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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歐陽青]老婆,等等我[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0 23:58:03     標題: [歐陽青]老婆,等等我[全文完]

老婆,等等我 作者:歐陽青  

必瑋看著那封信
打了一個寒顫
她一直對自己說
沒什麼好怕的啊
宗翔已經是她的丈夫了
可是他曾對自己說過愛嗎
不曾,從來不曾
而如今他最愛的女人離婚了,要回國了
她就要等著被拋棄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0 23:58:37

  傳說中的太陽國度   歐陽青

  啊,久違了,美麗的校園,美麗的老師,美麗的學生,還有那流傳不盡的美麗傳說。

  曾有人告訴我,高中生活將是人生中最輝煌璀璨的一段黃金歲月,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對我來說,不只如黃金般耀眼,那簡直如同恣意散發熱量的六月艷陽般今人不敢逼視,卻又眩目得今人不可自拔的陷入它狂野的魅力中。沒錯,心思敏銳的諸位看倌大人一定準確的猜出來了,書中一開場的背景女校,正是我的高中母校。

  為什麼會選擇自己的母校當題材呢?這當然是有原因的啦!不是有人說了嗎?當做一件事的時候,第一次可以說是興趣,而第二次可就要有點良心了。嘻,我的情況則是:第一本小說是最愛的故事,而第二本則是最熱的情節。很久以前,我就聽說這個傳說了,一個女人無怨無悔的等候她心上人的愛,即使光陰流過,即使青春不再,她始終不悔,而那個女子是出自太陽神國度的女兒。

  傳說中,每位太陽神的女兒都有一棵大王椰子守護著她,從一踏進這金黃色的王國,到離開,終其一生都會受到椰子樹的庇佑,所以,太陽神女兒幸運地連鬼神都不忍捉弄,不管她將來會受到任何的挫折與磨難,她都會承襲太陽的熱力與椰樹的艱忍,正如同傳說中那個女孩一樣,她終會等到她一生的摯愛。

  當我聽到這個傳說的時候,心裡好感動,當時就想化為文字記錄下來,為的是那女孩始終不渝的真情,更為那懂得真情的幸運男子喝采;我始終相信,唯有雙方真誠的付出,這樣的愛情才是圓滿的。想歸想,畢業這麼人了,學妹的臉漸漸陌生了起來,才又興起了這個念頭,一向不認為自己是個念舊的人,學傳播信息的現代人應該養成新鮮、快速、敏銳的個性,但,動筆之後,往事一幕幕浮現,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懷念那裡的一草一木、一支一朋,還有那屬於我自己的大王椰樹。

  現在,妳是否有些心動了呢?當妳走過太陽國度時,是否會想進去一窺美麗而浪漫的傳說呢?抑或是徜徉在美麗的校園裡,坐看雲淡風清呢?也許妳會不經意的找到屬於妳自己的美麗心情也說不定呢!(啊,母校啊,若我為妳帶來垃圾與災難,原諒我吧,阿彌陀佛!)

  對了,附帶說明,傳說中的男女主角此刻當然已不知在何處逍遙了,書中的故事當然是真事已隱,假語戲言,再加上我的去蕪存菁;諸位看倌大人,何妨笑看此書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0 23:59:23

第一章

  四月初,位於台北市木柵郊區一所女子高中的校園裡,一朵朵杜鵑花不甘寂寞的綻放著,迎著梅雨季紛紛飄落的細雨,花朵顯得更是嬌弱與柔媚。儘管眼前所見的,全是被雨沈浸著的綠草紅花,倚在窗前的嚴必瑋卻一點也沒有賞玩的心情,她微蹙著地那細長嫵媚的雙眉,原本晶澈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卻無神地望向窗外,而原本一向能撫慰她的校園美景,此刻對她來說已完全地失去了效用,一切都只因桌上的那一封信。

  那一封信?嚴必瑋微打了一個寒顫,她一直對白己說,她沒什麼好怕的啊,岳宗翔已經是她的丈夫了,不是嗎?可是她的內心裡卻泛起了陣陣苦澀的酸意,岳宗翔曾對她說過他愛她嗎?嚴必瑋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不曾,從來不曾,就算在他最愉悅、最快樂的時候,他也只是緊摟著她,對她說他很喜歡她而已。僅僅是喜歡而已,不是愛呵。

