打圓場,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雨愈下愈大,轉眼間,三個人都濕透了。"我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找間破廟休息一晚再走吧!"
"可是,韋叔叔,你的小兒子還等著任翔去治病呢!"
韋端挺感謝她的體貼:"也不急在這點時間,這麼久都等了,我相信老天爺不會這麼狠,在我找到大夫時,就要了他的命的!"
話雖這麼說,但他可一點把握也沒有。任翔從他顫抖的身軀輕易地看出韋端"言不由衷",而納蘭則天真地相信了:"是啊!小賢兒一定會撐下去的,為了韋叔叔,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傻丫頭,這種事哪有一定的!任翔抿著唇不發一語,直到看到百米外的一間破草屋,他才加快腳步:"我們先到前面的草屋避雨,其它的以後再說吧!"
早已一臉困頓的他們,自然無啥異議,進了草屋,納蘭迫不及待地脫下身上的蓑衣,她的理由是,這件蓑衣既不好看,又扎得她渾身癢癢的。任翔搖搖頭,從他還算乾爽的包袱中抽出一件乾淨的長衣,要她找個地方把濕衣服換下來。
納蘭樂得從命,閃到角落的儲物室,脫下外衣,用任翔的衣服把自己緊緊地包住。雖然這是件男人的衣服,對她來說也稍嫌大了點,但乾淨清爽的氣息包圍她時,她臉上驀地一紅,暗罵著自己:"天哪,這樣也太親密了吧!父王知道不罵死我才怪。"
她想要脫下,又很捨不得,轉念又想:"反正也沒幾個人知道,待會兒再威脅他不許說就是了。"
這樣一想,她又豁然開朗,漾著一臉笑意走了出來。而任翔已經在屋內生起一堆火,熊熊溫暖的火焰,驅使她走上前。
"佩服,你的手腳怎麼這麼快!"
她伸出雙手,愉快而滿足地取著暖。
任翔挑挑眉,內心在唉聲歎息。可憐了這件他最心愛的長衣,穿在她身上,過長不用說了,雙袖還被她綁成兩個大結以防滑落。天哪!這怪模怪樣的衣服,是他最心愛的那件嗎?
他終於走過去自己動手:"這件衣服不是這麼穿的,只要把腰帶系到兩旁,再穿到前面,你看這樣……再……"
納蘭專心地看著他忙碌的手在她腰上穿梭,突然把頭抬起,正想道謝時:"啊……啊……你沒穿衣服!不,不,不,更正,你沒穿外衣!你幹嘛把外衣脫掉啊?"
羞死人了,從小到大,雖然沒看過男人長袍下穿什麼,但用膝蓋想也知道他這身絕對不是可以穿上大廳的衣服。
"小姐,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惶恐不安的我敢問一句,我能穿什麼?"要不是顧慮到她,他早把這件一起脫了,穿著濕衣眼誰受得了?
呃,好像很有道理。"可是,你也不要穿著內衣到處晃啊!"
"小姐,這裡就這麼大,我沒有到處晃!要是你覺得委屈,坐到旁邊等好了。"任翔悠哉地說,拿起濕衣服在火上烤。
"等什麼?"納蘭蹩眉問。
"等我把衣服烤乾後,倚在牆上睡著了,你就可以料理你自己了。"任翔擺明是要整她,而韋端看不過去了。
"好了,蘭兒,別這麼大驚小怪,有叔叔在這裡陪你,還怕什麼?快把濕衣服拿來,大家都累了,早點休息吧!"
納蘭"喔"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韋叔叔的存在,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她怎麼會忘了夥伴呢?她一心只想找任翔鬥嘴,連眼中也只剩下他一人了,真好笑啊!
她忙把濕衣服攤開,滿足地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撫摸乾爽的衣服,找個地方躺下睡了。她可說是頭一次在這麼簡陋的地方休息,但她卻不以為意地睡了,還睡得很沉呢!
***
黑夜將盡,天色將明而未明之時,反而是最黑暗的時刻,空中無半點星光,而雨已歇,屋簷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規律得很。
倏地,這間僻靜的草屋頂上閃過幾道利落的人影,黑夜之中,顯得更加詭異。
任翔緩緩坐起,全身進入警戒狀態。當他們的腳步一踏上屋頂時,他就飛身出去,衣衫飄飄,神情瀟灑而愜意地站在他們面前。
"嗨,各位老兄,這麼晚了還來造訪,不知道是晚餐吃多了不好消化,還是骨頭癢了欠小弟捶捶?"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喝住了這幾個黑衣人的舉動。
"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們兄弟來了,就識相點先把東西交出來,別動了手,大家難看。"
這是什麼歪理?"就算動起手,也是幾位老兄比較難看,關小弟我什麼事!"
為首的黑衣人嘿嘿笑了幾聲:"任翔,別以為你在江湖上有點名氣,就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好漢不吃眼前虧,你一個人一定打不贏我們的,把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啊?"任翔露出一張迷人的笑臉,劍眉薄唇、英氣朗朗,只可惜夜色太黑,他們不懂得欣賞。
"黃金鼎啊!"黑夜人有些不耐煩了,說話的口氣也大了起來,忽又驚覺這種事是不能和太多人分享的,所以又低聲地道,"武林至寶黃金鼎啊!江湖上人人都說這個寶物在你這,快交出來吧!"
任翔終於恍然大悟,英俊的臉上露出瞭然的笑容:"黃金鼎啊!可是,我沒見過耶!它長得是圓是扁?還請諸位大哥們指教指教。"
"它……它長得什麼樣,我們怎麼會知道?"
任翔雙手一攤:"那我也不知道啊!"
"你……"
"大哥,他好像在玩我們耶!"一位黑衣人悄聲說著。
"閉嘴,你懂什麼?就算知道我們被玩,也不能承認,知道嗎?這叫盜亦有道。"另一名黑衣人叱說。
"胡說八道!平常我是怎麼教你們的?連這個也不懂,真是的!這叫韜光養晦。"為首的黑衣人頓了頓,又大聲喝斥說,"不,不,一塌糊塗,我們是來要黃金鼎,不是來聽夫子教書的!"
任翔早在一旁笑彎了腰。這些人可真有趣,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沒一個對的:"喂,各位老兄,黃金鼎真的不在小弟身上,你們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不如大家交個朋友,一笑帶過,你們意下如何?"
"好啊!"其中一位黑衣人馬上脫口而出說,"我們是關西四虎,我是二虎,老大叫大虎,二哥叫二虎,小弟叫四虎,挺好記的吧!"
"老三,你又多話了。"大虎謹慎多了,"任翔,別攀關係拉交情的,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就該知道我們兄弟要的東西,絕沒有失手的。乖乖把黃金鼎交出來吧!我們不為難你們就是。"
任翔哈哈一笑:"是嗎?你們的心腸好好喔!可是,我所知道的關西四虎卻不是這樣的耶!"
面對這位笑嘻嘻的帥哥信心滿滿地佇立在風中,其它兄弟們幾乎快要放棄了,但大虎還是硬著頭皮問:"你知道什麼?滿口胡言。"
"好吧!你們絕口不提自己的偉大事跡,我只好不厭其煩地告訴你們……"任翔這時開始懷念起博學強記的戀兒,若不是她常常在他耳邊叨念著江湖中的點點滴滴,他還真不知道這關要從哪下手呢!
"關西四虎天生豪邁。而且力大無窮,生性喜歡幫助別人,在鄉里間是個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的好模範,出了江湖,也是重信重義的好漢,曾經為了救倪氏雙胞胎而在衡山頂上與蚊河幫大戰七天七夜……諸如此類的事跡,多到數也數不完,只可惜……"他望了他們一眼,搖搖頭,歎息著不肯說下去。
"只可惜什麼?"這次,不僅三虎急了,連二虎也焦急地問道。
任翔若有所思地望了他們一眼,眸光轉為犀利冷峻,教人不敢逼視:"只可惜你們還是擺脫不了名利的誘惑,為了一個黃金鼎,竟從楚家坡跟蹤我們到這裡!怎麼樣?雨夜追蹤的滋味不好受吧!"
大虎咬著牙,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衝動的三虎就開口了:"才不是呢!我們才不是為了名利……"
"老三。"大虎厲聲斥責。
"老大,我們不能讓人家冤枉啊!"三虎還在辯解。
"別說了。"大虎堅持。
二虎慢吞吞地開口:"老大,我看你就把我們的事跟他說吧!他在江湖上名聲這麼大,或許能幫幫我們。"
看得出來大虎很為難,不知該不該說的神情,使任翔的眼神軟化下來,抹抹鼻子,不由自主地苦歎了一聲。他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他的耳根子相當軟,尤其最怕人求。"好啦,好啦!看在你兄弟的分上,你就說吧!忍得這麼辛苦做什麼呢?說給我聽又不會少一塊肉,說嘛!我很努力在聽喔!"
瞧他這個不正經樣,真令人難以相信剛才那個努力瞪著雙深邃大眼的酷男子就是任翔。
大虎只猶豫了一下,就把事情源源本本地說了:"半年前,我們的家鄉突然染上一種怪病,許多村民都被這病搞得傾家蕩產,失去性命。我們兄弟尋遍天下良醫,都沒有辦法根治,有的醫生甚至都不敢來,直到最近,這病竟然愈傳愈厲害了,連我們的父親都染上了……"
"所以,你們就想到黃金鼎可治百病這個謠傳了。"任翔雙臂抱胸,心裡在想,才不過去了一趟西域,中原就發生這麼多事,早知道當大夫這麼搶手,他早就回來了。
大虎有點不好意思,臉上紅了:"不瞞你說,我們已經到束手無策的地步,所有方法全試過,都沒有效。唉!若不是為了我們七十多歲的老父,我們說什麼也不會攔路打劫,做這些令人不齒之事的。"
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任翔也相信他不是裝的:"好吧!既然你們誤打誤撞找上了我,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要治病是吧?很不巧,我正好是以醫術聞名天下的遊俠任翔,走,走!我們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怪病……"
"慢著,"一道小巧纖細的身影直往任翔面前奔來,"不許走!臭任翔,你先答應韋叔叔要幫他小兒子看病的,怎麼可以半途反悔?"
"納蘭,你怎麼還沒睡?"任翔好生意外,她是貓轉世的嗎?怎麼走路一點聲響也沒有?
可別告訴他他老了,連納蘭那種三腳貓的輕功也聽不出來,他可是打死不信的。
納蘭氣鼓了雙頰,眼睛裡燃燒熊熊怒火:"早醒了!要是不醒,被你出賣了還不知道呢!"
"嘿嘿,我怎麼捨得把你賣了呢?"
這種話在任翔的眼中,純粹是毫無意義的玩笑話,但聽在納蘭的耳中,卻成了最不可饒恕的輕薄話。
"好哇!你敢調戲我?臭任翔,我們這輩子沒完沒了了。"她狠狠地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只見他不閃不躲,也不痛不癢地忍受了,還若無其事地笑著。
"喲,這也能算調戲?納蘭,你實在太沒魅力了。"
"怎麼說?"
"連這種玩笑話都能令你芳心大悅,不是代表你的魅力大失,討好你的人一個也沒有嗎?"任翔笑得合不攏嘴,終於小小地報復了一下下。
納蘭緊抿雙唇,怒不可抑地往他腳上一踩,得逞之後,馬上閃到安全距離外,雙手叉腰,警告著:"這只是小小的懲罰而已,如果你敢再口無遮攔,我不打斷你的門牙,我就不叫納蘭。"
任翔縮起腳尖,還真痛哩!"不叫納蘭,你要叫什麼?"
"要你管。"
雖然被狠狠瞪了一個大白眼,任翔還是挺樂的,一路上跟她抬槓慣了,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她發怒的神情,如此粉撲撲的臉頰,配上晶亮的大眼,她生氣的時候最美。
"好吧!不管就不管,關西四虎……"叫了一聲在旁邊看戲的四個閒人,沒想到他們全看入神了,任翔只好再叫一聲,"回神啦!關西大虎、二虎、三虎和四虎,不是要去看病嗎?走吧!"
還沒等納蘭反應過來,二虎即帶著懷疑的眼光瞅著他:"你真的行嗎?不要浪費我們兄弟的時間,還是快把黃金鼎交出來吧!"
呃,啊,哈!他任翔什麼時候這麼被人瞧不起過?!
納蘭撫掌大樂,早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還不忘糗他:"臭任翔,原來你想給人治病,還有人不屑要呢!還是先去韋叔叔家吧!"
"要你多嘴。"任翔從左到右,看了這四個渾人一眼,"你們當真懷疑我的醫術?"
大虎先打了一個寒顫。這英俊的男人竟有雙精光四射、銳利的眼眸,這眼神連他們的師父都無法擁有,而他年紀輕輕竟然做到了,姑且不論他的本事,就讓他試試也無妨。
"不,任大俠,請你跟我們來吧!"
任翔得意地笑了,從納蘭身前經過,還不忘向她示威:"後會有期啦!"
納蘭看傻了眼,顧不得別人的眼光了,伸手一拉,竟然扯住他的衣袖:"喂,你當真見死不救?"
"也沒這麼狠啦!只要你肯求我,我……"
話還沒說完,納蘭竟然雙膝一曲,就要下跪,任翔倏地拉起了她。
"你這是幹什麼?"
"求你啊!"納蘭委屈地嘟起小嘴。
"唉!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任翔一個頭兩個大,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她竟然當真了!而更奇怪的是,她泫然欲泣的雙眸竟讓他起了"憐惜"之心。
唉!真是莫名其妙,他對女人向來不用這兩個字的,但戀兒例外。
"就當我什麼也沒說。"他咕噥道。
納蘭耳尖,馬上笑開了嘴:"你自己說的喔!絕對不許反侮。現在天也快亮了,我們上路吧!"
"我們是要上路沒錯,不過,先要往西一段路,再到韋端的家。"任翔不落痕跡地把剛才怪異的感受丟到天邊去。
納蘭蹶緊眉峰:"為什麼?"
"關西四虎的村莊離此較近,先解決他們的事再走,比較不浪費時間。只要我們找幾匹快馬,日夜加鞭,還是來得及救韋兄的兒子。"
納蘭高興忘情地抓著他的手:"太好了,這真不失為兩全其美的好辦法,臭任翔,真有你的。"
任翔才平復的心,又因她軟綿綿的手心突然的碰觸而心跳加快,啞著聲音說:"少拍馬尼了,快去告訴韋兄吧!我怕他站在門邊聽不清楚!"
"啊!原來你早知道啦!"納蘭吐了吐舌頭,可愛地說。
"笑話,我是這麼遲鈍的人嗎?"
"那可說不定。"
於是,這一大夥人浩浩蕩蕩地往村落去了,與其說是因為任翔的醫術,倒不如說是他的好奇心驅使,他倒想看看最近江湖究竟流行什麼怪病!
***
"老四,我猜他們一定是一對情侶。"
"是嗎?可是,他們一路上老在拌嘴,怎麼看都不像在談情說愛耶!"四虎憨憨地搖搖頭,不解地說。
三虎一掌打在他的後腦勺上:"你怎麼這麼笨啊!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吧!"
"我是看過豬走路,可沒見過豬談戀愛啊!"
"豬哪用得著談戀愛,豬只要發情就行了。"三虎正在口沫橫飛,大放厥辭時,機靈地接到納蘭投來欲殺人的目光,連忙賠著笑臉,"嘿嘿,豬發情也是很可愛的喲!"
納蘭跺跺腳,沒轍地跑上前和韋端走在一起,不屑跟這些人同行。
"咦,不會說話惹得人家生氣囉!"任翔挺樂的道。
"還不是為了你。"不拘小節的任翔挺合三虎的個性,聽他這麼一說,三虎馬上頂開粘在任翔旁邊的二虎,迫不及待地問,"說說看,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是不是有點曖昧?"
"胡說八道!我是被她挾持而來的免費大夫,還要跟她曖昧,太辛苦了吧!"任翔哈哈大笑,頻頻搖頭,臉上表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三虎不相信,納蘭雖然個性凶了點,但不管橫看豎看,都是個標準的小美人,說什麼都配得上風流倜儻的任翔,若說他們兩個之間沒曖昧的關係,那這一路走來,兩人想撇清都難了。
"想唬我,門都沒有!好說歹說,我們也在江湖上混過,你們這點小伎倆,瞞不了人的。"
任翔聳聳肩:"隨你怎麼想,反正我自己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好。"
愈說愈不像話,納蘭在前面愈聽愈氣,倒像自己真的跟他有什麼曖昧不成。
"喂……"她才轉身,就被老謀深算的韋端拉住。
"別上了他們的當,他們就等著你轉過身去找他們鬥嘴。"
"可是……"納蘭氣鼓鼓地嘟著嘴。
韋端的江湖閱歷比她高明多了:"別急,沉住氣,只要你不表示意見,他們講多了,自然會覺得無趣,就不會再提了。"
"是嗎?如果我不說什麼,不是表示默認了?"納蘭的腦筋單純多了,所有的思考都是直線式,轉不過來。
"傻丫頭,他們是逗你玩的,何必認真呢?"韋端笑著撫撫她的頭。
納蘭認真地想了想,再偷偷地瞄了任翔一眼,只見他們真的不再談她了,才終於放下心來:"韋叔叔,還是你聰明,我還一直在想,他們究竟要說到什麼時候呢!"
韋端笑了笑:"這是經驗,你以後就知道了。"
"韋叔叔,你不急嗎?我們繞到這裡花了快兩天,還沒見到四虎他們的村子……"
納蘭性急地踮起腳尖遠望,仍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中原不像一望無際的大漠,這裡到處都有樹林村舍遮斷視線。
說起這個,韋端倏地靜了下來,他何嘗不急,只是,他不敢催任翔啊!
江湖上誰不知任翔的醫術卓絕,但請他看病,千兩百兩的銀子是少不了的,這次是因為納蘭的誤打誤撞,才把任翔找了來,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呢!再催他,他可能就要獅子大開口,鏢局子裡的收入本來就不多,再加上這幾年到處求醫的坐吃山空,他根本沒多少錢了。
唉!想到這個,他就不禁仰天長歎,徒呼奈何了。
"韋叔叔,你怎麼不說話了?"納蘭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視著他,心裡卻在想,中原人真麻煩,啥事都不說,光要人猜,難怪父王一直拿母親沒辦法,老說她的心思教人難以捉摸。
"唉!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四虎的村子到底在哪個方向。"韋端顧左右而言他。
單純的納蘭馬上信了:"對哦,喂!你們這四隻大老鼠,到底到了沒?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是這個樣?"
"老鼠?我們是四虎,不是四鼠耶!"抬槓抬上癮的三虎順口反擊。
"哼!在本姑奶奶的眼裡,根本是大同小異,沒啥不同。"納蘭驕蠻地昂起下巴,一副看你能拿我怎樣的神情,神氣得不得了。
"耶!我看你是沒吃過苦頭,才會這麼說。"三虎拍拍任翔的肩,"喂,老兄,這婆娘歸你管,你帶走好好教訓一下,別到處丟人現眼,難看嘛!"
任翔笑不可抑,忙搖手道:"小弟恐怕沒這本事,還是大哥自理吧!"
"朋友妻不可戲。老師有教過這句,我們說什麼也不敢逾矩的。"三虎打了一個哈哈。
"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納蘭衝到他們面前,把任翔拉開,"我決定要把你列為嚴禁看管人物,沒有我的許可,不許跟他們說我的壞話。"
任翔挑挑眉,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向來沉默的大虎突然加快了腳步,往前奔去:"快要到家了,請任大俠趕路吧!病人還在等著呢!"
任翔心頭一凜,顧不得納蘭有沒有跟上,施展輕功便往前奔去。
遠遠的,就看到幾家村落,走近一看,才發現這裡的殘破,到處是一片荒涼景象,家畜、狗犬奄奄一息地倒在路旁,也沒人收拾,衣架上掛的衣服依舊隨風搖晃,只是上面已經結滿昆蟲、蜘蛛的絲網。
他隨手推開一戶人家,惡臭的腐屍味迎面而來,他皺了皺眉,四下張望,只看見地上隨意擺放著兩具屍體,草率地用草蓆遮蓋住,屋子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人住了。
掀開草蓆一看,他的猜測被證實了,關西四虎和納蘭跟來時,他正好將草蓆蓋上,緩緩站起身,心情沉重得不得了。
"天啊!這裡還能住人嗎?"納蘭還沒進門就被惡臭熏得退了一大步,等到屏住氣息再走進來時,還是被地上的兩具屍體嚇到:"天啊!這裡還有人住嗎?"
'呸呸呸,別胡說,村子裡還有些人活著等大夫來呢!"老三、老四異口同聲地說。
任翔仔細在屋內四周看了看,就連腐敗的食物和污穢的水也不放過,最後,他神情肅穆地宣佈了一個消息。
"小心,別碰這裡的任何東西,因為這個村莊被瘟疫佔領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4:44
第四章
瘟疫,這個要命的病菌,在這個村莊已經肆虐了半年以上,村中的人大多因此死的死、病的病,關西四虎能不受影響,還壯健如飛地四處尋找醫生,倒真是個例外。
"你們還真是個怪胎,村子裡的人大多長得瘦弱矮小,就只有你們四兄弟高大魁梧,還活蹦亂跳的教人嫉妒,真是的!"納蘭說著說著,又望向窗外那個頎長而忙碌的身影,心裡暗氣他的專制蠻橫,說什麼治病的事只要他一個就好了,還把他們全趕到一旁,既不許他們幫忙,也不准她插手。
這算什麼嘛!就算他是個醫術還可以的大夫,也不能這麼瞧不起人吧!只不過是照顧病人,替他們煮藥擦拭而已,有這麼困難嗎?
"姑娘,你真懂得罵人不帶一個髒字,想說我們大而無用就早說嘛!用不著這麼拐彎抹角的。"三虎意興闌珊地說。他們兄弟此刻也成了無用的廢物,整天被關在房裡,與其它病患隔絕。
納蘭收回神遊窗外的目光,沒好氣地說:"難道不是嗎?回到村裡這麼久了,也沒見你們在忙,反倒是任翔忙出忙進的,累死了。"
"是他不要我們幫忙的,嫌我們礙手礙腳的。"三虎抗議道。
"他不要你們幫,你們就不幫啦!"納蘭雙眼滴溜溜地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代表她又有整人的妙計出爐了。
三虎傻乎乎地問:"不然能怎麼辦?連我們的父親他都不許我們親自服侍耶!"
"哈!他不許我們出這房子一步,我們就不出去了嗎?我納蘭……哦!不,鼎鼎大名的關西四虎何嘗這麼聽話過?沒有吧!"她的手往窗外不屑地一指,"瞧,他不過是在做些人人都會的工作,把毛巾擰濕放在病人的頭上,催促他們吃藥和倒水煮茶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們偷偷從後門溜出去,幫他把病人照顧一下,說不定他還會因為我們的幫忙而盡早結束這裡的事情,跟我們一起回鏢局。"
納蘭朝韋端挑了挑眉,韋端沉吟著,眉眼間似乎染上一抹微薄的希望,她知道他已經被說服成她這邊的,現在就看關西四虎兄弟了。
"怎麼樣?這個意見不錯吧!"她笑嘻嘻地問。
三虎搔搔頭:"好像有點道理,可是,任翔警告我們不能踏出這裡,否則會有性命危險,他不像在說笑,神情挺嚇人的。"
"老三說的是,任大俠千叮嚀萬交代的,就是要我們別走出這裡,我們還是聽他的吧!"大虎最是小心謹慎,他才不會輕易上這小女孩的當。
納蘭雙手叉腰,指責道:"你也太不孝了吧!自己父親病成那樣,做兒子的還不在跟前照顧,只靠一個外人瞎攪和。這裡有這麼多病人,你以為他會把你父親的生死擺在第一位嗎?"
厲害!她把大虎的個性吃得死死的,祭出百善孝為先的大招牌,大虎哪有招架能力,馬上就舉雙手投降了。
三虎左右望望:"老大,她說得有道理耶!任翔再好,也不過是一視同仁,不會對阿爹特別照顧。"
"嗯!老二,你說呢?"
"任翔是我們請來的,我們當然不必理會他的高興與否。"沉默寡言的二虎說出這話,充分表露他想出去的強烈意願。
納蘭雙掌一拍:"這不就得了,我們幹嘛要聽他的命令!叫我們在這裡等,我們就在這裡等,把我們當成什麼啊!"
呵,她簡直在策反嘛!心裡一樂,不過,反念又想,臭任翔什麼時候成了他們這群人的頭頭啦!策反他也不為過,免得他太驕傲。納蘭扁了扁嘴,還沒忘記在高昌初次見面的情景呢!
正當她滿心歡喜,準備迎接勝利的到來時,剛進門的任翔粉碎了她的美夢:"你們哪裡也不准去,乖乖待在這裡,等過幾天下了一場大雨後,才可以離開。"
納蘭頭一個不服氣:"為什麼?要是雨一直不下,我們不是永遠也出不去了嗎?"
