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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貝兒] 元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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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2:24
標題:
[梅貝兒] 元配 [全文完]
蘇毓齡覺得自己八成死了,不然眼前的一切怎會如此荒謬?
她穿著古裝,有婢女伺候,雙手變得白嫩,整個人變得超美。
原來待在陰間也不錯,有得吃有得住,這輩子從沒這麼好命過。
而且最誇張的是──
這裡居然還配給她一個英挺帥氣的老公,連兒子都有了!
只是這個老公每次看見她,就愛對她擺張冷臉,表情那麼酷,
卻剃了清朝人的可笑髮型,害她一見就笑不停。
這一切……真實到她捏自己會痛,真實到她不得不面對──
發生意外的她竟穿越到清朝來了,而他其實是別的女人的老公!
最糟的是,她現在這個身分是個很會瞧不起人的高貴格格,
老公不愛她、兒子很怕她、奴僕一見她就逃……
拜託喔~~真正的她可是人見人愛耶!
這個老公這麼讓她心動,她該怎麼「力挽狂瀾」重拾他的心呢?
兒子又超可愛,她真的很想當個現成的娘親啊……
納爾圖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個與自己結褵三年的妻子,
騎馬摔傷後,她人好不容易清醒了,但卻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忘了她是怡親王的愛女琳甯格格,忘了她的身分有多尊貴,
忘了他是她的丈夫,忘了自己有個兒子……
最令他驚詫的是,向來對他嘲弄諷刺的她,不再說話尖酸傷人;
以前只拿下巴對他,現在居然會請教他,還會約他一同用晚膳;
以前常怒駡跟他同房一次居然就有孩子,見都不想見兒子的她,
現在竟想跟兒子親近,甚至低聲下氣求他說想當個盡責的額娘。
眼前的這個女人,討喜可愛得讓他既心動又擔憂、害怕──
對著嬌豔可人的妻子,他孤寂的心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親近她;
然而只要想起她過往那些瞧不起他的輕蔑眼神跟言語,
卻讓他深怕會再次受到她的傷害……
她的改變究竟是真是假?他真的可以跟她重新開始嗎?
畢竟得到她的愛後再失去,那可是比從未得到過還苦啊……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3:04
楔子
好冷……
今天晚上剛好遇上冷氣團報到,溫度驟降,不過蘇毓齡還是堅持要等到男友回來不可。
都已經半夜快兩點了,蘇毓齡忍不住搓了搓冰冷的雙手,一個人站在住商大樓的騎樓下,就是為了等張漢強。要不是她連著好幾天打手機他都不接,又去了他任職的百貨公司才知道已經離職,她也不用每天晚上來這裡守株待兔。
蘇毓齡憶起兩人剛開始交往的那段甜蜜時光,接著又想到上個星期接到男友打來的分手電話,唇邊泛出苦澀的笑意。
蘇毓齡覺得自己有權利得到一個道歉,只要張漢強出自真心地跟她說一句對不起,之後她也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了。
因為從小是個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的孤兒,所以蘇毓齡更渴望有個家,有屬於自己的家人,原本以為張漢強和她擁有相同的成長背景,一定可以攜手共創未來的,結果全是她一廂情願,只能怪自己太傻太天真,才沒有早一點看出對方自私的本性。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見到有車燈慢慢駛近,她定睛一看,認出是張漢強的車子,於是從騎樓裡跑出來,朝坐在駕駛座的人揮著手。
“……她在這裡做什麼?”張漢強看到前女友居然在住家樓下等他,第一個想法就是以為對方不想分手,想要糾纏不清,立刻駛著車子急速倒退。
蘇毓齡還是追了上去,希望能跟他把話說清楚,要分也要分得乾乾淨淨,有始有終,避不見面並不是解決事情的好辦法。
“這個瘋女人到底要幹麼……”握緊方向盤的張漢強不由得破口大駡,想到好不容易和科技公司老闆的小女兒開始交往,可以說踏上飛黃騰達的階梯,絕對不允許被人破壞。
一時之間,惡向膽邊生,他想到這附近的店家已經打烊休息,住戶們也睡得正熟,監視器只是裝個樣子,根本沒有實際作用,於是……
在刺耳的煞車聲中,蘇毓齡看到本來倒退的座車突然往自己沖過來,車燈讓她睜不開眼皮,可是死亡的意念已經在心中一閃而過。
她不怕死的。
反正自己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也沒有非常要好的朋友,不會有人為了她的死而傷心難過,只是希望下輩子能遇到一個不在乎自己出身,能夠打從心底愛她的好男人……
這是蘇毓齡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想法。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3:48
第一章
端郡王府
好痛……
模糊地意識到全身上下傳來的劇痛,讓毓齡想要大叫,可是最疼的是遭到背叛的心,腦中似乎又響起男友的聲音——
“……我們分手吧。”張漢強在手機那一頭說。
她愣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再當百貨公司的樓面主管,說好聽一點是管理職,每天卻累得跟狗一樣,還得要看總經理、經理的臉色,連客人不滿意專櫃小姐的服務態度都會把你叫出來臭駡一頓,一個月才領三萬塊的薪水,這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賺大錢,自己可以當老闆……”張漢強愈說愈激動,表情盡是憤懣。
“毓齡,你和我一樣都沒有父母和親人,凡事都要靠自己,應該可以體會我這樣的心情,一定也不想讓人看不起,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對不對?”他已經受夠過省吃儉用的日子了。
蘇毓齡聽著二十七歲的男友訴說著滿肚子的不滿,交往了三年,雖然知道他有時會好高騖遠,總是羡慕別人比自己好運,但沒料到會這麼偏激。“這跟要和我分手有什麼關係?”
手機那一頭的張漢強目光透著心虛,呐呐地回道:“因為……前陣子我跟幾個同事去PUB喝酒,認識……一個女人……她是一家科技公司老闆的小女兒……說可以介紹我到她爸爸的公司上班……”
今年才二十二歲的蘇毓齡或許還很年輕,不過從小就是孤兒,嘗過人情冷暖的她,想法也比同齡的人早熟,還不至於天真到聽不出男友話中的意思。
“這才是你要跟我分手真正的理由,因為她的條件比我好,所以想要追她。”變心就是變心,何必說這麼多冠冕堂皇的藉口。
“我們交往這三年,你一直對我很好,常常做便當來給我吃……”
可惜對你來說,我比麥當勞的外送服務還不如,因為連個謝字都沒聽你說過。她心痛地思忖。
“還有休假的時候也都會去我住的地方幫我洗衣服……”
是啊!她這台洗衣機還不需要投幣,蘇毓齡也替自己的全心全意付出感到悲哀和淒涼。
“……還會幫我買衣服,甚至幫我搭配好好的,讓我可以穿得體面……”張漢強當然要先誇讚她一番了。
蘇毓齡聽了很想大笑三聲,幫男友打點穿著,結果讓他去認識了別的女人,真是很大的諷刺。
“幸好交往這三年來我都沒有跟你上過床,所以也不用負什麼道義責任。”他自以為是地說。
總算認清男友顛倒黑白的本事,是自己一直堅持要等到結婚以後,而不是他沒想過,蘇毓齡感到一陣心寒。“你打這通電話來就是要跟我說這些?”
“對,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嘟嘟嘟……
毓齡告訴自己不要哭,要堅強一點,失戀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是個教訓,下次眼睛要睜亮一點。
眼角不知不覺地滑下一道濕意,才一下子,她又陷入了昏迷。
這時,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趨身上前,詢問跟著妻子從怡親王府陪嫁過來的婢女——
“她醒了嗎?”
在炕床邊伺候的婢女抬頭回道:“格格還沒有醒,不過在流眼淚,可能傷口還很疼吧。”
納爾圖默默地瞅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妻子,也就是怡親王的愛女琳甯格格,見她頭上包紮著傷口,眉心緊皺的疼痛模樣,粗獷俊挺的臉龐不免透著憂色,想到妻子的個性向來就驕縱任性,聽不進他人的勸告,昨天無視奴才和婢女的阻攔,硬是要去騎馬,結果不慎從馬背上摔下來,導致頭部撞傷,身上也多處擦傷,都已經快三天,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當深幽的黑瞳再次審視和自己結縭三年的妻子,那張平日總是帶著鄙夷和輕蔑的明豔臉蛋,此時只剩下蒼白和脆弱,感覺真的很複雜,腦中不由自主地響起她曾經說過的那些傷人的尖酸話語、嘲弄諷刺,納爾圖不知有多少次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卻還是無法完全釋懷。
“你不過是個身分低下的妾婢子,根本不可能封爵,要不是皇上把我指給你,你也不可能坐上多羅郡王的位置,這點應該感謝我才是……”
“要不是阿瑪叫我忍耐,根本不會和你圓房……”
“我心裡早有喜歡的人了……”
“從今以後不許再碰我一下……”
納爾圖不由得逸出沉重的歎息,想到為了保護皇帝,隻身抵擋三名武功高強的叛黨,結果身中數刀,還險些命喪黃泉,因此皇帝破例讓身為妾婢子的他,繼承阿瑪的多羅郡王爵位,也不需減等冊封,這已經是莫大的恩寵,最後還將怡親王的女兒指給自己。
可是納爾圖卻不能告訴妻子真正的原因,畢竟叛黨竟能潛入宮中行刺皇帝,茲事體大,絕對不能傳揚出去,就連他的枕邊人也一樣,更何況他並不信任妻子,既然連岳父都隻字未提了,他自然也不希望這個女人把這事拿來亂說,所以只能保持緘默,忍受妻子那些幼稚無知的論調。
就算這三年,兩人除了成親那個晚上同房過之外,就不曾再同床共枕,但是既然已經是夫妻,納爾圖對她還是有份責任和義務,於是步出寢房,為了慎重起見,決定派人再去請御醫到府裡來。
把事情交代完畢之後,納爾圖又回頭看著那間曾經貼著大紅囍字的寢房,想到眾人無不羡慕自己能娶到這朵貴族之花,卻沒人知道妻子私底下的個性和脾氣實在令人不敢領教,他是有苦難言。
高大挺拔的身軀就這麼動也不動地站在長廊上,不過二十有五的年紀卻渾身散發一股滄桑和孤獨,棱角分明的五官也蒙上淡淡的憂鬱,而那雙墨黑深邃的眼瞳,總是靜靜地凝望著遠方,波瀾不興地幽沉著。在習慣了寂寞之後,他學會了不去奢求,早就認清現實,這輩子他註定都會是一個人,直到老死的那一天為止。
“阿瑪!”一個小小、稚嫩的嗓音響起。
納爾圖循聲偏過頭去,就見一個兩歲多的小男孩搖搖晃晃地朝自己走來,而負責照料的趙嬤嬤則是緊跟在後頭,就怕小主子跌倒。
不對!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因為他還有禧恩,他的兒子。
“怎麼跑到這兒來了?”納爾圖露出慈父的笑臉,彎下身軀,抱起軟軟香香的兒子。
“阿瑪玩……”禧恩兩頰紅通通的。
“好,阿瑪來陪你玩。”他笑睇著兒子圓嘟嘟的小臉蛋。“要不要進去看看你額娘?”
“不要……”聽到“額娘”兩個字,禧恩露出有些懼怕的表情,小小的手臂抱住阿瑪的脖子,猛搖著小腦袋。額娘不喜歡他,即使還很幼小,什麼事也不懂,但禧恩依舊能感受到生母形之于外的冷淡。
“為什麼才跟你同房一次,就有了孩子……”
“我不要生下他……”
納爾圖想起妻子曾說過的話,不由得摟緊懷中的兒子,滿眼痛楚。
“走吧,阿瑪陪你玩。”納爾圖當初和妻子談判,只要她把孩子生下來,從此不再勉強她任何事,自然也不會要她善盡生母的責任,因為他並不希望禧恩受到同樣的傷害。
聽到阿瑪這麼說,禧恩這才咧開小嘴笑了。
接下來的日子,納爾圖依舊每天早晚去探視妻子的傷勢,儘管夫妻感情不睦,還是希望她能早日恢復意識。
於是,一天又一天過去了……
很快地,已經過了十天。
毓齡的意識在黑暗中載浮載沈的,她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卻使不出力氣,活像這具身體根本不是她的,手腳完全不聽使喚,連想動一根手指頭都很困難。
不過她卻可以聽到聲音,而引起毓齡注意的是一個男人的嗓音,聽來低沉、渾厚,就像用大提琴拉出來的音律,真的很好聽,而且有種撫慰人心的感覺,讓她想要豎起耳朵,傾聽對方在說些什麼,也想看看他的長相。
她試著要集中精神,試著要掀起像鉛塊一樣重的眼皮,試著要移動四肢,一次不成就再試一次,只要不放棄,相信最後總會成功的。
當毓齡終於睜開雙眼,距離發生墜馬意外那一天,已經快半個月了。
“格格,你總算醒了……”
“格格真是把奴婢嚇壞了……”
從怡親王府陪嫁過來的兩名婢女,還是沒有改口,依舊稱呼主子一聲格格,這會兒全都圍在炕床邊。
相較於她們的激烈反應,毓齡卻覺得自己站在一片濃霧當中,讓她看不清置身何處,有些莫名其妙地盯著兩名淚流滿面的婢女半天,然後又往上盯著帳頂,看到的一切似乎很不真實。
“格格的頭還疼不疼?”
“格格怎麼不說話?”
“是不是還沒完全清醒?”
“恐怕是這樣……”
兩名婢女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是想知道主子目前的身體狀況。
過了好久,毓齡才又把目光焦距拉回到她們身上,很確定自己根本不認識,又仔細看了下兩人穿在身上的古裝衣服和髮型,以及說話的口音,幸好大致還聽得懂在說些什麼,原本的迷惑也漸漸清晰了。
原來自己真的死了。
那麼這裡就是所謂的“陰間”。
而她這個初來乍到的人也因為還沒有完全“清醒”,才會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死了,不過就算是這樣,毓齡也不覺得害怕,因為人都死了,害怕又有什麼用,只是想到被曾經交往過的男友害死,依然感到痛心不已,等她去轉世投胎,絕對要記得下輩子不要又愛不對人了。
毓齡雖然不懂陰間的規矩,可是在二十二年的成長環境中,早就學會什麼叫隨遇而安,也知道乖巧聽話的好孩子才會讓人喜歡,所以無論要她幹什麼,只要照做就好,當兩名婢女扶著自己坐起來,又喂她吃東西喝湯,也沒想過要拒絕,只是用局外人的眼光來看待眼前的人事物。
她本能地抬起虛軟無力的手腕,撫著還纏著布條的額頭,傷口帶來的疼痛,讓整個腦子都還覺得昏昏沉沉。
“格格的頭還疼嗎?”婢女關切地問。
真正疼的不是她的頭,而是心,毓齡只要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地為男友著想,為他付出一切,最後卻……
毓齡好輕好輕地搖著頭,不願再去想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格格的頭不疼就好。”婢女誤解了主子的動作。
“格格該喝藥了。”另一名婢女將碗緣湊近她的嘴邊。
想不到電視上那些什麼命理老師、靈異專家也不是真的隨便亂掰,陰間的鬼真的和陽世的人一樣的過日子,也都要吃飯、睡覺,更要喝苦死人的中藥,最後這一點雖然讓毓齡相當納悶,不過也沒有心思去想太多。
她怔怔地看著周遭的事物,其實待在“陰間”也不錯,有得吃有得住,還有專人照顧生活起居,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好命過,總算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就這樣,毓齡又躺回炕床上,幾乎馬上就睡著了。
過沒多久,納爾圖便又來到寢房探視,自從知道妻子清醒之後,這幾天都是趁她睡著才來,畢竟他可不想自討沒趣,而只要她人沒事,他也好給岳父一個交代。
“她今天的狀況如何?”他開口問負責伺候的婢女。
兩個婢女搶著回答問題——
“格格清醒是清醒了,不過都沒聽她說半句話……”
“是啊,而且看著奴婢們的眼神,好像是陌生人。”
“奴婢總覺得格格的表情和眼神怪怪的……”
“奴婢也是這麼認為……”
聞言,納爾圖面露沉思地想著她們說的話,因為這兩名婢女是跟著妻子陪嫁過來,也是最熟悉她的人,應該不至於會弄錯,接著又睇向睡得正熟的妻子,思索著可能的原因。
“或許是因為墜馬時,撞傷了頭,現在神智還不清醒,再等兩天看看。”他只能這麼回答。
婢女們頷了下首,只希望主子快點好起來。
又過了十日——
當額頭的傷口開始癒合,毓齡的體力也在漸漸恢復當中,她瞪著自己的手掌,呆呆地看了一個小時,心裡冒出很多問號,因為這雙手好白皙,而且十指纖細,指腹上連個繭都沒有,完全不像她的。
正在伺候穿衣的婢女注意到主子看著自己的手發呆,忍不住開口問道:“格格在看什麼?”
毓齡這幾天聽她們“格格、格格”的叫著,總覺得這個字眼好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
“我只是想……”毓齡才要說出心中的疑惑,這也是連著幾天下來,她第一次開口說話,卻發現聲音變得好奇怪,好像是藉由別人的嘴巴說出來似的。
婢女見她起了頭又不說了,試探地喚道:“格格?”
難道人死了,原本的一切都會跟生前不一樣?毓齡在心裡問著自己,不只是手而已,連聲音都變了,該不會……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龐,觸感特別細膩柔軟,鼻樑的高度、嘴巴的大小形狀跟記憶中的也完全不同。
“鏡子……”還是再確認一下比較好。
婢女愣了愣,隨即答道:“格格要照鏡子?奴婢這就去拿。”
待婢女拿了一把用琺瑯鑲框的手鏡過來,毓齡便看見鏡中的女人差不多十八、九歲,披著一頭及腰的烏黑秀髮,除了臉色白了一點,可以說是明眸皓齒、豔麗動人,要不是比出同樣的動作,還真難相信鏡子裡的美人就是她。
“原來到了陰間,連長相也會變得不一樣……”毓齡還是比較喜歡自己原來的臉,雖然不是豔光四射,可也算得上是清麗漂亮,屬於耐看型,現在這個模樣還真是不習慣。
聽主子一個人自言自語,婢女小心翼翼地問:“格格在說什麼?”
“我叫什麼名字?”該不會連這個都改了。
聞言,婢女先是愣了一下,還是照主子的意思回答:“格格叫……琳寧。”
“琳甯、琳寧……”毓齡反覆低喃幾次。
現在不只長相,連名字也換了,就算毓齡想要恢復本來的名字,也不曉得該去跟誰爭取權利,再說將來遇到十殿閻羅,祂要核定誰該去西方極樂世界,誰該去投胎時,會不會搞錯人了?
“格格?”兩名婢女總覺得主子真的怪怪的。
“噢,沒事。”毓齡想既來之、則安之,她總會習慣的。
兩個婢女互看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毓齡忽然想到了什麼,只穿著白襪的雙腳已經直接往寢房門口走。
“格格還沒穿鞋……”
“外頭很冷,格格別出去……”
婢女們在身後叫嚷著,毓齡已經開門出去了,不過才走沒兩步,一陣風吹來,頓時打了個噴嚏。
“哈啾!”毓齡連忙用袖口捂著鼻子,用力地吸了吸氣,心想難道都當了鬼也會感冒?
這一幕正巧讓前來探視的納爾圖瞧見了,見她只穿著長袍,連披風都沒有,眉峰馬上皺攏。
“人才剛醒,怎麼就跑出來了?”他不贊同地問。
毓齡立刻認出這個男人的聲音,就是在昏睡時經常聽到的沈厚嗓音,不免好奇地打量朝自己走來的男性身影。
眼前的高大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也是一身古裝打扮,頭上戴了頂瓜皮帽,生得是濃眉大眼、豪邁粗獷,可以說介於俊美和性格之間,不只很有氣勢,還擁有獨特的男性魅力。
由於曾經在百貨公司的男裝部待過一年,依照毓齡的目測結果,對方高大結實的體格相當完美標準,也幸好不是那種胸、腹和手臂都是肌肉累累的猛男,她可是一點都不欣賞那種類型。
“格格快進屋裡去,免得著涼了。”婢女攙扶著她的手肘說。
毓齡沒有移動腳步,還是一直盯著納爾圖,想著這個男人看起來這麼年輕,而且身強體壯的,總不會是病死的。
納爾圖方才在與妻子面對面之後,已經做好被她奚落嘲弄的心理準備,這會兒卻見她眼神流露出茫然不解,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表情。
“……”他輕啟嘴唇,不過又閉上了。
想到他與琳甯格格雖然是夫妻,還有一個兒子,但彼此之間毫無感情,甚至充滿不信任,所以決定等她開口。
“你……呃……”毓齡不知道該怎麼問。
這個男人和她在“陰間”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在這裡?
幽黑的目光狐疑地覷著妻子,卻見毓齡有些畏冷的瑟縮一下,納爾圖便將視線移到婢女身上。“先帶你們格格回房。”
兩名婢女一左一右,很快地將主子攙進寢房。
站在門外的納爾圖猶豫一下,想到身為夫婿的責任,就算待會兒又會和她鬧得不歡而散,還是得去面對。
就這樣,納爾圖也跟著走進房內,順手把門關上。
“讓她喝點熱茶,暖暖身子。”他開口使喚著婢女。
婢女有的倒茶,有的則是拿披風圍在主子肩上。
“格格喝茶。”婢女將茶碗遞給毓齡。
毓齡雙手接過茶碗,啜了一口,眼角卻還是不時地瞟向納爾圖,見他兩手背在腰後,站得直挺挺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讓她把想問的話又吞了回去。
他到底是誰?
是閻羅王?不像。是牛頭馬面?更不像。還是判官?毓齡把喜歡看的靈異節目中所形容的“陰間”回想一次,都跟這個男人的外表和打扮不太符合。
而納爾圖並不是沒注意到妻子正在看著自己,可是根據這三年來的經驗,若是主動和她說話,得到的回答總是那一句“你沒資格跟我說話”,為了不再自取其辱,只得轉向負責伺候的婢女。
“午膳用過了嗎?還有藥也喝了嗎?”他問其中一名婢女。
自從滿人入關,一直到現在,不斷地學習和模仿漢語,以致冷落了滿語和滿文,而在漢化之後,不會說滿語的八旗子弟不乏其人,若非必要,納爾圖平日也都說漢語,對於滿語難免生疏了。
婢女連忙頷首。“格格已經用過膳,藥剛剛也喝下了。”
“嗯。”納爾圖依舊面無表情。
坐在凳子上的毓齡忍不住看著他們,就算再搞不清楚狀況,也大概聽得懂眼前的男人是在詢問有關她的事,那為什麼不乾脆直接問自己,幹麼還要問別人,這種被忽視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若是她的頭又疼了,或是身子哪兒不舒服,得要儘快讓我知道。”他還是同樣交代兩名婢女。
“奴婢記住了。”兩名婢女平日仗著有主子當靠山,氣焰可高得很,不過這會兒也不敢太放肆,要囂張也得等主子身體痊癒,有人撐腰再說。
聞言,納爾圖又把視線落在妻子身上,清冷地吐出幾個字來。“你就好好歇著,我明天再過來。”簡單地叮囑一句,便轉身踱出了寢房。
見他就這麼走了,毓齡愣了一下,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欸”,想要把人叫回來,可惜納爾圖已經帶上門扉離開了。
“格格是怎麼了?”婢女對於主子異于平常的言行有些錯愕。
另一個婢女怯怯地開口問:“格格沒事吧?”
“呃,我沒事。”毓齡看著臉上驚疑不定的兩名婢女,便用手指比著房門。“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格格不記得他是誰了?”
“他是格格的夫婿……”
夫婿?毓齡頓時目瞪口呆。
意思是說她和那個男人是夫妻?
這個“陰間”對她還真是禮遇,不只有專人伺候,居然還配一個老公給她,肯定是因為生前沒做過壞事,還在孤兒院擔任義工,善有善報,才能享受這麼好的福利。
毓齡過了半天才完全吸收這個驚人的訊息,繼續問道:“那他叫什麼名字?”
“格格連這個也忘了?”
“或許是因為傷到了頭,才會想不起來。”另一名婢女這麼解釋。
“這也是有可能。”這麼一想,那名婢女也就沒有再追究下去。“格格,他是多羅端郡王納爾圖。”
聞言,毓齡又愣住了,沒料到對方還有爵位,原來生前是個貴族,難怪氣場那麼強,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納爾圖……納爾圖……”這就是她“夫婿”的名字。
數日後——
因為額頭上的傷口癒合的情況良好,所以毓齡也不想再喝藥了,這裡的中藥就跟陽間一樣苦,現在光聞到味道就很想吐。
毓齡看著漆黑一片的窗外,想到連著幾天下來都沒再看到那個名義上是她“夫婿”的男人,心裡不禁納悶,既然是夫妻,怎麼一天到晚見不到人,連晚上睡覺也沒同房,她當然不是想跟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只是很多事想不通,想要有個人可以問。
她只要想到在這裡不只要吃飯、睡覺,居然還得用夜壺和便盆來上廁所,這個時候就更想念沖水馬桶的便利,毓齡實在不習慣這麼“古代”的生活方式,就連想洗個澡都很麻煩,萬一連每個月都會來的好朋友都照常報到的話,又該去哪裡買衛生棉,這個所謂的“陰間”真是愈來愈古怪了。
“嗯……我可以問一件事嗎?”毓齡只好求助身邊的兩個女孩子,雖然負責伺候,可不曾把她們當作下人。
兩名婢女先是錯愕,接著交換了個眼色,心想主子什麼時候用這麼客氣的態度跟她們說過話。
她沉吟了下,問道:“我的時間什麼時候到?”還是早點去投胎,喝過所謂的孟婆湯,就可以忘記前世的痛苦了。
“時、時間?”兩名婢女怔怔地喃道。
“就是投胎的時間……”毓齡以為她們聽不懂自己的意思,畢竟這裡的語言表達方式和她從小到大所說的多少有一些差異,於是說得更詳細一點。“還是在這裡用別的名詞?”
這下把她們嚇得臉色都發白了,想到主子撞傷了頭之後,就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又聽她這麼問,更加不對勁。
“我、我去告訴郡王爺……”其中一名婢女急急地嚷。
另一名婢女驚慌失措地問:“那我怎麼辦?”
“你在這兒看著格格……”說完,那名婢女已經沖出房門了。
她是哪裡問錯了嗎?毓齡看著兩個女孩子像活見鬼似的瞪著自己,其中留在房裡的更是站得老遠,不敢太接近,更是一頭霧水。
難道不能問什麼時候可以去投胎?在這裡算是一種禁忌?毓齡也只能這麼解釋,難怪她們會這麼緊張了。
過了好一會兒,納爾圖在聽婢女結結巴巴地說著妻子反常的言語,自然也立刻過來探視。
當納爾圖踏著沉穩,但又有幾分懷疑的步伐來到妻子面前,定定地端詳著她的表情,那張曾經讓不少王公子弟心儀愛慕的嬌容,此刻卻不見一絲傲慢鄙夷,只有迷惘和困擾。
他略帶疑慮地問:“聽婢女說你方才問了一件奇怪的事。”
“噢,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如果真的是禁忌,那還是別問的好。毓齡這麼回道。
納爾圖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只不過……”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想到他們在這裡是夫妻關係,毓齡還是有些彆扭。
“只不過什麼?”他不免疑心地問。
不知道是不是毓齡多心,總覺得這個男人不太相信自己,而且眼神相當防備,好像她會害他似的。
“算了!當我沒說好了。”毓齡也不想一直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或許做夫妻只是暫時的安排,這個男人根本也是被迫的。
這種口氣又很像妻子原本會說的,讓納爾圖不禁猜想是婢女太過慌張,才會誤解她的意思。
他淡淡地回道:“沒事就好。”
“呃,納、納爾圖……”是這麼念沒錯吧,毓齡試著叫他的名字。
聽見妻子叫著自己的名諱,納爾圖全身的肌肉不由得繃緊,因為通常都不是什麼好話。
毓齡似乎也注意到他的沉默和警戒,狐疑地睨了他一下。“你……要不要先坐下來?這樣我很難說話。”
一向拒絕與他同桌而食、同床共枕的妻子,此刻居然會這麼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納爾圖心中的不信任感也更深了。
“想說什麼就說吧。”這女人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聽納爾圖的口氣真的不太友善,毓齡也只能告訴自己要忍耐,畢竟人家比她先來,菜鳥和老鳥還是有差別的,這個道理她很清楚,還是等問題解決了再說。
“我只是想既然在分開之前,都要一直相處,那麼互相瞭解一下彼此的個性比較好。”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輪到她去投胎,毓齡才想先打好人際關係,就算不想當夫妻,至少可以做個朋友。
納爾圖疑心又起。“分開?我不可能把你休離的。”這是皇帝指的婚,就算他不愛她,而她也厭惡自己,都不可能分開。
“好,我明白,如果這裡的規矩是這樣訂的,當然要遵守了,我也不過是想跟你和平共處,日子也能好過點。”毓齡想到自己雖然沒結過婚,但也待過不少間公司,最困難的部分就是和同事之間合不合得來,如果遇到比較機車的就很頭痛了,所以才會試著跟他溝通。
他冷冷地瞪著眼前的女人,心想到底是誰在跟誰過不去,又是誰不想跟誰和平共處了。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納爾圖絕不會給她有羞辱自己的機會。
毓齡愣了愣。“目的?”
他們好像是在雞同鴨講。
“無論你的目的為何,一切維持原狀就好。”寧可兩人像陌生人,也不想讓這個女人有機會再傷害他們父子。
說完,納爾圖便忿忿地拂袖而去了。
“等一下……”她話還沒說完。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毓齡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那個男人又是在發什麼脾氣,想到都頭昏腦脹了。
“我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他了?”她皺眉苦思。
這時,守在房外的兩名婢女見納爾圖離開了才進來。
“格格?”她們怯怯地喚道。
毓齡用指腹揉著太陽穴,虛弱地說:“我頭有點暈,想躺下來睡一下。”
“是。”兩名婢女有些戰戰兢兢地上前伺候。
兩人想到納爾圖方才離去之前說主子沒事,只是頭部的傷口還沒完全復原,才會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躺在炕床上的毓齡只是翻了個身,面部朝向內側,把自己蜷縮起來,這是種自我保護的姿勢,心想有什麼事等睡飽之後再說。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4:25
第二章
立春——
納爾圖才剛值房回來,自從皇帝特設了軍機處,那裡便成了處理朝廷機要,極度森嚴重要的處所,非軍機處成員絕對不許入內,連王公也不例外,否則會受到嚴厲懲處。向來多疑的皇帝為此特命幾位監察大臣在軍機處旁值房,以便監視出入的人員,違者立刻糾劾,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朝廷上上下下都說他是皇帝的心腹,不過納爾圖只要想到皇帝是如何對付親兄弟,以及曾經是他身邊最信任、最親近的那些人的下場,天天都是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大意。因為跟皇帝最接近,一舉一動也就更逃不過他的眼皮子,更不能得意忘形了,這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禧恩,希望能夠陪伴兒子長大成人。
暫時遠離了宮裡的鬥爭,回到家中,納爾圖還是無法完全放鬆心情,當他擱下手中的茶碗,移步到窗邊,就見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
叩、叩——
門扉上傳來兩聲輕敲。
納爾圖回過神來,沈聲說:“進來。”
就見服侍的奴才推門進屋,躬身來到他跟前。“回主子,伺候福晉的婢女說有急事要見您。”
他眉峰皺成小山。“讓她進來。”
“嗻。”奴才速速出去,讓婢女進來。
“又是什麼事?”納爾圖瞥見伺候妻子的婢女神色惶惑地進門,不由得在心中輕歎。
如果那個女人真想跟他劃清界線,就不該搞出這麼多名堂來,莫非是存心跟他過不去?而他若是不理會,她會不會藉機向娘家控訴他的漠不關心?
雖然納爾圖不想把自己的妻子想得這麼壞,可是太多次的教訓也讓他學乖了,那個女人確實不想讓他的日子太好過,就因為不滿意他這個夫婿是辛者庫出身的女人所生,只要逮到機會就會乘機羞辱一番。
“格格她……她連花盆底鞋都不會穿,連路也不會走,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格格就算整天穿著花盆底鞋都不會腳酸,還能健步如飛……”婢女咽了口唾沫。“奴婢覺得格格真的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
他在心中輕歎。“我去看看。”
婢女馬上點頭如搗蒜,因為真的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
伸手接過奴才呈上的披風,納爾圖圍上之後便跨出門檻,往另一座院落走去,那裡曾經是他所居住的,成親之後就讓給妻子。
不久,納爾圖便凜著臉孔來到寢房外頭,站定之後,走在身後的婢女便先推門進屋稟告主子一聲。
“格格,郡王爺來了。”婢女朝正在研究花盆底鞋的主子說。
坐在凳子上的毓齡聽見了,才將視線從手上的花盆底鞋轉向一腳跨進門檻的高大男人身上。
“還以為你不想見到我。”想到他前幾天莫名其妙地氣跑了,毓齡就沒再看到這個男人過。
納爾圖想起妻子之前的所作所為,自然誤解她話中的意思。“這不就是你的用意,就是要逼著我不得不來。”
“……你說話的口氣一定要這麼差嗎?”她真的很疑惑,自己才剛來這裡沒多久,應該沒有得罪過這個男人。
他下顎一緊,很想反諷回去,不過也不想對個女人惡言相向,於是把話鋒轉回正題上。“聽婢女說你突然不會穿花盆底鞋?”
毓齡本能地看向跑去打小報告的奴婢,以前在打工時也遇過這種同事,生氣是沒用的,只是真的不喜歡。
“奴、奴婢去沏茶。”婢女想起以往主子只要不高興,還會打她們耳光出氣,不禁縮了縮脖子,趕緊出去了。
待門扉關上,毓齡只能無奈地歎口氣。“我也不是不會穿……”和高跟鞋相比,的確有點類似,只是兩者的重心擺得不太一樣,沒辦法馬上適應,那對她來說太勉強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聞言,納爾圖墨黑的眼珠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想要確定毓齡話中的真偽,以及為什麼會撒下這種謊言。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可以從這男人的眼神感覺得出來。
納爾圖輕哼。“彼此彼此。”
“我跟你又不熟,還談不上什麼討不討厭。”毓齡也老實地說。
他嗤哼的力道加重了些。“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愈來愈厲害了。”
“欸……你這麼說有點太過分了。”這個男人到底生前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這麼憤世嫉俗,老看別人不順眼。
他們之間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沒必要說得這樣咬牙切齒,毓齡心想這個男人的心眼還真小。
“會嗎?”納爾圖並不認為。
毓齡慶倖自己脾氣還算是不錯,從小到大也遇過不少挫折,早就學會調整心態來跟每種人相處。
“先不談這些,我一定要穿這個……花盆底鞋嗎?”這裡的女人真辛苦,連走個路都要這麼累。
他臉色沈了沈。“你不想穿也可以,只是在必要的場合中若沒有穿,丟臉的人可是你。”知道妻子最愛面子,也最重視打扮,絕對不會這麼做。
“反正也不是沒丟臉過……”毓齡在嘴裡咕噥,總比跌得鼻青臉腫的好,難道就因為不會穿這種鞋,閻王爺會罰她下地獄?
納爾圖眉頭皺了下。“什麼?”
“沒什麼。”她清了清喉嚨。“只是太打擾你了,以後她們又跑去跟你說什麼,可以不要聽。”
身邊的人喜歡打小報告,讓毓齡有種被監視的感覺,何況她有手有腳,可以照顧自己,不需要有人伺候。
從沒聽過妻子對他說話這麼有禮,納爾圖心中的疑竇漸生。
“或許你能把她們調到別的地方去?”她好心建議。
“你說什麼?”他有些驚愕。
“我是說如果還有其他地方缺人,可以把她們調去沒關係……”毓齡說出自己的想法。“還是這種事不歸你管?”
“把她們調開,好讓你能借題發揮嗎?”當初是這個女人堅持要從怡親王府帶陪嫁的婢女過來,說什麼不習慣換人來伺候,也擔心嫁到這兒來會被他欺負,到時求助無門,身邊當然要有自己人。
毓齡張著小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男人的防衛心還不是普通的重,居然可以把她說的每句話都曲解了。
“還是讓她們繼續留在你身邊伺候,只要別再用各種名堂來刁難我就好。”說完,納爾圖再度悻悻然地離去。
聽到門扉砰地關上,毓齡滿臉沮喪地趴在桌面上。
“現在是怎樣?連死了都要煩惱這種人際關係的問題……”她最不擅長處理這種事了,每回在工作場合中遇到,要是嘗試過幾次,跟對方還是合不來,也只能儘量閃遠一點。
不過毓齡又想到既然沒地方可去,只能待在這裡等待投胎,還是再試試看,要是真的無法溝通,再放棄也不遲。
“在這之前有件事要先處理……”毓齡又思索另一個問題。
就這樣,她等兩名婢女都進到房裡伺候,便清了清喉嚨,提醒自己口氣要很堅定,才能表達該有的立場。
毓齡坐直身子,輕咳一聲。“我有點事想跟你們商量。”
“格格有什麼事請吩咐。”兩名婢女驚惶地開口。
“我是在想既然大家都要待在這個地方,要是有什麼不對,可以說出來討論,不要有事沒事就跑去跟納爾圖打小報告,這樣真的很難做事……”說到這兒,毓齡見她們一臉呆滯,不得不問:“你們聽得懂我的意思嗎?”
兩名婢女面面相覷,又不敢說聽不懂。
“奴婢明白。”她們只好這麼回答。
“那就好。”毓齡稍微安心了些。“要是哪裡做錯了就直接跟我說,不要跑去跟納爾圖告狀,這種行為實在令人很不高興。”
“奴婢錯了……”她們可聽懂“告狀”這個字眼是什麼意思,兩名婢女立刻驚慌地跪下。“請格格原諒。”
見狀,毓齡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呃、嗯,你們不要這樣,快點起來,我不會去跟上頭的人說的,不要擔心……”
她也不過是希望能跟身邊的人相處融洽,不要在背後玩陰的,那可是她最不齒的行為,當然自己更不會那麼做了。
“是,格格。”兩名婢女猛點著頭。
毓齡見她們都理解自己的意思,總算可以松了口氣,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那個叫納爾圖的男人了。
雖然天氣還很冷,不過連著幾天早上醒來都發現外頭出太陽,讓毓齡終於忍不住將門扉拉開一條縫隙,探頭出去看,當她瞥見金黃色的陽光灑在廊上,頓時愣了好久好久。
“在這個地方不只能看到月亮,居然還有太陽……”她開始懷疑這裡不是人家說的“陰間”。
我真的死了嗎?
毓齡不免開始起了疑心。
可是若沒死,那麼眼前這一切又算什麼?
“難道我是在作夢?”毓齡用手指掐了下自己的臉,還真的會痛,她的皮膚是有知覺的。“不是夢……”
之前她總是先認定自己已經死了,所以就算有什麼奇怪或想不通的地方,也都可以自圓其說,認定是這裡的規矩,不再去追根究柢,可是待的時間愈久,就愈覺得不對勁。
這個問題讓毓齡很糾結,從早上到現在,想得頭都暈了,最後決定自己來找答案,於是轉身拿了披風,然後便悄悄地踏出寢房。
“求人不如求己……”因為她不像別人,身邊有父母和親戚朋友可以依靠,自然相當瞭解這個定律。
待毓齡系好披風的帶子,腳上踩著繡花鞋,這還是她特地拜託兩個婢女另外準備的,總算可以好好走路,不用擔心跌倒。
因為一路上都沒看到半個人影,毓齡便很自然地順著長廊走下去,跟著四處亂晃,想說等看到有人再問路就好。
毓齡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走出了居住的院落,心想這個地方還真大,而且跟那些古裝戲裡頭,大戶人家住的房子很像,有假山、流水,還有花園、涼亭,更能呼吸到沁冷冰涼的空氣,感覺到空氣進入肺部時的起伏。
如果死了就不需要呼吸空氣了不是嗎?
這個問題又讓毓齡停下腳步思考。
就在這時,她終於看到不遠處有個穿著短襖的奴才正拿著竹掃帚,專心地清掃地面,於是開口詢問對方。
“請問一下……”毓齡不過說了四個字,就見那名奴才臉色大變,立即丟下竹掃帚,當場跪下來請罪。
奴才嚇得聲音不禁發抖。“福、福晉吉祥……奴才沒看到福晉……”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她不太確定地問,先是“格格”,現在又是“福晉”,這兩個稱呼她真的確定自己曾在哪裡聽過。
“奴才馬上去做事……”奴才嘴裡迭聲嚷著,然後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見對方活像是遇到鬼似的,毓齡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我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
毓齡只好又往前走,沒走多遠,同樣的事又發生了。
“福晉……吉祥……”婢女把端在手上的茶壺都打翻了。
她擔心地上前問道:“有沒有燙到?”
婢女以為福晉又要動手打人了,嚇得倒退兩步。“奴婢沒事……奴婢馬上收拾乾淨……”說著,也顧不得會不會割到手,蹲下身子把碎片都撿了起來,然後驚慌失色地逃走了。
“欸……”毓齡才要開口叫住她,可是想到對方驚懼的表情,只得打消念頭。“難道我就這麼顧人怨?”記得身邊認識的人都說她的個性很好相處,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
她偏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於是,她決定再試一次看看。
只不過接下來的發展,讓毓齡不得不認為問題真的出在自己身上。
就見不管男男女女,每個人遠遠地見到她,不是裝作沒看見,故意繞其他路走,就是用一種戒慎恐懼的態度,朝她躬了下身,然後轉身快步離去。
毓齡試著跟他們說話。“等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們……”結果才起了個頭,那些人跑得好像後面有狗在追。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視線所及,已經沒看到半個人影。
不知過了多久,毓齡才垂下眼瞼,苦笑一聲,再怎麼遲鈍也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人排擠的,這種滋味還真不好受。
才這麼想,一個男性渾厚嗓音冷冷地響起——
“你在這裡做什麼?”
納爾圖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不遠處,神情淡漠。
他聽到奴才來報,說妻子在沒有婢女的陪同之下,一個人在府裡走動,所以出來看看她想做什麼。
“納爾圖,我……”毓齡才說到這裡,陡地打住了。
她看見剛剛那些跑得無影無蹤的男男女女全都站在納爾圖的身後,而且都用一種疏遠的眼神瞪著自己,教她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那些人和納爾圖才是一國的,而她是被孤立,是不受歡迎的人物。
“為什麼離開寢房?伺候你的婢女呢?”納爾圖用沒有感情的口吻問道。
“我只是看天氣很好,所以出來走一走……”毓齡眼眶有些熱熱的,在心裡安慰著自己,這沒什麼,反正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不要為這種事情覺得難過……
“快點回房去!”若是受了風寒,或者傷勢加重了,岳父又會怪自己沒有照顧好他的女兒。
聽見納爾圖用這麼冷淡的命令口氣說話,讓毓齡畏縮一下,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兒惹人嫌。“我也想回去,不過不記得路,可以告訴我怎麼走嗎?”
聞言,納爾圖定定地瞅著向來說話就頤指氣使的妻子,居然會用這麼有禮的口吻跟他說話,臉色更冷了。
不記得路?這又是什麼把戲?
“我來帶路吧。”納爾圖兩手背在身後,面容冷峻地向她走去,不管這女人想玩什麼花樣,他都不會相信她。
她情緒低落地點了下頭。“謝謝。”
“你說什麼?”納爾圖臉上有著明顯的錯愕,怎麼也無法相信“謝謝”這個字眼會從妻子口中說出來。
“沒說什麼。”毓齡不許自己哭,但是打從張開眼睛那一刻,面對完全陌生的環境,想要保持樂觀的那份心情已經快崩潰了。
他狐疑地覷著蕩漾淚光的美目,還有虛弱無力的聲音,一點都不像平日的她,墨黑的瞳眸又望向毓齡隨意披散在腦後的青絲,成親三年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妻子衣衫不整地步出寢房。
“往這邊走。”納爾圖開口引導她。
毓齡就算沒有抬頭,也可以感覺到射在頭頂上的兩道視線,只是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理會。
一直以來她都是很堅強的,遇到困難或挫折,也會把眼淚擦一擦,不肯輕易放棄,可是只要是人都會有軟弱的時候,就像現在。
毓齡垂頭喪氣地看著地上,一步步地跟著身旁的高大男人往前走,可是愈想愈不甘心,就算被人排擠,都沒有人喜歡她,她也要知道原因。
就在納爾圖帶著毓齡回到居住的院落,兩名婢女正急著到處找人,見主子回來了,總算放下心來。
“你頭上的傷剛好,不要到處走動,要出去散步,也得等天氣暖和一點再說。”話一說完,納爾圖馬上作勢要走,連片刻都不想多待。
她憋不住了,實在不吐不快。“請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納爾圖不得不把身軀旋過來面對她,對妻子的口氣和用字遣詞有幾分困惑。
“要跟我說什麼?”
“我們進去再說。”毓齡態度異常堅定,率先推門進屋了。
兩名婢女先是面面相覷,不過也懂得自保,她們可是很瞭解主子的性子,發起脾氣來,身邊的人第一個遭殃。
“奴婢去沏茶。”還是先別進去。
而當房門又輕輕地關上,屋裡就只有毓齡和納爾圖兩個人。
“要跟我說什麼?”納爾圖心裡有了底,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所以習慣性地豎起保護牆,好不被妻子的言語所傷。
毓齡也挺直背脊,無奈地問:“我哪裡做錯了嗎?”
“什麼意思?”聽妻子這麼質問,他還反應不過來。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我到底是什麼地方做錯了?”毓齡真的是滿腹委屈。“就算真的有錯,可以直接告訴我,要是我不對的話,也會想辦法改的,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學生,居然叫其他人不要接近我。”
“什麼叫其他人不要接近你?”納爾圖完全聽不懂她的話。
“難道不是這樣嗎?”她不喜歡吵架,也不會吵架,但還是必須為自己進行辯護。“剛剛站在你身後的那些人,他們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曾經對他們做過不好的事,可是我根本什麼也沒做,換做是你,不會覺得很冤枉嗎?”
“你什麼都沒做?”納爾圖冷笑一聲。“你是貴人多忘事,還是根本不認為那麼做是錯的?”對府裡的奴才、婢女動輒打罵,把他們當作出氣筒,更不當人看,這種話她居然還說得出口。
毓齡莫名其妙地挨了頓罵,讓她眼眶更紅了。“可是我……真的……”什麼都沒做過啊……
納爾圖見妻子一臉泫然欲泣,卻無法相信她是出自真心,他臉色一正。“我只希望你能約束自己的行為,別太過分了。”
被這樣不明不白地指控,讓她覺得相當委屈。“雖然搞不懂是怎麼回事,但是我以後會注意的。”這就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吧,就算被栽贓、被冤枉,又求訴無門,也只能認了。
他困惑地瞅著毓齡哭喪的臉,若是演戲,那也太自然了,原本想拂袖離去的念頭也就暫時打消。
“你到底是怎麼了?”妻子一向只會強辭奪理,凡事都是別人的錯,從來不曾說過示弱的話,回想她這幾天的表現,實在有點反常。
“我也不知道……”毓齡眨去眼中的濕意,語無倫次地說出心裡的感受。“就好像一個人走在濃霧裡頭,伸手不見五指,也分不出東南西北……明明應該死了,可是又覺得自己好像還活著……可是如果活著,那現在這個人又是誰……這根本不是本來的我……”
納爾圖聽她說得混亂,明豔的臉龐透著十足十的迷茫和困惑,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關心,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對妻子產生過的。
在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已經不自覺地抬起右掌,橫放在毓齡的額頭上,想確定上頭的溫度。
而毓齡只是揚起眼瞼,有些怔愕地看著擱在額頭上的溫熱大掌,眼底只有純淨,以及……淡淡的羞窘。
當四目相交,納爾圖驀地有一種錯覺,眼前這雙閃爍著赧意的美目並不是他的妻子所有——才這麼想,不禁又覺得好笑,因為不可能會有那種事。
他很快地縮回手掌。“似乎不是染了風寒。”
“我想也不是這個問題。”當溫暖的男性手掌移開,讓毓齡有些失望,眼神忍不住追隨著,希望它能多待一會兒。
“傷口還會疼嗎?”納爾圖想要找出妻子失常的原因。
納爾圖看毓齡一連搖了幾下頭,表情帶著幾分天真單純,完全沒有印象中的不屑一顧,讓他不由得怔住了。
這樣的她不禁讓人心生憐惜,才這麼想,納爾圖用力甩掉腦中的遐思,難道這三年來受的教訓還不夠多?絕對不能輕易上當。
“你都不會像我這樣嗎?”照理說他是過來人,剛到這裡時應該會發生和自己一樣的情況,才想聽聽看這個男人的意見。
打量著妻子臉上單純的疑惑,同樣一張容貌,墜馬意外的前後氣質竟截然的不同,讓納爾圖感到好奇,不過依舊帶著防備和戒心。
“你先躺下來歇著,等身子完全康復再說。”他還是無法相信眼前的女人,決定靜觀其變。
任由納爾圖動作輕柔地攙著她的手肘,走向炕床,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已經讓毓齡覺得欣慰了。
於是,她照著對方的話,乖乖地在炕床上躺好。
納爾圖見妻子難得如此聽話,也沒有故意跟他作對,更加疑點重重,不過還是幫她蓋好錦被,至少這是為人夫婿該做的事。
“謝謝。”毓齡小聲地表達感謝之意。
他被妻子的反應給攪糊塗了。“好好歇著,我出去了。”
“欸……”毓齡連忙出聲喚住對方,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心裡的感受。“其實我看得出你也不想要這種安排,更不喜歡有我這個妻子,不過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相處,起碼別像仇人一樣,也許你不相信,不過這是我的真心話。”
靜靜地聽完,納爾圖眉頭卻鎖得更緊,如果她真的有這種想法,那麼這三年又算什麼?還是因為這次的意外,讓妻子有所醒悟,才會決定痛改前非?要不然一個人的個性是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轉變。
他該相信嗎?