  而如今他最愛的柯守容要回來了,宗翔會怎樣想呢?自己又該怎麼辦呢?嚴必瑋覺得自己快要瘋狂了,而柯守容竟在相隔了那麼多年之後,還是找上了她。必瑋無奈的扯動了嬌小蒼白的唇色,譏諷的想,真不知自己是上輩子欠了她,還是什麼的,總之這輩子是理也理不清了。

  必瑋虛弱的拿起桌上那封信,刻意的搜索信封上的地址,喃喃的念著:「美國加州。」原來岳家的貿易範圍已經拓展到了加州,這幾年和岳家徹底斷絕往來,沒想到岳宗瀚還是把商業勢力拉到了太平洋那頭去了,看來距離岳氏成為跨國企業的夢想已經不遠了。就是不知宗翔後悔了沒?必瑋驚恐的發現,自己竟是不敢問也不敢想。

  桌上的內線電話喧鬧的響了起來,刺耳地驚醒了沉思中的心瑋,她連忙舉起了話筒,稍將起伏不定的思緒暫時拋開,深吸了一口氣,「喂!」

  「必瑋,是妳吧!」宗翔低沉的嗓音中有一絲掩不住的興奮,「今天什麼時候下課?我來接妳。」

  「呃,我一直要上到五點,別等我了吧!」她翻著桌上的課表,一邊懾哺的開了口,「而且,我也還沒有買菜呢!」

  「別麻煩了,我們今天出去吃。」宗翔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剛剛開過了檢討會,我設計的藍圖被選為最佳室內格局,廠商已決定要照著我的設計稿去蓋那棟樓,妳說我們是不是該出去好好慶祝?」

  「那可是個好消息,你為了那張圖不眠不休了好幾天,是該好好慶祝一下。」必瑋聞言也不禁為他感到高興。因為她深切的明白,現在宗翔最在乎的,就是沉浸於設計與建築天地裡的這分成就與得意,這也是他多年來一且堅持不變的理想與目標。

  「所以囉,待會兒五點我在校門口等妳,這就說定了。」宗翔已快要掛斷了電話。

  必瑋忙止住他,「呃,宗翔,等一等,你知不知道宗瀚的消息?我是說,他們有沒有和你聯絡?」

  「什麼事?為什麼要和我聯絡?必瑋,我不懂妳的意思,妳說清楚一點好嗎?」宗翔不禁疑惑的問,事隔多年,難道他那溫柔可人的妻子還在懷疑什麼嗎?

  「哦,沒有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看來柯守容的信也只寄到自己這裡,必瑋微鬆了一口氣,「我們待會兒見。」

  「好吧,我曾往門口等妳,到時候妳再告訴我,我先收線了,BYE!」

  必瑋悄悄地放下了話筒,這才將胸中一直深吸的那口氣,緩緩吐了出來,還好,他不知道守容要回來的事。可是,這又能瞞他多久,他總會知道的。更何況,守容回到台灣後,恐怕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岳宗翔,她能阻止他們相見嗎?又有誰能來幫幫她呢?必瑋更加茫然了。

  此刻窗外的雨下得更加綿密了,原本細雨不斷就已經很惱人了,現在卻有著欲罷不能的趨勢。另一位也是教歷史的王蕙蘭撐著傘走了進來,由於這個學校的教室全是獨棟的,所以只要天空一飄雨,人人都得手執一傘,以免淋濕了秀髮、衣衫。

  王蕙蘭一進這教師休息室,就看到必瑋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眉眼間似乎籠罩著一陣輕愁淡憂。她常感到奇怪,這位長相清秀、氣質不凡、同是畢業於師範大學歷史系的小學妹為什麼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哀愁,使得她動人的大眼中常像有著一泓清泉但要奪眶而出的樣子。她不解的搖了搖頭,一收了傘,便走近了她在必瑋對面的座位上。

  「嗨,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妳不是三點有課嗎?」

  「哦,對啊,快上課了,多謝妳提醒我。」必瑋忙打起精神,翻尋著西洋現代史,對於這位長她十屆的學姊,她總有著無限的感激,感謝地無微不至的關切與照顧。

  「帶把傘去吧,外面雨下得大了。」蕙蘭見她這樣只帶本書便要出門,忙把她剛收起的傘遞給了她。

  必瑋望了望窗外,這才意識到原來雨竟不知不覺的下得如此綿密了,她回過頭來,怯生生的笑了笑,「瞧我這沒記性的,明知道這陣子是梅雨季,偏偏就是忘了帶傘。」

  「那妳待會兒回家怎麼辦?要不要我迭妳一程?」蕙蘭自己是開了車的。

  必瑋微笑著,「謝謝妳的好意,我先生會來接我。」她望了望腕表,時間真是快到了,「先借我傘吧,王姊,待會兒下課我再把它帶回來。」

  「好的,就放我座位下吧,我收拾完後也要回家了。」蕙蘭利落的收拾桌上的雜物,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忙叫住了正要跨出門的必瑋,「那些頑皮的學生們還在玩愚人節的遊戲呢,我剛就被三平的人耍到了,妳待會兒上課也要小心些,別中了她們的計。」