任翔疲憊地笑笑:"不會等太久的,不出三天,這裡一定會下大雨。"
"你這麼肯定?"韋端問道。
"哈!不才在下我,正好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任翔大言不慚地胡吹一通,盤膝而坐,調整氣息,恢復這些日子奔波勞累所喪失的精力,"現在,既然你們什麼都不能做,不如學學我,利用時間多練點功。"
大虎坐到他身旁,問出大伙共同的疑惑:"我爹和村民到底有沒有救?"
任翔神情一凜,謹慎地說:"瘟疫在這村中流傳太久。說實在的,我也沒有把握能治好他們,只能盡量減輕他們的痛苦,再來就只有聽天命。"
大虎一聲哽咽,雙目含淚:"你是說……"
"是的。"任翔拍拍他的肩,"你們要有心理準備,老伯很有可能治好,但也很有可能回天乏術。"
不等他們有其它反應,納蘭就衝到他面前,眼中流露著憤怒與不滿,似乎對他有多不齒似的。可是奇怪了,他的作為又干納蘭什麼事了?
"虧你還是我們千里迢迢請來的大夫,這麼遜,教人怎麼放心讓你治病呢?"
"是請嗎?姑娘的用詞也過謙了。"任翔挑挑眉,原本疲累的身軀,此刻再加上有理說不清的麻煩,令他開始頭痛了起來。
"都是你的錯,要是你把黃金鼎還給我們,不就沒事了?韋叔叔也可以早點回家,四虎也不用眼巴巴地求你治病。"納蘭驕蠻地跟他對上了。
任翔默然半晌,他自出道以來,闖蕩江湖歷經大小陣仗無數次了,今天還是頭一次教人如此看輕,但看輕他的還是個不到雙十年華的小丫頭,就算他的個性再灑脫,還是不免火大。
"我警告你,我沒拿黃金鼎就是沒拿,你再如此說,我保證會讓你後悔。"他從牙縫中硬是把聲音擠出來。
納蘭悄悄吐了吐舌頭,他生起氣來還真可怕,原本愛笑的眼全變得冷峻,令人不敢逼視,但她也不好示弱,只得硬著頭皮說:"不提就不提,但你得把村民治好,否則,我們這趟豈不白來了。"
公主就是公主,連說話都是用命令的口氣,教人好不厭煩。任翔翻翻白眼,專心運功去了,他只求自己夠靈敏,能及時阻止這幾個寶貝蛋走出這房子,瘟疫傳染的速度相當快,他可不希望這些人也成為他的病人。
至於關西四虎,他們倒是個例外,跟村民相處這麼久而不被感染,可見已經有了抗體,他們或許可以幫幫忙。唉!再看看吧!現在他實在好累喲!
****
又是一個悶熱的天氣,納蘭倚窗看去,灰濛濛的天空就快要下雨了。
"那個臭任翔,還真被他說中了。"
"你說什麼?"韋端沒聽清楚,心裡只記掛著何時能離開。
納蘭離開窗邊,無聊地舉起茶杯把玩:"我說,還真被任翔說中,天快要下雨了。"
"哦?"韋端也望向天空,"還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納蘭氣餒地道:"他可真過分,把關西四虎找出去,就是不肯讓我們走。韋叔叔,你瞧,他是不是有差別待遇?我看他就是。"
"傻孩子,他不讓咱們出去,是為了保護我們,你就別找他麻煩了。"
"我哪有?"納蘭不服氣地說,"我才不管什麼保護不保護的,我只知道他看不起人。"
這幾天,無聊地看任翔忙出忙進的,不甘寂寞的納蘭當然也想要插一腳,出點小力什麼的,但每次都被他擋了回來,這教她如何不氣。
最好累死他,活該。
韋端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蘭兒,瘟疫是種極厲害的傳染病,像你這樣的嬌弱體質,若是染上就糟糕了。任翔不讓你出去,絕不是沒有道理的,你還是聽他的話吧!"
納蘭張開櫻唇,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韋端已經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宣稱他要補個回籠覺了。
"哼!連韋叔叔都這麼說!但我可不相信他是安什麼好心。"她咕咕噥噥的,趁廳裡沒人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她可不信什麼危言聳聽的話。
一到屋外,深深地吸一口氣,感覺好舒服。習慣以大地為床,蒼穹為被的遊牧民族不適合關在室內,而她納蘭,笑得眉眼彎彎的,被關在室內這麼久,可把她悶壞
了。
四下望去,這裡比剛來的時候好多了,許多污穢不堪的東西全被焚燬丟棄,而病患則被分開醫治,這點倒是教納蘭好生佩服,那個臭任翔果然公平。
她緩步走到一間民宅,裡面傳來小孩的哭泣聲,她好奇地打開簾子一看,一位六七歲的小女孩哭著坐在地上叫爹娘。
"小妹妹,怎麼哭得這麼傷心呢?你爹娘去哪兒了?"她彎下身,用好溫柔的聲音問。
這位小妹妹吸了吸鼻子,望著眼前好漂亮的大姐姐,眼睛眨也不眨的。
"小妹妹,你回答姐姐的話啊!"納蘭失笑地問。
"姐姐,你好漂亮喔!你是不是天上的仙女,要來帶走我爹娘的?"小女孩天真地問。
納蘭莞爾:"當然不是啦!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小女孩嘴巴一扁,又要哭了:"有一個叔叔說的,他把爹娘帶走了,說他們不久就要回到天上,天上住著好多好漂亮,又很好心的仙女,她們會好好照顧爹娘的。"
納蘭咋咋舌,怪怪,多久沒聽童話故事了,怎麼這小孩說的,她全不信?
"你叫什麼名字?"
"小倪。"女孩乖乖地答道。
小泥?這是什麼怪名字?好吧!反正這莊子已經有四隻大老鼠,就不難想像這小女孩有個像泥巴的名字。她自以為是地想著。
"小泥,你說你爹娘都被人帶走了?"
"是啊!"
"他們為什麼被人帶走?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她連珠炮地問,只見小倪一臉茫然。
"叔叔說爹娘已經死了,所以要帶他們去一個好遠的地方。"小倪突然撲進納蘭的懷裡,把一臉的淚水鼻涕全擦到她身上,"姐姐,小倪不要一個人,小倪要爹娘,小倪會怕。"
納蘭挑著小倪細瘦的肩膀。心中的疼惜油然而生。這麼小的孩子,卻要承受生離死別的悲痛,太殘忍了,到底是哪個混球把她爹娘的屍體帶走的?
任翔?還是那四隻大老鼠?
"小泥,乖,別哭喔!姐姐帶你去找爹娘,別擔心。"她好言相勸,終於才哄得小女孩破涕為笑。
當任翔看到這個情景,他幾乎快要瘋掉了,千叮嚀萬交代,要她千萬不許踏出那間屋子,沒想到她還是不聽勸。
他深呼吸、再呼吸,叫自己千萬忍著,可別為了一時衝動,而去捏斷高昌國公主的纖細脖子,雖然他此刻非常地想。
所以,他冷著一張臉,哼了一聲:"小倪。"
"啥?"小倪從溫暖柔軟的懷中探出頭來,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叔叔:"叔叔,我爹娘是不是給這位漂亮的大姐姐帶走啦?"
在她的小腦袋瓜裡,她根本已認定納蘭是天上好心的仙女。
任翔咬牙切齒道:"不是!你今天有沒有乖乖喝藥?"
他根本不看向納蘭,對她的私自外出做出最嚴厲的處罰,那就是不理她。
也惟有如此,他才不會去想捏斷她脖子的樂趣。
小倪跳下納蘭的膝上,絞著雙手,低下頭小聲地說:"還沒有,藥藥苦,小倪不想喝。"
"不喝怎麼行?"任翔沉著臉,從隨身攜帶的茶壺裡倒出一碗黑黝黝的藥,遞給小倪,"你是要自己喝完,還是要像小嬰兒一樣讓叔叔喂?"
五歲的小孩都有自尊心,何況是她,小倪嘟著嘴,將藥接過來,一口氣喝光了,扁著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任翔放鬆了臉部的表情,撫摸小倪的頭:"這才是好孩子,乖。"
"叔叔,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爹娘呢?"小倪仰起臉祈求地問。
任翔頓了頓,好半晌才說:"他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好久不能來看小倪。小倪要乖乖的,聽大人的話,不要讓爹娘傷心,知道嗎?"
"那他們是不是死了?"小倪緊接著問。
任翔實在很懷疑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不過,他還是照實說了:"是的,所以他們不能來看小倪了。"
小倪似懂非懂的,安靜得教人心疼。任翔又陪著她說了好些話,終於等到藥效發作,小倪沉沉睡去時,這才起身離開。在這段期間,他始終沒望向納蘭,而納蘭也異常地沉默,只睜著那雙靈活的大眼,不住地瞧著眼前的一切。
任翔走到屋外,聽到身後細碎的腳步聲,他驀地停下來,轉身面對她:"你想看的也都看到了,還有什麼你大小姐非常好奇的,儘管問吧!"
"任翔,請你相信我,我只不過是想出來走走看看,"納蘭委屈地嘟著小嘴,"現在我知道不好玩了嘛!小泥年紀這麼小,就懂得察顏觀色,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這麼小的孩子根本不該是這樣的。"
任翔清朗的臉蒙上一層嚴峻:"萬般皆是命。我在她這年紀,早已知道我這輩子注定無法在父母面前承歡,享受生死以托的手足之情,只能在刁鑽古怪的師父跟前討生活,那段血淚交織的日子,唉!"
言下之意,大有嫌她日子過得太過舒服,但生為公主,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這不是你第一次提到你的成長過程,再說點別的來聽聽。"她淘氣地吐了吐粉紅色的小舌尖。
任翔懶得多費唇舌解釋,取下腰間茶壺,緩步逼近了她:"要聽故事可也不難,不過……"
話還沒完,她就一聲慘呼:"不,別來這套,我又沒生病,為什麼要跟小泥一樣?"
光看那藥的顏色就令她反胃,若要她把藥吃下去,她可是抵死不從的。
"你在這村裡這麼久了,每天萊裡、湯裡都被我下了藥材,以防你們被瘟疫病毒感染。現在只不過是藥的份量加重了點,沒什麼差別的,還是乖乖的把它喝了,免得惹病上身。"任翔難得如此好興致地哄人吃藥,哪知納蘭完全不領情。
"既然沒什麼差別,我乾脆回去吃菜喝湯好了,雖然我也蠻氣你不聲不響地在我們飯菜裡下藥。不過,既然是為了我們好,我也不應該太挑剔,你說是吧!"納蘭打了一個哈哈,採取不合作的態度。
"納蘭,你喝是不喝?"任翔的雙眼瞇了起來。
"不喝、不喝,打死也不喝。"納蘭跑到樹林裡去了。
剎那間,樹林成了他倆施展輕功之地,兩道衣衫飄飄的身影在空中追逐得不亦樂乎。
任翔終於開始對這番邦公主另眼相看,好幾次他幾乎要揪住她的衣角,卻被她在千鈞一髮之際飛走。在驚愕之餘,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幾分本事。
納蘭一邊飛躍,一邊不停說著:"任翔,我看你是老囉!這麼一點距離你都追不上我,還稱什麼天下第一遊俠,我看是天下第一笨俠。"
她看準了他的輕功路線,躍上樹梢,站在那裡高高地望著,只見任翔果然飛奔而來。
他抬頭望向納蘭得意洋洋的視線,驀地被惹毛了,堂堂遊俠竟然被一個小丫頭恥笑,太沒面子了吧!
一股內勁貫注在足底的湧泉穴,他猛然往上彈跳。
突然,他的內勁頓失,往下一沉,臨危之中草率地挑了一根細枝踏穩腳步,卻在細枝折斷時,提起內力,踏上另外一根樹幹。
奇怪,在那一瞬間,為何他的內勁全失?
他皺緊劍眉,苦思不得其解。最近他只不過累了點,沒病沒痛的,沒理由他會如此虛弱。
納蘭站在上面,還以為他是武藝欠佳,躍不到頂上而寬容大量、笑嘻嘻地出現在他面前:"好啦!別面壁思過了,本姑娘原諒你的學藝不精就是。看,已經下雨了,我們一定得站在樹上被雨淋嗎?"
任翔回過神來,頰上正好被雨水滴到。"走吧,此處不宜狗留,連狗都不能留,何況是人呢!"他拉著納蘭,一路往外跑。
納蘭側著頭想了想:"有這句話嗎?我怎麼沒學過?"
"當然有,說不定是你不用功,把它還給夫子了。"任翔振振有辭地說,當然,在這一路上,他仍不死心地要她喝下苦苦的藥汁。
而納蘭,當然抵死不從囉!
*******
任翔終於沒辜負關西四虎的厚望,除了已回天乏術的村民外,其它的人全被救活,而且病情也在控制之中。
臨行那天,他們全都趕來,重情重義的四虎更是攙扶著老父前來:"任大俠,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將來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報答的。"
任翔攙住他們欲下跪的身子:"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再說個謝字,我可要罵人囉!"
他們全是鐵錚錚的漢子,自然知道此後關西四虎是欠了任翔一個天大的恩情。
至於黃金鼎,更是無人再提起。
納蘭花了些許銀兩,從鄰村買來三匹駿馬。他們正要上馬趕路時,小倪衝出來,塞給任翔兩粒晶瑩渾圓的玉石子。
"叔叔,這個給你,你一定要記得小倪,要回來看小倪喔!"
任翔彎下身,凝視她紅通通的小鼻頭,心中也充滿不捨:"小倪,要乖乖聽四虎哥哥的話,叔叔會回來看你的。"
"嗯!我要跟叔叔一樣,成為把脈開藥方的好醫生。"小倪發著小小的誓言。
"那很好啊!有空,叔叔會教你的。"任翔摸摸她的頭,笑著許諾善意的謊言。天知道,他已這樣安慰過多少顆心。
納蘭白了他一眼,不知怎地,就是知道任翔此刻在想什麼,她彎下腰問道:"小泥,那姐姐呢?你想不想姐姐?"
"想,當然想。"小倪忙不迭地點頭,又有些為難,"可是,我只有兩顆玉石子,全給叔叔了,要不然,我去要回來一顆送你。"
她天真地想公平對待,哪知道納蘭古玩奇珍看到不想看了。"小泥,沒關係的,任翔比較愛財,還是給他好了。"
"喂!別把我說得好像守財奴似的。"任翔抗辯道,"我才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喏,拿去,我們一人一粒,小倪,你不會感到為難了吧!"
他不等納蘭拒絕,硬是塞了一粒給她。小倪由衷地笑了。這抹純真燦爛的笑容,還是納蘭第一次見到,她有些動容地把玉石子放在手絹中仔細包好,揣在懷中。
"小倪,我們要走了,自己保重。"任翔再次摸摸她的頭,微笑著說。
而納蘭抱了抱她,在她粉撲撲的臉頰印下一吻:"小倪,我們會回來看你的,要是任翔忘了,我會提醒他。"
就在小倪依依不捨的送別中,他們和韋端三人跨上馬,快馬加鞭地趕往鏢局裡了。
一路上,任翔和納蘭是出奇的安靜,倒讓韋端好不自在,許久不曾耳根如此清靜了。
納蘭還兀自沉浸在那個小村莊的震撼中,久久不能平復,而任翔竟然發現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他千方百計將納蘭和韋端與其它病人隔離,為的就是怕他們被瘟疫傳染,沒想到,他竟忘了他自己。
這幾天不眠不休地與病人相處,他自忖已經夠小心了,卻還是被病菌感染。那天在林子裡內勁突然全失,想來也是因為病菌阻礙了真氣的運行。
他拭去滿頭冷汗,感覺身子愈來愈虛弱,口舌也愈來愈乾,但他不敢休息,生怕韋端的小兒子撐不住,他更不敢靠他們太近,生怕他們也被傳染。所以,他獨睡獨飲,不跟他們同桌共食,一路上,除了些許必要的問候外,他一概沉默。
納蘭吆喝一聲,驅馬奔近他身旁:"喂,任翔,你這一路上怎麼這麼陰陽怪氣的?誰惹你啦!"
任翔別過臉去,不讓她見到他蒼白的臉色:"沒什麼,你別胡猜。"
"當真沒有嗎?你最近很少笑耶!"納蘭心中閃過一絲焦灼,快得連她自己也沒能理清就消失了。
"我本來就是很嚴肅的人。"他隨口答道。
"胡說,誰不知道你的修養最好,無論發生多大的事情,你從來不擔心,頂多揶揄幾下,談笑自若地把事情解決了。"納蘭策馬繞到他面前,硬是逼他停了下來,"現在,你臉上明顯寫著'我有天大的事',還不肯爽快地說出來,婆婆媽媽的,教人看不過去。"
任翔颯爽俊雅的眉宇寫滿拒絕再談的意味。開什麼玩笑,此刻把真相說出來,不嚇壞他們才怪。
所以,他堅持嘴硬:"沒事就是沒事。"反正說了你也不會懂。他默默地在心裡加上這麼一句。
他偏過馬頭:"老伯,威遠鏢局就快到了吧?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在這附近了。"
"到了,到了。"韋端對他倆的鬥嘴沒啥興趣,他只想如何讓這段路愈短愈好,"再過十里路,就能看到鏢局的大門。"
最好如此,任翔發現他也只能再撐這幾里路了。
納蘭控訴的眼光投向他的後頸,敏銳地知道他有事,但為何不爽快地說出來呢?
因為找不到答案,所以,她只好歸咎成中原人拖泥帶水的毛病。看慣父母相處之道,她多少也瞭解一些。
等著瞧吧!她一定會讓他乖乖棄械投降的!納蘭唇邊掠過一抹自信滿滿的微笑,隨他們進入威遠鏢局了。
***
威遠鏢局,北方數一數二的大鏢局,外表倒是裝潢得樸實堅厚,只有門前的兩隻大石獅,透露了鏢局主人的氣勢與權貴。
接過下人捧上來的茶碗,任翔沉吟一會兒,突然笑開了臉:"官窯茶杯?威遠鏢局好大的面子,竟讓任某使用這御用的杯子。你們不怕殺頭,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嗯!花靈芝,西域進貢的好茶,任某今天總算開了洋葷。"
他先是聞香,再細細品嚐,俊逸的臉龐瞧不出任何表情,但那雙漸陰冷深沉的雙眸,卻教人看了不禁打起寒顫。
他,任翔,不喜歡被人騙,尤其是被假扮擔心愛子的慈祥父親所騙。
為什麼呢?或許因為他自幼失去雙親吧!
韋端一骨碌地跪在地上磕頭謝罪:"任大俠,請你原諒我有說不出的苦衷,其實見你的,是另有其人。"
納蘭還在狀況外,她好心地扶起韋端:"韋叔叔,有話好說嘛!別這樣,快起來……"
突然,從內堂走出一對相貌高雅的中年夫婦。他們走到任翔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男的開口說:"任大俠,非常冒昧用此下策把你請來,實在是小兒身染怪病,若不用此法,我韓嘯天怕你不肯來。"
任翔懶洋洋地笑道:"既是老大哥的事,說什麼都得來,不是嗎?"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他們好像久別重逢的朋友?
納蘭拉拉韋端的衣袖,問:"他們是誰?"
韋端悄悄在她耳邊說道:"他是威遠鏢局的主人韓嘯天,身旁便是他的妻子白如意。這次冒昧請任大俠來,就是為了他們的獨生子身染怪病。嘿嘿,蘭兒,我不是故意瞞你,還請你原諒。"
原來如此,納蘭下意識地往任翔那邊偎去。中原人多狡詐,這是她從小聽到大的警告,怎麼這麼快就著了中原人的道?虧她還這麼為他著想,哼!不值得。
任翔不提救人,只提當年,故意拖延時間,他可沒打算這麼快就原諒他們:"時間過得可真快,距上次見面已經五個寒暑,老大哥還是健壯如昔啊!"
韓嘯天尷尬地笑笑:"還提當年的事做什麼呢?當年我因為一時誤入歧途,誤信好人,才會幹那些沒本錢的買賣。幸好有任大俠路過規勸,當年你還是二十出頭的英俊小伙子,如今已榮登江湖後起英才之中的佼佼者。我卻是遠遠不及了。"
"好說好說,當年無禮莽撞,還請老哥勿怪。"任翔又啜了一口茶,"果真好茶,老大哥最近財源廣進,四海通吃,想必賺了不少吧!"
果然說到重點了,韓嘯天皮笑肉不笑地說:"放心,任大俠此行花了多少,我必定加倍奉還,絕不會讓你吃虧,白跑這一趟的。"
"嘿嘿,老大哥果然是明白人,這比我原先想像的要好得多了。瞧韋端的模樣,搾盡他的油水,恐怕還不夠塞牙縫呢!"任翔的眼眸含笑,對韋端不再尊重,但也沒有過分掉以輕心,畢竟,他向來樂於面對送上門的挑戰。
這樣一專心,他的病情竟然好多了,或許是他以內力壓制也收到功效了吧!
納蘭閃動她靈動有神的瞳眸,自己把前因後果串了起來:"好哇,原來你是壞人!任翔,我們走,不用幫他救人了。"
任翔拉住她極衝動的身子:"姑娘,麻煩你好好瞧瞧四周的佈置,我相信這豈能容許你說不救就不救,說走就走。"
納蘭縱目眺望,四周仍然是厚實高雅的尋常佈置傢俱,隱約才見屋角簷邊躲著幾個人影。
莫非他們已經被困住在這裡了?
非常有可能!納蘭摩拳擦掌地說:"我們跟他們拼了。任翔,士可殺不可辱,不要救他兒子。"
"好不識相的臭丫頭,我們邀請的是任大俠,你根本不受歡迎。若不馬上閉上嘴巴,我們就要不客氣了。"看來素雅端莊的白如意,居然露出凶狠的表情,教人好不意外。
納蘭怔忡了一下下,馬上反唇相諷,要比潑辣,她才是天下第一人!"你凶什麼?以為我會怕你啊!如此凶狠的惡婆娘,誰娶了你一定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噗哧!"任翔放肆一笑。
而白如意則忿忿地瞠視她:"相公,這丫頭太沒家教,還是帶下去好好教訓一下。"
韓嘯天對貌美的納蘭早已垂涎已久:"娘子有命,當然不敢怠慢……"
"慢著,"哪用得著待任翔出聲,機靈的納蘭早已躲在他身後了,"你們是請我來治病,還是請我來看你們夫唱婦隨的?說實在的,我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任翔撐起一把懶骨頭,悠哉優哉地把納蘭納入他的保護之內。攬她入懷,然後靜止,彷彿已烙下烙印般,宣示佔有意味。
納蘭驀地覺得四周缺乏新鮮空氣,否則,她為何喘不過氣來?雙頰紅通通地感受他熾熱的男性氣息,內心撲通撲通地直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5:08
第五章
仍然是星芒閃耀的清夜。
任翔和納蘭已經成為階下囚,被監禁在這別苑裡,哪兒也去不了。
任翔在心裡哀歎,看來,有好一陣子擺脫不了她了!原本以為把她交給韋端,自己就可以四處逍遙,最多叮嚀她幾句"江湖多險惡"的話,就可以無愧於原家大大小小的責問。但他哪想得到韋端根本不能算是好人,他能放心地把她交給他這種人才怪呢!
唉!什麼時候她變成他的責任了?甩甩頭,還是十足十的無解。
納蘭支著下頷,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他俊逸的側面線條,見他時而皺眉,時而苦笑,突然發現這男人她一點也不瞭解。"難道中原的男人都像你這樣嗎?"
她突然出聲,使他嚇了好大一跳,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像我這樣有什麼不好?見義勇為、樂善好施、救人危難和種種數不清的優點,若有人能把我的優點學個十分之一,他就算了不起了。"
"像你這樣打腫臉充胖子,明明知道威遠鏢局有詐,卻偏偏一頭栽了進來,這不是自我膨脹是什麼?"納蘭咄了他一口,她可沒這麼好的氣量,被人坑害了,還笑吟吟地品茶賞花!她是那種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忠實信奉者至於有人害她嘛……她打算淑女報仇——三倍奉還。
任翔似乎頗樂於見到她著急似的,似真似假地歎了一口氣:"唉!我一聽到威遠鏢局的名頭,就著實不想來,若不是被你威脅挾持,硬是栽上偷黃金鼎的賊名,否則,我哪會如此倒霉呢?"
"怪我?你是老江湖耶!連你都被人騙,我算什麼啊!"納蘭推得一乾二淨,把自己做的錯事全算在別人頭上。
"現在可以相信我沒拿黃金鼎了吧?"