可是妻子在言行舉止上對自己的諸多污辱,已經讓這段夫妻關係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修補得好,更別說對自己懷胎十月所生的兒子,也是不聞不問,納爾圖無法光憑這番話就完全釋懷。
“你先歇著吧。”他無法給予答案。
聽見門扉輕輕地帶上,毓齡歎了好長一口氣。
“還是不行嗎?”雖然從沒想過希望每個人都會喜歡她,就算做得再多再好,也不可能辦到,可是討厭也要有個理由吧。
她該怎麼做才好呢?
同樣地,步出寢房的納爾圖不禁又回頭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思索著該不該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若這一切只不過是那女人想要戲弄自己的感情,好藉機嘲笑自己有多愚蠢的詭計,他就絕不能上當,並不是自己膽怯懦弱,而是無法再忍受下去,寧可各過各的日子。
還是再觀察一陣子,總會露出馬腳的。
納爾圖心裡作出了決定。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4:53
第三章
整整想了兩天,毓齡終於明白什麼都不去做,是無法改變眼前的困境的。總不能一天到晚都關在房間裡不出門。然而一旦出了門,看到那些人淡漠懼怕的眼神,她還是會很受傷;她究竟要用什麼方法來改變這種窘境?
毓齡一面低頭思索,一面吃著今天的中飯,因為是念餐飲科的於是很自然地研究起來。
“這碗湯麵的味道滿特別的,還帶了點發酵過的酸味,麵條是用麵粉還是玉米粉擀的?”她好奇地問身邊的婢女。
“格格,這叫酸湯子……”婢女驚疑不定地說。
她打量擺在眼前的這碗湯麵,因為之前幾餐都是吃白米飯,魚肉萊之類的只是鹹了一點、油了一點,並不算特別,直到今天才讓毓齡見識到不一樣的食物,還真的有些稀奇。
“原來這叫酸湯子,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那麼這個吃起來有點像饅頭或發糕的叫什麼?”毓齡認真地問。
另一個婢女臉上的表情更怪異。“那是……悖悖。”
兩個婢女又不知所措地對望一眼。
“有了!我想到一個好力法了!”毓齡振奮地叫了一聲,臉上露出喜色,就算得厚著臉皮,她也決定要主動出擊。
毓齡馬上轉頭又問:“納爾圖在不在?”
“應、應該是在府裡。”婢女頷首回道。
“他在就好。”毓齡深吸了口氣。“那個……能不能去跟他說一聲,請他晚上過未一起吃飯?”
聞言,兩名婢女眼睛瞪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到胸口了。
“我有哪裡說錯嗎?”她們的表情好像自己說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話。
“格格要跟他……一塊用膳?”其中一個婢女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來。
“不可以嗎?”毓齡很想問為什麼一直叫她“格格、格格”,不過又擔心她們跟之前一樣大驚小怪。
另一個婢女呐呐地啟唇答道:“不是……”
“既然不是,就麻煩你們去跟他這麼說。”她也不是想討好納爾圖,只是希望讓對方有機會瞭解自己,不要存有誤解。
兩名婢女也不敢多問。
“希望這麼做有用。”毓齡也只能盡力而為。
到了用晚膳的時辰,納爾圖還是拿不定主意。
從來不與他同桌而食的妻子,居然會主動提出邀請,這一點委實令人起疑,或者該問她到底想證明什麼?
“要是不去,又怎麼會知道她真正的用意……”這麼一想,納爾圖便決定去赴約了。
就這樣,納爾圖繃著臉孔,來到目的地,經過一道道彎折的曲廊,最後來到寢房外頭,就見妻子的婢女己經站在那候著。
婢女請了安,才推開門扉。“請進。”
待納爾圖一腳跨進門檻,身後的門扉跟著帶上,婢女也都退下,讓他們夫妻倆單獨用膳。
只見案上己經擺好了飯菜,納爾圖便將略帶警戒的墨黑目光調到正從凳子上起身的妻子身上。
“你確定要跟我一塊兒用膳?”他可沒忘記她曾說過什麼刻薄的話語。
“當然,謝謝你願意過來。”毓齡半垂著眼簾,心裡只想著該怎麼取信於他,好表現出自己的誠意。
聽到妻子開口跟自己道謝,還是讓納爾圖很不可思議。
“你的傷真的都好了?”他忍不住又問。
“嗯,都好了,己經開始結痂了……”毓齡本能的輕撫了下自己的額頭,不經意地揚起眼簾,睇向站在身前的高大男人。
就在這當口,毓齡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瞠大,因為她竟然瞥見納爾圖腦門上的頭髮全都剃光,整個發線不但往後綰,並且還將其他的頭髮梳攏在腦後,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還住他背上瞄了一眼,真的紮了條長辮子,再也忍不地大笑。
“噗……哈哈……”她捂著嘴巴,還是笑到整張臉都脹紅了,想到之前幾次見面,納爾圖都戴著小帽,之前見府裡的其他人也因為天冷,為了保暖同樣戴著,所以毓齡根本沒想過帽子底下會是這副模樣。
納爾圖臉色有些難看,甚至怒氣勃發,因為邀請他過來用膳真的是個詭計,故意耍他,而自己居然真的受騙了。
“你……你的頭……”毓齡抬起頭又看了一眼,笑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會剃成這樣……就跟還、還珠格格……”那部戲裡的男演員一樣,意念才在腦中閃過,她陡地止住了笑聲,人也呆住了。
“這種頭有什麼不對?”他沉怒地問。
毓齡呆愣了好久,總算反應過來。
“這是清朝的髮型……”她口中低喃,就算在學校的歷史成績再爛,至少還記得只有那個朝代的男人會剃這種頭。
一直以來,她都不怎麼愛看“還珠格格”那類的清裝大戲,每次見到裡頭男演員剃這種頭,就會忍不住捧腹大笑,所以只有在轉檯時才會不小心瞄到在演什麼,可是在這一刹那,想到那兩個專門照顧她的女孩子總是稱呼目己為“格格”,把這些線索全部都連貫起來,難道這裡不是“陰間”,而是……
“不可能有這種事才對,那是小說才有的情節……”毓齡甩了甩頭,下意識地抗拒呈現在眼前的事實。我一定是死了……這個地方說不定也有設定朝代,好讓來這裡的人能夠馬上適應生前的環境……”
原本被笑得有些防惱羞成怒的納爾圖見妻子突然滿臉怔忡,一會喃喃自語、一會兒點頭搖頭,不禁暫時放下不悅。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他口氣飽含懷凝。
看著納爾圖,毓齡小聲地問:“你該不會是清朝人吧?”
納爾圖瞬也不瞬地盯著妻子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想找出這一切之所以會不尋常的原因。
“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他怒聲質問。
毓齡愣愣地反問:“我哪有?”
“要怎麼做你才肯甘休?”納爾圖已經受夠妻子這種意圖不明的行為,如果目的是想要擾亂自己的心,那麼她成功了。
她被吼得也快發火了。
從小到大,總是擔心會被人討厭,會不受同事的歡迎,所以毓齡拼命壓抑自己的本性。拼命地忍耐,可是並不表示她是沒有脾氣的。
“我什麼也沒做……”毓齡握緊拳頭,想要為自己辯駁。
納爾圖一聲不吭地瞪著她。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她實在不想吵架。只想快點把事情搞清楚。
聽到妻子居然會用“請教”這個字眼,納爾圖不禁又用莫測高深的目光看著她,試探地問:“什麼問題?”
“你在這裡待多久了?”毓齡還是堅持相信自己死了,否則根本無法解釋眼前看到、聽到的一切。
“你指的是什麼?”納爾圖真的聽不懂。
毓齡只好說詳細一點。“就是從你死了之後到這裡,己經過了多久?”總是想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去投胎。
“你這是在咒我?”納爾圖臉色倏冷,磁性的嗓音更低沉了。
“當然不是!我只不過就事論事而已。”毓齡猛搖著頭。“從我死了之後,到現在應該有一個多月了吧,對這裡的事還是一點都不瞭解,也不曉得要問誰……”
“你在說什麼?”他嗓音含怒。“你並沒有死!”
聽到納爾圖這麼說,毓齡怔了一下,本能地反駁他的話。“我當然已經死了,不然怎麼會在這裡?”
“你只是從馬背上摔下來,撞傷了頭而己。”納爾圖駁斥她的想法。
她整個人傻住了。
“我是從……馬背上摔下來……撞傷了頭……”毓齡瞠著美目,像鸚鵡般重複他的話,一時之間無法吸收這個訊息。
納爾圖眼看血色一滴滴從她臉上褪去,不像是在演戲,於是放下手中的碗筷,想要確認清楚。“你忘了那天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事了嗎?”
聞言,毓齡好慢、好慢地搖了搖頭。
不是忘了,而是自己根本不會騎馬,更不可能從馬背上摔下來,她應該是被車撞死的才對。
直到這個時候,毓齡終於撥開眼前的重重迷霧,去正視自己一直不願意面對的真相,之所以每天都要吃飯、睡覺,甚至上廁所,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她並沒有死。
“我真的沒有死?”她聽見自己又問了一次。
納爾圖臉色一沉。“是誰說你死了?”
“我、我真的沒有死?可是……”如果這是實話,那麼現在的她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他覷著妻子臉上的血色褪盡,還有驚慌失措的表情,是那麼柔弱、那麼需要呵護,讓納爾圖有股衝動,想要張臂抱住她。
“你哪兒不舒服?”擔心會嚇著她,納爾圖把嗓音放軟了些。
毓齡怔怔地望著他。“我真的還活著?”
“當然。”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張著小嘴,好半天合不攏。
“頭還疼不疼?”納爾圖凝睇著妻子呆若木雞的表情,過了片刻她才搖頭回答。“耍不要請御醫過來?”
沒聽見他在說些什麼,毓齡傻愣愣地問:“現在是哪個皇帝?”
納爾圖皺起眉頭,想要反諷她裝得還真像,不過猶豫了下,還是回答毓齡的問題了。
親耳聽到現在是哪個皇帝當家,在毓齡粗淺的印象當中,那是個手段殘酷、城府很深的清朝皇帝,頭跟著開始暈了,原來是真的,她不但沒有死,而且還穿越到清朝來了。
“你怎麼了?”納爾圖見她似乎真的不太對勁。
“我好像……快要暈倒了……”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都在轉著圈圈,而且愈轉愈快。
納爾圖臉色一變,幸好還來得及伸出一條長臂,扶住往後仰倒的柔軟嬌軀。脫口而出地叫道:“琳寧……”
這是他頭一回叫出妻子的閨名。
似乎聽見納爾圖的叫聲,正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毓齡想要回他一句“我不叫琳寧”,最後一絲意識己經飄遠了。
“來人!”納爾圖的心臟緊縮了下,馬上朝房外大吼,接著又焦急地盯著懷中的女人,見她連唇色都泛白,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等到將妻子妥善地安置在炕床上,納爾圖又交代婢女去請御醫之後,便坐在床沿,審視著面前昏迷不醒的嬌容。
他不知不覺地伸出手掌,才觸碰到毓齡柔膩的面頰,馬上驚醒過來,仿佛被熱水燙著了似的,猛地將指腹縮了回去,這是納爾圖頭一回確定自己對這個妻子並非完全無動於衷。
一直以來,納爾圖最大的期望就是擁有屬於自己的家人,有個知心的妻子,再生幾個孩子,全家人聚在一塊吃飯,一塊兒談笑,那才叫做幸福。
不過三年前的他徹底失望了。
而對於這個女人,唯一感激的地方就是她幫自己生了個兒子,也因為有禧恩,才讓納爾圖有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直到最近這段日子,同一張臉孔卻予人截然不同的感受,讓他不禁有些迷惘,害怕受傷,可是封閉的心還是產生了動搖。
“你忘了她是怎麼對待禧恩的嗎?”納爾圖握緊拳頭,憤慨地喃道。“這個女人根本不在乎你們父子……”
納爾圖啊納爾圖,她三番兩次地羞辱你,你真的相信她不會故態復萌?即便再渴望能夠擁有一份真心真意,也不可能從這個女人身上得到的,她根本對你不屑一顧,千萬不要忘記了。
這番自我警惕讓納爾圖忿然起身,就是不許自己對這個女人動了心。
夜晚過去了。
當毓齡再次掀開眼簾,正好瞪著帳頂,接著偏頭看向房內的情況,就見窗外的天色己經亮了。
她真的沒死。
緩緩地把右手從錦被內伸出來,毓齡在昏暗的光線中著著應該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的手,試著整理思緒,想到除了生理需求,還需耍呼吸空氣,這些都證明她還活著,只不過靈魂附在別人身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毓齡嚇得翻身坐起,心臟差點從喉嚨跳出來,於是做了幾個深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真的在一位“格格”的身體內。
第一個念頭是怎麼會發生這麼天方夜譚的劇情,那麼真正的琳甯格格在哪裡?
是不是跟她交換了?要是真的交換了,該不會是代替她被車撞死了,那麼不就等於她害死了琳甯格格?那自己又會在這裡待多久?
無數個問號在毓齡腦中浮現。
接著,毓齡第二個念頭則是想到自己的功課向來不好,加上念夜間部那幾年,白夭忙著打工賺錢,有時一天還打兩份工。晚上在課堂上經常累到打瞌睡,對於清朝的典章制度,甚至發生過什麼大事,大都還給老師,要是有人問起那些歷史,她卻想不起來,一定會穿幫的。
她兩手抱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狀況。
“如果告訴納爾圖真相,他會相信嗎?還是會以為我發瘋了?”不知怎麼,毓齡就是很在意那個男人的想法。
想到要面對的是一個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朝代,一個不論生活還是法律都和現代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說不害怕是騙人的,這可不像是小說裡寫的那麼簡單,好像一下子就能融入其中。
她必須去找納爾圖,因為毓齡和他幾次相處下來,相信在這個地方,只有那個男人可以依靠、可以商量。
心裡才這麼想,毓齡便馬上掀被下炕,正要起身往外走,就見到想找的人恰巧推開門進來。
“納爾圖……”她急急地走向對方。
想了一晚,納爾圖還是決定過來看看妻子的情況。“怎麼起來了?”
毓齡攥著他的袖口,語帶懇求地說:“我有話要跟你說……”
注意到這個帶著幾分依賴和不安的小動作,是妻子從來不曾有過的親呢舉止,讓納爾圖一怔,口氣不自覺地放軟了些。
“有什麼話坐下來再說。”面對這個從墜馬意外中清醒之後的妻子,不只令自己困感。也讓他的心亂了。
她頷了下首,在炕床上坐下。
“說吧。”看著妻子神色不定的表情,納爾圖目光透著戒備。
毓齡還是不曉得該從何說起,才抬起頭,又見到他剃得光溜溜的腦門,連忙捂住嘴巴,免得笑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在取笑你的髮型……”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咽下笑聲,嘴唇都有些扭曲了。“你以後能不能……戴上帽子……”
“為什麼?”妻子居然會開口道歉,已經讓納爾圖很錯愕了,又聽到她這麼說,更是不解。
她眼角已經泛出濕意,又偷瞄了下納爾圖的頭頂。“因為……我看到這種頭……就會很想笑……”明明看到光頭或禿頭的人都不會有這種反應,偏偏只有這種髮型才會。
納爾圖不懂到底哪裡好笑了。“你都看了這麼多年,也應該習慣了。”
“……呃,說得也是。”毓齡這才想到這裡是“清朝”,沒有人會覺得這種髮型哪裡不對。
聽見妻子居然會同意他的話,讓納爾圖不禁露出狐疑之色。“你跟以前……不太一樣。”
還以為被發現了,毓齡擠出笑容。“有嗎?”
萬一說出真相,她無法預測這個男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所以話到了舌尖,又說不出口了。
納爾圖踱向她。“你自己沒有感覺?”
“沒有。”毓齡一臉無辜地搖頭。
他心中一動,像是故意要試探似的,伸手撫觸妻子額上的傷口,若是以住,她鐵定會一臉鄙夷地揮開,要自己別用髒手碰她。
“昨夭御醫來看過,說你只是受了點驚嚇才會昏倒,跟之前墜馬受的傷無關。”納爾圖暗中觀察著她的表情,卻見宛如紅霞般的色澤慢慢浮上嬌容,更添加了幾分豔色。
“呃、嗯。”她因為納爾圖的接近和觸碰,整張臉都快冒煙了。
蘇毓齡,你振作一點,不要被迷惑了……
這個男人是琳甯格格的丈夫,不是你的,千萬不要當小三,這可是會違背做人的道德和良心。
其實毓齡也很清楚感情是自己最弱的一環,渴望被愛,渴望有一個家,所以明知男友不是個很好的對象,還是一再地付出、一再地委曲求全,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他,能夠得到想要的幸福。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好傻。
“你的臉好紅,不舒服嗎?”納爾圖幾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再伸手觸摸,也幸好忍住了,因為他突然有些不確定這是為了試探,還是情不目禁。
毓齡感覺到自己的臉龐真的愈來愈燙,於是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因為天、天氣開始熱了嘛……”
熱?才立春而已。
不是看不出妻子沒有說真話,只是納爾圖還是不確定問題出在哪裡。“你方才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談?”
她有些心虛地說:“我、我忘了要說什麼。”
納爾圖黑瞳微眯,“忘了?”
“可能是上次頭部受傷的關係,記性變得很差,老是忘東忘西的,也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毓齡希望這個藉口能夠蒙混過去。“等我想到再跟你說。”
他不發一語,只是諱莫如深地瞅著毓齡。
毓齡被看得心驚肉跳。“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不喜歡被人耍著玩。”納爾圖略帶威脅地說。
“我懂、我懂。”她點頭如搗蒜。
“你該聽過什麼叫坦白從寬。”他嗓音透著幾分冷意。
“聽過、聽過。”毓齡硬著頭皮回道。
納爾圖己經失去耐性,想到這些天來的相處,居然對這個女人有那麼一點心動,讓他無法原諒自己。
“這幾天我試探過你好幾次,不只故意接近你,還假裝關心你,若是過去的你,絕不會給我好臉色看。”妻子不愛他就罷了,可是納爾圖無法諒解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不疼不愛,她不配當禧恩的額娘。
原來那些關心都是虛情假意,只是為了試探她,不是出自真心,毓齡的臉色漸漸刷白了。
“我沒什麼好說的……”能怪誰呢?只要有個男人對她好,願意關心她、呵護她,自己也自然而然地想要回報對方、為對方付出一切,這樣的個性連死了都還改不過來,毓齡拼命忍住迅速凝聚在眼眶中的淚水,不讓它們奪眶而出。
“你該不會連自己有個兒子都不記得了?”他冷聲地諷刺。
“兒、兒子?”毓齡以為自己聽錯了。
“別告訴我你這個當額娘的真的忘了禧恩?”雖然知道妻子不愛他們的兒子,但是見她真的忘了,納爾圖還是怒不可遏。
她像是離水的魚,小嘴一開一合,完全說不出話來。
原來琳甯格格還有個兒子。
那麼自己現在不只是有老公,還有一個……兒子。
這應該叫做因禍得福嗎?
突然之間擁有一直以來就夢寐以求的家人,有老公、有孩子,應該會是一個美滿的家庭,卻是頂替另一個女人的身份,這樣算是種福氣嗎?可是從這個男人憤怒的態度看來,這個家似乎又存在著很多問題。
一時之間,毓齡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納爾圖諷刺一笑。“演不下去了?”
“他……多大了?”毓齡好不容易擠出聲音來。
納爾圖冷冷地凝睇她。“己經兩歲多了……你還真的都不記得了。”
當然不記得,又不是我生的。她的很想這麼回答。
“我……”她為之語塞。
見妻子無話可說,納爾圖也不再多言。“我己經讓婢女去把煎好的藥端來,喝過之後好好休息。”
毓齡脫口而出。“我、我可以去看他嗎?”雖然不是自己生的,可是因為是她的介入,讓一個孩子失去親生母親,于情於理都要關心一下。
“不必。”納爾圖冷冷地回絕。
仿佛當場挨了一記耳光,讓毓齡臉色先是脹紅,接著整個泛白。
瞥見妻子露出受傷的表情,讓納爾圖有些後悔方才的口氣不好,不過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咎由自取,又怎麼能怨他。
“禧恩的事不勞你費心。”說完,納爾圖便拂袖而去。
當門扉砰地一聲關上,毓齡忍不住畏縮一下,含在眼眶中的淚水也跟著毫無預警地墜落。
再笨的人也可以看得出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並不好,毓齡又憶起之前見到府裡其他人表現出來的恐俱和疏離,如今將這些前因後果全都兜攏起來,顯然這位琳甯格格有多麼不得人緣。
“可是我又不是她……”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去承受這些敵意和不友善,偏偏大家都認定她就是琳甯格格,不但無緣無故成了代罪羔羊,還遭到所有的人排擠,這讓毓齡既生氣又不平。
她用手背抹去淚水,只能自我安慰。不要哭……有什麼好哭的?更難堪的狀況都遇過了,這種事不算什麼……”
可是被人誤解的滋味真的好難受。
“就算我說真話,納爾圖恐怕也不會相信,說不定以為我真的瘋了,到時把我關起來,那不是更糟糕……一想那個男人眼中的冷漠和拒絕,讓毓齡整顆心都酸了。“現在的他討厭我都來不及了,更不可能會喜歡我……”
最後這句話讓她又想哭又想笑。
“我怎麼老是喜歡上不對的人……”毓齡曲起右手指節,往自己的頭上敲,罵自己是笨蛋。
明明說過不能喜歡上人家,偏偏還是陷了進去。
蘇毓齡,你真的沒救了。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5:21
第四章
數日後——
剛值房回來的納爾圖將頭上的暖帽遞給伺候的奴才,一面解開身上的絆扣,想的都是自己的妻子……
納爾圖更衣的動作一頓,這三年來,要不是因為禧恩,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個嫡福晉,兒子有個額娘,可是這些日子來想到她的次數卻愈來愈多。
“主子?”奴才雙手捧著長袍,喚著有些失神的納爾圖。
納爾圖將心思拉了回來,“福晉那兒有事嗎?”為了找出妻子在玩什麼花樣,他不得不交代府裡的奴僕暗中盯著。
奴才搖了搖頭。“今兒個福晉那兒很安靜,沒什麼事。”
“嗯。”納爾圖沉思地說道。
伺候主子穿上長袍馬褂,奴才便退下了。
納爾圖在幾案旁落坐,端起茶碗,一面低喃著,“御醫也說過她額頭上那一撞果然傷勢不輕,極有可能當場要了她的命,不過既然人都清醒了,不只是幸運,更是上天保佑,應該也不至於會影響到腦袋……”
想到幾天前妻子昏倒之後,他立即讓人去把御醫請到府裡來看診,當時曾迂回地詢問過,就是想知道是否因為頭部的撞傷,才會讓妻子宛如變了個人似的,可是得到的答案似乎不是如此。
“無論原因為何,答案只有她知道。”這是納爾圖唯一能肯定的。
就在這時,門扉被推開了。小小的身影被趙嬤嬤牽了送來,見到要找的人就在跟前,馬上邁開胖嘟嘟的小腳,朝對方走去。“阿瑪……阿瑪抱抱……”
“好,阿瑪抱……”納爾圖擱下茶碗,抱起撲到膝前的兒子,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心情也跟著轉好。
跟在後頭的趙嬤嬤笑著說道,“小少爺吵著要找郡王爺,怎麼哄都不肯午睡。”
“原來是這樣,你先下去,我來哄就好。”摟著兒子小小軟軟的身子,納爾圖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
趙嬤嬤笑著頷首,轉身離開了。
躺在阿瑪暖呼呼的懷中,禧恩打了個呵欠,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
“阿瑪有你就夠了。”禧恩不只是他的親生骨肉,也是他的命,絕對不能失去他,納爾圖輕拍著兒子的胸口說。
“阿瑪……”紅潤的小嘴發出囈語。
“阿瑪在這兒。”納爾圖撫著兒子的小小臉蛋,眉眼酷似自己,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也稍稍填補了他的寂寞。
禧恩似乎聽懂阿瑪的話,安心睡著了。
過了一刻左右,納爾圖確定兒子已經睡得很熟了,才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然後忘妻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不管那個女人在玩什麼把戲,沖著他來就好,絕不能傷害到禧恩,這也是納爾圖能夠容忍的最後極限。
才這麼想,就見妻子獨自一人坐在石階,納爾圖不得不停下腳步,看看她在做些什麼。
“好,再擲一次……只要再擲兩個聖杯就去……要是笑杯就下去……”因為手邊沒有杯茭,只好跟婢女借了兩個銅錢,毓齡兩手合掌,默念了幾句,接著往半空中一扔。
銅錢就這麼掉在地上,正好一反一正。
又是聖杯……畢竟兩歲的年紀最需要的還是母愛,總要代替他的親生母親去看看,不然我也會良心不安……”毓齡拾起銅錢,想幫自己下定決心,“可是現在的問題是納爾圖不讓我去看他……”
納爾圖不聲不響地走到妻子身後。
“事情變成這樣,我必須負起連帶責任……”這是毓齡唯一能為那個孩子所做的補償。可是又怕走出這個院落,遭到眾人的冷眼對待,那讓她不禁卻步。“好,這是最後一次……”
站在毓齡背後的納爾圖不由得皺起眉心,出聲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哇……”毓齡頓時嚇了一大跳,手上的銅錢也跟著扔了出去,當它們落到地面,又是一反一正。“第三個聖杯……”她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不管是遇到白眼還是阻攔,都不能退縮。
“這是在做什麼?”納爾圖沉聲問道。
“你來多久了?”毓齡有些窘迫地把銅錢撿起來,打算等一下要物歸原主。
“剛到。”納爾圖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的裝扮。只見妻子梳著兩把頭,上頭連飾物都沒有,身上則穿了款淡紫色的長袍和繡有華麗花紋的坎肩,腳上卻是一雙繡花鞋。根本不是她平常會有的打扮……不!應該說她不可能這麼穿才對。
“找我有事?”還以為這個男人打算眼不見為淨。
納爾圖看了下左右,“你的婢女呢?”
“我讓她們去忙別的事了,”毓齡拍了拍袍擺上的塵土,整天有人在旁邊盯著她,可是會有很大的壓力,所以就找個理由把兩個婢女給支開,也落個輕鬆。“你不是有事要找我?”
凝視著妻子,納爾圖心裡想著是否該攤牌了。
“進去裡頭再說。”他可不想一直被耍下去。
瞥見眼前的男人眼底盛滿了懷疑和不信任,讓毓齡的心像被根針紮了一樣,心想這也是應該的,換做自己同樣會有這樣的反應。
“好。”她努力裝作不在意。等到兩人前一後的進入寢房,也不管納爾圖會怎麼看待,毓齡自顧自地在凳子上坐下,像在等待宣判。
“若是你覺得悶,想找人陪你說話,我可以派人送帖子,請你那兩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手帕交到府裡來做客。”納爾圖想到還有其他人選可以揭穿她。
毓齡一怔,“手帕交?”
“你該不會也忘了她們吧?”他淡諷地問。
“呃,的確是不太記得了。”毓齡真的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什麼手帕交,她們確實有可能察覺她不是琳甯格格本人。
納爾圖觀察著妻子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你受傷的這段日子,她們一直想來府裡探望,不過因為你的身子還沒完全康復,所以都讓我一一婉拒了。”
“你這麼做沒錯,反正我也忘記她們是誰了。”她只能用這個藉口推諉。
“你確定真的不記得她們?”納爾圖可沒有忘記妻子在墜馬意外發生之前,還邀請過她們來府裡喝茶。
毓齡看得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說的每句話,偏偏又不能說真話,“我當然確定了。”現在的她連這座府邸裡的人都搞不定,實在沒有多 餘的心力去應付其它人,還是一步一步慢慢來。
“那麼是否要請岳父過來一趟?”納爾圖試著突破妻子的心防,“之前她也有來府裡探望過,或許你會想見他。”
他的岳父不就是我的……
“不,不用請他過來,這樣太麻煩他老人家了……”直到此刻才猛然想起剛清醒那兩天,曾經有個中年男人來訪,還抱著她哭得稀裡嘩啦的,口口聲聲說,“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毓齡當時並不知道對方是誰,只好用點頭和微笑來回答對話,原來就是琳甯格格的父親。
“真的不用?”他狐疑地問。
毓齡笑得有些僵硬,“真的不用,我都已經這麼大了,不應該再讓他操心。”
父女見了面,一定馬上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女兒。
“可是岳父很關心你,若不是為了治理江南的水道,奉旨辦差,不得不出一趟遠門,定會天天來看你。”納爾圖也很清楚岳父是個好人,不但為皇上盡心盡力,還處處為百姓著想,可以說任勞任怨,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溺愛這個掌上明珠,任由她予取予求,才會養出這副刁蠻無知的脾氣來。
她在心中歎口氣,對於說謊這種事,真的很不擅長,而且說一個謊言又得用另一個謊言來回,真的好累。
萬一被琳甯格格的父親拆穿自己的身份,她又該如何自圓其說?難道要告訴對方,其實她是出生在至少兩三百年後的未來,結果陰錯陽差,魂魄卻附在他的女兒身上,有幾個人會相信?說不定還會認為她中邪了?
納爾圖以為她無話可說,目光不禁透著森冷。
“這個把戲你打算玩多久?”他惱怒地問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妻子,你會相信嗎?”毓齡不得不先探探他的口氣,再考慮要不要說出真相。
他哼笑一聲,“這樁婚事是皇上決定的,就算你不想做我的福晉,我也無法把你休離。”
“不是我不想嫁給你,而是我根本就不是你心裡想的那個女人……”她試圖把話說得更明瞭,結果還沒說完,就被納爾圖硬生生地打斷。
“夠了!”納爾圖低喝一聲,“如果你還打算繼續玩這個把戲,我可以奉陪,只要記住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傷害到禧恩,就算你這個當額娘的不愛他,也不關心他,他還是你的親生兒子。”
毓齡聽他這麼指責,簡直是百口莫辯。
“我話都說完了。”納爾圖咬著牙根,吐出這六個字,便拂袖而去。
當門扉又砰地重重關上,毓齡一臉沮喪地坐在原位,只因為無法替自己的清白做任何辯解。
她應該認命嗎?
“認命”這兩個字對毓齡來說並不陌生,從小到大,只能認命地度過每一天,認命地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明明什麼也沒做,就因為頂替了琳甯格格的身份,連帶著也要背負起對方所犯下的過錯和罪名。
若不認命,又該怎麼辦?
翌日早上——
“你們應該知道我……兒子住在哪裡吧?”毓齡說到“兒子”這兩個字還不太習慣。
她想到這座府邸大得嚇人,一個人亂闖只會迷路,最後只好詢問身邊的婢女,這樣也比較快。
婢女怔了怔,“格格是說禧恩少爺?”
“對,就是禧恩,能不能帶我去找他?”她頷首地問。
另一名婢女困惑地問,“格格怎麼會突然想見他?”
毓齡輪流看著兩名婢女,心裡有些納悶,“他是我的兒子,想要去看看他就這麼奇怪阿?”
以為主子生氣了,婢女連忙說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格格若是要見禧恩少爺,叫趙嬤嬤帶他過來就好,格格也不需要親自走著一趟。”另一名婢女理所當然地回道。
她可以從兩名婢女的口氣和話語中,聽出一些端倪。
難道琳甯格格不喜歡自己的親身骨肉?才這麼想,毓齡不禁露出苦笑,自己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才出生沒幾天,就被人遺棄了,所以這世上不是沒有不疼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不用了,我過去看他就好。”毓齡撫了撫袍子上的褶皺,深洗了口氣,然後作勢往外走,“走吧。”至少這是他欠那個孩子的。
“是,格格。”兩名婢女只能互相交換了個眼色。
想到主子向來不喜歡看到禧恩少爺,怎麼今兒個突然心血來潮,主動提起要去看他,格格的一舉一動真是愈來愈詭異了。
當主僕三人步出院落,便直接往府邸西側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自然會碰到其它奴僕。面對他們看似恭謹,眼底卻是謹慎恐懼的態度,毓齡只能裝作視而不見,挺直腰杆,抬頭挺胸地往前走。
就這樣,毓齡在婢女的指引下,走進一處院落。
“就是這裡嗎?”她張望著四周的環境,回想著方才走的路,把它全記在腦子裡,下次就知道怎麼走了。
婢女應了一聲,“是,格格,禧恩少爺就住這兒。”
毓齡一面打量景物,隨口問道,“平時都是誰在照顧他?”
回話的是另一名婢女,“回格格,是趙嬤嬤。”
就在毓齡想要開口詢問有關這位趙嬤嬤的事情,院落裡已經因為她的到來,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騷動。
“福,福晉吉祥!”一名婢女表情驚慌地行了蹲安禮。
毓齡已經看過這個動作好幾次,知曉這是在跟她請安,也是清朝的規矩,不會再那麼驚訝,“不用客氣,我是來看禧恩的。”
“小少爺在房裡……”婢女滿臉疑惑地說道。
她頷了下首,“謝謝,我知道了。
那名婢女聽到毓齡這麼說,下巴一時之間合不上來。
於是,毓齡又繼續往目的地前進了。
就在這時,一間寢房的門扉被人打開,有名中年婦人正好從裡頭出來,猛然見到迎面而來的毓齡,臉上變了又變,有擔憂,也有不安。
“福晉吉祥!”趙嬤嬤屈膝見禮。
“你是……趙嬤嬤?”毓齡有些不確定。
“是,福晉。”趙嬤嬤並不以為意,因為福晉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對於身份低下的人,根本不會去記住他們的名字和臉孔。
她開口說明來意,“我是來看禧恩的。”
“小少爺他……”趙嬤嬤表情忐忑。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個稚嫩的嗓音響起。
“嬤嬤!”禧恩帶著小帽的小小身子跟著跨出門檻,小手還很聰明地扶住門框,好讓自己不會摔倒。
趙嬤嬤一臉緊張地起身,不大想要毓齡見到他,“小少爺……”想到郡王爺此刻人又不在府裡,萬一福晉要對小主子做什麼該怎麼辦?
不必開口問,毓齡馬上就猜到跟前這個兩歲多的孩子就是禧恩,也是琳甯格格的親生兒子,從那張眉清目秀的小小臉蛋就可以看得出遺傳納爾圖比較多,只見他舉高小手,朝趙嬤嬤討抱。
“……禧恩。”她開口喚道。
禧恩一見到額娘來了,臉上的燦爛笑容瞬間就不見了,立刻躲到趙嬤嬤的身後,摟住她的大腿不放,仿佛在尋求保護。
看到一個才兩歲多的孩子居然露出害怕的表情,而且是害怕自己的生母,讓毓齡好憤怒也好心疼。
這位琳甯格格不止是做人失敗而已,更是一個失職的母親,她到底對自己的孩子做了什麼才讓禧恩有這種反應。
除了自己身世的緣故,也因為在孤兒院擔任義工,看見很多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毓齡真的很想狠狠地臭駡那些人一頓,既然把孩子生下來了,就要好好地養大,不要光顧著享受,然後把痛苦留給可憐的孩子們。
想到這兒,毓齡不禁慢慢地蹲下身子,看著躲在趙嬤嬤身後的小小身影,她真的不懂這世上為什麼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孩子,骨肉至親不是天經地義嗎?怎麼狠得下心來傷害他?
似乎察覺到額娘的注視,禧恩終於移動小小的頭顱,然後偷看她。可愛的臉蛋很嚴肅地看著毓齡,大大的眼睛裡帶著明顯的懼怕。
“你幾歲了?”毓齡嘗試著跟他說話。
聽到額娘在跟自己說話,禧恩又把臉蛋藏回趙嬤嬤的身後,小手摟著她的袍子,過了半晌,才又偷偷地探出小腦袋。
她朝禧恩綻出笑靨,因為笑容是最能表達善意的。
這是額娘第一次對他笑,小小的腦袋突然有些困惑,眼睛也睜得更圓。
“你叫禧恩?”毓齡並不氣餒,再接再厲地問。
禧恩又把頭探出了多一點,想要看清楚額娘臉上的表情。
“你是禧恩對不對?”她又問。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盯著額娘看,這還是禧恩第一次見到額娘在跟自己說話,心裡更迷惑了。
“我可以抱抱你嗎?”毓齡再接再厲地問。
趙嬤嬤聽她這麼說,不由得心驚膽顫,就怕她會對小主子不利,“福晉,小少爺很怕生的,還是讓奴婢來抱就好。”
“怕生?”毓齡原本有些納悶,在見到趙嬤嬤臉上的戒備,這才恍然大悟,不禁澀澀一笑,“我很少跟禧恩相處,他會怕生是正常的。”
禧恩仰著小腦袋瓜看著總是用冰冷的目光盯著自己的額娘,小小心靈似乎敏感地發現眼前的額娘和以前不太一樣。
“禧恩,我明天再來看你。”毓齡半俯著身子,也拉近彼此的視線。
聽她這麼說,小小的身影又躲回趙嬤嬤的身後了。
“那我先回去了。”說完,毓齡緩緩地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
原本到這裡來之前,她只是單純想來看看這個孩子,起碼關心他一下,但是在見到禧恩之後,毓齡有了其它的想法。
她並不確定自己會在這裡呆多久,也許幾天,也許幾年,可是在這段時間內,真的什麼事情都不做嗎?就任由著禧恩繼續懼怕自己的生母?任由著和納爾圖之間的關係繼續惡化?
她就只能認命嗎?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自己才會經歷這麼一段奇特的遭遇,那麼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化解彼此之間的隔閡,也不枉走這一遭?毓齡真的不想認命,不想再和命運妥協,可是……
萬一在她試著扭轉大家對琳甯格格的印象,也終於有了成效之後,她們又交換回來了,那該怎麼辦?那時納爾圖和禧恩所受的傷害會不會比現在更大?會不會和她的本意背道而馳?
想到這兒,眼前又浮現禧恩畏懼的小臉,那麼的令人心疼,毓齡真的無法坐視不管,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不禁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兩個時辰之後,門扉被人怒氣騰騰地推開了。
這聲巨響差點讓毓齡打翻了手上的茶碗,。
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來勢洶洶地跨進門檻,納爾圖的眼神,表情盛滿了壓抑的怒氣。
“聽說你早上去看禧恩?”他才剛回府,就聽到奴才的稟報,趕緊去看兒子,確認他毫髮無損,這才來質問妻子。
毓齡先把茶碗擱在案上,免得等一下真的打翻了。
“嗯。”這個男人明明已經確定了,幹什麼還用疑問句,府裡那麼多人看到她去看禧恩,早晚一定會傳到他耳中,所以並不意外。
他從齒縫中吐出話來,“去做什麼?”
“當然是去看他。”毓齡振振有詞。
納爾圖瞪著她半晌,諷笑一聲,“你突然記起自己是禧恩的額娘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看他可以直說。”她不是聽不出話裡的諷刺。
他低哼,“你會聽嗎?”
“別的事也許會聽,不過這件事我辦不到。”毓齡考慮之後,也做出了決定,她希望可以為禧恩做些什麼。
“你……”納爾圖以為妻子又要故意和他作對。
毓齡連忙解釋原委,“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
“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只要和兒子有關,他就無法平心靜氣。
“我知道你氣我,甚至恨我,這些都無所謂,只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補償禧恩……”毓齡用很誠懇的口氣,希望能夠說服面前的男人,“雖然我不記得以前是怎麼對待他的,可是今天見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母親,心裡真的很內疚。”
納爾圖眉頭皺了好幾褶,“內疚?你不覺得這兩個字相當諷刺?”
“隨你怎麼說。”她也懶得再為自己辯護,因為光用嘴巴講是沒用的。
每個人的成長過程當中,最容易被家庭和父母所影響,就因為毓齡有這樣深刻的體會,所以不想看到另一個孩子跟自己一樣,有個不幸福的童年,在心中留下永難抹滅的陰影。
聞言,納爾圖不發一語地瞪視妻子。
“他……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打過他嗎?”毓齡小心翼翼地問。
她真的不記得了?
審視著妻子臉上呈現出的憂心和焦慮,納爾圖不斷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偽裝出來的,“你是不曾打過禧恩……”
“那就好。”毓齡籲了一大口氣。
“你只是無視他的存在。”他把話說完。
她心一沉,面對納爾圖責難的眼光,毓齡只能承受下來,即便那根本不是自己的過錯,“反正兩者一樣糟糕。”她自嘲地嘟道。
納爾圖微眯俊目,“你到底想做什麼?”
毓齡直視著他的眼,堅定地說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答應讓我跟禧恩多點時間相處,要是擔心我會罵他,打他,就讓趙嬤嬤跟在旁邊看。”
“你現在想當一個好額娘,會不會太晚了?”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他不確實能否再讓妻子接近禧恩。
“只要有心,就沒有太晚這種事。”她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我只是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考慮了很久,總算開口了,“我可以同意,不過只要發覺不對勁,隨時會將禧恩帶走,你也別想再見到他。”
“好,就這麼說定了……”只要還有機會,毓齡就不會放棄。“納爾圖,謝謝你還願意給我機會。”
看著妻子那張絢爛奪目的笑容,那麼真心誠意,清麗無暇,納爾圖幾乎捨不得移開目光,不過下一刻又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好讓腦子保持清醒,不要迷失在她美麗的嬌靨中。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6:35
第五章
過了一天—
就快到了約定的時辰,毓齡有些坐立不安,無非就是在想該怎麼讓禧恩願意接近自己,早知會有今天,應該多看一些有關兒童心理學的書才對。
“格格。”將晚膳都擺上桌,兩名婢女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先開口。
“什麼事?”毓齡回過神來,己經漸漸習慣“格格”、“福晉”這些稱謂。
“格格究竟是怎麼了?”婢女這些話已經忍了好久。“以前格格從來不會主動和郡王爺說話,甚至連見都不想見,更別說和他同桌而食了,怎麼忽然間態度全都變了?”
另一個婢女也搶著說下去。“是啊,格格之前同樣連禧恩少爺也不看一眼,這會兒居然還主動去親近他,婢女們都糊塗了”
“……我以前真的是那樣的人嗎?”她撫著之前受傷的額頭,佯裝思索。
兩名婢女點頭如搗蒜。
“我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毓齡一律推說忘了。
“格格真的忘了?”
“格格都不記得了?”
雖然主子這麼說,不過兩名婢女多少還是有些懷疑,因為兩人受傷前後的氣質和個性完全不同,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再說禧恩是我的親生兒子,關心他也是應該的。”毓齡又說下去。
“如果以前的我真像你們說的那樣,就是我這個當媽媽……呢,當額娘的不對,希望來得及彌補之前犯的錯誤。”
這些什麼“額娘”、“阿瑪”的用詞,真的快搞昏她了。
其實毓齡並不在乎兩名婢女心裡怎麼想,她己經決定主動爭取所有人的認同,自己的命運要由自己來掌握,就算只能在這裡待一天,也不想就這樣低頭。
聽主子這麼說,兩名婢女也不敢再有意見,只能把疑惑全放在心裡。“是,奴婢明白了。”
毓齡下意識地摸了摸頭,希望留給孩子一個好印象。“我的髮髻有沒有亂掉?要不要重梳?”
“奴婢去拿鏡子……”婢女作勢要去取。
“算了!不用看了……”聽到她要去拿“鏡子”,毓齡本能地拒絕,不知怎麼的,她突然變得不喜歡照鏡子。
過了一會兒,納爾圖依照昨天的約定,抱著禧恩前來了。
毓齡怕又會嚇到孩子,沒有立刻上前,也慶倖自己這麼做了,因為禧恩一看到自己,兩隻小手馬上摟住阿瑪的頸項,背過身去。
“不要……”稚嫩嗓音不安地嚷道。
“阿瑪在這兒,別怕。”抱著兒子的納爾圖只能溫聲安撫。
看著禧恩抗拒的模樣,毓齡有些心酸,也有更多的憂慮,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又會不會適得其反了,讓這個孩子更怕自己的額娘。
她隨口問納爾圖: “你沒跟他說要來我這兒?”
“要是先跟禧恩說,一定不肯來的。”納爾圖淡諷地說。
毓齡有些尷尬。“我想也是。”
“既然己經答應再給你一次機會,我自然會做到。”他不是沒有掙扎,要踏出這一步也很困難,不過他還是克服了。
“謝謝。”毓齡真的很感激。
看著這段日子可以說把“謝謝”兩個字掛在嘴邊的妻子,納爾圖愈來愈不懂這個女人了,若是真心想要悔改,大可不必這麼低聲下氣,他還沒有肚量小到非要她這麼做不可。
“先別謝我,若是禧恩還是無法接納你,我不會再帶他來的。”難道她是真的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連本來的個性都忘得一乾二淨?納爾圖不得不考慮真有這種可能性。
“這點你放心,如果真是那樣,我也不會強迫他接受我的。”毓齡同樣許下承諾。“可以讓我跟禧恩說話嗎?’
