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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辛卉]偷情(豪門太子幫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29:25     標題: [辛卉]偷情(豪門太子幫之四)[全文完]

偷情(豪門太子幫之四) 作者:辛卉

她的名字叫做高艷陽,卻諷刺地注定不能活在陽光下,
因為「工作」,她的一生都將被烙印上「竊賊」的標籤。
妖嬈的作風與世故的強悍,都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假象,
除了這男人──竟可以識破她的偽裝,還慇勤地追求她?!
他彷彿瞭解到她對幸福的渴望,她……可以相信他嗎?

官尹和看似溫和無害,其實骨子裡我行我素、有仇必報,
昂然而孤獨的他,可是「Lion  Heart」裡的第一名紅牌。
這個美艷深沉的女偷兒,明明被他抓到卻死不承認──
沒關係!既然她沒有「偷竊」,他不介意由他來「偷情」,
依照她難搞的性格,他勢必得費點心思跟她周旋,
他要她徹底臣服,讓她嘗到甜頭後再把她打入地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29:52

第一章   

  是個晴朗的夜晚。

  天邊懸掛著一輪明月,周圍幾顆星子相伴,月光將一道纖細的女性身影拉得好長,更顯她形單影隻。

  努力壓下心頭那股濃烈的空虛感,高艷陽踩著昂貴的三吋性感細跟涼鞋,卻絲毫影響不了她前進的速度,她甚至可以穿著這雙鞋衝刺百米,絕不會有適應上的困難。

  但一直以來她都沒機會展現這樣的「特殊才能」便是。

  她疾步穿越一條綠蔭小徑,來到一幢富麗堂皇的仿摩洛哥式建築物外,從鏤花銅製大門望進主屋的方向。

  然後,她閉上眼睛、深呼吸,默數三秒後緩緩睜開雙眼,唇角飛揚,原本冷漠的艷麗臉龐在笑容的襯托下,更加明艷動人。

  這是她「工作」前必做的儀式,如此簡單的動作對她而言,卻具有安定心情的效果。

  儀式完畢,高艷陽推開銅製大門,朝主屋而去,抵達門口,她衝著侍者嫣然一笑。「晚安。」

  她嬌嗲軟儂的聲音以及絕麗的外表,讓年輕的男侍們筋骨酥軟不已。「晚……晚安。」

  「辛苦你們了。」高艷陽笑意更深。

  「哪、哪裡……不辛苦……一點都不……」其中一名男侍紅著臉回答。

  接待客人、檢視邀請函的工作極度無聊乏味,但全在眼前這位美女的笑容下一掃而空,萎靡的精神也隨之一振。

  「那加油囉!」高艷陽給予貼心的鼓勵。語畢,她越過他們逕自入內,裡頭正在舉行的時尚派對可是她等了一星期的盛會,今晚勢必能「滿載而歸」。

  「等一下!」

  身後傳來侍者倉促的聲音,打斷了她從容的步履。

  高艷陽癟癟嘴,一轉身,又是一張燦爛笑顏。「怎麼了?」她故作無知的問。

  「呃……雖然有點失禮,不過還是請小姐出示您的邀請函。」開口的侍者語氣有些抱歉。

  高艷陽揚起精心描繪過的眉,接著恍然大悟。「唉呀!我忘了——」她驚呼,然後露出讚許的笑,說著與想法背道而馳的違心之論。「你的頭腦真清楚。」

  沒想到她向來無往不利的伎倆居然失效了?!嘖!麻煩!

  男侍沒因此沖昏了頭,靜待著她亮出邀請函,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不能隨意放行。

  不過,另一名較為年輕的侍者則頗不認同的「仗義執言」。「還檢查什麼啊?多此一舉。」美女當前,當然要表現出男子氣概。「不要耽誤客人的時間。」

  除了為博佳人歡心外,看她的穿著打扮與氣質,絕對是某富家千金沒錯。

  「小哥,你人真好。」高艷陽不忘灌迷湯。

  被美女稱讚,較為年輕、資歷較淺的男侍害羞的搔了搔頭,憨憨的回答:「沒有啦……小姐您快進去,時間差不多了。」

  她不禁輕笑出聲。看似被他的表情與動作逗笑,實則為自己的魅力及計劃得逞而高興。

  即便如此,她仍低頭打開晚宴包,不疾不徐的取出所謂的邀請函——

  今晚時尚晚會的邀請函,是經過精心設計並且限量打造的大理花型水晶胸針,十分具有收藏價值。

  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政商名流、千金名媛才會收到這枚胸針,出席這場奢華派對。

  「這樣,我可以進場了嗎?帥哥。」她轉向叫住她的侍者,睜著盈盈水眸,無辜的問。

  「請。」看到胸針,他的態度更顯恭敬。

  資淺男侍則賞了他一記白眼,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覺得他太不知變通。

  高艷陽在他們的恭送下,搖曳生姿的邁向會場。

  進入場中,她站在角落環視佈置得美輪美奐的空間,美麗的眸子鎖定幾名特定人物,鮮艷的紅唇揚起愉悅的弧度。

  她向侍者要了杯香檳,輕啜一口頂級的淡金色液體,微甜的滋味在口腔擴散,給了她絕佳的好心情。

  晚會即將隆重展開,而屬於她的「遊戲」也將開始——

  站在用來讓模特兒展示珠寶的伸展台旁,官尹和百般無聊的打了個呵欠。

  出席這種晚會,簡直是自找麻煩。

  不過他既已答應身為國際知名珠寶品牌「Only」設計師的妹妹會到,也不好才待了半個鐘頭就離開。

  他對價值不菲的珠寶興趣缺缺,遂將注意力轉向週遭的人們。也因此,他發現了一件頗有意思的新鮮事,讓他覺得時間並不難熬——

  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一抹纖麗身影,看著她周旋在各商場大佬之間,就在對方色心大發、對她上下其手之際,也等於落入她的陷阱。

  她會在對方尚未佔到便宜前,把那人的皮夾弄到手,放進她自己的提包裡,接著藉故離開,尋找下一個「獵物」。

  依她乾脆利落的身手看來,絕不是泛泛之輩。

  官尹和長腿交迭、雙手盤胸,微瞇起眼,薄唇噙著一抹饒富興味的淺笑,目睹著如同電影情節般的「犯罪」行為。

  他並不打算出面制止,因為那與他無關,他只想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靜觀其變。

  他向來不是見義勇為的正義之士,一切都依感覺行事,至少,他現在沒有插手管閒事的興致。

  不過,她的身份與動機,倒頗令他玩味。

  既然能夠接獲邀請函,表示她家世不凡,若是如此,行竊又是為了什麼?或者純粹貪圖刺激、快感?

  官尹和的思緒迅速轉動,銳利的黑眸不自覺的追隨那翩然穿梭在人群中,如花蝴蝶般的窈窕嬌軀。

  即使她正在進行違法勾當,但他幾乎要為她無懈可擊的高超技巧鼓掌了。

  當了十幾分鐘的「觀眾」,官尹和緩緩起身,帶點稚氣的俊俏臉龐上,戲謔的笑容倏地消失。

  對方若不懂得適可而止,只好由他出面制止她踰矩的做法,否則再繼續下去,難保不會惹出麻煩。

  這是小妹的設計發表會,他不希望被這種事破壞了格調與小妹的心情。

  理了理儀容,他單手插進褲袋,以從容悠哉的姿態朝「現行犯」靠近——

  高艷陽將對方的皮夾偷到手後,以慣用的手法藉故離開,欲前往洗手間清點戰利品,卻被突然走出來的陌生男子擋住了去路。

  「看來成果頗豐。」官尹和似笑非笑的睨著她,語氣充滿調侃。

  高艷陽退後兩步,戒備的瞪住他。「這是最新的搭訕手法?」她揚起絕艷的臉龐,倨傲道。

  官尹和直視她自信的神情,忽而勾起嘴角。

  她的確有驕傲的本錢說著傲然的台詞,畢竟,美麗的外表就是她行騙的絕佳利器。

  「抱歉,可以請你讓開嗎?」高艷陽態度與語氣欠佳。她不想浪費時間跟一個來路不明的無聊男子說些言不及義的廢話。

  就算……他長得比其它男人出色、賞心悅目,她也不會因此另眼相待。

  「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這句話不知是誰說的,但可真是一句亙古不變的至理名言,她深信不移。

  「來到這種場合偷東西,比較刺激?」官尹和沒有退讓之意,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直接點出她的行為。

  高艷陽心口一窒,隨即恢復鎮定,決意裝傻到底。「先生,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天底下沒有一個賊,會正直的在沒有任何證據下坦承自己的罪行。

  他以為隨便吼她兩句,她就會心虛的招供?!當她太蠢還是太天真?她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千金小姐。

  她耐著性子,重申一遍:「請你讓開好嗎?我急著去洗手間!」

  「為什麼偷東西?」她的不馴,令官尹和不由得咄咄逼人起來。

  雖然好友們都說他軟硬不吃,但若她能放低姿態,並且表現出一絲絲歉意或羞愧,或許他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她離開,不再繼續追究。

  但她囂張的態度挑起了他的脾氣,若輕易放過她,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高艷陽蹙起眉,也動了肝火。「你憑什麼一口咬定我偷東西?」她抬高弧度優美的下顎,毫不畏懼的瞪住他,挑釁意味濃厚。

  官尹和繃著俊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過她手中的提包,高舉道:「憑這個!」

  她沒有急著搶回提包,而是怒視著他,美眸幾乎要噴出火來!「你的行為又算什麼?強盜?」她上揚的語調極為不屑。

  官尹和睨著她的麗顏,明明把柄就落在他手上,她還能夠不當一回事?她臨危不亂的模樣令他印象深刻,甚至有幾分激賞。

  他還是頭一次碰上她這樣的女人,不同那些受到驚嚇就六神無主、光會尖叫的大小姐,她渾身散發著一股叛逆的野性美,宛若一朵長滿尖刺的野玫瑰。

  「很缺錢?還是純粹遊戲?」他掂了掂提包的重量,撇唇笑問。

  「你到底想幹什麼?」高艷陽沒好氣的問。

  「我只想知道妳偷東西的動機。」官尹和淡淡說道。

  和她扯這麼多,不是想趁機提出交換條件,也不是要伸張正義,而是……想知道她偷東西的動機?

  覺得他奇怪之餘,高艷陽竟無法從他帶笑的眼神和表情捉摸他真實的情緒。

  他動手搶走提包的舉動明明就擺明了動怒,下一秒口氣又雲淡風輕的像在問她天氣?

  「那樣看我,我會以為妳對我有意思。」官尹和唇邊的笑痕加深。

  奇異地,那令人反感的自戀言語,由他說來並不覺得輕佻,反倒讓她感到莫名的冷漠。

  他說的話,每句聽來都不由衷。

  「哼!」高艷陽嗤之以鼻,不給面子的反駁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就知道妳會這麼說,一點創意都沒有。」官尹和訕笑,反將她一軍。

  高艷陽討厭他的泰然自若,以及教人參不透個中意義的笑容,那讓她無法防備、沒有安全感。

  從小就被迫以偷竊為生,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任務」,照理說,任何突發狀況她都有自信能夠解決,並漂亮脫困。

  為什麼……眼前西裝革履、看來和她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偏偏給她莫大的壓迫感?

  他那雙湛亮的黑眸,彷彿能洞悉一切,所有真相都將無所遁形。

  太詭異了。

  高艷陽腦中警鈴大響,催促著她盡速離開。

  於是她也學他,趁他不注意之際搶回自己的提包,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往洗手間方向而去。

  官尹和瞬間斂起微揚的嘴角,剔亮的黑眸覆上一層冰霜。

  這裡太悶,他本打算默不作聲、一走了之,不過最後還是改變心意向小妹告知一聲,然後再離開,開車四處透透氣。

  將自己關進洗手間的隔間後,高艷陽坐在馬桶蓋上開始清點戰利品,把皮夾內的現金全數取出,接著又把皮夾一一放回提包。

  不愧是有錢人的派對,手心中沉甸甸的鈔票加起來已經超過十萬,也不過短短半個鐘頭,就輕輕鬆鬆入袋。

  白花花的鈔票握在手裡,她應該感到高興、得意,然而她卻垮下嬌顏,心頭浮現濃烈的悲哀。

  十幾年來,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嗎?她的一生注定烙印上「小偷」、「竊賊」的標籤,一輩子都擺脫不掉了……

  誰說生命都由自己主宰?現實中,無奈與不得已佔去了絕大部分,唯獨一些小地方能真正由自己決定,然後貪圖那微小的快樂與滿足,繼續苦中作樂。

  搖搖頭、甩掉紊亂的情緒,高艷陽將錢收妥,把偷來的皮夾擱回提包,起身步出隱密的小空間。

  她站在專為女性設計的化妝鏡前,望著鏡中自己沒有表情的臉孔,閉眼倒數三秒。

  當她掀開眼簾,那足以顛倒眾生的艷容上噙著合宜的笑容,彎起的嘴角是慣於勾引的弧度。

  這自欺欺人的假象,才是她示人的面目,晦澀、軟弱的那一面,不適合在這殘酷無情的世界生存……

  偷皮夾只是牛刀小試,接下來,她才要大顯身手,目標是今晚設計發表會上最昂貴的那條鑽石項鏈。

  畢竟,她都入了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高艷陽補上唇彩,給自己一記打氣的微笑,回到會場繼續未完的「工作」。

  她向侍者要了一杯紅酒,雙眸如同探測器般觀察周圍的動靜,靜待最佳時機便會採取行動。

  她很清楚,一旦壓軸的鑽石項鏈展示完畢,會在十數名的警衛護航下,鎖進陳設於會場正中央的特製防彈玻璃櫃內,供與會賓客就近欣賞它奪人的豐彩。

  這段移動空檔,便是她行動的絕佳機會。

  在這之前,她還有半個鐘頭的時間必須打發……

  顧盼之間,高艷陽瞥見剛才擋住她去路、浪費她不少時間的男性身影,突然靈機一動,舉步朝他走去。

  「哈囉!」她站定,爽朗的打招呼。

  官尹和頗感意外的盯住她,沒有回應。

  「剛剛我的態度不是很好,很抱歉。」高艷陽一反先前的高傲,柔聲說道。

  「嗯。」官尹和不置可否的虛應一聲。

  她眨眨盈盈美眸,紅唇微噘,嗲聲抗議:「你好像懷疑我的誠意?」

  他揚眉反問:「我應該相信妳嗎?」擺明了不信。

  跟一個竊賊談誠信?未免太可笑!

  縱使百般不願與這男人有所交集,但為了達成目的,高艷陽只得暫時委屈自己與他交談,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利待會下手。

  「當然應該相信。」她語氣十分肯定。「因為我絕對出自真心。」她強調。

  「真心?」官尹和驀地笑了。「無論是妳的偷竊技巧或演技,都是今晚最有趣的娛興節目。」

  他的諷刺讓她氣得牙癢癢的,竟一時找不到話回擊。

  她似乎有點小看了這男人。

  顯然他對她有所警戒,不像其它男人看到她就暈頭轉向,色瞇瞇的盯著她瞧,天大的事都拋諸腦後。

  看她、接近她?可以。但她會要他們付出代價!

  然而眼前這身份不明的年輕男子,自始就沒給她好臉色看,眼神甚至透露出輕藐與嫌惡,彷彿她有多骯髒、多不堪……

  讓她有種無所遁形的狼狽。

  她走的路或許偏頗了,但背後所承受的痛苦與辛酸,又豈是外人能夠理解的?

  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出賣自己的靈魂。

  這是她的命。

  她怨過、恨過,卻還是只能往前走,無法回頭。

  她可以瞧不起自己,但旁人輕鄙的眼光,就像利刃般割痛她的心、傷害著她的尊嚴。

  她若不從他身上拿走點東西當補償,難消她心頭之恨!

  她寧可放棄價值數千萬的鑽石項鏈,也要給他點顏色瞧瞧。而她能做的,就是「偷」!

  「失陪。」官尹和睨了她壓抑怒氣的絕麗臉龐一眼,旋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高艷陽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急著想追上他。一旦讓他溜了,恐怕再也沒機會出一口氣了。

  由於過於倉促,且為了閃避端著酒的侍者,她竟絆了自己一跤。「啊……」她發出低呼。

  官尹和聞聲回頭,沒有多想,反射性的伸手拉了她一把。

  高艷陽抬眼,對上他幽黑明亮的雙瞳,胸口猛地一陣窒悶。

  「這麼捨不得我離開?」他冷冷的調侃。

  她又氣又窘,但又不好發作,況且,現在正是下手良機——

  「是啊!」她衝著他綻開一朵燦笑。

  官尹和冷嗤一聲,輕輕鬆開她。

  「等一下嘛!」她攀住他的手臂,愛嬌道。

  他沒有拉開她,無言的審視她,如此貼近的距離下,她臉部肌膚平滑的看不見瑕疵,雪白的嬌顏、噘起的唇瓣,確實能夠誘惑任何男人——包括他。

  高艷陽的柔荑在他胸膛游移,以性感的聲調致謝。「謝謝你。」另一隻手則探向他,用最輕緩的力道,悄悄抽出他置於西褲後方口袋的皮夾。

  那皮夾的上好質感,證實他應該是哪家的紈褲子弟。

  「舉手之勞。」官尹和別開視線,迴避她的觸碰,理智回籠。

  她不吝嗇的再報以一笑,待他轉身,纖白長指幾乎是同一時間抽出他的皮夾,然後,揚起勝利的嘴角,目送他出場。

  男人,永遠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沒有例外!

  高艷陽收起柔軟皮革制的黑色男用皮夾,決定先行收工。

  離開時,她蹬著三吋細跟涼鞋的步伐,輕快且愉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0:14

第二章

  近來,台灣最火熱、最被各界討論的話題,莫過於位於台北市信義計劃區上、名為「Lion  Heart」的男公關俱樂部。

  自開幕以來,每晚客人總是絡繹不絕、高朋滿座,其中不乏許多從海外地區慕名而來的女性顧客。

  該俱樂部的高格調與大手筆,讓光顧過的客人及採訪的記者們都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評價甚高。

  而俱樂部裡的Doorman、服務生以至於男公關,都必須經過一關關嚴格的測試及篩選才得已留下。

  擁有出色的外表自不在話下,他們還必須溫柔體貼、有耐性,且有足夠的內在涵養,深諳讓客人歡心之道——安靜傾聽客人的牢騷埋怨,懂得安撫客人情緒,讓顧客放鬆,身心皆獲得最大的滿足。

  這是他們的職責,也是俱樂部最重要的準則。

  能夠成為俱樂部其中一員,代表本身條件夠優異,再者,俱樂部的福利與待遇也相當優渥,一個月的基本收入已經比大企業員工高了好幾倍。若加上紅利獎金,數目非常可觀,據說金額高達百萬,更甚者有數百萬之多。

  這點也吸引了為數眾多的年輕男子,紛紛投向「Lion  Heart」男公關俱樂部,希望能謀求一職,不再把男公關這份職業視為不可告人、難以啟齒的地下行業。

  「Lion  Heart」帶起了前所未有的男公關風潮,雖陸續有業者跟進,但都無法與之匹敵。

  「Lion  Heart」男公關俱樂部的創辦人兼經營者,是一名未滿三十歲,時髦貌美的年輕女性,盛傳她是某跨國集團千金,為了造福眾女性,遂創立了被譽為女性天堂的「Lion  Heart」……

  尚未把內容看完,高艷陽便合上財經雜誌,隨手往桌上一丟,垮著俏臉、不以為然的低啐道:「無聊、荒謬!」

  這陣子翻開報章雜誌都可以看到類似的採訪報導,每次莫不對該俱樂部讚譽有加、歌功誦德一番,好像所有女人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似的,教她看了倒盡胃口。

  更令她惱怒的是創辦者居然是女人?簡直丟盡了女人的臉!

  高艷陽越想越火大,腦海浮現雜誌中提到男公關一個月的收入,激發她想要前往「一探究竟」的念頭。

  他們賺女人的錢,她去替女人出一口氣,應該不為過吧?

  就這麼決定了!

  她倒想看看,那家俱樂部的男公關究竟有多大能耐!