納蘭草率地嗯了一聲,不大認真地洗刷他的罪名:"有沒有拿我是不知道啦!不過,你的心地好,這倒是事實。"
"怎麼說?"任翔一樂,難得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好話,怎不教他精神一振,開始覺得這刁鑽的小魔女也有極可愛的一面。
"這麼容易就被人說服,還自願送上門來,真是天下少見的笨大夫。"納蘭被他溫暖晶亮的雙眸凝視得雙頰緋紅,於是選擇潑他冷水,澆熄他的熱情。
果然,他悻悻然地躺回臥椅上:"就知道你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他咕噥道。
即使她耳尖聽見了,也裝作沒聽到,不計前嫌地躺在他身旁:"喂,你打算怎麼辦?當真要治那壞蛋的兒子嗎?"
一股少女的馨香飄過他鼻端,令他頓時心神蕩漾,但在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之前,立刻收回漫遊的遐思。"見機行事吧!總是條無辜的生命,不能因為上一代的罪過而牽連於他。"
納蘭翻個不耐煩的白眼:"你總有一天會吃虧的。韓嘯天如果真要你治病,那還好辦,治好他兒子馬上可以走人。但現在分明不是這麼回事,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天一夜了,什麼人影也沒見到,喂!他該不會是在進行什麼陰謀吧?"
她看起來挺興奮的,不過,這也難怪,她千里迢迢地從西域而來,為的當然是行走江湖,體驗劍客俠士的生活,現在大名鼎鼎的遊俠誤入匪人的陷阱,這麼驚險刺激的過程,她豈能放過!
"慢慢等,不管是什麼原因,今晚就會真相大白了。"任翔笑得詭異,害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為什麼是今晚?"
"因為我不打算把時間再花在猜測對方的動機上。"
"所以?"納蘭接著問。
"所以,我打算主動出擊,先到處看看。如果沒有可憐的忠義之後需要救援,我們就拍拍屁股走人吧!"
任翔把突圍的時間延後,直等到三更時刻,才悄悄躍上屋頂,囑咐納蘭小心,便拖著他的病體在鏢局屋頂四處飛掠。
威遠鏢局的氣派頗大,連綿不絕的屋頂庭院,教他們大開眼界而他們的戒備森嚴,也教任翔不敢小覷,開始有些後悔讓納蘭這丫頭跟來了。
突然,在一處不起眼的宅院,他聽到呼吸極為粗重的氣息聲。
他驀地停下腳步,這有可能是個病重之人,也有可能是個不諸武術的平凡人,更有可能是個陷阱,專門引他入網的絕妙好計。
有這麼一瞬間,他幾乎想轉頭便走,不去理會那宅子裡究竟住了什麼人。畢竟,他並非孤身來此,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大麻煩。
可是,天生的俠義心腸教他不得如此輕率地決定,他低聲道:"你守在上面替我把風,我下去看看。如果一時半刻還脫不了身,你先走,不要等我。"
納蘭蹶緊眉尖:"這可是個很重要的工作耶!你確定要我把風?"
"少廢話,我下去了。"任翔飛快躍下,閃入那棟平房,施展悄無聲息的高明輕功,令納蘭看傻了眼,原來他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任翔一閃入那房子,就被屋內主人發現了:"咳咳,是誰?咳咳咳,是韓嘯天嗎?出去,咳咳……"
任翔頗為訝異地遲疑一下,主動點亮桌上的油燈。"我是任翔,並非韓嘯天,你別誤會。"
燈一亮,躺在床上半倚半坐的是一位很年輕的少年男子,他一身雪白衣衫,容貌俊朗非凡,只是此刻臉色蒼白若紙。任翔主動上前扣住他的脈搏,神情專注地為他把脈。
那名少年男子有些抗拒,但沒多久,他感受到任翔並無惡意,只好隨任翔把脈。他細細觀察沉穩內斂的任翔,這或許又是韓嘯天重金聘請來的名醫吧!
不過,任翔那雙沉鬱如無垠夜空的星眸,不染塵俗的飄逸氣質,怎麼也不像是那夥人的朋友,那他究竟是為何而來呢?他不禁皺緊眉頭。
任翔沉吟好一會兒,緩緩在房中踱步,定定凝視了他一盞茶的工夫,忽而問道:"你這病是天生的,遺傳自父母雙方練功時走火入魔的後遺症——玄陰絕脈,是吧?"
少年男子好生佩服:"閣下好高明的醫術,如此的病症竟能從脈象上看出!"
他不問能否醫治,只道欽羨佩服,這點膽識,就教任翔起了莫名的好感。他接著說:"得了玄陰絕脈之人,是天生的練武奇才,但也絕活不過二十歲。韓嘯天是有幾分功夫底子,但我不相信他能生出如此優秀的孩子,而他的夫人,更不可能。"
任翔咋舌的表情,令少年男子撲嗑一笑:"你猜的沒錯,我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他卻請我來醫治一個人……"
"沒錯,他要你醫治的就是我。"少年男子眨眨眼,幽默地自嘲說,"治好我,再收為他用。只要我能替他贏得鄱陽湖的月下論劍,替他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他這幾年花在我身上的錢就全部值得了。"
原來如此。月下論劍?好熟的名字,差點忘了它的存在,任翔暗道好險,在他心中,幾乎已快忘記戀兒和師伯何問天還在鄱陽湖等著他呢!
"這畢竟太過冒險,玄陰絕脈自古相傳即是一個無藥可解的絕症,一般人只知身帶此症的人必定武藝高強,可不能保證一定能活過二十歲!"任翔知他生死不繫於心,才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他相信這少年男子能理解的。
果然,那少年男子連表情也不曾變過。他若能活過此劫,將來必定是縱橫江湖的大人物,光憑這一點,任翔就有股衝動想治好他。
"但在韓嘯天的眼裡,這未嘗不是一個一步登天的好辦法。對了,我叫寒冰若,可以舉雙手發誓,我跟韓嘯天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自若地笑笑。
寒?這個姓好熟,驀地,任翔跳了起來:"你……你……你是寒迎星的後輩!那個毒俠寒迎星?"
寒冰若微微一笑:'他正是家父,而我無巧不巧正好在家父母仙逝之時,被韓嘯天發現,帶回威遠鏢局,至今也快十年了。"
終於好不容易回神過來,任翔的頭開始痛了:"難怪,如果是毒俠,那就什麼都說得過去了。這世界上若有人能治玄陰絕脈,那人絕對是毒俠,這也能解釋為何你身中玄陰絕脈,卻能延活至今。"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羨慕長壽。如果我活了大半輩子,卻全得在這間小宅子度過,那我寧可不要活。"寒冰若的雙眸盛滿憂鬱,如同這間簡陋的房子,絲毫看不出任何希望。
"你別這樣想,世界之大,光是一個洛陽就夠你玩的。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就算是看在毒俠的面子上吧!他可是我的偶像哩!"任翔的鬥志全被激起,他是愈挫愈勇的典型。
寒冰著倒是為他擔心:"你先想辦法自己走人吧!別以為韓嘯天當真會兌現他的承諾,你以為威遠鏢局出現一個玄陰絕脈的人,但為何江湖上無消無息?那全是因為他殺了所有為我看病的大夫,你明白嗎?"
"知道啦!猜也猜得到,還用你說。"任翔斷然地揮揮手,"就這麼決定,我明天夜裡來接你出去,在這裡療傷不安全,我們換個地方,把你的玄陰絕脈治好。"
寒冰若皺著雙眉:"任翔,你……"
"沒事啦!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叫我小心,是吧?我會的,咱們明天見,那小丫頭在屋頂上等得不耐煩了,我先走一步。"任翔含笑的黑眸晶亮,飛快地躍上屋頂。
這種陣仗,玩起來才夠意思嘛!
苦苦等候的納蘭沒等他站定身子,便重重地拍上一掌:"你倒好,叫我在上面吹風喂蚊子,自己在屋裡談得不亦樂乎,怎麼?獵艷名單上又多了一個?"
任翔輕飄飄地閃過:"我們回房裡談,此地不宜狗留,連狗……"
"都不能留了,何況人呢?"納蘭淺漾著溫柔唯美的笑容,開始火辣辣的炮轟,"你有得解釋了,走吧!"
於是,在漆黑的夜色中,這兩道倏來倏去的身影又飛快地消失在夜幕裡,整個威遠鏢局,還在呼呼大睡呢!
***
第二天一入夜,任翔和納蘭便上了屋簷,開始飛簷走壁拜訪那位奇人之後。
任翔驀地腳步一頓,微覺內息紊亂,心知瘟疫病菌已在體內蔓延,看來,必須加重藥效才行。
他這麼一停頓,輕功只在伯仲間的納蘭馬上撞上他的後背,揉揉發痛的鼻樑,她不免埋怨:"你幹嘛停下來啊!嫌我的鼻子不夠扁是不是?"
"噓,小聲點,萬一給韓嘯天聽到怎麼辦?"他賊賊地一笑,第一次看到她嬌憨的模樣,尤其是那雙燦爛晶瑩如明珠的美眸,她實在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只要她不凶巴巴的話。
一聽到韓嘯天的名號,納蘭就自動降低音量:"說的也是,他今天好像起疑心了,我們的確要小心一點。"
今天一早,韓嘯天便來探他們的口風,但任翔漫不經心和不置可否的態度令他無法捉摸,而他也沒有膽子馬上自掀底牌,所以,雙方僵持了一天,也讓任翔賺到一天。
任翔循昨幾個夜裡摸進來的舊路,熟抬地閃進寒冰若的房裡:"嘿,你準備好了嗎?"
寒冰若白皙斯文的臉上閃過幾絲驚喜:"說真格的,要離開住了十年以上的房子,還真有點不捨得呢!"
"原來如此,那讓你再待一會兒好了。"任翔作勢要走,馬上被隨後跟來的納蘭推了回來。
"還玩,都什麼時候了,我們還等著闖出去呢!"
納蘭是個超級行動派,想到什麼便做什麼。昨天她便聽說這個寒冰若生得文質彬彬、瀟灑俊美,她早想親眼見見這位天下無雙的大帥哥。
現在,她雙掌一推,馬上把礙眼的任翔推到一旁,自己笑吟吟地端詳著寒冰若。
"嗯!不錯,不錯,果然是個大帥哥,只可惜臉色太過蒼白,年紀也稍嫌小了點。"做丈夫嘛!嫌小;做弟弟,倒挺像的。
寒冰若不禁莞爾,眼前這標緻美艷的小姑娘似乎還小他一二歲,還嫌他年輕呢!"這位姑娘是?"
"納蘭,叫我蘭兒好了,"納蘭對他可是很有興趣。"你還沒有去過西域吧!我帶你上大漠玩玩。"
怪怪,這女人當著他的面誘拐年輕男子,這像話嗎?任翔揪住她的衣領:"喂,別看到帥哥就變了模樣,辦正事要緊。"
納蘭突然直勾勾地瞅著他瞧,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微笑:"你怕了嗎?"
任翔被她瞅得心裡毛毛的:"我有什麼好怕的?"
"怕你這個風流遊俠被人比了下去啊!"納蘭笑得好不得意,終於看到厚臉皮任翔狼狽的神情。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啊!放心吧!我對自己的外表非常有信心。"任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向一旁對著看好戲的寒冰若,"別把她看成我這邊的,我不認識她。"
他們有著明顯的默契,與相當程度的熟稔,寒冰若突然非常羨慕任翔,闖蕩江湖身旁有佳人為伴,這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納蘭聳聳肩不以為意,反正她補捉到任翔眼中的一絲焦灼就行了,她可不信他一點也不在乎,雖然在她眼中,任翔的確是帥多了。
唉!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任翔這麼有男子氣概呢?其實,早在大漠,她就看出這男子重情重義的優點,所以,一踏上中原,她就賴上他了,說什麼也要把他拖下水。
"我會拖累你們的。"寒冰若說的不是客氣話,他的確連走動都有困難了,可是,任翔猿臂一伸,直接把他像個布袋似的背在肩上。
"當心了!"他提氣輕喝,身形輕飄飄地躍上屋頂,緊接著再起落一回,已經直接奔向西側邊門。
納蘭不怎麼費力地跟來,甚至超越他們,聲音遠遠地飄來:"說也奇怪,韓嘯天這麼重看你,為何這一路上警戒如此鬆散?任我們說來即來,說去即去的?"
任翔呻吟了一聲,他真有夠霉的,納蘭啥事不說,偏提這個,果不其然,漆黑的夜裡,立刻點起火亮的燈把。
他轉身另尋出路,無巧不巧,夜裡睡不著覺的韓嘯天正好站在那兒。
兩方人馬正式打個照面,敵眾我寡,任翔馬上做出了決定。
老弱婦孺都不適合行走江湖,古有明訓,而他身旁的同伴,正好符合這兩個條件。
善哉!老天爺一定認為他這些日子過得太閒了,才會派給他如此艱巨的任務。
"當心。"納蘭湊向他耳畔嘀咕,"他面有不善,一定知道我們在打這個帥哥的主意,他忍了這麼久。臉色都漲成豬肝的顏色,可見他奸詐無比,我們得小心,免得著了他的道。"
"你可以再大聲點,沒關係。"任翔談笑自若,保持臨危不亂的瀟灑本性。
納蘭瞪他:"你是在褒我,還是在貶我?我們是一夥的耶!"
"別忘了,還有我。"寒冰若翻跳下任翔的背,蒼白的臉色泛著病態的嫣紅,"我絕不會回去的,活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很高興在我死前,還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呸呸,別講得好像有兩個墊背似的,多不吉利。"納蘭百忙之中還不忘跟他鬥嘴。
韓嘯天早已不耐煩了,明明這麼有氣勢的出場,卻被他們搞成這樣,"喂,識相的把寒冰若交出來,順便把他的怪病治好,我保證你們毫髮無傷,如何?"
"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那我跟你換好了。"任翔揚起惟一的招牌冷笑,暗暗攢眉,最好快快結束這場惡鬥,否則,他這個名醫,要破天荒成了病患了。
"任翔,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五年前你在我背上、腰上和大腿留下三道劍痕,至今還沒找你算賬。如今,你看看四周,有把握衝出去嗎?"
好吵喔!用不著他提醒闖出重圍的困難性。"原來你還記恨當年的小事,我早已經忘了。"任翔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周的環境,似乎發現有這麼一點希望。
韓嘯天馬上哇哇抗議:"你竟然忘了!那是我此生的奇恥大辱,而你這個始作湧者竟然忘了。"
"唉!沒什麼啦!好漢不提當年勇。"上一刻,任翔還在言不及義地笑著了一刻,他便揮舞著雙臂,將納蘭與寒冰若送上半空,成兩道形狀優美的拋物線,然後,安全落地,脫出重圍。
回春堂的少主武功如何了得,今晚可是完全展現了,他一送走那兩人,便奪來一柄長劍,劍招大開大合,追魂奪命的氣勢完全爆發。
納蘭看得分明,只覺身旁一股雄渾的和風吹起,她不由自主地離開打鬥的地方。"好沒意思。"她咕噥了一聲,便往前奔去。
寒冰若畢竟是個男人,多少也能瞭解任翔的做法。"等等,你這樣只是令此處多增設一處閣下的靈位而已,對敵眾我寡的劣勢沒有幫助。"
這話多不中聽!納蘭驀地停下腳步。"難怪你被監禁了十年,像你這樣的個性行走江湖,沒幾天就嗝屁了。"
"敢情閣下想和我討論我的教養問題?"寒冰若有札地問。
這倒提醒了她:"對喲!還真沒空理你。"納蘭又準備拔刀相助,久不動動筋骨,她還真有些忘了。
"慢著,"寒冰若硬是攔下了她,"這樣是以卵擊石,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保證能讓任翔平安脫身。"
"你有辦法?還不快說。"
納蘭在他的指點授意之下,心領神會地加以運作一番。此時,任翔的戰況已經江河日下,愈見吃力了。
真是他媽媽的,都什麼關頭了,那兩個不知死活的"老弱婦孺"還站在遙遠的那一方,對他指指點點地評頭論足?有沒有搞錯,他這麼拚死拚活的為誰啊?
萬一他任翔在這威遠鏢局裡陣亡了,他一定要到閻王爺那哭訴,都是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與小女子害的。
左邊一閃,險險躲過腰上致命的一刀,反手一刺,那人先見閻王去了。
這可怪不得我,是你先要殺我的,任翔有點昏眩地想。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韓嘯天終於等到適當的時機出手,浪費這麼多下屬,為的就是要耗盡任翔的內力,所以,他招招狠辣,意欲活捉生擒。
任翔蹶緊劍眉,招式施展逐漸吃力,藉著眼角餘光望向那"老弱婦孺",一個失神,竟讓韓嘯天擊飛長劍。
他忙退後幾步,再往嘍囉群中奪劍。
女人心眼多,這也是古之明訓,果然沒錯,納蘭這小妮子竟然先走了,可惡!
在他心中,隱隱有個聲音提醒他,即使納蘭留下來也無濟於事,她先走也沒什麼不對,畢竟這是他默許的。可是,非常荒謬的,他的心竟然因為她的離去而感到窒息難忍,疼痛難當。
就在他腹背受敵,左右夾攻之際,一聲輕脆的嗓音高聲響起:"失火了,快救火啊!庫房、賬房、廚房,大大小小的房子全失火啦!"
是納蘭,任翔的心為之狂跳,手中的劍使來也更起勁了。
韓嘯天被她嚷得心神大亂,加上手下紛紛左顧右盼,他索性大喊:"大家快去救火……喂!等等,我沒叫你們全走光啊!"
遲哉,他布下的人牆全趕去救火,只剩下他一人和任翔面對面仁立,人家是長身玉立,溫文灑脫地迎風傲視,而他此時叫停會不會太遲了點!
任翔莞爾:"這招不管用了,幾年前你就是棄劍投降,才讓我一時相信你只是誤入歧途,沒要你的命,現在還來這套?噴噴,你實在太沒長進了。"
"我有什麼錯?十年來,我供寒冰若衣食住行,還到處為他聘請名醫治病,我有什麼錯?"他不滿地抗議道。
任翔嘀咕咒罵:"好煩哪!誰規定大俠在殺人前,還得說道理給他聽的?"
"你回答不出來了吧!哈哈哈。"韓嘯天撫掌大樂,突然,笑聲被硬生生地截斷,臉色非常難看地跌坐在地上,只能瞪著一雙不相信的眼睛看著自己被刺破的氣海穴。
"你生平最大的錯誤,就是把我任翔當成傻瓜耍,被你瞞過一次就算了,再上第二次當,連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任翔並非嗜血之人識是刺破他的氣海穴,讓他終身不能使武為害他人而已,但這對韓嘯天來說,比死還痛苦。
"你好狠……"韓嘯天發出不平之鳴。
"啊!我沒告訴你嗎?就憑你半年前在汾河畔殺了谷老爺子一家六十餘口的性命,再加上兩年前犯下齊縣溫家莊的滅門血案,就足以取你的狗命,更別提這些年你為了替寒冰若治病,殺死的那些優秀大夫。"任翔難得表現一下他的超強記憶力,只是,他非常不喜歡用在這上面。
韓嘯天早被他的話嚇得結巴:"你……你……你怎麼……會知道?"
原以為天衣無縫,哪知他如神襖,如鬼魁,竟全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任翔索性讓他聽個明白,"最主要還是因為我日子過得太閒了,在當年血案發生時,小小地察訪幾日,便發現這個天大的秘密,才對你另眼相看,原來你也是心狠手辣的硬角色,任某當真是看走了眼。失敬,失敬。"
"啊!呢,唉!"韓嘯天口中發出幾個無意識的虛詞,遲鈍的腦袋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故意被韋端引來的,你早想對付我了。"
"嘿嘿,好說好說,在下……"突然,他的後背突地挨了一記鐵沙掌。
"快走了啦!還在囉唆什麼,難道希望他說歡迎光臨,下次再來啊!"
納蘭帶著寒冰若,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後,兩道姣好的柳眉全豎在一起,這個男人在發什麼瘋啊!從沒見過正邪之間有這麼多話好聊的。
"啊!原來是你啊!久違了,"任翔挽著他們,一邊一個,飛快地消失在夜空之中。
頹然坐倒在地上的韓嘯天,只能眼睛睜地看著任翔和他費盡心機"養"的寒冰若從他眼中溜走,而他那些笨蛋屬下這才救火完畢,乖乖歸隊。
唉!好在是保全了家當……咦?"剛才燒了什麼地方?"他忙問。
"賬房!"
天哪,我那些百花花的銀票啊!瘟神,任翔當真是瘟神!"把韋端給我找來。"
韓嘯天的嗓音迴盪在威遠鏢局裡,揭開了清晨的序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5:36
第六章
"韋叔叔是好人,他一定是受了韓嘯天控制,不得已才騙我們的!"納蘭忍不住說道,她寧可這麼想,也不相信"她是年幼無知,誤交匪類,是非不分,慘被利用"這些蠢話,尤其這些話還是任翔說的。
"他是壞人,明明就是,是你識人不清,才會把他當個寶似的!"任翔悠哉地喝著手中的茶,懶洋洋的聲調刺激著她的四肢百骸。
納蘭扁了扁嘴:"反正我知道他對我好!"
"真是個小孩子,給你幾塊糖吃就可把你賣了。"瞧她小嘴翹得半天高,就知道她不服氣,"要知道江湖多險惡,沒事少在這裡打混,還是快快滾回西域去吧!"
說來說去,還是想把她趕回高昌,哼!哪有那麼容易!
納蘭做了一個鬼臉:"你別想轉移話題,我記得我們剛才還在說'那件東西'的事,你不要馬上裝作不知道。大哥,別忘了這裡還有第三者可以作證。"
什麼"那件東西"?斜靠在床邊的寒冰若好奇地想,但他們都絕口不提,好……吊人胃口。
"哼!少來,這裡有你大哥嗎?"任翔翹起高高的二郎腿,悠閒地說。
納蘭側著身子挺高傲地說:"你想當還得看我爹娘願不願意呢!快說,那個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問我?"任翔納悶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喂!你到底有沒有見過那玩意兒?"
"你懷疑……"納蘭兩道姣好的柳眉揪在一起,即使在尋常村家,即使是粗布荊釵,她依然閃現耀眼奪目的美,而這居然令任翔突然一怔。
見鬼了,漂亮的女人就是麻煩的代名詞,看他師父就知道,猛地,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乾咳一聲,任翔不自然地說:"我懷疑韋端根本沒拿到黃金鼎。"
此言一出,寒冰若立刻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說:"黃金鼎!那個武林至寶?天哪!"
"不可能,不可能,"納蘭在房中亂亂轉,"怎麼可能!他有拿給我看一眼,全身金光閃閃的,不大,大約一個手掌而已。可是,我也沒見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確定,但……"
任翔無奈地拉住她亂轉的身子:"算了,不管是不是,你也不能確定,對不對?"
"對!"她在他面前站住,抬起茫然的眼眸看著他,她自己也不能確定了。
任翔又問:"而你也沒有仔細看那玩意兒?"
"是啊!"自小在王宮成長,多的是奇珍異品,她哪會在意一隻黃金鼎。
任翔又沉吟了一會兒:"所以,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韋端根本沒有黃金鼎,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陷阱。他以黃金鼎作餌,打算引我出面,而你誤打誤撞,剛好替他完成了他的計劃,但我就倒霉地變成搶奪黃金鼎的人。"
說起這個,納蘭的確是有些內疚:"我不是故意的,誰教你那時候那麼可惡,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說到底還是我的錯?"
"不怪你怪誰?你那時候那麼凶,又得理不饒人。"納蘭靈眸一轉,"你武功好嘛!我和韋端是弱者啊!弱者當然要想辦法自保囉!"
她只是笑,笑得他心裡毛毛的,他低頭一看,忙放下火燙般的手。怪怪,抓那麼緊幹什麼?又不是沒見識過她的賴皮功夫。
"反正你要跟著我,就得給我安分點。"他尷尬地笑笑,把矛頭轉向一臉茫然的寒冰若,卻陡地微覺眼花,他心知自己病情加重,但仗著素來身強體健,也不以為意。
"至於你嘛!我們得盡快趕至禪寺後院的黑龍潭,"不給他們反問的機會,又緊接著說,"黑龍潭終年冒出滾燙的水,浸在水中可以疏通你全身的穴道,而我則在一旁以內力導引。如此,你的玄陰絕脈應該可以治好!"
寒冰若吁了一口氣,但眉頭馬上又皺了起來:"從這裡到至禪寺還有好長一段距離,現在江湖上的人全以為黃金鼎在你身上,這段路恐怕……"
任翔聳聳肩,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吊兒郎當的笑容,可是啊!那抹笑容還真他媽的迷死人了。
"所以,我們要易容改裝,只要把我天上少見,地下無雙的俊臉易容成凡夫俗子,不就沒人認得出來了嗎?"
寒冰若則是標準的老在狀況外,傻傻地問:"易容?誰會啊?"