納爾圖半信半疑地看了毓齡一眼,這才彎下高大身軀,將懷中的兒子放在地上,讓他自己站好。
“禧恩。”毓齡跟著蹲下來,降低視線。
“不要……”聽到額娘在叫自己,還是很怕她的禧恩馬上抱住阿瑪的大腿,委屈地扁起小嘴。
毓齡把嗓音放得更柔了,無論孩子聽不聽得懂,只要表現出善意,相信禧恩可以感受得到。“我知道禧恩不想看到額娘,也很怕額娘,如果你真的不想待在這兒,隨時可以跟你的阿瑪離開,額娘絕對不會生氣的。”
對於毓齡這番話,禧恩有些似懂非懂,只是用眼角偷瞄她一下,就是想知道額娘有沒有在瞪他。
可是當他覷見額娘臉上溫柔的表情,眼睛睜得圓圓的。
“額娘可以摸摸你的臉嗎?”毓齡不敢太急躁,要自己一步一步來。
聞言,納爾圖想要阻止。“你……”
“拜託。”她仰起頭祈求。
納爾圖不知怎麼被那雙懇切的目光給說服了。
等了半晌,就在毓齡以為必須放棄了,只見禧恩怯怯地踏出一小步,她的眼圈不禁熱了。
“額娘保證會很輕很輕的……”說著,她伸出右手,撫上細嫩紅潤的小小,臉龐,來回摩挲幾下。
額娘從來沒有這樣摸過自己,禧恩困惑地看著她。
“禧恩真的好可愛……”這樣的孩子有誰不愛呢?毓齡真的搞不懂琳甯格格究竟是什麼心態?如果是她的兒子,一定巴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他,讓禧恩的童年過得無憂無慮,那比什麼都還要重要。
看著妻子用著溫情慈愛的口吻跟他們的兒子說話,納爾圖鼻頭泛酸,很難不動容,若是一開始就能這麼做,那該有多好。
禧恩小小聲地叫喚:“額娘……”
“什麼事?”毓齡微笑地回應。
以前這樣叫額娘,額娘都不理他。
“額娘。”他又喚道。
毓齡輕笑一聲。“禧恩。”
“額娘。”禧恩聲音愈來愈大聲。
“……禧恩。”毓齡也一樣叫他的名字。
禧恩格格一笑,然後跑回阿瑪身後,探出半顆小腦袋瓜,偷看額娘,看到額娘還在沖著他笑,立刻害羞地縮回
“可以等吃過飯之後再走嗎很想抱抱他,不過又告訴自己心急反而容易壞事,於是鼓起勇氣向納爾圖提出請求。“若是禧恩以後不想再來也沒關係,讓我現在多陪他一下。”
面對這個請求,納爾圖忽然找不到理由來拒絕。
“嗯。”他頷首地說。
“謝謝。”毓齡靦腆地笑了。
“我還是可以隨時改變主意。”納爾圖心裡有個聲音教他不要就這麼相信了,也不能太快心軟,可他還是開口同意了。
聞言,毓齡用力點頭。“我知道。”
“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你對禧恩所做的事。”他嚴厲地說。
“我知道。”毓齡毫不猶豫地說。
既然這是命運的安排,自己只能選擇負起屬於琳甯格格的責任,然後盡她的力量去彌補這對父子。
納爾圖望進妻子澄明、堅韌的美眸中,早己不見墜馬意外之前的傲慢與不屑,若再不相信她真的變了,還能作何解釋
“只要禧恩願意,你也可以過去看他……”他不認為這是讓步,而是希望兒子能得到一直以來所缺少的母愛。不過趙嬤嬤得在場才行。”
“你肯相信我不會傷害禧恩了?”在這一刻,毓齡赫然明白,她最想要得到的就是這個男人的信任。
他抽緊下顎“希望這次你不會再讓我失望了。”
“我會讓你看到,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這句話只有身為當事人的毓齡才知道是什麼意思。
禧恩仰頭看著跟以前不太一樣的額娘,偷偷地伸出小手,拉了一下毓齡的袖口,然後又怕被罵,趕緊縮了回去
沒有錯過禧思想靠近她,又擔心遭到拒絕的小動作,毓齡眼眶熱熱的,因為太瞭解它代表的意思。
“禧恩肚子餓不餓?額娘喂你吃飯好不好?”記得年幼時,她也像這樣渴望得到大人的注意,即便只是一個笑容也好,現在自己有能力付出了,毓齡希望能説明同樣需要關愛的孩子。
納爾圖將大掌輕擱在兒子頭上,揉了幾下。“要不要讓你額娘喂?”
似乎聽懂大人們的意思,禧恩有些不好意思的扯著阿瑪的袍子,遮住自己的小臉,露出羞澀的笑容。
這可愛的模樣讓兩個大人都忍不住笑了。
毓齡很自然地望向納爾圖,而納爾圖也看向她,四目相視,在彼此的視線交流中進出了火花。
她臉龐倏地一熱,連忙垂下眸光,想要平撫怦怦亂跳的心臟。
而納爾圖在窺見妻子頰上的淡淡紅暈,胸口為之一蕩,身軀跟著繃緊,只得耗盡所有的自製力按捺住這陡生的衝動,以致讓臉部線條顯得更為嚴酷
就因為面對的是一個傷害他們父子至深的女人,納爾圖還是會忍不住卻步,唯恐連心都輸給她了。
“呃,菜都涼了,還是先吃飯吧……”毓齡偷瞄一眼,見他面無表情,面頰上的熱潮頓時褪去了。
蘇毓齡,難道你是在期望自己的付出能夠得到納爾圖的心嗎?
她想到和男友交往三年,全心全意的付出是希望能夠得到幸福,能有一個家,可是結果呢?有過一次慘痛教訓,也應該學乖了,更不該存有私心。。。。。。
因為真正的付出不是為了得到,是因為想要這麼做,而且應該不求回報,這麼做才有意義。
有了這樣的認知,毓齡重新露出笑臉,說道:“快坐下來吧!”
待納爾圖收攝心神,將兒子抱到凳子上,也利用這一連串動作掩飾被妻子擾亂的心湖。
“你也坐吧。”他語調平板地說。
這清冷的口吻讓毓齡的心不禁往下一沉。果然沒錯,要不是為了禧恩,這個男人巴不得不要見到她。
在今天之前,她總是想著快點去投胎轉世,這樣就可以忘記前世的痛苦,可是現在卻希望老天爺能夠讓她永遠留在這裡,留在這對父子身邊。
就算納爾圖把她當作琳甯格格,禧恩也把她當作原來的生母,這些都無所謂,只要能和他們在一起就好。 毓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對納爾圖來說,夜晚總是特別漫長。
眼看都己經子時了,他還是了無睡意,原本己經習慣獨自品嘗寂寞的滋味,這些天來卻顯得格外難熬。
三年前因為那個女人而封鎖的心扉,三年後又因為她無法再緊閉下去,不禁讓納爾圖煩躁地猛灌冷掉的茶湯,希望借由苦澀的滋味來鎮定情緒。
不只是心,體內冰冷的火種仿佛也被人點燃,還有愈燒愈旺的傾向。
納爾圖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自然知曉那是欲望,壓抑許久的欲望因為妻子的改變而沸騰起來,似乎隨時有可能失去控制。
想到這兒,喘息聲更為粗重。
如果妻子跟過去一樣自私幼稚、尖酸刻薄,納爾圖自然願意維持現狀,各過各的日子,只求相安無事,偏偏一場墜馬意外,讓她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羞怯可人,變得溫柔和善,也變得令人難以抗拒。
曾經他不止一次想過將來能娶到這樣的女子為妻,所以這是上夭垂憐,特地賜予自己的機會嗎?
“如果是,我是否該抓住它?”納爾圖旁徨地低喃。
他己經無法欺騙自己,對現在的妻子毫無感覺,那麼就相信她是真的忘記不少以前的事,也不記得過去怎麼對待自己和禧恩,既然這樣,就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納爾圖緊閉了下眼皮,當它們再次睜開,眼底更多了孤注一擲的決心。
直到丑時,他才在炕上躺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皮稍作歇息。
慢慢地,天色露出魚肚白,依稀還能聽到雞啼。
實在躺不住了,納爾圖也不等奴才進來伺候,自行穿戴著裝,便步出寢房,往府邸另一頭的院落走去。
早晨的空氣還有些沁涼,稍稍產生了作用,讓火熱的身軀降低了不少溫度,腦袋的思緒也清明許多。
他的腳步看似沉穩,卻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些許迫不及待,就是想要早一步見到妻子,這是兩人成親三年來,納爾圖初次有了這麼迫切的心情。
就在納爾圖跨進院落,來到妻子的寢房外面,右手才舉到半空中,作勢要敲門,可是屋裡靜悄悄的,不禁有些遲疑。
或許她還在睡?
納爾圖把手掌收了回來,就這麼來回踱著步子,明明是夫妻,即便是要進房也無須敲門,過去若非必要,他壓根兒不會想踏進屋裡一步,此時此刻,卻有股強烈的衝動,不希望有任何東西阻隔在兩人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細碎的腳步聲從遠而近,只見負責伺候的兩名婢女端著洗臉水和早膳過來了。
兩名婢女見到矗立在房外的高大身影,都無法掩蓋臉上吃涼的表情,因為這是過去不曾發生過的情況,忙不迭地上前請安。
“奴婢這就進去跟格格說……”請過了安,她們便端著東西推門進去了。
看著門扉關上,納爾圖只能耐著性子在外頭等候。
接著,聽到屋裡有了動靜,而且是慌亂、匆忙的吵雜聲響,讓他的眉頭不由得皺攏,還在想是出了什麼事。
“……等一下,我還沒有洗臉梳頭,你先不要進來……”毓齡手忙腳亂地套著長袍,擔心讓外頭的人等太久,也擔心蓬頭垢面的樣子會嚇到對方,於是急急地叫道。“梳子……梳子在哪裡?”
納爾圖在房外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上揚。
“格格先別慌......
“格格,梳子在這兒……”
兩名婢女的說話聲也跟著響起。
“納爾圖,我說可以進來你才能進來……”她胡亂地梳著長髮,不忘朝外頭喊道。“那件無袖的外套呢?”
“格格,這叫坎肩……”婢女訝異地提示。
“好、好,坎肩就坎肩,隨便啦……”毓齡很快地把它往身上套。
屋裡突然又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似乎有人撞倒凳子,納爾圖唇畔的笑意也愈來愈深。
“格格小心……”
“格格,鞋在這兒……”
毓齡急得滿身大汗,沒想到納爾圖會一大清早來找她,不管怎麼樣,就是不想讓那個男人看到自己剛睡醒的模樣,還是希望在對方眼中保有最美好的形象。
納爾圖隔著一扇門說道:“你慢慢來,我不急。”
她的雙腳忙著穿上繡花鞋,然後在鏡臺前坐下,呼吸有點急促地說:“再等我一下,就快好了……”
當婢女熟練地幫主子梳好兩把頭,又拿來一些華麗貴氣的飾物,想幫她配戴在身上,卻被制止了。
“不用了,我不喜歡那些東西,簡簡單單的就好。”毓齡向來就不愛花俏的飾物,而且看起來又昂貴,萬一不小心弄丟,可是會很心疼的。
雖然主子不是第一次這麼說,還是讓兩名婢女很錯愕和不解,一向愛美愛打扮的主子不只性子變了,連原本的習慣也改了
“是。”她們只好把東西收妥。
毓齡又低頭檢視自己的穿著一遍,確定都很整齊,這才開口說道:“可以去請郡王爺進來了。”
婢女應了一聲,便去開門了。
外頭的納爾圖聽見門扉開啟了,這才旋過身軀。
“郡王爺請進。”因為主子態度不一樣了,讓婢女不敢像過去那樣無禮。
納爾圖兩手背在腰後,跨進門檻,就見妻子站在一旁迎接,不再像過去那樣坐在椅上,自顧自地喝茶,好像他不存在,更不把他當一回事。
見納爾圖進門之後就盯著自己,她頓時有些不自在。
“有哪裡不對嗎?”毓齡摸了摸髮髻,想知道是不是亂掉,又摸了摸臉,以為沒洗乾淨,最後又整了整襟口,擔心沒有掃好。
只不過一個眼神,就讓妻子手足無措,他可以把它解釋為在意嗎?就因為在意自己,所以她才會這般慌亂……納爾圖臉上原本冷硬緊繃的線條,獲得了舒緩,漸漸地變得柔和。
真的可以相信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嗎?納爾圖鼓足最大的勇氣,甘冒所有的風險,試著去相信。
“沒有。”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毓齡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男人臉上的細微變化,仿佛釋懷了,也仿佛心底的結鬆開了,表情不再嚴酷,而且柔和了不少,不禁看得癡了。
就這樣,他們的目光交會,一時分不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誰先回過神來,只見兩人有些窘迫地移開視線,有些刻意地在閃躲對方,不過那是因為難為情。
“這麼早來找我有事?”毓齡趕緊找話題來轉移尷尬的氣氛。
納爾圖輕咳一聲。“用過早膳再說。”
“要說什麼就先說,不然我吃不下去。”她嗔惱地說。
他凝睇著眼前的妻子,明明是同一張臉孔,可是卻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偶爾還會冒出一些聽不懂的話,連說話的方式也跟過去不同,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如果真是因為頭部受傷,才會讓她變成這副模樣,也許這麼說很自私,他還是想要感謝上天安排那場墜馬意外。
“坐下再說。”納爾圖指著一旁的座椅。
毓齡照著他的話落坐,擱在膝上的雙手略微緊張地握成拳狀。
“你們先出去。”他朝兩名婢女瞥了一眼,想單獨和妻子說話。
兩名婢女本能地看向主子,見毓齡點頭,這才離開。
“……你說她真的是咱們格格嗎?”
“如果不是格格又是誰?”
步出了寢房,兩名婢女不禁竊竊私語。
“聽說王爺為皇上辦差,不在京裡,等他回來,咱們想辦法去通風報信,王爺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女兒變成這樣,一定會馬上過來的……”兩名婢女的聲音愈來愈小,屋裡的人自然沒聽到。
納爾圖在身旁的座椅上坐下來,用著低緩的嗓音,喚著妻子的閨名來作為開場一一
“琳寧……”即便將來有可能會再受傷,他也不想逃避嘗試的機會,那是懦弱的行為。
聽到“琳寧”這兩個字,毓齡沒有馬上反應過來。
“琳寧?”納爾圖見她愣愣地看著自己,又喚了一次。
毓齡猛地意會過來。“嗯、呃,什麼事?”差點忘了現在的她叫“琳寧”。
“我想了一夜,不管以前有過什麼不愉快,或是爭執,即便是為了禧恩好,都應該這麼做,所以。。。。。。咱們重新開始吧。”“重新開始”這四個字說出來,納爾圖發現沒有想像中的沉重,反而有了期待和希望。
原來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來臨。
而聽到納爾圖說“重新開始”,毓齡喉頭一梗,有股想哭的衝動。
她心中的不安,在這一刹那都消失了。
毓齡就是在等這句話。
就算必須頂著另一個女人的身份,生活在這個不熟悉的朝代中,她也不想離開納爾圖,還有禧恩,她多希望和這對父子成為一家人。
“……好。”她硬聲地說。
納爾圖站起身來,輕輕地牽起毓齡的手,將她從座椅上拉了起來。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永遠保持現在這個樣子,不要再變回以前的模樣。”這是真心話。
毓齡臉色一黯,因為這是她無法掌控的。
萬一老天爺突然又把自己和琳甯格格交換回來,那該怎麼辦?可是光擔心會不會變成那樣,並不會讓事情好轉過來,那麼就來挑戰命運吧,人生不就是要冒險,否則誰也無法確定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
活了二十二年,她從來沒有冒過險,也沒有主動爭取過什麼,可是既然決定用琳甯格格的身份重新開始,那麼自己的人生就由自己來決定。
“我不確定會不會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可是我是真的希望自己永遠想不起來,一直維持現在這個樣子,因為……我想要和你跟禧恩成為真正的一家人。”毓齡真誠地表達心意。
納爾圖不禁動容了。
無論她是什麼原因變成這樣,納爾圖都不會收回方才說的話,他真的想跟她重新開始。
他被毓齡唇畔的笑靨給勾動了情欲,情不自禁地俯下俊臉,覆上那兩片柔軟的唇畔,不禁想起兩人成親那個晚上,也不曾這般親吻過她,甚至不願再去回想那晚的經過。
這才是他們的第一次。
當然也是毓齡的。
和男友交往了三年,就算有嫁給他的打算,可是只要有任何親密的動作,包括接吻在內,毓齡都會本能的抗拒,原本以為自己比較保守,所以才想把它保留到結婚,可是面對納爾圖卻完全沒有想過這些。
這才是喜歡吧?
毓齡恍然頓悟了,真正的喜歡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和對方有些親密互動,借著肢體上的動作表達內心的感情。
她閉上眼,感覺到濕熱的男性嘴唇摩挲著自己的,有些酥酥麻麻的,仿佛有電流穿過,身子不由得輕顫。
納爾圖低喘一聲,無法滿足於這樣的淺吻,有力的雙臂將懷中的柔軟嬌軀箍得更緊,幾乎貼在自己身上,妻子的柔順讓他欲望勃發。
“琳寧……”他嘎啞地喚道。
聽到另一個女人的名字,讓毓齡心口像被根針紮了一下,卻也只能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因為現在跟納爾圖在一起的是她。
“嗯?”毓齡啟唇回應。
“今晚……”他退離了半寸,目光炯炯,黑不見底。
似乎意識到納爾圖想說什麼,她的臉瞬間脹紅,簡直快要冒煙了。
“還有以後的每個晚上,都可以回房睡嗎?”納爾圖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讓毓齡兩腿有些發軟。
毓齡覺得喉嚨好幹,不禁吞咽了下才開口。
“……好。”他們是夫妻不是嗎?
聽到妻子同意了,納爾圖立刻又貼上她的粉唇,貪婪地索求著,即使吻得有些用力,讓毓齡有些發疼,她也不在乎。
當她的纖臂環住納爾圖的身軀,掌心撫上他的背部,這個舉動代表著接納,讓納爾圖想要落淚。
等了三年,終於等到妻子願意接納自己。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重要了。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7:18
第六章
今晚的端郡主府似乎特別寧靜。
不過毓齡此刻的心情卻是七上八下的,對於性的知識並不是沒有,不過從來沒有付諸行動過。
“冷靜、要冷靜……”愈是這麼說,好像就愈辦不到。
毓齡用指腹輕觸一下自己的唇,又想到白天那個吻,想到納爾圖如何輾轉、舔吮著,心跳又開始加快。
寢房裡只有毓齡一個人,老早就讓兩名婢女下去休息了,她不時側耳傾聽,擔心下一秒納爾圖就進來了。
才這麼想,正好聽到門扉呀的一聲,被人推了開來,然後又輕輕關上,接著腳步聲漸漸走近。
她坐在炕床上,兩眼盯著放在膝上的十指,熱氣直往臉上竄,心想自己的臉一定很紅,根本不敢抬起頭來,就怕被納爾圖看到,那多不好意思。
“還沒睡?”納爾圖覷見妻子像個剛進門的小媳婦兒,臉都快垂到胸口了,清了清喉嚨,打破這個尷尬的氣氛。
聽他這麼問,毓齡好氣又好笑地斜睨著他。“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當納爾圖在妻子身畔坐下,感覺到毓齡全身一僵,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揚。“看你這樣,讓我也跟著緊張。”
“這樣我們就算打平了。”毓齡試著用輕鬆的口吻笑說。
他探出手掌,握住她的。
“別擔心。”納爾圖柔聲地安撫。
毓齡偏頭看著身旁的男人,找到藏在那張粗獷俊臉下的溫柔,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就讓她的心不爭氣地融化了。
這樣一個好男人,為什麼琳甯格格不懂得珍惜呢?這世上就是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明明擁有這麼好的老公,還有個那麼可愛的孩子,卻不在乎,如果是她,連作夢都會笑。
“怎麼了?”瞧見妻子複雜的目光讓納爾圖感到困惑。
“我在想……以前的我所做的事,真的很難令人原諒。”想到琳甯格格已經得到比別人還要多的幸福,卻當成垃圾一樣隨手丟棄。實在是太過分了,其他人為了要得到這份幸福,必須多上幾百倍的努力,還未必能夠得到,她忍不住為納爾圖父子抱屈。
“現在回想起來,連自己都看不起。”
納爾圖喉頭緊縮了下,將妻子用力按在懷中。
“所以謝謝你願意再給我機會,我保證不會再跟過去一樣了。”毓齡對自己發誓,要付出一切來愛他們父子。
如果之前他對妻子沒有絲毫感情,甚至不曾喜歡過,在這一刻,納爾圖確定封閉已久的心為她而開啟。
這是他活了二十五年來,聽過最觸動心扉的話語,整個人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不再冰冷。
“請你相信我。”毓齡一臉慎重和嚴肅。
“……我相信你。”納爾圖無法和自己的心以及渴望對抗。
“這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綻開如釋重負的笑顏。
“好。”他沙啞地說。
將面頰貼在納爾圖的胸口上,毓齡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如果這是自己遲來的幸福,絕不想輕易錯過。
納爾圖收緊臂彎,掌心撫過她曲線玲瓏的嬌軀,無法按捺住內心的激狂,於是低頭搜尋著妻子的粉唇。
這個吻比白天來得猛烈、熱情……
他舔舐、吮咬著那兩片柔嫩的唇瓣,恨不能將毓齡吞進肚腹,除了換氣和喘息,已經不需要言語。
這樣的激情是毓齡從未親身經歷過的,身子被大掌撫過的地方,一一卸去了防備和武裝,不自覺地偎向前,渴望著更多的關愛。
真正的喜歡,就會想更親近對方,讓彼此不再有距離。
毓齡逸出柔細的呻吟,讓男性舌尖了有了可乘之機,滑進濕軟的小嘴中,儘管知道或看過所謂的“接吻”,可是親身體驗之後,才領悟到這比想像中的還要親密,仿佛自己的心被另一個人侵入了。
就因為喜歡,自己才會撇下心防,接受納爾圖的親吻。
“嗯……”她吐出細碎的呻吟,主動抱住摟著自己的堅實身軀。
納爾圖感受到妻子的投入,不再有過去的嫌惡,反而願意主動貼近他,身軀更為亢奮,手指情不自禁地解去領口上的盤扣,脫下毓齡身上的坎肩。
“琳寧……”他暗啞地喚道。
這一聲“琳寧”讓毓齡身子一僵,腦子稍稍被冷醒。
真的好想告訴納爾圖,眼前跟他發生關係的不是琳甯格格,而是一個叫做蘇毓齡的女,可是偏偏他抱著、親著的卻又不是自己……
不對!她不是已經決定要用另一個女人的臉孔和身子在這個朝代生活了,為什麼會突然產生一絲猶豫?
“怎麼了?”發現懷中的女人神情恍惚,納爾圖啞聲地問。
毓齡用力搖頭。“我、我只是有點不太習慣……”
如果跟納爾圖在一起,就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她可以接受的,毓齡在心裡不斷說服自己。
“咱們慢慢來……”納爾圖溫柔地讓她往後躺在炕床上。
看著因欲望而微微泛紅的俊臉慢慢俯下,輕啄了下自己的唇,接著沿著下巴,一寸寸地往下,毓齡連呼吸都不自覺地顫抖著。
為了喜歡的男人,她可以接受自己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她辦得到的。
這麼一想,毓齡伸手捧住地的臉孔。好溫柔好溫柔的在納爾圖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這個吻讓壓在她身上的精壯身軀一震。
“我真的希望……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納爾圖沙啞的嗓音流露出深沉的渴望。已經好多年不曾被人這麼憐惜過。
“我也是……”她眼眶浮上薄薄的水霧。
就算納爾圖以為抱著的是自己的妻子,她也願意。
納爾圖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再度覆上她,想要跟妻子更加親近,只有這樣還是不夠。
當彼此的衣物全都褪去,做最近距離的接觸,毓齡可以感受到抵在腿間的火熱硬物,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卻是頭一回體會到它的力量和熱度,不禁全身發軟,仿佛就要融化了。
好熱……
不論是吻還是愛撫,都讓在體內的火焰燃燒得更旺盛。
毓齡微啟小嘴,隨著身上男人的唇和雙手,呼吸變得紊亂、急促,身子也不聽使喚地跟著扭動,想要快點結束這種甜蜜的折磨。
她滿臉紅暈地閉上眼,想要搞拒來自腿間的撫觸、撩撥,可是卻使不出半點力氣,只有不住地嬌吟、喘息。
“琳甯……琳寧……”納爾圖粗啞地喚著妻子,全身的肌肉繃緊,汗水不斷地冒出未,想要馬上和她合而為一,又想要延長眼前的愉悅。
聽納爾圖這麼喚著自己,毓齡從眼角淌下更多的淚水,好想要他不要再這麼叫了,可是又不想破壞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多希望有那麼一刻,能聽到納爾圖叫她一聲“毓齡。”
此刻的納爾圖當然無法獲悉妻子的想法,他已經失去思考能力,所有的感官全投注在身下的嬌軀上,她的每一寸雪白、每一寸柔軟,都足以讓人瘋狂。即便在兩人成親那個晚上,都不曾有過這樣強烈的感受。
他再也不想等下去了。
當有力的膝蓋分開妻子的雙腿,滑進她的深處,依舊緊窒的女性地帶早已因為前戲而濕濡,沒有讓她感到太多疼痛。
兩人不約而同地逸出歎息,仿佛都在期待這一瞬間的到來。
毓齡輕喘著氣,攀住身上男人的項頸,生澀地配合著他深進淺出的律動,在逐漸堆高的快感中,咬緊下唇,不讓自已叫出聲來。
這種被侵入、被佔有的滋味沒有想像中的那麼不安,反而有一種被人擁有的喜悅,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男人的低吼和粗踹聲隨著激情的節奏而愈來愈大聲……
“納爾圖……”她叫喚著身上的男人,幾乎要承受不住這樣的歡愉。
他沒有因此慢下來,帶領著身下的女人爬得更高。
直到最後一根弦斷了……
兩人顫抖不已地抱住彼此。
許久之後,還是沒有人開口說話。
納爾圖以手臂當枕,讓妻子躺在他懷中。此時此刻.似乎也不需要言語,因為從肢體接觸上就能體會到對方的心意了。
“……夜深了,睡吧。”過了片刻。他才開口。
“嗯。”這是毓齡“清醒”過來之後,第一次睡得這麼安穩。只耍有納爾圖在,相信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毓齡任由睡意席捲之前這麼想著。
確定懷中的妻子已經入睡,納爾圖不由得伸手撫摸著她的發,動作很輕,擔心會把她吵醒,但是又情不自禁想這麼做。
從今以後,他們可以像真正的夫妻那樣生活了嗚?
納爾圖不禁有些患得患失,就怕美夢又破碎了。
因為幸福得之不易,一旦得到,又會害怕再度失去了。
當毓齡醒來時,枕邊人已經不在了。
她這才記起天還沒亮時,曾經醒過來一次,聽納爾圖說今早進宮見皇帝.所以得到乾清門前東側的朝房等候叫起,毓齡不懂那些覲見的規矩,只是想到他在出門之前,兩人相擁親吻時的溫馨,嘴角跟著往上揚。
“……格格”婢女不知道喚了幾次,總算讓主子回神。
毓齡總算把心思拉回來。“什麼事?”
“梳這樣可以嗎?”婢女把手鏡拿到她面前。
才瞄了鏡中的女人一眼,毓齡很快地把目光移開,不想去看不是原本自己的臉孔,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連本人都沒有察覺。
她隨口應了一聲。“可以了。”
“郡王爺以後……都會在這兒過夜嗎?”主子居然願意跟過去一直瞧不起的男人同床共枕,讓她們實在想不通。
另一名婢女也同樣不明白。“格格真的忘記有多討厭郡王爺了嗎?”
“我和他是夫妻,本來就該睡同一間房。至幹以前怎麼想,都已經過去,不重要了。”毓齡不曉得琳甯格格為什麼討厭納爾圖,但她是真心的想和納爾圖當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
兩名婢女你看我、我看你。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她用相當堅定的口吻說道。
“是。”兩名婢女不敢再說什麼。
毓齡沒有再理會她們,只要知道現在的她才是納爾圖的福晉、他的元配,留在這兒一天,就要照自己的方式來過日子。
當她簡單的用過早膳,想到納爾圖親口答應過自己可以去看禧恩,那麼還等什麼,說走就走。
於是,毓齡決定獨自前往,也不想要有兩名婢女陪同,老是聽她們在耳邊提醒過去琳甯格格是怎麼做事的。就這樣,依照記憶,循著上次走的路線,前往禧恩居住的院落。
“福晉吉祥一一”
“福晉吉祥——”
府裡的其他奴僕恭敬卻疏離地請安,不過這次毓齡卻不再害怕面對這些異樣眼光,因為納爾圖給了她信心,只要那個男人願意相信她,願意給她機會,那麼她就可以走得抬頭挺胸。
她一一用笑容回應,還微微地朝眾人頷首示意。
奴僕們扮紛露出錯愕的表情,因為從來沒在福晉身上看過這麼具親和力的態度,等毓齡走過他們面前,還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的背影。
直到穿過一干奴僕,毓齡不禁握了下拳頭,在心裡幫自己打氣——
你做得很好,只要有心,就一定辦得到。
待毓齡來到另一處院落,依稀能聽見禧恩稚嫩的笑聲.腳步也跟著朝那個方向走去。雖然已經春天了,不過氣溫仍偏涼,就見到被趙嬤嬤牽著的小小身影,頭上戴著帽子,身上穿著短襖,看起來圓嘟嘟的,好不可愛。
毓齡在廊上站定,看著趙嬤嬤牽著禧恩的小手正從對面朝自己走來,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擔心他還不肯接近自己。
“禧恩!”她開口喚道。
兩頰紅撲撲的小臉收起了笑,靜靜地看著額娘,似乎不太確定要怎麼回應。
她深吸了口氣,然後慢吞吞地蹲下來,朝禧恩伸出雙手。
“來!”與其等待對方,還不如自己先主動表達誠意。
終於,禧恩有些害羞地躲在趙嬤嬤的身後,然後偷偷地觀察她,似乎想要確定額娘臉上沒有又露出厭煩和冷淡。
過了片刻,他終於從趙嬤嬤的身後走了出來,然後邁開小小的步伐,一步步地朝毓齡走去。
當小小的身子走進毓齡的雙臂中,她馬上用力抱緊,想到在孤兒院擔任義工,也許不太會唱兒歌,也許不太會陪他們玩遊戲,可是一個擁抱就能讓孩子們感受到大人的心意。
“額娘。”禧恩好小聲好小聲地喚道。
這是額娘第一次抱他。
“禧恩……”毓齡眼圈發熱,天生的母愛似乎也跟著翻湧而出。
“額娘……抱抱。”小臉有些猶豫,似乎怕被拒絕。
毓齡感動得眼眶泛濕。
“要抱抱嗎?”說著,她將小小的身子從地上抱起,感覺到禧恩的兩條小手臂圈住自己的脖子,嫩嫩的臉頰也貼著自己的面龐,讓她忍不住親了一口。
禧恩睜著大眼,看著剛剛親了自己的額娘,似乎是不敢置信。也充滿疑惑。.
. “額娘再親一下好不好?”她問。
他偏著小腦袋瓜,然後點頭。
於是,毓齡噘著唇,在他臉頰上啵了一下。
似乎覺得很好玩,也很害羞。禧恩發出格格的笑聲,然後用兩隻小手捂著自己的臉蛋,不好意思看她。
毓齡試探地問:“禧恩要不要親額娘?”
“要!”他大聲地回答,然後把小嘴湊向額娘,雖說是親,也只是把口水抹在毓齡的臉上,不過她已經很滿足了。
“呵呵,換額娘了。”毓齡又往禧恩臉上啵了一口。
這次不用毓齡說,禧恩已經主動親她了。
看著眼前母子倆的互動,趙嬤嬤也是滿臉狐疑,在她的印象中,福晉從來不用正眼看自己的兒子,那視若無睹的態度若是讓外人看見,都會以為禧恩不是她的親生骨肉。
趙嬤嬤仔細端詳著面前的福晉,要不是人人都知曉她是怡親王的掌上明珠,從小備受寵愛,還真以為有個孿生姐妹,才會判若兩人。
“禧恩吃過飯了嗎?”毓齡和禧恩玩夠了,才把注意力轉向趙嬤嬤。
趙嬤嬤垂下眼簾,恭謹地回道:“是,小少爺剛吃過了。”
“大概快中午的時候,我再過來和他一起吃飯。”毓齡還是先徵詢趙嬤嬤的意見。“當然也請你在旁邊看。”這是她答應納爾圖的條件。
“呃,是,奴婢明白。”趙嬤嬤愣愣地回道。
毓齡頷了下首。“謝謝。”
“福晉別這麼說。”趙嬤嬤真的受寵若驚。
她將懷中的孩子放在地上,摸了摸紅撲撲的小臉。“禧恩,額娘先回去了,晚一點再過來陪你。”
只要一天一天慢慢地和禧恩培養感情,相信可以讓他完全接受她這個額娘,毓齡告訴自己要有信心。
就在毓齡走了一小段路,卻聽到身後響起趙嬤嬤的叫聲。“……小少爺,別用跑的,小心跌倒……”
毓齡本能地轉過頭看,就見到禧恩癟著小嘴,搖搖晃晃地朝她跑來,因為跑得太急,小小的身子往前撲倒,趴在地上。
“嗚嗚……”他癟著小嘴哭了。
“禧恩!”毓齡馬上奔過去,將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檢查他的手腳是否有擦傷紅腫。
豆大的淚珠從禧恩的眼中滾下來,接著張開小手抱住她的脖子。“額娘……額娘……”他還不會表達意思,只能拼命的叫著這兩個字。
她也馬上抱住禧恩小小軟軟的身子,不停地哄著。“額娘在這裡……不要哭……跌倒的話要自己站起來……要勇敢一點……”
禧恩摟住額娘的脖子,希望她不要走,再陪陪自己。
“禧恩最乖了……娘最喜歡禧恩……毓齡用袖口幫孩子擦拭淚水,直到他不再哭。“是要額娘留下來陪你玩嗎?”
他用力抽噎,小手輕撫著毓齡的眼、鼻、唇,仿佛是在認識她,也是第一次看清額娘的長相。
毓齡鼻頭酸酸的,任由禧恩一一撫觸。
“額娘……玩……”像是終於確認了,也像是滿足了,禧恩舉起小手,指著不遠處的園子,示意要去那個地方。
“好,額娘留下來陪你玩……”先伸手幫禧恩調整好帽子,還有拉好身上的短襖,再拍了拍下擺的灰塵,毓齡才牽起他小小的手。“走吧!”
看著自己的小手被額娘的掌心包住,禧恩不禁仰起哭得鼻頭紅紅的臉蛋,咧開小嘴,害羞地笑了。
“禧恩帶額娘去玩。”她柔聲說。
聽懂額娘的意思,禧恩馬上邁開小腳,一路牽著額娘步下石階,走向一座開滿迎春、繡球以及梔子花的園林中。
而毓齡在一片粉紅、淡綠和白色的花海中,握緊掌中的小小手心,希望能一直陪他走下去。
更希望給這孩子他從不曾得到的母愛。
午時剛過不久,納爾圖才回到府裡,卻沒見到妻子,經過了昨夜,有了肌膚之親,彼此的心似乎在無形中接近不少,更想時時刻刻都見到她。連覲見皇帶時,都差點分了心。
納爾圖從負責伺候的婢女口中知道妻子去看禧恩,腦中閃過一絲不安,可是又告訴自己,既然決定相信她,決定給她機會,那麼就不該有任何懷疑,不過還是連朝服都來不及換下,就往兒子居住的院落走去了。
當他踏進禧恩的寢房,繞過屏風,來到了內室,第一個發現納爾圖到來的趙嬤嬤朝他屈膝見禮。
不過納爾圖的眼底只有坐在炕床邊的妻子,只見她輕拍著偎在懷中的兒子,似乎在哄他睡覺,於是走了過去。
毓齡抬頭見到是他,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看懂了這個手勢的意思,納爾圖頷了下首,很自然地覷向睡熟中的兒子,見一隻小手還緊緊攥著妻子的坎肩,喉頭頓時像被什麼給梗住了。
曾經,禧恩聽到“額娘”兩個字就會害怕,曾經,禧恩拒絕靠近他的額娘一步,可是這一刻卻在妻子懷中安穩地睡著,才不過短短幾天,就得到兒子的信任.,納爾圖心中五味雜陳,不過高興的成分居多。
如果連兒子都能感受到她的善意,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納爾圖更堅信唯有信任,才能改變他們的關係。
過了一會兒,毓齡便讓禧恩躺進被窩中,再將他的兩隻小手放進錦被下,確定都蓋好了,才起身離開。
納爾圖看兒子睡得正香,不想吵醒他,也就跟著轉身步出寢房。兩人走在廊上,都沒有說話。
他用眼角掠向走在身畔的妻子,然後移向前方,接著又克制不住地瞥了一眼,目光帶著探索。
似乎察覺到身旁男人的凝視,毓齡本能地仰起下顎,想要確認一下,當四目交接,可以肯定不是錯覺。
毓齡心中了然。“想問什麼就問。”
“你真的變了很多。”納爾圖感觸良多地回道。
“真的嗎?”她揚高嘴角。
“哪一個才是你?”就算因為頭部受過傷,真的不太記得一些事,會連本性都變得南轅北轍嗎?
“都是,也都不是。”毓齡故弄玄虛地回答,因為她和琳甯格格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只不過就算說了也沒人會信。
納爾圖皺起眉頭,不是因為她的回答摸棱兩可,而是表達方式上的奇特。“這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現在這樣的我比較好呢?還是以前?”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納爾圖喜歡哪一個。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是現在這個樣子。”
“謝謝,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毓齡心中一甜。告訴自己應該滿足了,她已經很貪心,不能再奢望得到更多。
總覺得妻子的話中還隱藏著什麼,可是納爾圖卻參不透其中的玄機。
“你穿這樣……”剛剛她就注意到了,身旁這個頭上戴著黑色絨布暖帽,補服的身前身後和兩扁都繡有五爪行龍的高大男人,真的很適合這種穿著,很能展現氣勢和派頭,電視上那些演員根本穿不出該有的味道。“很好看。”
突然被她這麼稱讚,納爾圖心口一熱,目光也變得更為深黝了。
“嗯。”他的目光鎮定毓齡眼底的坦蕩,沒有虛假。
等到毓齡感受到身旁的男人眼底散發出來的熱度,才後知後覺地紅了臉,就怕納爾圖會錯了意。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毓齡只是單純的想要讚美,畢竟在自己生長的世界中是件很平常的事,不過想到這裡是“清朝”,古代人的思想應該都比較保守。不會把這麼露骨的話掛在嘴邊,她可能會被認為不夠端莊。
“咳,我明白。”納爾圖其實暗喜在心,不過既然妻子會覺得難為情,他也就順著她的意了。
“你明白什麼?”她一臉羞窘。
“沒什麼。”他接過掛在妻子手腕上的披風,將它攤了開來,體貼地圍在毓齡的肩上。
這個看似再自然不過的舉動讓毓齡心頭不禁暖呼呼的,她想要的從來不是榮華富貴,而是這種平淡的溫柔。想到這兒,她不禁笑出聲來。
納爾圖貪看著妻子綻開的絕美笑靨,也告訴自己不要再去追究過往,就讓它們成為過去,即使她真的不記得了,都不要去提醒,勾起雙方之間不愉快的回憶,只要好好把握現在。
因為他更想珍惜的是此時此刻。
待兩人回到寢房內,毓齡一面學習一面研究該怎麼脫下他身上那些繁瑣複雜的朝服,不過才一下子她就開始冒汗了。
“這衣服真難脫……”她小聲地咕噥。
納爾圖似乎聽見了,笑咳一聲。“要先解開這裡……然後是這裡……”
“好麻煩……”毓齡脫去他的外袍,笑著抱怨。
他低笑一聲,被挑起了情欲,順勢將身前的嬌軀摟進懷中。
“等……等一下……”發覺納爾圖的意圖,她險些要到舌頭。
“要等什麼?”男性手掌撫向玲瓏的女性曲線。
毓齡立刻面如火燒。“等一下她們……她們會進來……”想到兩名婢女只是去準備茶點,說不定馬上就回來了。
“就算進來,她們也會立刻退下的……”納爾圖想要她。現在、馬上,不想再等個一時半刻。
她被俯下來的吻給親得說不出話來,阻止的念頭也跟著潰散。也許他們兩人都想借由這樣的方式,來確定彼此的心意。
納爾圖將懷中的嬌軀抱上炕床,不時用嘴、用雙手來證明他們比過去三年都還要接近對方。
而毓齡也一樣,當她紅著小臉,主動撫上那片堅硬厚實的赤裸胸膛,卻觸碰到好幾道疤痕,不禁想看個仔細。
“這是被什麼劍傷的?怎麼這麼嚴重?”昨晚雖然裸裎相見,不過因為太緊張,又不好意思撫摸他,所以都沒注意到。
他握住妻子的小手,避重就輕地說道:“只不過是些舊傷罷了。”這幾道疤痕也就是三年多前為了救皇帝所付出的代價。
毓齡用指腹一一撫過它們。“還會痛嗎?”
“早就不痛了。”納爾圖被她這麼觸摸著,熱氣與血液全都往胯間集中,讓他逸出一聲低吟,覆住身下的嬌軀。
她發出細碎的叮嚀。“以後千萬要小心,別再受傷了……”
“好……”這關切的話語讓他情生意動。
接下來,已經不需要任何言語。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0:59:55
第七章
清明多雨。
從昨晚到現在.外頭一宜飄著細雨,氣溫又轉涼了。
自從兩人同房之後,納爾圖的衣物也從原本睡的寢房搬了回來,毓齡自然擔負起妻子的責任,學著如何伺候更衣。
“要穿哪一件背心……不對,這個叫馬褂……”她挑了幾件顏色不同的,拿在手中比較。
話才說著,毓齡表情一僵,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於是直接拿到納爾圖的面前,讓他自己來挑選。“你要穿哪一件?”
毓齡有些懊惱,她怎麼忘了當初幫男友打理門面的下場。雖然不清楚這個朝代的王公貴族可以娶幾個老婆,不過以前的“古人”只要有點錢,都可以有個三妻四妾的,同理可證,只要納爾圖點個頭,不只是小三,連小四、小五都有了。
“什麼?”納爾圖一怔。
她舉高手上三件馬褂,又說一遍。“你今天想穿哪一件?”.
“你決定就好。”正坐在幾旁喝茶的納爾圖理所當然地回道。
“不要,你自己挑一件。”對於這件事,毓齡很堅持。
“為什麼?”納爾圖摘下茶碗,不明所以。
“……”要她怎麼回答。
“總有個理由。”既然都願意與他同床共枕,豈會連這種小事都不肯做,納爾圖實在不解。
毓齡只好實話實說。“因為……我怕讓你穿得太好著,萬一有別的女人看上你,或是你又想娶個小的進門……”
瞥見納爾圖怔忪的表情,她就沒再說下去了。
“我說的話奇怪嗎?”她井不是琳甯格格,就算琳甯格格不在乎他有幾個女人,但是毓齡知道自己非常在意。
納爾圖不禁莞爾。“只是有些意外。”
“那是因為……我已經變了,不要再把我拿來跟以前相比,我真的己經不一樣了。你要相信我。”毓齡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只想要扭轉琳甯格格在納爾圖心中的惡虐形象。
他對毓齡的反應有些不解。“我當然看得出你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真的嗎?”這句話讓毓齡的情緒緩和下來。
“我也高興聽到你在意的、這種事。”納爾圖抿著笑意,伸手將妻子拉進懷中
喜歡她這小小的醋意,也就表示在乎自己,有力的雙臂跟著攬得更緊。“你放心,我對齊人之福不感興趣。”
聽見納爾圖的承諾,毓齡才安心地偎在他的胸前。
納爾圖沉聲地說:“相信我。”
他輕輕捧起毓齡的臉龐。“我只想現在這樣的你。”
“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我,你是不是就不要了?”毓齡想要確認,卻見他臉色一白,臂彎收緊,幾乎要把自己勒成兩半。
“如果你變回去那個樣子,我……”如果妻子又變回原狀,納爾圖光是想想就無法忍受。
毓齡連忙抱住他。“我只是隨便說說的,只要我還在一天,就不會變回原來那個樣子,我可以保證……”
她到底在想什麼?難道只是想要證明納爾圖喜歡的是現在的她,而不是以前的那個琳甯格格?
原來是自己一直在做比較。
在妻子的安撫之下,納爾圖緊繃的身軀才慢慢放鬆下去,臂彎也不再勒得那麼緊了。
他們擁住彼此,不約而同地祈求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
“……好了,你快點挑要穿哪一件。”毓齡還是要他自己選。
納爾圖隨手指了一件。
“對了,昨兒個鎮國將軍瓦克達和輔國公阿蘭泰的夫人又讓人送帖子來,說非要過府探望你不可。”看著幫自己穿上馬褂的毓齡,納爾圖還是決定問問他的意見。“你們既然是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想必深厚,就算真的不記得她們了,相信她們也能夠諒解。”
如果可以選擇,毓齡寧可不要見。
“好吧。”看來是躲不掉了。
他端詳著妻子攢起得眉心。“你在擔心什麼?”
“我沒在擔心什麼……”她回答得太快,反倒顯得有些心虛,“只是在想她們叫什麼名字,要是連名字都不記得,人家一定會很傷心。”
“你身邊的兩名婢女理當知曉才對。”納爾圖提供意見。
毓齡擠出一抹笑來。“說得也是。文評差點忘了。”
等見到琳甯格格那兩位“手帕交”,不管問什麼事都推說“忘了”、“你記得了”,然後想辦法打發她們回去就好。
只能這麼辦了。
兩日後,午時剛過,端郡主府便來了兩位貴客。
毓齡做了幾個深呼吸,心想緊張也沒用,只能隨機應變,於是坐在院落的一處小廳,等著接待兩位“手帕交”。
“請!”婢女已經將兩位貴客迎進廳內。
只見兩位都是約莫十八、九歲,一身旗裝的女子跨進門檻,毓齡看到她們的裝扮,不禁咂舌不已,比在電視裡看到的還要誇張,可以說把能戴能掛的全往身上擺,更別說臉上的妝,真是一點都不自然,現在可是裸妝當道,要她化成那樣,根本不敢出門。
“咳,你們來了。”毓齡故作鎮定地打招呼。
聰古倫一臉著急地嬌嚷:“琳寧,你的傷好多了嗎?我和吉娜知道你從馬背上掉下來,都快急壞了……”
“我和聰古倫馬上就來看你,結果聽說你還昏迷不醒,不方便見客,直到今天總算見到了……”吉娜有些做作的用手絹拭著眼角,表示自己有多擔心。
毓齡已經從她們的對話中分辨出誰是誰,原來左邊這個是輔國公阿蘭泰的嫡夫人,叫什麼聰古倫,右邊這個則是什麼鎮國將軍瓦克達的嫡妻,名字叫吉娜,昨天惡補了一個晚上,總算都記住了。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陪著笑臉說。
聞言,兩個貴客愣住了,因為三人一起長大,面前這位手帕交的個性是再清楚不過了,可從來沒聽她說過一個“謝”字,就連對他們也有過。
吉娜連忙拉著毓齡落坐。“方才進門時就聽你的婢女提了,自從你清醒之後,似乎變得有些奇怪,而且忘了不少事情,真是這樣嗎?”
“呃,的確是不太記得一些事了……”毓齡看向兩名“抓耙子”婢女,不喜歡她們跟在身邊就是這個原因,好像隨時都會把她的事情說給別人聽。“可能真的是跟之前撞到頭有關。”
“這怎麼得了?要不要請御醫來瞧瞧?”聰古倫誇張地叫道。
“難怪我覺得奇怪,怎麼你沒有打扮就出來見客,要說以前,可是連房門都不肯踏出去一步。”吉娜上下打量毓齡這身簡單樸素的摸樣,一臉稀罕地說。
“因為連以前的習慣也不太記得了,以後說不定會慢慢想起來,所以不用太大驚小怪。”毓齡隨便敷衍了幾句。
“聽你這麼說,咱們也就放心多了。”吉娜拍著心口,輕歎一聲。“要不是‘那個人’老不讓咱們來看你也不會拖到今天。”
“那個人?”毓齡有些納悶。“‘那個人’是誰?”
“琳甯,你連這個都忘了?”聰古倫瞪圓了眼。
“呃。是有點不記得了。”她乾笑地說。
“還不就是你那位郡主夫婿,你每次都用‘那個人’來代替,可是連他的名字都懶得提。”吉娜端起茶碗,翹起小指,動作優雅的掀起了碗蓋,吐出的話讓人聽得有些刺耳。“也真不知道他是安什麼心眼,居然三番兩次的拒絕咱們來看你,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咱們就是擔心他沒有好好照顧你,讓你病情加重,所以才想要親眼確定。”聰古倫拈了糕點,放進嘴裡吃著。“不過諒他也不敢對你不好,否則你阿瑪絕不會讓他好過。”
聽他們把納爾圖說得那麼壞,毓齡真的很不高興,果然是物以類聚,都是同樣的顧人怨。“納爾圖對我很好,所以我的傷才會好得那麼快。”
吉娜和聰古倫對望一眼。“琳寧,聽你的口氣……”
“你和他……”兩人曖昧地望著毓齡。
她臉蛋一熱。“這是我和納爾圖夫妻之間的事,不方便告訴你們。”
吉娜連忙把茶碗擱下,聲調拔尖問:“你該不會喜歡上他了?”