  「我知道的。」必瑋笑著走了出來,心想,年輕真好,無憂無慮的,每天都活在歡樂裡。其實她當年也不比現在她教的學生們大多少,同樣也是無憂無慮的,只是那段時間再也不會回來了。

  必瑋驚訝的發覺到,那一天也是陰雨綿綿的日子,也是個梅雨季節。天啊,她又開始頭痛了,她想起了桌上的那一封信,那封簡短卻又厚重到足以摧毀她手中僅有的幸福的信……

  必瑋:

  妳最近好嗎?想來妳和宗翔一定過著幸福又美滿的日子吧!可是我卻很不好,非常不好,我和宗瀚大概快要離婚了吧,我想是我受不了他的驕傲自負,他也受不了我的任性蠻橫,我們再也做不了貌合神離的夫妻了。

  這回他要向岳家二老提出離婚,我們五月底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妳會來接我吧!我很希望見到妳,畢竟妳是我最要好的摯友,當然還有喻琦,我們三個是永不分離的鐵三角,對不?哦,還有宗翔,我想,我是愛他的,當初我選錯人了。見面再詳談。

  守容筆@@@

  八年前

  連日來的陰雨,把人的好心情全給趕跑了,尤其是早上趕著上班上課的時候,若雨絲也趕來湊熱鬧,那就太不識趣了。而此刻嚴必瑋只是低垂著頭,微蹙著眉,快快地走到師大路上,她沒注意到身旁呼嘯而過的汽機車,只一心想要趕上她今天一大早的第一堂課--教育心理學。

  她一走進教室,便看到了削了一頭俏麗短髮的鍾喻琦在對她招手,她輕吁了一口氣,便走向了她們慣常坐的位置--左手邊最後一排。

  必瑋一坐定,她那一路上緊繃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還好趕上了,我以為我今天一定會遲到了。」

  「妳在忙什麼啊?期中作業不早在兩個星期前就交了嗎?」喻琦順手遞給她今天的早報,不經意的問。

  「我在做家庭代工嘛,這陣子玩具工廠趕工,比較忙也比較好賺,昨晚做著做著就忘了時間,等我累了想睡覺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半了,所以早上才會爬不起來。」

  必瑋的家境並不富裕,父親前年與朋友經商失敗,還欠了一大筆債,至今尚無力償還。必瑋為此,還差點退了學,幸好她父親將他們的房子出售,才渡過難關,但,生活就更苦了,現在她除了偶爾做些家庭代工外,還得到民歌餐廳駐唱,賺取生活費。

  喻琦一聽,連忙靠了過來,仔細地凝視她的臉龐,「果然,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了,可憐。」挑起了一對濃挺的眉毛,大大歎息了一番。

  必瑋對她的反應,也只淡淡的一笑,「隨妳怎麼笑我,反正我待會兒一下了課,就要趕回去睡一個好覺的,誰也攔不住我。」

  「又何必回去呢?去我那兒睡不也挺舒服的嗎?下午上課也方便些。」喻琦家在桃園,所以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小房間,上下課挺方便的,步行只要五分鐘。

  「也好,只是麻煩妳了。」必瑋拍了拍她那早已被雨淋濕的長裙下襬,頗無奈的說:「還得借我衣服呢,妳看,我這樣還能見人嗎?」

  喻琦瞄了一眼她那不起眼的淺藍色長裙,一塊一塊的污水泥濘,把原本顏色便已褪去大半的裙子染成污水裙了,她搖頭笑歎:「誰叫你要穿裙子在這下雨天跑來跑去的,像我穿件牛仔褲不也挺好的,不怕髒、耐磨又不用天天洗。」

  「妳到底借不惜嘛?那麼囉嗦。」必瑋白了她一眼。

  「好好,我借就是了,不過我也只有長褲,沒裙子,妳就將就點吧!」

  必瑋唇瓣一動,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教授已經搖晃著龐大的身軀步上了講台,此時原本喧鬧不已的教室,頓時安靜了下來,人人正襟危坐,連吸氣也不敢大聲,因為這教授是出了名的難纏,稍一不慎這一整學期就會白上了,還得下學期再來呢!所以儘管窗外細雨不斷,但逃學的人還真不多。