"當然是我囉!"納蘭笑吟吟地指著自己。嘿嘿,這下好玩了,這可是他自己說的,易容成凡夫俗子嘛!她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呵呵呵,想到她妙手生花的絕藝又能再度登場,她已經非常不淑女地歪倒在桌面上笑聲連連了。
***
許久,再許久,在僻靜的鄉間小路上,一個還算溫婉悅耳,略帶童稚嗓音的女聲突然高聲昂起:"死任翔,你給我站住,我覺得你有必要解釋一下為什麼我也得打扮成這樣?"
打扮成莊稼老漢的任翔,晶亮的眸子耀眼逼人,再誇張的易容也掩不去他眉眼間的俊逸,而他此刻正非常滿意地瞧著這位鄉下老婦——納蘭。"我看你這樣很好嘛!只要再把聲音弄得沙啞些,就十全十美了。"
"你敢再說一次。"納蘭衝到他面前,威脅十足地說,
"我就沒耐性陪你玩囉!"
"嘿,鄉下的老婦人哪有這種小孩子的嗓音,你要是改不掉,就少開口,免得我們受你之累。"任翔正經地回答。
"死任翔,"納蘭大小眼地瞪他聲音馬上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我警告你,易容可是我的看家本領,你要是不服氣,儘管放馬過來,我奉陪到底。"
任翔讚許地點點頭:"這才像嘛!是老太婆就要有老太婆的樣子,如果你再把大呼小叫的習慣改掉,那就更完美了,我保證,即使你爹娘見到現在的你也認不出來。"
納蘭深吸一口氣,還真他媽的有理,想想說:"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免得自貶身價。"
"可是……為什麼你們打扮得這麼正常,而我……"寒冰若苦笑地指著自己,"全身黑不隆咚,還醜得要命。"'
納蘭噗哧一笑,順手抓了地上的泥,繼續完成她的傑作,把美男子的他完全"摧毀"。
"這你就不懂了,韓嘯天知道你的底細,說不定這一路上都派人打算把你做了,現在掩去你俊美的面容,別人就不會把你當成原來的你,我們就安全啦!"
看著她的小手在寒冰若臉上滑來滾去,再冷靜、再不在乎的任翔也不免衝動地揪住她不安分的手:"夠了,夠了,再抹下去,他的臉就更奇怪了。"
"哪裡奇怪?"納蘭不解地問。
任翔一時語塞,忙放下那柔軟細緻的手:"反正都很奇怪,你別再弄了,連我都開始佩服冰若的耐性,不會有多少帥哥能忍受你這般捉弄的。"
納蘭裝傻地笑笑,繞著寒冰若轉了一圈,左看右看的,滿意得很:"你可別怨我,我也是為了你的身家性命著想,才肯犧牲的。你要知道,不會有多少美女願意把雙手弄得髒兮兮的。"
寒冰若無奈而認命地笑笑:"是,還請姑娘下回高抬貴手,我的臉可沒得罪你吧!"
納蘭聳聳肩,開開心心地走在前面,絲毫不覺得去至禪寺有什麼危機,畢竟,在她的眼裡,至禪寺就和其它寺廟一般,沒什麼特別。
而任翔一路上盡撿小路走,非常小心謹慎地前往至禪寺,直到平平安安、無風無浪地來到寺門口,他還在懷疑,怎麼會這麼平靜呢?難道全江湖的人都死光啦!
果不其然,至禪寺的廣惠老和尚垂著長長的白鬍子,很有威嚴地說:"黑龍潭是我們至禪寺的鎮寺寶地,尋常人等不能隨便進人。施主,你們還是請回吧!"
任翔拱手笑道:"雖說是禁地,但也可以通融一下吧!我們並不是想來參觀遊玩,而是為了治病,佛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什麼的',大師請行個方便。"
廣惠老和尚搖頭道:"施主,很抱歉,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都得依照寺中代代相傳的祖訓寺規,你們不能進入黑龍潭。"
任翔揚了揚眉:"大師,規矩是可以改的,祖訓更是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現在,說那些話的人全作古了,大師偶爾做點變通,應該不會遭天譴的!"
"施主,切勿再出此言,否則,老納不客氣了!"廣惠老和尚微閉的雙眼突然睜開,雙瞳精光四射,原先老邁昏庸的模樣原來只是個幌子。
任翔心中一凜,好一個化外高人,但他如果因此退縮,他也不是任翔了!
"大師,原諒在下無禮冒犯,黑龍潭我們非去不可,如果大師執意不肯大開方便之門,我們只好硬闖了。"
在眾僧裡,突然有一位中午僧人越眾而出,指著任翔破口大罵:"你這膽大妄為的渾小子,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遊俠,但也不能說來就來,你到底有沒有把至禪寺放在眼裡?開口閉口就是硬闖,你真以為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打得過我們住持大師兄嗎?"
好熟悉的罵法在這江湖上敢說他的功夫是三腳貓的,根本沒剩幾個人了。任翔先是一怔,然後緩緩露出他迷死人的笑容:"鐵棍屠大師,多年不見,你老兄居然混到至禪寺來了!"
鐵棍屠武,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硬漢,靠一根六尺長的鐵棍遊走江湖黑白兩道,個性亦正亦邪,和任翔因為喝酒結緣,而那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如今在至禪寺外相見,因而分外熱絡。
"嘿嘿,好說,沒你老弟混得風光,喲!還帶著一位美貌的小姑娘,愈來愈懂得享受了,不像老哥我,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幹嘛帶著面具呢?拿掉拿掉,我喜歡跟俊男美女說話。"鐵棍屠武一伸手,就把任翔和納蘭臉上精心巧制的面具摘下,任翔笑嘻嘻地閃也不閃,而納蘭原想矮身避過,但被屠武一推一奪,只覺面上一涼,還是露出她絕美的容顏。
"喂,你這人怎麼那麼粗魯?把我的面具還我!"她氣鼓了雙頰。不好玩,她的運氣真背,才第一次用易容術行走江湖,就輕易地教人看出破綻,她以後要怎麼混哪?
"這是你的面具?真不可思議,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也會這種精湛的手藝。"屠武噴噴稱奇,他惟一看不出來的是在一旁弱不禁風,卻氣質極冷的年輕人,"任翔老弟,幾年不見,你身邊怎麼帶個黑不隆咚的冷小子?這該不會是你弟弟吧!"
任翔哈哈大笑:"就算我願意,人家還未必想認我這個大哥呢!不瞞你說,為了他,我是非去黑龍潭不可,就算打不過你,用酒也要拼贏你,咱們從前那場酒局還沒分出勝負,今天就來個一決高下吧!"
"這可是你說的,我是求之不得。"屠武躍躍欲試,卻突然覺得背脊一冷,回頭一看,怪怪我的媽啊!原先仗著自己光頭,隨便點了幾點戒疤,就混到至禪寺有吃有喝享受了好一陣子,現在任翔的出現,卻使他得意忘形,行蹤敗露。嘿嘿,他乾笑了幾聲,一溜煙閃到任翔身後,
"我不是故意躲進來的,實在是我的對頭冤家追得死緊,不得已才來的,你們以為我愛吃青菜豆腐啊!我吃得嘴裡淡得跟鳥似的,不過,我有唸經喔!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廣惠老和尚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哼!你以為你這樣做誰都不知道嗎?要不是看在你平日無啥惡行的分上,老納早就把你轟出山門了,哪能容你在此作怪!"
任翔莞爾一笑,聽聽這話,倒真像降妖伏魔的說法,可是,把屠武當成妖魔,未免缺德了點。
"大師……"
他還沒說完,看不慣中原人有話不肯直說的納蘭便插口道:"喂,你這老和尚未免太不通情理了,跟你說是為了治病,你怎麼還這麼固執?你的菩薩有教過你要有慈悲心吧!更何況只是一池潭水,有什麼了不起的,難不成你在那裡養老婆生孩子,見不得人嗎?"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當然,包括任翔。天啊!他是招誰惹誰了,怎麼會跟這麼一位掃把星混在一起?這幾天居然還以為她有點動人,真是昏了頭了,他不禁仰天長歎。
廣惠老和尚差點沒昏倒:"這位女施主,請勿在此亂加猜測。"
納蘭吐了吐舌頭,"不肯說就算了。喂!大和尚,我們遠道而來,就算不能去黑龍潭,也得讓我們在寺裡休息一晚吧!天都快黑了。"
那大和尚居然一板一眼地說:"不方便。"
"為什麼?"
"因為你們的目的是黑龍潭。讓你們入寺,等於是引狼入室,我們雖是出家人,這點倒也不得不防。"
啊!這是什麼道理,納蘭第一個不服氣:"虧你還是出家人,卻老把人家當成賊看,你以為廟裡的破木魚有人要啊!請我偷我都還要考慮考慮呢!"
廣惠老和尚冷冷地笑道:"既然如此,各位施主就請回吧!"
"砰!"的一聲,他把山門關上了,連屠武也一併驅逐出寺。"唉!有夠倒霉,早知道就不認你了,現在連個填飽肚子的地方都沒了。"
任翔看穿了他的心思:"別想讓我產生愧疚,如果你還想吃青菜豆腐的話,儘管進去好了。"
"嘿嘿,還是你瞭解我。"
"現在怎麼辦呢?"納蘭蹶著眉頭望著寒冰若,以及這個看似熟稔的鐵棍屠武,倒不是說她有多討厭認識新朋友,可是,行走江湖嘛!太多人就沒有獨來獨往的率性。何況,她發現任翔是愈來愈懶了,只要別人能出面的,他絕不動手。
這樣好嗎?他可是她精心挑選的倒霉一號耶!
"不怎麼辦,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趁夜摸黑進去,到了黑龍潭,就把潭水霸佔,先把冰若的病治好再說。原先我還擔心你無法和至禪寺的和尚周旋,現在屠大哥來得正好,守護的工作就交給他。"
屠武猛喘著氣,哇哇大叫:"你說得倒輕鬆,什麼守護的工作就交給我了!你可知道廣惠老和尚的武功高深不可測,我去當擋箭牌,沒兩下就嗚呼哀哉了。"
任翔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什麼時候老哥變得如此謙虛?都不像小弟認識的你了。廣惠老和尚的武功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不過,老哥的武功我向來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分頭前往黑龍潭,不見不散。"
語畢,他拉了寒冰若和納蘭就往屋頂上躍去,連讓屠武說不的機會都不給。
"真他媽媽的,認識任翔是我這輩子永遠的痛。"屠武咕咕噥噥的,提起粗大的鐵棍開始幹活了,他可沒這個膽子敢放任翔的鴿子,否則,他會比現在更慘的。
"砰,砰,砰!"他把寺門敲得咚咚作響:"廣惠老禿驢,趕快給爺爺我滾出來……"
***
漆黑的潭水,一靠近才發現水溫滾燙得嚇人,納蘭不自覺地揪著任翔的袖子,往他身上偎去,這麼一大片黑不見底,又熱得嚇人的水池,她可是連見都沒見過。
任翔不著痕跡地拍拍她的手,給她些許的安慰後才說:"冰若,就是這裡了,一開始下水療傷,你可能會覺得奇熱無比,但不管有多難受,你都不能在我還沒打通你的玄陰絕脈之前上來,否則,我們就功虧一簣,甚至兩人都會走火入魔,你明白嗎?"
他難得收起笑嘻嘻的神情,以鄭重的語氣交代事情,這使納蘭心頭一沉,總算知道這次不比以往輕鬆。她如臨大敵地看了看四周,但除了黑龍潭外,就是山崖峭壁和一堆樹林。
寒冰若點點頭:"我知道,任大哥,辛苦你了。"
他脫去外衣,先跳進滾燙的池水裡,深吸幾口氣後,再往水深的地方游去。任翔讚許地笑笑,又對納蘭說:"我們在潭底練功,可能需一時三刻,也可能十天半個月的,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出來,你找個地方耐心地等著吧!"
"如果我等得不耐煩了呢?"
"那就哪邊好玩往哪邊去,又沒人管得了你。"任翔哪敢奢望她會乖乖地待在此地。
納蘭對這答案可是非常不滿意:"那如果我被和尚發現了呢?"
"那我可就真的救不了你了,好自為之吧!"任翔脫去外衣,把衣服塞給她後,逕自跳下潭了。
"喂……還真性格,哼!"納蘭抱著衣服,坐在大石頭上發呆。
眼看黑夜就快過去了,她還是不知道要去哪裡,少了任翔,突然感覺寂寞起來,手中的衣裳還留有他的餘溫,而她居然開始懷念他了。
在西域的時候,老覺得這個男人很愛錢,只要有錢,他連命都可以賣了,想要整他的念頭也是因此而起的,誰教她最瞧不起視錢如命的男人。
可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又覺得他愛錢的毛病沒這麼嚴重,光從他為了不認識的人東奔西走,義務操勞的分上,貪財這個缺點就不怎麼成立。
任翔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除了他是表哥的好友,除了他是醫術卓絕的大夫外,除了他認識楚家坡上大大小小的人物外,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頭痛哪!納蘭向來不喜歡思考如此艱澀的問題,這次為任翔破例,實在是因為任翔這個男人太奇怪了,而她滿腦子裝的都是他。
遠遠地傳來一些腳步聲,納蘭倏地一驚,馬上跳起來往樹上躍去、凝神一看,那群和尚果然往黑龍潭奔來了。
"屠武真是沒用,要他抵擋個一時三刻,他卻不中用地溜了,唉!"
再往黑龍潭看去,黑黝黝的潭水看不出什麼動靜,更不會讓人察覺潭底有人。納蘭這才放心地離去,折騰了大半夜,她也該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了。
從那天起,她每隔一天都來看看他們好了沒有,但連續七天,池中都沒有任何動靜,沒啥耐性的她幾乎想到潭底看看,只可惜她不通水性,只能望池興歎了。
這幾天老在黑龍潭附近混,倒讓她發現環繞在潭水邊的山丘谷壑中,種滿野花水果,許多自然形成的山洞更是暫時躲避的好去處,她就靠這幾處山洞和那群和尚們玩躲迷藏,而且非常幸運地,她總是能順利躲過他們的追查。
"唉!真無聊倒底要躲到什麼時候?臭任翔,還不快點出來,老待在水裡不悶嗎?"納蘭倚在綠意盎然的樹枝間,兩支腳丫子不安分地晃啊晃的,還不時探頭出去瞄瞄潭裡的動靜。
哎呀!不好了,兩個和尚來到樹下觀望,納蘭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地把腳縮回去。
"沒什麼動靜嘛!他們一定是闖不進黑龍潭,所以放棄走了。師父也太小心了,何必派人守這黑龍潭呢?"一個和尚不滿地道。
"師父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哪來這麼多的廢話,當心大師兄又把你關禁閉了。"另一位和尚低聲斥道。
"關禁閉倒好,啥事都不用管,只要等饅頭就好。說實在的,我還真怕極了小師弟煮的焦飯,真有夠嚇人的,吃一頓足足有三天食不下嚥。喂!今天該不會又輪到小師弟煮飯吧?"他滿懷希望地問,可惜天意不可違也。
"你猜對了,就是小師弟下廚,忍耐點吧!小師弟總有一天會摸清楚火候的。"
"還要等多久啊?我已經受不了了。"
突然,他們的頭頂上傳來一聲驚呼,然後,一隻繡花鞋子就這麼不聲不響地砸下來。
"搞什麼嘛!咦……"好標緻的小姑娘,他們呆呆地望著樹上的美女,完全反應不過來。
納蘭蹶著眉尖,唉聲歎氣地說:"真倒霉,居然被兩個小和尚發現了,該不該殺人滅口呢?任翔還沒出來呢!可是,在佛祖面前殺人,不太好吧!死後會不會下地獄呢?真麻煩。"
那兩個小和尚一聽,魂都快飛了,這哪是仙女,根本是羅剎嘛!他們嚇得拉直喉嚨喊:"師父、大師兄,你們快來啊!黑龍潭有人闖進來啦!"
納蘭跳下樹來,本想制住那兩個小和尚,可是聞聲而來的人愈來愈多,她已經有點手忙腳亂了。
突然,黑黝黝的池水中冒出一道九尺高的水柱,隨著水柱衝出來的,是面如冠王、俊朗非凡的寒冰若,他高高地站在潭邊的樹梢上,遠遠向納蘭頷首示意,便飄然而去。
剛追出來的廣惠老和尚看到他的離開,臉色大變地嚷著:"快去追他,他從潭裡出來,一定把鎮寺之寶物偷走了,快追啊!"
於是,這群禿驢又一窩蜂地往寒冰若那裡追。納蘭暗道好險,看看黑黝黝的池水,沒啥動靜,任翔可能還在潭底。想想,她可要先溜了,這時候別跟她談什麼道義的問題,她一概不認的。
她身子一矮,辨明方向正想躲回山洞時,她的正前方陡地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搞什麼嘛!本姑娘正想溜呢!壞事的傢伙。"
她咕咕噥噥地抬起頭來,嚇!原來是任翔,他渾身濕答答的,臉色蒼白得跟鬼似的,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嗨,納蘭,要溜大家一起溜吧!別丟下我,別忘了,我們可是一夥的。"
他的身子晃了晃,唇邊出現好幾痕牙印,倒教納蘭好生不解,這男人什麼時候這麼虛弱過?"好啦!一起走就一起走,算你運氣好,正好趕上本姑娘。"
她左右看看,往山邊奔走,至禪寺的和尚大多去追寒冰若了,剩下的則被她輕易地解決,惟一感到不解的是任翔。
他站得搖搖晃晃,像隨時都會倒下來一樣,還拚命咬著下唇,像在忍耐什麼,而他深邃晶亮、愛笑的眼也變得迷濛,像是含著極大的痛苦似的。
納蘭攙扶著他,在近距離的接觸下,才發現他的身子冷得有如冰窖:"任翔,你怎麼變成這樣?怎麼回事?"
任翔苦笑著:"玄陰絕脈的寒毒和我身上的內力相沖,所以無法壓住瘟疫的病毒,這回,可真是被瘟疫害慘了。納蘭,你得遠離我,免得傳染。"
他掙扎開,卻又站不住,還是被納蘭扶著,感覺力氣一點一點地消失,只想躺在地上從此不醒。
"喂,喂,你別昏倒啊!我可抬不動你,你必須自己醒著。"納蘭撐著他的身體,心中的慌亂難以理解,她只知道不能讓任翔倒在這裡。
任翔迷迷糊糊的,依稀知道他們往山上去,然後就真的是腦袋昏沉,任由納蘭擺佈了。
納蘭慌不擇路,撐著任翔又使她倍感吃力。這時候,她充分發揮她的潛力,拚命往高處走。
終於在接近山頂時,發現一處凹洞,她把昏迷的任翔扶了進去,才點亮火石子。這山洞還挺乾淨的,因為很高,所以沒有飛禽走獸,也因為在山顛處,隨手可摘折些枯枝作為柴火,惟一不大方便是沒有野果可以充飢。不過,勉強可以湊和了,只要任翔醒來,他們一定有辦法走出這黑龍潭的。
納蘭生了火,在火光下注視著任翔,只見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若紙,昏睡的五官英俊秀逸,簡直像個孩子般令人憐愛。可是,她還是懷念他揶揄的笑臉,她寧可他是健康的。
任翔睡得並不安穩,下唇被他緊緊咬著,偶爾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喚醒看得人神的納蘭,她俯下頭去,這才聽見他的話:"冷……好冷……我好冷……"
納蘭蹶緊雙眉,好生猶豫著,荒郊野外,到哪裡找個火爐?更何況他全身上下還是濕的。
若是任由他如此下去,不要多久,他這條小命也就玩完了。
一咬牙,她紅著臉,飛快地脫去他濕透的衣衫,閉上眼不去瞧他寬闊的胸膛與結實的軀幹,雖然在閉上眼的同時,她已經瞄見了。
然後,她的手摸上自己的領口,女性的矜持教她好生遲疑了一會兒,但就在她心臟跳得極快之際,她還是聽到他無意識的囈語:"好冷……"
於是,她用力扯開自己的衣裳,沒給自己後悔的餘地,就撲在他身上了。
火光熊熊之下,只見兩具軀體緊緊偎在一起,她拚命叫自己睡去,別再去想身下的他如何如何,但她如鼓的心跳聲,怦、怦、怦……而她的體溫像個火爐似的,迅速升高他的體溫。
幾近燃燒……
***
溫暖的夏日和風吹拂過他的臉龐,而他舒服地偎在親娘的懷裡聽故事,母親一邊說,一邊叨念著不要去河邊玩,如何危險云云,可是他啊,邊聽邊睡了,任性地享受母親的溺愛。
母親?在他記憶裡,只有原夫人的慈祥和藹帶給他親娘般的感受,而他,對母親是毫無概念、毫無印象的。
就連從小撫養他成人的師父,都無法給他如此的感受,想到此,他幾乎失笑了,什麼時候這種遺忘已久的感覺又重回腦海?
他知道自己醒了,可是,有股溫暖的感覺讓他不願意醒來,就像早起賴床的小孩一定要母親三催四請才肯醒來。
他下意識收緊雙臂,不願放開懷中的溫暖。
思緒輕飄飄地回到從前,從年少輕狂,到有些叛逆,到身旁好友成家立業,他居然開始羨慕原隨雲,有個溫柔婉約的好妻子。
而他,至今仍苦命地在江湖上打滾,整天跟一堆不喜歡的人周旋,連至禪寺的老禿驢都不給面子。
想到此,他倏地驚醒了,至禪寺、黑龍潭,寒冰若……他還記得他幫寒冰若打通玄陰絕脈,整整花了七天七夜的時間,直到他內力耗盡,玄陰絕脈才被徹底打通。而他也因為內力耗盡,長久以來被內力壓制的瘟疫病毒便不受控制,在四肢百骸中竄流,所以,他大病了一場。
可是,他倏地睜大了眼,在他懷中躺著一個女人!溫暖的胸脯貼著他的胸膛,溫暖的雙臂環抱著他的背,她的小腳纏著他的,柔膩白皙的肩膀全入眼底,而她,嬌美的容顏抵著他的下巴,細細的呼吸索繞在他頸上。幾乎一低頭,他就可以吻上她的秀髮。
該死!他鴕鳥似的閉上雙眼,以為這樣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是,敏銳的他發現粉紅色的肚兜根本遮不住她玲瓏有致的好身材,而他的前胸正敏感地接觸到那片柔軟的禁地。
"怦!怦!怦!"他的心跳聲強烈得以為快把她吵醒了,任翔一直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她只是為他取暖而已,不要做非分之想,他早已經過了年少輕狂、自以為是的日子。
可是,他的心底有一股微弱的聲音正在提醒他,女孩子的名節大於一切,就算她是來自民風開放的西域,但也沒必要脫光衣服溫熱他這個臭男人,所以,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撩起她烏黑柔細的秀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這個夢,小魔女有愛上他的一天嗎?
此時,納蘭懶懶地翻個身,眨眨眼,終於醒來了,一抬頭,望進任翔深情難解的雙瞳,嬌憨地笑道:"你醒了,昨天嚇死我了,還真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一命嗚呼呢!"
"所以,你就奮不顧身,想也沒想就把身體靠過來充當火爐,是吧!"他揶揄地笑道,略帶邪氣的眼瞄向她雪白的身子。
這才使她驚覺她昨晚的"犧牲",連忙從他身上爬起,慌亂地找著衣服:"不准看,閉上眼,你這個壞蛋!人家是好心救你,你對救命恩人都是這麼壞嗎?"
她相信自己從頭到腳都是紅通通的,昨晚什麼也沒想,就這樣順著直覺做事,爹娘早說過,像她這種不經大腦的作為,遲早有一天會出事的,現在果然應驗了,栽在任翔的手裡,她可完了!
她背著他穿上衣裳,使她看不清他突然冷冽的表情。
"你救我難道沒有其它辦法,非要以身相許?"
納蘭又是一陣臉紅,她賭氣地道:"是我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不過,你也別擔心,我不會賴在你身上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任翔扳過她的俏臉,沉聲地問。
沒來由的,瞅著他的俊臉,她就感到一陣難受,呼吸也跟著困難了:"你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就算我們的事被全天下人知道了,我還是會跟他們說,你是不得已被我捉弄的,這總可以了吧?放手啦!"
她愈想掙開,他的力道就愈大,望著她受傷的神情,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你救我,是不是表示你有一點點喜歡上我?"
唉!被他說中了,早在賴上他的時候,她就被他吸引了,不過,她當然是抵死不承認地在他手中掙扎,直到他必須動用雙手將她反壓在身下。
"任翔,讓我起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何必管我喜不喜歡你?你可別忘了,是你否認偎郎大會的。"
"偎郎大會?你是說……"他狂喜著,怎麼沒想到在西域那個盛況空前的偎郎大會呢?