“琳寧,你真的不記得以前有多討厭他了嗎?”聰古倫一臉難以置信。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毓齡不由得蹙起眉心,真的不喜歡這兩個女人說話的嘴臉,從她們身上就可以想建琳甯格格平常面對納爾圖是用什麼樣的態度,也更心疼了。
見毓齡似乎有些不悅,聰古倫和吉娜交換了個眼色,原來她真的忘記不少以前的事了。
“琳寧,你對咱們小時候的事還記得多少?”
“還記得咱們最喜歡玩嘎拉哈嗎?”
兩人同時開口問道。
“是有點……記不太清楚了。”毓齡呐呐地說。
聰古倫和吉娜又互相使了個只有兩人才看得懂的眼色,雖說是一起長大的,不過實際的情況也只有彼此心裡有數,若不是這個女人是怡親王的寶貝女兒,還是皇帝的親侄女,跟她來往多的是好處,否則誰願意被人使喚來使喚去,還得小心奉承,努力扮演好姐妹的角色。
“咱們比親姐妹還親,所以有些話不得不說……”吉娜惺惺作態地啜了口茶湯,想著怎麼開口。“你還記得‘那個人’為什麼會娶你嗎?”
毓齡思索一下。“好像是……皇上決定的。”之納爾圖提過幾次,她應該沒有記錯才對。
“沒錯,就是皇上指婚的,”聰古倫搶先一步開口,“否則他一個妾婢子,哪有資格娶到和碩格格。”
妾婢子?雖然不清楚是什麼意思,不過毓齡聽對方的口氣也知道不是好話,自然要為納爾圖辯護了。“既然是皇上決定的,那就表示納爾圖很受他的器,才會……”
聞言,吉娜哼笑一聲。“皇上當然器重他了,那是因為他想出人頭地,想高人一等,加上他又是侍衛,是最接近皇上的人了,當然要力求表現,最後總算得到想要的賞識,要不然一個妾婢子這輩子可是別想封爵。”
“那也沒什麼不對。”毓齡心想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肯努力就有機會得到回報。
聰古倫在一旁嬌哼道:“的確沒什麼不對,人嘛總要往高處爬,何況他連一個親人也沒有,為了生存下去,自然得多用點心思了,只不過多少王公子弟想娶你,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他呀,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討皇上歡心的,最後竟然把你指給了他,以一個妾婢子的身份,還能封為多羅郡主,更是絕無僅有的事。”
不能相信這個女的話……
她所知道的納爾圖不是這樣的……
“這也就是你以前會那麼討厭他的原因,因為他處心積慮地想得到權勢,最後終於娶到了怡親王的女兒,擺脫了妾婢子不能封爵的命運,可見這個男人的心機有多深沉……”吉娜同樣語帶輕蔑。“要是不信的話你可以問你身邊的兩名婢女,她們可是一清二楚。”
一定是她們弄錯了,納爾圖不是那種追逐名利地位的男人……
見毓齡臉色不太對勁,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聰古倫和吉娜有些得意地又換了個眼色。
憑什麼這個女人就可以得到最好的,不只出身好,又生得美貌,多少男人搶著要,皇上還把她指給多羅郡主,自己是哪一點比不上了?偏偏只能跟在她身後,但求沾上一點光,沒道理什麼好處全給她占去。
她們內心積壓已久的妒恨,在這一刻終於逮到機會發現出來了。
“納爾圖不像你們說的那樣,我相信他。”毓齡昂起下巴,口氣堅定,就是要在這兩個女人面前表現出對夫婿的信賴。
聰古倫和吉娜不約而同的露出同情的眼色,活像毓齡被人騙了。
“琳寧,咱們是好姐妹。才跟你說實話……”
“該不會是‘那個人’表現出一副很關心很體貼你的摸樣,天天噓寒問暖的,你就真的以為是那樣……”
兩個女人自認不是在挑撥離間,因為事實原本就是這樣,只是見不得他們夫妻和好,非要看到對方日子難過才甘心。
毓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你們真的都誤會納爾圖了,他不是那種人,他真的對我很好。”
“算了,咱們再說下去,好像故意要你們夫妻不和似的。”吉娜佯歎一聲。
“他要是能真心對你好,那就太好了。”
聰古倫也是一臉皮笑肉不笑。“琳寧,你可別把咱們方才的話放在心上,就當我是胡謅的。”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毓齡發覺自己的笑有些顫抖。
她不能被影響了,一定要相信納爾圖,納爾圖……跟張漢強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聰古倫和吉娜見她臉色泛白,感覺裝模作樣的關係。
“你的氣色不太好看……”
“琳寧,你還好吧?”
毓齡勉強打起精神。“我很好,只是頭有點暈……”
“那就快點回房歇著,我們改天再來看你。說著,聰古倫就用眼神示意吉娜該告辭了。
吉娜接受到這個目光,也就順著太的話說:“琳寧,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先把身子養好再說,不再叫人送了,咱們知道路,自己出去就好。”
“嗯。”毓齡只發出單音。
目送聰古倫和吉娜跨出小廳,她卻看不見兩個女人臉上得逞的笑意,仿佛嘗到報復的快感似的。
過了好久,毓齡才緩緩地搖著頭,喃喃自語。
“我怎麼可以懷疑納爾圖?怎麼可以拿張漢強來跟他比?根本不能比……”
她不能受制於過去的陰影。
“毓齡,你和我一樣是沒有父母和親人,凡事都要靠自己,應該可以體會我這樣的心情,一定也不想讓人看不起,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對不對?”
“人嘛總是要往高處爬,何況他連一個親人也沒有,為了生存下去,自然要多用點心思……”
毓齡兩手捂住耳朵,就是不想聽見那些聲音,
她不能因為聰古倫和吉娜的話而對納爾圖失去信心,絕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自己的心。
等到毓齡做好心理建設,也說服了自己,兩名婢女正好端來新的茶點,卻沒見到該坐到小廳裡的貴客。
“她們先回去了。”毓齡一掃方才的不安,重新振作起來。
兩名婢女還以為又會待上一個下午,才剛沏好的這壺茶看來要浪費了。
“格格要回房了嗎?”其中一人問道。
毓齡回頭看著兩名婢女,一臉欲言又止的。“我跟……聰古倫還有吉娜感情真的很好嗎?”
“回格格,當然好了。”婢女毫無考慮地說。“格格有什麼用不著或者不喜歡的布料、首飾也都很大方的送給她們,別人可沒這福氣。”
毓齡怎麼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像在施捨。
另一個婢女跟著開口。“當初皇上把格格指給了郡王爺,有苦無處訴,也多虧了她們常陪格格解悶,心情才好過些。”
“她……我的意思是我就這麼不想嫁?”毓齡試探地問。
兩名婢女同時點頭。
毓齡“喔”了一聲,至少這一點聰古倫和吉娜沒有騙她,不過真正的原因就像她們說的,是因為琳甯格格是怡親王的女兒,想利用她來爬得更高嗎?不對!納爾圖不是那種投機取巧的人,不像張漢強以為娶了個豪門千金就可以少奮鬥二十年,可以自己當老闆、開好車,所以不惜拋棄交往三年的女友。
她不能將兩人搞混了。
夜深了。
納爾圖剛值房回來,才推開門扉,見屋裡等還亮著,顯然妻子尚未就寢,有人在自己晚歸時等門,不再是面對空蕩蕩的寢房,這份溫暖霎時填滿了他的心。
“還沒睡?”他走向在案邊打盹的妻子。
聽見門被推開,毓齡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當然是在等你。”
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以後困的話就先睡,別等了。”
毓齡仰頭看著黑瞳中閃爍的溫柔,無論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現在的納爾圖對自己是有感情的,是喜歡自己的,她可以確定。
“沒關係。”她不在乎等門。
“琳甯……”妻子的心意讓納爾圖動容。
再一次從納爾圖嘴裡聽到別的女人的名字,還是讓毓齡的心猛揪一下,似乎愈是喜歡他,愈是無法忍受。
“呃、嗯,什麼事?”她輕扯出微笑。
納爾圖握住她的小手,端詳著妻子的眉眼,似乎在隱瞞什麼。“怎麼了?今天府裡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只有我那兩位‘手帕交’來看我而已。”毓齡隨口提起,想到那兩個女人說話的態度,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見到她們。有讓你想起些什麼嗎?”他眉頭一攏,問得很謹慎。
這是納爾圖最擔心的,就怕妻子有一天會全部想起來了,想起有多厭惡、嫌棄自己,可是又必須去冒一次險,不想逃避下去,所以才希望她們能見上一面,想要知道會有什麼結果。
“什麼也想不起來。”毓齡搖了搖頭,謊言欲說愈多,真的會很良心不安。
“我覺得現在過得很好,我不希望任何事情來改變它。”
“你真的這麼想?”納爾圖總算釋然地笑了。
“那是當然了。”話在舌尖打轉。毓齡還是無法確定要不要說出真相、
納爾圖講她用力按在胸前。“只要你這麼想就好。”
“我當然是這麼想。”就算他還是叫她“琳寧”也沒關係。
他閉緊眼皮,掌心撫著妻子垂放在背上的青絲,沉浸在眼前溫馨恬靜的氣氛中,但願能持續到永遠。
“若以後想請她們過府來敘舊,就讓奴才送帖子去。”納爾圖只希望滿足妻子的要求和願望。
毓齡抬眼覷了一下,要是納爾圖知道平常琳甯格格和那兩個女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絕對不會讓她們再見面的。
“不用了,我寧願把這些時間用來陪著禧恩,那才是現在的我應該做的。”她也不想再見到那兩個女人。
“你們都聊了些什麼?”聽她的口氣似乎帶著不滿,納爾圖不禁納悶。
她牽動唇角。“沒什麼好說的。”
“不能跟我說嗎?”他不應該追問下去,但是又希望夫妻之間不要有任何隱瞞,能培養出信任。
納爾圖真的想要學著去信任她,信任眼前這個願意與自己同桌而食、同床共枕的女人,也希望彼此不要有什麼疙瘩。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毓齡從下午到現在,都在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想聰古倫和吉娜的話,想要快點忘掉,只要忘掉就不會疑神疑鬼的。
納爾圖也知道不該懷疑,妻子這陣子的轉變不是演得出來的,相信她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又希望兩人之間沒有秘密。
“琳寧……”他不自覺地喚道。
毓齡有些忍無可忍地嬌斥:“不要再這樣叫我!”
不過短短幾個字,卻讓氣氛整個僵住了。
“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她本能地開口道歉,可是明明又沒有錯自覺根本不是琳甯格格,這樣的心情又有誰能瞭解。
他抽緊下顎,要自己別太在意,因為和妻子之間的關係還很薄弱,禁不起太沉重的力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難道不能告訴我?”
不能說、不能問,因為一旦開口,就表示真的懷疑了,毓齡腦子裡不斷地這麼想,就是想要相信這個男的。
可是毓齡卻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了。
“她們說你是妾婢子?”她只想知道這三個字代表的意思,為什麼聰古倫和吉娜的口氣那麼輕視。
“你很在意?”他粗嘎地問。
任何人都可以當著自己的面這麼問,唯獨面前的女人不行,原來到了最後,她還是那麼在乎自己的出身,納爾圖把拳頭掄得更緊。
毓齡見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想要亡羊補牢,試著把意思表達清楚。“我只是想知道……她們說什麼妾婢子根本不能封爵,也不可能娶得到我,其中一定有原因,所以才想聽你親口說……”
“那麼你是相信她們,還是相信我?”納爾圖板起臉孔質問。
她不想吵架的,只是更沒想到納爾圖反應會那麼強烈。
“我當然是相信你,只是想把事情問清楚……”毓齡不過是希望這麼一來不會再胡思亂想。
納爾圖卻不這麼認為,眼底又盛滿了不信任,嗓音也冷了幾度。“如果你真的相信我,就根本不該問。”
“不是這樣……”她真希望自己有副好口才。
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腦子裡有一個想法,這次不會乖乖等著挨打,不會再任由眼前這個女人羞辱了。
“真的不是嗎?好,我是妾婢子沒錯,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你最好認清這個事實。”納爾圖面罩寒霜地說。
毓齡知道自己搞砸了,她根本不該問的。
“納爾圖……”毓齡真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就算不瞭解“妾婢子”是什麼,至少看得出傷了這個男人。
在拂袖離去之前,納爾圖丟下一句話。“早點歇著,我去別的寢房睡。”
沒有再給毓齡解釋的機會,他已經轉身離去。
“納爾圖……”毓齡情急追出房外,想把人叫回來,不過高大的身影愈走愈遠,最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蘇毓齡,你真是笨,怎麼會被那兩個女人說的話影響了?不是說好要相信納爾圖,相信他跟張漢強是不一樣的,你到底在想什麼?
原以為把問題搞清楚,就能證明納爾圖的清白,結果反倒傷害了他,毓齡真是追悔莫及。
毓齡慢吞吞的蹲下來,把欲哭無淚的臉蛋埋在膝上,想哭又哭不出來,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現在都被她親手給毀了。
該怎麼挽回呢?
要怎麼讓納爾圖願意聽她解釋?
就這樣,毓齡一夜都沒合眼,就是等在天亮後,要跟納爾圖好好談談。
好不容易天色漸明,府邸裡的僕人又開始忙碌。
她掛著黑眼圈,心不在焉地梳洗,等待婢女去打聽消息回來。
過沒一會兒,婢女回來了。
“格格!”
“怎麼樣?”毓齡滿戀期待。“納爾圖在哪裡?”
婢女來到主子跟前,回報到:“奴婢問過了,聽說郡王爺天還沒亮就出府去了。”
“他……出去了?”她發出一聲澀笑,整顆心也跟著往下沉了。“是因為不想見到我把?”
毓齡不禁有跌回椅上,知道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怪不了別人,如今只能耐心等納爾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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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29865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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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21 11:01:02
第八章
己經三天了。
納爾圖足足躲了她三天。
“唉!” 毓齡歎了口氣,神情沮喪。
被她牽在手裡的禧恩睜著大眼,一直仰頭看著毓齡,似乎已經察覺到大人有心事。
“額娘……”
毓齡被這稚嫩的叫聲給驚醒過來,連忙彎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對不起,禧恩,額娘在想事情,不是故意不理你。”
似乎有點聽懂了,不過禧恩還是用擔心的眼神看著額娘。
“好,額娘不想了,來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她又重複一次。“來,跟額娘說一遍,故、事。”
“故、事。”禧恩跟著她牙牙學語。
“對,故事……要說什麼故事呢?”毓齡又牽起小小的手,漫步在春暖花開、景色宜人的園林中,只見她穿著一襲淡紫色袍服,領口、袖口和袍擺都鑲著精美的花邊,和周遭的景致融為一體。
她努力回想以前看過的兒童讀本,最後懊惱地咕噥。“真是的,臨時要講,一個都想不起來……”
就在一大一小經過涼亭前,毓齡便決定在裡頭休息。
她先將孩子抱到石凳上。“禧恩要乖乖坐好。”
禧恩兩隻小手扶著石桌,然後看著她說:“額娘……”
毓齡搔了搔頭。“好,讓額娘再想一想……”
一直跟在後頭大約十步遠的趙嬤嬤在經過這些天來的相處,似乎也漸漸放下戒心,不再害怕讓小主子跟毓齡獨處。“福晉,奴婢去準備些茶點過來。”
“謝謝,那我跟禧恩就在這裡等。”毓齡頷首說道。
趙嬤嬤也慢慢習慣說話這般客氣的福晉,回了一聲,便轉身張羅去了。
“額娘!”禧恩搖晃著兩隻小腳,催促著叫道。
她沉吟一下,只記得自己最喜歡看的宮崎駿電影。
“那額娘來講‘豆豆龍’的故事好了……從前有一個叫禧恩的孩子,他跟著爸……不是,是跟著阿瑪搬到鄉下的房子住,有一天禧恩的阿瑪在工作,因為很忙,不能陪禧恩,禧恩只好一個人在院子裡玩,他看到天上有好多好多蝴蝶和蜻蜓在飛,禧恩就追著它們,想要跟它們玩,突然之間禧恩看到一只好可愛的豆豆龍……”毓齡表情很豐富,還比手畫腳地說著改編之後的動畫。
禧恩睜著大眼睛,眨也不眨地聽著額娘講故事。
“豆豆龍發現禧恩跟在後面,心裡非常緊張,想要找地方躲起來,禧恩就一直追一直追,想要跟豆豆龍玩……”說到這裡,毓齡兩手做出跑步的動作,逗得禧恩格格地笑著。
“豆豆龍……”禧恩被這個故事給吸引了。
毓齡笑著點頭。“對,豆豆龍就躲起來了,禧恩到處都找不到,然後豆豆龍就偷偷地想從別的地方逃走……不過禧恩好聰明,一下子就發現豆豆龍,就趕快用跑的去追……”
“豆豆龍……”他揮動著小手,開心地笑著。
“禧恩一直跑一直跑。不小心就跌進了一個洞裡頭,原來那裡面還有一只好大好大的豆豆龍,它正在睡覺,而且還會打呼,嘴巴張得好大好大……”毓齡張開雙臂,比出很大的動作,看得禧恩笑得更響亮了。
就在這時,距離涼亭不遠處的花叢後,不知何時冒出好幾顆腦袋,有男有女,都紛紛往那邊瞧去。
“你們說她真的是福晉嗎?”
“不是福晉,難道會有人假冒?”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跟以前的福晉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福晉可從來不曾陪禧恩少爺玩過。”
“說得也是,我聽說福晉自從墜馬受傷清醒之後就變了……”
“是啊,她現在見到咱們,都會先微笑,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幾個奴才和婢女全聚集在那兒竊竊私語著。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趙嬤嬤端著茶點經過,見一夥人都躲在花叢後頭,疑惑地問道。
他們忙不迭地把趙嬤嬤拉了過去,想要問個清楚。
“咱們聽說福晉現在天天都去陪禧恩少爺,真有這回事?”
“福晉怎麼突然改了性子?”
趙嬤嬤先往涼亭看了一眼,就見福晉抱起小主子,母子倆笑得好開懷。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福晉真的變了,至少變得比過去親切,而且又很疼愛禧恩少爺,每天晚上都會來哄他睡覺。”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福晉真的變好了,那麼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們說是不是?”
那幾個奴才和婢女先是面面相覷,然後又不約而同的望向涼亭的方向,都在想這個問題。
“……額娘。”禧恩稚嫩地喚著。
毓齡望著他紅撲撲的小小臉蛋,一雙大眼充滿信賴,不再有恐懼,話就這麼從嘴裡吐了出來。“禧恩,你喜歡是我,不是你的親生額娘對不對?在你眼裡,看到的又是誰?是我還是你的額娘?”
話才說出口,她馬上警覺到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到底怎麼了?明明己經決定要當琳甯格格了……”毓齡抱緊懷中的小小身子,聲音像是快哭出來似的。“對不起,忘了額娘剛剛說的話……”
這時,趙嬤嬤端著茶點走進涼亭內。
“福晉請用。”她一面倒茶一面說。
毓齡馬上收拾好心情,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她道了聲謝,然後將禧恩抱在大腿上坐著,拿起碟子上的餑餑,掰了一小塊給他。“來,慢慢吃。”
“額娘……豆豆龍……”禧恩指著遠處的樹叢,好像是在說他也要去找豆豆龍,想跟它玩。
她輕笑一聲。“等一下額娘陪你去找豆豆龍……”
而站在一旁的趙嬤嬤想起方才那幾個奴才、婢女的困惑,根據她這些天來觀察的結果,現在的福晉己經不再有過去的囂張跋扈,只有溫和有禮,而且不擺架子,又好相處,讓人願意去親近,無論原因為何,都該是可喜可賀的事。
幫禧恩擦了下嘴,毓齡這才抬起頭來。“趙嬤嬤,你也坐下來吧,沒關係,不用客氣。”
趙嬤嬤自然不能忘了身份。“多謝福晉,奴婢站著就好。”
儘管不太適應這種尊卑的傳統,毓齡也不便勉強,於是低頭看著正在啃著悖悖的禧恩,然後考慮一下,又揚起眉眼,一副有話要說的神情。
“呃……”毓齡還在猶豫著該不該問。“我有件事……一直放在心裡,又不曉得該問誰才好……”
見福晉一臉難以啟齒的表情,趙嬤嬤只得這麼回道:“福晉想問什麼?”
毓齡說得有些吞吞吐吐。“自從撞傷了頭之後,我就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所以能不能告訴我……我以前是怎麼和納爾圖……嗯……‘相處’的?”她不想說得太難聽,只能用含蓄一點的字眼表達。
“福、福晉怎麼突然想問這個”這下換趙嬤嬤猶豫了,畢竟身為下人,絕對不能批評主子。
她苦笑。“因為我和納爾圖前幾天發生一點爭執,他現在都避著我,我想應該跟以前的我有關,所以才想把原因找出來。”
“這……”趙嬤嬤一臉為難。
“我知道你可能不方便說,不然這樣好了,我問你答,能說多少算多少,這樣好不好?”毓齡期待地問。
“是,福晉。”趙嬤嬤想了想,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總算有人可以問了,毓齡不禁露出喜色,想著該從哪個角度切入主題。
“我知道我和納爾圖以前的感情不太好,連禧恩都漠不關心,不過這是為什麼?她……不是,我就這麼討厭他們嗎?”還以為古代的女人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都很認命的。
聽到福晉這麼問,趙嬤嬤深深地看著她納悶的表情,似乎真的不懂其中的原由。
“奴蟀是聽說……只是聽說罷了,其實福晉心裡似乎早就有喜歡的人,所以對皇上指婚的事相當不滿,偏偏又不能不嫁。”
毓齡知道自己張大嘴巴的樣子一定看起來很好笑,不過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是說她……我另外有喜歡的人,是真的嗎?”
“奴婢也只是聽說,並不是很確定。”見福晉的表情似乎真的不記得了,趙嬤嬤保守地回道。
她愣了好久。“納爾圖知道嗎?”
趙嬤嬤一臉同情地說:“郡王爺多半也聽說了,只是沒人敢拿出來說嘴。”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原因嗎?”毓齡心想這種八卦也不能完全信以為真,聽聽就好。
“還有……因為郡王爺的生母有辛者庫罪籍,出身卑微,依福晉的出身自然是瞧不起,甚至……除了成親那一晚,這三年來都拒絕再與郡王爺同床共枕,所以連帶著對禧恩少爺就……”趙嬤嬤生怕她聽了會不高興,卻見毓齡眼眶倏地泛紅,有些擔憂地喚道:“福晉?”
“還有呢?我還對他做過什麼?”毓齡微哽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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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21 11:01:40
第八章(下)
趙嬤嬤見她落下淚來,似乎深深在懺悔著,也就大著膽子說了。“還有……福晉總是不顧郡王爺的顏面,經常在奴才面前……諷刺他、羞辱他不過是個妾婢子,是因為皇上指婚,才被冊封為多羅郡王,是托了她的福氣……”
“原來……她比我想像的還要可惡……”她夾著哭音,一臉忿忿然地咕噥。
“她到底是不是人?”
我不是琳甯格格!我不是她!
可是我也跟那個女人一樣傷害了他。
“額娘……”偎在毓齡懷中的禧恩舉起小手,幫她抹去淚水。
毓齡用力吸了吸氣,淚水還是又往下掉,為納爾圖哭,也為自己哭,難道出身不好就該被人這樣恥笑嗎?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事……”毓齡終於知道為什麼納爾圖聽到“妾婢子”三個字的反應會那麼激動,會那麼受傷,一定以為她又跟以前一樣看不起他了。
“我要快點跟納爾圖道歉才行……”
她不能再等下去,今夭一定要見到納爾圖。
亥時
夜已深沉,毓齡瞪著那扇朱色大門,兩手環在胸前,就是要等納爾圖回來,不讓他有機會再躲下去,非要開誠佈公的把話說清楚。
她不禁又想到那個晚上,站在寒風中等著男友,等到的卻是一個令人失望和諷刺的結局,可是這次絕對不會。
府裡的奴才和婢女全躲在遠處交頭接耳,沒人敢過去問,想到福晉以前的行徑,不免憂心忡忡。
“格格,都這麼晚了……”伺候的婢女不明所以,只想說服主子回房歇著,實在犯不著站在這兒等侯。
毓齡態度強硬地說:“要是困的話,你們先去睡。”
“奴掉怎麼能先睡?格格……”另一名婢女有些辭窮,實在猜不透眼前這個主子在想些什麼。
無視她們的為難和疑問,毓齡就是非要等到人不可。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半小時,也可能是一小時,她對時辰的演算法還不是很習慣,只知道現在已經是半夜了,總算聽到大門外有了動靜。
當納爾圖帶著兩、三分酒意跨進朱色大門,一眼就覷見杵在門內的妻子,高大身影在月光下一震,兩人就這麼面對面,誰也沒有開口。
最後,還是毓齡先說話,不想再這樣僵持下去。
“你回來了。”她只要想到納爾圖聽到那些傷人的話,是什麼樣的感受,心就整個泛疼了。
納爾圖很訝異妻子會在這裡等他,本能地應道:“嗯。
“我有話要……”毓齡才上前兩步,就聞到了淡淡的酒味,眉心輕顰。“你喝醉了?”如果是,該先談,還是等他酒醒再說?
“我沒醉。”
毓齡只是輕頷下首,接著便伸手攙住他的右手手腕,不讓納爾圖有機會再閃躲下去。“不管有沒有醉,我先扶你回房去。”
因為驚愕妻子的舉動,納爾圖忘了要拒絕,也忘了要如何反應,只能任由毓齡攙扶著他走向兩人居住的院落。
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奴才和婢女都是滿臉錯愕,原以為福晉會故態復萌,又要故意在下人面前讓郡王爺下不了臺,結果跟原本預料的相反,不禁開始相信她真的變了,真的跟以前不一樣。
走進寢房內,毓齡先讓兩名嬸女離開,然後關上房門,就是不想讓任何人聽見她和納爾圖之間的談話。
納爾圖解下肩頭上的披風,這才轉身面對妻子,只不過三天不見,卻仿佛過了三年,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在動了真感情之後,想耍和她形同陌路,更是難上加難。
“坐下!”毓齡真的動怒了。
他一怔。“你……”
“你躲了我三天,我想我有權利發這頓脾氣,就算你心裡有再多的不滿,大可以說出來,或是狠狠地臭駡我一頓都可以,不要像這樣避不見面,我最討厭你們男人這種處理事情的方式,這麼龜縮、這麼不乾脆……”
毓齡不想再忍氣吞聲下去,如果壓抑本性,就怕會得罪人,怕對方不高興,會不喜歡她,可是這麼一來只會讓自己難過,那麼為什麼她要這樣委曲求全,相處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單方面的貴任。
“你到底想要躲到什麼時候?”她索性直接問了。
聽毓齡說出這些匪夷所思的話,納爾圖完全不曉得該怎麼回應。
她指著凳子,又說一次。“我說坐下!”
這次納爾圖被她的氣勢給震懾得不得不乖乖照辦。
毓齡站在他面前,深吸了口氣,然後彎腰認錯。
“對不起!”她大聲地說。
聽妻子突然開口道歉,納爾圖先張開嘴巴,可是又不確定要說什麼,只得又閉上了。
既然起了頭,接下來想說的話也就容易多了,毓齡決定要一口氣把話說完,不希望再存有任何誤解。
“那天我之所以那麼問,並沒有看輕你的意思,只是想要瞭解‘妾婢子’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要多瞭解有關你的事,沒想到這樣一個念頭卻傷了你的自尊心,所以我才想親自向你道歉……”她愈說愈激動,但是沒有停下來。
“我真的沒有看不起你,也不會看不起你,其實該說為什麼要看不起你,有什麼樣地出身,不是任何人能決定的,沒有人有資格用出身來評斷一個人的品德好不好,未來又能不能出人頭地,至少我就不會,出身不好又怎麼樣?這世上多的是出身好,家財萬貫,卻不學無術,只會坐享其成的子孫,那才真的教人看不起……
就因為自己也是受害者,所以毓齡對“出身”兩個字相當敏感。
“你不想聽到有人提到‘妾婢子’這三個字,是因為你太在乎別人的眼光,尤其還是從自己的妻子口中,所以更無法忍受,這樣的心情我很瞭解,因為最大的傷害總是來自身邊最親近的人……”
想到交往三年的男友,毓齡又逸出一聲苦笑。
“就算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也不容易辦到,但也因為這樣,我們可以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也更不容易被擊倒,這就是我們比別人強的地方不是嗎?”
聽到這裡,納爾圖目光顯得更為專注,他思考著毓齡這番話,突然有一種比之前還要真實還要清晰的感覺,那就是此時此刻站在眼前,正在跟自己說話的女人,並不是怡親王的女兒,不是他的嫡福晉。
“……你是誰?”納爾圖總算說出這三個字。
“你是誰”這三個字曾經不止一次掠過納爾圖的腦海,可是都被他否決,直到現在終於開口問了。
毓齡遲疑了片刻。“為什麼這樣問?”
“如果只是因為頭部受過傷,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也不至於能說得出這番大道理來,就好像……你親身經歷過這些遭遇,有著很深切的體會一樣。”納爾圖愈加肯定自己的推測。“你究竟是誰?”
她也不想再隱瞞下去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了,就像你想的那樣,我並不是琳甯格格,雖然外表是她沒錯,不過……”毓齡斟酌著該怎麼解釋比較容易理解。“現在跟你說話、在用頭腦想著該怎麼回答你問題的是另一個女人。”終於說出來了!
納爾圖不發一語的瞪著她,似乎不確定是該不該相信。
“我現在很清醒,也沒有瘋,完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所以我只好推說不記得以前的事……”她瞄了下表情僵硬的納爾圖,有點擔心他會嚇到,怯怯地問:“你可不要昏倒了?”
他還是怔怔地瞪著她看。
毓齡手心悄悄捏了把冷汗,有些緊張和不安。
“也許你不相信這種怪神亂力,不過我真的沒有騙你,也想了好久,既然人都死了,不是應該去投胎轉世,為麼會跑到另外一個女人身上來?可我怎麼都找不到答案,但是現在我好像有點懂了,或許就是因為我能夠體會你的心情,體會那種無論如何都不肯去承認,也不肯去面對的自卑感,還有渴望著有人能夠瞭解自己,能夠填滿心中的空洞,不為別的,就只為了得到一份幸福而已,所以……我才會到這裡來。”
她除了這麼想,真的找不出原因來。
說不定他們之間真的有所謂的“心電感應”,才能產生這麼強大,甚至跨越兩、三百年時空的共鳴,毓齡知道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但又衷心希望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便代表兩人真的有緣。
被毓齡一語道破心聲,納爾圖喉頭不由得梗住了,因為終於有人可以瞭解自己內心的渴望。
“你……真的不是她?”他慢慢地接受這驚人的事實。
“對。”毓齡毫不遲疑地點頭。
見她頷首,納爾圖又把整件事的始末回想一遍,原來不是妻子變好了,而是根本不是她,是另外一個女人。
“那麼……琳寧呢?”他下意識地問。
原來這個男人在乎的還是他真正的妻子,毓齡心頭有些空蕩蕩的,不過又安慰自己,他們才是夫妻,自己充其量不過是“小三”,要怎麼跟人家比。
“我不知道。”她黯然地垂下眸子。
“她還會回來嗎?”納爾圖馬上又問。
如果“她”不是原本的她,那麼彼此又該是什麼關係?還算是夫妻嗎?他甚至對眼前的女人一無所知。還有這件事若傳揚出去,又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首先是岳父那一關又該如何瞞過去?
從來沒想過會遇上這麼懸疑離奇的事,讓納爾圖有些慌亂、有些迷惘,要考慮的事愈多,臉色也就愈凝重。
“我也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毓齡的心情也很沉重。
這個男希望琳甯格格能回來嗎?做了這麼多,自己還是比不上他的妻子嗎?才這麼想,毓齡不禁用力甩了下頭,明明說過不要回報的,可是她卻奢望能得到一點點愛,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
納爾圖看著眼前神情落寞的女人,早該想到她們是截然不同兩個人,之前已有不少跡象可循,只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情況,那麼現在呢?現在的他又該如何面對這個有這妻子的外表,內在卻是別人的女子?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混亂,這種事也很難讓你相信,可是就算我想離開琳甯格格的身體,也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毓齡見他沉默得愈久,心情也愈低落。
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我並沒有要你離開的意思……”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光是這麼想,心就好痛。
毓齡一臉驚喜。“你相信我的話了?”
“除了相信之外,我找不到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解釋。”納爾圖嘗試著用其他角度來看待眼前的女人。“你說……你其實已經死了?”
“應該是吧。”她泛起一抹苦笑。
“你是哪裡人?”他又問。
“你應該問我是什麼時候的人才對,我大概推算一下,也不確定對不對,我想距離現在差不多是兩、三百年後……”瞅見納爾圖一臉呆愣的表情,她也知道很難令人接受。
“不管你是信還是不信,也不要考我有關清朝的歷史,問了也是白問,因為我記得的不多。”
納爾圖聽出了端倪。
“你提到‘歷史’二字,那就表示我大清朝到那時候已經……”說到這兒,倏地噤聲不語。
“己經換人當皇帝……不是,那時候已經不叫皇帝了。”毓齡聽懂他的意思,點了下頭。
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現在我把真相都說出來了,你……打算怎麼辦?”她兩手握成拳狀,仿佛在等待死刑的到來。
他該拿“她”怎麼辦帳內爾圖愣愣地看著不是他妻子的女人,就算相信這番說辭,一時之間還是理不出個頭緒。
“我……必須好好想一想。”他與她之間,到底算是什麼?現在的納爾圖腦子只有一片空白。
“那、那你慢慢想吧。”毓齡苦笑道,語調裡有幾分哽咽,心想他會有這種反應很正常,應該多給他一點時間。
沒有再多看她一眼,納爾圖強迫自己起身,腳步踉蹌地離開寢房。
不知走了多遠,當他意識過來,已經踏出了院落,清涼的夜風也讓納爾圖的頭腦清醒許多。
“她”並不是他的妻子。
自從妻子墜馬受傷,然後清醒之後,一舉一動便開始牽動著他的心思和目光,就算選擇相信她真的不記得以前是怎麼對待自己和禧恩的,願意和她重新開始,但是在納爾圖心中,從頭到尾依舊認定她是三年前皇上指給自己的嫡福晉,也就是怡親王的女兒琳甯格格。
可是突然之間知道“她”不是她,這個認知令納爾圖產生不小的錯亂,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心究竟是為誰而動。
“我是因為她是琳寧而心動,還是……”他不由得捫心自問。“不!我是因為‘她’的善良還有體貼,以及願意為禧恩付出關懷和疼愛才喜歡上的……如果‘她’不是這樣的個性,根本不可能會喜歡……”
在寂靜的夜色中,納爾圖試圖剖析自己的感情。
“萬一有一天‘她’真的離開了,換成禧恩的額娘回來,一切回歸原位,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嗎?到那個時候……不!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我不要失去她……
就算她是另一個女人……我還是要她……”說到這裡,納爾圖頓時領悟了,他真正喜歡的是這個據說來自兩、三百年之後的“她”,從來就不是他的妻子。
就算外表一樣,內在卻是截然不同,他不該把這兩個女人混淆了。
納爾圖不禁憶起曾經錯怪“她”的事,想到自己把對妻子的怨怒全都加諸在無辜的“她”身上,便馬上往回走,想要請求“她”的原諒。
當他來到寢房外頭,只見屋內的燭火己經熄了,剩下黑暗,作勢推門的手伸到一半,考慮之後,又緩緩地落下。
也許今晚他們都需要獨處,好好想一想兩人的未來。
不過等天亮之後,納爾圖決定要讓“她”明白自己的想法和心意,然後呢?然後和“她”真正的開始。
翌日一早
毓齡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眼角不時地瞟向同桌吃飯的男人,昨晚把事情都說開之後,還以為納爾圖需要幾天的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以及調適彼此的新關係,想不到才過了幾個小時就來了。
“……多吃一點。”納爾圖主動為她挾菜。
她愣了一下。“呃 ,謝謝。”這表示納爾圖接受自己了嗎?
納爾圖也發現她不斷投來的揣測眼光,便將目光調到毓齡身上,被逮到自己在偷看,她臉蛋一紅,連忙低頭猛扒著飯。
見狀,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當選擇用另一種角度來看待她時,自然也就產生一種嶄新不同的感受。
他們就仿佛是對初相識的男女,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想要親近對方、瞭解對方,或許是因為她不是他的妻子琳甯,所以完全拋開過去的成見和心結,用全新的眼光來審視對方。
“你在看什麼?”毓齡被他熾熱強烈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這種眼神是之前不曾有過的。
經她一說,納爾圖才困窘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喉嚨,好掩飾尷尬。
毓齡先是滿臉臊紅,不過很快又褪去了。
“你……看著我的時候,其實看到的是禧恩的額娘對不對?”
就算她不是琳甯格格,可是在他人看來,自己就是琳寧,但是毓齡真的好希望至少在納爾圖眼中,她就只是她而已。
納爾圖看見她眼底的自嘲,連忙開口解釋道:“不是……”
“你承認也沒關係,我不會生氣的,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不知道多少次,如果想留在這裡,就得要用另一個女人的身份,那麼我會盡一切努力去接受……”毓齡綻出有些無力的笑靨。“我也會好好疼愛禧恩,把他當作親兒子一樣,絕不會傷害他的。”
“我當然相信你……”聽她說得這般委曲求全、這般小心翼翼,讓納爾圖心臟猛地抽緊,多想一把抱住她。
這就是她和禧恩的額娘不一樣的地方,能夠懂得設身處地為人著想,懂得付出,就算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孩子也願意去關心和疼惜,這麼好的女人又有誰會不動心呢?
“這些日子以來你為禧恩所做的,我都看在眼底,你才有資格當他的額娘。”
納爾圖肯定地說。
“謝謝。”這番話對毓齡來說,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納爾圖輕咳一聲。“你的閨名是什麼?”
“閨名?”這個字眼讓毓齡差點笑了出來,“我姓蘇,蘇毓齡……不過就算知道了,也不能這這麼叫,得奇怪。”雖然很想聽他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另一個女人的,可是也很清楚現實並不允許。
他臉色一正。“這倒也是,還是愈少人知道愈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樣的說法,免得引來無謂的猜測和事端。”
已經失去胃口,毓齡便放下手中的碗筷,怯怯地問:“你真的不在意我不是……她?”這句話得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問得出口,只有自己才明白。
“為什麼要這麼問?”他也放下碗筷。
毓齡輕歎了口氣,說道:“我只是以為你寧可要一個至少熟悉的妻子,也不想面對一個口口聲聲說來自兩、三百年以後的女人。”
“昨夜的確讓我有些混亂,可是等到想通之後,卻很慶倖你不是她,如果讓我來選擇,我會選擇……你。”納爾圖語帶真摯地坦白。
她眼眶倏地紅了,有開心,也有感動。
“其實……我做得並不多……”毓齡還以為得要付出更多,才能聽到納爾圖親口說出這些話。
“你己經做得夠多了,就因為是你,我願意嘗試和禧恩的額娘相處,否則我和她這輩子只怕都只能當一對形同陌路,徒具名分的夫妻。”他主動握住毓齡擱在案上的小手,“讓我心動的女人是你,我喜歡的也是你。”
“我也喜歡你……”毓齡喜極而泣地說。
這是活了二十二年來,頭一次有人認同自己,打從心底選擇了她,這是毓齡一直以來的渴望。
納爾圖用另一隻手掌捧起她的淚顏。“不過你要用她的身份待在這裡,必須耍克服很多難關,還要面對她的家人。”
“我知道,我己經有心理準備了……”毓齡笑中帶淚的看著他。“為了能和你以及禧恩在一起……我會努力的……”
沒錯!只要能跟他們父子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不是問題。
就算在這個朝代,要用另一個女人的臉孔和身子活下去,即使這個女人有多麼“顧人怨”,有多麼任性無知,毓齡都可以忍受,也會想辦法去矯正大家對她的印象。
她有這個覺悟了。
就在這當口,外頭傳來趙嬤嬤的叫嚷。
“不好了……不好了……”趙嬤嬤一臉焦急萬分地奔來。
“發生什麼事?”納爾圖馬上起身應門。
會讓趙嬤嬤這麼憂急如焚,也只能跟禧恩有關,毓齡馬上抓住她的手腕,急問:“禧恩怎麼了?是生病了嗎?”
“不是……是禧恩少爺不見了……”趙嬤嬤頻頻用袖口拭淚,顯然是嚇壞了。
“早上他睡醒之後,奴婢跟往常一樣幫他穿好衣裳,然後留他一個人在房裡,便去端早膳,結果一回來……就沒看到他了……”
納爾圖臉色丕變。“都找過了嗎?”
“院落裡全找過了……”趙嬤嬤硬咽地說。
不想再耽擱下去,納爾圖馬上出去,下令所有的奴僕和侍衛到府邸的每個角落去找,一定耍儘快找到兒子。
毓齡只要想到禧恩有可能會不小心掉進池子裡,他才兩歲多而己,根本不會游泳,就全身發冷。“禧恩早上起來,有說些什麼嗎?”
“奴婢記得……禧恩少爺說什麼……豆豆龍……”趙嬤嬤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小主子的那些童言童語。
毓齡奔出寢房,朝外頭的納爾圖嚷著:“我知道他在哪裡了……”
還沒說完,毓齡己經一手撩著袍擺,往禧恩居住的院落跑,要是連其他奴僕都沒看見,一定還在那裡,不會走得太遠的。
納爾圖和其他奴僕也全跟在後頭。
“禧恩……禧恩……”當她來到院落裡,不假思索地沖向園子,然後在每個花叢中尋找,萬一自己編出來的故事害得禧恩受傷,或出了事,毓齡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禧恩,你在哪裡?”
他一定在這裡!
“額娘……”一個小小的、稚嫩的嗓音喚道。
毓齡循著禧恩的聲音,跟著鑽進花叢中,果然見到小小的孩子蹲在裡頭,大大的眼睛很專注地在尋找什麼似的。
“快點出來……”她又哭又笑地抱住禧恩。
兩隻小手抱著毓齡的項頸,禧恩天真地笑著。“額娘……豆豆龍……”他也想跟豆豆龍玩。
“以後不可以一個人出來找豆豆龍,一定要先跟額娘說……”毓齡眼眶閃著淚光。“不然額娘找不到你,會很擔心,知不知道?”
“知道。”禧恩很聽話地點著小腦袋。
“這才乖。”她親了下嫩嫩的臉頰說。
就算在禧恩眼中,看到的是生母的臉孔又如何,毓齡知道這個孩子愛的是她,這樣就夠了。
納爾圖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毓齡,臉上的焦急驚慌是如此的真實無偽,在知道她不是禧思的生母之後,更是彌足珍貴。
他大步地走上前去,張開雙臂抱住他們母子,這是他的家人,在這一刻,納爾圖終於擁有一直以來最渴望的“家”了。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2:12
第九章
端郡王府半個月後
納爾圖雙腳踏進圓門,高大身影穿過蔥郁的樹木,耳邊可以聽見淙淙流水聲,走在廊上的他顯得不疾不徐,黝黑的瞳眸很快地鎖定一大一小,須臾不離地看著母子倆悠閒地漫步在百花齊放的景致中。
他從來沒發現府裡的園林風光是如此賞心悅目、美不勝收,或許就因為人事物的轉變,心情也跟著不同的緣故吧。
隨著腳步的移動,納爾圖最後選擇立在一旁欣賞不遠處那一幅母子情深的畫面,凝睇著自己在這世上最重要的親人,他的目光不禁漸漸的柔和了。
自從知道其實她並不是怡親王的女兒琳甯,不是皇帝指給自己的嫡福晉,而是據說來自於兩、三百年後的女子,納爾圖發覺自己一天比一天還離不開她,相信對禧恩來說也是一樣。
“她”是他的女人。
這份認知在納爾圖心中愈來愈強烈。
這時,納爾圖遠遠地覷見兒子揉著眼皮,早就過了每天午寐的時刻,終於捱不過睡意,然後敏 齡彎身抱起他,手心輕拍著小小的背部,剛毅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揚起,心頭更是湧起一股暖意。
納爾圖在這一刻更加領悟到自己竟是這般貪婪,一旦擁有幸福,就會想要得到更多,這樣澎湃的情感、渴求是他過去以為不可能有的。
這麼一想,他的雙腳恍若有自己的意識般,朝母子倆走去。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毓齡很自然地轉過頭來,見到是他,也毫不吝惜地投以燦爛的美麗笑靨。
“睡著了?”納爾圖看了一眼趴在她胸口上憨睡的小小臉蛋,看得出完全接納這個額娘。
毓齡調整了下姿勢,讓懷中的孩子能睡得更安穩。“總算是睡著了,剛剛說什麼都不肯回房間,一直硬撐到現在。”
“讓趙嬤嬤抱他回房睡吧。”他接過兒子,交給侍立一旁的婦人。
看著趙嬤嬤抱著禧恩走遠了,毓齡才把目光拉回來,隨口和身旁的男人腳道:“今天不用上班……呢,我是說宮裡做事?”
納爾圖已經很習慣她偏爾會冒出一些聽不懂的字眼,也見怪不怪了。
“不用。”因為他井非擔任宮職,只是任務,所以不需要整天待在宮裡。
“那你今天就留在家裡好好休息,看你經常值晚班,這樣很傷身體的”雖然不懂他的工作性質,至少毓齡還知道這樣對肝臟不好,可不希望納爾圖有一天也過勞死了。
他聽了很窩心。“今早進宮覲見皇上,皇上龍心大悅,還特別賞賜了丹藥給一些臣子,我自然也有一份。。。。。”
毓齡可一點都笑不出來,馬上搶過那只小瓷瓶,倒出裡頭的黑色藥丸。“這是誰做的?-
“宮裡的道士。”納爾圖據實回道。
一聽,毓齡馬上抓住他的臂膀,鄭重地叮嚀道:“納爾圖,你絕對不可以吃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這世上沒有任何藥吃了可以什麼長生不老的,就算是在兩、三百年以後也一樣,知不知道?你一定要答應我!’
她再沒有知識也有常識,知道吃這種黑色藥丸,就算不會馬上死掉,搞不好也要洗腎,這個朝代可還沒有那種醫療設備。
納爾圖瞅著她正經嚴肅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也不敢等閒視之。
“好,我答應你,如果這些丹藥真的不能服用,或許我該馬上進宮面湊皇上,不要再聽信那些道士的花言巧語以免傷了龍體。”
“他會相信嗎?"毓齡努力回想課本上所描述的那個清朝皇帝,給人的印象就是冷酷無情、六親不認,她馬上搖了搖頭。“萬一他問你是聽誰說的該怎麼辦?”
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話。反而害了納爾圖。
他頓時語塞。
皇帝疑心病重,要是真的追問起來,把毓齡也牽扯進來,就算是自己的親侄女也不會手軟,納爾圖難以想像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我明白了”什麼都不會說。不是他對皇帝不忠。而是納爾圖更想保護自己的女人。
毓齡這才如釋重負。“等一下我拿去扔了,免得有人不小心吃到。”
看得出毓齡有多麼關心自己,讓納爾圖不禁心頭發熱,光是這樣看著她,嘴角就不由得往上揚。
她斜睨著他嬌嗔道:“你笑什麼?”
“咳,我只是覺得……你比前陣子開朗許多。”他可以明顯地感受到毓齡內心的轉變。
毓齡偏頭想了想,似乎真的是這樣。“大概是因為不用在你面前說謊,然後又想著該怎麼圓謊,所以輕鬆不少,這樣不是很好嗎?”