  高艷陽換完裝,立刻駕車前往。

  約莫半小時的車程,高艷陽抵達目的地。

  她坐在駕駛座上,透過玻璃窗,瞇起眼打量著耗資將近上億元打造的俱樂部外觀——

  映入眼簾的是猶如歐洲皇宮般的華麗建築物,在燈光的映照下,夜色中顯得格外閃耀奪目,教人難以忽視。

  「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她低喃。眼前的建築宏偉氣派卻不流於俗氣,充分營造出精緻與時尚品味兼具的高級感。

  高艷陽熄掉引擎,解開安全帶,優雅的步下車。

  Doorman見狀,馬上帶著親切合宜的笑容趨前迎賓。

  前來接應她的門侍,高大挺拔的身材包裹在一襲剪裁合身的西裝下,布料質感不需觸摸,光是用眼睛看即可確定絕屬上乘,其它配件也絲毫不隨便馬虎,確實如雜誌報導所言,十分體面。

  高艷陽向來不喜歡別人碰她的寶貝愛車,猶豫須臾,最後還是把車鑰匙交給對方,然後由另一名同樣英挺的Doorman領著她進入俱樂部內。

  做完簡單卻謹慎的入場手續,隨著服務生入座的途中,她不禁被一路上的古董擺飾及畫作吸引。

  因為「工作性質」之故,她練就了鑒賞名物的好眼力,放眼所及,俱樂部內全是價格不菲、珍貴罕見的收藏。

  由紫紅黑三色為設計基調的男公關俱樂部,每個角落都是教人驚歎的巧思,簡直像一處令人陶醉其中的藝廊!

  無形間,高艷陽對「Lion  Heart」的成見消弭不少,不過,也更堅定了她要「下手」的意念。

  這裡的確是天堂——隨便一幅畫或任何一樣裝飾品,絕對都可以在黑市賣個令人滿意的好價錢!

  她已經開始盤算,要鎖定哪樣東西當獵物,同時也觀察並熟記空間動線,為往後的行動做準備。

  高艷陽因過度投入,全然沒注意不遠處有一雙深邃的黑眸正緊盯著她,並且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原以為再也抓不到的「兇手」,居然主動送上門來?

  官尹和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墨黑的雙眸卻覆上一層冰霜。

  他不愛惹事端,但也不是息事寧人的和平主義者,一旦吃了虧,他必定不會輕易饒恕對方。

  說他小心眼也好、沒度量也罷,總之,他就是有仇必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信奉者。

  即使對方是個女人,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他再不願像孩提時期那般退縮軟弱,那樣只會招來更多欺凌與糟蹋。因為不反抗,便等於默許對方的行為。

  好友們都說他的想法太偏激,然而,他們不是他,不會明白他兒時遭受到同儕排擠欺侮的記憶,是他心中難以磨滅的傷痕。

  那麼多年過去了,那種不被關懷、沒人願意親近的日子,仍是他午夜低回的夢魘。

  他的父親確實是享譽國際的「觀天集團」現任總裁,但他的母親,卻是日本銀座最頂尖、最出色的酒店小姐!

  母親不小心懷了他,加上父親當時非常迷戀他母親,於是讓她進了官家大門。

  而他的大媽,因為和父親結婚多年卻遲遲沒有產下一子半女,縱有滿腹委屈也不便反對什麼,默默的承認了父親迎娶二房一事。

  也不知道他的同學們從哪聽來這件事,總拿來取笑他和他母親。起初,他以為不理會,他們就會感到無趣而罷手,沒料到情況反而變本加厲,還聯合起來對他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那全是一些他不願再回想的窩囊事。

  他和其它同為太子幫的摯友們不同,不算正統的「太子」。

  縱使因他母親倍受父親寵愛,連帶使他也受到重視,他才得已加入太子幫的行列……

  思及過往以及自己的身世,官尹和的俊臉蒙上陰霾。

  「Ninold,被我抓到你在摸魚囉!」驀地,他身後響起一道女性嗓音,語氣充滿調侃。

  轉身前,他收起晦澀的思緒,調整好心情,薄唇上揚,表情變化之快,恍若一名演技高深的演員。

  他的好友們也確實都這麼「稱讚」他。

  「千萬不要扣我薪水。」官尹和笑著對俱樂部出資者、亦是好友的姐姐歐陽純說道。

  歐陽純笑了開來。這傢伙還真是很愛錢耶!能多賺的他絕不會少拿,至於搶著請客、付帳這回事,似乎永遠不會在他身上發生。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其它小子都取笑他吝嗇又小氣,但她倒覺得他很有原則又夠奸詐,ㄠ了別人又不討人厭,不是什麼人都辦得到的。

  這一點,她很欣賞,哪像她那個傻呼呼的弟弟,老是一副沒在動腦的懶散樣。

  男人還是機靈、工於心計點好,才能馬上得天下,她那個笨弟弟還差得遠呢!

  「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歐陽純關心的詢問。弟弟的好友也就是她的弟弟,她都疼愛。

  尤其是眼前這個最愛瞎鬧起哄、玩起來瘋狂程度無人能及的官尹和,其實有顆纖細的心,以及憂鬱的眼睛,教她忍不住想探究。

  「小心剛進來的那個女客人。」官尹和提醒道。

  歐陽純揚起精緻的眉,頗感興味。「你認識她?」剛才那位客人,可是個大美人,又沒有三頭六臂,有什麼好值得提防的?

  「不算認識,只是有過一面之緣。」他簡單的解釋,腦海中浮現半個月前珠寶展上不愉快的插曲。

  「哦?」歐陽純好奇的應了聲,但並未追問。

  因為她明白,他想說的事,可以滔滔不絕說上半天,不想說的,再怎麼逼迫也沒用,搞不好還會被他胡謅的謊言唬得一愣一愣的,還信以為真。

  「我去工作了。」官尹和故意裝作沒看到她疑問的眼神,逕自邁步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歐陽純卻聯想到一匹狼——昂然而孤獨。

  但就算是一匹狼,也渴望被瞭解吧……

  將客人領入座後,侍者照慣例輕聲細語的徵詢意見。「請問高小姐,有指定的人選嗎?」

  高艷陽轉了轉明眸大眼,以老練的口氣回答:「找上個月業績最好的NO.1過來。」

  她對這行業的生態一點也不熟,只有雜誌上的印象而已。

  「好的,請您稍待片刻。」英俊的侍者報以溫和的笑容,欠了欠身後離去。

  她都還沒有時間細想「作戰計劃」,一聲輕快的問候驟然在身旁響起。

  高艷陽微怔,然後緩緩抬起頭,望向音源——

  「晚安,歡迎光臨。」官尹和俊俏的臉孔上笑容可掬。

  他的出現著實令她大吃一驚,高艷陽朱唇微啟,明媚的嬌顏因過度詫異而有些呆滯。

  她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這裡是男公關俱樂部,不是任何派對會場也不是餐廳,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在這裡上班?!

  但一個在俱樂部工作的年輕男子,有什麼資格進入那場政商名流才能參與的珠寶展?

  「又見面了。」官尹和盯著她美麗的側臉,低緩道。

  好一會兒,她才壓下驚訝之情,垂下眼。

  她從來沒想過會和「苦主」重逢,那麼多年來,這種事也未曾發生過。

  天下之大,除非刻意接近,否則所謂不期而遇、所謂緣分,只是世人編造的美麗童話,她不相信。

  如果他是哪家有錢的公子哥,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出沒?他是股東?但雜誌上明明寫著,這家俱樂部是由一名未滿三十歲的女性獨資打造的呀?

  越想釐清,高艷陽反而越陷入迷霧中,冒出更多的疑惑,幾乎讓她的頭隱隱抽痛起來。

  「我叫Ninold,以後妳可以直接指名我。」官尹和直接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她竟然分不清他的話是認真抑或玩笑,或許是他過近的距離,擾亂了她的思考和判斷。

  「記住我的名字了嗎?我叫Ninold,N、I、N、O、L、D。」官尹和彷彿深怕她真的記不住似的,一字字說得清晰,大有「強行置入」的意味。

  高艷陽置若罔聞,把他的聲音當作蒼蠅嗡嗡叫,她招來服務生,繃著臉不高興的質問:「我指定的人呢?上個月的No.1。」

  「他就在您身邊。」服務生不疾不徐的告知。

  聞言,她不由得瞪大星眸,扭曲的表情活像被迫吞了一顆蛋。

  「謝謝你的證言。」官尹和向服務生道謝,聲音明顯憋著笑。

  艷陽霎時感到窘困,頓了下,她心有不甘的對服務生開轟。「你騙我的吧?!」

  「千真萬確。」面對客人的不滿,服務生仍舊笑容以對,好脾氣的回應。「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

  「她當然會。因為,有上個月的No.1為她服務。」官尹和自信的補充,語畢,還衝著她挑眉一笑。

  他的臉靠得她好近,溫熱的鼻息噴拂在她的粉頰上,惹得她臉部微微發燙、渾身不自在。

  於是她挪動身子,與他保持距離,沒好氣道:「我不需要你的服務。」

  「妳怕了?!」官尹和笑意未減,柔嗄的語調透著挑釁。

  上次的交手經驗,讓他知道她有著好勝的個性,相當適用激將法。

  誰怕你!艷陽差點脫口而出,但理智制止了她的衝動。「為什麼我要怕你?」她故作鎮定的反問。「你會吃人嗎?」她也不甘示弱的回擊。

  她決定裝傻,當作不認識他。

  並非心虛,怕他追究起她偷了他皮夾的事,只是純粹想避掉不必要的麻煩。

  就算他的皮夾確實是她偷的,他也沒任何證據可以定她的罪。

  「說不定我會呢?」官尹和悶笑。「尤其對象是妳這麼美的女人,更是讓我興致勃勃。」他曖昧地道。

  艷陽擰起眉,討厭極了他莫名其妙的言語。他雖然稱讚了她,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並不由衷。

  他的接近,讓向來得心應手、游刃有餘的她,居然有種屈居弱勢的感覺。難道只因她被他目睹過行竊的過程?

  這不應該對她造成威脅的。

  「既然來了,就放鬆心情享受,其它的,『暫時』別想太多。」官尹和意有所指,暗示他已經洞悉她的不良動機。

  再簡單平凡不過的一句話,聽在高艷陽耳中,只覺得礙耳,特別是他的笑容!她想讓他在面對她時,再也笑不出來。

  她相信自己可以辦到!

  這不算是自信,只是天生的倔強個性使然,她不願服輸,不喜歡被瞧不起。

  這世上,能瞧不起她的,只有她自己。

  「我只想著,想換個人服務。」艷陽冷冷的覷著他,口氣欠佳,就是按捺不住脾氣,無法以平常心對待他。

  「想換人?為什麼?」官尹和明知故問,她因窘迫而發怒的模樣提供他不少樂趣。「我哪裡不好?」

  上個月的NO.1不是浪得虛名,他外型高大俊俏,加上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反應靈敏,總是很快地能抓住客人的脾胃,對症下藥,哄得她們心花怒放,安撫得服服貼貼。

  只不過,上個月會成為業績第一,純粹是因為他心情好,所以待客慇勤了點,一不小心就衝到第一名了。

  「你不是我喜歡的型。」艷陽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我有換人的權利吧?」

  如果這裡真如報章雜誌上描述得那麼完美無缺、以客為尊,那麼她的要求絕對會被允許。

  想逃避?官尹和在心中冷嗤。「我都還沒為您服務,何必那麼快否定我?」

  在她進到俱樂部時,他就告訴自己不能錯過這送上門的好機會,敢佔他便宜,就要付出同等甚至更大的代價。

  艷陽瞪住他自負的俊臉,竟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官尹和故意曲解她的沉默。「想喝點什麼?紅酒好嗎?」

  他的詢問僅僅是個形式,不具任何意義,因為不等她回答,他已逕自招來內場服務生,吩咐道:「拿一瓶1982年份的勃艮地頂級紅酒,順便準備幾樣搭配紅酒的低卡路里點心。」

  無論是產酒的年份或低卡路里點心,皆是他的細心之處。

  這男人……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

  雖然她領教過他的強勢,但沒想到他根本是霸道、不講理!

  他是靠女人吃飯的男公關,他還以為自己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嗎?可笑之至!艷陽極度不悅的兀自在心中批判。

  她為什麼要坐在這裡任由他擺佈?腳可是長在她身上,要去要留這一點自由,她還有!

  思及此,高艷陽倏地起身就要走人。

  官尹和反應靈敏地扣住她的皓腕,仍是一貫從容。「不品嚐一下妳出生年份的美酒,是什麼樣的滋味嗎?」

  她出生的年份——1982,他是為她而點的?艷陽對上他熠熠的黑眸,胸口突然窒悶了下,心湖微蕩。

  沒一會的光景,服務生已將酒及精緻小點呈上桌,當然不忘附上兩隻昂貴的水晶酒杯。

  艷陽回過神,忿忿地甩開他溫暖的手,氣惱自己差一點被他誠摯的眼神收買。「不稀罕!」她倔拗的說完,便忿然離開。

  官尹和沒有追上去,那不是他的風格。況且——有了她的顧客資料,就算她不再踏進俱樂部一步,他也會主動找上她。

  不過,他懷疑她捨得放棄這塊在她眼中看來可以挖寶的地方。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既是個竊盜慣犯,看到寶物不偷,恐怕心癢難耐。

  至少今天空手而回,必定會讓她嘔上好幾天吧?

  她才剛離開,但官尹和已經開始期待與她下一次的見面,她越不想見到他,他就偏不如她的意。

  他要她付出的,除了她偷他皮夾的代價以外,還要從她身上多要一項「附屬品」……

  說他不是她喜歡的型?

  那就試試他的魅力,看她是不是真能招架得住!

  官尹和斂起嘴角,黑眸中又只剩一片漠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0:37

第三章

  東區一條僻靜的巷內,有著一家非常著名的珠寶店「Love  &  Pride」,米白色的設計空間十分幽靜高雅,連銷售小姐也一律身著米白色套裝,美麗的臉龐上掛著合宜的笑容,專業且親切的招呼著客人。

  「謝謝您的光臨。」

  向買了兩枚最新款鑽石戒指的貴婦鞠躬哈腰,唯唯諾諾恭送她們離開後,高艷陽回到玻璃櫃後繼續工作。

  午休時分,趁著店裡沒客人,其中幾名同事相約外出午餐,留下她和另外兩位新進員工看店。

  「歡迎光臨。」

  聽見新進同事輕揚的招呼聲,高艷陽連忙自洗手間途中踅回,深怕新人還無法得體的招待客人,並好好完整介紹商品的特色。

  她絕麗的臉龐噙著經過訓練的笑容,站在陳設珠寶的防彈玻璃櫃後,靜候新進員工帶領客人到陳設區來。

  「這邊請。」

  聽見同事甜美的聲音響起,高艷陽抓準時機,朝著入口處行四十五度鞠躬禮。「歡迎光臨。」

  「Sunny,這位先生指名要妳服務。」同事喚著高艷陽的英文名字,轉達客人的意思。

  從事服務業最大的成就,莫過於服務態度受到客人肯定,繼而有穩定的客源,這一點,高艷陽是有自信的。

  「謝謝您的指名——」她挺直腰桿,致謝詞自她粉嫩的雙唇流洩而出,下一秒她的表情丕變,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與愕然。

  看到她的瞬間,官尹和眼中也閃過訝異的光芒。

  她身著設計典雅的米白色套裝,長髮盤成優雅的髻,倔傲的臉龐施著淡妝,這樣的她彷彿是有著良好教養的氣質千金,與前兩次性感魅惑的形象截然不同,或者說,根本判若兩人。

  「不必客氣。」他神情愉快的回復道。「不過,妳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太歡迎我?」他哂然一笑。

  更教他意外且感興趣的是,既然她有正當職業,為什麼還要四處行竊?還是反過來說,既是個竊賊,怎麼還需要這份固定職業?

  這個問題,從查出她的工作地點後,就一直在他腦中盤旋,始終沒有個合理的答案。

  感受到他異常火熱的盯視,高艷陽居然有些頭皮發麻。

  她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的否認,並強調身為銷售員的立場。「怎麼會呢?我高興都來不及。」才怪!才怪!才怪!

  她作夢也沒想到,居然連在她工作的地方也會碰見他……是有意還是巧合?!

  若是前者,他鐵定別有目的;若是後者,那更教她覺得厭惡。

  「是嗎?」官尹和輕應了聲,俊俏的臉上卻滿是不以為然。

  「當然,十分榮幸能為您服務。」高艷陽覺得自己假笑到嘴角快抽搐了。「請問先生需要什麼呢?」

  官尹和盯著她明明不歡迎、卻又必須裝出很樂意的勉強笑顏,心裡有著報復的小小暢快。「我想挑一條項鏈,送給我愛慕的美麗女子。」

  「我瞭解了。」她微笑頷首,實則對他的說法感到噁心反胃!「請問那位小姐的年紀,以及平常的穿著打扮?」

  官尹和瞅著她好半晌,讓她十分不自在。

  她不喜歡他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深淵,一不小心跌入便難以抽身。他的眼神太銳利太精明,好像兩把探照燈,太過刺眼。

  「如果是妳,喜歡哪一款?」官尹和不答反問。

  高艷陽蹙了蹙眉,礙於他是客人的身份,只好據實以告。「我喜歡設計簡單、能搭配任何衣著的單品。」

  「我以為妳喜歡最貴的。」望住她的美眸,他嘲諷道。

  她怒視著他,確定他是來找碴的,說話老是夾槍帶棍、語帶諷刺。

  小心眼的男人!

  捕捉到她不善的眸光,官尹和就更不打算輕饒她。

  她太美麗也太驕傲,甚至把自己錯誤偏差的行為當作理所當然——不過那本來都與他無關。

  可是她卻犯了他的大忌,不聽他的勸告無所謂,還反過來用計偷他的皮夾,點了他的台又半路落跑,而且連基本費用都沒支付,那筆帳硬是被記到他頭上。

  他從來沒遇過這麼能挑起他脾氣的女人,做的每件事都踩中他的地雷,讓他想原諒她都難。

  兩人各懷心思,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倒是雙方的眼神角力越演越烈,大有暗潮洶湧、一觸即發的態勢。

  一旁的新進售貨小姐狐疑的看看五官出色迷人的年輕男客人,再看看美艷絕倫的前輩,不禁感到萬分困惑。

  他們到底是熟人,還是……仇人?

  她好像該說點什麼話,緩和一下緊繃的氣氛,否則他們沒先吵起來,她就先窒息了。「請問……先生來杯咖啡好嗎?」

  「Love  &  Pride」隸屬國際超級品牌「Only」一員,同屬於「觀天集團」,走的是精品路線,客人可以坐在真皮沙發上喝杯咖啡或茶,慢慢挑選商品,直到高興為止。最後就算沒有消費,店員也會笑著歡送客人出門。

  越是昂貴高級的品牌,便越注重客服,如此一來才能培養出長久穩定的死忠顧客。

  關於這點,官尹和再清楚不過。

  「好,給我一杯綠茶。」他答得爽快。

  「是,請您稍坐片刻。」新店員甜甜的應道,像只粉嫩的蝴蝶翩然離開。

  「不帶位?」官尹和揚眉,語氣雖輕,卻命令味道十足。

  暫且壓下滿腔不悅,高艷陽聽見自己呆板的聲音回道:「請跟我來。」反感歸反感,她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她取來一些款式較為年輕時髦的項鏈,供他選擇。

  豈料,官尹和只隨意瞟了一眼。「妳幫我決定,然後包起來。」

  她碰見很多大手筆的客人,但像他這種連看都不看就把決定權交給店員的,還是第一個。

  她對他的行為非但不覺得闊氣,反而認定他是來找麻煩的。

  高艷陽瞪著他,遲遲沒有行動。

  「怎麼了?」他抬頭,對上她蓄著怒火的星眸,不解的問。

  撇開個人恩怨不談,她那雙藏不住情緒的眼睛,像是鑲了寶石般,散發出耀眼光采,莫名吸引他的目光。

  「您確定不看看嗎?」她幾乎要賞他白眼了。

  「不必了,我相信妳的眼光跟品味。」官尹和沒多花一秒鐘考慮,難得發自內心的說。

  對於他反常的恭維,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再者,她壓根也不相信他說的是真心話。

  「萬一我看中的,你付不起價錢呢?」高艷陽微微揚起優美的下顎,質疑他的消費能力。

  他訕笑,似是而非的求饒。「那就請妳手下留情。」

  反正,現在開始他所支出的每一筆費用,最後都會從她身上討回來,他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他的笑容比外頭的陽光還眩目,但也無比礙眼。

  她非常討厭陽光,像她這種人,注定只能在見不得光的黑暗中。

  她的名字叫「艷陽」,簡直就是天大的諷刺!