那晚,在星空為被,大地為床的載歌載舞中,他被錦帶繞頸,納蘭早已是他的妻了。
納蘭風情萬種地斜睨了他一眼:"還好意思說呢!死不承認,非要有點好處才想到,你們男人哪!"哇!她驀地一聲驚呼,她的紅唇被掠奪了,強制而佔有的唇舌奪去她的呼吸,使她嬌軟無力地臣服在他身下,任他為所欲為,體內的情慾漫天倒海地向她襲來,就快不知此身在何處了。
任翔不安分的手在她嬌軀上任意遊走,即使如此激情,他還是要聽到那句話:"說,你救我,是不是因為有點愛我?而不是因為我是你偎來的郎?"
納蘭終於笑了,好滿足的笑容,在他眼中綻放。"男人真是貪心哪!剛才還只是喜歡,現在就變成愛了。"
他慌了,用雙掌捧起她的笑臉,半蠻橫半焦灼地說:"不許笑,到底是不是?小魔女,你就別再折磨我了,明知道經過昨晚,我們根本分不開了!"
她還是笑,慧黠地道:"那麼,是你很愛、很愛我囉?"
他一怔,終於被她打敗了:"是,我很愛你,這總行了吧!"
他的吻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唇上、頸邊與胸脯,惹得她嬌喘連連,在情意纏綿之際,她終於告白了:"好啦!我承認我愛你就是,別吻了,我怕癢。"
可是,他哪捨得停下來呢!長久以來不安定的心終於找到了港灣,他才想重溫那個夏日不可能的夢呢!
依稀彷彿中,溫暖的和風又在他耳邊吹拂著……
"不可以,任翔……我們不可以在這裡……"
"任翔……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啊……唉……隨你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6:06
第七章
"是你先誘惑我!"任翔輕輕打了個呵欠,懷裡柔軟的身子緊緊貼著他的,"我本來沒打算這麼做的,可是,女人在男人面前脫衣服,通常只有一個意思。"
"不……我沒這個意思,是你想歪的。"納蘭猛然抬起火辣辣的臉,見到他神采奕奕的臉,一時傻住了。
才一夜的工夫,他蒼白憔悴的模樣全不復見,發略嫌凌亂的披散在鬢邊,頑皮的劉海垂在飽滿的前額,眉在笑、眼在笑,連唇都在笑。
這是那個病重的男人嗎?他怎麼看都健康得很。
"可惡,你又騙我!你根本好得很,害我……我……"
說著說著,自己又不爭氣地紅了臉,接下去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任翔笑看她紅著臉拚命拉著蓋在身上的衣服想包住自己的身體離開他,但他會讓她得逞嗎?才怪!他的雙臂一使勁,她就乖乖滾回他懷裡了。
"昨夜,你還好嗎?"他溫柔地伸出手指輕刮她的粉頰,而那裡又迅速紅成一片,很是動人。
"我……我很好啊!你問這個幹什麼?"怪怪,他別再用這種暖味的語氣說話,她很不習慣,從頭到腳都是不正常的高溫,再這樣下去,病倒的人就換她了。
"是嗎?"他把尾音拖得老長,開始學會捉弄她的樂趣,"知道我是怎麼死裡逃生的嗎?在潭底,我就發現我的內力大量流失,一定抵不住病毒的人侵,乾脆以毒攻毒,把冰若的玄陰絕脈引到我身上壓制病毒。極陰的冷正好把病毒逼出體內,可是也使我全身浸在陰寒之中。原以為這回完蛋了,哪知道你這傻女孩居然用自己溫暖我,可見……"
納蘭揚揚眉,自嘲地道:"可見我有多笨,居然為你擔心老半天。"
"不,由此可見你有多愛我。"他深情地低喃,緊緊摟住她的身,"你是我的,打從一見面,你就賴上我了,不是嗎?"
納蘭的臉紅通通的:"賴上就賴上,沒什麼好否認的。喂!你可得答應我,這輩子除了我以外,不能有別的女人,否則,我……否則我……"
任翔輕笑出聲:"否則你又如何?"
"我……我不怎麼樣,如果你有別的女人,那我也去找別的男人。像寒冰若那種美男子就不錯,玉樹臨風。文質彬彬的,最合我的胃口……哇……"
她的紅唇又被他霸道地擄獲了,想當然耳,她臉蛋上的暈紅在短時間內是不會消退的。唉!這種心醉神迷的甜蜜感受,教她連身子都軟了,直想往他懷裡偎去。
任翔抬起異常晶亮的眼瞳:"不許有這種念頭,記住,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也將是最後一個,你必須把我的話牢牢記住。"
"為什麼是最後一個男人?你不打算碰我了嗎?"對於別有意義的話,她向來是不能理解的,畢竟她爹娘不會教她這類的話。
"你別做夢,我會一直碰你,直到我們生下一大堆孩子為止。"任翔的語氣竟帶有幾分笑意。
納蘭先是一怔,然後睜大一雙美國,嬌滴滴的臉蛋倏地泛紅起來,氣惱地捶著他的胸膛:"你做夢,生一大堆孩子,我才不要!我還沒玩夠,還不想定下來呢!"
他哈哈大笑,把臉埋在她頸間摩娑著:"原來這位小妻子還沒玩夠,不肯乖乖地學做娘呢!納蘭,我做夢也沒想到你會喜歡我!從小,我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被師父收留後,才明白有人關心的滋味……可惜啊!我師父是個非常任性的女人,高興時,我的日子很好過,難過的時候,我就成了被整的對象。"他苦笑著繼續說,"從我五歲,發現金錢還有這麼大的功用,不僅可以讓人溫飽,還可以住好大的房子時,我就開始努力賺錢,結果,我真的賺到生平第一筆銀子。"
"怎麼賺的?"納蘭好奇地凝視著他,他生得英俊好看不說,連那輕蹶眉峰的模樣都讓人打心底憐惜。
任翔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一提起他師父,那滿不在乎的神情便全數收起,好像沒遇上才是幸福似的,他師父有那麼可怕嗎?她想。
"替人打架。從小我就身強力壯,身子雖小,卻能用武功打倒比我高壯的大人,所以,一有人出錢要我教訓什麼人,我就答應。剛開始只是賺錢,但漸漸地,我覺得被我打倒的人都只是可憐的老實人,所以,我就不再幹這種事了。"他扯了扯嘴角,無奈地提起那個女人,"而且,我發現我師父把我生平賺到的第一筆銀子拿去餵了毒,根本不能用了,唉!"
他苦惱的神情使她咯咯發笑:"那筆錢後來呢?"
"被師父拿去當暗器用,多奢侈啊!那可是我的血汗錢耶!"
"嘻嘻!任翔,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多虧你先提起來。"納蘭忍俊不住,笑靨如花地在他耳邊宣佈了這消息。
他嚇得跳了起來:"什麼?我師父是你的乾姐姐?不可能啊!她明明年紀一大把了,你沒弄錯吧!"
"沒錯,沒錯,玉面羅剎官巧茵,絕對是她沒錯。"納蘭吃吃笑著,在心裡不免將他和他師父做個比較,竟發現這兩人的個性相去不遠,提起對方同樣是又愛又怕。
天哪!任翔強自抑下翻白眼的舉動,在她唇上戀戀地一吻,摟著她坐了起來。
"這麼快就要離開這山洞啦?我們接下來要去哪玩呢?"一想到有刺激好玩的,納蘭就顧不得矜持,拉著他的手問東問西的。
任翔往山洞外瞧了瞧,不怎麼高興地說:"差點忘了戀兒和何老伯還在鄱陽湖等著我們,現在動身或許還能看到你乾姐姐。"
"咦,我乾姐姐也會去?"她支著小巧的下巴問。
"對,而且那是十年一度的月下論劍。"
"月下論劍?那是什麼玩意兒?有好玩的嗎?"
"當然有,看天下人為了虛名爭強鬥狠,不夠好玩嗎?"他套上皺巴巴的外衣,雖已皺得不成樣,但有總比沒有好。
"那你會出場嗎?"她再問。
"呢,或許會吧!如果師父她老人家親自出馬,那就更完美了。"最好再加上一個大師伯,那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就落在自家人身上啦!
哈,他想得可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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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繁華熱鬧非筆墨可以形容的。
雖說盛唐最大的城市非長安、洛陽莫屬,但江南各處已逐漸興盛,文人薈萃、歌舞昇平。來往的商賈小販們更把北方的流行風尚帶到江南,把這兒點綴成另一個美麗的地方。
納蘭生在大漠,長在大漠,早聽說中原人愛玩、會玩,今兒個來到江南,算是大開眼界了。她一會兒指著那街邊的攤子問東問西,一會兒又瞧著耍猴兒戲的咯咯發笑,好不新奇。
任翔難得使出最大的耐性陪著她,他從小混在市井中,根本不覺得什麼是新鮮有趣的,可是見她興致高昂,看到什麼都拉著他嬌憨地問,使他的嘴角不禁上揚,終於放開成見和她玩在一起。
"你說,那竹蜻蜒怎麼會飛呢?只是一根竹子嘛!"她蹲在一旁看小販賣給孩子們一根竹棍子,小孩們拿了東西,高高興興地跑開了,可她就完全不瞭解,這玩意兒怎麼玩哪!
任翔掏出碎銀子,取過竹蜻蜒擺在雙掌中,微一使力轉動,竹蜻蜒就飛上半空。"瞧,這樣不就飛了。"
"真的耶!我也要。"納蘭鬧著,玩了幾次也能玩上癮,就再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任翔可是餓了,瞧瞧四處,忽地見到正對面有一家客棧,他心中大喜,拉著正玩在興頭上的納蘭便走到客棧前。
"爺,裡面請,咱們醉月樓是全江南最有名的客棧,比京城的醉仙樓還有名,凡是外地來的,都得來這裡坐上一坐,嘗嘗我們的拿手好菜——"那招攬生意的小二哥本來說得口沫橫飛,忽地眼睛一亮,猛瞅著這對俊逸秀美、宛如仙人的男女,死命地看。
江南雖然人文薈萃,美女也出了好幾位,可是,何曾見過如此相稱的一對,男的颯爽俊朗,女的絕俏脫俗。
店小二在醉月樓也待了十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好看的人物。
"你瞧什麼瞧?本姑娘又不是缺了鼻子少了眼睛的,沒瞧過人嗎?"納蘭被看得莫名其妙,朝那小二哥薄斥道,沒想到那小二哥更呆了。
人美,連聲音也好聽!"哦!失禮失禮,小的一時忘形,還請姑娘別介意,裡面請坐。"
要不是那男的似笑非笑的打量,讓他自慚形穢起來,他還真捨不得移開目光。不過,想歸想,工作還是得做,他偷偷瞄了那有著絕色姿容的美麗女子,臉紅了紅,低下頭忙帶領他倆進客棧。
時值晌午,客棧裡人滿為患,二樓雅座全坐滿了,小二哥引他倆走到一樓一張方桌前。
"真抱歉,二樓全坐滿了,委屈你們坐這裡,馬上就上菜啦!"
"無妨。"任翔隨手遞給他一錠碎銀,打發他後,才低聲在納蘭耳邊笑道:"還姑娘,幾天前就不是了。"
納蘭扁了扁嘴:"我喜歡這麼說,你管我!"顧盼流轉間,儘是風情萬種,隱約感到眾人竊竊私語,驚訝這女子絕俗的容貌和唇角的頑皮,當然也對她身旁的男子投以羨慕的眼神。
"好相配的一對啊!"他們的讚歎,任翔聽到了。原來江南人心胸如此寬大,見到美好的事物不假思索地便加以讚歎,這點倒是挺合任翔的口昧。
菜一上桌,納蘭馬上食指大動:"哇!好精緻的菜餚,色香味俱全,連我都感到餓了。"
那店小二馬上獻慇勤地說:"姑娘果然識貨!這是本店最有名的乳豬三吃,煎、炒、烤三種口味,任你挑選。"
一聽是豬,納蘭的臉馬上拉下來了:"我不喜歡吃豬耶!肥肥胖胖的,全身都是白肉,好噁心喔!"
"這樣啊!那嘗嘗這碗好了。這是蔥爆紅肉,用上等的牛肉炒的,連皇帝都愛吃的菜,你吃吃看。"店小二馬上奉上另一盤。
納蘭的眉仍是蹩著:"要吃牛啊!牛很辛苦地為你們耕種,你們居然要吃它,太過分了,我可下不了手。"
那店小二的笑容愈來愈僵硬了:"那吃糖醋魚好了。西湖裡鮮美的鯉魚,加上師傅精心配製的醬汁,包你喜歡。"
"魚啊!好好地養在水裡,為何要吃它呢?多可憐哪!我喜歡看魚快活地在水裡游。"納蘭的臉還是苦的。
"姑娘,難不成你吃素?"店小二不耐煩了,活了二三十歲,解決過太多砸場子的事,這女人根本就是來找碴的,若是平常,先接兩拳再說,可這回,說什麼還是捨不得她的美貌,想氣也氣不起來。
納蘭嫣然一笑,任翔正想要她別胡鬧時,變亂頓生,對面屏風半掩的雅桌忽地傳出一聲:"任翔,終於讓我們等到你了。"隨聲竄出黑色人影,直往任翔身上撲去。
任翔仔細想了想,確定沒見過此人,問:"這位老兄,找任翔何事?"
黑衫人冷哼著:"把黃金鼎交出來。"
"可是,我身上沒有黃金鼎。"閃過一道凌厲的掌風,百忙之中他仍不忘記瞪向佇立一旁,看似無辜的納蘭,這全是她做的好事。
"就知道你不承認,"黑衫人退後一大步,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把人帶出來吧!"一排人出現在他身後。
任翔心頭一凜,搞什麼嘛!戀兒和何老伯居然落在他們手裡,有沒有搞錯?
"戀兒,老伯,好久不見,你們怎麼被人請到這裡了?"
戀兒努了努嘴:"還不都該怪你,沒事偷什麼黃金鼎,害我們說破了嘴,也沒人肯相信你沒拿。"
"是啊!你啥不愛,偏愛黃金的事,江湖上無人不知,想否認都很難。任翔,還是快把黃金鼎拿出來吧!我也很想看看武林至寶長得什麼模樣。"何問天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說。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憑師伯的武功,任翔百分之百可以肯定沒人能制得住他。
心念才動,任翔連忙疾步奔到納蘭身前,果然,那黑衫人也搶到她身旁,想要拿她當人質。
黑衫人的一雙手才觸到納蘭的纖肩,手背上忽地傳來劇痛,一聲嬌斥自耳邊傳來:"拿弱質女流作要脅,要不要臉?"
只見他手上銀光一閃,亮晃晃的一隻銀針插在上面。"你也能算弱質女流?"真他媽的痛耶!
納蘭美目一亮,咯咯笑地拍手叫好:"好耶!我還以為失了準頭,沒想到還是那麼準。"她驕蠻地昂起下巴,等待任翔的讚美。
任翔雖不甚滿意,但也只有點頭;"好啦!知道你厲害,快把針收起來。"
"為什麼?我的小銀針很有用耶!"
"我是替被你打針的人感到可憐!瞧,我們的黑衫大哥已經痛得在地上打滾了。"
可不是嗎?黑衫人萬萬沒想到一根小銀針便會讓他痛得死去活來,咬牙撐了許久,終於領悟到一件事:"拿解藥來。"
納蘭也爽快:"可以,不過,你得把他倆放了。"
"哪有那麼容易,他們可是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捉來的。任翔獨闖江湖以來,從未在乎過任何事,而她和他,"黑衫人忍痛指著戀兒和何問天,"是他最親近的人,有他們在手裡,我就不信任翔不會乖乖聽我的。"
納蘭掩嘴偷笑,然後正色道:"這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以前,或許他們是他最親近的人,現在嘛!正主兒換人了,你愛拿他們怎樣,他都不會管。"
"有此說法?我怎麼不知道?"
不僅黑衫人和他那幫兄弟疑惑,就連任翔也豎起耳朵聆聽,什麼時候她成了他的代言人?凝神往戀兒他倆望去,沉思地皺起眉頭,表面上他們無啥大得,精神也不錯,不像被人綁來,倒真像被請來似的,笑嘻嘻渾然不在乎地朝他擠眉弄眼。
搞什麼嘛!被捉來當人質這麼有趣嗎?
"當然,現在他最關心的人就是我啊!其它的人他才不在乎呢!翔,你說是嗎?"納蘭叫道。
任翔猛地回過神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了咳:"納蘭,這種事不可以在這裡說,"見她瞪圓了眼,忙改口道,"這事不能這樣說,頂多可以說,你們都很重要,我一視同仁就是了。"
"你說什麼?"納蘭還沒大發雌威,拘謹而又忠心的戀兒理解後莞爾一笑。
"原來如此,公子已覓到良伴愛侶,當然應該以這位姑娘為重。請公子放心,我們並非全然受制於人,想辦法脫身並不困難。"
她說做就做,不僅掙開繩索,連負責看守她的人都踢倒了。何天問搖頭歎息地說:
"唉!你這丫頭何必這麼認真,不是說好一定要逼他說出為何把我們丟在鄱陽湖的嗎?"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戀兒順手一個反手刀,砍翻了最後一人,乾淨利落地解決這群不上道的小人物。
納蘭和任翔面面相覷,在戀兒的服侍下,重新坐上二樓的雅座,品嚐醉月樓的佳餚。
任翔聽完戀兒的報告,咋舌了老半天:"原來你們是故意的,我跟你們有何冤仇?才幾天不見,就這樣害我!何況,八月十五日又還未到,現在就整我,太過分了吧!"
何問天居然回道:"好玩嘛!反正等你也是等,陪他們玩玩又有何妨,反正你一定會回來。"
"啊!我真是敗給你們了!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任翔揉揉發痛的額際。
"哪知道他們是什麼東西。"何問天推得一乾二淨,打死不承認他以前也在江湖上混過。
還是戀兒乖乖地答道;"看他們的武功似乎來自東北,可是,又不是很高明的師承,賞他們一支冷青銀針已經夠他受的,放他們去吧!"
冷青銀針?正在埋頭苦吃的納蘭抬起小臉:"好厲害喲!我爹是曾說過這小銀針的名字,可是我老記不住,"她若有所思地笑道,"你真的很棒,難怪他這麼擔心你。"
有嗎?任翔的眉挑得老高,這女人怎麼又在假傳聖旨?瞧她笑得如此詭異,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姑娘快別這麼說,戀兒只是服侍公子的丫環,蒙公子不棄,跟了幾年,公子……從來不把戀兒放在心上的。"戀兒有些不好意思,從沒跟人談過如此難為情的話題,而且又是在納蘭的面前。她看似天真無邪,眉眼卻閃爍著精靈般的淘氣,這教她如何是好?這個絕美的姑娘已經開始讓她頭疼了。
是嗎?任翔含在口中的水差點吐了出來:"戀兒,我什麼時候把你當丫環過?"
"對,對,對!不能當丫環,那就當妹妹好了。"納蘭挺熱絡地拉著她的手,"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妹妹了,將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這麼決定了。"
妹妹?戀兒遲疑地望了她一眼,看上去,她的年齡還比自己小上一兩歲,這樣就想當人姐姐?不過,個性順從的她點頭笑道:"多謝姑娘不棄,戀兒恭敬不如從命。"
納蘭咯咯笑道:"還叫姑娘啊!該改口叫姐姐了。"
"是,姐姐!"
任翔清清喉嚨,在她耳邊低聲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著什麼心眼。不過,我得告訴你,沒的事,不准亂猜,當心我打你屁股。"
"我哪有亂猜,你剛才不是很關心她嗎?眼睛瞧得都發直了,我不得不防啊!戀兒那麼清秀、那麼溫柔,大眼睛眨啊眨的,一不小心就把你的魂給偷了去,那我豈不虧大了。"納蘭也靠在他懷中,悄聲回道。
任翔輕斥道:"胡說八道,身子坐正,乖乖吃飯。"
"你怕人家看嗎?我可不怕。"她放肆地把雙臂環在他的頸上,宣示佔有,哪管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客棧,剛才還因為他們,著實熱鬧了一番,引來的人潮還未退去呢!
任翔無奈地瞧瞧忍俊已久,終於捧腹大笑的何問天,再看看無辜遭受池魚之殃,此刻正尷尬極了的戀兒,再低頭往懷中一瞧,這小魔女正揚起她絕美的笑靨,神情既滿足又得意呢!
他終於歎了一口氣:"隨你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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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十年一度的鄱陽湖月下論劍即將展開,許多自詡武功高強的前輩,或是默默無名的江湖混混,全卯足了勁要在這場盛會成名,有了名以後,自然能昂起頭、挺起胸、大搖大擺地走在江湖上。
這就像科舉取士一樣,十年寒窗無人問,為求一舉成名,大家都擠破了頭。
醉月樓此刻佔了地利這項便宜,是鄱陽湖方圓十里內最大的客棧,隨著比武的到來,客棧內臥虎藏龍,到處擠滿了人。
任翔笑吟吟地望著對什麼事都有興趣的納蘭,而她正趴在窗榻上好奇地往外看:"哇,那群人哪家來比武,根本是全家出動!你瞧,連跨個馬步都有侍女替他扇風遞毛巾耶!嘖,嘖,嘖,天下第一高手若讓他得了,武林豈有安寧的一日。"
"你以為他像你一樣愛捉弄人嗎?"任翔笑問。
他探頭看了看,客棧後院中的確有一個看似富家公子哥的人在練武,但說是練武,其實也只是在擺繡花拳頭,根本中看不中用。
"他有我那麼聰明嗎?"納蘭別有用意地笑了笑,爬到他膝上乖乖坐好,"任翔,你想不想在比武中奪得天下第一的名號?"
"用得著嗎?我本來就是了。"任翔挺臭屁地說,在她掌心印下一記纏綿的吻。眾目睽睽之下,納蘭絕美的臉蛋染上一層淡淡的玫瑰紅色澤。
"討厭啦!你對我做人身攻擊喲!"她把臉埋在任翔懷裡,根本不敢想像戀兒和何老伯怎麼看她。
"不用躲了,你們一天總要來個三四次這種老少不宜的親熱鏡頭,我跟戀兒早習慣啦!"何問天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們。
任翔也不甘示弱:"老伯,如果你喜歡聽八卦新聞的話,你應該對三十年前玉面郎君與玉面羅剎那段愛恨癡纏、糾葛不斷的感情印象深刻。那段情簡直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是整個楚家坡傳得沸沸騰騰的大事。"
他一邊說,只見何問天的眼神逐漸尷尬,但那張戴上精緻人皮面具的臉卻是啥破綻也沒有。
"公子,祖奶奶的風流軼事不能隨便說的。"雖然談這個令他尷尬,但忠心耿耿的戀兒還是如此說道。
"祖奶奶?不對,不對!你是我的乾妹妹,怎麼可以叫她祖奶奶呢?"納蘭一想不對,馬上插口道。
"沒有不對啊!我是公子撿來的小丫環,而祖奶奶是公子的師父,叫一聲祖奶奶就輩分來說,沒什麼不對啊!"戀兒一時改不了口,還是恭敬地叫道。
"當然不對,你是我的乾妹妹耶!"
"我知道啊!"
"可是,她是我的乾姐姐啊!"
"我知道你是我的乾姐……嘎?什麼?"戀兒忽地睜大了眼,"她是你的……"
納蘭點頭道:"沒錯,我的乾姐姐,所以,理所當然的,你也是她的乾妹妹,以後見到任翔,大不了稱一聲師侄罷了……"
她正說得口沫橫飛之際,冷不防被任翔從背後抱住,塞給她一顆甜美多汁的荔枝:"別帶壞戀兒,引誘她叛逆我屬於大不敬,是要遭受天譴的。"
納蘭嘟著嘴吃了:"你很掃興耶!我說得是事實,她本來就是我的乾姐姐,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
"好,好,我也沒說你說謊啊!"他哄著她,"只不過,茵姨實在太胡鬧了,收我未來的小妻子做乾妹妹,這種事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
他倆旁若無人地說笑著,戀兒抿唇笑道:"我看公子急著成家了。這幾年來,第一次看他對婚姻大事這麼積極過,納蘭小姐的魁力不小啊!"
何問天收回複雜難解的目光,悻悻然地說:"在西域的時候怕得這麼厲害,現在卻好得如膠似漆,年輕人的愛情真教我這老頭子看到傻眼了。"
"或許他們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呢!"戀兒微微扯動嘴角,笑而不答,因為她非常羨慕納蘭,非常、非常。
是的,她有一點點私心,她希望能被任翔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也許是愛人,也許是親人,基於兩人都是自小無依的相同背景,她會希望有人給予她溫暖的臂膀依靠,而任翔,是她認識的人中,惟一能給她如此感受的人。
如今,當然不可能了,她聳聳肩,認分地離去,從那對彼此凝視的眼神中,她明白沒有她插手的餘地,所以,她選擇悄然地離去,還拉走了正在發呆的何問天,把一室的寧靜還給他們。
戀兒的成熟心態讓何問天著實佩服,但她的豁然並未影響到他的壞心情。
回到房中,枯坐燈下,大半生的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何問天緩緩取下那張精緻的人皮面具,清矍俊秀,充滿中年魅力的男性臉龐出現在灰黃的鏡中。
這張臉,真是駐顏有術,和當年玉面郎君縱橫江湖時的得意風光,居然沒什麼兩樣,想來茵兒也是一樣吧!