其實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毓齡覺得過去的自己個性太過於壓抑,,希望在別人眼中能有最好的表現,能夠讓身邊的同事和朋友都喜歡她。所以不太敢表達自己的意見。一直活得很不快樂,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不想因為別人的眼光和看法而過得畏畏緒緒的。
納爾圖貪看她眼角的笑痕,“嗯,這樣很好”
被這個男人深幽縫蜷的目光凝視著,讓毓齡臉頰不由得微微發燙.原本走在右側.突然繞到他的左側,不想再那麼拘謹。
她羞澀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問道:“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聞言,納爾圖頓時有些困窘,雖然夜夜同床共枕,但也僅限在夜房內有親密的舉動,不過他並沒有猶豫太久,便把原本橫放在腰後的左手手掌伸出來,感受到柔軟的小手握住它。
“因為左手是最接近心臟的地方。”毓齡想到曾經在網路上粉到這段話.一直記到現在。
他不明所以地回視。
“只要握住那個人的左手,就等於抓住了他的心。”而納爾圖就是她一直想抓住的那個人。
“原來有這種說法。”這樣的隱喻與暗示還是納爾圖第一次聽到.兩、三百年後的人們所說的話,似乎頗有深意。
毓齡與他並肩漫步在園林之中,不忘輕輕搖晃著兩人緊握的手,就這樣一天比一天多瞭解對方一些優點,即使是缺點也無所謂,因為這樣才是真實,而現在的他們就像是在談戀受。
他們在名義上是夫妻了,不過直到此刻,才有戀受的感覺。
“你會讓我一直握著嗎?”毓齡仰起頭又問。
“當然。”納爾圖這回很快地領會了,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嫣然一笑。“只要讓我抓住了,就不會放手。”
其實毓齡的心還是不太踏實,總是害怕會不會突然又和琳甯格格交換回來,或是閻羅王發現了漏網之魚,決定讓她去投胎轉世,可是擔心又有什麼用,日子還是要過,她決定把那些擔驚受怕的力氣用來珍惜眼前的幸福。
“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我都不會放開的。”眼前的女人才是自己唯一想要的,納爾圖早己認定她。
他的保證成功安撫了毓齡的心.不管未來會不會分開。至少他們的心都不會忘記彼此。
“我也一樣。”她同樣允諾。
納爾圖握緊掌中的小手,仿佛在強調自己的決心。
即便是面對死亡,彼此也不想放開。
兩人仿佛心意相通,知道對方的想法,不禁相視一笑。一
“對了,琳甯格格的娘家還有什麼親人?比如說她的額娘或是兄弟?’毓齡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問這些事了。
他略微沉吟一下。“岳母已經過世,不過上頭還有三位兄長,只是礙于岳父的偏心,就是特別寵愛禧恩的額娘,加上她的個性驕恣任性,因此感情並不好,所以岳父不在京裡的這段時日,只派人送了補品過來,不曾到府裡探望。”
“那就好……”毓齡暫時松了口氣,不然一次要應付那麼多人,還真的會吃不消。“不過以後還是有可能會見,得想好怎麼應付。”
“我想岳父那一關才是最難過的。”納爾圖憂慮地說。
毓齡不想流露出不安的表情,只能用笑掩飾。“我不怕,只耍你願意站在我身邊,我一定可以應付。”
“我當然會站在你這-邊。.他也不想讓毓齡被自己的憂慮給壞了心情,於是這麼回答。
她相信這個男人的承諾。那麼除了娘家的人,以及那兩個手帕交,還有誰需要特別注意?”
聞言,納爾圈眼前浮現一個男人的身影,不過旋即將那人拋諸腦後,提醒自己沒必要再去介意那個人的存在。
見他不說話.毓齡仰起頭喚道:“納爾圖?”
納爾圖很快地回過神來。“我想覲見皇上的機會不大,暫且不需要擔心,還是先瞭解一些規矩要緊,我會讓典儀教你該注意的禮節。”
“我也是這麼想,看來還是要快點學會穿那個什麼花盆底鞋,還有習慣頭上頂著一塊木板走路……”毓齡不禁苦惱地喃道。
聽她這麼形容,納爾圖被目己的口水嗆到了。
“我有哪裡說錯嗎?”她嗔睨地問。
他清了清喉嚨,“咳、咳,沒有。”
“不管是漢人還是滿人,只要是女人都很可憐。”毓齡不禁有感而發,光是想到要穿上那一身行頭就覺得好累,根本是種虐待。
“兩、三百年後的女人就不需要這些嗎?”納爾圖脫口而出之後,有些後悔。因為不希望讓她想起過去的日子。
毓齡搖晃著兩人緊握的手,沉吟一下。“至少在穿著上自由多了,而且女人還可以當官,又有發言權,在能力上也不輸給男人,更不需要靠男人生活,可以工作養活自己。”
聽她口氣中包含的感情。納爾圖不再說話了。沒有發覺他的沉默,毓齡笑歎一聲。“話雖然是這麼說.我還是會想辦法快點話適應這種清朝女人的打扮。”
聞言,納爾圖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是鼓勵,也是為她打氣,還有只有自己才感受得到的恐懼,只要聽到她提起以前的生活趣聞.那股不安和恐俱就愈來愈大。
納爾圖其實一點都不想知道兩、三百年以後的事,更害怕聽到毓齡一再提起,因為那意味著她心裡有多懷念,說不定上天又會把毓齡和禧恩的額娘交換過來。他想耍叫她別再說、別再去想,希望她把心思都擺在自己和禧恩身上就好了,可是如此一來,他似乎又太過自私了,只能壓抑著心中的恐懼。
夜闌人靜。
在睡夢當中,納爾圖本能地伸出手臂,想要摟住躺在身畔的嬌軀,沒想到卻撲了個空,心臟猛地緊縮了下,整個人也驚醒過來。
他點燃了案上的油燈,確定寢房內只有自己一個人,便不假思索地掀被起身,穿上鞋履,立刻出去找人。
納爾圖真的不願去面對內心積壓的恐懼,可是每到夜裡,總會再三確認她在不在自己身邊,害怕她有一夭會離開他們父子,害怕會換上另一種嫌惡不屑的表情,不再是自己喜歡的“她 ”了。
當他拉開門扉,跨不出去,外頭一片昏暗,不見半個人影,幹是提著燈籠,沿著長廊,一路尋了下去。
穿過蜿蜒的曲廊,來到院落的另一頭,慢慢地接近小廚房,納爾圖想起這是當初妻子的要求,要有個單獨煮食的地方,還從怡親王府帶了兩個廚子過來,專門烹煮她愛吃的菜色。
就在這當口,納爾圖似乎聽見什麼聲音,於是加快腳步,還沒趕到就看見小廚房冒出些許黑煙,裡頭的人已經往外逃命了。
“咳咳……”毓齡差點無法呼吸。
他一臉驚愕地問:“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做什麼?”
毓齡抬起被煙給熏黑的臉蛋,一面咳一面笑,模樣好不狼狽。“咳……我……我只是想煮東西來吃……可是火都……生不起來……咳咳……”
“你可以叫醒我。”納爾圖接過她手上的絹帕,將手上提的燈籠湊近.幫毓齡把臉給擦千淨。
她又咳了兩聲。“本來想自己來就好,沒想到生個火會這麼難。。。。。。”
要不是太過想念蛋妙飯的味道,也不會半夜偷偷跑進廚房,本來還想這樣就不用擔心會引起其他人懷疑,又無法解釋琳甯格格居然會下廚。
“我來生火吧。”他只好自告奮勇,免得下次連廚房都燒掉了。
“不過以後要是想吃什麼,只要吩咐典膳,不用你親自動手。”
“那不一樣.偶爾我也想煮一些自己愛吃的菜,那是這裡的廚師做不出來的。”毓齡真的很想念那些從小吃到大的味道。
納爾圖挑了挑眉,“你真的會做菜?”
聽出他的口氣充滿懷疑,毓齡橫睨一眼,卷起兩手的袖子。“今晚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手藝,雖然比不上大師傅,不過蛋炒飯可難不倒我。”或許她的功課真的不行,不過到底是念餐飲科的,又對做菜有興趣,普通家常菜絕對沒問題。
他微微一笑。“蛋炒飯?我頭一次聽到這個菜名。”
毓齡偏頭想了一下。“蛋炒飯跟揚州妙飯有點類似。我記得揚州炒飯就是起源於清朝……啊!大概是在清朝倒數第二個皇帝的時候····”
一隻大掌馬上捂住她的嘴。
“這種話不能亂說!’納爾圖雖然之前聽她提起過有關大清國運.就算改朝換代真是無可進免的,若是讓有心人聽見,可是殺頭的罪名。
她迷感地看著他。
納爾圖才將手掌移開。“這是忌諱,不可不慎!”
“嗯。”毓齡回頭一想,他的顧慮也沒錯。
他頜了下首,算是相信她的保證。“你一定要記得,有關兩、三百年後所發生的事,隻字都不能提,免得惹禍上身。”
“我知道了。”毓齡點頭如搗蒜。
“那我就等著吃你的蛋妙飯了。”納爾圖這才放心。
“那就麻煩郡王爺帶我生火,我來找找看蔥和蛋放在哪裡…毓齡興致勃勃地尋找需要的食材,想到等一下可以吃到蛋妙飯,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納爾圖看著毓齡忙碌的身影,日光變得溫柔了。
灶上的火總算生起了.毓齡熟悉著手上的菜刀和鍋其,接著準備待用的食材.花了一番功夫.總算可以下鍋了
毓齡甩鍋的動作可說是有模有樣.讓人不敢懷疑她還真有兩把刷子。
過沒多久,蛋炒飯的香氣撲葬而來。
“這鍋子還真是有夠重……先幫我拿兩個盤子。”差不多可以起鍋了,她偏頭對納爾圖說。
他找了半夭,總算拿了兩隻盤子過來。
將鍋裡的蛋妙飯分成兩份,一人端著一盤,毓齡舀了一口,放進口中,嚼了兩下,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我好像幾輩子都沒有吃到了……’她硬咽地喃道。
兩、三百年的確可以說是好幾輩子了,
納爾圖瞅著她逐漸泛紅的眼眶,以及語氣中的眷戀,恨不得把那一盤食物搶過來扔掉,可是他沒辦法那麼做,因為就算這樣也無法阻止毓齡去思念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歲月,只能咬緊牙關,不發一語地看著她把整盤蛋妙飯一掃而空。
“怎麼不吃?”見他一口都沒吃,毓齡有些擔心是不是不合口味。“喜不喜歡也得要吃過才知道,就算給我一個面子。”
他沒有多說什麼,便低頭吃著,兩三下就解決了。
“不錯……”納爾圖把心思放在眼前的食物上頭。“原來這就是蛋炒飯.飯粒都裹著蛋香。真的很好吃。”
毓齡頓時燦笑如花。“你可不要小看蛋炒飯,它也是要於功力的,其實我對做菜還滿有信心,最大的夢想就是以後目己開店,小小的,不用太大,自己設計萊單,還有裝潢擺飾……”
看著她留戀過去的興奮.納爾圖的心情卻是沉甸甸的。
“……怎麼了?。”毓齡終於意識到他不太對勁。
納爾圖沒有正面回答她。“該回房歇著了。”
“嗯”毓齡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只得儘快把東西歸回原位跟著納爾圖一起回到寢房。
待她關好房門,看著納爾圖脫去長袍,趕緊上前接過去,“你怎麼了?”
“沒什麼,睡吧。.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毓齡可不認為真的沒什麼。“納爾圖,我和你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老實的告訴你。
這番溫言軟語讓納爾圖心中的煩蹂獲得了舒緩,於是試著道出心中的恐懼,讓她見到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她睜大眼,滿臉期盼地等待。
“你會想要回去嗎?回到兩、三百年後的那個地方?-納爾圖難掩憂色地問。
“我看得出你很想念那裡。”
聽他這麼問,毓齡先是錯愕,然後釋懷了,既然答應納爾圖會說實話,還是決定說出心底的感受,“原來你在想這個,要是說一點都不想念是在騙你……”
納爾圖聽她親口承認了,面色有些泛白。
“只不過我想念的是那裡的東西,而不是人,我是個孤兒,也沒有親戚,更沒有太要好的朋友,可是畢竟生活了那麼多年,還是有不少回憶,好的、壞的都有,就因為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我很清楚要得到一樣東西,就得拋棄其他的,不能去奢望擁有全部,所以讓我再選擇一次的話,我還是想要永遠留在這裡,因為這裡有你和禧恩………”就算洗澡還得先燒熱水,好朋友來也沒衛生棉可以用,更沒有電,也沒有瓦斯爐做菜,她都不在乎。
“我希望能和你們成為一家人,這是我的真心話。,毓齡用最真誠的態度,說出自己的心聲。
在這一刻。納爾圖相信她不是在安慰自己,於是用力地將毓齡攬進自己懷中,緊緊地、牢牢地擁住她。
毓齡也回擁他,像是在安撫不安的孩子,用掌心輕撫粉納爾圖寬厚的背.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直到放鬆為止。
“毓齡……’他頭一次這麼喚她。
“什麼事?”她有些想哭,因為終幹聽到納爾圖叫這個名字了。
納爾圖望進漾著水光的美目中,開口坦承心中的恐俱。
“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你和禧恩的額娘又換了回來,再也不是你了。”他嘎啞地說。
原來納爾圖跟自己一樣擔心著。
原來他也不想和她分開。
毓齡不禁又哭又笑,第一次體會到被人需要的滋味,原來她在這世上不是沒有用處的.
“我跟你一樣。”毓齡也以為只要不說出口,就不會發生,可是現在的她己經不怕說出來了。
納爾圖雙臂箍緊她香軟的身子,仿佛害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對我而言,你才是我的摘福晉、我的元配
“元配”這個對毓齡來說是最熟悉的,她承認自己有女人的私心,希望能夠獨佔這個男人。儘管她不過是小三,是介入納爾圖和琳甯格格之間的第三者,曾經有過罪惡感,也曾經良心不安,可是只要一天沒有讓她們交換回來,她就是納爾圖的元配,願意為他們父子付出一切。
她眨去了眼中的淚霧,“當我決定不管會不會引起懷疑,也想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那一刻起,雖然還是很擔心萬一又和禧恩的額娘交換回來了,會不會反而傷害到你們,可是既然現在是我在這裡,這就是我的人生,就該由我來做主不是嗎?所以我必須往前走,不管結果是好還是壞。”
毓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堅定過,這麼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來到這個兩、三百年前的朝代,毓齡慢慢地覺得自己也在一點一滴的轉變、在一點一滴的成長,既然她的人生在這裡重新開始,那麼就不能照著以前的方式來過日子,不能因為害怕而停滯不前。
“假設……我和她真的又交換回來,你也要所回來,你也要記住一件事,在我眼中,你是個值得女兒付出的好男人,什麼樣的出身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更別說那些爵位了,我在意的是你這個人……”從納爾圖胸前仰起頭,毓齡想親口告訴這個男人,自己有多麼喜歡他。
納爾圖喉頭梗塞,說不出話來,只能收攏自己的臂彎。
可是若真有失去她的一天,他又該如何活下去?
“能嫁給你的女人真的很幸福。”毓齡綻開最美麗的笑靨說。
最後這句話擊潰了他的自製,納爾圖一把將身前的嬌軀扯進懷中,接著俯下頭吻住毓齡,傾注了所有的感情,狠狠地、用力地吮咬。
因為言語己經無法表達,只有依賴肢體的接觸,才能更親近彼此。
在親吻中.他們漸漸失去思考能力。只是拉扯著彼此身上的衣物,想要早一點觸碰到對方,快一點,還要再快點。
直到到兩人肌膚相親,沒有任何東西阻隔,在暈黃的燭光中,躺在炕床上的兩副身體火熱的磨蹭著,用嘴巴、用雙手來取悅對方。
毓齡主動圈抱住他的項頸,交出自己。
“納爾圖……”她也想借著做愛來證明自己還在這裡,或許就因為這樣的不確定感,讓她無法真正融入這個朝代,
因為她並不是這個朝代的人。
就算已經把納爾圖和禧恩當作親人,決定要留下來沒那麼這裡算是她的“家”嗎?可是總覺得還缺少了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別離開我……”納爾圖暗啞的低喃著,他不想這麼脆弱、這麼依賴,那一點都不像自己,也不是個男人該有的表現,但是他真的無法失去這個女人。
“好……”她鼻頭泛酸了,就算這件事無法由自己來掌握,她還是開口允諾,因為想要留著這裡,留著他和禧恩身邊的念頭是這麼強烈。
好不容易有人接納她、需要她,毓齡不想又失去了。
當結合的時刻到來,兩人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
不斷攀升的歡愉讓毓齡幾乎承受不住了,不過身子還是不住地拱向覆在身上的男人,想將一切都給了他。
納爾圖將因欲望而脹紅的臉孔埋在她雪白的頸間,在粗喘聲中,借著每一次進出,將心底的恐懼和不安盲瀉出來。
她在他身邊…………
會一直都在。
練習了三、四天,毓齡總算慢慢習慣穿花盆底鞋了。
她抬起雙手,在半空中保持平衡,然後在寢房裡繞圈圈,才走沒多久,就已經滿頭大汗,反射性地看了下自己的右手手腕,不過下一秒才想到根本沒有戴表,這個習慣還沒有改過來。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老是要問別人時間,真的很麻煩,毓齡把頭探出了窗外,看天色還很亮,應該差不多三、四點左右。
想到納爾圖今晚又要值夜班,每天除了陪禧恩玩之外,真的沒事可以做了,不但時間變多了,也不用跟以前一樣努力工作賺錢,這樣的生活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她不懂得知足,是會有報應的。
“禧恩應該睡完午覺了,去看看他好了……”毓齡收回望著窗外的目光,才轉過身,就被站在身後的兩名婢女給嚇了一大跳,不禁用手拍著胸口,“你們什麼時候進來的?”
兩名婢女上下打量著毓齡,她們這些日子暗中觀察主子,發現言行舉止甚至比剛清醒的那陣子還要怪異,心裡愈想愈古怪了。
“格格還是什麼都記不得嗎?”
“都過了這麼多時日,格格還是沒有想起以前的事?”
她們不禁要懷疑眼前的女人不是琳甯格格,不是她們原本的主子,只不過外表怎麼看都是,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毓齡小小的結巴了一下,“嗯,還是想不太起來,不過納爾圖現在對我很好,我每天也過的很開心,這樣不就好了?你們真的不用擔心。”想到身邊有這兩名婢女在監視,還是得小心點。
格格真的不對勁,簡直像招邪了,兩名婢女不禁都這麼認定。
“那麼格格也忘了貝勒爺嗎?”婢女問出重點了。
她愣了一下。“貝勒爺?”這個有點印象,似乎跟親王和郡王一樣,都是清朝的貴族爵位。
另一名婢女用力頷首。“是啊,就是景瑛貝勒,難道格格連自己的心上人也想不起來?”
“我。。。。。。我的心上人?”毓齡還以為不會再有讓婢女吃驚的事了,想不到突然冒出這一號人物來。
啊!她想起來了,趙嬤嬤曾經說過琳甯格格早有喜歡的對象,當時還以為只是八卦,並沒有當真。
“呃,是沒什麼印象,他是。。。。。。”她佯裝苦思的表情。
“景瑛貝勒是熹貴妃娘家的人,還是開國元勳弘毅公的後代子孫,和熹貴妃所出的四阿哥同齡,又是一起長大的玩伴,聽說是十二歲那年一塊兒出門打獵,救了險些遭到熊攻擊的四阿哥,疼愛孫子的先帝便封他為多羅貝勒。”婢女希望這些事能夠勾起主子的記憶。
“哦。”毓齡其實很想回一句“那又怎麼樣”。
對她來說,再高的身份和地位,還比不上一顆真心,只要能跟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就算日子窮了點,也會很幸福的。
見主子沒什麼反應,另一名婢女又接下去說;“因為貝勒爺的生母和格格的生母是表姐妹,格格和他也算的表兄妹,兩家經常來往,所以格格從小就打定主意要嫁給他。”
毓齡聽了頭好暈,總而言之就是有親戚關係。
“我、我以前就那麼喜歡他?”他就不信那位貝勒爺會比納爾圖好。
兩名婢女同時點頭。
“其實王爺也有意將格格許給貝勒爺,兩家親上加親,才要將這樁婚事往上呈報,誰知道皇上會突然指婚。。。。。。”
“格格知道指婚的事,簡直氣壞了。。。。。。”
原來琳甯格格真的有個心上人,而且還是表哥。“那我以前。。。。。。嗯,都是怎麼稱呼這位貝勒爺的?”毓齡想從她們口中多知道些什麼。
“格格都喚貝勒爺一聲“景瑛表哥”。”婢女說。
景瑛表哥?聽起來好肉麻,毓齡可不認為自己叫得出來。
“就算我以前真的喜歡過他,現在已經嫁給納爾圖了,和他只能當表兄妹,再也沒有其他關係。”毓齡聲明自己的立場。
“格格。。。。。。”兩名婢女眼看連端出貝勒爺都無法喚起主子的記憶,讓她恢復本來的性子,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去看看禧恩。”毓齡趕忙往外走。
當她前腳跨出寢房,不期然地見到一名模樣娟秀的婢女站在不遠處的廊柱後頭,兩眼癡癡地凝望著寢房,見到毓齡出來,有些驚慌地垂下眸子,想轉身離開,卻已經來不及了。
“玉蘭給福晉請安。”婢女連忙屈膝見禮。
毓齡一臉疑惑地看著眼前約莫十六、七歲的娟秀婢女,之前似乎沒見過,不過府裡這麼多奴僕,也不可能一個個去記,“要找我嗎?有什麼事?”
玉蘭慌亂地搖著螓首。“不是……奴婢……只是不小心走錯了……”依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到這兒來的,要是被發現,恐怕要受處罰。
“這房子大得嚇人,會走錯也很正常。”毓齡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走遍府邸的每個角落,“要是你不知道要怎麼走,我找個人來問……”
“不,不,玉蘭想起來該……該怎麼走了……”她期期艾艾地婉拒。
直到跟福晉面對面說話,才確定府裡的奴僕沒有騙她,福晉打從墜馬意外清醒之後,變得很客氣,不再那麼目中無人,也不再那麼勢力傲慢,還說難怪郡王爺會願意搬回之前居住的寢房。
原來郡王爺真的跟福晉同房了,想必感情也比以前還要好,玉蘭抬頭看了生得清豔嬌媚的福晉一眼,明知道不該難過,因為自己連嫉妒都沒有資格,可還是會不甘心,想要破壞他們的感情,讓這個女人跟自己一樣悲慘。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毓齡看出她似乎有些沮喪。
“多謝福晉關心,玉蘭沒事。”她垂下螓首說。
一聽對方這麼說,毓齡也沒有太在意,只是頜了下螓首便走了。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4:06
第十章
很快地,五天過去了,天氣也開始變熱。
己經是夏天了。
毓齡趁著禧恩在午睡,一個人偷偷地躲在園子內,穿著花盆底鞋學走路,雖然已經走得滿穩了,不過若遇到鋪著鵝卵石,或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困難度自然也會增加,她不怕在外人面前出糗,但並不想丟了納爾圖的臉,所以每天都很勤奮地在練習。
“啊……”她的右腳陡地拐了一下,身子跟著搖晃,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幸好沒有扭到。“好,再走一次……
她低頭看著腳上的花盆底鞋,很怕又沒踩穩了。“一步一步來……不要急……”走了一小段路,又繞回來。
就在這當口,幾個大小不一的笑聲響起。
“誰?”毓齡循聲看了過去。
就見幾個躲在花叢後方偷看的婢女嚇得捂住嘴巴,只得心驚肉跳地出來認罪,儘管大家都看得出福晉不再像以前那麼壞了,但是在背地裡嘲笑主子,可不是什麼小事,少不得一頓打罵。
“奴掉知錯?…””
“福晉恕罪……”
那幾個婢女趕緊下跪請罪。
毓齡大概也猜得出她們在笑什麼,有些尷尬。“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是不是我走路的姿勢很奇怪?”
“因為福晉一直低著頭……”婢女見她真的不生氣,膽子才大了些。
她一臉窘迫地說:“呢,因為我不太記得穿這種鞋子要怎麼走路,所以怕跌倒了,不然要怎麼做才對?”
聽到福晉居然會請教她們,婢女們面面相覷,不過卻也覺得親近不少,最後的一點懼意也漸漸消失了。
“福晉要把頭抬高些,背要打直……”
“是啊,福晉,要看著前面……”
依照婢女們的指點,毓齡在嘗試過幾次,又失敗過幾次之後,總算抓到了一點竅門了。
“這樣走對不對?”毓齡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幾個婢女點頭如搗蒜。“福晉現在走的姿勢好看多了。”
“真的嗎?”被人這麼誇獎,讓她很有成就感,也不枉費練習了這麼久,總算有了代價。
就在毓齡抽出絹帕,抹著臉上的汗水,想要先進涼亭休息一下,再繼續練習,就見伺候自己的婢女朝這兒跑過表,似乎正在找她。
“格格……”就見婢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奴婢剛剛去禧恩少爺那兒,可是沒見到格格,原來是在這兒……”
毓齡就是不想讓琳甯格格那兩名婢女知道她在練習走路,不然又會在旁邊問東問西的。“發生什麼事了?”
“郡王爺回府了,還帶了位貴客。”婢女喘著氣說道。
她怔愕一下,“貴客?"
“是“貝勒爺”來探望格格了。”婢女故意強調其中三個字。
“貝勒爺……你是指……那位景瑛貝勒?”毓齡腦子先是一片空白,接著聽到自己呐呐地問。
“是,格格,此刻正在偏廳等候。”婢女的回答讓她的心往下沉。
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先換件衣服……”毓齡有些無措地摸了摸微微散亂的髮髻,以及臉上的汗水,決定爭取一點時間來思索該怎麼辦。
她一面往園門的方向走,一面想著該怎麼應付這位貝勒爺,不管這個男人和琳甯格格是不是彼此相愛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毓齡深吸了口氣,回到寢房內,讓婢女重新梳發更衣,準備面對接下來的這一場硬仗,只希望這位貝勒爺跟琳甯格格的兩位手帕交一樣好?
等到打扮完畢,儘管心裡還是相當緊張,她也不能退縮,要是這一關過不了,琳甯格格的阿瑪那一關根本不用兌了。
蘇毓齡,不要害怕,這是你必須打的仗,為了納爾圖、為了禧恩,說什麼都要過關。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走吧!”
於是,毓齡穿著琵琶襟和袖口都鑲著精緻花邊的粉色長袍,腳上依然踩著花盆底鞋,一步步地往偏廳走去,愈是接近日的地,心就愈七上八下,這簡直比找工作面試還要緊張。
終子來到了偏廳,她在廳外深吸了口氣,然後才跨進門檻,下意識地望向還沒換下朝服的納爾圖,只見他臉色相當難看,明顯地透著陰鬱不悅.一看就知道不太高興,顯然來的是不速之客。
而除了坐在主位上的納爾圖,旁邊還坐了位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毓齡心想應該就是景瑛貝勒了。
“呃……”毓齡真的叫不出“景瑛表哥”四個字。“我聽說有客人。”
“我可不是什麼客人。”身穿四爪正蟒朝服的景瑛合上碗蓋,含笑的眼光帶著一絲審視。“表妹難道不認得我這個表哥?”
她如臨大敵地回答:“當、當然認得了。”
景瑛擱下茶碗,臉上滿是關切。“聽說表妹前陣子受傷的事,直到今夭才得以前來探望。不過肴來似乎己經沒什麼大礙了。”
“只是小傷,早就好了”毓齡走近了些,這才將同樣穿清朝服的景瑛貝勒看個清楚。長相的確稱得上俊美,不過少了納爾圖的粗獷男人味,反而像古裝戲裡頭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當她的視線無意間落在景瑛貝勒的頭頂,因為是在屋內,所以他拿下了涼帽,可以看到剃光的腦門,可惜頭型有點扁,私心而論.納爾圖還是比他好看多了,琳甯格格真是沒眼光。
毓齡趕緊用手心掩口,悶笑幾聲。
“咳。”納爾圖發覺她的視線落在何處,猜到毓齡在笑什麼,連忙發出聲音來提醒她。
她馬上收起笑意,在納爾圖身旁的座椅上坐下。
“不過前兩天卻聽輔國公阿蘭泰說……”景瑛故意的停領一下。“表妹從昏迷中醒來之後,似乎忘了不少事。
聽他這麼說,毓齡心臟陡地漏跳半拍,粉來是琳甯格格的手帕交聰古倫回家告訴她的丈夫,結果就這樣傳到這個男人耳中。
“的確有些事想不起來。’她呐呐地說。
“連我這個表哥也不記得?’景瑛眼神轉為銳利。
“呢、嗯,原本是不太記得了,不過最近聽身邊的婢女提起以前的事,才有那麼一點印象。”毓齡佯裝困擾地回道
納爾圖口氣也很鎮定,因為早就想好說詞了。“這應該只是暫時的,假以時日.總會全部想起來的。.
“如果真像表妹夫說的這樣就好,也幸好表姨父這陣子不在京裡頭,否則知道表妹的情況,一定相當憂心。”
景瑛兩眼須臾不離毓齡的嬌顏,跟以前相比,她的眼神似乎少了氣焰,也溫馴許多。
聽到他喚這聲“表妹夫”,納爾圖卻覺得分外諷刺。
“岳父那兒,我自會解釋。”他冷硬地回道。
毓齡小心翼翼地說道:“謝謝……表哥的關心。
“咱們是自己人,表妹就別客氣了.有什麼事儘管開口。”景瑛啜了口茶湯,眼角有意無意地掠向毓齡,還是不確定她是真的不記得,還是裝出來的。
“我會的。.她擠出有些緊張的笑臉。
景瑛又坐了好一會兒,不過礙幹端郡主也在場,不便多說。但是對於眼前這位言行與過去大不相同的“表妹”倒真有那麼一點興趣了。
“別麼我就不叨擾了。”他起身說道.
“來人!送客!”納爾圖就是在等這句話。若不是恰巧在宮裡遇到,又不能拒絕他來府裡探望妻子,納爾圖根本不想見到這個男人.
總算把貴客送走了,毓齡不由得籲了口氣,整個人都快癱在座椅上,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納爾圖忿忿地起身。
“納爾圖……”毓齡想跟他談那位貝勒爺的事。
他回過頭,把手伸給她。“咱們回房再說。”
“嗯。”毓齡把小手遞到他的掌中.
在回房的路上,兩人雖然手牽手,她還是可以感覺到納爾圖心事重重,看來納爾圖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心裡有別的男人,鐵定很不好受,想像著他和琳甯格格以及景瑛貝勒之間的三角關係,毓齡覺得頭又痛了。
隨著納爾圖回到寢房,她先支走兩名婢女.然後關上門扉。
“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毓齡在凳子上坐下,換上了繡花鞋,揉著酸疼的小腿肚說。
他走向窗前,沒有吭聲。
毓齡歎了口氣,看得出納爾圖不想談這件事,不過她不想讓他逃避下去。“我知道他是禧恩的額娘曾經喜歡過的男人。”
聞言,高大身軀震動一下,這才艱澀地開口說:“不是曾經喜歡.而是一直都喜歡,即便已經嫁給了我,即便生下了禧恩,心裡還是只有那個男人。”
“你早就知道了?”毓齡再次肯定了之前的推測。
納爾圖輕哼一聲。“其實在皇上還沒指婚之前,就己經聽說過一些傳聞,直到成親那一夭,洞房花燭夜的晚上禧思的額娘又親口告訴我,就算我和她圓了房,成了夫妻,她喜歡的還是只有那個男人。”
“所以你才會這麼生氣。”她知道那種感覺一定很難堪。
他轉過身來。“就算我對她沒有感情,可是畢竟己經成了親,她是我的福晉,沒有一個當夫婿的聽了不會介意的。”
“說得也是。”毓齡可以理解這種想法。
“當初知道她懷了禧恩,便答應她只要把孩子生下來,就不會過問或干涉她的私事……”說到這兒,覺得自己洩漏太多,納爾圖便不再往不說了.
“然後呢?”毓齡聽出他話沒有說完。
猶豫了半晌.他才自我解嘲地笑說:“就算……知道她有好幾次用探望表姨母的名義來當作幌子,其實是為了見那個男人,我也無法阻止。”
她一臉目瞪口呆,“你是在懷疑……”
“我不知道,也不想問。”納爾圖語帶淡諷,妻子可能與其他男人私通的事,教他難以啟齒。
“我想……她應該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才對。”毓齡擠出一抹笑容,試圖要安慰他。“也許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
不會的!不會的!
雖然早就知道琳甯格格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但是連外遇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毓齡不敢想像萬一是真的,自己又應該如何去面對?
納爾圖用力地握住杭齡的肩頭。日光灼灼地說:“我不會讓他靠近你半步。”
“我也不想再見到他。”毓齡暫時把心底的恐慌拋開。
他將毓齡按在胸前。絕不會讓任何男人把她搶走。
“不過你還是願意和我……不是,應該說和她重新開始.就算心裡懷疑她可能對你不忠.還是嘗試去原諒,肚量真的很大。”突然想到這點。毓齡不由得笑了。這可不是一般男人做得到的。
“那也是為了禧恩,要是他的額娘願意疼他愛他,那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再說當時我之所以願意那麼做,那也是因為確實對你動了心,並不知道你不是她”納爾圖笑歎地說:“所以是你讓我改變心意的。”
毓齡莞爾一笑。“那你還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她。”
“你說得對。”她並不是禧恩的額娘。納爾圖這麼告訴自己。
數日後—
“額娘……”禧恩打了個可愛的呵欠,眼皮都快蓋上,還是不肯乖乖地午睡?就算還不懂事,但也會害怕這麼疼愛自己的額娘又會不見了。
毓齡坐在炕床邊。輕拍著他的胸口.柔聲地哄著:“額娘在這兒,會一直在禧恩身邊??…乖,快點睡吧??…
聽到額娘的保證.他終於抵擋不了睡意.進入了夢鄉。
“福晉陪小少爺玩了一個早上,也該回房歇著.有奴婢著著他就夠了。’趙嬤嬤坐在案旁縫補小主子的衣服,於是這麼說。
她的確是累了,大概是因為這副身體不是自己的,而琳甯格格從小嬌生慣養,每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體力當然不好了。
“那我晚一點再過來。”毓齡自然也接受了趙嬤嬤的好意。
等到毓齡步出房門,才走沒多遠.就見一名中年男子迎面而來,他是管理郡主府事務的長史。
“見過福晉!”長史上前請安。
“有事嗎?”她記得納爾圖介紹過這個人是府裡的總管,有大小事都可以找他過來詢問。
長史躬身回話。“回福晉,景瑛貝勒前來拜訪,福晉是否耍見他?’
“景瑛貝勒?”毓齡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又來了。偏偏納爾圖不在家,這下該怎麼辦?到底要不要見?
“是。”長史回了一聲。“原本門房說郡王爺不在府裡,請他改日再來,不過景瑛貝勒堅持非要見到福晉不可。”門房不得已只好來找她了。
毓齡想到納爾圖,怕她無法應付上門的客人,所以只要他不在家,一律讓門房婉拒,可是想到這位貝勒爺和琳甯格格的關係,要是不見,反而會令人起疑。“那就請他進來,我馬上過去。”
“是。”長史依吩咐去辦了。
長史走遠了,毓齡滿臉無奈地站在原地。
“那個男人到底想要幹麼?就算是表兄妹,也沒必要三天兩頭的往這裡跑,難道他真的這麼喜歡琳甯格格,明知道她已經嫁人了,還這樣糾纏不清?”她對景瑛貝勒更沒有好感了。
好,見就見,誰怕誰。
為了能和納爾圖父子在一起,不管要面對多大的難關,她都會去克服。
也因為有這股動力,讓毓齡增加了不少勇氣。
於是,她踩著己經慢慢熟悉的花盆底鞋,往偏廳的方向走去,還不停思索著應對方式。
就在這當口,坐在廳內喝茶的景瑛聽到腳步聲,偏過頭去,見到表妹進了門,以往看到自己總是笑靨如花,這會兒卻是板著明豔的臉蛋,眼神陌生,而且沒有一絲情意,難道真是撞傷了頭才變成這樣?
毓齡依照典儀所教的禮儀,先在主位上落坐,等奴才奉上香茗,她動作優雅地端起茶碗,吸了一小口,先潤了潤喉。
“表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景瑛似笑非笑地問。
你不來,我的心情自然會好!毓齡很想這樣頂回去。
“可能是因為天氣熱了,所以心情受到影響。”她隨口編了個理由說。
“還以為是因為我才心情不好的呢!”景瑛不動聲色地說。
“怎麼會呢?”她假笑一下,這人說話繞來繞去的,快點說重點行不行?
“表妹真的變了不少。”景瑛搖著手上的摺扇。
“應該是因為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才會這樣……”毓齡心口一跳。“也不是你-個人這麼說。”
“咱們認識這麼久,又比誰都還要親近,要不然真的會懷疑你不是琳甯表妹。”他故意把話說得暖昧。
誰跟你親近了?毓齡笑得有些僵硬,“除非有人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才有可能冒充”這個男人真是有夠不要臉,破壞別人家庭還有臉侵入門戶。
“說得也是。”景瑛從杯緣打量,上回之所以登門探望,也是基於兩家的關係和禮數,不過見了表妹之後,不
只是覺得有趣,好奇心也被撩起了,很想知道她又在玩什麼把戲。
見對方就是不說出來意,毓齡只好端起茶碗,又吸了口茶湯,還不時用眼角偷覷,希望能看出景瑛貝勒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我今天之所以來,是因為我額娘也聽說了表妹落馬受傷的事,可是她身子向來不好,這陣子病情又加重,實在不宜出門,所以表妹要是有空,就到家裡來看看她,也讓她能夠放心。”景瑛終於道出此行的日的。
“好,我會找時間去看她的。”她想到景瑛貝勒的額娘和琳甯格格的額娘畢竟是表姐妹,就算想要拒絕。好像也說不過去。
景瑛打蛇隨棍上。“選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吧。.或許等到兩人獨處,這個女人就會跟他說實話了。
“現在?”毓齡心頭大驚。"呃、嗯,現在不太方便,還是等納爾圖回來。我跟他說了之後再一起去。”
“真是難得表妹會先詢問過表妹夫的意見。他眯起雙眼,語氣聽不出是酸味,還是別的意思。
“他是我的丈夫當然要先問過他了。”毓齡理所當然地說,她就是要讓這位貝勒爺知道他們夫妻感情變好了,別再來勾勾纏。
“是該如此。”景瑛沉吟地說。
毓齡慢吞吞地吸了口茶湯,好掩飾眼底的慌張,其實也知道就算裝作失憶,說話的表達方式也跟這個朝代有著明顯的差異,偏偏這不是兩、三個月就可以改得過來的,何況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藉口。
“那我就告辭了。”他合起摺扇說。
“我讓人送你出去。”她心中暗喜,總算要走了。
“以往前來拜訪,表妹可是親自送我到大門口的。”景瑛就是故意要提起以前的事,想看毓齡的反應。
聞言.毓齡頓時騎虎難下。“我以前真的這樣做?’
“莫非是在懷疑我?”景瑛笑得詭譎,他確實是在撒謊,根本沒這回事,只是在等面前的女人親口駁斥,那就可以證明是裝出來的。
“就算你真的騙了我.我也不記得了。”毓齡感覺得出他在探自己的口氣.話也就說得更謹慎了。
萬不得己.毓齡只好親自送客了。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思的走在廊上。
他們並腳走著.景瑛自然也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從偏枯到大門口有一段距離,不過想到府裡有那麼多奴僕和侍衛,她只要大叫一聲,隨時會有人沖過來,就不信這個男人敢對她怎麼樣。
景瑛忽然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問道:“是不是因為你跟端郡王做了什麼協議,才會假裝忘記以前的事?
“你說什麼?”毓齡沒聽清楚。
他用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口氣說:“就像當初他提出只要你生下孩子,就不再干涉或過問你的事,這次該不會也是同樣的狀況?那麼也要派人知會我一聲,讓我先合計合計。”
“我是真的想不起未。.看來這個男人根本不相信她失去記憶的謊言。
“琳寧。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你怎麼會以為騙得了我呢?”景瑛直呼她的閣名,俊美的臉孔因為笑意而變得邪魅。
毓齡臉色微白。“我、我真的沒有騙你。.
“方才在廳裡我忘了說,若是你要來探望我額娘,最好一個人來,不要讓端郡王跟著。”他言笑晏晏地說道。
“為什麼?”她覺得這個男人心機好重。
“這樣才不會打擾到咱們,或者……你想讓他知道咱們之間的事?”景瑛臉上仍然掛著笑,讓人以為他們只在閒話家常。
“我和你會有什麼事?,毓齡蹙起眉心問道。
“有沒有,你心裡很清楚。”景瑛斜睨著她笑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很討厭這個男人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
他望進毓齡的眸底,還是找不到過去她對自己的癡迷,只有冷談和厭惡,就像之前表妹著待端郡主的眼光一樣。
難道她是真的摔傷了頭。才會變成這樣?
“你?……”景瑛把俊瞼俯向她.想要試探她的反應。
毓齡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本能地住後仰,腳上的花岔底鞋沒有踩穩,右腳就這麼拐了一下,嬌軀跟著傾斜了
“哇!”她發出低呼。
“小心!”他眼明手快地攬住毓齡的腰肢,看在外人眼中,這個面面實在過於親昵。
“謝謝。”她滿臉窘迫。真是糗斃了!
“你跟我之間不需要客氣。”他對眼前這位表妹愈來愈好奇了。
毓齡避嫌地推開他。“不管以前和你怎麼樣,我現在己經嫁給納爾圖,就絕對不會背叛他。”這個男人該不會覺得跟有夫之婦來往比較刺激,所以才會纏著自己不放吧。那還真是個變態。
景瑛像是聽到了-個大笑話。“琳寧,你可不是跟我這麼說的。”
“無論我說過什麼話,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己經完全不一樣了。”她氣呼呼地說。
看著面前的女人.景瑛覺得她宛如變了個人,更讓他想要仔細探究。“三天后的下午,你一個人來,咱們再好好談一談。”
“要是我不去呢?”她有些被激怒了。
景瑛扯起一邊的嘴角笑了。“要是把你和我之間的事告訴納爾圖,就算你現在決定當他的好福晉,聽到那些事,你想他會不會棄你如敝屣?”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琳甯格格真的跟這個男人做了對不起納爾圖的事?
不能慌!要冷靜!
“你在威脅我?”毓齡怒瞪著他。
“你說呢?”景瑛邪笑地著著她。
她氣到聲音有些發抖,“其實納爾圖早就在懷疑了,不過他還是願意接受我,不計較以前的事……”
毓齡打從心底這麼相信。在納爾圖心目中,琳甯格格是琳甯格格,她是她,不會混淆不清。
“不過也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如果我親口告訴他,你真的做出對不起他的事,甚至把這件事傳揚出去,那可就不同了,到時他會如何受人恥笑,別人又會怎麼說他連自個兒的福晉都管不住……來不來全在你一念之間了,琳甯表妹。”說完,他便帶著勝利的微笑離去了。
看著景瑛貝勒步出大門的背影。毓齡真想罵他卑鄙無恥,可是罵了又能怎麼樣,被抓住把柄的是她…不,是就是琳甯格格。
而她……就是琳甯格格。
逸出一抹苦笑。毓齡失魂落魄地回到寢房。
不是己經決定要用琳甯格格的身份留在這裡了嗎?不是己經有心理準備面對各種難關了嗎?為什麼還會這麼生氣?
當她拿起琺瑯鑲手鏡,看著鏡中那張豔麗動人的五官,視線開始模糊了,想起除了“清醒”那天,發現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別人的之後,她就很少再去正視這張五官,而當她愈瞭解琳甯格格,就愈不想去看。
“你真的做了那種事嗎?你真的是那麼壞的女人嗎?,毓齡大聲質問著鏡中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納爾圖?
不管琳甯格格過去做過什麼,都與她無關,可是想到景瑛貝勒威脅的話,如果不去管它,他會不會用這個理由糾纏不清?還有,萬一他真的到處亂說,納爾圖也會被人指指點點,要他的臉以後往哪裡擺?
她該怎麼做才對?
翌日—
因為快天亮才回府,納爾圖一直睡到未時才轉醒.簡單地用過午膳.卻不見毓齡回房,只好詢問身邊的奴才。
“福晉呢?”他問.
奴才呈上剛沏好的茶,“福晉應該是去了小少爺那兒。”
納爾圖頷了下首,想到毓齡對禧恩的視如己出.可以說比親生的還要疼愛.即便沒有血緣.有誰能否認他們不是母子。
都喝了半壺茶,還是等不到毓齡,多半又是禧恩不肯午睡才會走不開,納爾圖便決定親自去找她,想見到她,想和她說說話,否則似乎少了些什麼,讓他坐立不安的。
所以只要回府裡,他總希望毓齡能陪在身邊,就算只是在園子裡散心,所有的煩惱,以及朝廷裡的事都能暫時拋到腦後。
當納爾圖步出居住的院落,穿過華麗的庭院樓宇,邊走邊欣賞著由造園匠師所設計出來的,一條又一條,一步一景,景隨步移的水廊、回廊和花廊,沒想到竟聽到回廊的轉彎處,傳來幾個奴才的竊竊私語。
“……一定是看錯了……”
“可是昨天有人看到福晉和景瑛貝勒在府裡頭樓接抱抱的…“
“還以為福晉跟以前不一樣……’
“不是有句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咱們主子真可憐,又被那個女人耍得團團轉……”
這樣的閒言閒語,讓納爾圖勾起許多不好的回憶.整個人先是僵住.接著便跨了出去。
“你們在說什麼?"納爾圖一臉慍怒。
幾個奴才沒想到會被主子聽到,不禁大驚失色地跪下。
“奴才知錯!”
“是奴才多嘴!”
他沉下臉孔,怒聲質問:“這些話是誰傳出來的?說! ”
“奴才……奴才也不清楚……”其中一人回道。
另一個奴才把頭垂得低低的,“奴才是聽……幾個婢女說的……”
納爾圖黝黑的厲眸瞪視著跪在身前的幾個奴才半晌,接著回頭吩咐跟在身後的貼身奴才,要他去跟府裡的婢女打聽,究竟是誰造的謠。
“景瑛貝勒昨日到府裡來過?”他接著又問。
“是、是。”奴才顫聲地回道。
光憑這些還是不夠,於是納爾圖又把長史找來,從他口中證實景瑛貝勒昨日確實來過,還說離開時,是福晉親自送他到門口。
明知道應該相信毓齡,她跟禧恩的額娘是不一樣的,可是若沒有這回事,為什麼奴僕會這麼傳?
胸口的爐火愈燒愈旺,讓納爾圖幾乎失去了理智。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4:39
第十一章
而在府邸的另一頭。
“豆豆龍……”禧恩就是非要再聽一次故事才肯午睡。
毓齡抱著他小小軟軟的身子,看著眼前這張可愛的小臉,實在不忍心拒絕。
“好,那額娘再說一次,說完你就睡覺好不好?”
“好。”他大聲地回道。
她親了下禧恩紅撲撲的臉頰。“在很久很久以前……”
才要開始說故事,就聽到門扉被人用力推開,屋裡的人全都看了過去,只見納爾圖表情盛怒,跨進房門就瞪著毓齡。
正在整理小主子衣服的趙嬤嬤連忙起身行禮。
“阿瑪!”禧恩甜甜地叫喚。
看到兒子朝他伸出小手要抱抱,納爾圖只得硬生生的把話吞下去,表情也柔和了些,免得嚇到他。
“阿瑪有事要跟你額娘談,讓趙嬤嬤在這兒陪你。”說著,他便朝趙嬤嬤使了個眼色,趙嬤嬤意會過來,將小主子抱了過去。
毓齡也看得出他神色不對,沒有多問,便跟著納爾圖步出房門了。
“發生什麼事了?”她詢問走在自己前頭的男人。
聞言,納爾圖沒有回答,一逕的往院落裡的園子走去,只見滿園白色鑲著淺黃的桅子花,正綻放最美麗的姿態,不過沒人有心情欣賞它們。
最後來到一座小巧玲瓏的荷花池,前頭的高大身影終於在池畔的樹蔭下停住,毓齡也跟著站定,等著他自己開口。
“……聽說景瑛貝勒昨天來過,為什麼沒有告訴我?”納爾圖旋過身軀,用質疑的口氣問道。
面對納爾圖的咄咄逼人,毓齡怔了一下。“因為你天亮回來,看起來好像很累,才想等你睡飽再說。”
“為什麼要讓他進府裡?”納爾圖嗓音帶著強烈的質問。
“因為他說非見到我不可,如果不讓他進來,不就表示心虛了,所以我才會答應。”她耐著性子解釋。
他沉吟一下。“你們談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他不過是想試探我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還說希望我有空的話去探望他的額娘,只有這樣而己。”毓齡也是有問必答,不希望他們之間再有謊言。
“就只有這樣?”納爾圖的口氣明顯存疑。
毓齡回想一下對話,然後點頭。“嗯,就只有這樣。”
“為什麼要親自送他到門口?”他緊接著又問。
“那是因為……”毓齡試著解釋當時的狀況。
他衝口而出心中最在意的那一段。“府裡的下人都在傳著,你和景瑛貝勒在府裡摟摟抱抱,是不是有這回事?”