  「如果擔心,您可以選擇不要買。」頓了下,她語重心長建議道:「或者,可以到普通銀樓選一條幾萬塊的金項鏈,同樣可以表示你的誠意。」

  逮住機會取笑他一番,艷陽有些得意。

  不可諱言地,她美艷的外表讓官尹和在執行「計劃」時,不會太過痛苦,而她倔傲難馴的個性,提供了征服過程的樂趣。

  挑戰性越高的任務,他就越躍躍欲試。相反地,困難度太低的,他反而意興闌珊、提不起絲毫興致。

  依照她難搞的性格,他勢必得多費一點心思與時間跟她迂迴周旋,博取她的信任,屆時才能予取予求——

  他要她的徹底臣服。

  雖然時間會拖得長了點,不過也因為如此,效果才會更好。

  哄女人他不算拿手,但要說「演戲」,絕對是他的專長——他早已學會隱藏自己最真實的情緒,隨著氣氛與場合的不同,展現各種面貌。

  如果他真的沒工作,可以考慮當個演員。他常常自嘲的這樣想。

  「您考慮好了嗎?」她把他的沉默誤以為是掙扎,大概是被她的話嚇著了。

  當男公關再怎麼好賺,也不至於會為了討女人歡心而砸下數十萬,甚至上百萬吧!

  尤其像他這種嘴巴毒又風度欠佳,而且皮夾裡只放了兩千塊的男人!

  當初費盡心思才偷到他的皮夾,結果裡頭除了一堆金卡,竟然只放了兩張千元鈔票,讓她當場傻眼!

  這一直被她視為莫大的恥辱!

  終有一天,她會偷走他最珍惜、最寶貝的東西!

  「還是麻煩先生您自己挑吧。」艷陽不想背負無謂的責任,特別對像還是她厭惡的男人。

  官尹和垂下眼,迅速掃過黑絲絨墊上陳列的數條鑽煉,指著其中一條極簡的心型鑽石項鏈。

  心型鑽石不大,但無論是成色、淨度或切工都無懈可擊,價位自然也不低。

  只不過,花錢買自家的商品,似乎有點蠢,偏偏是接近她的途徑之一。

  「確定?」她還刻意把煉頭上的價碼牌翻給他看個清楚。

  「妳在替我擔心?」官尹和好笑的睨著她。

  她冷冷回瞪他一眼。「怎麼可能!」口吻十分不以為然。

  「那就幫我包好。」他說,並掏出一張無上限額度的信用卡遞給她。

  艷陽遲疑著,沒有立刻接過手,她不明白區區一個男公關,怎麼會擁有沒有額度限制的金卡……

  「麻煩動作快一點,我趕時間。」官尹和皺起眉催促。

  她這才接過卡片,請另一名同事幫忙把項鏈仔細包裝,自己則負責刷卡結帳。

  「非常謝謝您的愛護。」縱使百般不願,她仍遵照規定,向客人鞠躬哈腰,表達最誠摯的謝意。

  官尹和滿意的點點頭,自她手上接過卡片時,冷不防扣住她的細腕,將她拉進懷中,附在她耳畔低語。「我們會再見的。」

  艷陽杏眼圓睜,僵固不動,腦中一片空白。

  吃完午餐回到店內的同事們恰巧目睹這一幕,也同樣詫異不已。

  他鬆開她,嘴角帶笑,從容離開。

  待他一走,幾個女生紛紛圍住高艷陽,七嘴八舌的展開拷問。

  「Sunny,妳跟那個帥哥是什麼關係?」

  「他是妳男朋友?」

  「他跟妳說了什麼悄悄話?」

  連珠炮似的問題朝她擲來,艷陽感到一陣暈眩。「我們什麼都不是!」她答得咬牙切齒。

  「我去洗手間!」她臭著臉,把同事們拋在身後,不想理會她們好奇的眼光。

  她好生氣!

  氣那個嘴巴惡毒的男人,臨走前莫名其妙的行為;氣自己最近流年不利,在哪都會碰見他;氣自己……氣自己現在的心臟居然狂跳不止……

  站在洗手台前,艷陽不斷用水沖洗被他碰觸過的部位,好像上面沾染了什麼可怕的致命病毒。

  她只是受到驚嚇才心跳加快,沒有別的原因——她在心裡一再的澄清解釋。

  我們會再見面的。

  「不、可、能!」她對著鏡子,神情堅決、字字鏗鏘,慢半拍的回應。

  說什麼她都不會再正眼看他一眼!

  高艷陽篤定的發誓。

  天氣晴朗的週六傍晚,夕陽剛剛在地平線隱沒,少了一些蒸騰的暑氣。

  大概是近期又有什麼盛大派對舉行,「Love  &  Pride」一下湧進了不少名媛貴婦選購新行頭,每個店員都忙著招待客人,沒有人閒著。

  「請問,高艷陽小姐是哪一位?」一名快遞小弟偏偏挑這時段來湊熱鬧,中氣十足的喊著。「有妳的包裹,請本人簽收。」

  高艷陽頻頻向客人道歉,請求客人見諒,撥出一分鐘簽收包裹。

  待客人一一離開後,幾位同事紛紛催促她拆開包裹,比當事人還著急。

  她拗不過她們,於是動手拆封,精緻的和風紙盒裡,裝了一隻白絲絨珠寶盒及一張卡片。

  「欸……這……這不是我們店裡的包裝嗎?」現在是什麼情況?

  高艷陽打開珠寶盒,一道耀眼的光芒射入眼中,定睛仔細一瞧,熟悉的心型鑽飾映入眼簾。

  「咦?這不是上禮拜出售給一個帥哥的?」新進店員小姐也眼尖的認出來了。

  「還說妳跟那個帥哥沒關係?」其它人揶揄,酸溜溜的口氣羨慕又嫉妒。

  「我跟那傢伙真的沒關係。」艷陽鄭重否認。

  「沒關係?那項鏈是怎麼回事?」女同事撇嘴道。

  開玩笑!哪個男人會花幾十萬買一條項鏈送給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啊?!又不是錢多到沒地方花,那怎麼不各送一條給她們?

  「我記得那位帥哥說過,項鏈是要送給他愛慕的美女……」那天在場的新進員工恍然想起。「所以他說的美女,就是Sunny姐囉?!」

  高艷陽臉色鐵青,把珠寶盒擱在一旁,抓起卡片閱讀。

  Sunny:

  今晚八點,我會到店裡接妳下班。

  Ninold

  這是什麼?瞪著卡片上工整的字跡,艷陽陷入短暫呆滯,直到卡片被搶走,她才回過神。

  直覺告訴她:這一定是惡作劇!而且還是無聊八股的三流手法。

  「還有十分鐘就八點了。」有人提醒道。

  高艷陽把卡片撕個粉碎丟進垃圾桶,至於鑽煉——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她不會傻得跟錢過不去。

  八點一到,店門被推開,官尹和果真依言出現,直接走向她。「晚安。」

  他靠近一步,她就後退一步,別開臉漠視他的存在,但加速的心跳卻是她無法控制的。

  對自己如此莫名奇妙的反應,高艷陽感到惱怒不已。

  「我來接妳了。」官尹和口氣極為溫柔,就像個體貼的好情人。「今晚要出席妳最愛的有錢人聚會。」說著只有他們兩人才懂的挖苦。

  艷陽面有慍色,決計不予以理會。

  然而,他來到她身後,傾身貼近她,沉聲道:「妳可以拒絕我的邀請和追求,不過,我不會再包庇妳的偷竊行為。」

  追求?高艷陽心頭陡然一震,這男人是哪根筋錯亂?還是吃飽太閒沒事幹?淨做些無聊的舉動。

  什麼追求,根本就是威脅!她打從心底不屑,置之不理。

  「妳以為我沒有證據?」他低笑。「妳可以賭一賭,只怕妳輸不起。」

  她依舊默不吭聲,壓根不相信他的鬼話。隨便講幾句話她就上當的話,那她也白混了。

  見她不為所動,官尹和黯下黑眸,胸口竄起怒火,可是唇邊笑痕更深。「真有骨氣。」

  艷陽緊守著對自己的承諾,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他。

  「算了。」他突然宣告放棄。「不勉強妳。」

  聽到他這麼說,她鬆一口氣的同時,一股淡淡的失落驀地襲上心口。

  「項鏈妳好好收著,那是我的一份心意。」

  官尹和低嗄的嗓音裡透著難掩的失望,惹得她不由得一陣輕顫,平滑的雪膚泛起無數小疙瘩。

  「我得離開了。」語畢,他兀自在她頰畔落下一記臨別之吻,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後,什麼都沒再多說,便轉身離去。

  高艷陽木然而立,臉頰像著火般越來越滾燙。

  她擅於以美色誘惑男人,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再趁機下手行竊,可是——

  她竟對一個形同水火的男人沒了防備?!

  一整夜,她的腦海一直浮現他的吻,心口的騷動始終無法平靜,甚至蔓延了好幾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1:00

第四章   

  一連幾日,全台都下著滂沱大雨,嚴重影響每個人的心情,讓人提不起勁,懶洋洋的彷彿發了霉。

  下了班回到住所,高艷陽沐浴過後,親自下廚做幾樣簡單家常小菜填飽肚子,才剛添好飯,門鈴便赫然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拍拍胸口,她前去應門,透過門扉上的貓眼窺看門外的訪客,接著是一陣訝然及慌張——

  對方很沒耐性的重重按住電鈴,室內迴盪著尖叫似的刺耳聲響。

  她連忙打開門,對來者恭敬地喊了聲:「爸爸。」

  「開個門都慢吞吞的,要老子等多久啊?」高豐原雖然一身名牌西裝,但說話粗魯又大嗓門,方正的大臉寫滿不悅。

  「對不起。」高艷陽垂下頸子,惶恐的道歉。她萬萬也沒想到,父親居然會親自來找她,心口被一股強烈的不安包圍。

  高豐原大剌剌的坐進沙發,蹺起二郎腿,一副大爺樣。

  「爸怎麼有空來?有事的話通知我一聲,我會立刻趕過去……」艷陽克服心中的恐懼感,逼迫自己抬眼看他。

  「廢話少說!」高豐原沒好氣的打斷她,劈頭就是火藥味十足的質問:「你最近的『績效』很差,在搞什麼鬼?」

  艷陽黯下美眸,沒有答腔,素淨的嬌顏線條緊繃,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哼!」高豐原嗤哼一聲,又發問:「是不是談戀愛了?」

  聞言,她的心猛地撞擊了下胸口,迫切的否認。「這怎麼可能?!我不會犯下社裡的規矩。」

  高豐原沉吟了下,緩緩開口。「不過,這一次的任務,就是要你盡快談戀愛。」

  他的話恍若一枚炸彈,炸得她腦中一片轟然,無法反應。

  「我要你接近一個叫官尹和的年輕人。」高豐原道出此次的任務內容。

  她蹙起眉,疑問道:「我什麼時候會收到他的資料?」

  「嗤!你真是不夠靈光!」高豐原撇嘴批評。「就是那個最近對你勾勾纏的帥哥。」

  高艷陽瞠大美眸,一臉愕然。「為什麼?」

  高豐原先是一陣數落,然後才告訴她原因。

  據他的手下通報,近來她跟一個年輕男子接觸頗頻繁,而且對方還是個在俱樂部上班的男公關,不過經過一番深入調查,那年輕人的身份似乎沒那麼簡單——

  若調查結果沒錯,他極可能是跨國大企業「觀天集團」總裁的獨子。

  觀天集團的大少爺,也是官家唯一的男子嗣,未來龐大的集團很可能由他掌權,身價驚人: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高豐原氣勢萬鈞的警告她,沒有起伏的聲調聽來極為冷酷。

  艷陽尚未從震驚中回復,吶吶的擠不出半個字。

  「要是失敗,你知道下場會如何淒慘。」他神色陰沉地道。

  這種千載難逢的極品好貨,絕對要緊緊把握住,若對方真能看上這丫頭,好處絕對多得說不完。

  以這丫頭的外表和身材,要讓男人上勾根本輕而易舉。

  見她沒有回答,他怒罵:「你聾了嗎?!」

  「嗯,聽見了。」艷陽僵硬的回答。

  「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讓他迷上你。」高豐原再度叮囑。「趁他對你還有興趣的時候,好好巴結他,嘴巴甜一點,多要點『禮物』。」

  她腦中一片混沌,失去思考能力。

  「其它的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吧?」他邪氣一笑。

  她若有似無的頷首。

  送走了父親,高艷陽癱坐在沙發上,沒了胃口、亂了心思。

  這就是她最真實的生活——

  她只是一具沒有自我、受人擺佈的傀儡,只要命令傳達下來,她只能乖乖接受指令行動。

  她記得很清楚——

  她的親生父親染上賭博惡習而荒廢了工作,只靠母親一人身兼數職才勉強維持生活開銷。

  後來好賭的父親積欠賭場大筆債務,總是喝得醉醺醺回到家向母親要錢,若要不到,就對母親拳打腳踢。

  當年她七歲,已是個懂事的孩子,常常為了維護母親,也被打得遍體鱗傷。

  在她八歲那年,母親再也承受不了丈夫長期以來精神及肉體上的虐待,在某個下雨的冬夜,帶著她離開了家,躲到南部某個小城鎮過著簡單但知足的生活。

  可惜也才半年的光景,母親就因積勞成疾撒手人寰,年幼的她頓失依靠。

  未滿九歲的小女孩已經懂了一些事,包括死亡,卻事事無能為力,只能不斷的哭泣。

  母親後事的費用還是房東可憐她,幫她支付的。

  某一天,她實在餓得受不了,體力不支而昏倒在路上,等她再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然後一名高大威嚴的年輕男人——也就是她現在口中所喊的爸爸告訴她,是他把她帶回來的。

  之後,她主動開口要留下來,因為她那顆單純幼小的心靈以為他是個好人,會像超人一樣保護她。

  事實上,她只是從一個看不見光芒的深淵,跳進另一個萬劫不復的地獄罷了……

  男人供她吃住,條件是她必須去偷東西,偷不到的話就用騙的。

  起初,她當然不敢,每次都空手回去,被狠狠凶了幾頓、罰了跪,也不准吃飯。

  為了不再挨罰、挨餓,她開始試著偷竊,日子一久,偷東西已然成為習慣,因為那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縱使清楚偷竊是犯法的行為,但她已經無法回頭。

  等到她有足夠的能力獨自生活時,她曾想過離開,也真的那麼做了,換來的下場卻是被抓回去,軟禁了好幾天。

  那時候,她的「爸爸」因為買股票而賺了一筆,並且成立了一家公司,表面上經營一些建築材料,私底下卻淨做些違法勾當,有錢自然有勢,黑白通吃。

  逃亡幾次皆告失敗後,在她滿十八歲那年,她決定不再逃了。

  她的靈魂早已賣給了魔鬼,又何必欺騙自己還可以變成無垢的天使?

  晃晃悠悠,轉眼間,她已經二十四歲了,自開始偷東西以來,她幾乎零失手,這或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幸運」。

  至於她的親生父親最後到底是死是活,她根本不關心也不在乎了。

  她的人生會走向黑暗與毀滅,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她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他,還有她自己……

  一切的一切還彷如昨日般鮮明,椎心的痛依舊未曾緩和。

  高艷陽閉上雙眼,不讓眼中充盈的水霧滑下臉頰,原本就混亂不已的思緒更加糾結。

  過往悲痛的經歷固然令她情緒低落,剛接獲的新任務更形同雪上加霜,讓她心情完全蕩至谷底。

  當了這麼久的傀儡,她以為自己已經麻木,然而這一次,她卻有反抗的念頭。

  一想到她要主動接近一個打從心底排斥的男人,她不禁感到心煩意亂。

  那個男人居然還可能是觀天集團總裁的兒子?!堂堂一個大少爺又怎麼會在俱樂部當男公關?

  她不相信有這麼荒唐又無厘頭的事。

  然而她信或不信,情報是真是假都由不得她選擇、否定,傀儡是不能有自我意識的。

  白天在珠寶店的正職工作,是除了搬出來住以外,另一件由她做主的堅持。也是這「唯二」能自主的事,支撐著她繼續度過每一天。

  高艷陽深呼吸一口氣,在心裡默默替自己打氣,但無論如何,她的心始終是下沉的,胃口盡失。

  外頭夜色深濃灰暗、大雨未歇,一如她佈滿陰霾的心。她知道,今晚又必須在飽受寂寞轟炸與良心譴責中度過,勢必徹夜難眠……

 週五傍晚,距離營業時間尚有一小時,「Lion  Heart」男公關俱樂部正在做最後的整理與準備,將最完美的一面呈現給客人,絕不草率馬虎。

  弧型吧檯前,太子幫的幾位成員們以最閒適的姿態聚在一起,即便是沉默著各自做著自己的事,也不會有人感到尷尬。

  「咦?Ninold呢?」出資老闆歐陽純從辦公室走出來,疑惑道。

  「今晚請假。」正埋首於掌上型電玩的歸掣分神回答。

  歐陽純揚起眉梢,頗感意外。「請假?為什麼?」那麼愛錢的人,怎麼捨得錯過賺錢的機會?

  緘默須臾,馬蒼潤將最後一口自製調酒飲畢後,慵懶的開口。「好像跟女人約會去了。」

  歐陽智愣了下,可愛的娃娃臉上全寫滿問號。「約會?他跟誰約會?」完全狀況外。

  沒有人吐槽他,大家早習慣他的慢半拍,也是因為這慢郎中的性格,反而讓他們覺得有意思,常常成為其它太子幫成員捉弄的對象。

  他天外飛來一筆的逗趣言語或舉動,總是可以讓大家開懷大笑,有著不可缺少的存在感。

  「你這傢伙!不要老是渾渾噩噩的,機靈一點行不行?」歐陽純沒轍的瞪著自己的弟弟,忍不住叨念了兩句。

  「你的要求,就像要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困難。」駱英翔輕笑道,視線沒離開過手上的英文雜誌。

  他的批評很中肯,歐陽純點頭認同。

  「Ninold居然自掏腰包,買了一條三十幾萬的項鏈送那個女人?!」向亞霽撐著下顎,語氣充滿不可思議。

  平常要那傢伙請客吃飯比登天還難,他竟然捨得花那麼多錢討一個女人歡心,他們這群好友心理不平衡之餘,也覺得奇怪。

  通常都是女人追著他跑,挖空心思希望能獲得他的青睞,頭一次看他追女人追得那麼慇勤費心的。

  「你們知道對象是誰?」歐陽純纖長的食指輕點優美的下巴,好奇的問,但心裡已約略有譜。

  「不清楚。」歸掣突破了電玩關卡,聲調因開心而提高,像個孩子。「那小子最愛搞神秘。」

  「你們不覺得很有趣嗎?」歐陽純笑得很燦爛,兩汪潭水似的美眸閃著頑皮的光芒。

  不妙!