早就忘了當年是怎麼開始的,印象中,她還是那綁著兩條粗黑辮子、愛哭又愛踉蹌的小女孩,曾幾何時,小女孩長大了,也有心事了。
"大師兄,你為什麼不愛我?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我會改的,你不喜歡我任何地方,我都會改,哪怕要我犧牲性命,我都肯的。"
為什麼?只怕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
她含淚的控訴,言猶在耳。
而他,非但無法接受,還逃到天邊去。
為什麼呢?
她,貌美如花,性子雖然稱不上溫馴,但也不至於驕蠻得令人頭痛;刁鑽古怪,個性亦正亦邪,那是江湖上給的渾號,在他們無生門的眼中,根本稱不上什麼嚴重的大事。
無生門,他下意識地扯扯嘴角,這個名字恐怕連任翔都沒聽過,江湖上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一百年前,老師祖創立了無生門,傳授絕頂武功。但不知為啥,祖師一生鬱鬱寡歡,年紀極輕便去世,流傳於世的只是深不可測的武功,以及正邪不分的作風。
根據他們師父的說法,是因為師祖早年痛失愛侶,故而憎恨世間完美的事物,收養的徒兒也是訓練他們笑看世間,視一切禮儀規範如糞土,愈是平凡的事物,他們愈鄙棄。官巧茵和何問天更是繼承先祖的作風,一出道就讓江湖很頭痛,著實讓武林熱鬧了好一陣子。
可是,無生門中沒有一個人有好結果,當然,這是指婚姻而言。
先祖是如此,他們的師父則是單戀一生,窮其畢生精力得不到所愛之人的回報,而他和菌兒,也是如此。
他明知道和茵兒不會有好結果,可是仍然栽進去了。
如果愛情有道理可言,那也就不是愛了。
何問天自問拒絕茵兒拒絕得很徹底,可是茵兒始終不放棄,她認為先祖和師父的不幸只是巧合,他們不會重蹈覆轍。
可是,她忘了無生門的詛咒:"凡是相愛的人,入我無生門一定不得善終。"
她忘了,可是他沒有。
所以,即使知道他們有了兒子,他也不敢認。
可是很巧的是,茵兒也不敢認。
明明是母子,偏偏要稱師徒,唉!任翔啊任翔,你意想不到的事恐怕還多著呢!想起這優秀的寶貝兒子,何問天終於開懷地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6:34
第八章
"喂,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們要躲起來?"納蘭往外探出一顆小巧的頭顱,正想呼吸大口大口的新鮮空氣時,馬上被一隻五指爪拉了回去。
"噓,小聲點,別讓下面的人發現。"任翔忙著隱藏自己的身影,又急著騰出手來"照顧"納蘭。
唉!真是操勞啊!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納蘭眼珠子轉了轉,隨意拿手扇了扇,八月中秋的鄱陽湖還挺熱的,何況下面還擠成黑壓壓的一片,驀地,"我明白了,你特地挑了這麼一個好位置,是為了看他們出糗,是吧?站得愈高,看得愈仔細。好耶!任翔,這次做得好。"
她得意洋洋,任翔則咳了咳,真不想潑她冷水:"恐怕我的目的和你理解的有點距離。"
"呢,為什麼?"她皺眉,莫名地瞧著他。
"因為我打算從這跳下去。"
"做啥?"
"一鳴驚人哪!"任翔仔細盤算過了,要在月下論劍一舉成名,就得打敗數百位來自各地的英雄好漢,而且還不能累得像狗一樣。他不能太早出場,但是又不能太過輕敵,為了掌握戰況,他選擇這個地方。
鄱陽湖煙波浩瀚,湖水幽幽,綿延千里,自古以來便是墨客騷人駐足感歎之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武林中人也附庸風雅,在這辦起擂台賽了。
湖中央高高架起一個十來丈高的高台,高台兩旁插著兩支旗子;一面寫著"湖中顯身手",另一面寫著"月下論真章"迎風吹蕩,顯得清高而飄逸,而任翔和納蘭就躲在竿子上,憑著上乘的輕功,半站半勾地吊在上面。
嗯!套句納蘭的話,這樣的姿勢,還真有夠醜的。
擂台上坐著武林七大長老,這七個人都是武林中的首腦人物,有武當派的至虛道長、少林派的無色大師、峨嵋派的空情老尼、峨峒、青城等等江湖上的老前輩,他們已經老到連架都不用打,但江湖後輩皆自願認輸,將他們奉為上座。
不久,台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是開飯聲,而是殺伐聲,擂台上已經展開第一場決鬥。
又是一個為了出名而不怕死的笨蛋。
任翔嗤之以鼻,瞄了一眼納蘭,魂差點飛掉。
他忙騰出一隻手,揪住她的後頸:"你……你……你怎麼……可以……把手……手……手放開,你不要命啦!"他結結巴巴的。
納蘭沒好氣地瞪著他,慢條斯理地把隨身小本子收起來:"緊張什麼,我的腳還勾住你的,就算會掉下去,也是我們兩個一起掉。"
這是什麼歪理!任翔翻了翻白眼:"你究竟在寫什麼?"
"武功秘籍啊!"納蘭得意洋洋地攤開那本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看不懂的字,
"這裡綜合武林各大門派的精華,我邊看邊記錄,遇到看不懂的就用圖畫下來,回去後一招一招地練,我不就成為天下第一了。"她呵呵笑了起來。
"就這麼簡單?"任翔斜睨著她。
"自然,我的悟性很高的!"她的腰桿挺得筆直,踩到他腳上了。
他呼疼,把腳抽回來:"他們個個都練上數十年,敢問閣下你,打算用多少時間來練這天下第一的武功?"
納蘭反應極快地回道:"我有說過我要練嗎?沒有吧!相公,你多慮了。"
哼,哼!任翔昂起下巴:"我就知道,想當什麼天下第一?還不是耍嘴皮子說說。"
"任翔,你可別忘了,我什麼沒有,就是錢多,只要我把消息放出去,廣徵天下好手來練這些招式,然後聽我使喚,這天下第一就是我啦!"誰規定天下第一非得一個人,納蘭可不這麼想。
任翔看著她,搖搖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虧你想得出來,一點也不君子。"
"誰規定天下第-一定要君子才能當,淑女就不行當嗎?"納蘭驕蠻地反問。
任翔沒轍了,抹抹鼻子,凝神往台上觀去。
但實在是沒啥看頭,如果十年前那次武林盛會也是這副模樣的話,難怪師父會奪得天下第一。
說到這,師父怎麼還沒來?
任翔四下望了望,果真沒看到,難道那女人當真要他出手?
不會吧?他往師伯何問天那裡看去,只見他和戀兒混在一群年輕人裡,說笑著好不輕鬆,還不時從戀兒準備的竹籃子裡拿出雞腿、雞爪來,嚼得津津有味。
唉!任翔真是羨慕啊!
此刻,擂台上一改原先的溫吞緩慢,轉為風聲鶴唳的驚險局面。原先在台上的人直往後退,而還站在岸上的人也不敢往上跳,只能遠遠站著。
任翔他們倒是居高臨下,一點影響也沒有。
但見一位道士兩手甩著鐵球長索,和一位年輕男子過招,那男子手持長劍,緩緩轉過身來,神情冷峻,五官漂亮得令任翔感到一陣刺眼。當然啦!怎能不意外呢!一起窩在黑龍潭下七天七夜,忘得了嗎?
寒冰若,久違了,他在心裡念著。
鐵球朝寒冰若攻來,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寒冰若先是避而不攻,然後,終於不負眾望地出招回擊。
當他的長劍如青龍劃破長空般點上長索,把鐵球削成兩半時,眾人才吐出胸中這口氣,彷彿大家都鬆了口氣似的。
奇怪了,任翔納悶著,若說是他擔心還情有可原,畢竟他是他的再造恩人,而且,他也很想看看身懷玄陰絕脈的人武功究竟高深到何種境界,可是,其它人怎麼也擔心得很,莫非是因為寒冰若那張冷冷帥帥的臉?
擂台上打得熱鬧,寒冰若一開始就沒打算手下留情,他內力如潮水般排山倒海地擊向道士。沒多久,道士便力盡,敗下陣來。
其實,早在鐵球被削時,他就敗了,所以任翔一點也不意外。
"這個好,"輕脆的鼓掌聲傳來,面貌姣好,風韻猶存的官巧茵翩然飛躍而上,"這個好,這幾年江湖根本沒什麼英挺俊秀、武功高強的小伙子,姐姐一見你就喜歡,亮亮本事讓姐姐瞧瞧。"
他媽媽的,你徒弟不是啊!說這什麼話。任翔不服地想,也不看看自己魚尾紋都一大堆了,還想當人家的姐姐!
"乾姐姐耶!"納蘭佩服的口吻,使他全身肅然起敬。
其實,是打了一個冷顫:"拜託你別這樣叫她好不好?"
"她本來就是乾姐姐嘛!"納蘭頑皮地一笑,很瞭解他心裡在不爽什麼。
"噓,別吵。"任翔做個手勢噤聲,他可沒興趣被茵姨發現,然後抓去完成稱霸武林的春秋大業。
底下,寒冰若和官巧茵正在"相看兩不厭"。
寒冰若心想,任翔老兄怎麼還不出現?江湖中沸沸騰騰傳說他懷著黃金鼎,這幾天必然會在鄱陽湖畔出現,展現他多日練功的結果,怎麼到了現在還沒出現?難道還沒練成?
而官巧茵則笑咪咪地瞅著他:"好小子,想不到你還真沉得住氣,想不想知道姐姐打算攻你哪邊?"
寒冰若冷哼了一聲,倏地發出攻擊,他的長劍輕靈,招式巧動,內力更是源源不絕,的確佔了玄陰絕脈的便宜。他,在台上衣袂飄飄,俊逸漂亮,成了風頭最健的人物。
只是,官巧茵存心讓他發怒,一邊出手,一邊說道:"嘖嘖,才以為是練武奇才,馬上就像個軟柿子。不行,不行,這招潛龍無悔使得太弱了,跟條蟲似的。"
"唉唉,不行,不行,你是誰教的?怎麼反應這麼慢?再來。"
不一會又說:"嘿嘿,就是讓你三招,你還是打不到。"
她似玩耍的口氣激怒了寒冰若,他終於動氣了,內勁一古腦兒地貫注在劍尖上,孤注一擲,和身撲上。
哪知官巧茵早有防備,見他逼近,好整以暇地輕輕推出一掌,把他打下台了。
眾人一陣嘩然,明明看到那少年男子已經贏了一著,沒想到卻馬上被打下台去!
戀兒不甘不願地扶起大為震愕,而且內傷不輕的寒冰若快步離開這個是非圈,將眾人的好奇置之腦後。
寒冰若好生感激,抬眼一看,救他的竟是一位清新脫俗、美艷無雙的女子。"感謝姑娘出手相助,我改日定當報還。"
戀兒一板一眼地說;"你別謝我,救你,並非我的意思。"
"不論如何,我一樣感謝。"他咳了咳,鮮血沿著唇角流下,他受的傷不輕,那女人並非像她口中嚷的手下留情。
戀兒萬分不情願把隨身手絹遞給了他:"擦擦吧!"
"多謝。"寒冰若接了過來,迎面就是一陣芬芳,用過之後,反而不敢還她,"等我把絹子洗乾淨了,再還給姑娘吧!"
"隨便啦!"戀兒閃著身形,飛快地在人群中穿梭。也不是說她有多討厭這個男人,而是她非常不喜歡成為公眾人物。待在任翔身邊這麼多年,她始終是個隱形人,現在,受了公子的指示,不得不去救這男人,她……可是個臉皮極薄的姑娘。
來到岔路口,她正在猶豫該往大道走,還是轉向僻靜小路時,忽地,沒聽見那男人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怪怪,他正虛弱地靠著牆喘息著。
唉!好人做到底,她把心一橫,大刺刺地扶著他的肩膀:"放心地靠著我吧!保證不會讓你跌倒。"
不知怎地,望著寒冰若那雙澄澈盈滿感激的雙眸,戀兒有種想哭的衝動,莫非她這輩子都甩不掉他了。
而在台上,官巧茵還意猶未盡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兀自喃喃地道:"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像樣,我還沒使足十成的功力,他就不行了。唉!翔兒,還是你來陪姐姐玩玩吧!"
掛在旗竿上的任翔一聽,差點沒從上面跌下來。不會吧!這麼高她都能發現,這女人真是愈老愈精明了。
他抱著鴕鳥的心態,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心存僥倖地硬是不肯下去。
"翔兒,你當真要姐姐上去嗎?女孩子爬上爬下不太好看吧!"官巧茵又喊,輕鬆地又解決了什麼派的什麼長老,那人一上台就報了名字,可惜她連記都懶得記,反正是不人流的人物。
任翔還是不為所動。
納蘭挑眉看了他一眼,指指下面。
任翔搖頭。
官巧茵再次叫道:"你真不出來?咦!這可奇了,難道這小子敢不聽我的話,居然沒來鄱陽湖?"
她眼尖,突然看到峨嵋派的第二把交椅絕情師太也在人群中,倏地飄然而下。
"好久不見,絕情師太,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你的皺紋又多了好幾條,連腰都粗了好幾寸哪!"官巧茵皮笑肉不笑的,存心讓絕情師太下不了台。
納蘭拉拉他的衣袖,任翔回過頭來,給她一個莫名的眼神,他也不懂啊!
茵姨平常是挺愛捉弄人的,但這麼尖酸刻薄的話,倒是從未聽過,莫非她和這老師太有什麼深仇大恨?任翔無解。
"官巧茵,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刁嘴利牙,當心死後下拔舌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絕情師太揮舞著一雙枯黃的手,恨恨地道。
"我就算不得超生,也要找個墊背的。絕情,你別以為毀了容,躲在尼姑廟裡,我就找不到你,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官巧茵沉不住氣了,她這一生孤苦,全是教這醜女人害的,若是讓她多念幾年經,死後反而榮登天仙的寶座,她可是死不瞑目。
"你胡說什麼?這裡天下好漢齊聚一堂,你可別想趁機毀我峨嵋的清譽。"
"哼,峨嵋的清譽早就給你破壞了,"官巧茵躍上擂台,"有本事,就好好跟我較量一番。"
絕情師太跳上擂台:"我會怕嗎?倒是你,今日斃命於此,還等不及親生兒子來給你送終可憐喔!"
官巧茵臉色大變:"你說什麼?"
"我說得還有錯嗎?無生門的掌門人居然犯了門規,懷孕生子,這還不算是武林中的大笑話嗎?"絕情師大陰惻側地一笑,眾人為之愕然。
在場大多數的人都沒聽過無生門的名號,但老一輩的餘悸猶在,三三兩兩開口談論此事,連七大長老都面色凝重地望著官巧茵,腳下緩緩移動,分佔七個方位圍住官巧茵和絕情師太,準備肆機而動。
"無生門是什麼東西?"納蘭悄聲地問。
任翔搖搖頭,默然不語,內心隱隱不安,好像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一樣。
"胡說,你住口。"官巧茵臉色蒼白,怒斥了聲,便往絕情師太撲去,兩人展開驚天動地的一場大廝殺。
多年前,絕情師太還是俗家身份時,曾與官巧茵有過一段短暫的來往。官巧茵見她姿質不錯,打算收她為徒,可惜絕情師太的野心太大,不甘屈於她之下,所以叛師而逃,投奔峨嵋門下。
如果她只是離開無生門也就算了,偏偏她知道得太多,所以,官巧茵一直對她的離去無法釋懷,尤其在她離去之前,曾經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
官巧茵雙手成招步步進逼,臉色冷到極點:"絕情,我當年待你不薄,甚至想把無生門的絕技全傳給你,可是你為什麼背叛我?"
"你對我好?"絕情師太冷笑起來,左閃右閃地避開凌厲的攻勢,仗著自己也在無生門待過,刻意激怒官巧茵,"你對我好,只是做給別人看的,讓她們以為你官巧菌是個溫柔女人。我告訴你,我根本不領情。"
她們你來我往,在擂台上打得不可開交,七大長老面面相覷,然後,執武林生殺大權的至虛道長咳了聲:"請住手,論劍場中是以武定英雄,不是用來清算私人恩怨,請兩位自重。"
她們置之不理,打得更凶了,一個不留意,絕情師太的拂塵竟然打在至虛道長的臉上,使原本臉色紅潤的至虛道長,此刻臉更紅得跟關公似的。
"好大膽!絕情,我本來還想我們佛道一家親,要幫也是幫自己人的忙,所以,一直都站在你這邊,沒想到你竟敢打我,我不理你了,哎喲。"
至虛道長正嚷得憤慨時,官巧茵的袖中暗器失了準頭,竟然打到他的頭上。這下,他更暴跳如雷了。
"可惡,沒個好東西,難怪老祖師留下戒色這項戒律。我決定讓你們自生自滅,不管了!"
其實,他想管也管不了,因為官巧茵那個暗器是餵了毒的,沒多久,至虛道長就臉色發青,頭頂冒汗,七大長老中擅長用毒的空情老尼連忙幫他驅毒療傷。
一時之間,七大長老忙的忙、亂的亂、傷的傷,倒也沒人來管擂台上的兩個女人,現場一片混亂。
"嘖嘖,可惜喲,黃澄澄、亮閃閃的金子就這樣浪費了,唉!"任翔重重歎了一口氣,那神情有夠……垂涎的。
納蘭推了他一把:"別這麼小氣好不好?平常見你豁達大度、氣度雍容的模樣,實在很難把你和愛財吝嗇的形象聯想在一起。若是讓江湖中人知道你是這種人,哼哼,只怕很難看喔!"
"就算這樣,她也不能這麼浪費吧!那錠金子少說也有五兩,五兩金子耶!"任翔不斷地扼腕,要不是他被謠傳身懷武林至寶,不能任意遊走擂台的話,他早撲上去撿了,哪管撈什子形象?
說實在的,形象又能賣上幾個錢?
官巧茵和絕情師太打鬥得更加凶狠了,好幾個大男人都歎為觀止,從未見過女人打架的納蘭更是看到目瞪口呆。
絕情師太還不時耍著嘴皮子。
"不過如此嘛!無生門的末代掌門會的也不過是如此,我還以為有什麼厲害呢!"
官巧茵咬牙不語,雙手飛舞得更急。
"哦!我明白了,這是代價,懲罰你當年所犯罪行的代價。"
官巧茵仍然不語,唇邊的線條益加僵硬,好像突然老了十歲般。
"你不敢承認?難怪嘛!觸犯無生門戒律的又不只你一個,既然那男人都敢在江湖逍遙,大言不慚了,你何必認那來路不明的私生子。"
絕情師太機靈地閃過致命的蘭花指,冷冷地笑著,那張醜臉更詭譎了。
納蘭"啊'了一聲,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悄眼望去,只見任翔神情肅然,探手過去,他手臂上的肌肉僵硬得很。
她突然不顧一切地把芳唇湊到他左頰,重重地吻上了:"不許胡思亂想!記住,你可是我納蘭的老公,不許你有亂七八糟的想法。"
任翔苦笑,摟緊了她,心情沉重得說不出話來。他從未見過茵姨生這麼大的氣,而這次究竟是為什麼?
儘管他不明白,但心頭還是感到陣陣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要發生似的。
而底下,官巧茵的攻擊更為凌厲了,她終於冷冷地開口:"絕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想讓我在天下人面前丟臉,你辦得到嗎?就算你辦得到好了,他喜歡你這個面醜,心也醜的女人嗎?"
"可是,他也沒選擇你,他根本不愛你。"
"胡說。"
任翔突然輕笑出聲,這實在太可笑了,這兩個女人為了一個莫須有的事情大吃乾醋,值得嗎?
倏地,他輕飄飄地躍下來,巧妙地搶到兩個女人中間:"茵姨,師太,請停止這場無謂的爭鬥,聽我一言。"
"任翔,你來得正好,替我教訓這五八怪。"官巧茵叫道,雙眉一揚,不忘做個得意的手勢。
"哼!比就比,我會怕這小子,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絕情師太不甘示弱地回道。
"慢來慢來,茵姨,我們好久不見先敘舊吧!"
"敘什麼舊?你昏頭了,這醜八怪滿口胡言亂語,在譭謗你師父耶!你還替她講什麼好話。"官巧茵不淑女地哼了一聲,只差沒瞪白眼。
絕惰師太聽了,大大地恥笑一番:"是不是譭謗,你心裡最清楚,瞧這小子長得人模人樣的,該不會就是當年那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吧!"
她以為她講到任翔的痛處了,哪知道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很抱歉耶!我是知道自己是個來路不明的孩子,至於是不是私生子,這就是個無解的謎了。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你怎麼能確定我是那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呢?"
"你……"絕情師太一時語塞,看到官巧菌一臉陰沉,她反倒笑了,"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吧!我大發慈悲,乾脆指點指點,你……"
一支飛刀快速地射來,掠過絕情師大的頰邊,劃出一道細長的血痕。
她又怒又氣,"是誰?"
"是我。"何問天撕去面具,長身玉立,站上擂台,冷目一掃,"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不死心。"
絕情師太驚呼一聲:"何問天!"這一聲又愛又恨,更道盡她的癡情。
何問天,這個名字比他自己所能想像的更為張狂,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使是再生嫩的新人,平時也聽親人尊長談多了,而對這個名字充滿幻想。
他,武學高深、醫術精湛、行止偏執、善惡難論。
任翔不禁朝他的方向望去,只見他隱隱約約從水上涉過,修長的身影行進在水霧朦朧間,愈發有玉樹臨風、英挺俊雅之姿,心中不禁暗歎,好一個玉面郎君。
至於何問天的私事傳言,任翔就不知了,在茵姨的刻意隱瞞下,他只知道有個武功高強的師伯。
"絕情,放過他們。"他一開口就說這個,絕情狂恨。
"要我放過他們?你竟然要我放過他們?你有沒有想過,我才是最需要可憐、最需要同情的人。"
"喲!自己都說自己可憐了,別人怎麼會同情你?"官巧茵心情極佳地躲在何問天背後放冷箭。
何問天斥喝道:"茵兒,我們要解決問題,不要再把事情鬧大。"
官巧茵挑著眉瞅著他:"奇怪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難道,你還對這個醜八怪有感情?"
她一臉的驚恐,不會吧!瞧那女人囂張的模樣。
任翔對於師伯出馬,倒不特別感到意外,只是有點好奇,這麼多年都忍著不見面了,怎麼今天忍耐不了?
抬頭望望,納蘭還在旗竿上好奇地望著,那張晶瑩美艷的小臉在此刻看來讓他倍感溫馨。想到這兒,任翔不禁笑了,這輩子她是他最不想放開的人……
"茵兒,"何問天捺著性子,"這麼多年不見了,我們應該和好才是,不要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
"你也知道我們有多年沒見面了,你就這麼狠心,放我一人孤零零地在江湖上討生活?我只是個弱小女子,受了氣也沒人給我出頭,嗚嗚,我才是最可憐的人。"官巧茵一改潑辣的形象,哭哭啼啼地成了小女人。
好厲害,茵姨真有本事,師伯這下可慘了,任翔壞壞地想,有可能這輩子他都會被她吃定了。
轉念又想,他自己還不是,在西域被那小魔女盯上後,全身都不自在不是掛念她的安危,就是念著她的一顰一笑。回到洛陽,她也追到洛陽,簡直就是……
唉!真他媽媽的不想了,再想下去,他連自己怎麼失身的都印象深刻的話,那多丟臉。
而這兩女一男的中年人士們,光在敘說陳年往事就吵個不停。
"官巧茵,你又想耍賴,當年你就是用這招把天哥迷得團團轉的!"
"天哥?"好噁心巴拉的名字,任翔轉向代表正義的一方。
"不服是吧?咱們再來較量較量。"
"好了,你們從年輕吵到老,你們羞不羞?台下還有成千上萬的江湖好漢等著看武林第一,你們別打擾別人了。"何問天想快刀斬亂麻,先把這兩個麻煩的女人送下台再說,其它的不重要,嘿!不重要嗎?他譏誚地想。
絕情師太的心逐漸冷卻,何問天還是和當年一樣護著那個狐狸精,她不甘心哪!
她是醜,可是,和她相處過的人都知道她心地極好,就連何問天當年也稱讚過她是世上最溫柔的女人。
可是,官巧茵打心裡鄙視她,她根本瞧不起她,教她武功擺明是耍著她玩,上乘的精華全輪不到她。這也算了,反正她也不想當武林高手,可是,官巧茵最最不該的是搶走了何問天。
於是,她冷笑著:"天哥,你當真不肯接受我的真心情意嗎?"