  教授環顧了教室一圈,隨即宣佈要隨堂小考,馬上安靜的教室裡便響起了一陣嗡嗡之聲,但又立刻安靜了下來,此時翻書抱佛腳已經是來不及了。

  喻琦悄聲的問:「怎麼辦?守容還沒有來。」她機靈地把座位挪了過來,好就近「參考」必瑋的答案。

  「不知道啊,她到底跑哪裹去了?準是又忘了起來。」必瑋也壓低了聲音,「她再不來,我們幫她抄寫一份吧!」

  「只有這樣了,她現在一定是和岳宗瀚在一起,忘了還有上課這回事了。」自從守容和喻琦在PUB中巧遇岳宗瀚後,她和宗瀚馬上就陷入了熱戀。若是找不到守容,打CALL機找宗瀚就一定可以知道她的下落,所以喻琦有些不悅,畢竟她們是一起遇上宗瀚的,可是他卻和守容成了男女朋友;而必瑋則還沒有見過他。

  「好了啦,這會兒還說這個幹什麼呢?」必瑋抽出了三張活頁紙,遞了一張給喻琦,兩人便埋首寫了起來。

  就在大家振筆疾書,為了大半的時候,柯守容才姍姍來遲,一身火紅的洋裝閃亮而耀眼,彷彿綿綿細雨絲毫不能打擾她妝扮的好心情似的。垂肩微鬈的秀髮狂野地披散在她臉龐,眉眼稱不上漂亮,但卻很嫵媚,尚稱高聳的鼻染與形狀優美的唇形在她鵝蛋形的臉上,被細緻的襯托出來。大概從沒有人說過守容不漂亮,也絕對承認她的確有打扮天分;得體的服裝的確會使人改變模樣的。

  守容嬌笑著對教授解釋:「對不起,我遲到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嘛,台北的交通就是這樣,早出門也會被塞得動彈不得的。」不大不小的聲音,卻足以使全班同學清楚地聽見,她一向喜歡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

  教授悶哼了一聲,沒再追究,「快去寫考卷吧,下課前要交。」

  守容從容地走到必瑋身旁的空位坐下,接過她暗傳過來的活頁紙,只做個可愛鬼臉,便不再說話,靜下心來應付眼前的試題,經過這段小插曲後,教室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

  通常在這種非常時期,她們三人都只靠必瑋一人做答,因為她能上學已經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了,得靠自己賺錢供應生活費、學雜費,還得貼補家用,所以她活得很謹慎、很辛苦,但也很珍惜這個求學的機會。幸好師大的學生不需繳納任何學費,她生活的擔子也就輕多了,所以儘管是為了生活而不得不選擇師大,但她可從來沒後悔過。

  而從喻琦的眼光來看,必瑋是一個既用功又漂亮的女孩,只可惜她的成績大家都知道,而她的美麗卻無人憐惜。在她們三人之中,追必瑋的人一向很少,她總是說緣分未到而不甚在意,就只喻琦在為她抱屈。長而旁分的秀髮直直披灑在必瑋腦後,高而瘦的身材,更顯得衣袖飄飄,五官除了顯露出秀氣高雅外,就屬那雙靈活深遽的大眼睛最為吸引人了,喻琦就常想脫去她那一身老舊的衣裳,因為略作打扮之後,必瑋一定會吸引不少人的。

  喻琦輕推了一下必瑋,示意自己先交卷出去了。必瑋也想交卷了,只是她還得顧慮到尚未抄完的守容,所以她只點了點頭。終於,下課鈴聲響了,每一個人都得停筆。

  「妳們怎麼這麼慢?」喻琦一見到她們的身影,便上前抱怨著,「害我在外面等了那麼久。」

  「好嘛,別生氣了,都還沒吃早飯吧,我請客,走。」守容大方的挽起她們兩人的手臂,就要往校門口走去。

  「等等,」必瑋略掙開她的手,不讓她靠近,「你們先去吃吧,看看我這一身的泥水髒污,我先去喻琦那兒等妳們好了。」

  守容這才仔細地看了看必瑋的衣服,搖頭皺眉,嫌惡的說:「又是這一件啊,我早說過妳該換件裙子來穿吧,這件裙子舊得可以當抹布用了。」她本來就是個衣食無缺的富家千金,自然是想到什麼就說,顧不得人家的感受了。