聽到納爾圖居然會這麼問,毓齡先是錯愕,接著臉色一片慘白,兩眼直直地瞪著他,就是不回答。
納爾圖握住她的肩頭,怒聲命令道:“說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毓齡心如刀割地問。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這樣問我……”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掄緊的拳頭還微微發抖著。“你在懷疑什麼?懷疑我和那個貝勒爺趁你不在家,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所以才要聽你的解釋,只要你回答沒有,是有人造謠生事,全是胡謅的—”納爾圖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這樣你就會相信嗎?你已經懷疑了,甚至已經認定發生過那種事,那麼為什麼還要特地來聽我解釋?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我也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毓齡眼中閃著淚光,是氣憤,也是委屈。
原來他們之間的“信任”是這麼脆弱不堪,原來光只有愛還是不夠的。
毓齡還以為他可以把自己和琳甯格格分得很清楚,看來全是她的自以為是,納爾圖並不這麼想。
偏偏她最在意的是這個男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聽你親口說……”納爾圖似乎有些清醒了。
她瞪著面前的男人,望進他的眼底,心痛地問:“納爾圖,你現在看到的是誰?是禧恩的額娘,還是我?”
納爾圖大聲地吼道:“當然是你!我不會把你們弄錯!”
“真是這樣嗎?”毓齡的心卻冷到了極點。“我認為你現在看到的並不是我,而是那個背叛你的琳甯格格。”
“當然不是!”他大聲駁斥。
“就因為我是附在琳甯格格身上,你就把我當成是她了,可是我不是她、我不是她……你聽清楚了投有?”她朝納爾圖吼著,淚水也無預警地往下掉。
“你以為我喜歡這張臉嗎?我告訴你……我痛恨這張臉……我恨不得可以做整容手術,把這張臉換掉……”
毓齡的情緒整個崩潰了。
為什麼她那麼努力燭證明自己和琳甯格格是不一樣的,到了最後還是得不到納爾圖的信任?
“我為什麼要附在一個這樣的女人身上?和碩格格有什麼了不起?有個當親王的阿瑪又怎麼樣?隨便在誰身上都比她好……就算醜一點老一點都沒關係……”毓齡開始嚎呵大哭起來。“我只想當我自、己……我不叫琳寧……我叫蘇毓齡……今年二十二歲……住在臺北……”
“毓齡!”納爾圖嚇壞了,一把將她樓進懷中。
“不要碰我!”她用力推開他。
納爾圖真的慌了手腳。“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她,我只是聽到景瑛貝勒來過,聽到你親自送他到門口,聽到那些謠言,一時衝動……”
“就算是這樣,你也應該相信我,因為我不是禧恩的額娘,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她尖銳地指控。
納爾圖用力扣住毓齡的肩頭。“真的不是這個原因……”除了這麼回答,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是這個還會是什麼?如果是本來的那個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你能夠體會這種心情嗎?”毓齡淚如雨下地喃道。
見她哭成淚人兒,納爾圖巴不得揍自己幾拳。
為什麼要這麼衝動?為什麼馬上來質問她?
明明說過相信她不是嗎?心裡也很清楚她不是禧恩的額娘,可是為什麼還是沒有思慮清楚再問?
“毓齡……”他試圖亡羊補牢。
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也哭累了,毓齡臉上掛著淚痕地看著他,“這幾夭我會跟禧恩睡,不回房了。”
“我不答應!”他神色倏變。
“請尊重我的決定。”毓齡有著少見的堅持。
“難道非得這麼做不可?”納爾圖氣惱地吼著,“你是我的福晉,就該待在你該待的地方……”
毓齡像是心灰意冷了。“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是故意要鬧彆扭,或是像禧恩的額娘那樣,因為不想跟你做夫妻而分房睡……”
“你不是說過不要逃避,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怕一旦分房睡,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吸了吸氣。“我不是在逃避,而且我也告訴你會睡在禧恩的房裡。並不是故意躲著你……”
“我不明白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難道分房睡就能夠解決這些問題嗎?”納爾圖不想因此而失去她。
“因為……我害怕你在看著我的時候,其實看到的是禧恩的額娘,會不會以後只要跟男人說話,你也會像剛剛那樣懷疑我……”毓齡神情悽楚。
他的表清像是突然挨了人家一拳。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她!”納爾圖提高嗓門吼道。
毓齡唇忍不住顫抖著。“可是……我己經對自己沒有信心了……你根本就不瞭解我的心情……”我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一直告訴自己就算她做錯了事,也都和我沒關係,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來修正別人對她的看法……可是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毓齡……”他恍然明白,心也跟著抽緊了。“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替你設想周到……”
雖然在還不知道毓齡不是禧恩的額娘之前,也曾錯怪她,把過錯都加諸在無辜的她身上,卻從來沒有真正設身處地地幫她想過,單純善良的她是不是承受得了一個又一個的罪名。
想到這裡,納爾圖不禁眼眶發熱,好像有什麼要奪眶而出。
“那些事又不是我做的……這樣真的很不公平……我為什麼要受這種罪?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話聲方落,嬌軀就被狠狠地摟住。
“不許這麼說!”納爾圖驚懼地低吼,就怕閻王爺真的把她收走,或是和禧恩的額娘交換回來。“你可以不回房睡,但是不要說出這種話……”
毓齡因為他的緊抱,滾下更多的淚水。“好,我不說……我真的好累,先回禧恩房間了……”得不到納爾圖的信任,讓她失去了前進的動力,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看著她離去,納爾圖卻無計可施,氣自己太過衝動,這樣胡亂冤枉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用力地將拳頭打在樹幹上頭,一拳不夠,又是一拳,直到右手的指節都紅了、腫了,甚至都流血了。
不知在荷花池畔待了多久,納爾圖才神情凝重地離開,往他和毓齡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不過是分房幾天罷了,她還在這兒,沒有不見,納爾圖這麼安慰自己。
何況他也能趁這段時間,好好地理清自己的思緒,這也是為了他們的將來著想。
又走了一段路,他終千感覺到來自右手的痛楚,看著呈現紅腫的指節,心想還是要上點藥,免得執毫書寫時會不方便。
“啊!郡王爺受傷了?”一個柔細的嗓音驚呼著。
他抬起眼,瞅著快步來到身前的娟秀婢女,想了一下,才認出她是半年前從辛者庫派來服勞役的,曾經是官員之女,不過被抄家之後,家中男子全數處死,婦女則被送進辛者庫。
“只是小傷,不打緊。”納爾圖淡淡地回道。
他之所以會記得這名婢女,也是因為跟死去的額娘有著類似的家世,以及相同的命運,所以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玉蘭滿臉憂急之色。“都已經流血了,玉蘭這就去拿藥。”這半年來,心高氣傲的她一直無法自稱“奴婢”,打心底不能接受這低賤的身份。
“拿了藥就到寢房來吧。”其實這種小事喚個奴才去取就好,不過見她怯憐憐地望著自己,仿佛隨時都會掉下眼淚,納爾圖也就沒有拒絕。
“玉蘭這就去。”她小心地隱藏心底的喜悅。
納爾圖沒有瞧見,又舉步往前走。
過沒多久,玉蘭取了傷藥來到寢房。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扇門扉,想到家裡若沒出事,爹貪污的事沒有被皇帝查出來,自己也不會落到這麼悲慘的下場,從一位堂堂的官家千金變成有罪籍的辛者庫婢女。
不過就算是這樣,玉蘭也要抓住所有可能的機會,想要好好表現,因為她已經沒有爹娘可以依靠,因此只要成為郡王爺的女人,得到寵愛,即使得不到正式的名分,至少有個男人可以依靠。
“……要不要玉蘭去把福晉請回來?”她到洗臉架前,擰了濕手巾過來,先幫納爾圖拭去指節上的血跡。
坐在幾案旁的納爾圖由著她擦拭血跡,簡單地回道:“不必了。”
“是。”玉蘭在心裡揣測著兩人是不是吵架了。
她不禁想到昨天無意間撞見福晉和來訪的客人在廊上發生的小插曲,問了其他人才知道對方是誰,便故意散播一些耳語,盤算著只要讓他們夫妻不和,自己或許就有機會接近郡王爺,乘虛而入了。
納爾圖沒有察覺到玉蘭陰暗的心思,心裡只想著方才毓齡的激烈反應,那是她從清醒之後,頭一次那麼失控,都是他的疏忽,沒有顧及到毓齡的心情,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之後,不只是周遭環境,連自己的長相也變了,還得擔下禧恩的額娘所犯下的過錯,這是多麼艱辛的處境,可是她不但一肩扛起了,甚至還想辦法將錯誤一一導正,這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韌性才辦得到的。
可是他從來沒有去關心過毓齡的感受,反而是毓齡不斷地為他和禧恩付出,他不禁感到漸愧不己。
玉蘭瞥見他愁眉深鎖,柔聲地問:“疼不疼?”
“不礙事。”納爾圖把心思拉回來。
“那就好。”她想到進入府邸半年,和郡王爺見過幾次面,王爺並沒有因為自己身份而有一絲鄙夷,反而因為知道她來自辛者庫,讓幾個嬤嬤多教教自己,就是這樣一份體貼,才讓她覺得這個男人足以讓自己依靠。
就在這當口,負責伺候的奴才進門,還以為主子會待在小少爺那兒,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奴才快步上前,瞥了正在上藥的玉蘭一眼。“主子怎麼傷著了?”
“只是一點小傷。”納爾圖見上好了藥,便把手掌從幾案上收回,“你去忙你的吧。”
“是。”玉蘭心底期待著能再多待一會兒,卻也不得不聽命離開。
直到玉蘭步出房門,奴才把視線調回主子身上。
“主子,奴才剛剛去打聽了一下,那些婢女一個個都推說不清楚謠言是誰傳出來的,不過有的人相信那些謠言,有的則相信福晉是清白的。”奴才稟報了調查的結果。
聽完,納爾圖不禁斂眉反省。
剛聽到那些謠言,他確實是怒不可遏,想要將造謠之人揪出來嚴懲,可是自己何嘗不也相信了,所以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前去質疑毓齡。
他實在錯得太離譜了。
府裡的奴僕何嘗不是把毓齡當作禧恩的額娘,想到她過去的行徑,會相信謠言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可是這樣對琉齡更加地不公平。
只要想到這一點,納爾圖就好心疼。
這個夜裡,他在炕床上輾轉反側,少了身邊的溫暖和柔軟,一個人好孤單好空虛,怎麼也無法入睡,幹是穿上長袍出門。
待納爾圖來到兒子居住的院落,站在拱門外頭,卻不敢進去吵醒他們母子,只能癡癡地凝望。
他當然可以分辨出毓齡和禧恩的額娘是不一樣的,這點是無庸置疑的,那麼又是為什麼呢?
你害怕毓齡會喜歡上其他男人……
一個聲音在腦中響起。
納爾圖如遭雷霆般地僵住了。
他抱住頭顱,嗤笑了兩聲,可是卻像是在哭泣。
沒錯!他害怕毓齡認為自己不夠好,出身又不高,到了最後也後悔喜歡上他,納爾圖苦澀地思忖。
是他的膽怯和自卑傷了毓齡的心。
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這一刻,他寧可毓齡當場賞自己一個耳光,狠狠地把他打醒。
納爾圖不禁流下懊悔的淚水。
又一天過去了。
因為白天玩得太累,禧恩不用人哄就睡著了。
己經過了平時,毓齡坐在桌旁,縫著自己剪栽的豆豆龍,當她把布偶的肚子縫好時,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她抬頭望著窗外的月光,想到這個時間,納爾圖應該已經睡了,雖然分房睡是自己提出來的,可是她卻無法否認自己有多想念納爾圖,想念他的陪伴。
因為愛他,就算被他傷害了,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只是沒有了信任,他們又能走多遠?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在景瑛貝勒身上,毓齡不能讓他用和琳甯格格指尖的事來當作把柄,不止威脅自己乜用來傷害納爾圖,如果她想要保護自己所愛的男人,就必須儘快解決這個問題。
原本還在猶豫該不該單獨去見景瑛貝勒,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應付,可是她現在不得不作出決定,因為她想徹底解決這件事。
她把棉花塞進豆豆龍預先留下小洞的肚子裡,直到塞得圓嘟嘟的,才把小洞縫上,只剩下手和腳就大功告成了。
直到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整座府邸又開始活躍起來,她終於把豆豆龍布偶完成了,她將它擺在禧恩身邊,等他醒來看到,應該會很高興。
到了第三天。
毓齡喂禧恩吃過午飯,便回到和納爾圖居住的寢房。
因為納爾圖一早就進宮,大概傍晚左右才會回來,毓齡打算趁這段時間前往赴約,希望這一趟出門能把梗在心頭的事情徹底解決。
“格格真的要去見貝勒爺?”兩名婢女聽了毓齡的決定,還以為主子終於想起什麼,不由得露出喜色。
“我只是想說跟他聊一聊,或許會想起更多的事。”她早就想好藉口。
“奴婢這就去叫人備轎。”其中一名婢女馬上出去準備了。
另一名掉女俐落地為主子梳發。“希望格格能決點把以前的事都想起來。”
“你們真的這麼希望我想起來嗎?”毓齡隨口詢問婢女,琳甯格格並不是個懂得體恤的主子,真不明白她們為什會這麼喜歡她。
婢女用力點頭。“這是當然了。”
雖然以前的主子發起脾氣來,她們這些伺候的人就遭殃了,不過還是有不少好處的,至少端郡主府的奴僕都不敢得罪她們,雖然都是下人,也因為有主子撐腰,還能使喚其他人。
聽婢女這麼回答,毓齡喔了一聲,想起以前打工,要是碰到那種待員工不好,或是會亂扣薪水的老闆,有時迫于現實,還要忍耐,因為工作不好找,或許她們也是這樣的心態吧。
“我盡力就是了。”毓齡不希望讓她們抱太大的期望,因為除非又交換回來,否則她是不可能變成那個“顧人怨”的琳甯格格。
“呃、嗯,是,格格。”說起話來這麼客氣的主子,讓婢女真的覺得毛骨悚然,才會希望她快點恢復正常。
毓齡梳好兩把頭,又換了件繡滿花樣的長袍,踩著花盆底鞋,一切終於準備就緒了。
“格格,轎子已經在外頭等了。”方才出去的婢女回來了。
她深吸了一大口氣。“你們應該記得路怎麼走吧?”
“奴婢當然記得……”
“格格以前可是經常上貝勒府……”
兩名婢女的話讓毓齡的心驀地又往下一沉,雖然她是她,不是琳甯格格,但若證實了琳甯格格和景瑛貝勒真的有什麼,她真的很為納爾圖心疼……
於是,毓齡就在這樣沉重的心情之下,前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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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5:01
第十二章
貝勒府
“你可終於來了。”景瑛親自出來迎接。
“我是來探望表姨母的,可不是為了你。”毓齡抬頭挺胸,不想在這男人面前示弱,所以故意把姿態擺得很高。
他勾起讓女人迷戀的俊美笑意,手上的摺扇一比——
“請進。”
既然入了虎穴,毓齡只能硬著頭皮跟著走了,不過當她發現不是被領進用來接待賓客的廳堂,而是一處位於湖畔的水榭,她馬上露出戒備的表情。
“不是應該先去看表姨母?”毓齡斜睨著他問。
景瑛自然看得出她臉上的防備之色,這可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我額娘剛喝過藥,現在睡得很熟,要探望也得等她醒了再說。”
“真的是這樣嗎?”她很懷疑這話的可信度。
走進水榭。景瑛示意她落座。“以前你可是很相信我說的話。”
那是因為琳甯格格喜歡你,不過對我可沒用!毓齡在心裡這麼想。“我也說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在奴才奉上茶水時,他目光專注地打量坐在對面的女人,過去之所以想娶這個表妹花了很多心思討好她,全是因為她是怡親王的寶貝女兒,而怡親王又是皇帝的親兄弟,也是皇上少數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才想親上加親,從來就不是因為喜歡,權利才是他想積極爭取的。
景瑛朝她身後的兩名婢女說:“你們先出去。”
“她們可是我的婢女,還輪不到你來命令。”毓齡高傲地回道。
聽到她的口氣,景瑛的神情有些狐疑,好像看到以前的琳甯表妹就坐在自己面前。”咱們要談的事她們不方便聽到,還是你不介意?”
毓齡面無表情地瞪著他,接著才對兩名婢女吩咐道:“你們先到外頭去。”
等到水榭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毓齡連茶水都不敢喝上半口,生活在現代的她,這種戒心她還有。
她不讓表情露出一絲懼意,“我已經來了,把你的目的說出來吧!”如果是琳甯格格本人,應該就是用這種口氣說話。
“你還想繼續裝作什麼都不記得?”這還是頭一回看不透這個女人。
“雖然還是有些事想不太起來,可不表示我喜歡被騙。”蘇毓齡,你要冷靜地演完這齣戲,不可以發抖,不可以發抖,態度要強硬。
景瑛冷笑一聲。“你不是說想不起來,那又如何知道我騙了你?”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有數。”她把同樣的話奉還。
他搖著摺扇。“咱們就別再打啞謎了,難道你真的忘了咱們之間的事?”
“咱們之前會有什麼事?”毓齡強迫自己以後要慢慢習慣用“咱們”,不要用“我們”,也要儘量不用現代用語。
“真要我說出來?”景瑛眯眼上下打量她。
毓齡也學著他拐彎抹角地說:“你想說,我攔得了嗎?景瑛表哥。”說得太好了!就是這樣,保持下去。
“你和我曾經......非常親密。”他故意吊胃口。
她嬌哼一聲。“有多親密?”
“看來你真的不記得了。”景瑛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
“我當然記得......”毓齡突然有一種直覺,這個男人根本只是在威脅她,不然也不會這樣拐彎抹角。“我和你根本沒有做出對不起納爾圖的事,只是故意要讓他產生誤會,以為自己被戴了綠帽。”
“你不是說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景瑛一臉難以置信。
“不太記得並不代表就想不起來,至少我記得自己是個女人,一個女人若跟一個男人相當親密,又怎麼可能會沒有感覺......”這位貝勒爺很可能是在唬她,於是她故意道:“我對你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聞言,景瑛的臉色變得陰沉。
見到對方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過端郡主卻不知道,若是我跟她說了......”景瑛沒想到這個表妹的腦袋突然變得這麼靈活了。
景瑛只要想到和表妹“培養”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在她十六歲那一年,以為時機已經成熟,該把兩家的婚事辦一辦時,卻因為皇帝一道指婚的聖旨下來,他所有的計畫都被打亂了!他可是開國五大功臣之一弘毅公的後代子孫,居然會讓一個妾婢子給破壞,他真的無法忍受這樣的失敗和結果。
“你覺得納爾圖現在會相信我說的話,還是相信你?”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的,毓齡不曉得自己竟也可以這麼有心機。
只不過景瑛貝勒為什麼要答應幫琳甯格格?是因為娶不到她,所以也想要報復納爾圖?如果是這樣,這個男人的心胸比螞蟻還要小。
聞言,景瑛臉色更難看了。
“其實在來這兒之前,我已經跟納爾圖把話都說開了,他說不換我做過多少錯事,都不會去計較,願意和我重新開始。”毓齡要讓這個男人知道以後別想再用這件事來威脅她。
“以前是我不對,老是和納爾圖過不去,直到那次墜馬受傷之後才領悟到他對我有多好。”
他冷笑一聲。“他還真是心胸寬大。”
“納爾圖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以前是我太不懂得珍惜了。”毓齡知道自己占上風了。
“再說我和納爾圖的婚事是皇上決定的,若是從景瑛表哥的嘴裡散播出一些不好聽的話,皇上真的相信了,到時不只我有事,連你......也逃不了,相信景瑛表哥比我還清楚這一點。”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不到那一摔,讓表妹變得如此善於言辭。”
“多謝誇獎。”她假笑一下。“我也該回去了,改天再來探望表姨母。”
“我送你。”景瑛合起摺扇。
在外頭等候的兩名婢女見到主子跨出門檻,立刻走上來。
一行人離開了水榭,經過一座千姿百態的小橋,又轉進彎曲的回廊,景瑛還是按兵不動地審視著定在身邊的表妹,這是他頭一次如此認真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和這個表妹認識了那麼多年,直到此刻,景瑛才對她產生興趣,過去那個嬌蠻無禮、幼稚無知的和碩格格,為什麼會在一場意外之後,變得成熟理智、聰明慧點,真的令人匪夷所思,不過這樣的女人也才具有挑戰性。
而毓齡滿腦子只想著快點離開這座貝勒府,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還能夠撐多久。
直到踏出貝勒府大門,坐進了轎子內,當簾子垂下來的那一刻,她全身開始劇烈顫抖。
這一瞬間,她才知道剛剛有多緊張。
毓齡把同樣發抖的雙手按在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想這次會面之後景瑛貝勒應該知道威脅也沒用,不會再來勾勾纏了。
可是她和納爾圖之間該怎麼辦?
面對他的不信任,她該怎麼做才能擺脫琳甯格格這個陰影,不讓這些不屬於她的過去橫亙在她和納爾圖之間?
毓齡漸漸平靜下來,也開始認真想這個問題。
端郡主府
納爾圖踏進大門,申時還沒過。
他將頭上的涼帽取下,交給身邊的奴才,便往居住的院落走。
“......阿瑪、阿瑪。”稚嫩的叫喚立刻讓納爾圖停下腳步。
見到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跑來,納爾圖彎下身,一把將兒子從地上抱起。“今天有乖乖午睡嗎?”
禧恩被舉得高高的,開心地格格笑著。
“這是什麼?”納爾圖看著兒子抱在懷中的玩意兒。
“豆豆龍......”兩隻小小的手將布偶舉高。
“原來這就是豆豆龍......”他之前聽過毓齡講的故事,知道這布偶一定是她親手縫製的。“記得要跟額娘道謝。”
“不要老是要你額娘哄才肯午睡,禧恩已經長達了。”身為人父,納爾圖對於唯一的兒子自然寄予厚望,一方面希望他受到疼愛,但另一方面也希望他不要變得太過依賴,即使他年紀還這麼小,也希望慢慢訓練兒子,將來能夠長成一個承受得起挫折的男子漢大丈夫。
聽到阿瑪又提起“額娘”二字,禧恩喊得更大聲了。“額娘......額娘......”他要額娘。
“額娘不在你房裡嗎?”納爾圖有些不解。
一旁的趙嬤嬤自然明白小主子想要表達的意思,“福晉下午出門去了,所以小少爺一直吵著要找她。”
“她出門去了?”想到毓齡從來沒踏出府邸大門一步,納爾圖臉色有些驚愕,不禁又問:“有說上哪兒去嗎?”
趙嬤嬤搖頭。“奴婢也不太清楚。”
“去問問看福晉去了哪裡。”納爾圖偏頭要奴才去辦,
奴才回了一聲,就快步離去了。
“額娘......”禧恩看著阿瑪,像是在問額娘在哪裡。
他看著懷中的兒子,心裡想的卻是若非要緊的事,或是非見不可的人,毓齡絕對不會沒有事先告訴自己就出門的。
不過......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納爾圖都決定要相信她。
毓齡揉著太陽穴,跨進端郡主府大門,從來不會暈車的她,沒想到居然會“暈轎”,她差點就吐了。
“見過福晉。”伺候納爾圖的奴才已經奉命在等她了。
她一下子就認出這名奴才是誰,有些錯愕,也有些明白。“該不會......納爾圖已經回來了?”
奴才躬身回道:“是,主子正在房裡等福晉。”
“我知道了。”毓齡頷首。
就算納爾圖不高興她去找景瑛貝勒,也一定要他先把話聽完,毓齡一面走著,一面這麼想。
當毓齡推開寢房的門扉,還以為會看到納爾圖憤怒的表情,然後劈頭就質問她去哪裡,結果卻不是。
“你回來了。”納爾圖大步迎上前,端詳著她的臉。“怎麼氣色看起來不太好?快點坐下來......”
毓齡在座椅上坐下。“你不問我去哪裡?”
“我知道你去找景瑛貝勒。”他倒了杯水給她。
她接過杯子。“你不生氣?”
“我相信你去找他必有你的用意。”納爾圖回答得毫不猶豫。
納爾圖的信任讓毓齡情緒放鬆了下來,“我是去——”
“先聽我說。”他溫聲打斷她的話。“其實那天我之所以會那麼生氣,絕對不是把你當作禧恩的額娘,甚至分不清你們兩人,而是我自己的心病在作祟。”
毓齡喝了口水,靜待著納爾圖把話說完。
“我太害怕會失去你了,在好不容易擁有幸福之後,任何一個風吹草動就會讓我如同驚弓之鳥,想要緊緊地抓住你,甚至口不擇言......”納爾圖坐在她身旁,娓娓道來。
“我心底一直擔心著你會認為我不夠好,總有一天會想要離開我,追根究底,是我根本看不起自己。”
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才得到你和禧恩的心,怎麼會以為我想離開呢?“她一臉詫異。
“沒錯,是我無法戰勝自己的恐懼,才會導致這樣的誤會,才會讓你以為我把你當做禧恩的額娘。”他神情堅定地說:“我是沒有把你當作她,在知道你不是她之後,就不曾這麼想過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毓齡想哭又想笑。
納爾圖抬手輕輕撫著她柔膩的臉龐。“就算這張臉原本不是你的,但在我眼中,我看到的早就是個叫蘇毓齡,一個來自兩、三百年後的女人,再也不是禧恩的額娘了。”
“嗯。”聽完,她已經熱淚盈眶了,於是把手心覆在納爾圖的手背上。
“現在換我說了......我之所以決定親自去找景瑛貝勒,是因為他威脅我,要是我不去見他,他就會把和琳甯格格之間的事傳出去,好用來中傷你。”
“你真傻......”這次換納爾圖露出恍然的神情。“她是她、你是你,就算她真的做過什麼,並不是你的錯,我也不在乎,我真正在乎的只有你。”
“可是我不能讓景瑛貝勒利用這一點來傷害你,所以我必須去赴約,必須讓他知道我和你之間的感情不會被他破壞。”毓齡訴說自己的想法。
納爾圖將她從座椅上拉起,牢牢地摟進懷中。“你該告訴我的,我是你的夫婿,應該要保護你。”
她吸了吸氣。“我知道,不過這也是為了我自己,既然要用琳甯格格的身份活下來,那麼我就該自己好好面對。”
“以後不要一個人承擔了。”他心疼地說。“你和她的心是不一樣的,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她張臂擁住他,“這應該是老天爺給我的一個考驗,我會這麼努力,是因為想要留在這個朝代,既然要得到這樣的東西,就不可能不勞而獲,所以必須經過這一道關卡,只要你能相信我,再怎麼痛苦我也可以熬過去。”
“我不只相信你,還有愛,你是我在這輩子唯一所愛的女人。”他笑中帶著哽咽地說道。
今天這趟冒險真的很值得。“你也是我在這裡唯一愛的男人。”
“那麼在兩、三百年後,你有......愛過別人嗎?”納爾圖知道就算有也是正常的,毓齡是這般的美好,只要是男人都會心動。
“你在吃醋?”毓齡嗔笑地問。
納爾圖雙頰泛紅地說:“我、我當然會吃醋了。”
“真的想知道?”她覺得自己開始會耍點小心機了。
他輕咳一聲。“如果你想說,我就聽。”
毓齡噗哧地笑了。“其實我有個交往三年的物件,在兩、三百年後的世界,男女可以自由談戀愛,然後結婚......就是成親的意思,原本也以為會嫁給他,想不到他認識了條件更好的女人,就不要我了,甚至製造一場意外,把我害死,這樣我就不會妨礙他的前途。”
“居然有如此手段卑劣的男人!”納爾圖義憤填膺地怒斥道。
她現在回想起張漢強的無情無義,已經沒有一絲怨恨了。“說不定我還要感謝他,要不然我就不會來到這個朝代,遇見你們父子,而他做了錯事,相信老天爺會懲罰他的。”
“你能這麼想,真的太好了......”納爾圖緊閉了下眼皮,只要毓齡不後悔來到他們父子身邊,不會想要離開,就再也沒有什麼好奢求的。“咱們以後也不必分房睡了吧?”
“你說呢?”毓齡羞赧地笑問。
納爾圖將嘴巴輕柔地落在她的額頭上。“當然不必了......沒有你在身邊,我根本睡不好......”
“嗯。”她臉紅地說。
他不需要再問,原本在額頭上的嘴巴慢慢地往下滑,落到毓齡的鼻頭,最後覆上嫣紅小嘴。
才不過兩、三天沒見到面,沒有粗碰到對方,卻恍如隔世。
毓齡終於體會到“小別勝新婚”這句成語的意思了。
兩人互相吮吸啃咬著彼此,不在乎力道太大會弄傷了對方,只想著要借著這個吻來表達內心的情感。
“毓齡......”納爾圖嘴唇滑下她雪白的頸項,在上頭沾滿自己的味道,男性手指也靈活地解開她的衣襟。
她仰著頭,感受著來自頸項間的酥麻,嬌軀不由得顫抖起來。
“納爾圖......我愛你......”這是毓齡第一次說出這三個字,也代表她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朝代,,真正將這裡當作往後的家了。
納爾圖眼眶發熱,欲望也跟著沸騰了。
將懷中的柔軟嬌軀抱上炕床之後,他的雙手忙著脫去毓齡身上的坎肩和長袍,是那麼的急切、那麼的熱情。
直到他的手掌觸碰到香軟雪白的肌膚,輕柔地摸索著每一處的凹壑和曲線,聽著身下的她逸出嬌喘,身子不由自主地扭擺,惹得他的呼吸更為急促,然而他並不想太快地佔有她,他想要先取悅她。
毓齡感到無法思考,本能地拱起身子,想要得到疼愛。
“慢慢來。”他濕熱的嘴唇吮吸著柔軟的胸口,品嘗著屬於自己所愛女人的味道。
“納爾圖......”毓齡不知道自己在叫什麼,只覺得快被火給吞噬了。
“別急......”強忍著進入緊窒的衝動,即使再疼痛,納爾圖還是慢條斯理地愛撫著她的每一寸。
“嗯......”她眼角泛出濕意,渴望地吟哦著。
納爾圖終於將自己的堅硬火熱抵著那濕熱的女性部位,磨蹭著、擠壓著,惹得毓齡不由得掐著他的背,像在催促著他似的。
“納......納爾圖......”毓齡低泣地喊道。
他再也無法等下去了。
當兩人終於合而為一,不約而同發出歎息。
遙遠的時空在一瞬間縮短了距離。
毓齡覺得自己回到了“家”,有這個男人的地方才是她的“家”,這是她深刻的體會。
她攀附著伏在身上的納爾圖,在激情中,指甲在他的背上劃出幾道痕跡。
在時快時慢的歡愛律動中,納爾圖鬧中一片空白,只想著如何讓身下的女人快樂,讓她享受到歡愉。
兩人仿佛無法饜足一般,只想著還要更多、更多。
當最後的極致到來,毓齡在汗水和嬌喘中,結合部位的肌肉抽搐著,直到熱液盈滿體內。
啊!
在這電光石火間,她腦子閃過一件事——
懷孕!做愛做的事會懷孕這種基本常識她還有,只是她一直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毓齡在心裡算一下日子,臉色有點發白。
記得從清醒到現在,差不多有四個多月了,生理期只來過兩次,都是短短兩天就結束了,量也不太多,她想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和不安才會影響到生理期,等到習慣之後就會調整過來。
這種狀況不一定是懷孕,先不要自己嚇自己。
不過她還是將手心悄悄貼在小腹上,想到從和納爾圖發生關係到現在,做過的次數也不算少,都沒想過避孕的事,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到嚴重性。
想到要在清朝生孩子,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產前檢查,也沒辦法事先知道胎兒正不正常,萬一到時無法自然生產,要剖腹怎麼辦?毓齡愈想臉色就愈白,要是有哆啦A夢的時光機就好,可以回到兩、三百年後的世界生完再回來。
如果真的有了,該怎麼辦?
躺在身畔的納爾圖低聲地問:“在想什麼?”
“只是這幾天發生太多事,現在腦子很亂......”要告訴他嗎?還是再等等看,說不定只是生理期亂掉。
“不要想那麼多,一切有我在。”納爾圖讓她的螓首枕著自己的臂彎。
“......納爾圖。”毓齡遲疑地喚著他。
“嗯?”
她迂回地問:“禧恩出生的時候,大概經過多久才把他生下來?”
“我記得......足足痛了兩天兩夜才落地。”納爾圖憶起禧恩的額娘在產房內的叫駡,還嚷著說這輩子再也不生孩子了。
毓齡瑟縮一下。“痛了兩天兩夜才生出來?”
“生孩子原本就是這樣。”他低笑地說。
她很想說才不是,以前就聽常媽媽的同事說過還可以打什麼無痛針,但是在這裡當然沒有那種東西。
“毓齡......”納爾圖才想到之前都沒有留意她的身體狀況,兩人又同房好一陣子了,是否要請個御醫來診個脈。
“我有點累,想睡一下。”毓齡想等養足精神再來想。
納爾圖摟緊她,心想也不急,等有空再說。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5:26
第十三章
半個月後,進入夏季第二個節氣,暑氣正盛。
納爾圖一個早上都關在書齋內,思索著秘密奏摺該如何下筆,既然稱為秘密奏摺,自然不需要層層關卡,而是直接面呈皇上。
雖然從前朝開始就有秘密奏摺的存在,不過當今皇上時時刻刻都在提防朝中的政敵,還有提防朝中的官員,以及頑固自己的江山,所以講有奏事權的人增多,奏摺的內容自然也廣泛了,皇上還對此相當滿意,可是稍有不慎,卻會引來一場腥風血雨。
他擔心若不寫,皇上會質疑自己的忠誠度;若是寫了,每每總是斟酌再三,就怕字裡行間不夠謹慎。納爾圖承認秘密奏摺有其在的必要,可是依照皇帝的陰狠殘酷,要是有心人蓄意告狀或誣陷,豈不造成冤案?
苦思良久,納爾圖這才動筆。
直到半個時辰後,已經接近午時,他才將寫好的秘密奏摺收妥,還另外上了鎖,這才走出書齋。
這間書齋就位在府邸的西部,周圍都種植著紫竹,充滿疏影竹落的畫意,再往左側走去,還有一座以湖石為主的假山,層層疊疊,別有一番韻味,山前還有一座水池,全山倒映其中,可謂是巧奪天工、美景如畫。
納爾圖在行走之間,偶爾駐足欣賞,沉澱宮闈之中的爾虞我詐、步步為營所帶來的煩悶。
就在這當口,他的眼角瞥見水池畔一道纖弱身影,應是府邸的婢女,看來有點眼熟,在尋思之間,慢慢走近了。
那名婢女低著螓首,頻頻用絹帕拭淚,卻用眼角暗中看著目標一步步接近,準備好再納爾圖面前演這齣戲。
冷不防地,就見他的身子微微地往前傾,還跨出了右腳,很容易就讓人以為是意圖輕生的舉動。
“你在做什麼?”納爾圖沉聲低斥。
婢女被 這聲怒吼給嚇得站立不穩,眼看就要跌進水池裡面去了。
“啊……”她吐出驚呼。
納爾圖在婢女發出叫聲之前,已經一個箭步過去,將她攬了個正著,硬是拖離池畔幾步。
“郡、郡王爺……”玉蘭淚眼汪汪地抬頭看著他。
認出她是誰,納爾圖眉頭攏起。“為什麼要尋短?”
“玉、玉蘭只是一時身子不舒服……才會……”她一副柔若無骨的摸樣,就這麼順勢偎在納爾圖身上,“不是要尋短……”
“真是如此?”他嚴厲質問。
蘭玉說不出話來,只能掩帕啜泣。
他不禁想起額娘提過曾經打算投井自盡的往事,那時額娘因為身子不好,實在無法幹粗活,心力交瘁之下企圖尋短,本性溫厚的阿瑪得知之後,還紆尊降貴地前去探望這名出身辛者庫的婢女,而這一見,也就這麼喜歡上了,後來便有了自己。
納爾圖想到額娘的遭遇,心生同情,也就沒有點破她的謊言。“身子若真的不舒服,就別在池畔逗留,容易發生危險。”
“玉蘭記住了。”她抽抽噎噎地說。
低頭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的玉蘭,似乎真的很虛弱,納爾圖張望了四周,想喚人來送她回去。
不料,納爾圖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一大一小,整個人愣住了,下意思地將玉蘭的身子推開了些。
毓齡完全沒想到會看到這種畫面,心臟像被只無形的手用力抓住,痛到無法呼吸,她帶著禧恩走到這兒來,原本是想看納爾圖忙完了沒有,如果忙完了就一塊兒吃中午飯,也趁這機會把府邸一些不曾走過的地方都逛一遍,沒想到竟看到這一幕……
她現在應該大叫“你們再做什麼”?
還是該先沖過去打那個女人一個耳光?
見到老公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當老婆的應該生氣才對,可是……其中會不會有誤會?
在兩人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應該更信任彼此才對。
“阿瑪。”是禧恩的稚嫩呼喚打破尷尬。
“你們……怎麼來了?”納爾圖清了清喉嚨說道,明明和這名婢女沒做什麼。卻不由得擔心會讓毓齡誤會。
見到毓齡,玉蘭佯裝惶恐地跪倒在地,只差沒有磕頭。
“福、福晉別誤會……玉蘭只是……有些頭暈……郡王爺正巧……看見扶……扶了一把……”她一面打著哆嗦,一面解釋。
毓齡不由得多看了這名叫做玉蘭的婢女幾眼,生得娟秀,氣質也好,是那種勾起男人保護欲的類型,她也不想對這種事情太敏感、或反應過度,決定只要相信納爾圖就夠了。
“要不要請大夫?”她問納爾圖。
玉蘭猛搖螓首。“多謝福晉,奴婢躺一下就沒事……”雖然有些扼腕毓齡會挑這節骨眼出現,不過只要把機會稍微變動一下不就成了。
“那就回房歇著。要說有人問起,就說是我准許的。”因為思念亡母產生的移情作用,以及對待奴僕向來寬厚,讓納爾圖對這名叫玉蘭的婢女比其他人多了幾份關心。
“可、可是……”玉蘭視線不斷地往毓齡身上飄去,心裡不禁納悶,福晉見了剛才那一幕居然不生氣,還以為他們感情變好了,應該會吃醋、會沖過來教訓自己,這樣她才能在郡王爺面前扮演柔弱婢女的角色,沒想到竟然跟她預想的不一樣。
“不打緊,你去歇著吧。”納爾圖頷首地說。
“是,玉蘭告退。”她只好先撤退,再另外想別的辦法。
玉蘭可是花了不少時間, 經常噓寒問暖的,才讓府裡的幾位嬤嬤松了口風,打聽到有關郡王爺的事,得知他的生母同樣有辛者庫罪籍,因此才會記住自己,進而對她特別照顧。
接著又聽其中一位嬤嬤說,她伺候過已逝的老郡王爺,對於老郡王爺和郡王爺的生母那段感情,更是知之甚詳,玉蘭好拿來利用,只要郡王爺對她起了惻隱之心,從同情到憐惜,那麼就有了希望了。
等到玉蘭走遠了,納爾圖才上前抱起兒子。
“我跟禧恩都肚子餓了,先吃飯吧。”毓齡隻字未提起方才的事。
納爾圖一手抱著兒子,跟著毓齡往回走。
兩人都沒有說話。
似乎感到兩個大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尋常,禧恩也乖乖地趴在阿瑪懷中,不吵也不鬧。
“咳。”納爾圖清了下喉嚨。“方才……”
“什麼?”毓齡仰起臉蛋看他,有些困惑。
“方才我只是扶了她一把,免得掉進水池,鬧出了認命,如此而已。”其實他也犯不著解釋,因為根本什麼事也沒發生,但就是在意毓齡的想法。
“真的嗎?”她忍著唇邊的笑,假裝不太高興。
“當然是真的。”他嚴肅地說。
“嗯。”毓齡嘴裡應著,不過表情卻很凝重。
“你不信我?”納爾圖有些緊張。
“我相信,所以我才什麼都不問。”說著,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只是還是會有一點吃醋,不想你和別的女人太接近。”
他神情一柔。“就算是禧恩的額娘還在,我也從來不碰府裡的婢女,現在有了你就更不會了。”
“這可是你說的。”毓齡嬌瞪一眼。“雖然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可以有一個元配和側室,甚至還可以有小妾,但是我在觀念上還真的沒辦法接受。”
“你多慮了。”納爾圖用空著的那一隻手握住她。
毓齡晃蕩著兩人交握的手掌。“也許這個朝代的男人覺得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不過我接受的教育不是這樣的,對於我來說一加一等於二,再怎麼加都是二,不會哪一天變成三。”
“這是什麼意思?”納爾圖無法理解這樣的比喻。
她腳步沒有停,口中繼續道:“意思就是一夫一妻剛剛好,要是再多個女人夾在中間,變成了三個人,甚至是五、六個女人,對這個家來說就太擁擠了,萬一這些女人吵起來,做丈夫的要站在哪一邊?是元配?還是那些女人?”毓齡沒有結過婚,不過從電視連續劇,還有周遭認識的人身上也看得多了。
納爾圖有些好奇地問:“兩、三百年後的男人都不會有三妻四妾嗎?”
“當然也有,不過是少數,有的在外面偷偷地養女人,有的則仗著錢太多,不管元配答不答應,就硬把女人帶回家。”毓齡抬頭瞪著他,“男人總是想到自己,卻不知道有多傷元配的心。”
納爾圖稍稍聽懂了些,握緊掌中的小手。“夫妻之間的爭吵確實是件麻煩事,當然要由一家之主出面,不能推諉責任。”
她嬌睨著問他:“如果你真的有別的女人,會不會也管我傷不傷心?”
“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也沒有女人可以跟你比。”他明白毓齡的擔憂,毫不猶豫地許下承諾。
“總而言之,要是有一天你真的打算讓別的女人進門,我不會跟那些元配一樣去吃齋念佛,因為那並不是我的錯;既然不能離婚,那麼以後我過我的,而你跟那個女人過你的日子,反正這個房子夠大,也不容易碰到面……”毓齡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過最重要的禧恩,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讓我把他帶在身邊。”
納爾圖不怒反笑,因為他很確定不會有那一天到來。“你就不會想辦法挽回我的心?”
“男人只要變了心,我想就已經回不去了,雖然有感情,也會捨不得,可是再拖下去,反而更痛苦……”想到那天晚上,張漢強如果願意下車談,就會明白她只是想好聚好散。“以前的我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忍耐,怎麼委屈都可以,但是只有感情不能,因為我想要的是一份專一,如果辦不到,那就分開。”
他凝聽著毓齡的想法,在這個朝代,她的想法只能用離經叛道來形容。
“……不過事情還沒真正遇到,我也不敢保證到時候可以做得那麼瀟灑,說不定也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死也不會答應讓那個女人進門。”毓齡有些自嘲,因為她並不愛張漢強,當然可以做到。
“絕不會有那種事。”納爾圖用最真摯的心對上天發誓。
“我相信你。”毓齡路癡明豔絕美的笑靨。
“有好一陣子沒看到你這麼笑了。”眼前的美麗笑臉讓他寬了心,前些日子的掙扎和痛苦似乎真的遠離了。
“有沒有被我迷住?”她想要拋媚眼,不過沒有成功。
“有。”納爾圖朗聲大笑。
他想要一輩子都能看到毓齡的笑臉。
又過了七、八日。
“不是才剛吃過午飯,還吃了兩碗,怎麼又餓了?”毓齡撫著正在咕嚕咕嚕叫的肚子,這幾天半夜都要吃夜宵,不然睡不著,連自己都驚訝。“再這樣吃下去真的要減肥了……”
可是她現在好像吃漢堡、鹽酥雞,以前都不怎麼愛吃的,覺得熱量太高又太油,現在居然會這麼想吃,一定是因為太久沒吃到了。
“鹽酥雞還可以自己做,漢堡就比較費工夫了,還得要先做外面的麵包,而且這裡又沒有烤箱,不過沒關係,總會想出辦法的……”毓齡光是這麼回想,肚子就餓得更難受了。
決定了!
今天晚上等大家都睡了,再偷偷流進廚房裡做,不過最重要的是先準備好需要的食材。
“叫納爾圖等一下帶我去最近的‘菜市場’ ……”毓齡覺得還是親自去採買,才能享受做菜的樂趣。
這麼說著,她的精神都回來了,馬上出去找人。
只不過她怎麼也沒想到還會見到景瑛貝勒,毓齡都快忘了有這個人的存在,也以為兩人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他居然又上門來了。
毓齡還真沒見過臉皮比他厚的男人。
只見納爾圖沉著臉色和這名不受歡迎的客人在廊上說話,當毓齡走近,兩個人同時注意到她,神色各異。
“……表姨母的病好多了嗎?這幾天因為事情忙,打算明天和納爾圖一起去探望她老人家。”毓齡真的覺得自己愈來愈會說話。
景瑛搖著紙扇,附和地說:“我額娘這幾天也這麼念著,還要我來催一催。”
“以後派個人來就好,不用親自走這一趟。”她根本不想見這位居心叵測的貝勒爺。
“一點都不麻煩。”景瑛看著她的眼神多了些什麼,“我正好有點事想跟表妹私下談談。”
毓齡不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要談什麼?”難道又想威脅她?
“不會耽擱太久的。”他興味濃厚地說。
她跟納爾圖交換了個眼色。
“我會在書齋。”其實納爾圖大可斷然拒絕對方的要求,不過他願意去相信毓齡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有話就快說。”毓齡口氣不耐煩。
景瑛收起紙扇,笑得陰冷。“明人不說暗話,咱們就把話直接挑明瞭吧……你到底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她反應很快地回道。
“那天你走了之後,我想了很久……”景瑛斂起眉頭思索。“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毓齡昂起下巴。“我不是她又是誰?”
“所以才要問你,最好老實地說。”他恫嚇地說。
她一點都沒有被景瑛貝勒的威脅給嚇唬住,“那麼我告訴你,我就是她,只不過……是重生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
景瑛眼底一抹戾色。“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了。”
“我說的就是實話,信不信由你。”毓齡嬌哼地說。
看著眼前可以說是脫胎換骨的表妹半響,他露出邪氣的笑臉,“如果以前的你是像現在這副樣子,我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早一步把你娶進門,也不會等到皇上指婚再來後悔。”
“就算是那樣,我也不會嫁給你。”即使早個幾年和琳甯格格交換,她也不會喜歡上這位貝勒爺。
“你就這麼確定?”景瑛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
“那是當然。”她很想用哼來回應。
看著眼前可以說脫胎換骨的表妹半響,景瑛眼神慢慢地變了,少了城府,多了認真。“這些年來,無法和怡親王親上加親,讓我一直到現在還相當惋惜,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算。”
是跟怡親王府?而不是說跟“你”?
毓齡抬眼看著他。“這麼說來,你也從來沒喜歡過……我?”
原來這個男人也不過是看書琳甯格格是怡親王的寶貝女兒,才想娶她為妻,她真替琳甯格格感到不值,到了最後只是被當成利用的工具。
“若是現在的你,應該就會不同了。”他從來只把情感當成得到權勢的手段,是因為他從來沒動心過。
聽了,毓齡一臉沒好氣。“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我只有一句話送給你,你再怎麼會算,也算不過老天爺,做人還是要實在,少利用別人,免得到最後,那些報應都會回到你身上。”
見景瑛貝勒還在思索她的話,毓齡也懶得再說下去。
“我讓奴才送你出去。”要說琳甯格格親耳聽到這個男人根本對她無心,怕會氣得直跳腳,說自己的眼睛被蛤蜊肉糊到。
景瑛貝勒究竟想談什麼?