  這是眾人腦子裡唯一的想法。

  「散會了。」駱英翔合上雜誌,帶頭解散,其它人也很識相的離開吧檯,誰都都不想被當成利用的工具。

  況且,萬一得罪了Ninold,絕對很難全身而退。

  官尹和雖是標準的雙子座——腦筋靈活、口才流利、鬼點子特多,幾句話就可以把人損得無地自容,但除此之外,他一定也會抓緊機會反將對方一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們每個人都曾深受其害,領教過他的「報復」,只是交情匪淺,情節不算嚴重而已。

  不過若是其它人,非但沒有所謂「友情價」,還會倍嘗苦果。

  跟那種人為敵,簡直是自討苦吃。

  「一個個閃得真快。」歐陽純噘著唇嘀咕,隨後目光一轉,落向還在塗鴉的自家弟弟身上。

  歐陽智突然覺得背後發冷,一回頭,對上她不懷好意的眼神,不禁頭皮發麻。「我、我……我去上廁所。」他收起紙筆,溜之大吉。

  「哼!」歐陽純伸手想拉住他,卻只抓到一把空氣。「反正你這懶散鬼也幫不上忙。」她皺了皺鼻子,貶損中透著難掩的寵溺。

  如果有個女人能引起Ninold的注意,讓他沒心思憂鬱、搞灰暗、裝自閉,不管對方是誰,她都十分樂觀其成,甚至想雞婆的管一下閒事。

  她能做點什麼呢?

  歐陽純用食指輕點下顎,這是她動腦醞釀點子時的小動作。

  她相信,愛情是最神奇的魔法,能把壞的變好    當然也可能將好的摧毀、把壞的推向毀滅。

  「愛情哪……」她幽然低喟,美艷的臉龐有些凝重,似乎頗有感觸,陷人了沉思。

  再十分鐘就是下班時間,高艷陽對著鏡子反覆檢視自己的妝容——她換下珠寶店制服,此刻身著一襲銀白色絲質貼身長禮服,那彷彿第二層皮膚般服貼的布料,勾勒出她優美的曲線,曼妙的好身材展露無遺。

  一頭咖啡紅的長卷髮綰成美麗蓬鬆的髻,營造出典雅浪漫的風情。

  耳垂上扣著一對極簡的單鑽耳環,隨著光線折射出內斂的光芒。

  除了頭髮是自己動手整理的之外,她身上穿的禮服、配戴的首飾,以至於腳上Size完全吻合的名牌高跟鞋,全都是官尹和派人送來的。

  也才見過幾次面,他竟能精準拿捏她的尺寸,讓她頓時有種被看穿一切的無措與不安。

  他怎麼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連如此細微之處都在他的掌控中,無所遁形……

  他突如其來的追求,攻勢不算猛烈卻積極,總在她以為他已經放棄之際,不預期的出現。可能是差人送來他挑選的禮物、可能是一個飯局的邀約,將她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湖,撩動陣陣漣漪。

  她的拒絕對他而言根本不是阻力,反而是一種動力。

  高艷陽端詳著鏡子裡呆板的臉孔,那是一張受人稱讚喜愛的面容,她卻覺得面目可憎。

  她垂下眼簾,輕喟一聲,替自己做心理建設。

  既然沒有退路,就只能勇往直前,這跟之前的任務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必須多花一點時間罷了。

  總之,她最後的目的是要從那個男人身上挖錢,至於其它附帶條件——他愛不愛她、迷不迷戀她,她不願多想。

  然而,她心裡始終有個疑惑:要從對方那裡騙走多少錢才算「合格」?她的任務才算終了?

  那一天,她忘了問清楚這次任務結束的確切時間或金額,只能任憑疑雲罩頂,心神難以平靜。

  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八點一到,他就要來接她了……

  她接受了他的邀約,充當他的女伴,出席他朋友的生日派對。

  「沒什麼好怕的!」艷陽低語著,對自己信心喊話。

  她用了好幾天的時間不斷自我告誡,無論如何都先將個人好惡擺一邊,好好的遵照指示達成目的,其餘的暫時不要多想。

  「Sunny,你男朋友來了。」

  艷陽的同事特地來到洗手間通知她。

  「男朋友?」她擰起秀眉,心臟沒來由的鼓動了下。本想否認,但為了讓接下來的計畫更順利,終究還是忍住。「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將補妝的化妝品收進提包中,對同事報以一笑,踏出洗手間時,上揚的唇隨即垮下,一如她下沉的心。

  欺騙別人之前,要先欺騙的,是自己。

  這是一種悲哀。

  見到她,官尹和立即迎向她。「晚安。」

  他凝視的深情眼神及溫柔的聲調,讓艷陽興起想逃的念頭。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就是莫名感受到他帶給她一股無形的壓力,彷彿一不小心就會陷落,再也無法抽身……

  這可笑的直覺,令她心慌。

  她氣他的出現,老是打亂她的步調,更氣自己竟那麼輕易受他影響,動不動就動怒,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犯了大忌!

  「準備好了嗎?」官尹和噙著淺淺的笑,低切的問。

  「嗯。」她反射性的回開臉,問躲他過於熾烈的目光。

  他牽住她的柔荑,理所當然的親密舉動就像兩人是一對愛侶。

  艷陽壓抑住反抗的念頭,配合的偎近他,神色甜蜜。

  香馥的身軀緊貼著他的臂膀,官尹和黑眸微斂,心有所思。

  從她慨然允諾他邀請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懷疑她轉變的動機。

  他的思想是灰色的,但從不缺乏自信,不管是游刃有餘的工作能力或從未失意的感情,每次出手莫不手到擒來。

  但他沒忘記這女人身份特殊,她是一個騙子、小偷。再確切點,她的行為根本和詐欺無異。

  昨天之前,她明明還視他如鬼怪,避之唯恐不及,怎麼才相隔一夜,她就轉了性了?

  粗劣的手法。官尹和在心中冷哼。

  他不急著拆穿,反而興味盎然,無論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他都陪她玩一玩。

  兩人魅力十足的笑容下各懷心機,算計著如何讓對方栽觔斗,享受成為贏家的快感。

  一場攻防拉鋸戰已然展開,孰勝孰敗,唯天知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1:30

第五章   

  位於北市郊區一幢高級花園洋房中的泳池畔,正進行一場簡單而溫馨的生日派對。

  泳池畔有小型樂團演奏,以及BBQ和各式果汁酒飲供客人無限取用。

  與會人數約莫二十人左右,賓客們的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氣氛美好融洽。

  雖然並非正式的盛大場合,但出席者半數以上皆是穿著光鮮亮麗的各界名人,可以見得,壽星必定大有來頭。

  官尹和一出現,一名外型亮麗、身材姣好的美女立刻關心的迎了上來,湊上前親吻他的臉頰。

  官尹和也熱情回應。「抱歉,我來晚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美女嬌嗔道,軟儂的嗓音酥人筋骨。

  他輕笑,語帶寵溺的說道:「怎麼可能?這麼重要的日子,無論如何都要騰出時間。」

  美女笑靨如花,顯然很滿意他的回答。

  看著他們熱絡的交談,高艷陽原本就緊繃的臉部線條更顯僵硬。被當透明人晾在一旁的滋味固然不好受,但她更氣惱自己的在乎。

  她因為被指派了任務才不得不接近他,佯裝接受他的示好,等獲得他完全的信任,狠狠敲他一筆錢交差後,他們之間再無關聯。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把這一切假象當作一回事,介意起他的冷落?她暗斥自己未免大入戲了點。

  在她以為自己已經被遺忘而打算籍故開溜之際,官尹和突然攬住她的纖腰,向相談甚歡的美女介紹。「Peggy,這位是高艷陽小姐,你可以稱呼她Sunny。」

  高艷陽總是得費盡氣力說服自己,必須忍耐與他肢體接觸,若她無法克服這一點,往後任務將會進行得很辛苦。

  他的介紹詞很中規中矩,聽起來有種陌生的疏離感。

  一股詭異的悶脹感自艷陽的心口流過,她正要試著釐清那莫名的感受究竟代表什麼意思時,就被Peggy突兀的舉止打斷。

  「你女朋友嗎?」Peggy音調提高了幾度。

  官尹和笑而不答,未明朗的答案反而更讓人好奇。

  「好漂亮啊!」Peggy拉起艷陽的手,大方稱讚,由於她長期居住國外,作風相當洋化,即使是初識的人也能很快打成一片。

  高艷陽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下一秒便反射性的掙開對方的觸碰。

  她獨來獨往慣了,從不習慣也不喜歡和人太親近,過於友善親切的態度會讓她想逃。

  在這世上,除了她已經過世的母親,沒有人是真心愛她、關心她的。

  她不會再隨意接受任何人的虛情假意,因為到最後,她終究要付出代價。所以她從未結交朋友,也與愛情絕緣。

  一個人也可以過活,什麼情啊愛呀,全是騙人的可笑謊言。

  她繼續活著,是因為恨透了這世界。她繼續行竊,做著違法的工作且能逍遙法外,是她對這充滿亂象的腐敗社會報復的手段。

  她明顯的排斥舉動,讓Peyyy頓時傻了眼。

  「艷陽只是比較怕生,沒別的意思。」官尹和立刻挺身而出代為解釋,緩和尷尬。

  只是一句再平凡不過的體貼話語,卻足以讓艷陽的心海翻騰。

  自從她母親不在後,就再不曾有人這麼維護過她、替她說話,一旦受了傷、被欺侮或被懲罰,她永遠都只能孤伶伶的面對與承受加諸於身的疼痛與苦楚。

  而這認識不到半個月的男人,卻為她這麼做了……

  這其它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的行為,對她而言卻意義重大。她的心突然揪得好疼,有點喘不過氣來,於是呆滯。

  她因震驚而無法言語,不過看在旁人眼中,她像在生氣。

  「沒關係,是我太激動了。」Peggy表現得落落大方。「Sunny,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她能理解東西方文化及民情的差異,原本外放的態度收斂許多,語氣也轉為客套。

  沉默了會,艷陽才面無表情的點頭。

  「我叫Peggy,是Ninold的前女友。」她毫無隱瞞的招出實情,直腸子的她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特別強調她的身份,是想跟她炫耀?以為她會因此受到影響,大吃飛醋?高艷陽嘲弄的牽動嘴角,感到無聊至極。

  「Peggy,說好不提的。」官尹和覷著她,淡然的口吻聽不出真實的惰緒。倒不是為了避嫌,只是純粹不喜歡分手的事被拿來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

  和情人分手繼而當朋友,已是破例。

  Peggy輕呼一聲,才恍悟自己又多嘴了,急忙解釋。「Sunny,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

  真的沒有嗎?高艷陽在心中冷哼,未置一詞。

  「看在你是壽星的分上,這次不跟你計較。」官尹和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從西服外套的口袋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給予誠摯的祝福。「生日快樂。」

  Peyyy接過他掌中的米白色蕾絲珠寶盒,然後打開,映人眼簾的是一枚紅寶石雕琢成玫瑰花樣的精緻胸針,在燈光的映照下散發出懾人的光芒。

  就算是外行人,也可以一眼看出其價值不菲,他大手筆的贈禮顯示他們交情確實非同小可。

  「好美!」她驚歎,開心的在他臉頰落下一吻。「謝謝你。」

  「不客氣。」他的柔聲道。

  艷陽黯下美眸,強迫自己忽略他礙眼的笑容,以及胸口那若有似無的沉悶感。

  今晚的情緒起伏太大,並不是好現象,不明白為何引以自豪的冷靜會失靈,令她感到困惑。

  官尹和不動聲色的觀察高艷陽的表情變化,察覺出她並非無動於衷。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這段插曲並不在他的計畫內,不過她的反應卻提供了他不小的樂趣。

  征服最大的趣味就在於,目睹獵物一步步踏入陷阱的過程,最有成就感的則是對方明知可能是陷阱卻還是忍不住陷落,如同飛蛾撲火般奮不顧身。

  若她的配合也同樣別有目的,那只會讓遊戲更富挑戰性,他不反對,甚至十分樂見。

  「我還有事,要先離開了。」他突然對Peggy說道。「玩得盡興點。」

  「咦?這麼快就要走了?不多留一會?」Peggy頗感意外。

  「我另有安排。」官尹和一語帶過,但去意甚堅。

  聽到要離開,高艷陽心頭沒來由的一鬆。

  Peggy一番挽留無效,也只好依依不捨的告別。「Ninold!」在他們將要消失在視線範圍前,她突然朗聲叫住他。

  官尹和止住腳步,回頭看她。

  Peggy舉步走近他,冷不防在他好看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突如其來的吻,官尹和除了意外沒有其它感覺。他瞇起黑眸無言的睨著她,俊俏的臉孔微沉。

  Peggy對他透著警告訊息的眼神視若無睹,繼而轉向他身旁的女伴,以認真的口吻宣告道:「Sunny,你可要想辦法緊緊抓牢他的心喔!因為我對他從來就沒有死心過,你也看到,他還是很重視我。」頓了下,她將音量壓低,接續道:「若哪天我們舊情復燃,你可別怪我。」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三流劇本裡的台詞,艷陽的菱唇彎成嘲諷的弧度。「謝謝你的操心,不過,我想他應該不喜歡吃回頭草,而且,我會讓他離不開我。」她神采飛揚,語氣充滿自信。

  她犀利的回擊令Peggy登時傻眼,她表現得寡言且疏離,並不代表她個性柔弱。

  「我欣賞你的自信。」Peyyy發自內心道。

  高艷陽淡淡的揚起嘴角,對她的恭維絲毫不領情,同時在心裡冷笑——

  一下子對她熱情如火,一下子又示威似的向她宣戰,真是虛情假意的徹底,女人的善妒無聊透頂。

  尤其,是為了男人

  官尹和若有所思的盯著高艷陽,暗自訝異她竟然說中了他絕不回頭的原則,看來她是有備而來,他得更小心應對。

  臨走前,他投給Peggy一記莫測高深的眼神。

  Peyyy綻開笑顏,她很清楚,精明如他,一定看穿了她的小伎倆。

  她沒有惡意,這臨機一動的小小惡作劇無傷大雅,說不定還有助於他們感情加溫。

  今天她是壽星,許願一定特別的靈!

  她由衷地祝他們幸福。




  艷陽本以為離開派對後今天的任務就算結束,能夠暫時解脫做回自己,卻發現駕駛座上的男人並沒有送她回家的打算。

  這讓她有點焦躁,趁著紅燈停車的空檔,她忍不住問:「你要帶我去哪?」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心平氣和,不要洩漏一丁點不耐。

  官尹和瞧了她一眼,輕笑道:「你怕?」

  「有什麼好怕的?」她報以相同的笑容反問。哪怕他真的打算對她圖謀不軌,她也絕對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他笑了開來,沒再搭腔。

  她盯著他好看的側臉,有點生氣。

  她自認觀察力夠敏銳,只消一個眼神或表情便能推敲出對方的想法,可是幾次交手下來,他的舉動都超出她的想像範圍。

  更荒謬的是,她發現自己居然對他的行動有些期待……簡直詭異透頂。

  車子重新上路,兩人未再交談。

  官尹和抵達隸屬於舂秋集團、名為「Golden」的精品旅館前停下,撥了一通電話,簡短吩咐了幾句便結束。

  幾分鐘後,一名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捧著一隻牛皮紙袋,來到車旁。

  官尹和開啟後座門鎖,等對方將紙袋放置妥當後,歉然道:「這種事隨便差個人就行了,陳經理何必大費周章,還親自跑一趟。」

  「沒關係、沒關係!」陳經理十分客氣,絲毫不敢怠慢。「一點都不麻煩!」

  官尹和可是春秋集團三少東的摯交好友,亦是觀天集團總裁之子,能為他服務是他的榮幸。

  經理?艷陽微蹙起居,很快地鬆開。連一名飯店經理都甘願淪為送貨小弟,看來這男人來頭不小的內幕是真的。

  既然如此,他不好好當他的大少爺,花錢讓女人取悅他,為什麼反而要在俱樂部當男公關,看女人臉色?

  這一點,她百思不得其解。

  高艷陽殊不知自己對他的好奇,已打破她冷漠封閉的心房,他對她的影響力悄悄地擴散,而她卻渾然不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他,驀地跌入他那抹完美的笑弧中,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謝謝你,你去忙吧。」官尹和態度相當謙和有禮,並不因身份而傲慢。

  陳經理臨去前,透過微敞的車窗,特意多看了副駕駛座」的乘客一眼,驚覺是個五官明媚的美女,而且是那種看過一眼就印象深刻的類型。

  帥哥美女和名車,簡直像在拍電影一樣夢幻。

  陳經理離開後,官尹和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剛才親切的模樣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漠然。

  艷陽的心口猛地緊揪,胸臆間被一股無以名狀的感受填滿。不過,令她不解的怪異情緒並未維持多久,就被耳畔驟然響起的悅耳嗓音拉回現實。

  「在想什麼?想得那麼認真。」官尹和瞅著她,溫柔的語氣充滿關切。他一回神,就發現她正盯著他發呆,感覺非常新鮮。

  她如夢初醒,連忙別開臉,一股血液直往腦門沖,導致雙頰微微發燙。「沒什麼。」她故作輕快道。

  「是嗎?」官尹和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你看我看呆了。」他一臉正經,語氣卻充滿調侃意味。

  被道中了心事,艷陽心弦狠狠地拉扯了下,怔愣須臾,才勉強擠出幾個字掩飾她的窘態。「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她口氣欠佳的反駁。

  她沒忘記自己目前所扮演的角色,是必須假裝對他的追求而心動的女人,所以現下表現出迷戀他的訊息,並沒有什麼不對。

  但讓她驚慌的是,被他吸引並非偽裝,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悸動……

  因為太過真實了,所以她習慣以冷漠當作保護色,她只能否認,根本顧不得尚有任務在身。

  是他的錯覺嗎?他竟覺得她的神情有幾分羞澀,罕見的緊緊抓住他的視線,令他移不開眼。

  意識到他毫不掩飾的凝視,她才剛平復的心跳又鼓動起來,壓迫著胸口,令她有點喘不過氣。

  她突然覺得極為不自在,想一個人靜一靜,今天的戲分先到此結束,她不想再應付他。

  官尹和黯下利眸,並不打算違抗身體的渴望    他低下頭,欲親吻她的芳唇。

  高艷陽還來不及開口說要先行離開,他已經攫住她的唇瓣,品嚐個中甜美。

  她愕然的瞠大美眸,思考能力中斷了幾秒,霍然憶起他的唇被他前任女友吻過,一陣不悅劃過心頭,下一秒她便使勁推開他。

  官尹和沉著臉睨著她氣憤的嬌顏,忽而笑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也才是我認識的高艷陽。」

  她怔然的瞪住他,唇間還殘留著他薄唇的觸感,嚴重干擾她的思緒。

  「這麼壓抑自己,對身體不好喔!」官尹和悶悶的笑著。

  她試圖解讀他字裡行間所傳達的意思,感覺上他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她不禁暗自吃驚。

  他的話都很簡短,表面上聽似含糊,對當事人而言卻是一針見血,如果慌了、亂了,就等於承認了。

  這和她同齡的男人,狡猾程度超乎她想像,他氣定神閒的態度、斬釘截鐵的語氣,幾乎要讓她以為他才能主導一切。

  包括——她的心?!

  「我不懂你指的是什麼。」半晌,她才笑著裝傻。

  官尹和定定睇著她嬌艷的笑顏,忽然想放她一馬,現在就拆穿她敝足腳的把戲,實在有點無趣。「我的意思是,如果對我有感覺,就不要躲開我的吻。」他下了另一個註解。

  他闃黑的眸子在燈光的照映下閃耀著光芒,像極了夜空中的星子。

  那是她最私心偏愛的景致,卻從他眼中便能窺見。

  她拒絕了他的親吻,理由居然是在意他唇上沾染著其它女人的氣息,倘若這原因不存在,難道她就會……

  艷陽不敢再細想,消極的選擇逃避。「我的頭有點痛,想回家休息。」她被他每句都暗藏玄機的話搞得頭痛,無法好好思考,也顧不得這謊言有多遜,根本不足以說服他。

  他太敏銳精明,稍有輕忽就會露出馬腳,她的任務將一敗塗地。

  官尹和當然不會採信她那一聽起來就存心敷衍的說詞。「我會送你回去。」

  才質疑他的體貼,果然下一秒,他就立刻粉碎她的一線希望。

  「不過,不是現在。」他不容置喙地道。「美好的夜晚才正要開始。」他低喃。

  他低沉柔嗄的嗓音,在車內密閉的空間裡像幽然的歎息,在她耳邊不停迴盪。

  他不是光明的天使,而是屬於黑暗的惡魔。

  艷陽頓時恍悟——

  萬一落敗,她將永不見天日……

  官尹和瞟了她一眼,踩下油門再度啟程。

  安靜的車廂內沒有絲毫聲響,世界彷彿無聲,但艷陽的心中卻猶如有千軍萬馬奔騰,紛亂雜杳,難以平靜。

  多年來,她首度懷疑起自己的能力,這次任務她是否能夠成功?