  必瑋倏地羞紅了臉,感覺到自尊已受到傷害了。喻琦看不過去,便說:「我怎麼覺得每回跟你在一起,我和必瑋都好像是一級貧戶似的,妳也該收斂一點吧,誰像妳那麼有錢,每天都穿得像開服裝發表會一樣。」

  「我可是美食、美衣主義者哦,妳不要把我說成一副暴發戶的模樣。」守容橫眉豎眼的,為她的話表示抗議。

  「豈敢,我只是說我們像一級貧戶罷了。」喻琦也不示弱,馬上頂了回去。

  「好了好了,別說了,這樣吧,我陪妳們先去買吃的,再回喻琦那兒,這總行了吧!」必瑋忙打斷她們之間一觸即發的尖銳對話,她撐起傘便先走了出去。

  「那妳的裙子怎麼辦?」喻琦忙隨後跟了上去。

  「反正它已經是這個樣子,不會再糟了,就讓它這樣子吧!」必瑋內心是難受,卻也不願表現出來。因為,她實在禁不起穿好服裝這種奢侈的負擔。

  「唉,老是下雨,也不能穿漂亮的衣服,連髮型也不容易固定。」守容渾然不知她的一句無心之語,造成必瑋心上多大的翻攪,而她也只是小心的抓著手上的傘,顫顫的走近她們。

  必瑋嚥下心中的苦澀,由衷的感歎,「妳這樣就已經很好看了,真的,妳一向都很會打扮的。」

  的確,一身鮮紅的守容,配上手中那把紅傘,整個人都非常顯眼,即使在雨中也一樣動人,在校園裡,守容一向很能造成炫目的焦點。

  三人邊談邊說的走出校門,沿著路旁的紅磚道上走,要往校外最熱鬧的小吃街走去,那兒不僅什麼吃的都有,最重要的還是經濟實惠。

  突然間,一輛藍色的福特天王星急駛而過,濺起了好大一片水花,把走在最外面的心瑋濺濕了,這下子,不僅是裙子,連同上身的白襯衫也弄髒了一大片。看著這種情景,必瑋哭笑不得的,而喻琦則張了好大一張嘴,還來不及反應,守容已經開罵了。

  「喂,你停車啊,把人家的衣服弄成這樣子還想走!喂,你趕著去投胎還是老婆在醫院生孩子啊?你聽到了沒有?停車啊!」她手中厚重的心理學書本也重重的甩到那部車上。

  那位駕駛八成是聽見了守容高聲的尖叫,而在不遠處把車停下來了。車門一開,便走出了一位高高瘦瘦的大男孩,穿著剪裁合宜的淺色休閒服,他整個臉孔煥發著陽剛氣,突出耀眼而俊秀的五官洋溢著優雅的貴族氣息,濃眉大眼配上那隨著嘴角時時展現的笑渦,使他看來頗為親切。

  他頗具興味的看著這三位氣質不同卻各有千秋的女孩們,「嗨,這位漂亮的小姐是在叫我嗎?」撿起尚躺在地上飽受雨水無情澆打的心理學書本,便要遞給字容。

  望著他細細打量的眼神,與似笑非笑的表情,必瑋只覺一陣強烈的難堪,她不用想也知道她們三人站在街道上是多麼怪異的組合,一身光鮮亮麗的守容,一身帥氣打扮的喻琦,和一個全身髒污的自己。

  守容並不接過他手中的書,只繼續對他橫眉豎眼的,「我們要你為你的行為道歉。」

  「道歉!?」他的興趣顯然被挑了起來,那兩道濃眉也好奇的揚了起來。

  「對,道歉,你難道不知道在下雨天,路人是最辛苦的,不但要抓緊手中的傘,還得要注意腳下的坑坑洞洞,以免一不留神就掉進水溝裹去;所有漂亮的衣服全都不能穿,還得忍受你們這些開車族留下的見面禮。你說,我們是不是很辛苦?」必瑋和喻琦聽到守容竟滔滔不絕的發表高見,都不約而同的暗歎一口氣。

  「是是是,辛苦極了。」那男人只是好脾氣的笑了笑,「但,不知道這又和我扯上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囉。」守容瞪著她那雙撫媚靈動的眼,「難道你不是個開車族?難道你不曾像這樣的下雨天,去騷擾過路人?」