在往書齋的路上,納爾圖不止一次這麼想,不是因為不相信毓齡,而是最好不要跟那個男人太接近。
就因為景瑛貝勒是四阿哥身邊的人,皇帝近來也留意到了,發現他與不少朝臣較好,和其他皇子也十分親近,曾經有過“此人算計太多”的評價,跟他的先祖,也就是開國元勳弘毅公相比,太過權謀,太少忠心正直。
依皇帝的性子,又怎麼能由著這樣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作怪,尤其是留在四阿哥的身邊,雖然繼承人選是採用秘密立儲的方式,不過納爾圖也看得出四阿哥是可能性最大的,所以皇帝絕對會找機會除去景瑛貝勒,不會留下此人,納爾圖可不希望被無端受到波及,那下場難以設想。
納爾圖歎了口氣,不禁有種功名利祿轉頭空的感慨,若不是當年沒有被封為多羅郡主,或許就不必為這些事輾轉反側,可是若沒有將怡親王的女兒指給他為嫡福晉,那麼他和毓齡就不可能相遇。
既然冥冥之中早已註定,那麼又何須煩惱?
這一刻,他領悟到這個道理,心也安了。
“……玉蘭給郡王爺請安。”一個柔細的女聲講納爾圖的心思拉回。
認出玉蘭,他微微頷首。“有事?”
雖然待府裡的奴僕向來仁慈寬容,除非犯下大錯,否則不會嚴懲,不過身為主子該有的威嚴,他可不曾忘了。
納爾圖的冷淡讓她一怔,不過依舊照計畫進行。“那天要不是郡王爺及時救了玉蘭,玉蘭或許已經不在人世。”
“以後別再做那種傻事了。”他嗓音這才多了些關切。
她淚光瑩瑩地低頭。“玉蘭知道,絕不會再做傻事了。不過玉蘭無以為報,所以親手縫了一隻荷包……”說著,雙手呈上繡著吉祥圖案的藍色荷包,女紅可是她最擅長的,“請您收下。”
他深幽的目光望向那只荷包,莫名地想到了善於女紅的額娘,也經常繡荷包送給阿瑪,納爾圖不由得又憶起這名婢女前幾日意圖尋短的舉動,都與額娘做過的事有著幾分巧合。
或許自己曾經迷惑過,因為這麼婢女和額娘的境遇相似,所以才會讓府裡的嬤嬤們多多照顧,並不表示他會將感情放在她身上,看著婢女含羞帶怯的臉蛋,他這才察覺到她並沒有想像中的單純。
納爾圖也不是完全沒有城府和心機的人,只是做事坦蕩光明,若非必要,不想讓自己變成謀略深沉的人,可是遭人算計,卻不可能無知無覺。
“不用了,往後認真做事就好。”爾圖直接拒絕了,看來還是找個理由讓內務府將她調去其王公府邸,此女留不得,他話一說完,立即轉身離開了。
而在聽了納爾圖的回答之後,玉蘭的眼中不禁淚花打轉,不明白她哪裡做錯了,原本都好好的,怎麼突然跟預想的不一樣?
玉蘭掏出絹帕拭淚,眼底特別明亮,那是勢在必得的光芒。“我必須再想想其他辦法,一定還有……”
就在這時,毓齡和景瑛貝勒說完了話,打算去書齋找納爾圖,見到玉蘭垂首啜泣,猶豫要不要上前關心一下,後來還是走開了,因為在傷心的時候,別人的安慰有時反而會讓人更難過。
當毓齡跨進書齋,坐在幾案旁喝茶的納爾圖有些訝然。
“已經談完了?”他擱下茶碗問。
毓齡在他身旁的座椅上落坐。“我跟那位貝勒爺也沒什麼好談的……還有,我剛剛在來的路上,看到那個叫玉蘭的婢女好像在哭,要找人去問問嗎?”
“不用了,不守本分,心機太重的女人,我不打算再把她留在府裡頭。”納爾圖冷冷地說。
“那天你不是對太很好,還害我有點吃醋?”她有些納悶。
“如果她心懷他圖,就另當別論了。”他伸出左掌,隔著幾案握住毓齡的小手,像是在安撫她。
“看到那名婢女,會讓我想到死去的額娘,若額娘能多等我幾年,我就有能力孝順她、奉養她,讓她頤養天年,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讓人給抓住了機會……”納爾圖目光透著幾分寒意。
“可是她錯了,我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也同樣因為‘妾婢子’這三個字而讓人輕視,跟我吃同樣的苦頭,他也不會有我這種運氣,能夠得到封爵的機會,所以根本不會動那種心思。”
“我瞭解你這種心情,看到別人有父母會問他們吃飽了沒有,工作會不會很辛苦之類的,我只能偷偷羡慕,所以她會拿來利用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是人都會想往上爬,這是天性,也不能說她對還是錯……”毓齡也不想去批評,因為每個人的做事態度不同。“對於我來說,平凡的人生就是一種幸福了。”
“只要你會說這種話。”納爾圖一臉失笑。
“這樣說有什麼不對?”她笑睨他一眼。“我根本就是個平凡人,沒什麼了不起的心願,只要一家人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可以一起看著孩子們長大,等到我和你老了之後,牙齒都掉光了,只能吃粥配大茂黑瓜也是一種幸福。”
“什麼黑瓜?”他忍俊不禁地笑了。
毓齡跟著哈哈大笑。“算是醬菜的一直……說到吃,我才想到肚子好餓,最近真的好會吃,一天都要吃好幾餐。”
聞言,納爾圖陡起收起唇畔的笑意,滿眼正經。“若我記得沒錯,禧恩的額娘剛有喜的那幾個月,也容易感到饑餓,還曾好幾次大發脾氣,說她不想胖到見不得人,若不是打胎已經太遲,還會傷害身子,她真的會不顧當初和我的協議,不要腹中的孩子了。”
“其實之前……我已經有點懷疑是不是懷孕了……”毓齡小聲地承認。
他板起臉孔問道:“為何不早點說?”
納爾圖不禁也開始禁止了,前些日子他本來就打算請御醫到府裡來幫毓齡把脈,只是事情一忙就忘了。
“因為……我怕在這裡生孩子。”毓齡怯怯地說。
納爾圖愣住了。
“生病當然可以吃中藥,可是生孩子不一樣……”萬一出現不好的狀況,沒有婦產科醫生在旁邊做緊急處理,她真的沒有安全感。
“我會找個經驗最豐富的穩婆。”納爾圖講她帶進懷中,嗓音低沉溫柔地安撫她的焦慮。
毓齡從他胸前仰起頭問道:“她有執照嗎?”
“……”
“那麼在生孩子的時候,你會不會在身邊握住我的手,幫我打氣?”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
“你會親手幫孩子剪臍帶嗎?”聽說有個同事的老公去陪產時就這麼做,夫妻倆高興得痛哭流涕,讓她聽了也好感動。
“……”
“會不會?”事關孩子,毓齡固執地要得到答案。
納爾圖的嘴巴像離水的魚,一開一合,卻發不出聲音。
這是活了二十多年,他頭一次體會到“無言以對”是何滋味,可是又不想讓毓齡失望,希望能彌平她的不安。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確定是否真的有喜。
就在半個時辰後,御醫被請到端郡王府,仔細地望聞問切一番,確診出現喜脈。
“恭喜郡王爺!恭喜福晉!”
御醫的這聲祝賀終於讓納爾圖有了真實感,他又要再度當阿瑪了。
不過准媽媽卻是驚大於喜。
對毓齡來說可是第一胎,二十二歲當媽媽。以現在人晚婚的年紀來算,還太年輕了,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跟把禧恩當作自己的兒子不一樣,是要經過懷孕和生產這兩個階段。
她惶惶不安地看著自己的手,腦子一片空白,沒有注意到御醫的離去,還有奴僕們的道喜聲。
等納爾圖摒退的婢女,關上門扉,在炕床旁邊坐下,自然也把她臉上複雜的表情看在眼底。
“別怕……”納爾圖握住她的手說。
毓齡抬起螓首,嬌嗔道:“這樣說很沒說服力。”
“到時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你身邊,握著你的手,甚至要我親手幫孩子剪臍帶,我也願意那麼做。”如果兩、三百年後的男人能做到這個地步,那麼他一定也能辦得到。
“我可沒有逼你,是你自己說的?”她露出喜色。
納爾圖用很堅定的口吻說:“當然,我說到做到……至於你跟我解釋過的執照,穩婆應該沒有那種東西,不過我會派人多多打聽,找個最穩當最有經驗的,所以不要擔心。”
“嗯。”毓齡總算笑了。
“一切有我在。”他環住毓齡的肩說。
“雖然現在很緊張,不過……心裡有一部分又覺得比之前踏實不少。”她靠在納爾圖胸前說。
“怎麼說?”他扶著毓齡的發。
“我在想一定是老天爺決定讓我留下來,才會讓我有了這個孩子……”感覺到肩頭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毓齡當然曉得這兩人之間一直以來就存在的恐懼,只是努力不往壞的方面去想。“所以我相信老天爺不會拆散我們的。”
或許就因為琳甯格格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福氣,因此老天爺才會把她們交換過來,有了這一趟神奇之旅;但是對毓齡來說,不管納爾圖還是禧恩,都是她的最愛、她的寶貝,願意用生命來守護。
“但願真如你所說的。”納爾圖將她和腹中的孩子擁得牢牢的,很怕眼前所擁有的幸福會突然消失不見了。
“一定是這樣的。”毓齡心中更加篤定。
“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來拆散我們。”他允諾地說。
她有些倦意地閉上眼。
以為毓齡睡著了,納爾圖想讓她平躺下來,好好地歇息。
“琳甯格格的阿瑪什麼時候回來?”她又掀開眼,問出心中最大的隱憂。
納爾圖沉吟片刻。“再半個多月左右就會從江南回來了,在這段期間,他也曾數次捎信來關切你的傷勢痊癒狀況,我只回說一切安好,不過也瞞不了太久,早晚都要面對。”
“他真的很溺愛女兒,卻不知道反而害了她。”毓齡有感而發地說。
他微頷下首。“岳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在所難免。”
“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用在這對父女身上,好像真有那麼一點道理。”毓齡卻不認同這樣的寵愛方式。
“還有這種說話?”納爾圖失笑地問。
毓齡嚴格地警告他說:“如果我生的是女兒,絕對不准你這樣寵她,該管教的時候就該管教,不可乙太溺愛,
“這是當然。”他馬上保證。
她還想說什麼,就聽到門房被人推開的聲音,趙嬤嬤看著小主子進屋,便又輕輕地帶上門扉退下了。
“額娘……”稚嫩嗓音大聲呼喚著。
“禧恩來了。”納爾圖咧嘴笑了。
“額娘、額娘……”一個小小的身影用跑得撲向炕床,奮力地往上爬。
“阿瑪幫你……”他用大掌扶住禧恩的小屁股,然後托到炕床上,這才發現兒子似乎長大不少,也重了些。
“來,額娘抱抱。”毓齡摟住軟香香的小身子。
她用力啵了一下。“好,額娘親親!”
禧恩格格笑得很開心。
看著這對母子的笑臉,納爾圖鼻子不由得泛酸,張開雙臂,將他們圈抱在自己的胸懷中。
榮華富貴宛如過眼雲煙,唯獨他們是自己無法失去的。
只能祈求上天,讓一家人永不分開。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5:52
第十四章
前門大街——
毓齡換上漢族婦女說穿的衣裙,在納爾圖的陪伴下,跟著人潮走進了這個繁華熱鬧的商業回基地,也就是“大柵欄街”,只見旁邊商鋪林立,遊客如織,建築物充滿古色古香 加上經過身邊的古人,要不是這幾個月都住在端郡王府,她還真的以為走進拍清裝大戲的片廠。
由於上一回出門是坐轎子裡,沒有機會也沒有心情好好地看看外面的景物,毓齡今天終於得償所願 親眼目睹真正的大清盛世。
“這間是同仁堂藥鋪,幾年前便開始供奉禦藥房用藥……”納爾圖見她兩眼發光,笑得這麼開心,臉上也多了笑意。
她扯著納爾圖的袖子,“同仁堂……我聽過、我聽過……”曾經看過同時在喝這家賣的四物飲,不過價格有點貴。
“還有這間是六必居醬菜鋪。”
“六必居……我聽過、我聽過……”毓齡克制著不要尖叫,想到曾經上網流覽過旅遊食記,因為店名特別,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你都聽過?”納爾圖哭笑不得。
“雖然沒去過,不過有看過介紹……”在兩、三百年之後,這兩家老店還在營業,不過能看到它們最古早的風貌,讓她覺得很新鮮。
又往前走一小段路,納爾圖小心地在旁邊護著,避免毓齡被川流不息的人群給撞到。
若不是毓齡一再拜託他,納爾圖真的不想帶著懷有身孕的她到外頭來,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再到前面去看看。”毓齡拉了拉他的袖子。
“別走太快,不然一不留神就會被沖散的。”納爾圖先提出警告。
她一面看著四周,一麵點了下頭,“要是等一下真的被沖散了,那就在同仁堂門口會合。”
“你要是不聽話,咱們現在就回去。”為了毓齡的身子著想,就怕途中出了岔子,納爾圖絕對不會讓步的。
“我知道了。”她只是太興奮,雖然對清朝不是很瞭解,但是能夠身歷其境,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機會。
納爾圖也不忍心潑她涼水,只能要自己跟緊一點,兩人別走散了。
不過愈是擔心的事,就愈容易發生。
“咦?”毓齡不過才轉過頭,就沒見到跟在身旁的高大男人。“真的走散了……”她吃力地踮起腳尖,試圖尋找熟悉的男性身影。
“還真是難找……”看到滿街的男人都是剃那種清朝髮型,她捂著嘴,很想大笑,卻也只能拼命忍住。
不期然地,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經過毓齡的面前,訝異地停下腳步,多看她幾眼。
“你怎麼在這兒?”男子開口問道。
毓齡嚇了一跳,聽對方的口氣似乎認得她。
只見那是名生得儀錶堂堂,長方臉,有著挺直的鼻子,兩耳大而肥厚,雙眼清澈的貴氣男子,見毓齡沒有反應,又再確認一次她的身份。
雖然他們已經好多年不減,不過他這個堂妹可是大清貴族之花,自己是不會認錯這張臉的。
“你不認得我了?”他只好這麼問。
現在的毓齡最怕的就是有人跟她說這句話了。“呃……你是……”完了!這個男人又是誰?
“咱們最後一次見面大概是五年前,不認得也無妨。”貴氣男子倒不是不以為意,態度也很隨和。 “納爾圖呢?他沒跟著你出來?”
“我、我跟他走散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貴氣男子笑了笑。“你跟我印象中似乎不一樣……”記得這個堂妹可是嬌貴的很,根本不可能會到這種地方來,不過人長大了之後 都會有說改變,何況她又已經嫁了人。
還沒說完,一名奴才來到他身邊,態度恭謹地說:“四阿哥 咱們該回去了。”
四阿哥?毓齡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貴氣男子,原來他就是現在這個皇帝的第四個兒子 論起輩分,應該是琳甯格格的堂兄,也難怪會認得她。
“那我先走了。”貴氣男子沒有久留 ,快步走入人群之中。
她連忙道歉。“對不起 ,我以為你有跟上……”
“沒事吧?”他只擔心她會被撞倒受傷,動了胎氣。
“我沒事……剛才有遇到四阿哥,因為不認得他,把我嚇出一身冷汗,還好他也沒有多問。”毓齡拍了拍胸脯說。
納爾圖小心翼翼地帶她到人少的地方,其實更想快點回府。“你應該也累了,咱們先找個地方做下來休息……”
“啊!”她大叫一聲。
“你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疼?”納爾圖被這個叫聲嚇到了。
毓齡搖了搖頭,先讓他安心。
那個四阿哥不就是在歷史上據說很風流很會花錢,也就是“還珠格格”裡的那個清朝皇帝?
“我剛剛居然跟本人說話了……”她張著小嘴。
“你在說什麼?”他擔憂地問。
“沒事只是有點餓了”毓齡決定不告訴他 因為以後誰會當皇帝 ,老天也早就已經決定好了,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那就這一家吧。”納爾圖指了前面個不遠的茶樓。
“那一家很有名嗎?有什麼招牌菜?”她第一次吃“外食” 情緒很高昂。
他沉吟一下。“當然有了……”
兩人一面聊著,一面走向茶樓。
原本毓齡對清朝沒有太多的感覺,課本上教的,只記得歷史上最有名的那幾個皇帝,他們叫什麼名字,以及一些基本的認識 ,連清裝大戲也是偶爾看看,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這裡比書上寫的還要有趣。
前兩天並沒有把整條前門大街都逛完,毓齡還想再去一次,不過納爾圖嚴禁她只偕婢女就出門,非要等到他有空才行。
毓齡也只好待在府裡,陪禧恩玩了。
只不過,一遭天氣就陰陰的,沒有昨天晴朗。
陪著禧恩坐在亭子裡吃點心的毓齡喃道:“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趙嬤嬤也跟著抬頭。“看起開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還是先進屋裡,要不然等一下真的下雨就來不及了。”她抽出絹帕,幫禧恩抹了抹嘴角,這才牽著他的銷售走下亭子。
“是。”趙嬤嬤讓婢女負責收拾好石案上的東西,自己則快步跟上。
就在他們步出園門沒多久,天色愈來愈暗,開始飄下綿綿細雨。
“還真的下雨了……”毓齡抱起禧恩快步走進曲廊躲雨。
“雨……”禧恩學著額娘說話。
想到禧恩現在都兩歲多了, 只會說“阿瑪”、“額娘”、“嬤嬤”、“不要”、“豆豆龍”等簡單的單字 ,還不會說整句會話,記得以前去孤兒院當義工,看到有的一歲多都會唱兒歌了。
所以毓齡現在都會多多跟他說話,讓禧恩有個物件可以學習,這樣發展的速度應該會快一點。
“下、雨、了。”她指著天空說。
“雨。”他也跟著念。
“來,再跟額娘說一次……下、雨、了。”毓齡耐心地重複。
“下……雨……了……”禧恩努力地學著。
“禧恩好棒。”她大聲誇獎。
“下、雨、了。”似乎知道額娘在稱讚他,這次發音更清楚了。
“對,已經在下雨了……”雖然雨還沒有很大,過毓齡還是加快腳步,“你今天還沒有午睡 困不困?”
“豆豆龍……”聽懂午睡的意思,禧恩想到他最愛的布偶。
“等一下讓豆豆龍陪禧恩午睡。”毓齡笑吟吟地說。
禧恩趴在額娘柔軟的胸口,打了個可愛的呵欠 有點想睡覺了。
“福晉有孕在身 還是讓奴婢來抱吧。”趙嬤嬤笑覷著愈來愈喜歡黏著額娘的小主子。
“就快到了 沒關係。”雖然真的有點抱不動了,可是毓齡才動一下,懷中的禧恩就把她樓的更緊 只好繼續抱著。
這幅身子不只是體力差,連手臂也沒有肌肉 以前的她可是搬箱子、揉麵團,上市場大採購都可以自己提回家,毓齡決定趁這幾個月好好地鍛煉,為了可以自己帶孩子 臂力一定要練好。
“……福晉!”
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就見一名奴才匆匆忙忙地從前頭跑了過去。
“福晉——”
毓齡調整了下姿勢,把禧恩抱好,這才揚聲回道:“我在這裡!”
奴才馬上奔上前,到她面前站定,“福……福晉……”
“好了,不用請安了,直接告訴我什麼事。”她很乾脆地說。
“是……是怡親王……王爺來探望福晉了……”奴才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已經讓毓齡臉色丕變。“還要福晉立刻去見他……”
血液迅速地從毓齡臉上褪去。
“他已經回京了?”比原本預定的還要提前好幾天。
納爾圖不在家……不對!這是她該去面對的問題。他在不在家都一樣,毓齡很快冷靜下來。
“禧恩乖,讓趙嬤嬤抱你回房間,額娘忙完再去看你。”毓齡先把懷中的孩子交給趙嬤嬤。
“額娘……”禧恩伸出小手要抱抱。
“先讓豆豆龍陪你。”她安撫了孩子,才對趙嬤嬤點了下頭。
趙嬤嬤便抱著小主子離開了。
“接下來……”應該是我的最後一場考驗 毓齡在心裡這麼想。
毓齡在廊上走走停停,可以感覺到背上都是汗水,愈是接近,她的心跳就跳得愈劇烈。
最後她來到院落裡的一處廳堂。
當毓齡站在花廳前,很快地往屋裡看了一眼 除了一名看來年約五旬的男子,也就是怡親王是坐著之外,還有奉茶的奴才, 以及立在一旁的兩名“抓耙子”婢女,不知道正在跟怡親王說些什麼悄悄話,其實她也不用猜,既然是“抓耙子”,當然是打小報告了。
她吸了口氣,接著跨進了門檻。
只見外表清瘦的怡親王,面容透了些病色,不過兩眼炯炯有神,鼻樑挺直,可以想見年輕時的俊偉摸樣。
想到第一次見到琳甯格格的阿瑪,毓齡才剛“清醒”沒兩天,腦子還是混混沌沌的,根本沒有仔細看他的長相,可是這一刻,兩人真正地面對面了,忽然對怡親王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
是因為曾經匆促地見過一面,才會有這種熟悉感嗎?
怡親王見女兒看著自己發起愣來,寵溺地喚著:“琳寧!
“呃……阿瑪!”她回過神來,連忙用琳甯格格的身份喚著對方。
這聲“阿瑪”讓怡親王愣了一下,就因為語調跟過去完全不一樣,又見面前的女人裝扮素雅,眉眼之間的驕縱任性不在,要不是長相模樣沒變,差點就認不出來是自己的寶貝女兒。
難道兩名婢女所言真的屬實?
怡親王的目光筆直地射向毓齡,讓她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琳甯,到阿瑪這兒來!”怡親王舉手招了招。
“是。”毓齡兩腳打著擺子,不過還是走到怡親王的面前。“還以為阿瑪過幾天才會回京。”
“事情辦完了,自然就回來跟皇上覆命。”怡親王拉著女兒的銷售,細細地端詳。
“昨兒個半夜回到京裡,聽說你那三個兄長都不曾親自來探望過你,阿瑪還狠狠地訓了他們一頓……琳寧,頭上的傷口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毓齡王者眼前的怡親王用著父親的口吻關心女兒,讓她好羡慕琳甯格格有個好爸爸,但也便有罪惡感了。
“不疼了就好。”他安心地笑了。“不過方才你身邊的兩名婢女跟阿瑪說了不少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她們說自從你墜馬受傷醒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不像本來的你,琳寧 真有這回事嗎?”
她下意識地看向那兩名愛打小報告的婢女,仗著怡親王在座,兩名婢女自然有話直說了。
“奴婢不敢欺騙王爺!”
“王爺要相信奴婢……”
兩名不女當場跪下,說的言之鑿鑿,就怕怡親王不信,只希望快點把以前的主子找回來。
怡親王一陣咳嗽,連忙端起茶碗,啜了口茶湯,順過了氣,“他們說的都市真的嗎?”
“大概是因為墜馬時撞傷了頭,醒來之後忘了不少事,連一些喜好和習慣也跟以前不同……”毓齡還是同樣用這個藉口來回答 “才會讓她們覺得我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聽她回答的很含含糊糊,讓怡親王皺起兩條灰白的眉毛。“那你倒是跟阿瑪說說看,究竟忘了哪些事?又是記得些什麼?”
這話問得毓齡根本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我……其實記得不多……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她咽了口唾沫。“但是有分不清誰是誰……”
他清瘦的臉孔一怔。“連阿瑪都不認得了?”
“是……多虧納爾圖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兒,還有阿瑪以前有多疼我……”毓齡咬著牙回道。
聞言,廳堂裡的整個氣氛降到了冰點。
在場的奴僕都不敢呼吸的太大聲。
“琳寧,什麼都別怕,天塌下來也有阿瑪頂著,你儘管說……”怡親王用著慈父的表情和口吻安撫。“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毓齡咬著下唇。
“好!阿瑪這就去找那些御醫來問問,究竟撞傷了頭,會不會變成像你現在這幅模樣……”怡親王因為太過激動,又是一陣咳嗽。“咳咳……你真的……真的連阿瑪都不記得了?”
她知道這麼說很傷老人家的心,尤其是對一個十分疼愛女兒的父親而言,絕對是個沉重的打擊,可是毓齡真的想不出該怎麼回答。
“是。”她顫聲地說。
怡親王瞪著前面的寶貝女兒,臉上佈滿慚愧的表情,眼中噙著淚光,這些都不是會在琳寧身上看到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為那是自己一手寵出來的女兒,雖然有時也自覺太過溺愛縱容,才把她沖寵的這般跋扈傲慢,可是偏偏膝下就這麼一顆掌上明珠,不寵她要寵誰,每當女兒對他撒個嬌,他就什麼事都答應了,唯獨無法答應的就是和端郡王的這樁婚事,但是那是皇帝指婚,他也只能要女兒多多忍耐。
“你們是怎麼伺候格格的?格格還有哪些地方跟以前不一樣,給本王老老實實地說!”他大聲質問兩名婢女。
兩名婢女不敢有所保留,把方才來不及說完的疑點,一五一十地稟報。
“回王爺,格格這些日子老是說些聽不懂的話……剛開始還會提到什麼陰問、什麼投胎的,而且連花盆底鞋都不會穿。”
“還有格格以前從來不會多看奴僕一眼,現在不知會沖著他們笑,甚至還好生好氣地跟他們說話……”
“王爺,格格連一起長大的玩伴都不記得,也忘了景瑛貝勒。”
“格格連蹲安禮都不會,口音和腔調也變了。”
“格格她……根本不是格格……”
“格格恐怕是招邪了……”
怡親王用力往座椅扶手一怕。“什麼招邪?胡說!”
“王爺恕罪……”兩名婢女嚇得跪著不敢動。
毓齡心想這兩個女人的嘴巴還真不是普通的大,有好幾次都想過把她們調走,可是又擔心太過刻意,更容易令人起疑,這才會拖到現在。
“琳寧,你還有什麼話要跟阿瑪說的嗎?”怡親王目光炯炯地看著女兒。
“沒有……我是真的……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毓齡說的有些結巴。
“在阿瑪面前,也不能說真話嗎?”他的確覺得面前這個女兒說起話來的態度和過去不一樣,自己的女兒從來不會這麼吞吞吐吐的,果然透著蹊蹺。
“我真的不記得了。”她心跳如擂鼓。
“你……”才要說什麼,怡親王又一陣劇咳。
見他真的咳得很厲害,毓齡馬上伸手幫忙拍背,這是種本能的舉動,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去關心他。
怡親王一把抓住女兒的手腕,望進她有些閃躲的眼神,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她悚然一驚,“阿、阿瑪?”
這是他的琳寧嗎?
他不可能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認不出來,除了外表,這個女人的眼神和談吐簡直是……另外一個人。
莫非真像婢女所言,是招邪了?
怡親王鬆開掌上的鉗制,然後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一步又一步都逼近有著女兒的外表,可是言行舉止卻極為陌生的毓齡。
“你是誰?”怡親王每跨出一步,就把毓齡逼退一步。“別以為騙的了本王,你到底是誰,還不快招了!”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女兒。
怡親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那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女兒,是骨肉至親。
“你到底是誰?快說!”他怒喝。
“阿瑪不認得我了嗎?”毓齡有些寧不及防。
“你不是琳寧!”怡親王喝道。
“阿瑪,我、我真的是琳寧……”她要緊牙關。
“好!你不說是不是?本王自有辦法逼你說真話……”冷不防地,他捂著心口,臉色發白,不住地喘著氣。“你……呼呼……”
身體原本就不硬朗的怡親王,這些年來為了幫皇帝分憂解勞,更是勞心勞力,加上這幾個月的舟車勞頓,此刻情緒又過於激動,陡地兩眼一翻,身子跟著一個歪斜,人便暈厥過去了。
“阿瑪!”毓齡驚叫一聲,及時伸手抱住。
“王爺……”跟在怡親王身邊的兩個奴才也驚慌地左右架起主子。
“先把他扶到房裡躺下!”她急急地說。
那兩名隨侍多年的奴才搖了搖頭,“小的還是趕緊把王爺帶回去,才能安心靜養,府裡也有藥……”
“那記得再找御醫來幫他看看,要是狀況真的很嚴重,趕快派人跟我說。”毓齡叮嚀地說。
兩名怡親王府的奴才看了她一眼。“喳。”格格說話的口氣還真的不一樣了,跟奴僕說話不只客氣,也讓人聽得順耳多了。
“啊!我找人來幫忙……”她連忙出去找了幾個奴才,小心翼翼地將怡親王送到大門口,再扶進轎子內。
看著轎子走遠了,毓齡全身虛脫地踉蹌一下,差點跌坐在地上。
要不是怡親王突然昏倒,說不定她真的會把真相告訴他。
到底該不該說呢?
毓齡用手蒙住了臉,陷入了掙扎之中。
過了兩個時辰,納爾圖從宮裡回來了。
當他得知怡親王回京的消息,就猜到他一定會馬上到府裡來探望女兒,偏偏意識分不開身,心裡真是又著急有擔心。
納爾圖急急忙忙地推開房門,太陽早已下山,屋裡卻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兩眼很快滴掠過,找到坐在窗畔座椅上的毓齡,她曲著膝,整個人蜷成一團。
他將涼帽擱在桌案上,慢慢地走近。
“毓齡。”他輕喚到。
“他感覺的出我不是他的女兒……”毓齡幽幽地開口了。“我想這是不是就叫父女連心?”
聽得出她的聲音很沮喪,納爾圖柔聲地安慰道:“不要擔心,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
毓齡沒有哭,可是心情很低落。“對其他人說謊,我只會心虛,可是當面對的是琳甯格格的阿瑪,我卻好難過……古爾德自己好殘忍……”
“這話怎麼說?”他低頭問道。
“我以前跟你說過……”毓齡把面頰倚在納爾圖的胸腹之間,微哽地說:“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雖然渴望,但是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找到他們……現在我把自己當做琳甯格格了,那麼怡親王就是我爸爸……爸爸就是阿瑪的意思,想到要對他說謊,這在我的觀念中,就是很不孝的行為,所以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誰聽了都會察覺到我在撒謊……”
納爾圖聽懂她的意思,就因為有顆善良的心,她才回這麼痛苦。“這並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有意欺騙他。”
“可是對一個那麼疼愛女兒的阿瑪來說,女兒突然之間完全變了一個人,難怪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毓齡眼眶紅了。“我這樣欺騙他就真的做的對了嗎?他比誰都有權利知道真相……”
她輕歎一聲,“你真的打算把真相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她低喃。
“以為跟你相處過,可以發覺你和禧恩的額娘之間的相異之處,所以當你告訴我真相,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間接受,但是岳父不同,他很固執又保守,不可能相信世間會有這般離奇的事。”納爾圖試著去回想當初的心情,也是經過一番轉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該怎麼辦?”毓齡愈想愈是心煩。
“等岳父的狀況好一些,我再去說服他,讓他相信你就是琳寧,真的是因為撞傷了頭才會性情大變……”他也只想到這些。“有我出面來作證,總不可能連自己的福晉,兒子的額娘都會認錯了。”
但毓齡不認為有用。“明天……你帶我去看他好不好?他是琳甯格格的阿瑪,也算是我的阿瑪,他病倒了,我不能裝作不知道。”
“好,明天帶你上怡親王府去。”納爾圖除了心疼她之外,也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用過晚膳了嗎?”
納爾圖點了油燈,讓房間裡呈現光明。
“我吃不下。”毓齡有氣無力地說。
他走回毓齡的身邊,牽起她的小手。“多少也要吃一點,別忘了你現在有孕在身,更要注意身子。”
經他一提,毓齡才想到自己懷孕了,因為除了胃口比以前好之外,幾乎沒什麼感覺,所以一不小心就忘了。
“嗯。”她點了點頭。
“你先躺下來,我讓人去準備。”納爾圖把她安置在炕床上,這才步出寢房叫人去。
毓齡兩眼無神地瞪著帳頂,還是相當苦惱。
如果到最後真的沒辦法,也只好把事實說出來了。
她不忍心欺騙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6:33
第十五章
怡親王府
末時左右,納爾圖帶著毓齡回到了“娘家”。
毓齡踏進眼前這座比起端郡王府還要宏偉壯觀,而且氣派講究的親王府邸,還真有點被它的氣勢給震懾到。不過也幸好有之前幾個月的經驗,才沒有被這麼大的陣仗嚇到兩腿發軟。
在納爾圖的攙扶下,毓齡小心地跨出每一步。如今,也慢慢習慣穿花盆底鞋。捉到了竅門,走得比以前還穩。
“待會兒若是見了三位元兄長,不需要多說什麼,交給我處理就好了。”納爾圖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量說道。
“嗯。”她頷了下首,看著怡親王府裡的奴僕一一跟自己請安。
在王府長史的引領之下,納爾圖和毓齡走進了怡親王居住的院落,最後來到寑房門口。
“王爺清醒了嗎?”納爾圖先詢問岳父的狀況。
“王爺已經醒了,剛喝過藥了。”王府長史回了一聲,便先行入內稟告,才一會兒就出來請他們進去。
“王爺正在等。”他退到一旁說。
毓齡抬頭與納爾圖對望一眼。“進去吧!”說完,她便率先跨進門檻,無論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都不許退縮。
當兩人一前一後的踏進寢房,就見靠坐在炕床上的怡親王看起來似乎又比昨天老了好幾歲。兩頰凹陷,面容相當憔悴,灰色髮辮鬆鬆垮垮的垂落在胸前。不過一見到毓齡,他雙眼馬上透出精神,似乎想要將她一眼看穿。
“小婿給岳父請安。”納爾圖拱手行禮。
怡親王沒有看他,雙目依舊爍爍地盯著自己的“女兒”。過了半晌,開口對在房裡伺候的奴僕說:“你們全都出去。”
待閒雜人等都退下了,只剩下他們三人,氣氛一觸即發。
“你究竟是誰?”怡親王皺起灰眉問。
“岳父??”納爾圖試圖解釋卻被喝止。
“我不是再問你!”他嘴裡對女婿說話,眼睛還是瞪著毓齡。“是不是琳甯,本王會認不出來嗎?她是本王唯一的女兒,是本王心頭的一塊肉??就算你說不記得以前的事,可是本王這個當阿瑪的就是對你少了過去那種感覺。以前只要琳寧皺一下眉頭、跺一下腳,我這個阿瑪就知道她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沒有人可以取代得了,你還不快說實話!”
“我??”毓齡欲言又止。
“說!”他咳了幾聲。
“岳父??”納爾圖正想說些什麼,被毓齡給輕聲制止了。
“讓我把真相告訴他吧!”毓齡不想再隱瞞下去了。至少要給怡親王一個交代,這是自己欠他的。
“可是??”納爾圖並不贊同。
“什麼真相?”怡親王在炕床上坐直身軀。
“王爺說得沒錯,我並不是您的女兒,而是一個來自兩、三百年後的靈魂。當初琳甯格格墜馬受傷,陷入昏迷的時候,老天爺把我和她交換了??”看著怡親王的眼珠越瞪越大,毓齡很快地把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當我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一個出生在清朝的和碩格格,只好假裝不記得以前的事。要不然真的沒辦法解釋我和琳甯格格的個性和習慣為什麼會差那麼多。”說著,她便耐心等待怡親王吸收這個驚人的訊息。
“怎麼??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過了半晌,怡親王搖著灰白的頭顱,還是難以接受她所描述的一切。
納爾圖拿了只凳子走過來,讓毓齡可以坐著說話。
“我的外表是王爺的女兒琳甯沒錯,但是靈魂卻不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但這就是事實的真相。”她緊握自己的雙手。
“王爺不相信也是應該的,當初連我也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真相”讓怡親王怔愕到說不出話來。
“岳父,她說的都是真的。”納爾圖正色地說。
怡親王看了看女婿,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不是,這個女人親口承認她不是他的琳寧。
“你說??你真的不是琳寧?”他顫聲地問。
“對,我不是。”毓齡用力的頷首。“我可以欺騙所有的人,但是我沒辦法欺騙王爺,那會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
他馬上從驚愕轉為震怒。“你??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邪異,竟然膽敢附在本王的寶貝女兒身上??滾!馬上給本王離開!”
原來真的是招邪了!
一定要想辦法讓他的琳寧回來!
毓齡在怡親王的怒吼中畏縮了一下。“要不要離開不是我能決定的。王爺,我知道這件事令人難以接受,可是??”
“本王要你離開,讓琳甯回到本王身邊!”怡親王一面捂著胸口喘氣,一面發出怒咆。“本王就不信趕不走你??”
“岳父,這是上天的決定,不是她的錯。”無論要承受多少責備和怪罪,納爾圖只希望毓齡留下,只想與她共度一生。
怡親王先是瞪著女婿,棲著怒極反笑。
“你也被鬼迷了心竅,居然會替邪異說情??好!真是太好了!”
“王爺,請先聽我說??”毓齡想為自己辯駁。
“不用再說了!你們既然都說這是上天的決定,好,那本王就來問問上天。”
怡親王喘了好幾口氣,接著說:“本王即刻叫人去請薩滿到府裡來作法,只要讓他驅邪招魂,一定有辦法把你們交換回來!”
“不!我不答應!”納爾圖臉色大變。
“由不得你!”怡親王瞠目怒喝。
“薩滿是什麼?”看著連個男人激烈的對話,毓齡一臉困惑。
“薩滿就是??天神的使者,能夠傳達天神的意思,也能傳達人類的願望,還可以幫人除穢治病,甚至可以??驅邪招魂??”納爾圖萬萬沒想到怡親王會用這一招,讓他不由得心生畏縮,唯恐真的會將毓齡從這副身子中驅逐,在與禧恩的額娘交換回來。
毓齡大概聽懂了,心想薩滿跟乩童應該有點類似。可以讓神明附身,然後問事、治病和求財。
“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怡親王一意孤行。
見岳父的態度強硬,納爾圖更是要阻止到底。
“她已經懷了身孕,萬一薩滿在作法時出了什麼狀況,危害到孩子??那也是岳父的外孫!”
“一個邪異所懷的孩子,本王可不敢要。”怡親王冷淡的哼道。
他心頭頓時涼了半截。“我不會讓您這麼做的!”
怡親王冷哼道:“你要本王親自去面奏皇上,請皇上做主嗎?”
聞言,納爾圖臉上的血色頓時褪盡了,若是驚動皇上,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毓齡的處境也會更加險惡。他不敢想像萬一皇帝真的相信毓齡是來自兩、三百年後的靈魂,會引發什麼樣的風波。
“我答應!”毓齡驀地冒出一句話。
兩個男人同時望向她。
“為什麼?”納爾圖哽聲低吼。
似乎感受到納爾圖的不安與恐懼,毓齡輕柔地握住他的手,仰起臉蛋,表情更是毫不動搖。“因為我相信你們的天神看到我所做的努力,更相信他會選擇讓我留下來,所以我不怕。”
“??”他臉上佈滿痛苦,但是被毓齡堅定的眼神說服了。
接著,毓齡望向怡親王,心裡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王爺,我答應讓薩滿來作法,看是要驅邪還是招魂都可以,我只有一個請求。假設??只是假設而已,假設您的女兒真的回來了,請她好好地對待禧恩,禧恩可是她的親生兒子,長得那麼可愛,又那麼讓人心疼,為什麼可以狠得下心對他不聞不問,孩子有沒有做錯事??”想到初次見到禧恩,那小小的臉蛋充滿對生母的懼意,毓齡到現在還是好生氣。
怡親王一連張口結舌的表情。“你??你這是在教訓本王?”
“對,我是在教訓王爺!”毓齡昂起下巴,豁出去了。“因為您的過分溺愛,讓她不懂得去珍惜身邊的人,更不懂得什麼叫愛!只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根本是有公主病的女人,老天爺會把我和她交換,也是因為看不下去了,這一切都是王爺造成的,您才是罪魁禍首。”
“你??你??”從來沒有人敢這麼頂撞他。
毓齡可還沒有把話說完,繼續道:“如果王爺肯多管教一下女兒,相信她會擁有一個很幸福的家,有一個好夫婿,一個可愛的兒子,這不就是為人父母最想看到的?可是您只是一再縱容她,這不是愛她,而是在害她。”
“你??”怡親王按著心口,氣到說不出話來。
她歎了口氣。“我都說完了,什麼時候作法?”
“怎麼?你不怕嗎?”怡親王對她坦然的態度感到疑惑。
“不怕!”毓齡沒有一絲遲疑,嬌豔的臉龐上充滿自信耀眼的光芒。“因為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我所做的一切,老天爺都看在眼裡。”
聞言,怡親王愣住了。原以為對方只是個不知帶打哪兒來的“邪異”,卻還是被她眼中那股強大的意志力給震住了。
這是在自己的女兒身上從來不曾看過的。
莫非真是天意?
看見怡親王怔愕的病容,毓齡懊惱地垂下腦袋,覺得自己方才的態度實在不好。不管怎麼說,怡親王好歹也是個長輩。
“剛剛我不應該用這種口氣跟你說話,也不是想教訓您,只是??唉,現在就算罵您也沒用了??”她口中說道。
“走吧,咱們回去。”納爾圖扶著她的肩頭,讓毓齡從凳子上站起來,不想再待在這裡。
在離開之前,毓齡又回頭看了陷入沉思的怡親王一眼。
“等王爺決定好是哪一天,再派人來通知我,我不會逃走的。”
納爾圖也向岳父告辭,便一同離開了怡親王府。
回到端郡王府後,毓齡已經累到頭才一沾枕就睡著了。
當她一覺醒來,已經是隔天早上。
“醒了?”坐在炕床邊,守了一個晚上的納爾圖見她睜開眼,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只是很想睡覺。”毓齡朝他伸出小手。
納爾圖握住她伸來的小手,溫柔的說:“那先吃點東西,吃完再睡。”
“怎麼了?”她可以看出納爾圖眉宇之間明顯的憂慮。
“萬一??”才吐出兩個字,他硬生生的打住。
“你很害怕嗎?”毓齡不需要問,便猜到納爾圖在擔心什麼。於是舉起另一隻小手,輕柔著納爾圖蹙緊的眉心,想要將它撫平。
納爾圖沒有否認,在她面前,不需要逞強和偽裝。
“我怕失去你。”他嗄啞地說。
“我也是。”毓齡也坦然面對彼此的恐懼。
他有些怨懟地說:“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答應讓薩滿來驅邪招魂?”
“只要想到怡親王的心情,就讓我無法拒絕??如果是禧恩或是肚子裡的孩子不知道跟哪裡冒出來的靈魂交換,我肯定也很著急,也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把孩子救回來!”現在的她有了身孕,為人母親的心情也就更強烈了。“我相信你也一樣會這麼做的。”
這番話讓納爾圖沉默了。
毓齡握緊他的手,讓彼此的心更加貼近。“怡親王會這麼做也是為了救他的女兒,我真的沒辦法拒絕他,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認命了。不管那個薩滿作的法倒地靈不靈,我都會用盡一切力量留在你和禧恩身邊。”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記住,我和禧恩在等你。”他緊閉下雙眼,終於接受了上天給予的考驗。
她知道納爾圖不再反對讓薩滿作法的事了。
“我不會忘記的。”毓齡伸臂摟住他,像哄禧恩一樣輕撫著他的頭。
納爾圖將臉龐埋在她的頸窩間,男子漢大丈夫,再怎麼痛苦和掙扎,也只能把淚水往肚裡吞。
於是,在等待怡親王的回覆之前,日子還是照樣要過。
就在第二天,當毓齡接到琳甯格格的兩位手帕交請人送來的帖子,邀請她參加賞花宴,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與其浪費時間去應付那兩個只會在背後說人家壞話的女人,還不如在家睡覺。
當第三天到來,她要納爾圖陪著自己去探望“表姨母”,而面對景瑛貝勒眼中的探索,毓齡也很坦然地去面對。無論對方心裡在想什麼,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想盡盡身為晚輩的責任,不是為了琳甯格格,而是為了感謝老天爺給了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
有人需要她,她也能為別人付出,這不也是種幸福?
已經是第四天了,當她看著禧恩一天一天的長大,會說的詞彙也越來越多,毓齡心裡真的覺得好驕傲,好想大聲地跟全世界說,這是她的兒子。
“額娘??蝴蝶飛飛??”小小的手指比著天空,稚嫩地喚著。
納爾圖牽緊了掌中的柔荑,“我好像已經很久沒聽到禧恩叫阿瑪了,他現在最常喊的是額娘。”
“你在吃醋?”她晃蕩著兩人交握的手。
他低聲笑了兩下。“是有一點。”
毓齡也表現得很大方,“好啦,我要禧恩多叫你幾聲,這樣總可以了吧?”
“感激不盡。”納爾圖咧嘴笑說。
她舉起沒有被握住的那只手,將它握成拳狀,笑睇著說:“聽說一個人的心就像自己的拳頭這麼大。”
“又是兩、三百年後的人說的?”他已經不再害怕聽毓齡提起那個世界的事,因為知道她只想留在自己身邊。
“對啊??”毓齡一臉笑吟吟的。“我的拳頭很小,只容得下你和禧恩,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納爾圖喉頭一窒,也舉起自己的拳頭看一看。“我的心並不小,可以讓你和禧恩,還有肚子裡的孩子住得很舒服。等孩子長大了,都成了家,祖孫三代都還能夠容得下。”
“嗯,說的沒錯。”她喜歡這個結論。
看著毓齡笑得好不燦爛,像是沒有半點憂愁,納爾圖多麼希望能留住這一刻,時間不要過得太快。
終於來到第五天了,毓齡決定將原本跟著琳甯格格陪嫁過來的兩名婢女,以及從怡親王府帶來的廚子都還回去,有些事她可以自己動手。
第六天的夜裡,他們肩並著肩一起賞月??
第七天一早,怡親王派人前來通知了。
驅邪招魂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后。
三天后——
今天的怡親王府,籠罩著詭異神秘的氣氛。
就在王府後花園一隅,薩滿一面在神案上擺放香爐、神器、神譜和神偶等等,一面靜待時辰的到來。
“阿瑪怎麼突然請薩滿到府裡來?”怡親王長子前幾日不在家,剛剛才聽聞消息,於是問著兩個弟弟。
怡親王次子撫了撫下吧,“聽說是為了琳甯那丫頭。她幾個月前不是墜馬受傷,聽說把腦袋給裝糊塗了,不太記得一些事,阿瑪可擔心的很,所以就請薩滿來幫她消災解厄。”
“那丫頭都已經嫁出去了,阿瑪還是放心不下,也不見他這麼關心過自己的孫女。”怡親王麼子忍不住替自己還在繈褓中的女兒抱屈。
“反正阿瑪眼裡心裡就只有琳寧??”
“阿瑪自己身子不好,應該多休息,好好的養病??”怡親王長子對阿瑪溺愛妹妹的舉動,還是相當不以為然。
“我去跟阿瑪說??”
兩個弟弟連忙制止。
“大哥就別去了,免得又挨駡。”
“阿瑪寵那丫頭又不是一天兩天,還是算了吧??”
三兄弟只能搖頭歎息。
而毓齡再次踏進這座怡親王府,她手心輕按著依然平淡的腹部,希望這個孩子能為她帶來更多的勇氣。
“岳父。”納爾圖輕擁著毓齡,走向等候的怡親王。
經過幾日的休養,怡親王今天的臉色和精神看起來好多了。
“時辰到了,可以開始了。”怡親王面無表情地回道。
納爾圖抽緊下顎,和身旁的毓齡互望一眼。
只見神案前不遠處擺了張座椅,在開壇作法中擔任薩滿助手的“栽力”(也就是侍神人)走了過來,示意毓齡坐在那個位子上。
她照著對方的指示坐下,十指緊張地扣在一起。
由於怡親王已經下令,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裡,所以除了在場的五人之外,沒有人敢來打擾,也都以為只是在進行祈福的儀式。
這時,頭戴神帽、身穿神服的薩滿等時辰一到,站在神案後方焚香祝禱,然後開始用著毓齡聽不懂的語言念著咒語,請祈神靈降臨。
薩滿接著又拿起神案上的法器之一抬鼓,一面舞蹈、一面敲打,口中念念有詞,四周的氣氛變得凝重、緊繃起來。
只能待在一旁觀看的納爾圖有好幾次差點要奔上前去,抱起毓齡,一起逃出這座王府。他依仗著堅強的意志力,按耐住這股衝動,知曉除了去面對之外,根本無處可逃。
敲打著鼓的薩滿恭請鷹星女神嘎斯哈,嘴裡也唱起了神歌。“鷹星啊,在天之西,薩滿靈魂寄所,光耀啊,光耀,嘎斯哈鷹神??”