  是否能夠全身而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1:55

第六章  

  銀色的跑車滑進寬敞的停車間,官尹和熄掉引擎。

  「下車。」他對鄰座一路上看著窗外沉默的高艷陽吩咐,然後逕自下車。

  她不動如山的坐著,彷彿沒有聽見。

  他取出置於後座的大型牛皮紙袋,發現她仍文風不動的黏在椅子上,他沒有動怒也沒有不耐。

  他繞到另一側,打開車門,俯身凝視她,配合著她的說詞,語帶戲謔。「頭痛到下不了車?」

  艷陽賭氣的把他的話當耳邊風,索性來個相應不理。

  她知道這種行為幼稚的可笑,但她現在不想違逆自己的意志,扮演跟她本性相差十萬八千里的溫柔情人。

  她之前勢在必得的雄心壯志在與他交手後,一點一滴的消磨掉,換來的是前所未有的挫敗與無力感。

  奈何,她的人生從來就由不得她做抉擇,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順從。

  如果真有來生,她希望能成為一隻不受拘束、自在飛翔的鳥兒,不再是受人擺佈的籠中鳥。

  悲哀的情緒佔據她的心,此刻她只想回到屬於自己的小窩,不想被打擾。

  官尹和盯著她木然的美麗臉龐,胸口閃過一陣煩悶,稍縱即逝。「如果痛得走不了,那……」他突然停頓。

  他成功引起她的好奇,她不自覺的分神凝聽,依她最近對他的觀察與瞭解,絕不會是什麼太中聽的話。

  「我只好背你上樓,展現我的誠意。」官尹和慢條斯理道,俊臉上是一派認真神色。

  她愕然抬起頭,迎上他折折的黑眸,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吶吶地說不出話回敬他。

  「怎麼樣?需要我服務嗎?」他揚了揚眉,徵詢她的意願。

  「我只想回家休息。」高艷陽佯裝若無其事的回開眼,避免直視他那深不見底的黑眸。

  「待會我會送你回家。」官尹和絲毫不肯妥協。

  他本來就不夠體貼,開始接近她的最終目的也是整她,並為自己討回顏面。享受把她耍得團團轉的過程、讓她嘗嘗被騙的滋味,算是給她的一點教訓。

  況且,她也不是真的不舒服,順了她的意,恐怕她會在暗地裡嘲笑他。

  若她真的身體微恙,那他更不能錯過接下來的計畫——

  人在生病時情感總是比平常還要脆弱,容易感到寂寞、渴望有人陪伴,這是讓她對他傾心的大好機會。

  高艷陽繃著臉,依舊不肯挪動身軀,倔強的像個孩子鬧著彆扭。

  「看來,是需要我親自動手了。」語畢,官尹和先把懷中沉甸甸的紙袋擱放在地上,準備實踐他的話。

  當他俯身靠近,並且伸手握住她纖細的臂膀時,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如驚弓之鳥般迅速彈開,並防備的瞪住他,彷彿他是打算侵犯她的不肖歹徒。

  她誇張的反應逗笑了他,不禁訕笑道:「感覺挺有精神的。」但他並沒有退開的意思。「如果還是走不動,我很樂意效勞。」

  一股被戲弄的惱怒直衝腦門,艷陽睜大美眸怒視著他,再無心顧及任務,也不想再繼續自欺欺人,隱藏自己真實的個性。

  既然當不來溫柔惹人憐愛的女人,還不如乾脆做回真正的自己來的自在輕鬆,至少想反擊時無需顧慮太多,就像現在。

  官尹和直視她因發怒而格外晶亮有神的雙眼,莫名的覺得順眼多了。

  雖然她柔順的模樣別有一番風情,美則美矣但太死板無趣,沒有絲毫挑戰性。

  比起來,他反而比較欣賞她倔傲的神情與犀利言詞,一來一往的對峙與衝突,才不至於讓他的計畫像在唱獨角戲。

  「要下車了嗎?」他噙著微笑問。

  她仍瞪著他,心裡明白,若沒等到她下車,他絕不會善罷罷休。

  「下車吧!」他遞出手,等著她屈服。「還是要我代勞?」他作勢又要欺上前抱她。

  「不必了。」她語氣欠佳的回絕,然後不情願的跨出車門。

  官尹和傾身重新捧起裝滿物品的紙袋,並騰出一隻手出奇不意地輕扣住她的皓腕,防止她作怪。

  艷陽猛然一驚,下意識欲抽回手,一使力卻被他握得更緊,令她無比氣惱。

  「乖乖的,不要白費力氣了。」官尹和轉頭看她,低嗄的口吻像在哄小孩。事實上,這是他耐性告罄的前兆,預告著他的好脾氣已瀕臨極限。

  她繃著嬌顏,即便心裡極端不高興,依舊被他誘哄的語調打亂了心跳。

  進電梯前,她忍不住抗拒了下,卻掙不開他的大掌。「你可以放開了,我不會逃走的。」艷陽沒好氣地道。

  「放心,我很健康,沒有傳染病。」官尹和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氣得不想跟他說話,索性撇開頭不再開口。多跟他爭辯只會氣死自己,這是她歸納出來的結論。

  他那些在旁人眼裡看來浪漫的舉動和深情的甜言蜜語,根本就是裝出來的,現在霸道不講理的形象才是他的真面貌吧!

  官尹和將她莫可奈何的樣子盡收眼底,心裡有說不出的暢快。他微笑著,享受佔上風的喜悅。

  電梯在七樓停下,清脆的聲響驚動了艷陽緊繃的神經。

  她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神經質,像沒見過世面的無知少女。

  因為手被他緊緊握著,她只能隨著他的腳步移動、進到他的屋子裡。

  直到落上門鎖,官尹和才終於鬆開她的手,還給她行動的自由。

  他打開燈,呈現眼前的是日式風格的設計,明淨且溫馨,是他一手打造的私人天地。

  眼前寬敞宜人、極具品味的空間令艷陽有些意外,看得出來他相當用心營造,她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充滿巧思的房子。

  「隨便坐。」官尹和隨意交代,接箸抱著大紙袋走到開放式廚房,放下重物後朝客廳方向問道:「喝點什麼?」

  明明又餓又渴,但艷陽卻倔傲地不想接受他的款待,緊抿著嘴,不發一語。

  官尹和望向她,沒再多問,逕自取出頂級茶葉,著手沖泡紅茶。從茶葉、茶具至沖法,每個環節他都很講究,絲毫不馬虎。

  幾分鐘後,他端著成套的骨瓷杯盤走了出來,置於沙發前的茶几上。「坐啊!我沒有要你罰站的意思。」

  艷陽置若罔聞,不為所動。

  官尹和搖了搖頭,感到好笑。「看來你對我的成見很深。」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以為,她會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貫徹接近他的戲碼,沒想到才一個晚上她就放棄了,跟第一次交手時的不屈不撓有很大的差距。

  既然隱藏不了真實情緒,高艷陽乾脆大方承認。「對!」這個任務她會推掉,縱使她清楚後果勢必會令她不好過……

  「我哪裡得罪你了?」官尹和走到她身邊,嚴肅地問。

  他的問題讓她陷入沉思,竟找不出指控他的罪狀。

  在她的潛意識裡,就是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尤其是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銳利的彷彿能識破她的脆弱與懦弱。

  這一點總讓她感到心慌無措。

  遲遲等不到她的答覆,官尹和也不打算再費心探究。「答不出來也無所謂。」

  有時候跟某人就是不對盤,簡言之,就稱作磁場不合,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這樣一來,將她「收伏」成功的成就感將會加倍。

  「就算對我有成見,也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他輕握住她的臂膀,安置在沙發上。「嘗嘗紅茶的味道。」他努努下巴,催促她動手。

  高艷陽瞥了色澤美麗的液體一眼,艷容露出嫌惡之色。

  官尹和不解的問:「怎麼了?」

  頓了下,她以挑剔的口吻說道:「我要喝冰的。」她好渴,根本喝不下熱飲。

  聞言,他不禁失笑道:「那就早點說。」語畢,他轉身踅回廚房,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氣泡礦泉水,不忘把瓶蓋打開後才遞給她。

  她猶豫須臾,最終還是接過淡藍色的玻璃瓶,冰涼的觸感自掌心擴散開來,也稍微消弭了她的火氣,道過謝後便就著瓶口喝了起來。

  官尹和睇著她毫無防備的模樣,胸口掀起一陣莫名的騷動。

  他不得不承認,她亮眼的外表確實吸引了他的目光,否則他不會浪費時間布下這麼一個局,讓她介入他的生活。

  其中所代表的意義,其實他明白——

  喜歡美麗的女人是人之常情,他當然不例外。

  除此之外,她謎樣的生活背景也引起他不小的興趣。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她慣於偷竊?

  如果缺錢,她還有更多其它方法可以獲得,何必要冒著可能被逮著的風險?而她的家人是否曉得她的這一份「工作」……

  官尹和被自己全繞著她打轉的思緒嚇了一跳,知道那些事跟他的計畫一點關係都沒有。

  「一整晚都沒吃東西,一定餓了吧?」他從成串的疑問中抽離,很快地調整好情緒,轉移話題。

  高艷陽停下動作,盯著鑲了星砂與彈珠的別緻茶几,沒承認也沒否認。

  官尹和也料到她一定不會搭理,沒有惡意的提點道:「這麼彆扭,到頭來吃虧的是你自己。」

  一語中的,她的心口不由得揪了下。

  他的話很直接,老是踩中她的痛處,就某方面而言,這算不算是對她的一種瞭解?

  世上沒有人值得她去瞭解,她也不稀罕被瞭解,但極力隱藏的某部分被揭穿,她意外地沒有預期中的生氣,反而有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她想起了當初母親的諄諄告誡,太強硬固執往往會害了自己。

  可是她無權軟弱,唯有以堅強與僅存的尊嚴武裝自己,杜絕傷害。

  一陣酸楚驀地襲上眼鼻,嗆得她眼眶泛淚,她連忙垂下頭掩飾翻湧的情緒。

  官尹和沒有錯過她眼中閃爍的淚光,難得沒有發揮毒舌本性好好嘲弄一番,亦沒有追問原因,而是選擇沉默。

  他未置一詞,甚至打開電視,讓節目中的聲效充塞著客廳,然後退到廚房,把空間留給她。

  不是善心大發,也無關作戰計畫,而是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勾起他的憐惜之情,太過鮮明且濃烈的感覺,對向來懂得克制的他而言並不尋常。

  誰知道,這是不是她另一個騙人的手段?

  官尹和暗中提醒自己,千萬不可以太入戲。




  廚房裡不斷飄來陣陣食物的香氣,刺激著艷陽的嗅覺以及空空如也的胃囊,飢腸轆轆的感覺逐漸壓過了感傷的氣氛。

  她好奇的看往廚房方向,看見官尹和正從烤箱裡端出一盤什麼東西,接著又回到瓦斯爐前翻動平底鍋中的食材,熟練的動作在在顯示他諳於廚藝,甚至比她還來得高竿。

  她不禁懷疑父親給她的情報是否錯誤?

  這個在男公關俱樂部上班、又會下廚的年輕男人,真的是觀天集團現任總裁的兒子?

  為了求證,她大量搜集相關資料,不少雜誌都曾報導過官總裁年輕時的風流韻事,也提過官二夫人為官家產下一子而倍受寵愛的八卦,但對這位官家獨子卻鮮少著墨,連一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似乎是受到刻意的保護。

  唯一符合的,就只有名字——官尹和。

  說不定只是湊巧名字相同,怛命運卻大不同。

  一個是真正的天之驕子,過著被人服侍的優渥生活;一個卻是屈服於現實,不得不出賣自己,以取悅女人賺取金錢的男人。

  兩種截然不同的際遇,再笨的人都知道要選擇哪一種人生。

  更何況,精明如他,又豈會捨棄前者就後者,自甘墮落?

  艷陽又被這個問題混淆了思緒,整個腦袋都充斥著與他有關的事,搞得她心神不寧。

  人就在眼前,她大可旁敲側擊,試探他的口風。

  不過,問了也無濟於事。

  她都打算推掉這份差事了,他是富家少爺還是男公關,都沒有分別了。

  「過來吃飯吧。」官尹和對著怔仲出神的她催促。

  高艷陽回過神,緩緩移動步伐。

  來到飯廳,看到一桌子的家常便菜,她的嬌顏上難掩驚訝。才多久的時間,他竟然就做出五、六道菜,而且看起來還很好吃……

  官尹和添了兩碗白飯,回身便看見她盯著菜餚發呆。「坐啊!」他替她拉開椅子,將飯碗擺到她面前,自己則在她對座坐了下來。

  他堅持要她上樓,只為了跟她一起吃飯?艷陽握著筷子,眼中一片氤氳,心頭彷彿有什麼破匣而出,填滿胸口。

  官尹和扒了大半碗飯後,終於分神抬頭,發現她一口都沒動。「沒把飯吃完,休想離開這裡。」他語帶恫嚇,制止她繼續恍神。

  這女人不是凶得要命,要不就像靈魂出竅似的,陷入呆滯,一下子自信滿滿,一下子又流露出女人多愁善感的一面,簡直跟中邪沒兩樣。

  他是不是該找那個具有靈異體質,名叫向亞霽的傢伙幫忙「鑒定」一下比較妥當?

  他可不像那傢伙一樣,明知道對方有不乾淨的東西跟著,還可以若無其事的談他的戀愛。

  如果這女人真的撞邪了,那他的計畫立刻宣告終止。

  官尹和想著想著,突然沒了胃口。「快點吃,吃完我送你回家。」吩咐完畢,他離席為自己煮咖啡。

  他一離開,她的神經著實放鬆不少,但又對他突如其來的脾氣感到困惑,沒察覺自己這多餘的心思已逾越了理智的界線。

  她咀嚼著他親手煮的飯菜,填飽了肚子,也悄悄填補了心底深處的空虛……




  寬敞的大廳中,瀰漫著一股緊張凝窒的氣氛。

  坐在古董龍椅上的男人滿臉怒意,睜大的眼睛、齜牙咧嘴的模樣,猶如畫像中的鍾馗,令人不寒而慄。

  「你再給老子說一句?」高豐原發出暴喝。

  艷陽縱然已手腳發軟,仍逼迫自己打直腰桿,勇敢的說出決定。「我想放棄這次的任務,希望爸爸成全。」

  高豐原怒不可遏,重拍了一下桌面,發出巨響。「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她壓下心頭強烈的恐懼,低著頭請求諒解。「這個任務感覺起來……像在浪費時間……」

  「你懂什麼?!」高豐原走到她跟前咆哮。「那是一條大魚,比起你去偷那些不入流的珠寶古董還要值錢千萬倍!」

  他沒有誇張。

  官家資產粗略估計至少有幾百億,相較之下,那些幾百萬、幾千萬的高價珠寶根本不夠看!

  她屏息,心意卻更加堅決。

  「要是對方看上你,你這條水溝裡的臭蟲就能升天當鳳凰了!」高豐原用極為鄙夷的字眼損她。

  艷陽早就已經麻痺,一臉木然地道:「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官家少爺,那更不可能會對一隻水溝裡的臭蟲有興趣。」

  聽到她頂嘴,高豐原忍不住狠狠摑了她一巴掌,雪白的臉頰上立即浮現鮮紅的五指印,嘴裡嘗到了血腥。

  她痛得淚花在眼中打轉,咬著牙倔傲的不讓淚水流下。

  高豐原又在她另一邊臉頰賞了一記耳光,毫不手軟。

  艷陽閉上眼睛,身心已經麻木。

  「有我在的一天,就輪不到你作主!」高豐原暴吼,接著取來一根木棍,二話不說就往她身上揮,每一下都不留情。

  艷陽沒有求饒,也不再感覺疼痛。

  當下,她覺得就這樣死去也好……

  至少,她就能徹底解脫這糾纏她多年的噩夢。

  恍惚間,她身子一軟,失去了知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2:21

第七章   

  她以為會自此醒不過來……

  為什麼她要醒過來?

  艷陽站在台北東區的某個路口,抬頭仰望蔚藍的天空,眉宇間佈滿陰謀,心口一片荒蕪。

  她已經兩個星期沒去珠寶店上班,無故曠職的下場,必定是被炒魷魚了。

  沒有工作暫時還不影響她的生活,反正這副軀體也不過是具沒有知覺的空殼,跟死了沒兩樣。

  因為違逆父親的命令,她被痛打一頓,暈厥後醒來,她已經被關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廢棄倉庫裡。前兩天,她滴食未進,只靠著兩瓶水支撐。

  她很清楚,若她不求饒認錯,並且答應完成任務,她將會永遠被囚困在那幽暗潮濕的地獄中,不見天日,直到虛脫、死亡。

  她打定了主意,任憑自己體力消耗殆盡,生命跡象越來越薄弱,再度陷入昏迷,也不肯再屈服。

  最後,她在醫院的病床上甦醒,趁著沒人注意時逃離了醫院。

  連死,她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笑又可悲。

  陽光普照,艷陽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一如她的未來與她的命運。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過著受人操控的日子。

  眼前的車子來來去去,任何一輛都可以結束她的生命,將她帶離痛苦。

  她站起身,緩緩走向馬路——

  她跨出前腳,隨後一道力量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回人行道上。

  艷陽雙眼失焦,蒼白憔悴的臉龐全是茫然。

  「你在幹什麼?!」

  飽含怒氣的女聲稍稍喚回艷陽的注意。

  「想死就去沒有人的地方死,不要選大馬路,免得造成交通混亂。」歐陽純沒好氣的斥責。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她就真的要香消玉殞了。

  艷陽望著眼前氣呼呼的美麗女人,腦袋一片空白。

  歐陽純仍緊緊抓住她的手,大熱天的,這女人的手竟然是冰的,漂亮的臉蛋也沒有血色,簡直像一縷幽魂。

  再定睛一看,她才發覺她很面熟——

  「你是……」歐陽純認出她來了。她到過俱樂部一次,Ninold說過,她是名女賊,專挑名貴、值錢的東西下手。

  但她為什麼變得如此落魄,甚至想不開、企圖尋短?

  艷陽兩眼空洞,沒有任何反應。

  歐陽純無奈的輕歎一口氣。「總之,你先跟我回店裡。」她緊握住艷陽的手,往她停車的方向走。

  「你是誰?放開我!」艷陽如夢初醒,激動的反抗。她以為對方是高豐原派來的人,奉命要抓她回去。「不!我不回去……不想再回去了……」她瘋狂掙扎,失控大喊。

  歐陽純被她突如其來的激烈抵抗嚇了一跳,手勁一鬆,雖然沒有跌倒,但穿著高跟鞋的腳卻拐傷了她的腳踝。

  「痛……」她的五官皺成一團。

  艷陽轉身拔腿奔跑,恐懼如同一條巨蟒,勒住她的心,幾乎令她窒息。

  「歐陽智,抓住她!」歐陽純衝著正要往她走來的弟弟朗聲命令。

  因等太久而不耐煩,動身前來找人的歐陽智,聽見老姐天外飛來一筆的指示,一時無法進入狀況。

  「豬頭!快點抓住剛剛從你身邊跑過去的小姐,追丟了你就給我小心點!」歐陽純撂狠話警告著。

  「欸?」歐陽智一臉苦瓜。大白天的要他抓人?而且還是女人?

  見他還愣在原地沒有要行動的意思,歐陽純只好使出絕招,胡謅道:「她搶了我的錢包,快去把她帶回來。」

  聽到有抓人的「正當理由」,歐陽智一改懶洋洋的態度,惺忪的睡眼頓時充滿光芒及戰鬥力,開始「緝兇」。

  歐陽純滿意的揚起嘴角。她這個笨老弟雖然平常反應慢一拍,不過一旦認真起來,爆發力可是不同凡響。

  她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減少扭傷所造成的痛楚,至於週遭投射而來的,驚艷的、好奇的眼光,她一概置之不理。

  約莫十分鐘後,她果然看見老弟凱旋歸來。「謝啦!」

  艷陽不再和先前一樣使勁抗拒,像是沒有靈魂的雕像,動也不動。

  「帶她回店裡。」歐陽純又對弟弟下了指令。

  她很想知道這位漂亮的女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不會和Ninold有關?嚷著不要回去的,又是指什麼地方?