  那男人臉上的笑意更為濃厚了,他全然被這紅衣女子吸引住了,「小姐,今天可是我第一天拿到車,高興的開出來準備隨便逛逛的,我實在不知道我招惹過什麼『路人』了。」

  「妳還敢說沒有?」守容忙把在一旁默不出聲的心瑋往前一推,理直氣壯的說:「你看她這一身,你叫她怎麼繼續上課啊?」她此時可是一心一意想為好友討回公道。

  那男人這才仔細地瞧著這位外表毫不起眼的女孩,他細看之下,頓覺雙眼一亮,好個清秀的女孩,只是這一身倒像是在泥濘裹打滾過似的,白色上衣和藍色裙於全是大片的髒污,半濕的衣棠黏在身上,好不狼狽,這若是他造成的,可還真是不可原諒。

  「真是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注意到,這若是我造成的,可頁抱歉,這樣吧,我賠妳一套衣服好了!」他匆忙間只想到以這個方法作為補償。

  從他們開始攀談的時候,必瑋就一直覺得自己很窘,恨不得當下變成個隱形人,徹底消失了算了,豈知還是被守容拉了出來,她站在這男人面前,不知怎的,竟會產生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這可是從末有過的,「這位先生,你別麻煩了,我本來就打算去換件衣服的,謝謝你的好意了。」她羞紅了臉,頗為羞澀的說。

  「那怎麼可以,既然他要賠妳一套衣服,妳就接受吧!」喻琦也插嘴進來幫著附和。

  「是啊,妳這樣一身,全是他害的,拿了他的錢也不冤。」守容更是想為她的好友出頭。

  必瑋則是全身不自在了起來,「別這樣,反正我這一身也不盡然是他造成的,而且這衣服洗一洗就好了,何必一定要再買呢?」她一把接過那男人仍捧在手上的書,「好了,別再說了,不是說要去吃早餐嗎?再不走,我們都可以吃午餐了啦!」

  「那不一樣嘛,」喻琦還在思索著如何形容她這身髒亂,「至少,妳看起來不會那麼狼狽。」

  「反正都一樣啦,我們別再耽誤人家的時間了,你們看,他還在淋雨呢。」必瑋瞄了他一眼,見他沒絲毫不耐,才放下心來。

  那男人接觸到她溫柔的目光,便對她微笑了一下,見她受驚似的把頭低垂了,於是便溫柔的說:「已經是濕了,多淋一會兒也無所謂,倒是妳這一身可怎麼辦才好?」

  「我們要回宿舍了,我會找到衣服換的,你別麻煩了。」必瑋擺明了是不想再說下去,她急著想離去。

  那男人忙掏出了紙筆,在那小張紙上迅速寫著,「若是妳日後想起來,這樣太便宜我了的話,隨時歡迎妳打這電話給我,我絕不推辭。」

  必瑋無可奈何,只好接過那一張紙,放眼一看,那張紙上寫著一個電話號碼與岳宗翔三個字。

  在一旁的守容也早看到了,她驚呼說:「你就是宗瀚的弟弟,那個才從軍中服役回來的岳宗翔?」

  「沒錯,妳認識我哥?」宗翔訝異的很,他地想不到竟會在此時此處聽到他哥哥的名字。

  「嗯,我們出去玩過幾次,我叫柯守容,取有容乃大的意思,看在你哥的份上,本姑娘就放了你一馬吧!」

  宗翔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再次展現,「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這兩位可否告訴我你們的芳名?」

  必瑋見喻琦臉色不佳,如是為了守容和宗瀚相戀之事,她準是把岳家的人全都恨上了,忙搖手說:「我看不用知道了吧,下次若有緣再告訴你吧!岳先生,再見了。」

  喻琦冷哼了一聲,轉頭便走,必瑋也默默的跟上她。

  守容便笑著對宗翔說:「看來,你的魅力還不夠大,下次我再約你和你哥出來玩,BYE!」說完便快步追上她們。

  宗翔見她們走遠了,才心情頗為複雜的鑽進他那輛存了兩年家教薪水,和兩年軍中零用金所買的新車。一坐定,才發覺自己早已淋得濕透了,連忙拿起毛巾一陣亂擦,大概自己也只比那被泥水濺濕的女孩好那麼一點吧,他苦笑著。

  他開著車,腦中一直回憶著那叫柯守容的女孩,她長得可真有型,伶牙俐齒又咄咄逼人,他就是喜歡那樣的女孩。而且,她還是宗瀚的女朋友,想到這兒,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和宗瀚一向不合,且個性差得太多,簡直是水火不容,但,就因為這樣就不去碰那紅衣女郎了嗎?不,絕不,他笑了笑,閃避著前方來車,把車駛進了和平東路。