何問天長長歎了一口氣:"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只能說你是個好女孩。"
"好,既然你這麼說,我也認了,"絕情師太恨到極點,不怒反笑,"不過,在我離開之前,可以見見你們的兒子吧!聽說他長得一表人才,武功高強,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他今天應該有來吧!這麼傑出的爹娘,他想必也與有榮焉。"
"你在胡說什麼!"官巧茵臉色變得蒼白。何問天走上前去,雙手緊握著她的,給予她無言的慰藉。
"怕人知道嗎?可是,我很想說耶!"絕情師太故意溜眼往任翔臉上轉轉,"二十多年前,玉面羅剎突然秘密消失,江湖上都傳說她已經退隱江湖了。沒想到事隔五年後,玉面羅剎又出現了,身旁還多了個徒弟——遊俠任翔,該不會就是你吧?王面羅剎冒犯教規、私生的兒子。"
空氣凝住,人人都往任翔看去,好奇、玩味、鄙夷、不信的眼光就像一把刀般凌遲著他。
此時,任翔突然有個想笑的衝動,他前半生所做的一切全不如此刻來得成功,因為經過此夜,他成了標準的名人。
官巧茵倒吸了一口氣,困難地開口:"翔兒,不是我有心瞞你,實在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
"我明白。"他點點頭。
"翔兒,我雖然不敢認你,可是,從小你要什麼有什麼,跟其它孩子完全一模一樣,最多就是被我小小的玩幾下。不過,生孩子本來就是為了讓懷胎十月、可憐兮兮的娘玩的嘛!你別介意……"
"我瞭解。"他連點頭都省了。
"可是,我有好好疼你喔!自己疼還不算,還送去給原東麟那一家子疼,夠意思了吧!"她得意洋洋。
"我懂。"任翔仍然是那副表情。
連何問天都急著撇清:"我也有疼你,自從知道那女人替我生了個兒子後,我就不停地找你。為了陪你,還化妝成不起眼的老頭,賴在回春堂給你養……哦!不,不,是守護你,你可不能不算喲!"
"我知道。"任翔抱起雙手,旁觀起來。
官巧茵不耐煩了,她的溫柔嫻淑最多只能維持半柱香:"喂!你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左一句我知道,右一句我明白的,你到底懂什麼啊?"
任翔終於哈哈大笑:"我說嘛!你怎麼可能如此溫馴,茵姨……哦!不,該叫你娘了,娘,我一點也不介意這個,因為我早已經猜到了。"
何問天和官巧茵互望一眼:"你猜到了?"
"是的,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知道自己有父有母,沒什麼不好。"
他笑容滿面的臉,奇異地化解了他們的不安。
沒想到兒子都比做父母的看得開,這年頭的年輕人當真不一樣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6:58
第九章
"嗯,哼!請問你們這一家子談夠了沒有?"
哦!武林中最德高望重的七大長老不高興了,他們瞪著這些男男女女,不贊同的眼神掃來,腳步站定,仍是那七個方位。
任翔不怕死地笑道:"談夠了,早談夠了,我和我娘從小談到大,還有什麼不瞭解的?七大長老,你們要比武是吧!請便請便,我們不打擾了。"
他打的主意是早走早好,省得在這兒囉唆。
"慢著,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讓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的嗎?"峨嵋派的空情老尼站了出來,斜睨了一眼丟臉的師妹,哼了聲,"還不快滾過來,難道你想跟他們死在一起嗎?"
絕情師太皺了一下眉,還沒來得及反應,任翔便噗哧地笑出來。她回頭白了他一眼,這當兒還能笑,這傢伙如果不是白癡就是天才,偏偏他肯定不是前者。
"師父如此說法,是肯定我們一家三口絕無生還的可能囉?"任翔挑眉笑問。
空情重重地哼了一聲:"那還用說,破壞鄱陽湖的月下論劍,就是武林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這是什麼歪理?"敢問師太,這是你的想法,還是綜合你們七顆腦袋的意見?"何問天問得狂妄,語氣中儘是不屑。
七大長老把胸挺了挺,頗有並肩作戰的氣勢,其中最能言善道的韋嘯江開口:"玉面郎君已經退隱江湖許久,江湖上的規矩或許淡忘了些……"
"等等,誰說我退休來著?"何問天不耐地打斷。
"是沒人說,不過,你已經不在江湖上露臉,大家自然把你視為歸隱。"韋嘯江一副理所當然地推論。
"胡說八道,我這不叫露臉,叫什麼?"何問天凶了一句,接著說,"有話快話,別拐彎抹角地囉唆,我沒空陪你。"
韋嘯江臉上堆滿假笑:"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你玉面郎君在江湖上的名氣,我們非常清楚,破壞論劍的事我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見何問天還是不痛不癢地哼了聲,他接著厚臉皮地說,"至於玉面羅剎,她是十年前天下第一的武林至尊,我們自然不會為難她,但任翔今天必須留下,沒把黃金鼎的事交代清楚,哪裡也不能走。"
說到這,他的眼神愈來愈狡詐,尖銳如豆的目光直射過來。任翔雖然不怕,但面對這種小人似的直視,還是全身不自在起來。
又是為了黃金鼎的事!"我從沒見過黃金鼎,你們找錯人了。"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黃金鼎在你身上,你還想賴?"另一名長老高聲叫道。
任翔耍起賴:"喲,大聲?大聲我就會怕你嗎?告訴你我沒有,就是沒有!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你們七個老不死的拚命留我,原來就為黃金鼎那玩意兒。想不到七大長老清心寡慾,還是過不了這層誘惑。"
他向何問天和官巧茵眨眼,要他們伺機而逃。
官巧茵怎會不明白他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的暗示,但目前這種陣仗,她根本不放在眼裡,軟軟地問道:"師哥,這些人討厭得緊,咱們替乖兒子打發了吧!"
"這樣好嗎?禍可是他闖的,誰教他把好東西藏起來,一點也不懂得孝敬他老爹。"
他倆並肩站立,談笑風生,一個英俊倜儻,雖已步入中年,卻更添成熟的魁力,一個嬌媚靈巧,身形保養得婀娜窈窕,看得眾人不禁讚歎,好一對相稱的璧人。
任翔可就大為不爽了,雖然知道他們不大可能會放他一個人面對這些武林高手,但知道歸知道,他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
"哼,廢話少說,把黃金鼎留下。"語畢,七大長老發動攻擊了,分別從七個不同的方位攻向他們。
有事弟子服其勞,任翔抽出腰上軟鞭,迎向他們。
雙方一觸即發,一場火並,已經是免不了了。
"住手,住手,實在看不下去了。"納蘭一躍而下,正好落在任翔身前,"各位前輩,你們誤會任翔了,他確實沒拿黃金鼎。"
眾人只覺眼前一亮,好漂亮的一個女娃兒,面如春花,泛著淺淺的嫣紅,五官精緻靈動,嫵媚可人。可是,她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什麼人?"
納蘭搖頭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任翔確實沒有黃金鼎,這是威遠鏢局的人為了困住他設下的圈套。"
"你怎麼知道?"七大長老抱持著懷疑的態度,雖然為了維持他們的形象,應該站在代表正義的一方,但黃金鼎的誘惑太大了,所以,為了武林的安危、中原的福祉,世界的和平、他們應該把黃金鼎取回嚴加看管。
"因為我……"感覺到任翔在拉她的衣袖,但她沒有理會,"因為我也間接參與陷害他的行動。"
她在上面愈聽愈驚訝,愈聽愈不安,如果七大長老以這個莫須有的罪名扣留任翔一家三口,她這輩子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當然,單純的她倒是沒想到,任翔的武功,要把他留下是相當困難,更別論那兩個背手站立,曾經叱吒風雲的羅剎、郎君。
七大長老互望一眼,馬上把她視為頭號敵人:"原來你才是我們要找的人,來人啦!把她捉起來。"
納蘭大吃一驚:"為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才急急跳開,一柄大刀就在她身前砍下。任翔拉她向後:"站在我後面,沒什麼特別的事不要出來。"
他揮動軟鞭,右手持長劍,追魂奪命絕招-一在他劍尖湧現,氣勢驚人,但七大長老也分別手持利器,團團圍上,雙方戰得難分難解。
納蘭抽出短劍,奮力支撐著,但她的武藝本就不強,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只有挨打的分。
任翔左右開攻,與七大長老只能戰成平手,看她危急,手中長鞭一甩,捲住她的身子便往岸上丟去。
納蘭措手不及,被他甩在空中,於是乎大叫:"臭任翔,你發什麼神經,我們不是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啊!"
她這一聲長呼,讓任翔的魂差點飛掉,一個不留神,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他閃到一旁,回頭看去,"天哪!高昌國第一武士兀鷹,我沒看錯吧!當真是他。"
兀鷹接住蕩在半空中的納蘭,低喝了一聲,帶著一隊精壯高大的武士堂而皇之地站上擂台。
"中原人多狡猾,果然沒錯,這麼多人打一個人,居然沒人吭聲,一點武士精神也沒有。"他轉向何問天問道,"你們到底是不是這小子的父母?怎麼都不緊張,好像在看戲一樣。"他皺皺眉、翻翻眼,算了,反正是不瞭解。
納蘭吁口氣,又急急上了擂台:"兀鷹,快把他救來,他是我夫婿,你們不得無禮。"
兀鷹挑挑濃眉,略帶崇敬的眼神望著任翔:"居然是你這小子偷走我們公主的芳心,難怪,難怪在偎郎大會上拚命搶著錦帶。"
"喂喂,你有點顛倒事實幄!是她先賴上我,硬要把錦帶套在我脖子上的,是她主動在先,我失身在後。嚴格說起來,我才是受害者。哎喲!"他的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拳。
納蘭鬆鬆關節,笑靨如花地道:"這筆賬咱們日後慢慢地算。兀鷹,還不動手,把這幾人全打發了,武林盟主嘛!本姑娘有興趣,搶來吧!"
兀鷹應了聲,便帶領手下和七大長老打了起來。擂台下不少人叱喝著別讓外族人搶了武林盟主之類的話,但見兀鷹生得魁梧,叫嚷聲也愈來愈少。
"我也去幫忙。"任翔挺著長劍,就要衝上去時,卻讓納蘭一把拉住。
"等我先把傷口包紮好。"
她撕下長衣下擺,細細紮住他正在流血的傷口,難得的溫柔神情使她看來楚楚動人。
他情不自禁地低喚一聲:"納蘭。"
"幹嘛!沒看到我在忙嗎?"她百忙中瞪了他一眼,"平常吹噓得挺大聲的,上了場才知道原來是草包一個,害我也跟著丟臉,這鄱陽湖不來也罷。"
任翔雙眼瞪得老大:"他們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我以一對七耶!還沒比到最後,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輸?"
"你已經見紅流血,這還不叫輸,叫什麼?"連這也想賴,嘖嘖,這男人喲!有夠厚臉皮的。
兀鷹他們雙方戰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劍氣波及到水面,激起洶湧的浪潮。
任翔拉著她退後一步:"我是一時不小心,還沒落敗,誰也不能算我輸,而且就算輸了,我也要死纏爛打,非得重新比過,直到我贏為止。"
"嘻嘻,我懂了,原來你遊俠的名號就是這麼混來的。"她笑道。
"好說好說,托福托福。"他挺謙虛的嘛!
兩人說笑了一陣,任翔忽然想帶她去見剛認的爹娘時,這才發現那兩個為人父母的,早嫌這裡太過無趣,雙雙遠走高飛了。
任翔啼笑皆非,真不愧是一家人,想法竟然完全一樣,說真的,他也想盡快離開此地。
只是,納蘭似乎興致高昂得很!
"好,這個左鉤拳好,再打重一點,他剛才對我很凶耶!"她拍手叫道,忽地又說,
"啊!可惜,教他閃過了。快追快追,對,七個人一個也不許放過。"
任翔哈哈大笑,這兀鷹當真了得,七大高手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握,已經逐一敗下陣來。
待他們把七大長老收服後,眾人已能從喧嘩逐漸變得靜默,張大眼看著這次的武林盟主被番邦搶去了。
納蘭踢了他們幾腳:"還想要黃金鼎嗎?"
"不敢了,不敢了,姑奶奶,你打算要我們怎麼配合?"韋嘯江最識時務,馬上就投誠了。
納蘭頑皮地一笑:"這樣吧!你們叫我一聲武林盟主,我就放了你們。"
"胡鬧。"任翔低聲咕噥。
納蘭回他一個得意的笑:"怎麼,有困難是吧?那也成,兀鷹,就把這幾個帶回大漠吧!反正父王也需要幾個奴隸在沙漠中掘井。"
那七人一聽,臉都嚇白了,馬上回道:"是是,你就是這次月下論劍的武林盟主。"
"這還差不多。兀鷹,放了他們吧!"
兀鷹拍開他們背上的穴道,但還是點住他們的下半身,以防他們突起傷人,手是在動,嘴可沒閒著,但說來說去,還是那句窩囊的中原人。
"你們聽好了,黃金鼎既不在我身上。也不在任翔身上,你們有興趣,儘管去找,別把它跟我們扯在一起。"納蘭板起俏臉,頗有威嚴地說。
他們半疑半信,互望了好幾眼。納蘭便把聲音提高:"我武林盟主第一天上任,說的話就沒人理,這還有什麼意思?乾脆把他們全拖下去砍了。"
"不,不,姑娘,饒了我們吧!我們相信就是。"礙於情勢,不得不低頭,其實,他們心裡根本不服。
任翔清楚得很,挽起她的手:"事情已經結束了。蘭兒,我們這就離開吧!"
"嗯!反正也累了一天了,找個地方休息吧!"
"公主,這些人怎麼辦?"兀鷹問道。
納蘭隨口答道:"丟到湖裡喂王八囉!"
他們一聽,忙搶著示好:"姑娘……哦!不,盟主饒命……"
納蘭咯咯直笑:"兀鷹,你看著辦吧!別對我的徒子徒孫太過不敬就是了。"
她挽著任翔的手臂,笑嘻嘻地破空而去,留下兀鷹收拾殘局。
"哼!我們公主心情好,不追究了,你們滾吧!"
韋嘯江不甘心,賠笑問道:"請問你們口中的公主究竟是誰?難道是皇上最近新認的小公主?"
兀鷹哼了聲:"你奶奶的,打了這麼久,你居然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她是我們高
昌國塔爾巴親王的獨生女,納蘭公主。下次遇見,照子放亮點。"
韋嘯江抿了捐唇,原來是番邦公主,這就好辦了,他邪邪地笑起來,心裡自有一番計劃。
***
秋月融融,鄱陽湖畔的小木屋傳出一陣烤雞的香味。
任翔翻動架上的烤雞,技巧沉穩而熟練,雞肉已呈淡淡的金褐色,引得納蘭食指大動,不停催著。
"好了沒?任翔,我肚子餓了。"她支著下頷,軟軟說著。
任翔溺愛地瞧了她一眼:"要吃可以,不過,你得說說,你這武林盟主要怎麼謝我?"
她靈眸一轉,不禁笑道:"原來我當了武林盟主,有人心裡不痛快呢!"
她偎進任翔懷裡,溫柔地湊上自己的紅唇:"翔哥哥,我也不愛當什麼武林盟主,你愛就拿去好了。"
任翔雙臂一緊,把她圈在自己胸前:"真是胡鬧,好好一個月下論劍就被你和兀鷹搞砸了。"
"你心疼嗎?"她蹶起雙眉,把臉蛋埋在他胸頸之間,
汲取他乾爽的男性氣息,順便拔下雞腿小口地吃著。
"心疼?當然不,遺憾倒是有點。"他的嘴角帶笑,注視她可愛的蘋果臉,心中的秘密就這麼輕易地流瀉。他很少與人分享這些的,可是今晚不知怎麼,他想說。
"從小我就知道茵姨是我最親近的人,或許是因為無父無母,所以,養成和她相依為命的習慣。她的個性善惡難辨,好朋友也只有玉劍山莊一家人,所以,我很幸運地走進玉劍山莊,和原隨雲成了好朋友。這些年來,不是沒想過找尋自己的親生父母,但毫無線索,卻沒想到,茵姨竟然是我的親娘。"
他的眉頭稍微皺了起來,看得納蘭也跟著不快樂,她伸出纖指柔柔撫著:"任翔,人家說幼時顛離,必有老福,所以你別難過,總有一天,你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家。"
高昌人生性樂觀,納蘭也不例外。
任翔愕然半晌,終於會意:"我明白了,你在向我求婚,是吧!"
"你想得美喔!"她嬌嗔地打了他一記,卻被他牢牢捉住,重重吻上指尖。
"是你說的嘛!家是要兩個人共同建立的。我的身旁又沒別人,當然只有你幫我囉!"
她羞紅了臉,不依地道:"閣下的意思是,假如你身邊還有其它人,你就跟她成家囉。"
任翔哈哈大笑:"誰說的,我遊俠的品味可是高人一等,不是美女我不要,不是公主我更不愛。"
納蘭知他心裡難受,破天荒地順著他說笑,就是閉口不談擂台上的事。
任翔收起落寞的神情,擁著她和衣睡下,在火堆即將轉成灰燼時,他沉聲著問:"你會不會覺得兀鷹出現得很巧,好像特別跟蹤我們似的?"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每回我偷溜出來時,都是他逮我回去的。至於他到底是怎麼知道我人在哪裡,這就不用懷疑了,他天生有追獵的本領。"
納蘭倒提醒了他,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因為兀鷹在追她,而他誤把兀鷹當成壞人,還鬧了一個大笑話。
想到這兒,他不禁莞爾,歎了一聲:"沒想到這麼快又要到西域去了,戀兒一定會罵死我了。"
不知道她把寒冰若救到哪兒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不過,任翔一點也不緊張,他對這聰明伶俐的俏丫環可是信心十足。
納蘭揉了揉眼,打了一個呵欠,窩在他懷裡舒服地睡下:"做什麼?我可不想這麼快回家。"
"納蘭,你喜歡中原嗎?"他輕問。
"嗯,中原很好玩啊!到處都有一大堆新鮮有趣的事情,一點也不無聊。"她閉上雙眼。
"那麼婚後,我們住在中原可好?"他笑問。
"隨你安排,我好睏了。"她又打了一個哈欠。
任翔攏攏她的柔髮,愉悅地笑了起來。中原人多狡猾?可不是嘛!她在昏睡前把自己賣了還不知情呢!
"就這麼決定了,我們留在中原。兀鷹。你可聽清楚了!"他突然說道,窗邊竄進一道高大的身影。
"真有你的,納蘭公主被你哄得服服帖帖的。小子,好好對待我們公主,沒事帶她回高昌晃晃。如果她有一點不高興,我惟你是問。"
他早來到木屋外了,因為顧慮兩人親密不宜的舉動,才讓衛士們待在三公尺外,自己靠過來聽著,沒想到還是讓任翔發現。
"兀鷹,我發現,打從我們認識以來,這是第一次雙方達成共識。"任翔取出好酒,在不打擾納蘭的前提下,輕聲地勸酒,"來來,這種好日子,值得痛乾一杯。"
兀鷹仰喉灌下:"中原人多狡詐,果然是至理名言,想用酒把我打發,門都沒有。"
任翔嘿嘿笑著:"這種說法太污辱我了,你應該罰三大杯。"
兀鷹不甘示弱,乾了三杯:"我還會怕你嗎?幹就幹,小子,這種彫蟲小技騙不了我的,你還是得上高昌一趟,親自向親王和王妃稟明此事。"
"來來,再乾一杯,"任翔又勸了一杯,"我明白,等過幾天納蘭想家了,我就帶她回去,順便向王爺求婚。他們不會拒絕的。"
"你好自為之吧!"
兩人又喝又說的,直鬧了大半夜,兀鷹才醉醺醺地回去,而任翔也有七分酒意,胡亂找個地方睡下了。
*****
隔天,納蘭一醒來,就聞到小木屋裡到處瀰漫著酒味,她皺著眉,發現任翔倒在一堆酒罈裡。
"天哪!喝這麼多,"她不悅地推著任翔,"醒一醒,天亮了,愛喝酒就別怕早上的頭痛,快醒來啦!"
任翔咕噥了一聲,轉過身去又呼呼大睡。
她抿抿唇,忽然在他耳邊大叫:"有強盜,在搶回春閣的金子囉!"
他一骨碌地爬起:"強盜在哪?"
待聽到她的銀鈴笑聲後,才知道上當了。"唉!都是你頑皮,讓我再睡一會兒。"
"不行,"她硬是把他拉起來,"游完鄱陽湖再逛洞庭湖,這可是你老早答應的。
洞庭湖中有海龍王和小龍女,我等不及要看他們了。"
任翔揉揉眉心:"誰告訴你這傳說的?"
他從五歲起就不相信這類的故事,因為光是人的事就擺不平了,還論神仙?
"我娘啊!她總是說中原有多好玩、多新奇,連人都比較優秀,嫌大漠的人沒氣質又比較粗魯,一點也不溫柔。"納蘭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而我,卻是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只有鬧得她煩了,她才會說我是大漠的野孩子。"
很不巧的,任翔此時也有這種感受,他微瞇著眼:"小蘭兒,乖,我實在想睡得很。你先到外面玩一會兒,我們下午再去逛洞庭湖。"
納蘭嘟起小嘴:"真的不陪人家?我會恨你的喲!"
"少來了,你就算氣也氣不久,乖,自己去玩去。"任翔愉悅地閉上雙眼,呼呼大睡去了。
納蘭站起身來,左鬧右鬧,他就是堅持著不肯醒來,口中的打呼聲也愈來愈大,她感到沒意思了。"好吧!你愛睡就讓你睡得高興點,我自己去找東西吃,不理你了。"
她來到屋後的小溪。這條溪水通向鄱陽湖,既澄澈,又冰涼,她掬起水拍打臉頰,一陣沁涼讓她笑開了眼,索性脫去鞋襪,把腳泡在水中玩得不亦樂乎。
溪旁小道上,走過來一位佝樓老人,他邊咳邊喘著氣。納蘭好心地問:"老伯,你趕路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替你捶捶背?"
那老人抬起遍佈皺紋的臉,迷惘的眼好不容易對準了焦點:"好心的小姑娘,怎麼一大早泡在水裡玩呢?會弄濕衣裳的。"
納蘭嘻嘻笑著:"我不怕,就是愛在水裡玩才下來的。老伯,你也過來歇歇腿吧!"
那老人應了一聲,慢吞吞地踱了過來,坐在她身旁:"小姑娘,水裡有髒東西,會咬人的。"
"是嗎?在哪裡?我瞧瞧,"納蘭彎下腰去找,冷不防背心上挨了一掌,撲通一聲,跌進溪裡。她吃了好幾口水,背上一片火辣辣的,忍不住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你……你……你到底是誰?"
她感到一陣昏眩,彷彿中了巨毒,卻又像被掌力震傷了五臟六腑,全身難受起來。溪中到處都是滑溜的石頭,她站不住腳,想往岸上走,卻提不起內力,額上漸漸冒出冷汗。
那老人哈哈大笑,恢復原來的模樣。納蘭愈看愈心驚,原來著了他的道。
"是你,韋嘯江,謀殺武林盟主可是罪無可免的,你等著被五馬分屍吧!"
"哼!死到臨頭還耍嘴皮子。小姑娘……哦!不,該稱你一聲納蘭公主,快把黃金鼎交出來,否則,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韋嘯江陰沉沉地冷笑,露出猙獰的面目。
納蘭咳了聲,唇邊流下血絲:"別說我現在沒有,就算有,我也不會交給你這小人。"
韋嘯江怒極,抽出長劍便劃向她身旁的支撐,那塊大石頭被他割成兩半,應聲破裂。
納蘭晃了一下,再次跌進溪裡。
她連連冷笑:"示威嗎?不過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罷了,沒什麼了不起,我在宮裡見多了。"
儘管她身受重傷,又處在極不利的狀況下,但她還是傲著一張臉,硬是不肯求饒的態度激怒了他:"好,你不肯說,我也不殺你,就把你雪白的臉蛋劃上十七八道傷痕,再割去你的耳朵、鼻子,挖去你的雙眼,瞧那風流浪子還要不要你這個醜八怪。"
納蘭一聲驚呼,面如死灰。不!她寧可死,也不要讓任翔見到她那副模樣。
她的雙掌扣滿銀針,那針上雖沒喂毒,可全刺在心上,總好過教人折磨。
別了,她對不起爹娘的養育之恩,甚至連死也無法落葉歸根。
她好不甘心,悲哀地問了一句:"那黃金鼎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嗎?"
"那還用說,它是武林至寶,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練功寶物,有了它,武林盟主就是我的了,再也不用受你這小丫頭的愚弄。"韋嘯江眼裡燃燒著狂熱,她終究還是逃不出他的掌握。
納蘭虛弱地一笑,當真沒指望了,和這心智已失的人,談什麼都沒有用了。
她的雙手緩緩舉起,明媚的雙眸浮起霧氣。
死並不可怕,遺憾的是她沒能見任翔最後一面。
別了,我的心上人……
她閉上雙眼,一把銀針就要刺上胸口之際,她的雙掌被人一把擄獲住,接著,她被擁進一個熟悉的懷抱,驀地,她的心狂跳著:"任翔,是你。"
任翔帶著她躍到岸上,繃著一張臉,怒氣騰騰地說:"你這個傻丫頭,居然想自盡,你有沒有想過留下我一個人有多殘忍?"