  她這個人哪,最喜歡八卦了。

  「咦?不是要送警察局?」歐陽智反問。

  「少囉嗦!」歐陽純睨了他一眼。

  於是三人回到位於信義計畫區的「Lion  Heart」。

  不同於以往七位太子幫成員到齊時總是熱絡愉快的氣氛,「Lion  Heart」此刻一片鴉雀無聲。

  歐陽純環顧眾人,最後視線釘在坐在角落打電動的官尹和身上。

  好小子,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用力瞪住他的後腦勺,完全摸不清那傢伙腦子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據她所知,他似乎是在追求人家不是嗎?居然這麼冷淡?

  「那個……」駱英翔首先發難。「誰來說明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真是有看沒有懂。

  沙發上那一抹熟睡的女性嬌軀,實在難以讓人不在意。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把目光調向歐陽純,等待她的解答。

  接收到眾人詢問的眼光,歐陽純調整好坐姿,清了清喉嚨,簡單扼要道:「她想自殺,然後我日行一善救了她。」

  「自殺?!」大伙驚呼,不約而同望向沙發上熟睡中的高艷陽,然後互換一記眼神。

  在回俱樂部前,歐陽純見她情緒十分不穩定,於是先送她到醫院,找熟識的心理醫生幫她看診,並開了鎮定劑讓她服用,希望她一覺醒來情緒可以穩定些。

  官尹和加入好友們附和的行列,但操縱搖桿的手明顯停了下來,俊俏的臉孔沉了下來。

  「喂!Ninold。」歐陽純口氣欠佳。「是不是你對人家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跟Ninold有什麼關係?」向亞霽的語氣是興奮的,其它人則側耳傾聽。

  官尹和黯下黑眸,繼續投入電玩中,不打算贅言。只是向來可以持續大半天的遊戲,卻因注意力無法集中而頻頻失敗。

  「你在追求她不是嗎?」歐陽純不死心的繼續追問,打破砂鍋問到底。

  「哦?」其它太子幫成員被挑起了興致。

  唯獨馬蒼潤還算冷靜。「真的嗎?Ninold。」對於被蒙在鼓裡這件事,他有些不高興。

  官尹和這傢伙平時起哄功力一流,瘋起來簡直無法無天,但他鬧得越凶,心裡就越孤獨憂鬱。

  無論他們幾個好友怎麼做,似乎都無法化解他心底深處的陰影。

  既已無法專心,官尹和索性關掉電玩電源,旋身面向大家,凝重的臉色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滿不在乎的神情。「你還真是有夠八卦。」

  歐陽純揚起眉梢,笑著大方承認。「八卦是我的最愛!」

  在座的帥哥們全都翻了個白眼。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吧!」做出肯切評語的,是她的至親歐陽智。

  「還是你最瞭解我,親愛的弟弟。」她冷不防往他臉頰捏了一把。

  「Ninold,你追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歸掣導回扯遠的話題,語氣和表情一樣嚴肅。

  官尹和咧嘴一笑,無謂的模樣與他呈現對比。「是真的。」頓了下,他又追加了一句。「也是假的。」

  他似真似假的說詞,把大家搞得一頭霧水。

  「一下真的一下假的,打什麼啞謎?」靳仁皺著眉,失去耐心。

  「追她只是手段,並不是出自真心。」官尹和倒也很坦白。

  眾人沉吟著,若有所思。

  「她知道了,所以想不開?」歐陽純下了結論。一個女人因為受了男人的騙而尋死,足以見得愛得很深很深……

  官尹和感到既好笑又不爽。「你們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自從那晚送她回家後,她就再也沒到珠寶店上班,去按了她家門鈴,也都沒人應門,彷彿從人間蒸發。

  再出現就要死要活,這些人還把責任推到他頭上——說真的,關他屁事?!

  雖然平常吵吵鬧鬧、老愛鬥嘴,不過他們都打從心底信任彼此,是認真還是玩笑,他們都懂得分寸。

  現下的情況,並不適合打哈哈。

  「跟你沒有關係就好。」駱英翔鬆了一口氣,對話題失去深入追究的興趣。

  但是八卦女王可沒那麼容易滿足。『你說……追她是手段,什麼意思?」歐陽純依舊興致高昂。「目的是什麼?」這讓她更想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

  抽絲剝繭的過程,提供了她莫大的快樂。

  官尹和才正要開口,就被充滿痛苦與驚慌的夢囈聲打斷——

  「不要……不要抓我……我不要回去……」高艷陽閉著雙眼,蒼白如紙的臉上沁著冷汗,眉心緊蹙,似正承受著莫大的恐懼。

  她一聲聲求助般的囈語鑽進耳裡,讓官尹和沒來由的感到煩躁,胸口像被一股無形的重物壓著,鬱悶難當。

  「她之前就喊著不要回去,到底是什麼地方讓她那麼害怕?又是誰要抓她回去啊?」歐陽純亟欲弄清真相。

  「我不知道!」官尹和回答的語氣有點沖。「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太子幫的成員們對他難得「激烈」的反應,倒是一臉興味。

  一個慣於隱藏真實情緒的人,突然不受控制的真情流露,真的很可疑……

  看來,是有人玩出「問題」來了。

  接收到好友們詭異的笑容,官尹和欠佳的心情益發惡劣。在一起那麼多年,他豈會不懂他們笑容背後的含意。

  「那麼想知道,等那個女人醒來再好好問個清楚。」他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不要再像剛剛那麼激動。

  然後,他扭頭步出俱樂部。

  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後,大伙皆露出瞭然的神色,接下來的後續發展,他們都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態。

  歐陽純支著優美的下顎,對於自己能挑動官尹和的脾氣,很是得意。

  嗯哼!高興就笑、不順心就生氣,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陷入愛河的人,笨得很可愛。

  高艷陽沒想到,有一天她還會再踏進被她視為女人墮落深淵的男公關俱樂部,並且這裡還成了她的棲身之處。

  她坐在俱樂部眾多休息室中的一間,緊抱著身子蜷縮在漆黑角落,望著落地窗外零散的點點星光,心揪得好痛好痛。

  她存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沒有一天,她是真正為自己而活,她早已完全失去了生存的動力。

  痛苦,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

  淚水自眼角湧出,在她悲傷蒼白的嬌容上恣意奔流。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變得這麼不堪一擊,好像過去的堅強韌性全是假象,現在脆弱無助的模樣,才是真正的她。

  逃亡的日子,她能撐多久?艷陽反覆的問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

  她也仔細想過,明知下場勢必會令她苦不堪言,仍毅然拒絕接受這次任務的原因——

  是因為她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心正一點一滴的淪陷,不論是醒著或睡著,全是官尹和那張俊俏的臉孔,深情的、戲謔的、冷漠的各種表情,不斷在她腦海中輪番上陣。

  那感受太陌生又太震撼,教她無所適從,惶恐的想擺脫如脫韁野馬般不受控制且不斷滋長的情愫……

  她怎麼也不明白,一個沒有心的人,怎麼還會「心動」?

  這世上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愛,可是她竟然還是遇上了,她開始心心唸唸、開始在意起一個人的感覺、在乎對方對她的看法。

  思及他的輕藐,她就更痛恨自己的遭遇和身份,變得更不像她自己。

  沒有人教她該如何是好,所以她只有選擇逃避。

  到頭來,她終究還是墜入地獄,無法超生。

  活著,為什麼那麼苦?

  有誰能夠解救她?

  剛送走客人,官尹和立刻告假,強忍著胃痛,踩著顛躓的步履回到專屬的休息室,打算吞顆止痛藥再稍做休息。

  他的酒量不算好,之前很有技巧的避掉許多喝酒的機會,他的好友們也會主動前來支援,幫他擋酒。

  在死黨們的掩護下,他才得已一次次順利度過,不至於醉成一灘爛泥。

  不過,今晚他卻刻意讓自己爛醉如泥。

  這樣他就不會再胡思亂想,思緒不會繞著同一件事打轉,想著那個女人企圖自殺的事、想著她憔悴的臉龐、想著她淒楚驚惶的夢囈。

  他厭惡酒醉,但比起情緒嚴重被左右,他寧可忍受生理上的折騰。

  於是他一反常態的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對前來消費的客人來說,他的表現能夠帶動氣氛,可是看在瞭解他的太子幫成員眼中,他狂飲的行為十分異常。

  官尹和打開燈,因為醉得厲害,向來敏銳的感官及行動力都顯得遲緩,翻箱倒櫃的遍尋不著他想要的藥。

  「Shit!」

  他煩躁的低咒一聲,踢了垃圾桶一腳出氣,發出悶悶的聲響,也驚動了耽溺在絕望情境中的人兒。

  高艷陽全身緊繃,淚水凝結在紅腫的眼中。

  由於中間隔著一道屏風,導致她看不見外頭的動靜。敵不過好奇,她胡亂的抹去淚痕,起身走出屏風。

  看見橫躺在真皮沙發上的男人,她麻木得近乎死寂的心猛地一震,無法移開目光。

  那急速而沉重的心跳,每一次都是為他而鼓動,是她心動的證明……

  她根本不曉得這種感覺是從何時開始無聲無息的發生,緊閉的心扉像是突然被誤觸了開關,任憑他在她心中闖蕩、放縱。

  官尹和難受的喘息著,試圖驅散酒醉及胃疾帶給他的不適。

  空氣中飄散著濃烈的酒精味,嗆鼻且醺人,艷陽攢著眉,不知所措的枯站著,完全不曉得該為他做些什麼好。

  她孤單多久了?久到她早忘了擔心是什麼滋味,忘了該怎麼照顧人……

  望著他痛苦的神情,焦急全寫在她素白的臉上,剛才折磨她的情緒被擔憂所取代,一心只想著要怎麼幫助他。

  「你怎麼了?」略微沙啞的聲音自她乾澀的喉頭擠出來。

  乍然響起的關切,讓官尹和勉強掀開眼,一張不甚清楚的女性面容映入他昏醉的眼瞳,他無法辨認她的身份。

  「給我一杯水……」他吁了好大一口氣,酒味逼人。

  艷陽愣了下,在他乾嘔了一聲後恍然回神,迅速的斟了一杯開水。「水……」

  官尹和撐起半邊身子,她連忙把玻璃杯塞到他手中。下一秒,杯子就因他沒握緊而碎了一地。

  他於是又頹然的躺平,意識越來越渺茫。

  一陣心疼席捲而來,艷陽眼眶浮現霧氣,那被她刻意塵封的溫柔與細心,受到愛的感召而復甦。

  她又倒了一杯水,費力的攙起他,將水小心翼翼的餵進他口中。

  他每晚都喝得這麼醉、這麼痛苦嗎?他既是富家少爺,為什麼要委身於此?

  若他出身豪門,為什麼他眉宇間總會不經意流露難解的愁緒?

  每個問題都拉扯著她的心,隱隱作痛。

  水還沒喝完,官尹和就一陣反胃,空腹喝酒的下場,除了酩酊大醉,就是吐得天翻地覆。

  艷陽怔愣了好幾秒,酒液混合胃酸的氣味讓她皺眉,但她不並感到嫌惡。

  她把被踢倒的垃圾桶翻正,輕拍著他的背,讓他盡情的「宣洩」,擔心卻溫柔的表情,宛若慈愛的母親。

  那是連她自己都未曾見過的模樣。

  一陣折騰過後,官尹和幾近虛脫的昏睡過去,不省人事。

  艷陽這才著手處理穢物及她和他髒污的衣物,意外的,她做起來相當順手,沒有絲毫遲疑與差錯。

  她在衣櫃裡找到一件乾淨熨平的襯衫,費了一番功夫幫他換上,所有顧忌全都暫拋九霄雲外。

  休息室外——

  目睹一切的歐陽純悄悄掩上門,絕艷的臉蛋噙著愉快的笑容離開。

  如果,能再上演一出「酒後失身」的戲碼,就更完美了呀!

  只不過,進行的太順利,又似乎太平淡無奇。

  她應該想一想,要做些什麼,才能讓他們兩人的發展更有看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2:51

第八章   

  夏季天亮的早,清晨五點多,太陽已完全攀上東方,把大地染成一片燦金,並曬得暖烘烘的。

  一感受到強力光線,高艷陽不禁皺著眉、眨了眨眼睫,緩緩睜開眼,隨後,一陣劇烈的刺麻感自腳底板蔓延開來。

  「唔……」她低吟一聲,五官擰成一團。

  待腳麻的刺痛感稍退,她剛睡醒而有些混沌的腦袋也逐漸清明。

  她抬頭注視著沙發上猶然熟睡的男性臉孔,此刻平靜的心靈與安全感,是多年來前所未有的。

  善後完畢,她怕他會有突發狀況,所以坐在沙發旁的地板上守著,卻不小心睡著了。

  明知道他長得很好看,她還是忍不住盯著他的五官,仔細的來回描繪

  他的眉眼鼻唇,像是藝術家的精心傑作,那麼出色完美,緊緊攫住她的目光。

  她伸出手,輕輕劃過他微攏的眉宇,跌入回憶中。

  初見面時的不歡而散,以至於他態度驟變、對她積極展開追求,追求過程中他所做的一切,都令她印象深刻。

  他的追求招式並不特別新鮮,讓她難忘的,是那份被重視的感覺。

  他讓她以為,自己是重要的、值得被疼惜的。

  那一晚他親自下廚的身影,為她添飯、催促她動筷的情景,深深撼動了她,就算一切只是他營造的假象也無妨。

  不管他的追求是真心抑或有其它目的,至少他還願意費心安排一場騙局。

  背叛了父親、逃離了醫院,現在她的處境和亡命之徒無異。

  早晚有一天,她會被父親的人馬抓回去,屆時她的下場會有多淒慘可想而知。

  思及此,艷陽的心往下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那天的來臨,不過在父親找到她之前,她必須離開這裡,免得拖累無辜,尤其是眼前的男人。

  至於能去哪裡,她還沒有頭緒,總之先找個地方落腳,其餘的她無心細想,也不敢多想。

  「保重。」她輕聲呢喃,收回手,傾身在他的薄唇印下臨別一吻。

  臨走前,她眷戀的多看了官尹和幾眼,毅然離開休息室。

  她會珍惜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當做她曾經活著的證據。

  門板落合的剎那,官尹和的雙眼倏地張開,冷著一張俊臉。

  在她醒來後沒多久,他也跟著醒了。本以為她接近他別有企圖,所以他佯裝沉睡靜待她接下來的舉動。

  等了半天,她卻只是在他旁邊,觸摸他、吻他,最後留下一句「保重」便一走了之?

  官尹和坐起身,發現身上穿的衣服已經不是上班時的西裝,他很清楚依昨晚的狀況,根本沒有心力自己替換衣服。

  他努力回想昨夜回到休息室後的情形,似乎有人在身旁照顧著他……

  那個人,是她嗎?

  官尹和臉色有些陰沉,情緒激烈波動。「那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前一次她的把戲他都還沒摸清,她就突然失蹤,半個月後再現身,決定改採悲情苦肉計?

  她的神秘多變和未知,讓他難以忽視,更想深入瞭解。

  想瞭解一個女人?官尹和耙梳著覆在前額的黑髮,被這念頭搞得煩躁起來。

  她失蹤的前段日子,他去店裡找她卻撲空的失落感一次比一次強烈,沒能見到她,他焦慮地猜想著她沒去上班的原因、可能的去處,卻始終沒有答案。

  就在他強迫自己淡忘之際,她被帶回了俱樂部,落魄虛弱的模樣,竟輕易把他才調整好的心情打亂。

  沒有下落時迫切想見她,當人就在眼前,他又覺得礙眼,這種矛盾的心態還是第一次,連他都快要搞不懂自己。

  官尹和停止往下探究,因為那將是他不想承認的事實。

  起初抱著遊戲的心態接近她,而如今……

  休息室裡沒有任何值錢的貴重物品,她也沒有偷走任何東西,但為什麼,他卻若有所失?

  像是有某種重要的部分遺落了,跟著她走了……

  看著手中的資料,官尹和臉色越形凝重。

  歐陽純仔細觀察他明顯的表情變化,兀自竊笑著。

  她的雞婆似乎起作用了呢!

  「這資料是真的?」官尹和盡量保持平靜的語調,心卻像挨了一拳般痛痛、悶悶的。

  歐陽純賞了他一記白眼,為自己平反。「我沒事捏造資料幹什麼?對我有什麼好處?」

  官尹和啞口無言,低斂的雙眸蒙上一層灰霧。

  資料上詳細的調查結果,高艷陽的際遇每一項都令他吃驚

  好賭且有暴力傾向的父親、堅強但卻早逝的母親,後來收留她的男人擁有黑道背景,並暗中從事不法交易……

  被那樣的人收養,想必不會太好過吧?

  據調查記載,她的偷竊惡習,也是從那時候被強迫養成的。

  「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搜集來的喔!」歐陽純邀功似的,自豪道。

  官尹和未置一詞,手中的資料被他捏得發皺。

  「艷陽好可憐喔……」歐陽純托著腮,故意加重語調嚷嚷。「真希望她能遇到一個懂她、能疼惜她的好男人。」未了,她瞟了一眼他的反應。

  官尹和僅是若無其事的應了聲,表現得毫不在乎。

  「我來幫她留意一下對像好了,她那麼漂亮,哪個男人看到她都會被她迷得團團轉的。」歐陽純欣賞著自己美麗的藝術指甲,煞有其事的低喃道。

  官尹和不是傻瓜,當然曉得她存心試探,他自是不會順她的意,縱使她的話聽起來十分礙耳。

  他把資料扔到桌上,不發一語的調頭離開。

  「以後,絕對不要愛上雙子座的男人。」他冷漠的反應讓歐陽純覺得很掃興,就像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一樣,自討沒趣。

  雖然她不清楚是不是所有雙子座男人都像Ninold那樣,不過一個就已經夠她受的了。

  口是心非、言行不一,聰明過頭加上鐵石心腸,實在有夠難應付!

  撮合歸撮合,倘若那小子真的沒意思,那她真打算幫艷陽物色個好對象了。

  調查資料上,還紀錄了艷陽從小到大的就學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但因為個性孤僻寡言,所以她從不主動認識別人,也不讓人接近她。沒有任何朋友,一向獨來獨往,在同學眼中是個標準的冰山美人。

  看完關於高艷陽的資料,知道她從小到現在吃了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罪,歐陽純忍不住掉下眼淚,又心疼又難過。

  因此她下定決心,艷陽的事她插手管定了。

  相信老爸老媽不會介意,多一個漂亮又聰明的乾女兒的。

  官尹和一再的告訴自己,找她,是為了想完成最初的計畫,純粹因為不喜歡半途而廢,沒有其它的意思。

  花了兩天,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他終於接獲消息,來到南部鄉下一間年久失修的老舊小屋。

  站在門外,他的手抬起了又放下,遲遲無法敲門。

  都找到這裡來了,他不容許自己什麼事都沒做就放棄。

  這念頭催促著他叩下了門。

  一聲、兩聲,五聲、十聲,屋內始終沒有回應。

  「高艷陽,我知道你在裡面。」官尹和壓抑的語氣透著不耐。

  一分鐘後,門被開啟,艷陽的素顏充滿詫異,心跳持續加快。

  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時,她幾乎以為是自己過度思念所產生的幻聽。

  「你……怎麼會……」縱然人都已經在眼前,她還是不敢置信。

  「你可真會躲。」官尹和的俊臉很臭。

  這兩天,他更深入調查收養她的男人的身份——高豐原,表面上經營正派的公司,私底下卻和黑道過從甚密,幹一些見不得光的不法勾當。

  他不懂,她為什麼不趁早脫離對方的掌控?甘願淪為他操控的棋子,根本是在糟蹋自己!

  艷陽不曉得他怎麼找到這裡來,又為什麼找她……她可不可以有一絲絲期待?期待他的追求是發自內心?