  沒多久,他腦中又出現了另一個長髮垂肩、清秀細柔的絕美臉龐;在宗翔過往的獵艷紀錄中,那種漂亮的女孩都是柔柔的,沒什麼個性,交往之後也不會有什麼樂趣可言,他是不會對這種人產生什麼感覺的。且就在一瞥眼之間,他也看出了她那一身,絕不會是什麼名牌的服飾,這都得感謝岳家的龐大企業中,服飾業一直佔有重要的地位,從小宗翔耳濡目染的就是服裝了,這也是他一眼看上守容的原因之一--那一身精心的打扮。

  但宗翔下意識地又想去觸摸他的右手,就在那女孩要接過那本書的剎那,她不經意的碰到他的手,使他感到有種奇異的悸動。宗翔驀然間失笑了,也許是因為他的手太冰了吧,台灣的四月哪有那麼冷?也許是因為她站在雨中太久了的關係吧!他搖了搖頭,想揮去那不知名女孩的倩影,但奇怪的,他就是會在腦中時時浮現她那如泣如訴的盈盈雙眸,和那冷例似冰的小手,似在邀請他的呵護一般的令他不解。

  儘管如此,宗翔還是強把想要保護她、瞭解她的慾望降伏下來,只是想著如何安排再一次和守容「巧遇」,而一直要到很久以後,才偶爾會想起那被他機濕的女孩。

  @@@

  必瑋換上了喻琦的大T恤和牛仔褲後,略整了整儀容,把長髮束成馬尾垂在腦後,這才從浴室出來,喻琦和守容早在那不滿兩坪的學生宿舍中大快朵頤了。這是喻琦北上後在校外臨時租的房子,每到沒課的時候,她們總是窩在這裡,天南地北的聊,一待就是一上午,挺方便的。

  喻琦一見她出來,便大聲的嚷著:「唉,瘦多了,怎麼好好一件衣服穿在妳身上就這麼鬆鬆垮垮的,一點也沒有我平常那股帥勁呢?」

  「傻瓜,她身材那麼瘦,穿T恤當然會鬆鬆的,換件緊身的會比較好。」守容懶懶的說,見必瑋走近了,冷不防的抓著她的腰身,比了一比,「哇,妳瘦雖瘦,還滿有本錢的嘛,有這種好身材就應該秀出來才對,包在衣服裹面,真是人浪費了。」

  必瑋笑著拍掉了她的手,「好了啦,別碰我,我最怕癢了。還留了什麼好東西給我?我來看看。」

  「誰叫妳平常吃得那麼少,所以我們也不客氣,只留了個三明治給妳,蛋餅、雞腿飯、水餃全沒了。」喻琦嘖嘖有聲的說,她一向堅信吃也是一種幸福,所以身材微胖的她,從不介意多吃一點。

  「喂,妳當真不要岳宗翔賠妳一套衣服啊?」守容也坐在那小小的餐桌旁,邊吃邊間。

  「不用啦,反正那衣服我帶回去洗一洗就好了,」必瑋慢條斯理的吃著,「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用賠償了。」

  「可是他們岳家很有錢哪,不拿白不拿,反正他自己也承認了是他不對。」守容滿臉嚮往的神色。

  「哦,是嗎?妳和岳宗瀚在一起沒多久,連這個也打聽清楚了。」喻琦頗有酸意的冷笑。

  守容不以為意,「那是當然,我跟你們說吧,他們岳家是國內著名的貿易商,服飾百貨、化妝品、進口家電等等,光是旗下公司就有好幾家,賺的錢花上幾輩子也用不完。」

  「嗯,聽起來是很不錯。」必瑋淡淡的應著,心裡只想,那個叫宗翔的人,應該不會是嫌貧愛富之輩吧!?不過,就算他是那樣的人,也和自己完全無關了,何必在乎他是怎麼看待自己呢?她覺得有種莫名的惆悵漸起,微歎息著。