隨著咚咚的鼓聲,靈魂也受到了震動,毓齡感到頭部開始暈眩,下意識的合上眼,她試圖去抗拒,可是腦袋卻越來越重了。
當神靈附在薩滿身上,鷹星女神嘎斯哈借著他的嘴巴說話,一旁的栽力變迅速地翻譯。
“??”格格的“摁出發揚啊”(就是真魂、神魂)已經不在這裡??”栽力一個字一個字的解說。
怡親王聽者臉色倏地變了。
鼓聲又開始了,每敲打一下,就讓毓齡的腦袋更是昏昏沉沉??
怡親王真的很不甘心,大聲央求。“懇請鷹星女神進行驅邪招魂之術,將本王的女兒琳甯召喚回到原本的體內,什麼條件本王都答應??”
坐在座椅上的毓齡隱約聽到怡親王很激動地在說著話,想要集中精神,可是隨著鼓聲越敲越急,她覺得自己在往上飄,整個人慢慢浮了起來。
她忍不住睜開眼皮,往下一看,見到自己的身體還在下面,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常看的靈異節目中有提過人們在瀕死之際時會靈魂出竅,不盡悚然一驚,想要快點回到地面。
“納爾圖??”毓齡大叫一聲,但下方的納爾圖卻聽不見。
他的視線須臾不離座椅上的毓齡身上,手上的拳頭也不曾鬆開過,一顆心更是吊在半空中。
聽見栽力解說著這一切是因為投錯胎,現在換回來才是對的,怡親王忍不住大聲怒吼。“??什麼叫投錯胎,什麼又是前世註定的夫妻緣分?他的福晉是本王的女兒琳甯才對,不是那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邪異??求您把琳寧的靈魂找換回來??”還麼說完,怡親王喉中一甜,驀地嘔出血來。
“岳父!”納爾圖奔上前扶住他。
這是,栽力又傳達了鷹星女神嘎斯哈的指示。“天神說王爺真正的女兒必須回到屬於她的身體內??”
才聽到這句話,怡親王已經兩眼翻白,暈死過去。
“來人!”納爾圖揚聲大喊。“快進來!”
由於奴僕都不敢靠進這裡,所以連喊了好幾聲才有人趕過來。
“王爺!”幾個奴才從納爾圖手中接過主子。
納爾圖大聲下令道:“快扶他回房,還有派人去請御醫??”
奴才們七手八腳地抬起了主子離開後花園。
就在這時,儀式已經結束了。
當納爾圖重新將目光落在座椅上的毓齡時,卻發現她兩眼緊閉,面色雪白,已經不省人事了。
“毓齡!毓齡!”他撲過去大喊。“醒一醒!”
毓齡還是沒有醒過來,納爾圖一臉驚恐的探著她的鼻息,確定還有呼吸,連忙將他打橫抱起,奔出怡親王府。
而這時的毓齡什麼都不知道,因為她正往上飄,最後浮到一個未知之處。
接著,周圍有好多景物快速地通過,速度快到看不清楚,好像是在看科幻電影,毓齡想要伸手捉住,全身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
就在這時候,眼前出現一片光亮。她看見了熟悉的高樓大廈,還有滿街的汽車和機車,懷念的速食店、便利商店,小時候的孤兒院、念過的幾間學校,坐在隔壁喜歡捉弄他的男同學,然後是打工的地方,曾經共事過的同事們。短短二十二年的生命,就像是走馬看花般,一一重現在她的眼前,又宛如時間的河流,不停地從身邊拂掠而過。
那個是??
冷不防的,一個畫面讓毓齡怔住了。
“我不是故意要撞她的??是她一直糾纏不清,都是她逼我的??”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被幾個員警駕著,還被銬上手銬,狼狽落魄的他不斷大叫,完全不肯承認識自己的錯。
在經過幾個月鍥而不捨地追查,警方終於從一輛正巧路過犯案現場的行車記錄器上找到撞人的座車,再從車牌循線捉到行兇的犯人,讓身為受害者的前任男友張漢強無法再狡辯下去。
毓齡看著還在不斷喊冤的張漢強,他以為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最後還是逃不過髮露的制裁,會有這麼一天,也是他的貪婪造成的,只希望他在牢裡可以好好的反省。
毓齡!
求求你回來!
是納爾圖在叫她!
她想要尋找聲音的來處??
就在這一瞬間,毓齡周圍的景物又開始變化了。
眼前出現一件白色房間,有好幾名護士來回走動,巡視著病人。好幾張病床分列兩側,一看就知道是在醫院裡。
她慢慢地飄向前去,瞥見其中一張病床上有個年輕女人躺在那裡,臉上覆蓋著氧氣罩,身上連著一條條接在儀器上的線路,那是用來觀察生命跡象,毓齡馬山認出那張臉孔是誰的。
那是我,本來的我??
不期然的,病床旁的儀器響起了不詳的嗶嗶聲,加護病房的醫生和護士立刻推著急救器材,沖了過來。
她快要死了嗎?
在一陣搶救之後,最後還是宣告無效。
醫生看著腕上的手錶。“死亡時間是??”
還沒說完,病床上浮起一縷透明的身影,毓齡看到自己??不,應該說真正的琳甯格格出現在眼前。
原來他們真的互相交換了,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突然之間,毓齡見到一個牛頭人身、一個馬頭人身的鬼差憑空出現,捉住又是踹人又是咬人的琳甯格格。
兩個陰陰冷冷的嗓音同時開口說道:“蘇毓齡,你的時辰到了!”
“我不是什麼蘇毓齡,我是愛新覺羅·琳甯,怡親王的女兒??你們好大的擔子,竟然敢對我無禮??”好不容易恢復了自由,她要快點回到原來的身體。
“在上一世,十殿閻王麾下的小鬼弄錯,讓你們投錯了胎,如今各回本位,你才是真正的蘇毓齡??”
“另一個上輩子做好事積陰德,應該投胎到怡親王府。”
琳甯格格簡直是氣瘋了,“你們胡說些什麼?我要阿瑪把妳們的腦袋砍了!給本格格滾開??”
聽到這裡,毓齡還是有聽沒有懂,心想難道真的有三度空間?一起投胎竟然還可以選擇到清朝或是到兩、三百年後的現代?可是他們之間還差了三歲不是嗎?這樣也可以辦得到?這個陰間真是太神奇了!
這麼說來,怡親王原本應該是她的阿瑪,是不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會想要去關心他?
就在毓齡思索這個問題時,空中傳來呼喊——
“毓齡!”
“額娘!”
是納爾圖和禧恩在叫她??
心裡才這麼回應著,毓齡頓是歸心似箭,想要立刻回到自己所愛的人身邊,回到她真正的家。
這個想法化為一股強大的意念,那力量大到只來的及回頭看了最後一眼,就見陰間的鬼差押著琳甯格格漸漸消失在半空中??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8:00
第十六章
端郡王府
毓齡猛地睜開眼睛,一時之間,還無法分辨眼前是真傻還是夢境。
見到她醒了,坐在炕床旁的納爾圖卻沒有任何動作。
他全身肌肉繃緊,目光鎖在那張略顯蒼白的明豔臉蛋上,擔心和恐懼在黝黑的瞳眸中交錯浮現。
花了一點時間才看清自己置身在何處,毓齡大大地喘了口氣,整個渙散的意識終於凝聚,兩眼的焦距緩緩地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納爾圖......”她微弱地喚道。
這一聲熟悉的呼喚讓納爾圖馬上紅了眼眶,確認躺在面前的女人是自己所愛的那一個,他幾乎是喜極而泣了。
“你已經昏睡了三個多時辰......我還以為......以為你......”他哽咽到無法把話說全了。
三個多時辰?
毓齡還以為已經過了好久好久,把二十二年的人生又經歷了一次,直到回來這個地方。
“我回來了......”她把小手從錦被裡伸了出來,輕撫著納爾圖淌下淚水的英挺臉龐,“我聽到你和禧恩在叫我,當然要快點回來......”
“我一直在叫你......好怕你回不來......”納爾圖將臉孔埋在她的頸窩,任由淚水滑落而下,跟著泣不成聲了。
“不會的......我說過......一定會想辦法回到你和禧恩身邊......”毓齡也不禁淚流滿面。“這裡才是我的家......”
納爾圖肩膀一聳一聳的,大聲抽泣。
“我回來了,這次真的再也不會走了......”看著周圍熟悉的一景一物,知道這裡才是她的家。“再也不會離開你和禧恩了......”
想到自己所看到的畫面,毓齡可以非常肯定,老天爺選擇了自己,選擇了讓她留下來。
“真的嗎?”他顫聲地問。
毓齡輕哄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又哭又笑,“是真的......因為我剛剛經歷了自己的死亡......應該說兩、三百年後的那個我......然後又在這裡重新活了過來......不過那個又好像應該不是我......”她也被搞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兩人還是不禁相擁而泣,感謝上天憐憫,沒有讓他們分開。
過了片刻,納爾圖的情緒漸漸恢復,有些困窘地用袖口抹去臉上的淚痕,吸了吸氣。“要不要喝水?還是想吃點東西?”
她搖了搖頭,心裡有不少疑問等待得到答案。
“咱們不是在怡親王府嗎?我怎麼......回到家裡來了?”毓齡對於之後發生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納爾圖先扶她坐起,又倒了杯溫水過來。
“最後到底怎麼樣了?”毓齡潤過了喉之後又問。
他坐回炕床邊,“在我發現你昏過去之前,儀式也差不多結束了,薩滿得到天神的指示,說你我早有夫妻緣分,只因為你和怡親王的女兒投錯胎,才趁著她從馬背上摔下來,而你又正好發生意外,所以將你們的魂魄調換回來。”
毓齡直到此刻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這一趟穿越之旅了,“對......他們也是這麼說......”她想起陰間鬼差說的話,原來是真的。
“我和你原本就該是夫妻......”納爾圖滿心感激,讓她能回到自己的身邊。
“你才是我的嫡福晉,我的原配。”
兩人的手緊握著,因這段相隔兩、三百年後的姻緣而動容。
“那怡親王呢?”毓齡可以想像他的心情。
“岳父根本無法接受......”他歎了口氣,“聽完天神說的話後,完全承受不了那個打擊,人就倒下了。”
毓齡一臉怔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岳父昏倒之後,我就趕緊把你帶回府裡,還好御醫說肚子裡的孩子沒事,只不過為什麼會突然暈過去呢?”納爾圖只要想到這幾個時辰所經歷的,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她揉了揉太陽穴。“當時聽到鼓聲,我整個人就不對勁了,然後就看見自己飛到半空中,接著......我回到兩、三百年以後生活過的地方,去到曾經待過的地方,見到以前認識的人,雖然有點懷念,不過我知道自己的家並不在那裡......”
納爾圖沒有打斷她的話,看著毓齡用一種緬懷的表情訴說著,像是在對自己的過去做一個告別。
“也許是因為還有一些放不下的事,老天爺才會特地讓我回去一趟,只為了讓我看見曾經交往過的那個男人,為他所犯下的錯付出代價,還有......親眼看見琳甯格格被陰間的鬼差帶走了。”
毓齡一直想要得到答案,如今知道了,終於可以完全放開以前生活的世界,全心全意地對待這個需要自己也想要安身停留的朝代,也是自己原本應該投胎的地方。
看著毓齡露出釋懷的表情,真的放下了,沒有一絲留戀,納爾圖的心頓時安了,不再有恐懼。
“只不過我現在應該叫做什麼,是琳甯,還是蘇毓齡?”她真的很難不生氣。
“居然讓我和她投錯胎,以為調換過來就沒事了嗎?”
“名字只是一種稱呼,重要的是你,是我愛的那一個女人就夠了。”納爾圖神情地說。
聽納爾圖這麼說,毓齡很快地釋懷了,“這麼說也沒錯,我也已經把自己當作是她了。”
經過了這麼多的波折,與其再去追究過往,還不如更加珍惜彼此。
昨夜睡了一個好覺,毓齡覺得精神都恢復了。
雖然她知道自己原本就應該投胎當怡親王的女兒,才是真正的琳甯格格,不過她還是喜歡原來的名字,因為是這個名字讓她學會心存厭惡,如果沒有“蘇毓齡”那二十二年的人生,就不會有現在的她,所以意義重大。
納爾圖讓婢女把早膳端進房裡,然後扶她在凳子上坐下。“要是累的話,就再多躺一會兒。”
“我不覺得累......”她撫著還看不出有孕在身的小腹。“總覺得這個孩子很乖,也很聽話,以前別人說害喜會想吐,或是整天躺在床上都不想動,可是我並沒有這些反應。”
他微微一笑。“那就好,我不希望這個孩子太折騰你了。”
“說不定會是女兒。”以當媽媽的直覺,毓齡認為應該沒錯。
聞言,納爾圖很開朗地回道:“只要是你生的,兒子女兒都好。”
毓齡忍不住嬌嗔道:“你現在開始會說甜言蜜語了。”
“這是真心話。”他糾正地說。
她胃口大開地喝著白粥,再配幾道清淡小菜,不時地偷覷身旁的男人,確定納爾圖今早的心情不錯,應該不會反對。
“怎麼?不合口味嗎?”納爾圖知曉她喜歡做菜,一定很想親自下廚,“你現在有喜了,還是別進廚房,免得不小心滑倒,或是被菜刀切到,還有鍋子又重,萬一動了胎氣可不好,若是味道不喜歡,可以跟廚子說。”
“不是,我是在想......”毓齡有些欲言又止。“怡親王的病嚴不嚴重?”她是擔心納爾圖不讓她再去探病,所以找機會開口。
納爾圖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前還不是很清楚。”他正打算待會兒去一趟怡親王府。
“可以跟你商量一下嗎?”她用甜滋滋的笑容撤去納爾圖的防備。
他果然不疑有詐。“有什麼事儘管說,我都答應你。”
“我要去怡親王府探病。”毓齡這才道出她的目的。
聞言,納爾圖臉色馬上變了。“我不答應!”
“他是我阿瑪。”她打從心底說。
“他不是!”雖然這麼說太過無情,那也是因為他擔心怡親王會把失去原本那個女兒的怒氣和恨意加諸在她身上。
毓齡一瞬也不瞬地望進他的眼底,“納爾圖,在知道我才應該是他的女兒之後,他就是我的阿瑪了。”
“他不會高興見到你的。”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認為怡親王會在短時間內接受事實。
她苦笑一下。“我知道,但是我還是要去。”
納爾圖還想勸她,可是毓齡的眼神和表情很堅決,沒有絲毫放棄。
“納爾圖,帶我去好不好?”毓齡想要負起一個女兒的責任。
他想板起臉孔拒絕這個讓自己為難的請求,可是瞪了半天,最後妥協的是自己,納爾圖覺得他這個夫婿當得愈來愈沒有威嚴了。
“好,我帶你去。”納爾圖心想自己不就是愛上她這份善良和貼心,硬是要阻止的話,她說不定會趁他不在偷偷跑去,那更讓人不放心。“快點吃吧,多吃一點才有力氣出門。”
見納爾圖總算同意了,毓齡頓時笑顏逐開,馬上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還連吃了兩碗。
於是,就在一個多時辰後,兩頂轎子再次停在怡親王府的大門口。
得知妹妹和妹婿上門探病,怡親王長子便出來招呼。
“你來了。”兄妹之間的感情向來很淡薄,也無話可聊。
毓齡還是第一次和“大哥”面對面,下意識地多看了他幾眼,想到自己和這個男人原本也應該是親兄妹,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還是先做該做的事。“你們聊,我先進去看阿瑪。”
待毓齡走進寢房,看著躺在炕床上的怡親王,就算看到認識的長輩臥病在床,還是會很感傷,何況他原本應該是自己的阿瑪,心裡也局更著急了。
她不由得挨著床沿坐下,輕聲地喚著:“阿瑪!阿瑪!”
叫了好幾聲,怡親王都沒有反應。
毓齡猶豫了下,才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燒,注視著怡親王緊閉的眼皮,只能在心裡向老天爺祈求,希望他快點睜開眼睛。
“王爺從昨天到現在都不曾醒來,御醫說這回舊疾復發,加上身子一直沒有好好調養,只怕......”在房裡伺候的奴才用袖口頻頻抹著淚水。
她偏首詢問:“那誰來照顧他?”
“當然是由奴才,還有另外兩個來照顧王爺,格格不用擔心,奴才一定會小心伺候的......”奴才怕跟過去一樣挨駡,連忙擦乾淚水說。
毓齡一臉訝然。“就你們而已?那他的三個兒子......我是說三位兄長呢?”難道他們以為把生病的爸爸丟給菲傭照顧,就什麼都不必做了,雖然這種比喻有點奇怪,但意思也差不多。
“他們都有來探望王爺,也非常擔心。”奴才並不知道她的想法。
原本想說什麼,毓齡最後還是決定不問了。
也許這些王公貴族認為這樣的方式沒什麼不對,何況府裡有一大堆奴僕可以使喚,根本不必自己來照顧。
可是他們有三兄弟,至少要輪流隨侍在側,讓生病的阿瑪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兒子,而不是奴才,這是為人子女最起碼要做到的事。
“照理說不應該這樣才對......”毓齡讓奴才拿了張凳子過來,就坐在炕床邊看著,口中還喃喃自語。
奴才用眼角偷覷她一眼,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王爺昨日會請薩滿來府裡作法,就是因為格格從馬背上摔下來受了傷,把腦子給撞糊塗了,不過現在發覺,這樣的格格可比以前溫柔多了。
“什麼時候還要喝藥?”她突然開口問。
愣了一下,奴才趕緊回答:“還要再過半個時辰。”
毓齡頜了下首說:“嗯,等藥煎好了,我來喂他。”
以往王爺若是生病了,格格頂多早晚來房裡探望,然後責備照顧的奴才不夠盡心盡力,可從來不曾這麼細心詢問過,還說要親自侍奉湯藥,奴才忍不住要想,這樣的格格根本不需要消災解厄啊......
過了好一會兒,納爾圖在偏廳跟大舅子談過岳父的病情,表達了慰問之意,這才來到寢房。
他走到毓齡身後,將手掌輕輕擱在她的肩頭上。“御醫說岳父這回的病只怕要拖上一段時日,聽說昨晚連皇上也來看過了。”
“治不好嗎?”毓齡仰起頭,憂心忡忡地問。
納爾圖沉吟一下。“岳父這幾年來為皇上辦事,那些事務可謂繁雜,他卻是勤勉不怠,以致身心俱疲,最後積勞成疾,御醫說眼下除了安心靜養,沒有藥物可以立即治好。”
聽了這番話,毓齡又看著炕床上滿臉病容的怡親王,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咱們今天就先回去吧。”他輕聲地說。
毓齡似乎作出了決定,於是從凳子上起來,朝納爾圖笑了笑,這抹美麗的笑容馬上讓他提高警覺。
“我想再跟你商量一下......”她很客氣地說道。
“你又想做什麼?”他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要這麼緊張......”毓齡輕拍他的胸口,安撫地說。
納爾圖聽她這麼說,表情更嚴肅地說道:“你說說看。”
“我想留在這兒照顧他。”她說出自己的打算。
“不行!我不答應!”大聲一吼,納爾圖連忙壓低嗓音,不想讓怡親王府的奴僕聽見他們的爭執。“不要忘了自己有孕在身,照顧病人可是件很幸苦的事,萬一太累了,有個什麼閃失,到時你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嗎?”
她當然明白納爾圖的顧慮。“就是因為我現在的狀況還不錯,才敢這麼說,我更擔心要是現在不做,以後也會後悔......納爾圖,我保證要是覺得身體不舒服,一定會馬上告訴你,所以請讓我留在這裡照顧他。”
“可是......”納爾圖真的很為難。
毓齡拉著他的手。“撇開我跟他原本應該是父女這一點不說好了,他也是禧恩的外公,照顧他是應該的。”
“唉......”他被這句話給說服了。
“謝謝。”雖然他一臉勉強為難,但毓齡知道他會同意的。
納爾圖輕擁著她的肩,既無奈又心疼地說:“我不需要這兩個字,只要你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
“嗯。”毓齡偎在他胸前說。
“要多替自己著想。”他又叮囑一遍。
“嗯。”她就是不想將來後悔,才會作出這個決定。
“我會每天過來,要是發現你瘦了,或是沒睡好,就馬上帶你回去。”納爾圖提出警告。
“嗯。”毓齡揚高嘴角。
“好,我答應讓你留在這裡。”他緊閉下眼皮,艱澀地應允了。
當怡親王府上上下下聽說格格要留在娘家照顧王爺,沒有人不感到驚愕,還真以為明天太陽會打西邊出來。
尤其是怡親王的三個兒子,也就是琳甯格格的三位兄長更以為聽錯了,或是沒睡醒、還在做夢,從小被寵壞的妹妹居然有這份孝心?也懷疑她只是做做樣子,心想熬不過三天就會原形畢露了。
毓齡不想管其他人心裡怎麼想,她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怡親王身上,不只親自侍奉湯藥,其餘的時間就是拉著怡親王的手,在他耳邊不停地喚著阿瑪、阿瑪,希望能夠喚醒他的神智。
就這樣過了近十天,怡親王終於睜開眼睛了,不過臉上還是沒有多大的表情和反應,但是對眾人來說,已經算是個好兆頭。
見怡親王不再一直昏睡不醒,毓齡心想不吃東西光喝藥也不行,沒有營養就不會有體力,幸好他還能喝下一些流質的食物,於是天天燉雞湯,或熬米粥,再一口一口耐性地喂他喝下,一點都不會嫌煩,看在一旁的奴才眼裡,都不禁受到感動了。
三位兄長自然也把這些舉動都看在眼底,心裡不再存有懷疑,覺得他們這個妹妹終於長大了,也懂事了,看著毓齡的眼神也不再跟過去一樣冷淡,還會對她說些關心的話語。
“你現在有喜了,不要累壞了。”
“有事就交給奴才,不必親自動手......”
“我讓你二嫂過來幫忙,你就回房睡一下.....”
毓齡有些受寵若驚,原本以為他們這三位當兄長的,並沒有那麼疼愛琳甯格格這個妹妹,所以之前受傷才不曾親自到端郡主府探望。
現在突然之間得到三位兄長的關懷,對她來說,這是她頭一次體會到被親人呵護的滋味,原來這就是有哥哥的感覺。
她有哥哥了。
一下子擁有這麼多的家人,毓齡覺得再幸苦都沒有關係,就因為是家人,自然願意為他們做任何事。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又過了半個多月。
從怡親王的表情來看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偶爾睜開眼睛看著前方,卻什麼話都不會說,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也是最聽話的病人,不管喂他吃什麼喝什麼,都不會拒絕。
“阿瑪,藥很苦是不是?天天照三餐和中藥,誰都會受不了......”見怡親王似乎皺了下眉頭,才把口裡的湯藥吞下去,毓齡連忙問道:“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仙楂餅......”
毓齡將一小片酸酸甜甜的仙楂餅放進怡親王的口中,讓他含著。“我第一次喝中藥,中藥行的老闆就給我這個,還好有它,要不然寧可去看西醫......阿瑪,有沒有好一點?是不是沒那麼苦了》”
聽她這麼問,怡親王依然沒有反應,臉上也沒有太明顯的表情,可是他的腦子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這段日子是誰在身邊照顧自己,偏偏身體就是動不了,連想對毓齡大吼的力氣也沒有。
“才剛喝過藥,還是先坐一下,不要馬上躺著......”毓齡也不以為意,繼續自言自語。
“我知道在您的心目中,她才是您真正的女兒,您疼了十九年的女兒,而我只不過是個陌生人......不過這樣也沒關係,您要快點把身子養好,才有體力把我趕出去......您氣我恨我都可以,不過我還是會等您好起來才會走......”
你......給本王滾出去!
“我幫您按摩腳......不然太久沒有動,血液迴圈會不好......”她幫怡親王捏著腳底板,剛開始不敢太大力。
“我沒照顧過病人,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阿瑪,這樣捏會不會痛?”
怡親王不想回應她。
“您不說,我就當作不會痛了......”毓齡依舊輪流按捏著他的雙腳,過來片刻,突然輕笑一聲。“您大概不知道我一出生就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就算想要孝順他們,也沒有那個機會......以前看到別人有機會照顧生病的父母,其實心裡真的有一定羡慕......”
哼!別想用這種話來打動本王。
毓齡由衷地說:“所以我還是想要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夠體會照顧父母的心情,我是真的希望您能快點好起來......”
你以為本王會相信?
不過毓齡當然聽不見他的心聲,還是每天重複同樣的事,喂怡親王喝藥喝粥,還有按摩雙腳,然後跟他說話。
“雖然您不想當我是自己的女兒,不過我還是會叫您阿瑪,不想聽的話就多吃點東西,才有體力對我吼......”
等本王好起來,一定把你趕出去!
“阿瑪今天想吃什麼?”毓齡擰了條面巾過來幫他擦臉。”老是喝粥也會膩,不然我來燉一鍋排骨湯好了,御醫說可以加入一些人蓼,對身體有好處......”
本王才不要喝!
不想被這個女人所做的一切給打動,怡親王儘管無法動彈,不過耳朵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心也拼死地抗拒,因為他比誰都還要清楚,如果是他的琳甯,根本不可能為他這個阿瑪做到這個地步,不可能這樣悉心地照料自己。
這些他都知道。
怡親王不想心軟,不想原諒這個占去女兒身體的女人,就算天神說這女人才應該是自己的女兒,可是在感情上他根本無法接受,然而如今這樣天天朝夕相處,他卻已經不能再保持無動於衷了。
就這樣,半個月又過去了。
這天下午,納爾圖又帶著哭紅眼的兒子來到怡親王府。
這一個多月來,身邊少了額娘的陪伴,禧恩總算可憐兮兮地癟著小嘴,眼裡噙著淚水望著他這個阿瑪,他只好每次都帶著兒子來這兒,他們父子倆真的很想念毓齡,希望她快點回到他們身邊。
“額娘......”禧恩總算破涕為笑。
毓齡親了親粉粉嫩嫩的臉頰。“額娘好想你......禧恩這幾天有沒有聽趙嬤嬤的話?有沒有乖乖?”
“禧恩乖,聽嬤嬤的話。”他大聲地回道。
“禧恩好棒,好會說話。”聽到禧恩可以說出整句話,毓齡不禁又親了親他,眼角都濕了。
“他知道要來這裡看你,一早就乖乖地吃飯。”納爾圖笑睇著在毓齡懷中撒嬌的兒子。“也不用趙嬤嬤來喂,已經可以自己吃了。”
“禧恩真的好厲害。”她又親了一下。
禧恩害羞得把小小臉蛋埋在額娘的胸脯上,緊抱著不放。
“禧恩來給外公親親......”毓齡把孩子抱到炕床上。“只要禧恩親親,外公的病就會快點好起來。”
雖然怡親王不像他的女兒那樣疏遠厭惡這個外孫,只是相處的機會並不多,毓齡希望還來得及讓祖孫倆多認識一下彼此。
照著額娘的意思,小小的腦袋俯了過去,在怡親王在臉頰旁用力啵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著額娘贊許的笑臉,自己也跟著笑了。
“禧恩好乖,額娘抱抱。”
“好,額娘抱抱......”
從面上傳來的熱度,讓閉著眼皮的怡親王心頭一窒,雖然身子動不了,但是他聽得到身邊的對話,聽得到外孫叫那個女人額娘,稚嫩的嗓音充滿依賴和感情,比親生母子還要親。
怡親王也知曉自己女兒的缺點,知曉她有多任性,有多冷落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去糾正她、去改變她,這個女人罵得沒錯,他這個阿瑪沒有盡到管教的責任,一味的縱容和偏袒是在害她,而不是愛她。
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又過了半個月——
怡親王這回臥病在床足足兩個月,比之前幾次還要久,意識始終無法完全清醒,連話都不曾開口說過,御醫來把過脈之後也只是搖頭,不敢把話說得太白,但似乎真的不太樂觀。
這天早上,兩名奴才照例幫主子擦拭過身子,換上乾淨的衣物之後,在他的背部用摺好的被子撐住,讓主子能靠坐著,這樣也好方便餵食。
待奴才收拾好東西退出寢房外,毓齡才端著剛煎好的湯藥進屋,並沒有注意到病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毓齡一面在炕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一面把湯藥吹涼。“阿瑪,該喝藥了。”
以往臉上總是沒什麼反應的怡親王,今天不只眼神多了些靈活,氣色也紅潤不少,仿佛迴光返照似的。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毓齡的臉上,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厭煩之色,接著往下移動,來到微微隆起的腹部,想到她懷了身孕,還是每天在照顧自己,怡親王再固執冷硬的心也不禁軟了。
“你......”怡親王試了幾次才發出聲音,卻不知道該叫她什麼。
如果沒有投錯胎,她才是自己的女兒不是嗎?
正在把湯藥吹涼的毓齡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注意到怡親王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正在看著她。
“您清醒了?”她心頭一熱,欣喜地問道。
“嗯......”怡親王看著她倏地紅了眼眶,是真心在為自己高興。
“太好了,阿瑪......不過您要是想趕我出去的話再等一下,我先去叫大哥他們過來......”毓齡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三位兄長。
他費力地提高嗓門命令道:“給本王坐下!”
毓齡只好乖乖地走了回來,坐在凳子上,兩手交疊在腹部前方,等著挨訓。
“我坐下了,您罵吧。”
看著眼前不是原本自己的女兒,但實際上應該又是他的女兒的女人,怡親王不再那麼陌生,畢竟這兩個月來,他們天天相處,雖然身子動不了,可是腦子卻清醒得很,知曉她的一舉一動,又是怎麼盡心盡力在照顧自己。
怡親王想到他那三個兒子,都沒有她來得孝順,就連自己寵大的寶貝女兒也比不上,這點他不得不承認。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問了。
“琳寧......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是不是?”其實早就知道答案,不過怡親王還是想要確認。
毓齡一怔,擔心說實話會讓他的病情加重。
“不要欺騙本王。”似乎看出她的猶豫,怡親王正色地說。
她輕輕頷首。“是,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聞言,怡親王沒有太激烈的反應,合上眼皮,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謝謝你......這段日子多做的一切......”
沒想到會聽到他說這一聲“謝謝”,毓齡知道已經得到怡親王的諒解,眼眶倏地熱了。“雖然咱們沒有當過一天父女,但是我真的很高興能為您做這些事......謝謝您讓我有機會孝順您......”
她慶倖自己留下來,做了該做的事,不再有遺憾。
“再叫我一聲阿瑪......”怡親王嗓音透著深沉的倦意。
他再怎麼否認、再怎麼抗拒,也無法抹煞事實,這個孩子原本應該是他的女兒,能有這樣孝順乖巧的女兒,于願足矣。
“阿瑪。”她嗚咽地喚道。
他滿足地籲了口長氣,虛弱地說:“我累了......”
“那先把藥......”話才說到一半,就見怡親王神情平靜,似乎真的睡著了,毓齡只好讓他的身軀躺平,想說等他醒來之後再喝。
可是這一睡,怡親王再也沒有醒過來。
當晚,怡親王便在熟睡當中逝世了。
當毓齡用出嫁的女兒這個身份為他送行,心中盛著滿滿的祝福,只希望她的阿瑪一路好走。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8:33
尾聲
三個月後——
早晚漸有涼意。
毓齡用手心輕撫著像是吹了氣似的圓滾肚子,在廊上散步。“現在已經七個多月,差不多再等兩個月應該就要生了吧……”
愈接近臨盆的日子,她就愈坐立不安。
雖然不想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不過毓齡忍不住還是會害怕,畢竟所謂的穩婆只是靠經驗,要是真的出了事,也幫不上忙。
“福晉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走?要是一個不小心沒走穩該怎麼辦?”緊跟在旁的婢女忍不住又開口勸道。“小心……啊……小、心……”
“好、好,我休息一下就是了。”毓齡心想目己已經夠神經兮兮了,身邊的人卻比她還要緊張。
婢女攙著她的手肘,慢慢地走回寢房。
“奴婢去端幾樣點心過來,福晉就坐在這兒不要亂動,不可以一個人出去,不能亂跑……”婢妹女慎重其事地叮嚀。
“好、好,我保證坐在這裡等你,不會亂跑的。”毓齡一臉啼笑皆非。
得到她的允諾,婢女才安心地走了。
要不是是毓齡堅持不要太多人守在身邊,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納爾圖只怕會派十個婢女守著她,不過也差不多了,只要在府邸裡走動,就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隨時有奴僕或侍衛過來關心提醒她要小心。
“怎麼了?”納爾圖才跨進房門就看到妻子支著下巴在歎氣。
她嗔笑一聲。“沒事,只是覺得太幸福了。”
“太幸福也會想歎氣?”他失笑地問。
“當然會了。”毓齡臉上的笑意加深,只要想到身邊每個人都很關心自己,又多了好幾個家人,連作夢都在笑。“就是因為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才會想要歎氣。”
納爾圖坐到她身邊。“幸福就好,不要提那個不吉利的字眼。”
“那只是一種口語……”見他表情正經,真的很忌諱,毓齡只好順著他了。
“好啦,以後不說就是了。”
“婢女呢?”納爾圖有些不悅地問。
她橫睨他一眼。“去拿點心了,我一個人在房裡會出什麼事,你們這樣窮緊張,會讓我壓力更大。”
“好,我不緊張,一點都不緊張。”他也覺得自己太杞人憂天了。
毓齡抿著嘴角,又提醒他一次。“不要忘了你答應過,生孩子的時候要陪在我身邊的,可不要太緊張了。”
納爾圖清了清喉嚨,故作鎮定地說:“咳,我知道。”
“我全靠你了。”一見他臉色有些泛白,毓齡努力憋住笑聲。
“好。”他重重地頷首答應。
“納爾圖……”她想到什麼,斂起了笑容。
“什麼事?”納爾圖握住她伸來的小手。
“萬一在生孩子的時候……不太順利,你就跟穩婆說,要先保住孩子,不要顧慮我——”毓齡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怒斥打斷。
“不許胡說!”納爾圖臉色更白了。
毓齡直視著他說:“就算是在兩、三百年後,女人生孩子也不是每一個都很順利,還是會有意外,我只是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他沉下臉說。
她知道納爾圖不愛聽,但還是希望以孩子為優先。“我當熱也不想發生不好的事,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好。”
納爾圖將她連同腹中的孩子抱在自己大腿上,“不會有事的……在咱們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上天不會拆散咱們的。”
“嗯。”毓齡點了點頭。
沒錯!他們這麼努力才能在一起,才有今天,所以更要相信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將兩人分開。
一定會沒事的。
在這樣的期待下,兩個月順利地過去了。
連著幾天下來,毓齡發現肚子往下沉了些,她有種直覺,應該快要生了,果真過沒幾天,她開始陣痛了,當陣痛愈來愈密集、愈來愈痛,她才知道生孩子真的會痛到讓人想要大叫,電視上演的一點都不誇張。
“好痛……”她用盡全力抓著納爾圖的手叫道。
“我在這裡……”納爾圖跪在炕床邊安撫她。
“郡王爺快出去,男人不能進產房。”穩婆不停地揮著手趕人。
他看著痛到哭出來的妻子,擔心憂急地說:“我要留在這裡陪她……”
“納爾圖……”毓齡痛到不停地流淚。
“別怕,我在這裡……”納爾圖握住她的手,滿頭大汗地安撫著。“會在這裡一直陪著你。”
穩婆實在沒辦法把人趕出去,只好先忙自己的事。“福晉再用力一點……好……再用力……”
“啊……”她真的已經使出全力了。
突然,聽到砰地一聲——
“郡王爺昏倒了!”婢女發出驚呼。
“我就說男人不要呆在產房,去去去,快點把他拖出去……”穩婆沒好氣地吆喝著,這些男人什麼都不懂,就只會逞英雄。
在產房內幫忙的嬤嬤和婢女們,只得連拖帶拉的將納爾圖交給外頭的奴才,原本痛到不行的毓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大笑出來。
而這一笑,因為太用力了,孩子就這麼順利產下,井沒有讓她痛太久。
毓齡感覺到身體變得輕鬆許多,隨即聽到嬰兒的哭聲,穩婆說是個女娃兒,知道孩子平安地生下來了,這才安心地睡著。
兩個時辰後——
納爾圖抱著剛出生的女兒,看她安安穩穩地躺在自己的臂彎中,不禁眼眶泛紅,再度當阿瑪的心情,依然讓他非常感動。
“……讓我看看孩子。”毓齡睜開眼睛,看到坐在床沿的父女,於是費力地坐起身來。
“你醒了……”他伸出一隻手臂攙扶。“慢慢來……”
毓齡接過睡得正香的女兒,似乎想起什麼有趣的事,瞅了納爾圖一眼,然後笑得雙肩震動。
“咳、咳。”納爾圖也憶起昏倒的事。有些面紅耳赤。“下次你生孩子,我一定不會再暈過去了。”
她一臉笑不可抑。“還是算了。你有這個心就好。”
“再給我一次機會,下次絕對不會再昏倒了。”事關男人的尊嚴和面子,他還是要爭取到底。
“好吧。”毓齡忍著笑說。
納爾圖被笑得有些困窘,連忙轉移話題。“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等一下再吃……”看著女兒皺巴巴的小臉蛋,毓齡還看不出比較像誰,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和臉頰,不禁感到歎生命的神奇,自己居然當媽媽了。“要把他取什麼名字?”
“就叫托羅吧。”他用食指輕撫著女兒嫩嫩的面頰。
“什麼?”她有些訝然。
“我說就叫托羅,怎麼了?名字不好嗎?”納爾圖困惑地問。
毓齡揚起唇角,有些感傷、有些懷念地說:“剛才睡著的時候,我夢到阿瑪就站在床邊,他手上抱著咱們的女兒,然後跟我說……托羅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要好好照顧她,現在你又為她取了這個名字,真的好巧。”
“我想是岳父知道女兒生孩子了,所以特地回來探望。”他不管夢境是不是真的,只要能讓妻子開心就好。
她眼裡泛著淚光,能夢到阿瑪回來著自己,就是最大的安慰。
如果有下輩子,希望能再做父女。
四年後——
皇帝駕崩,其四子繼位。
誰會當上皇帝,毓齡早就知道,不過她一點都不關心,歷史是老天爺在決定,他們只要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這天下午,毓齡在廚房裡揮汗如雨,動作熟練地把馬鈴薯——在這裡叫做洋山芋,將它切成條狀,丟進油鍋裡炸到金黃色,然後撈起來濾油,再擺進盤子。
“好了、好了!”她端著大盤子,跨進小廳。
就在小廳內,納爾圖臂彎中抱著出生不到五個月的小兒子,對著正在逗弟弟玩的兒子和女兒說:“你們想吃的薯條已經來了……”
“托羅,快來坐著……”七歲的禧恩已經有小大人模樣,牽著妹妹的小手,走到桌案旁,等她坐好,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毓齡將盤子擱在案上,然後拿了一隻小碟子,倒了些自製的番茄醬,這可是試了好幾次才做成功的。
“好了,你們慢慢吃……”這是她經常做給孩子們吃的零食——薯條。
托羅拿起一根薯條,沾了些番茄醬,然後舉得高高地說:“先給哥哥吃。”
“謝謝。”禧恩張開小嘴,啊的一聲咬住薯條。
“哥哥,好不好吃?”她笑得眼兒都彎了。
“好吃。”禧恩摸了摸妹妹的頭。
“阿瑪也要吃。”納爾圖也把頭湊了過來,張大嘴巴。
托羅又拿了根沾了番茄醬的薯條,放進阿瑪的嘴裡,甜甜地問道:“阿瑪,好不好吃?”
“是托羅拿給阿瑪吃的,當然好吃。”他寵溺地說。
聽阿瑪這麼說,托羅笑得小臉紅通通的。
“我最喜歡吃額娘做的薯條,別的地方都吃不到。”禧恩一臉驕傲地對著最喜愛的額娘說。
哥哥這麼說,托羅也趕緊附和。“對啊,別的地方都吃不到。”
毓齡噗哧一笑。“那是當然,因為只有額娘想得出來。”她曾經來自兩、三百後的世界,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只有他們夫妻倆知道就好了。
這麼一說,身旁的夫婿低笑幾聲,讓她不由得瞠瞪一眼。
“你在笑什麼?”毓齡伸手接過睡的正香的小兒子,就跟懷女兒的時候一樣聽話,也沒有讓她痛太久,或許是老天爺在彌補她因為投錯胎所吃過的苦頭。
納爾圖輕擁著她的肩頭,看著正在享受薯條大餐的一對兒女。
“沒什麼,只是覺得……”他想了好久,卻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觸。
“自己太幸福了。”
最後只能把它歸結在這句話當中。
幸福兩字說來簡單,卻是需要經過一番努力才能得到。
“你能這麼覺得就好。”聽了,毓齡的目光泛柔地說。
能讓所愛的人感到幸福,這也是讓她感到幸福的事。
只要幸福,一切就已足夠了。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8:57
後記
這是第一次嘗試寫清穿文。
看完這兩本,也許會覺得有些意外,因為裡頭的主角和配角幾乎都是架空人物,跟大家所熟悉的清穿文不一樣。
當我決定下筆之前,最先要考慮的就是只有上下兩集,那麼架構就不能太大,否則一定會壓縮到男女主角的情感表現所需要的篇幅,而且只要寫到歷史人物,就不能太偏離那個角色的性格,加上一定會提到當時發生的事件,不免擔心牽一發會動全身,最後就決定了這樣的寫法。
因為我想要寫的是女主角在靈魂交換之後,面對一個不熟悉的朝代,面對自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以及和男主角之間在面對人生、感情時,他們之間會激出什麼樣的愛情火花,在這個故事裡,清朝只是個背景,歷史也不是我要表達的,所以還是請單純地用言情小說的心情來欣賞。
當我寫到女主角在清醒之後,以為自己是在陰間,還用了蠻多篇幅來描述女主角的迷惘和困惑,那也是因為個人並不喜歡寫女主角馬上冒出一句“啊!電影和小說中的情節居然發生在我身上”、“我居然穿越到清朝了”這樣的句子。
如果真的發生意外,睜開眼看到和自己生活過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難道就不會以為是死了,然後到了陰間,而是先想到穿越?我想應該不可能,總要經過一段摸索和迷惑,然後漸漸地認清現實,自己覺得這一段過程滿有意思的,在寫的時候也很過癮。
其實這套《元配》相當著重在心理轉折上,不論是男女主角,還是配角,有很多的心理戲,特別是女主角,因為她的改變也是最大,像是在過關斬將,每經過一關,她都有要面對的事,不只是要面對的人,還有要面對自己的心,尤其寫到下集崩潰那一段,連我自己都覺得整個情緒都爆發了,把寫這兩本稿子的壓力全發洩出來,寫上下集真得很辛苦。
另外,就是關於“福晉”這個稱謂,親王和郡王的嫡妻稱為“嫡福晉”,貝勒、貝子、公的嫡妻則稱“正室”或“嫡夫人”,鎮國將軍以下泛稱“嫡妻”,為了符合自己的劇情需要,貝勒和貝子的嫡妻都用“福晉”來稱呼,造成大家的混淆,往後會更加謹慎,也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包容。
最後只想說一句,《元配》是屬於我的清穿文,希望大家會喜歡。
作者:
aa29865870
時間:
2013-8-21 11:09:22
番外篇─「進宮」──梅貝兒
今天是毓齡第一次進宮。
來到這個朝代,已經是第八年了,她也已經是三個孩子的額娘,日子可以說過得平淡幸福。
這回遇上皇太后的壽辰,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要進宮祝壽,毓齡想到之前都正好碰上孩子生病,所以沒有去成,今年她可不能再錯過了。
毓齡難得盛妝打扮,只見她頭戴吉服冠,身穿吉服褂,多了成熟的韻味,只是這身郡王福晉的正式服飾過於隆重,真的讓她有些不太自在,不過還是難掩興奮之情,想起數年前曾經在大街上見過皇帝本人,只是當時的他還是阿哥,待會兒可以見到這位在清朝歷史上有名的風流皇帝,可是相當難得的機會。
「緊張嗎?」同樣一身吉服褂的納爾圖看來更是威風英挺。
「都這麼多年了,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嚇得倒我,更何況有你在我身邊,所以不會緊張。」毓齡笑得自信滿滿。
「那就好。」納爾圖眼角含笑。
說著,兩人的手掌緊握著彼此。
他們攜手走過了波折不斷地第一年,終於在第二年漸入佳境,直到此刻,兩人都堅信日子會繼續這樣走下去。
不過當毓齡真正踏進目的地,親眼目睹這座氣派雄偉的紫禁城之後,還是被它給震懾住了,只能目瞪口呆地跟著納爾圖,連做過什麼、跟誰打過招呼都不記得,畢竟眼前的這一切可不是戲裡頭的場景,這樣的磅礡氣勢只有親身經歷才能感受到。
來到慈寧宮的正殿,當皇太后現身,雅樂奏響,皇帝率領王公大臣們向皇太后行三跪九拜禮,接著是皇后率領嬪妃、福晉,以及二品以上命婦行三跪九拜禮,所有的人都屏住氣息,毓齡也不例外。
毓齡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算臉頰有點癢,也不敢亂抓,只是站在一干女眷中,好奇地打量四周,雖然已經把這裡當作家,也融入了這裡的生活,不過偶爾也會用局外人的眼光來看待身邊的人事物。
「原來她們就是皇帝的女人……」以前她總認為應該要長得美若天仙,才會被選上,現在一看,高矮胖瘦都有,跟原本想像的不一樣
最後,毓齡的目光鎖定穿著龍袍的皇帝本人。
她在腦中回想著有關這位清朝皇帝的知識,真的有股衝動,想跟對方說些什麼,可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早已註定,老天爺讓她回到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身體,不是為了讓她來改變歷史的。
這麼一想,毓齡只能把心底的衝動化為嘆息。
接下來,按照往例,慈寧宮舉行大型筵席,熱鬧一番,不只皇太后眉開眼笑,皇上也是笑不攏嘴,最後就在這樣喜慶的氣氛中結束了。
待夫妻倆回到端郡王府,納爾圖從她的沉默中發現一絲異狀。
「怎麼了?」換好衣服他才開口問。
「也沒什麼,只是剛剛見到皇上就在眼前,很想衝上去跟他說不要那麼愛花錢,我不記得是皇上幾年時開始南巡,又去了幾次,最後把朝廷的銀子都花光了,所以兩、三百年以後的人都說他是敗家子……」毓齡聲音有些沮喪。「不過我還是忍住了,因為對皇上說這種話可是大不敬。」
「沒錯。」納爾圖連連地頷首。
「我現在反而慶幸當年念書的時候,歷史成績一直都不好,加上當時也沒想到會有回到清朝的這一天,不然知道得愈多,就愈痛苦,因為看到不對的事,就會想去修正過來,可是這麼一來,不就天下大亂了。」她覺得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才是幸福。
他伸臂擁住妻子的肩。「其實我也慶幸妳知道得不多,否則也難保不會想要勸諫皇上,皇上若是能接納便罷,若是聽不進去……」
話雖沒有說完,但是夫妻倆都清楚往後不會有平靜的日子可以過了。
毓齡偎在夫婿胸前。「所以這樣就好。」
「是啊。」納爾圖附和著。
只因為幸福得來不易,就讓他們自私一點吧。
作者的話──
因為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元配》上下那兩冊了,所以大家如果覺得這則番外篇看得不過癮,又還沒看過正篇的話,請不要錯過我的第一本清穿文──《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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