  「你找我?有事嗎?」她屏住氣,好半晌才努力地以冷漠的口氣問道,但濕潤的眼眶已出賣了她的真情。

  如果她夠聰明,就應該留在俱樂部,並且開口尋求幫助,而非悶不吭聲的不告而別。

  他找得到她,表示局豐原遲早也會找到她。

  躲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讓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逃了等於白搭。

  官尹和瞅著她慘白的臉龐,既心疼又憤怒,壓根忘了來找她的原因。

  他應該只要把他為了她所付出的金錢要回來,計畫就算圓滿完成,至於她的死活,並不在他該費心的範圍。

  他目光深沉,思緒千回百轉,該說的話卻一句也沒說,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心軟的一天。

  她不明就裡的望著他,心懸得好高。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空氣中有一股無言的曖昧緩緩流動著。

  她一如之前的任何一次,同樣捉摸不清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但可以明顯的察覺他看她的眼神隱約不太相同。

  那對好看的闃黑眸子裡,有著憂鬱以及……愛戀?!

  她眨了眨眼,想確定那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錯覺。

  「跟我走。」官尹和望進她失去光采的雙瞳,音量不大卻是不容置喙的堅決。

  她的腦袋停擺了一拍,雀躍後是斷然的拒絕。「我不能……」

  她擅自離開,父親一定很震怒,跟她扯上關係絕不會有好下場,她不想也不能拖累他。

  聽到她的回答,官尹和更加惱怒。

  簡短的三個字,卻是他經過一番掙扎才說出口的,而她竟然不假思索的拒絕?

  他的面子受損,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要再接近我,對你沒有好處……」說到最後她有些哽咽。

  生平第一次對一個男人心動,然而她非但不能如願的留在他身邊,甚至必須將他推得遠遠的,最好不要有交集。

  想愛卻不能愛的無奈,椎心刺骨,老天爺真愛捉弄她。

  「為什麼?」官尹和明知故問。他赫然發現,他們兩人自始至終都說著違心之論,他突然厭了,所以想逼她說出真心話。

  「因為……」高艷陽欲言又止,不曉得該如何向他解釋她不堪的處境。

  「怕連累我?」官尹和替她把話說完。

  聞言,她錯愕的看著他。他知道了什麼?!

  「你應該很討厭我、巴不得我下地獄吧?」官尹和語氣咄咄逼人。

  艷陽眉心緊蹙,急急的否認。「不、不是的……」她曾經討厭他,視他為眼中釘,但從不曾詛咒他下地獄。

  「如果我說,我接近你只為了耍你,在你身上所有的花費,要你以十倍的代價補償;想要追求你、讓你愛上我再狠狠甩掉你、羞辱你,你還會說不嗎?」

  官尹和一口氣將他的黑心計畫全盤托出,俊臉上一片冷漠。

  他在賭,賭她好強不服輸的個性會被他殘酷的言語激起鬥志,想辦法振作再反將他一軍,就像在第一次相遇的珠寶展上一樣。

  艷陽痛苦的閉上眼睛,感到一陣暈眩。

  就算懷疑過他的企圖,知道他對她並非真心,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她的心還是狠狠地被撕裂,疼痛難當。

  淚水不受控制地自她緊閉的雙眸奔流而下,她終於徹底明白了何謂「哀莫大於心死」。

  她淚流滿面的淒楚模樣,讓官尹和的心抽痛了下。「現在還會怕連累我嗎?還是希望我最好被大卸八塊,扔到海裡餵魚?」

  艷陽只是搖頭,難過的無法言語。

  「為什麼?」官尹和迫切的逼問。

  她依舊沉默。

  這個時候坦承心意,已失去意義,甚至可能換來他的嘲諷。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可以熬過多年來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卻沒辦法承受一絲他給的傷害?

  「高艷陽,說話!」他握住她顫抖的肩頭,沉聲命令。

  「你要我說什麼?」她掀開婆娑淚眼,心痛的對他吼道。

  官尹和無言以對。不禁捫心自問:他執意想聽她說的,究竟是什麼?

  隨後又是一陣冗長的緘默。

  「你快走。」艷陽揮開他的手,強迫自已轉身,關上門也鎖上心房。

  她抵著門板,搗著嘴不讓哭聲傳出來。

  她不能把他牽扯進麻煩中,即使他從頭到尾對她的體貼與關懷都是虛情假意,她還是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官尹和及時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深沉的睇著她。

  艷陽別開臉,不想再讓他看見她無助的淚水。

  「動不動就想逃,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高艷陽!」他怒斥。倔傲不馴、充滿挑釁才是適合她的表情,也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你應該生氣,然後展開反撲。」

  「你什麼都不知道!」她連反駁都有氣無力。

  他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用那麼自以為是的口吻評斷她?!

  包括她的身世、她的無奈,以及……她的感情。

  官尹和深吸一口氣,試圖緩和滿腔怒火。「我要是什麼都不知道,就不會站在這裡跟你討論一些無聊的問題。」

  愣了下,她猛然抬頭。「你知道了什麼?」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官尹和的回答像在繞口令。

  她的胸口一窒,眼淚凝結在眼中,慌張道:「我父親到俱樂部找過我?」依高豐原殘暴的個性,沒找到她一定會遷怒他人,砸店、傷及無辜的情況可想而知。

  他搖頭,否定她的猜測。

  「那就好……」艷陽如釋重負。思及他可能曉得她亟欲隱瞞的不堪,她就覺得自己好污穢、好卑賤。

  「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官尹和繃著俊臉,拉著她往外走。

  「我不會跟你走的。」艷陽奮力抽回手,用僅存的理智拒絕他。

  他瞪住她,她莫名的固執讓他極度不悅。「你到底——」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轉身頭也不回的跑回屋內,「砰」地一聲關上門,將他摒除在外。

  官尹和呆立在原地,俊俏的臉孔佈滿陰霾。

  他瞪著緊閉的門扉,怎麼也拉不下臉再要求她開門、跟他一起離開這裡,但又不甘心一走了之。

  他站在門外,黯下黑眸,陷入男人尊嚴與情感的交戰。

  三分鐘後,他做出了決定——

  他打算去找工具,把門撬開。

  然而,他才離開不到一分鐘,幾輛黑色房車就陸續抵達小屋,十幾名身著黑西裝的男人合力把門破壞掉。

  「小姐,我們來『接』你回去了。」為首的光頭男面無表情道。

  高艷陽愕然的瞠大眼,蒼白的素顏滿是驚駭之色。

  「老闆可是一直在找你。」光頭壯男一步步靠近她,像個索命的魔鬼。

  雖然清楚被找到只是早晚的問題,但不久前才透過窗戶親眼目睹官尹和走開,父親的手下就隨後趕到,時間未免太過巧合,讓她不得不往壞的地方聯想。

  他不也說,他什麼都知道了?所以他的出現只是幌子,為的是給她這最後的致命一擊?

  說不定,他正躲在某處為自己高超的演技而洋洋得意,為自己成功的報復歡呼喝采……

  紊亂的思緒阻礙了艷陽的判斷,她喉頭乾澀,全身血液凍結,動彈不得。

  接下來,她任憑自己被架上車,不再開口。

  官尹和回來後,發現舊屋的門是敞開的,便驚覺大事不妙,果然冷清的屋內空無一人,強烈的後悔啃噬著他的心。

  這短短幾分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星期前,高艷陽被養父高豐原派遣的手下帶回公司。

  她一心認為這回鐵定凶多吉少,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沒想到,情況卻出乎她意料。

  她沒有遭受皮肉之痛、也沒有被判死罪,但卻等於葬送她的人生    她必須嫁給目前勢力最龐大的黑幫老大,當個不曉得是第幾房的黑幫夫人,繼續她沒有自由的傀儡人生。

  這是高豐原討好對方的手法之一。

  這世界已沒有什麼值得她戀棧的了,繼續苟活著,也不過是徒增痛苦。

  但她很瞭解,即便是死路,也絕對不會太好走。

  婚禮舉行前,她一直被軟禁在房裡,房內除了一張床外別無長物,陪伴她的只有日月星辰,每一分一秒,對她都是莫大的折磨與煎熬。

  時間一到,她宛若一具沒有意識的洋娃娃,被換上昂貴的婚紗、美麗的彩妝,打扮就緒後坐上加長型的林肯大轎車,被載往舉行婚禮的會場。

  美其名是個「新娘」,但她只覺得自己像個重刑犯,正要被送上行刑台。

  她並不緊張也不害怕,正確點說,她根本沒有任何知覺了。

  以平穩車速前進的車子突然往路邊停了下來,起初高艷陽並不以為意,直到一名警察要求她下車臨檢,她才感到不對勁。

  一般而言,警察是不可能對禮車進行檢視的。

  不過為了避免麻煩,長長的車陣還是依指示停下。

  「乖乖配合我,我會負責帶你離開。」驀地,一名穿著警察制服的年輕男子走到艷陽身畔,附在她耳邊輕聲交代。

  她覺得聲音很耳熟,於是回頭看了對方一眼,那張娃娃臉她並不陌生——

  「記得我吧?」歐陽智壓低嗓音問道。

  她頷首。

  「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失敗的話,我們兩個都會完蛋。」歐陽智難得語氣嚴肅的提醒。

  她慎重的點頭,表示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OK!我一上車,你就馬上跟進。」語畢,歐陽智便領著她,走向最後面那台呈逆向停靠的警車。

  他一跨進副駕駛座,高艷陽也立刻坐進後座,車門尚未關妥,警車就疾速駛離現場,速度之快,讓人覺得簡直就像騰空飛了起來。

  「喂!你也開太快了吧!」歐陽智緊抓住手把,沒好氣的囔囔。

  「開太慢等著被追上啊?!笨蛋!」回罵的是一道精神奕奕的女聲。

  艷陽杏眼圓睜,也辨認出她的身份。「你是……」

  「你認出我了?」歐陽純從後照鏡看了她一眼,笑得很燦爛。

  「嗯……」她輕輕應了聲,內心充滿疑惑。「為什麼……」那些警察又是怎麼回事?留下那樣的殘局不要緊嗎?

  「有空再解釋給你聽。」歐陽純心情大好。

  計畫看起來簡單,一旦執行,還真不是普通的緊張啊!

  不是怕他們自己有危險,就怕行動失敗讓艷陽受苦,那就糟糕了。幸好,護送新娘的全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

  「你們要帶我去哪?」艷陽很擔心。萬一他們被追上,後果不堪設想。

  「機場。」歐陽純回答。「兩個小時後的班機,飛往米蘭。」

  「咦?」艷陽不可思議的瞪大美眸。

  「放心,所有登機的資料,都已經事先幫你辦好了。」歐陽智補充。

  他們去到她獨自租賃的公寓,找到了她的證件,其餘一切好辦。

  「抱歉,擅自闖了你家。」歐陽純先斬後奏,但聽不出有悔意。

  「不……」艷陽仍有些失神。

  「他們一定不會料到我們會帶你出國。」歐陽純為自己完美的計畫感到相當得意。「更重要的是,他們根本不曉得是誰幹的好事!」這才是重點。

  要不是官尹和那傢伙當初沒把人帶回來,她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搞這一套,累死了。

  約莫四十分鐘後,他們抵達機場,高艷陽一身白紗禮服引起側目,她的美更令人移不開視線。

  「走吧。我帶了一套衣服讓你替換。」歐陽純設想周到。

  「謝謝……」艷陽眼眶濕潤。

  「別客氣,以後我們可是要以姐妹相稱的喔!」歐陽純衝著她笑。

  那燦爛的笑容像太陽一樣,溫暖了艷陽失溫的心房,也照亮的黑暗的前途。她還能對未來有所期待嗎?




  另一方面——

  官尹和趕往高艷陽的婚禮現場,才曉得新娘在途中被帶走了。

  搶奪計畫被捷足先登,他完全撲了個空。

  第二次……他已經第二次錯過她了。

  他枯坐在車裡,悵然若失,任由後悔將他淹沒。

  她偷走了他某樣東西,他一定要找機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一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3:19

第九章   


  接下來為您播報一起社會案件:

  「大盛企業」老闆高豐原,於上個月五號被發現陳屍在中部郊區的一處荒廢倉庫中,經民眾通報後警方趕至現場,高豐原已經身亡超過二十四小時。

  根據調查顯示,高豐原私下和黑道來往甚密,在發生意外前,公司曾多次遭到黑道分子搗亂、攻擊,警方經過一個月的搜證,終於將兇手緝捕到案……

  新聞女主播略嫌做作的聲音驟然終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美國知名女歌手剛出爐的強打新歌,MV內容既火辣又煽情。

  「看得好好的幹嘛轉台?」駱英翔睨著一進門就搶走遙控器的好友,發出不滿的抗議。

  「少看沒營養的新聞。」官尹和漠著俊顏,冷哼道。

  既是跟黑道有恩怨,輕則殘廢重則沒命,出來認罪的兇手,只不過是幫派推出來的替死鬼,始作俑者依舊逍遙法外。

  不過,高豐原那種敗類死有餘辜,根本應該放鞭炮以示慶祝。

  思及他的惡行,官尹和的心口就一陣劇烈收縮,濃厚的悔恨猶如海嘯般席捲而來,幾乎讓他滅頂。

  一個月了,「她」的行蹤依然不明,無論他用盡各種管道探聽她的下落,總是無功而返,終究一場空。

  以她的身份與當天的特殊情況,不可能消失得如此徹底,除非另有隱情。

  官尹和沒有溫度的冷冽黑眸,掃過眼前的好友們,對於自己暗中的質疑越來越肯定。

  懷疑好友縱然不應該,但他們的嫌疑實在太大,尤其是某個人的姐姐,超愛插手管閒事。

  憑歐陽純的人脈與手段,他相信她有讓一個人「憑空消失」的本事與能耐。

  若真是好友們聯手起來騙他,有機會他一定加倍回敬,他們最好祈禱不要讓他逮到機會。

  「嘖!覺不覺得背後涼涼的?」歸掣作勢掛了控手臂,意有所指。

  「嗯……因為背後有個大冰塊。」靳仁不怕死的跟著一搭一唱。

  「哈,因為之前裝Cool裝過頭,能相伴左右、相擁入眠的對象又跑了,熱情不起來。」向亞霽說得簡白又欠揍。

  官尹和的臉色益加陰沉,明知他們是有意挑動他的情緒,他仍忍不住被點燃了怒火。

  每每聚在一起,最後的矛頭總會指向他,明虧暗損、落井下石,但他憤怒的原因,有絕大部分是對自己的不滿。

  是他刻意忽略真心,才會失去了他想擁有的,只剩下無止境的悔恨與他作陪。

  他緊握拳頭,旋身就要離開,卻和剛進門的歐陽純撞個正著。

  「小和,你也在啊?」她親暱的喚著他的小名。「好像很久沒碰面了呢!」她無視於他那令人倒退三尺的鐵青臉孔,熱情的挽著他的手又蜇回吧檯。

  事實上,看到他的臭臉,她的確很高興,代表他不是真的全然沒有感覺。

  一個月了,這測試也差不多夠了。

  她怕再繼續讓他郁卒下去,精神和身體都會搞差的。

  官尹和冷冷地甩開她的手,不過倒是配合的留了下來。

  「這週末,是我一個親親好姐妹的生日,我特地找她回台灣參加生日Party,請各位帥哥務必要出席。」歐陽純把手中的邀請函一一發給七名太子幫成員。

  卡片交給官尹和的同時,她特別強調:「尤其是你,一、定、要、到!」不然她就白費心機啦!

  官尹和看也不看一眼,唱反調似的把邀請卡扔進紙簍裡。

  歐陽純繃著麗顏,跟在後頭將卡片「解救」出來,再度塞到他手裡。「偶爾也聽一下別人的勸。」她的笑容不再,語重心長道。

  這一次,他沒有拒絕,悶不吭聲的逕自出門。

  「要記得回來上班喔!」歐陽純朝著他頎長的身影朗聲叮嚀。

  「糟糕,那傢伙好像越來越陰沉了。」駱英翔不太放心。

  其它人贊同的點頭附和。

  「就看他能不能把握這次的機會羅!」歐陽純從酒櫃裡取出一瓶紅酒,為大家都添了一杯。「智,這回你表現良好,賞你一天休假。」她笑咪咪的對弟弟公佈。

  「欸?」歐陽智一臉茫然。「為什麼?」

  「保密功夫十分了得呀!」她指的是她將高艷陽帶到米蘭一事。

  頓了下,他才恍然大悟。「呃……我完全忘了有那件事……」是的,他真的忘記了,不記得的事又怎麼可能會說。

  聞言,她又好氣又好笑。「敗給你!真不曉得你是怎麼生存到現在的?」

  接下來,輪到好友你一句、我一語的調侃他,歐陽智依舊笑容滿面的接招,不主動說話的他,一旦開口總是歡笑連連。

  「智,你要負責把小和拐去Party。」為了保險起見,歐陽純交代道。歐陽智憨直可愛、脾氣又好,比較能夠忍受官尹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沒達成任務,你也甭去了。」

  「哦……」歐陽智沒有異議。有Party就表示有免費的美食,他很期待。

  他想,憑他們深厚的交情,Ninold應該不會忍心讓他去不了派對、好好的吃一頓吧?

  這一點他很有信心。




  在好友歐陽智苦口婆心、好說歹說的勸導下,官尹和終於點頭一同出席生日派?。

  進了會場,歐陽智就直接朝食物進攻,官尹和則大致環顧了下與會賓客——沒幾個認識的,想必又是一場無聊到發霉的聚會。

  勉強逗留了半小時,他便興趣缺缺的準備離場,轉身的瞬間,卻瞥見了一抹熟悉的倩影。

  他攏起眉心,回頭尋找令他心悸的身影。

  然後,他在人群中發現了「她」。

  官尹和定睛再看仔細,是她沒錯!他的內心激盪不已,杵在原地遙望著她。

  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種場合?

  他的下一個念頭,是她瞞天過海的混進派對,打算找對象「下手」。

  下一秒,只見一名男子狀似親密地摟著她的腰,兩人有說有笑。

  官尹和臉部線條緊繃,乍見她的愉悅被一股濃烈的酸意腐蝕殆盡,向來自豪的冷靜完全背棄他。

  他邁開步伐,往人群移動,一就定位,他便將人從對方懷里拉到自己面前。

  「啊……」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毫無防備的高艷陽低呼出聲。

  被搶走女伴的年輕男子也是滿臉錯愕。「先生,你這是幹什麼?」

  「這女人是小偷。」官尹和冰冷的語調,斬釘截鐵。

  聽到他的聲音,艷陽身子一僵。

  「小……小偷?」年輕男子傻眼。「什麼意思?」

  官尹和沉聲道:「字面上的意思。聽不懂中文嗎?」語氣充滿火藥味。

  他的話引來四周的騷動,成為注目的焦點。

  艷陽掙開他的觸碰,心口發涼。

  原來她在他心目中,一直都只是個小偷,不曾改變……

  若非純姐再三勸說,她不會想再踏上這塊傷心地。在米蘭,她體驗到截然不同的人生,這一個月來,她才知道什麼叫做「生活」。

  在米蘭的每一天,她幾乎捨不得閉上眼,貪戀的汲取著所有的美好,只是心裡總有個無以彌補的缺憾……

  那份空虛,是再多美景美酒美食也沒辦法填補的。

  每當深夜,她獨自關在房間裡時,寂寞就會準時來襲,和濃的化不開的思念一起將她團團包圍。

  然而,相隔一個月再重逢,她朝思暮想的他劈頭就揭她的瘡疤,讓她的心情蕩至谷底。

  「我們認識嗎?先生。」她壓下濃濃的悲哀,疏離陌生的詢問著。

  「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艷陽的男伴——史帝夫也跟著幫腔。「Sunny怎麼可能是小偷?」

  官尹和撇唇。「是不是你心裡有數。」

  他的視線掃過她的胸前,藍綠色的超低胸雪紡紗禮服,酥胸半露,性感撩人,而該死的他卻只覺得礙眼。

  艷陽面有窘色,一時間無法理直氣壯的辯駁。

  她聽說了很多關於這個月來他的事——

  他變得更沉默寡言、酩酊大醉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常常一副若有所思的失神模樣……

  但那又怎麼樣呢?誰能肯定是因為她的關係?他甚至從來都沒表達過他對她的感覺……

  她怎麼會傻的抱持著期待、奢望他對她也有好感?