他從不知道愛一個人竟是如此難受,看到她雙掌全是銀針的剎那,他的心整個抽痛著,幾乎無法呼吸了,他發誓這種情形絕不能再來一次,否則,他會崩潰的。
面對他的關心,她只有一種反應,撒嬌似的窩進他的懷裡,粘著他、纏著他,再也不想放開他。
"我也不想啊!可是沒辦法,"不知不覺的,晶瑩的淚珠滾滾而落,"都是你,不陪人家……"
她把錯全怪在任翔身上了,可是他沒否認,因為的確是他不好:"別哭了,哭的樣子挺醜的,告訴我,哪裡受傷了?"
她的身子冰涼而顫抖,肯定是在溪水裡泡的,但臉色蒼白若紙,唇邊流下的鮮血教人觸目心驚。他忙執起她的手把脈,驚叫道:"赤焰毒沙掌!"他轉向韋嘯江,溫
暖的眼逐漸變成寒眸,"是你傷她的!"
納蘭靠著他,背上傳來的陣陣刺痛讓她站不住腳,全靠他扶著。"他跟著我來到小溪旁,為的還是黃金鼎,幸好你趕來,"說到這,她可好奇死了,"你不是喝醉了,怎麼知道我快被人逼死了?"
他瞪了她一眼:"你把我鬧醒了,再睡也沒意思,乾脆醒來,正好碰上這傢伙想傷害你,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他拭去她唇邊的血,無限心疼。
"不,一點也不晚,任翔,把他打發了吧!我的背好疼。"豆大的汗珠不停流著,她只能緊咬著唇,忍受著不適。
任翔溫柔地將她放下,抽出軟鞭,往韋嘯江走去,只見韋嘯江一臉惶恐,正在找退路。
"沒有用的,你傷了她,就必須償命,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只……只要你們把黃金鼎交出來,我可以救她的。"韋嘯江急促不安地道。
任翔掛著冷冷的笑意:"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傳說,竟讓你忍心向納蘭下手!她只是個天真無辜的女孩,根本不懂江湖的險惡,而你,竟然拿赤焰毒沙掌對付她。"
"你……別過來,"韋嘯江退後了一大步,他終於明白為何江湖上人人皆不想和任翔為敵,因為當他變得無情時,那銳利深邃的雙眼中,便會看不到一絲溫暖。
終於,他鼓起勇氣說道:"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她也活不成了。"
"胡說,赤焰毒沙掌並非什麼難解的毒,你太小看我了。"任翔斥道。
他急急地說:"是真的,因為我加了雪蓮的蕊和鶴頂紅的心。這些毒相生相剋已經成了最難解的毒藥,順著赤焰掌的烈性,只怕此時已經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8-16 01:17:26
第十章
空氣凝結在風中,任翔的心降到谷底,雪蓮的蕊加上鶴頂紅的心是天下無解的毒藥,可恨這廝竟如此心狠手辣!他倏地發動攻擊,低喝一聲,追魂奪命劍的劍招配上軟鞭的攻勢,將韋嘯江逼得手忙腳亂。
任翔那可怕的殺氣連納蘭都感覺到了,她扶著樹幹緩緩站起,微蹶著眉頭,輕撫胸口喘息著。
"快把解藥交出來。"任翔是孤注一擲了,拚命的打法幾近同歸於盡,他不敢去想,如果沒解藥該怎麼辦!他如鏡般的心湖此刻早已波濤洶湧。
韋嘯江不愧為青城派一代宗師,大輪斬劍法使得虎虎生風。"我意在奪寶,並非殺人,只要你告訴我黃金鼎在什麼地方,我就告訴你這毒怎麼解。"
任翔冷哼了一聲,對迎面而來的劍招門也不閃,挺鞭相迎,又是一記同歸於盡的打法。
韋嘯江後退了一步,撤回劍招,哪想到任翔卻持劍跟進,他努力地架了一招,還是被長劍刺進了胸膛。
"只怕由不得你,快把解藥拿出來。"任翔喝道,手心裡掐了把冷汗,他這招原本就是險招,賭的就是瞧他看不看重自己的生命。
韋嘯江掙扎爬起,還想奪劍,但劍卻早被任翔踩在腳下,於是恨恨地道:"你殺了我吧!我死也不會告訴你解藥的。"
"是嗎?"任翔的長劍又在他脖子上劃了一刀,"我看你要嘴硬到什麼時候?就算你不說,憑我的本事也不怕找不到。"
韋嘯江仗著解毒非他不可:"好,你自己去找吧!"
他趁任翔一怔之時,拚命翻個身,逃了出去。
任翔原不想再追,但卻看到他往前飛奔的身子陡地頓了一頓,然後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走近去看,他的心口上插了一把細如牛毛的銀針,原來是納蘭射的。他在已斷氣的韋嘯江身上找解藥,卻沒發現。
"你這又是何苦呢?他死了,你的毒……"搖搖頭,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納蘭渾身不禁顫抖起來:"我恨他,我好恨他,我從沒如此恨過一個人,他把我所有的希望全破壞了。既然我活不成,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這就是她,敢愛敢恨,而且,愛恨分明,她雖然天真,但對付壞人,向來是不留餘地的,尤其是對心存歹念的韋嘯江。
任翔抱起她孱弱的身子:"一定會有辦法的,我這就帶你去找我爹娘。他們一定能救你的。"
她閉上雙眼:"任翔,老實告訴我,這毒是不是沒藥可救?"
正抱她回小木屋的任翔手裡一僵,連心上都隱隱作痛起來:"蘭兒,赤焰毒沙掌的毒性不強,我只擔心掌力傷了你弱質的嬌軀,只要細心療養幾天,就會沒事的。最可怕的是雪蓮的蕊和鶴頂紅的心,這兩種天下至毒加在一起,不出七天……"他搖搖頭,再也說不下去了。
納蘭起初怔怔聽著,到了後來,她才知道這回真是必死無疑了。她溫柔地按住他微顫的手:"既然知道結果,那也沒什麼好怕的。任翔,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打起精神,飛快地點住她心脈四周的穴道,阻止毒液蔓延。
"如果真有萬一,我想求你,送我回家。"見他抿緊了唇,還以為他不肯,"你知道路的,我沒別人可拜託了。看在我們相交一場,你就讓我安心吧!"
任翔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了,他痛心地道:"我愛你啊!蘭兒,你怎能說出這種生疏的話?我恨自己無能,更恨沒能來得及保護你,你再這麼說,就是不原諒我了。"
她忙說:"不是,不是。任翔,我誰也沒怪,如果能活久一點,當然最好,我是說假如啊!"
這麼一急,她的背心上又傳來一陣刺痛,任翔忙"啊"的一聲,撕開她的衫子。
她的雙手急得到處遮掩,臉上嫣紅一片,和眉心上逐漸泛起的一抹黑氣相互輝映。
任翔哪有心情顧到其它:"別孩子氣了,現在才害羞,不嫌遲了點?"
他雙掌抵著她的背心,內力緩緩在他倆之間流動,她雪白的背上明顯泛著五爪黑青的痕跡。他凝神專注著,心裡只記得茵姨常在夜裡低吟的一句話:恩愛夫妻不白頭。
恩愛夫妻怎能不白頭齊老呢?老天當真太狠心了。
***
白色的絲絹輕輕拭過納蘭雪白的容顏,眉心那一抹黑氣依然沒有消退的跡象,他已經試過第八種方法了。
回到回春閣已三天了,他把所有醫書都找遍,可是仍然找不到克制雪蓮和鶴頂紅的解藥。
納蘭靜靜地躺在他床上,一點生命的跡象也沒有,甚至連低微的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她又發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儘管他用大還丹暫時延緩毒性發作的時間,可是,若再找不到解藥,她依然無法好轉。
難道真要順了她的心願,帶她回大漠嗎?可是,這樣一來,不表示連他都放棄了?
不,他好不容易才在這孤寂的世上找到一個可相伴一生,共同闖蕩江湖的女人,他怎能輕言拋棄?
燭火燒到最後,爆了一下,熄滅了。
任翔望向窗外逐漸西落的明月,驀地心驚,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對月亮發誓,不管如何,他絕不會讓納蘭孤單一人的。
脫下外衣,掀開綿被,悄悄爬上被窩,觸到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仍有些冰涼,眉頭一皺,輕輕地拉過她的身子,讓她靠在他胸前睡著。
她嚶嚀一聲,醒了過來:"任翔,你怎麼又爬上我的床了?"
"夜深了,這是我的床,不睡這,睡哪?"他的神色未變,輕刮過她軟綿綿的臉頰,心臟之下的位置卻在發痛。
她輕皺起眉:"是你安排我睡這的,又不是我故意要跟你搶,既然你想睡,我起來好了。"
他的手從薄薄的毛毯上順著她的曲線滑過;"來不及了,只怕這回春閣裡所有的人全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曖昧的語氣使她一時紅了臉,在黑暗中停止不安扭動的身子。
"蘭兒,我們把親事辦一辦吧!"他忽然說道。
"可是……可……可是你明知道我……活不久了。"納蘭一時傷感,眼淚就要往下掉。
他柔聲地道:"不管你還有多少日子,我都要你做我的妻子,哪怕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
他的話語消失在她唇際,在她髮鬢,在她的心上成了一個永不磨滅的記憶。
"任翔,我們這樣子就好了,我不想改變。"
"懦弱。"他低聲斥道,"說說看你的夢想,不會只有到中原來玩吧?"他選擇不會觸動傷痛的話題。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聽來更加空洞:"夢想?我還有夢想嗎?"不敢想啊!經過這幾天,試了這麼多辦法,她已經累了,逐漸絕望。
他溫柔地撫著她的秀髮:"我知道你所害怕的事,能否將你的害怕全交給我,將一切可能與不可能的希望全交給我,讓我替你分擔一切,不論好或壞。放心,這次我絕不會丟下你一人,讓你獨自面對。"
他說得如此篤定,讓她突然閃過一陣不安。即使虛弱,她還是勉強爬起:"你好像已經有了打算?"
"是的。"他沉穩說道。
"是什麼打算?"她突然明白了,可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證實。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這就是他對至愛女子的承諾,如此霸道,卻又如此真摯。
她無聲地啜泣了:"別這樣,我受不了。"
"既然受不了,就要好好活著,直到我找到解毒的方法為止,我們誰也不許放棄。"他的雙眼也有些刺痛,深吸了一口氣,"還有好多夢想等著我們去完成,別忘了,你還沒去過洞庭湖呢!"
她熱淚盈眶,緊緊地摟住他:"好,我們還有夢想,還有好多地方沒去玩過,所以,我一定不會死!我答應你,我絕不會死。"
這是她所能給的承諾,多勉強啊!既定的命運可以更改嗎?會有奇跡嗎?
這對戀人什麼也不敢想了。
第二天,任翔依然到書庫尋找醫書,解毒的書他看過不下數十遍了,可是怎麼也找不到解藥。所以,他在無法可想之下,還是來到他最依賴的地方,期望這裡能帶給他一些靈感。
當他推開有些鬆動的門閂時,卻不以為意,他的心思飄遠,昨晚談著談著,納蘭又昏睡了,儘管她給過他承諾……
走進書堆裡,他依然掛心著,萬一她突然醒來怎麼辦?萬一她醒來餓著沒人知道……
順手翻開一本醫書,卻發現他什麼也看不下去,他的心根本失落在納蘭所在的房間裡。
突然,一個壓得極低的呼吸聲吸引他的全部注意,他沉聲喝問:"是誰躲在這裡?"
官巧茵走了出來:"小子,你娘我站在這裡大半天,你失魂落魄的倒霉樣子全看在眼裡。不過,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這麼粗心,如果我是敵人,你早翹辮子了。"
"原來是你!幹嘛不上前廳去,躲在這裡做啥?"任翔懶懶地道。
"你這臭小子,看到我不高興啊!"官巧茵左右看了一下,"你果然不對勁喔!看到我出現在這兒,一點問題也不問,你不關心你老子啊?"
任翔挑挑眉:"好吧!你說說看老爹怎麼了。"
"哼!別提他了,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說什麼我和他年紀都一大把了,不能像年輕人一樣說愛就愛,還是維持現狀好了。"
"於是你答應了?"他還不瞭解她的個性嗎?故意提個頭,要人反問,她才有說下去的興致。
"我哪肯答應,自然是繼續死纏爛打。可是到了半路上,絕情那醜八怪又來攪局。我氣不過他老是幫她,"倒了一杯水,給自己潤潤喉,接著又說,"跟他打了一架,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他的武功還是這麼好。"
"於是?"任翔漫不經心地問。
"於是我就輸了,打也打不過,搶也搶不來。我一時氣極了,索性回家找兒子,沒想到你比我還愛玩,居然不在家。"說到這,她瞪了他一眼,"小子,你沒事吧?該不會是受到刺激太大,人變傻了吧!"
任翔揚了揚眉,沒好氣地說:"有你們這種爹娘,我遲早有一天會瘋掉。"
"死小子,你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官巧茵敲了他腦袋一記,這一打下去,倒教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茵姨……哦,不,娘,你知不知道雪蓮的蕊和鶴頂紅的心要如何解?"
官巧茵想也沒想就說:"無解。"
果然,他面如死灰,心情鬱悶到谷底。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該不會是你中了毒吧!"她只是隨口問問。
沒想到他卻說:"雖不中,亦不遠矣。"
接著,他把他和納蘭的關係,以及納蘭如何中了這毒的事源源本本說了。母子連心,從他口中,官巧茵已經知道那女子對他的重要性。
"唉!怎麼不早說呢!她現在在哪裡?讓我看看,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他三步並做兩步,忙帶著官巧茵奔回房去。此時,納蘭正幽幽醒轉,見到官巧茵,頑皮而虛弱的一笑:"乾姐姐,又見到你了,近來可好?"
"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瞧你瘦成這樣,肯定是這小子沒好好照顧你。"她拉著納蘭的手,仔細把著脈,還邊數落著,"你這小子就知道用大還丹,怎麼不試試碧魄珠呢?至少不會讓這丫頭的身體這麼虛弱。"
任翔著急現於顏色:"她究竟有沒有救?娘,你倒是說說啊!"
"你急什麼?"她白了他一眼,轉向納蘭問道,"這幾天,你覺得怎麼樣?胸口是不是有點悶悶疼疼的?"
納蘭低聲道:"是有一點。"
"這種情形幾天了?"官巧茵再問。
"中毒之後,就一直是這樣了。"她的頭更低了。
"你為何不告訴我?"他怒吼,既心疼她所受的苦,更恨自己沒及早發覺。
納蘭咬著唇,眼底蓄著悸痛:"告訴你只是多一個人心碎,我寧可你不知道。"
"那我們的承諾呢?你把我們的承諾擺在哪裡?"他咬著牙,克制自己摟抱她的衝動,因為,一旦他這麼做,他一定會崩潰。
納蘭含著淚,幽幽地凝視著他:"我沒有忘,只是那是個很美的夢,因為是夢,所以知道無法達成。我也不想這麼悲觀的,可是我沒有辦法,你不是我,無法體會一旦睡下,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醒來的恐懼。我想假裝一切正常,甚至和你談笑風生地討論未來,可那是夢不會成真的。"
她永遠不知道這番話一旦出口,是如何地折磨著他。
以前,她的頑皮、任性,他可以一笑置之,她的驕蠻刁鑽,他也可以聳肩漠視,但她含淚悲泣的絕望神情,卻如同判了他們死刑。
他面如死灰,一字一句地說:"無妨,你活累了,我陪你;你死了,天上、地獄總有我任翔為伴。"
"呸呸呸,你老娘我還在這兒,開口閉口什麼死啊活的。"官巧茵看不下去了,她來不就是解決問題的嗎?"我的好妹妹,你不相信這小子的醫術,總得相信乾姐姐我吧!雖然他是我教的,可是關心則亂,他還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任翔重燃希望,忙捉著官巧茵的手:"什麼事?娘,你快說吧!"
"這個時候倒喊得挺順口的!"官巧茵白了他一眼,但終究還是說了,"雪蓮的蕊毒性至燥,解藥必須是長在陰寒之地的至冷之物,才能克制住它的毒性,而天下間至冷之物,你說說看在哪裡?"
"是長在縹緲山靈鳩峰的黑珍珠。"任翔想也不想便答,"可是,光解了雪蓮的毒還不夠,它和鶴頂紅的毒性已經混在一起了。"
"不會一個一個解嗎?如果你夠大膽,就去拿幾株斷腸草來以毒攻毒,先解了鶴頂紅再說。"官巧茵拍了拍他肩頭,"別猶豫了,信我者得嬌妻也,這麼婆婆媽媽的,怎麼試驗下一步呢?"
任翔皺攏眉頭:"娘,你這方法到底有沒有人用過?"
官巧茵聳聳肩:"沒有,誰這麼無聊把這兩種劇毒加在一起,還用赤焰毒沙掌為引,太缺德了。"
"那……"任翔猶豫了。這樣好嗎?如果失敗了,他什麼也沒有了。
"別再想了,就把死馬當活馬醫吧!"
雖然比喻得不倫不類,納蘭還是爽快得決定,"好,就這麼做吧!"
"蘭兒……"任翔驚呼,望向她的眼光儘是不捨與痛楚。
納蘭勇敢地笑笑:"我願意嘗試,拿這次機會賭我的一生。任翔,我還想糾纏你一輩子,我不甘心就這麼放棄,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任翔仍然沉吟不語,黝黑的目光閃爍著執拗的深情,他心頭大亂。
"求求你,給我們一次機會。"納蘭揚起臉,朝他巧笑倩兮。
這是他見過最美的微笑,她的笑容有時純真,有時甜美,有時教人氣不過來直跺腳,有時又教人直疼到心坎、痛入骨髓。
而這抹微笑徹底觸動他的心田,他猛地一咬牙,豁出去了:"我去拿斷腸草來,娘,你在一旁幫我,我需要人替我控制藥量。"
"那有什麼問題。"官巧茵揚眉一笑,自信的風采給了他們極大的希望。
***
大漠的風吹起,依舊刺人,撲面的熱氣教人睜不開眼。
對健康的人來說,走一趟沙漠,便像經過一場酷刑,而對原本就生了病的人來說,可像是在鬼門關前逛街了。
任翔持著韁繩,駕著一輛寬敞的大馬車在荒漠中奔馳,一刻也不停留。
納蘭的毒被解了一半,斷腸草除去鶴頂紅的劇毒,可是就因為如此,雪蓮的蕊不受抑制地在體內蔓延,於是,可供他尋找解藥黑珍珠的時間就更少了。
"哇!終於可以回家了,"納蘭掀開車簾子,滿心歡喜地說,"任翔,這還是我們第一次一起走這條路耶!"
"快進去,我擔心你的身子受不了。"任翔急道。
她扮了一個可愛的鬼臉:"在大漠裡,我可比你熟,會不會怎樣,我心裡最清楚。"
"即使這樣,你也不能仗著現在好些了,就……"
她驕蠻地摀住他的唇,窩進他的懷裡:"我不喜歡聽這些囉嗦,我只要你靜靜地陪著我。你瞧,太陽快下山了,遊牧民族把整群的羊兒趕回家去的場面多壯觀啊!"
他勒住馬頭,把車停下來,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嘴角不自覺地放鬆了:"這種場面在中原當真少見。"
"沒騙你吧!大漠上也有很多好玩的事,你一定要親自試試。"她綻出燦爛的笑容,此時的她,除了眉心上一抹淡淡的黑氣外,嫵媚靈動,融合成熟與稚氣的特質,使她看起來更為可人。
他緊擁她入懷,生怕刺骨的風吹壞了她孱弱的身子,攤開毛毯將她緊緊地包住:"出門的時候,不是說好了這一路上都得聽我的?不許悲觀、不許絕望,更不可以說些令我們傷感的話嗎?這些,你可還記得?"
她吐了吐舌:"對不起!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說這種話了。"
他輕點了她的鼻尖:"入夜後,我們就上山了,多餘的衣物全得丟棄在山下,減輕我們的負擔。你想想,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要帶?"
納蘭在衣袋裡找著,掏出一顆晶瑩的小石子:"幸好還在,還記得那個小女孩吧,她送我們的小石子可是一對的呢!"
"我沒丟,還在這!"很巧的是,他也隨身攜帶,當初只是看它袖珍可愛,沒想到此刻再提起,已經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感受。
她淡笑盈盈地道:"對對雙雙,連石子都是如此,更何況我們呢!上山吧!"
他背著她一步步走向縹緲山最高峰。這座山位在沙漠盡頭,聽說是連著天際,所以,許多為求成仙成佛的人都跑來這裡修練,其中也流傳不少神仙事跡,為此山添了不少傳奇的色彩。
任翔背著納蘭,施展絕頂輕功,在山前山後找尋靈鳩峰的蹤影。
不改刁蠻本性的她在他耳旁吹著氣:"這裡的景色不錯,清冷幽絕,死在這裡也不枉到此一遊了。"
他一笑置之,專心爬著山路,不予理會。他心中早有打算,所以毫無畏懼。
她挑挑眉,瞧他沒啥反應又說:"任翔,一路上照顧我,你是不是厭煩了?"
他頭也不回地答:"如果你再說這種話,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真的很奇怪,她蹶著眉:"你變了耶!變得比較厲害,完全識破我的詭計。"
"哈,你自己也說了,這是個不入流的計謀。別玩了,我絕不會上當的。"他笑道,身形拔起,飛躍一處山澗。
納蘭嘟著嘴:"不好玩,原來你早知道了。"她兀自生著悶氣。
"蘭兒,抓緊了,我們現在要上那被雲霧纏繞的靈鳩峰了。如果你怕的話,就把眼睛閉上。"他曲起雙腿,作勢欲飛。
"笑話,我才不怕呢!"她喝道。
他們開始攀巖,好幾次幾乎以為找到黑珍珠了,卻終究失望。
在峰頂兜了大半天,納蘭嚷著要下來行走。
"任翔,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不踩踩鋪滿白雪的地真的很可惜耶!"
任翔還是那句老話:"不准,生病的人應該好好保重身子。"
"我只是中毒,不是生病。"她嚴重抗議。
他揚揚眉:"在我看來,全是一樣。你省省吧!找解藥的事交給我。"
"那我呢?"
"待在我肩上看風景吧!沒幾人能有你那麼幸運……
他突然一腳踏空,將要下墜之際,任翔踢動雙腳,借力使力往上躍了半尺。但終因力盡,還是急速地下降,在落地之前,他盡力抬高納蘭的身子,使她不至於受傷。
果然,他失足跌到地上,而她隨後跟進,就壓在他身上。她不好意思自嘲地笑笑:"果然很幸運,不知道哪個缺德的人竟然在這麼美麗的地方挖了一個大坑。"
任翔專注地打量四周,自然鑿成的山壁,淙淙的水聲,還有蜿蜒的溪旁不知名的小野花,他沉吟了一會兒:"應該不是人為的。"
他扶著納蘭,一步步走向前,沿途儘是奇珍異草,愈看愈是驚奇。
他的心撲通直跳,這有如神仙洞府的地方,是否存有他們的希望?
納蘭柔若無骨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兩人相視一笑,此刻心意相通,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找得到解藥也好,找不到也罷,反正他們這一刻的真情流露,是誰也無法磨滅的。
納蘭忽地噗哧一笑,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是落難的回族女子,而他是正義凜然的大俠客;第二次見面時,她驕蠻凶悍地和他大打出手,他則氣得哇哇大叫……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誰想得到當時爭得面紅耳赤的人,如今卻成為生死與共的一對愛侶?
"任翔,你很幸運耶!"她嫣然一笑。
她的意思,他懂。
"彼此彼此,我倒覺得依你的性子,能遇上我是你最大的好運。"
他倆都臭屁得很,笑聲迴盪在山谷裡,相互依偎著走過溪流,撥開雜草叢生的平台,掠過無數不知名的花草,繼續前行。
終於瞧見出口,陽光灑落一地,金閃閃的光芒閃爍下,一抹醒目的黑抓住他們的視線。
凝神望去,圓形的黑色珠粒在彼方靜靜躺著。
任翔耳邊忽然響起:"記住,黑珍珠是至陰之物,葉形呈七葉單數扇狀排列,果子顆顆晶圓,尤其喜歡向陽生長,儘管朝陽光聚集的地方找就對了。"
向陽、扇形葉、黑色珠粒……
兩人互望一眼,交握的手緊了一緊。
果然是黑珍珠!
終於,他們可以完成他們的夢想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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