  詭異的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也把旁人搞得一頭霧水。

  「先生,我想你是認錯人了,Sunny她……」史帝夫試圖化解緊繃的氣氛,他這個護花使者可不能丟臉。

  「她偷了我的東西。」官尹和再一次重申。

  艷陽星眸半掩,沒想到他如此小氣,那麼久的事還拿出來提?

  官尹和的目光緊緊鎖住她艷麗的臉龐,想將她擁入懷中的慾望幾乎衝破胸口。

  「你……」史帝夫沒轍。「你說,Sunny偷了你什麼東西?」這種事可不能隨便亂誣賴。

  「她……」官尹和斂眸,凝視著她黯淡的嬌顏,心中十分不快。

  艷陽緊抿著唇,等著他當眾宣判她的罪行。

  「她偷走了我的心。」官尹和不疾不徐、低聲的「指控」。

  「咦?」她猛然抬頭,美眸中儘是詫異。

  周圍投射而來的各種眼光與交頭接耳,都不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官尹和依舊神色自若,深邃的黑眸中是赤裸裸的情尤息。

  高艷陽慌張的別開眼,雙頰微微發燙,心跳得好急好快,有點暈眩。

  「偷、偷走了你的心?」史帝夫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所以,你要用你的心賠償我。」官尹和盯著艷陽,旁若無人的「索賠」。

  她螓首低垂,既尷尬又歡喜。

  「Sunny,你認識他嗎?」史帝夫急迫的追問。有男人當面向自己喜歡的女人告白,教他怎能不緊張?

  沉吟半晌,艷陽搖頭否認。「我不認識他。」她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他的另一個陷阱?畢竟他有「前科」。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溫柔體貼是武器,深情的背後是殘忍又傷人的事實,她不會那麼輕易上當了。

  官尹和臉色丕變,彷彿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第一次向女人告白卻踢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鐵板,他很窘很糗。

  史帝夫鬆了一口氣,帥氣的臉孔蓄著笑,和官尹和的反應呈強烈對比。

  艷陽偷偷觀察著官尹和,他的表情陰鷙,微斂的黑眸顯得憂鬱,她心裡閃過一絲愧疚。

  官尹和抬眼覷住她,薄唇微微揚起。

  他那若有似無的笑容撩撥著她的心弦,發出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了。」官尹和對著她,輕緩而肯定的說。「儘管考驗我。」這是他的決心,也是他的體悟。

  他說的話,是她所解讀的那個意思嗎?不再錯過的……是指她嗎?他的語氣和眼神是那麼誠懇,她可以相信嗎?

  艷陽迷失在他闃黑的瞳仁中,心湖蕩漾。

  「就讓我們從陌生人開始也好。」官尹和巴不得抹去先前不愉快的記憶。

  他今晚說的話好深奧,她似懂非懂,卻又都牽動她的心。

  「這位先生,你佔用了我們太多時間了。」史帝夫意識到自己成了隱形人,出聲捍衛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佳人相陪的機會。

  官尹和利眸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成功制止他的廢話。「人,我帶走了。」他挑釁似的突然宣佈,冷不防牽起高艷陽的柔荑。

  「嗄?!」史帝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要帶我去哪?」艷陽噘著唇,軟儂的語氣聽起來像在撒嬌。這男人總是太自我,可她卻很難討厭。

  「放開我!」她試著抵抗。

  官尹和對她的命令置若罔聞,加大步伐,往出口而去。

  「喂!等一下……」

  史帝夫準備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卻被藏在客人中的歐陽純擋住去路,並鄭重警告:「你要是敢追出去,小心我把你扔到樓下。」

  「什麼?」史帝夫怪叫。

  他美麗的女神被別的男人搶走了,他才是受害者啊!

  歐陽純根本不理會他的哀號,一心沉溺在這美好的事態發展。

  精采歸精采,不過,官尹和那句「偷走了我的心」實在有夠老掉牙,肉麻的令人起雞皮疙瘩。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高艷陽一邊配合他的腳步,嘴裡仍不斷的發出抗議。

  進到電梯,電梯門一關上,官尹和便收攏手勁,將她帶入懷裡,低頭堵住她呶呶不休的芳唇,一解一個月來的相思之情。

  高艷陽腦中一片空白,心臟彷彿因過度驚訝而罷工。

  他密實的包覆住她柔嫩的唇瓣,恣意品嚐個中甜美。

  她被動承接他的吻,全身像被灌了電流般軟綿綿的,不禁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支撐她欲振乏力的嬌軀。

  她耽溺在他清爽好聞的氣息中,一陣天旋地轉,壓根忘了要抵抗。

  直到他撬開她的雙唇,艷陽倏地恢復理智,用力的推拒他精瘦的胸膛,甚至惱怒的咬了他一口。

  官尹和吃痛,狼狽的鬆開她的唇,俊俏的臉孔閃過不悅,但很怏地便消失。

  感受到他質問的銳利眼神,她心虛的垂下頭,不過語氣倒是很義憤填膺。「我不會再被你騙了。」

  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欺騙的惡行,才不至於深陷在他營造的假象中,再當一次傻瓜。

  他睨著她因親吻後泛紅的臉蛋,對於她的動粗和宣示的言論未置一詞,他嘗到口中的血腥,證明她咬的毫不留情。

  叮!

  到達地下停車場,電梯發出清脆聲響提醒乘客。

  電梯門往兩旁排開,他扣住她的皓腕,並不溫柔但也沒有弄痛她,是讓她掙脫不了的力道。

  來到他的愛車旁,他開門要她入內。

  艷陽不肯上車,和他僵持著,心思一片紊亂,「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

  官尹和咀嚼著她重複說過的話,似乎抓到她抗拒的癥結。「我很抱歉,曾傷害了你。」他神色嚴肅,眼中有著歉意。

  這句話,他一直在找適當的時機對她說。

  艷陽咬著唇,淚光立即在她星眸中閃爍。

  她知道,自己已經原諒了他,卻仍忍不住嘴硬。「傷害了別人,隨便一句道歉就想敷衍了事,可真輕鬆。」

  「這只是開始。」官尹和並不在意她的挖苦。

  他從來都不是個好情人——不夠熱情、太過我行我素、對交往的對象吝於說句甜言蜜語,一向都是女方順從他,最終再因受不了他的冷淡而離開。

  但她悲慘的遭遇與堅強的個性,讓他破天荒的有了想疼惜、保護她的念頭,想好好的寵愛她、讓她感受人生美好的一面。

  比起她不順遂的際遇,他被同儕欺侮的童年顯得微不足道,而他竟耿耿於懷了那麼多年,想來真可笑。

  認真歸咎,是她化解了他心中的死結,讓他瞭解他有多幸運、多幸福,沒有什麼值得好埋怨的,一項都沒有。

  「這一個月來,你去了哪裡?」官尹和打破緘默,終於問出最想知道的疑問。

  艷陽抿著唇,理智和情感相互拔河,心中糾葛不已。

  他看起來好誠摯,似乎真心懺悔,但她又怕是他偽造出來的形象。

  遲遲沒等到她的答案,他索性道出自己的臆測。「歐陽純把你藏到哪裡了,對不對?」雖然是疑問句,卻挾帶著比月定。

  他真的很精明,好似什麼事都瞞不了他,是否……也包括她對他的感情?

  「這一個月,你在哪裡?」他問,腦中同時掠過許多城市。

  她始終保持沉默,帶著賭氣的意味。

  他輕歎一口氣。「算了,你沒事就好。」

  他的歎息,令她心頭一酸,積聚在眼眶的淚水就要滿溢而出,於是背過身,用著淡漠的口吻道:「我得回到Party上去了。」

  語畢,她踩著細跟高跟鞋走向電梯的方向。

  「等一下。」官尹和在她走了一小段距離後叫住她。

  艷陽頓住,沒有轉身,聽見了他的腳步聲朝她而來,她不禁屏息。

  腳步聲驟止,隨後,一件男性西服外套覆蓋住她裸露的肩頭,為她遮擋了空氣中的涼意。

  「生日快樂。」他在她的頸項落下一吻,語氣溫柔,引出她晶瑩的淚。

  既然知道她消失的這段期間是歐陽純的主意,那她所指的「親親好姐妹」必定就是她,否則歐陽純不會堅持他非到不可。

  那個愛管閒事的女人,總算做了件值得讚賞的事。

  高艷陽不清楚臉頰上蜿蜒的淚,是因為他的外套、他的吻,抑或他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祝你玩得愉快。」官尹和曉得她在哭泣,但沒有拆穿也沒有安慰。

  獻上祝福後,他回到車上,駕車離開。

  艷陽擦乾了淚痕重返Party,整晚都心神不寧……

  午夜三點半,官尹和剛送走客人,喝了幾杯酒的他有些微醺,但精神還不錯。

  在還沒有客人指名前,他回到休息室小憩。

  他打開抽屜,取出一隻米白色珠寶盒,掀開蓋子,鑽石折射的光芒躍入眼底。

  柔軟的絨布上,擺置著一隻向日葵模樣的鑽戒,從設計到磨工,都是由他一手完成。

  轉眼間,一個月又過去了,他絞盡腦汁做了許多以前不曾做過的浪漫舉動,只為討好一個女人,一個特別的女人,一個讓他想呵護的女人。

  雖然中間挫折不少,進度十分緩慢,讓他感到沮喪,不過,他的追求也非全然沒有進展。

  想起她刁難的高姿態,他居然反而覺得甜蜜,簡直走火入魔!

  任由好友們明嘲暗諷,說他見色志友、重色輕友……他卻一點都不在乎。

  蓋上珠寶盒,官尹和將它放進口袋,晚一點將會派上用場。

  準備就緒,他又回到工作崗位上,接待捧場的客人。

  生日派對結束後,高艷陽並沒回到米蘭,而是禁不起歐陽純的再三請求,到「Lion  Heart」幫忙處理一些事務。

  對於歐陽純的用意她心知肚明,奈河沒有理由拒絕。

  因為歐陽純是她的貴人、恩人,也是她的「乾姐」,於情於理,她都沒有辦法說不。

  工作內容並不吃重,甚至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清閒的,可是她卻連一分鐘都快要待不住。

  原因是她必須親眼目睹官尹和接待女客人,和她們有說有笑、談笑風生,那畫面刺得她眼睛好痛,心也好痛。

  她著實不明白,他明明是出身一象門的富家少爺,為什麼要答應客串三個月的男公關……

  這些當然都是從歐陽純口中得知的。

  艷陽努力的找事效轉移注意力,好讓自己不那麼在意,她到廚房晃了一圈,還自告奮勇的幫忙削蘿蔔。

  剛穿上圍裙,一名帥氣的男侍者便遞來一張紙條給她。

  遲疑須臾,她接過紙條,以為那是客人點菜的菜單,毫無心機的朗聲讀出上面的字。「打烊後,我在店門口等你,不見不散。官……」她越念越小聲,直到看到末了的署名,她漲紅了臉,糗極了。

  侍者和廚師們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俱樂部上上下下都曉得官尹和在追求她,旁人看來他們早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侶,只不過不能理解她想考驗他的心態。

  聽聞過她的往事,知道她吃了很多罪很多苦,所以大家都很關心她,照顧她。

  「小艷,你就別再ㄍㄥ啦!」主廚是一名法國人,不過卻說得一口順溜的中文,連台語都能說上一串。「像Ninold那麼優秀的對象,可是很難得的喔!」

  他特別欣賞Ninold的聰明機智,還有那深沉的心機,將來絕對會是個成功的企業家。

  艷陽沒有搭腔,但心中那股濃稠的甜蜜流露在她的眉眼間。

  她真的有資格擁有幸福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9 01:33:46

尾聲  


  俱樂部在凌晨五點歇業,入秋的清晨微寒,官尹和站在門口等了半小時,迎接了晨曦,但他並不以為意。

  他大可擇日,不過八點他得飛往洛杉磯,妹妹緊急決定做手術,他很可能會在LA逗留幾天。

  他希望在離開前,能獲得一個答覆,不管是好是壞都無所謂。

  又過了五分鐘,俱樂部的大門終於開啟。

  高艷陽一身輕便的T恤、牛仔褲,天生麗質的臉龐沒有化妝,白皙無瑕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紅。

  見到她,官尹和馬上迎上前。「早。」親切的問候附加一記迷死人的微笑。

  她佯裝不在乎,胸口卻像有好幾頭小鹿亂撞,騷動不已。

  從收到他的紙條後,她就無法靜下心來,不斷思索著他會對她說些什麼。

  明明早就準備妥當,偏偏故意延了半個多小時才現身。

  不可諱言地,她存心試探他的誠意,這一個月來,他的種種行為都令她驚喜,教她感動。

  「什麼事非得挑這個時候說?」艷陽裝出一副不耐煩的口氣問道。

  官尹和解釋完原因,向她致歉。「在上飛機前,有一件事想跟你確認。」

  她抬眼看他,腦子裡閃過好幾種可能性。

  他從口袋裡取出珠寶盒,亮出向日葵鑽戒,遞到她眼前。

  艷陽盯著亮晃晃的大鑽戒發愣。

  「願意嫁給我嗎?」官尹和開門見山的說道。沒有華麗的求婚詞,但有著百分百的真心真意。

  求婚的事,連他的好友們都不曉得。

  艷陽嚥下喉頭的硬塊,視線逐漸模糊。

  「等我從LA回來,可以先訂婚。」他凝睇著她,心中有些忐忑。

  她沒有反應,完全驚訝到呆住。

  「艷陽?」官尹和喚了一聲。

  半晌,她才自遙遠的外層空間回過神。「誰……誰要嫁給你?」她就是忍不住口是心非,儘管心裡早說了千百次Yes!

  「要不要試戴看看?」他裝做沒聽見,拿起戒指往她修長的指頭套上。

  「不要……」她手一揚,尚未套牢的鑽戒呈拋物線飛了出去,落在馬路邊。

  官尹和沒有片刻猶豫,馬上向前撿回戒指。

  高艷陽懊惱的咬著唇,責怪自己太過激動,還想著待會要跟他道歉。

  沒想到,就在他找回戒指起身之際,一輛超速的黑色跑車竟往他筆直的撞了上去

  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劃破了寧靜的清晨……

  肇事車輛沒有逃逸,因為車主也嚇呆了,酒醒了大半。

  高艷陽目擊這可怕的一幕,全身血液凍結,心跳也跟著停止。

  官尹和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不……不……不可能……」她搗著嘴,瞬間覺得天在崩塌。

  還在俱樂部裡的歐陽純聽到駭人的聲響,隨即衝出來一探究竟,眼前的景象讓她也嚇呆了。「天哪!怎麼回事?」

  縱使震驚,她還是回到俱樂部裡打電話叫救護車並且報警。

  很怏的,救護車及警車在五分鐘內趕到,將失去意識的官尹和送往醫院急救,肇事者則被帶回警局偵訊。

  高艷陽隨著救護車一同前往醫院,歐陽純負責聯絡其它人。




  經過一番搶救,官尹和脫離了險境,但卻昏迷了好幾天。

  艷陽不眠不休的守在他身旁陪他,心中充滿無限悔恨及內疚。

  都是她,都是她造成的……她思及此,眼淚便不受控制的爬滿腮。

  從醫生口中知悉,他進手術室前,手中還握著一枚大鑽戒,足以想見他十分重視那樣東西。

  「你的考驗已經通過了,快點醒過來呀……」艷陽緊握住他的手,貼在她爬滿淚水的粉頰,痛苦的低喃。「我願意嫁給你,我愛你……Ninold……」

  老天爺,求你不要再奪走我的幸福。

  一天過一天,在意外發生後第十天,艷陽一如往常的幫他擦拭完身子,坐在病床旁握著他的手,閉上眼衷心的祈求上蒼。

  突然,她隱約感覺手心有一道微薄的力量,她怔了下,以為是錯覺。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官尹和的手,幾分鐘之後,他那修長好看的手指微乎其微的動了下,千真萬確!

  「Ninold?你醒了?你醒了嗎?」她激動的不斷重複。「再不醒過來,我就要反悔,不嫁給你羅!」她不清楚這樣的威脅夠不夠刺激他。

  「唔……」病床上的患者自喉間擠出低沉粗啞的單音。

  艷陽喜極而泣,嘴裡不斷嚷嚷著:「你醒了!你醒了……終於醒了……笨蛋!讓我等好久……」最後泣不成聲。

  再幾分鐘後,官尹和緩緩睜開眼、意識回籠。「艷陽……」一張開眼就看到她哭泣的淒楚臉龐,他不由得皺起眉。

  聽到他的聲音,她哭得更厲害,像個小孩。「你到底要傷我幾次心才高興?!」她口齒不清的輕斥。

  「對不起……」官尹和虛弱的說。「看來,我好像沒資格讓你幸福……」

  「對!你這個大混蛋!」她嘔氣的附和。她一度還以為是她為他帶來不幸,覺得自己是掃把星。

  「那……當我沒向你求過婚。」他沙啞的嗓音透著絕望。

  艷陽瞠大淚眼瞪住他沒有血色卻俊俏依舊的臉孔,沒好氣道:「你敢!我這輩子都要賴著你!」再顧不得矜持,她索性表明立場。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官尹和說著,卻笑了。「你好凶。」

  「不行!」她不假思索的駁回。「戒指已經在我手上了。」

  兩人甜滋滋卻有點愚蠢的對話,讓病房外的太子幫成員還有醫生與護士,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在高艷陽悉心的照料下,官尹和的體力恢復迅速,半個月後,經過醫生診斷,已確定沒有大礙。

  是日,官家豪宅熱鬧非凡,賓客滿堂。

  平日日理萬機的官老爺及兩位夫人,和動完手術後身體狀態絕佳的官家么妹,也難得同時現身在訂婚晚宴上。

  「恭喜官伯伯、伯母。」歐陽純笑容可掬的向兩位長輩致意。今晚,她也好開心、好有成就感,那心情跟嫁女兒沒兩樣,哈!

  她的雞婆總算有成果了。

  「小純。」官老爺親切地喚著她的小名,笑得合不攏嘴。

  他聽說了她為今晚的小倆口做了不少事,讓他有了一個美麗動人的媳婦。

  他不是死腦筋的人,並不看重所謂的家世背景,未來媳婦的事他全聽說了,十分心疼。

  他原本以為,以兒子的叛逆性格,要等他定下來恐怕很難,沒想到,還比他想像的快了好幾年,讓他相當欣慰。

  「我相信,他們會過得很幸福、很快樂的。」歐陽純看著在眾人起哄下、被迫表演親嘴秀的帥哥美女,由衷的說。

  「他們兩人的小孩一定很漂亮、很可愛。」官二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到時候,我可要當小孩的干螞喔!」歐陽純想像著屆時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來。

  而今晚的男女主角,始終逃不過被整的命運。

  官尹和的俊臉在灌下一整瓶紅酒後,朝他的至交死黨咬牙低咒:「你們最好不要讓我逮到機會,到時我絕對不會手軟!」

  他惡狠的警告,換來的是太子幫成員激烈的狂笑。

  「敬我們的新郎新娘,永浴愛河、早生貴子——」

  瘋狂的訂婚宴一直持續到午夜,歡笑聲久久無法停歇。




  因為訂了婚,未滿三個月,官尹和便退出男公關之列,暫時和未婚妻高艷陽前往米蘭,沉溺在小倆口的世界。

  營業前,太子幫成員照慣例圍在吧檯前閒聊。

  「少了一個人,有點奇怪。」向亞霽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顯得不太有精神。

  「嗯……」

  就算Ninold之前也是窩在角落打電動,但氣氛就是整個不同。

  「那傢伙居然先訂婚了。」歸掣語氣充滿不可思議。

  「嗯……」

  真是有點寂寞。

  「帥哥們,快開工了,麻煩有精神一點好嗎?」歐陽純從辦公室裡出來,看到他們一個個都萎靡不振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嗯……」

  夜晚來臨,太子幫成員暫時收起失落的心情,將戰鬥力調到最高,準備迎接前來尋夢的客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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