  「所以囉,妳要把握機會。」守容再次強調。

  「什麼機會啊?」必瑋茫然的應著。

  「就是嘛,我也不懂。」喻琦聽得一頭霧水,她實在不瞭解守容在打什麼主意。

  「唉,就是抓住這個好機會,狠敲他一筆錢嘛,拿去買些漂亮的衣服也好。」守容笑嘻嘻的取出一罐果汁,打開了倒在杯子裡面。

  必瑋這才明白守容還在想著那筆錢,她悶悶的說:「我才不幹呃,我又不缺錢用,拿牠的做什麼,名不正言不順的。」

  守容熱切的鼓勵著,「有何不可呢?妳看你也真缺一件衣服啊,我們也算不上什麼理虧,更何況他又沒拒絕,不是還大方的留了一個電話號碼給妳嗎?」

  「這是我的事,妳別管了,管好妳自己吧。說,今天為什麼會遲到,差一點就得替妳冒偽造文書的險了。」必瑋不願再談,把話題轉開了。

  「哦,我昨天和宗瀚去唱歌了嘛,太晚回家囉。」

  喻琦不悅的開了口,「妳說實話,妳和宗瀚在一起,是不是也是看在他們家有錢的份上?」

  「哎喲,幹什麼說得這麼難聽呢?」守容嬌笑著說:「我們也只不過在一起試試看,能合則聚,不合則散。有錢當然也是條件之一,不過不是絕對,最重要的是我和他很像。」

  的確,守容是個既高傲又極為現代化的女孩,她愛玩、虛榮、追求金錢和刺激,誰又能說這樣不好,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而岳宗瀚也是其中之一。

  「哼,那傻子喜歡妳,誰都看得出來,我又何必去湊熱鬧,所以找已經覺悟了,我不再喜歡他了,讓給妳吧!」喻琦瀟灑的揮了揮手,神情輕鬆。

  「唉,這種事哪有一定,說讓就讓,何況,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守容悠哉的斜躺了下來。

  必瑋一直在旁默不作聲,她不是一個會探人隱私的人,但這岳宗瀚似乎太今人驚訝與好奇了,她歎了口氣,「哪天也讓我見識見識這個令你們如此欽羨的人吧!」

  守容挑著眉說:「難得妳會動心了,在大學裡,那麼多條件好的人妳看不上眼,而這個岳宗瀚馬上就引起妳的興趣?」

  必瑋被她瞧得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兩朵可愛的紅暈,「不見就算了,要不是你們一天到晚說他好,我怎麼會對他有興趣?!」

  「對了,我們大三下的實習要去哪裡啊?妳們選好了沒有?班代催著繳志願表了。」喻琦自顧自的收拾桌上吃剩的東西,清清垃圾,才找了個靠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

  守容聳了聳肩,「誰在乎呢?學校怎麼安排,就怎麼去吧,反正我是不打算教書了,我可不耐煩同一個內容教土十幾二十遍,那會磨光了我的青春和耐性的,何況,現在的學生精得跟鬼一樣,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可怕極了。」

  「說的也是,那必瑋妳呃?」喻琦又按著問。

  「我是很認真的在準備當老師呢,我對教學有股熱愛,這也是我唯一會做的事。」當初選擇師大雖是不得已的事,但必瑋她可真的是熱愛和小朋友在一起,尤其是她一直認為教書是件神聖的工作,不容輕視。

  守容挑著眉問:「那妳西餐廳的工作怎麼辦?」

  「辭了囉,若真要當老師,總不能一直在餐廳駐唱吧:何況那工作也不是長久之計,總要找一個安定的工作才行吶。」

  「我才不這麼想呢,反正女人最終的歸宿還是家庭,我早抱著出嫁的決心了,找個好丈夫,萬事不愁。」守容懶懶的翻著手中拿到的小說,隨意的看著。

  喻琦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們三個是注定要分道揚鑣了了,我一畢業,就打算再進修的,考不上台大,一直是我的遺憾,而這一次,我要出國去念,非要拿個洋博士才肯回來。」

  「有志氣,」守容拋下手中的書,鼓起掌來喝采,「不管以後變成怎樣,我們還是會找時間聚在一起,我們約定好了,誰也不許缺席。」

  「對,我們約定好了,誰也不許缺席,無論在哪裡,我們一定要聚在一起。」喻琦爽朗的笑了起來,伸出手去和守容擊掌為誓。

  必瑋也微笑著和她們互擊雙手,「那就說定了的,我們絕不食言,無論身在何處,也要抽出空來見上一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0 23:59:57

第二章

  敦化南路上十六層樓高的岳氏企業綜合大樓,夾著紛飛的細雨,看來是多麼的高不可攀。岳宗翔搖著頭,望了一眼這令他敬畏的大樓,苦笑著走了進去。

  岳氏企業的總裁,岳宗翔的父親岳明峰,白手起家在商場上苦練實幹地拚下這片江山,希望兩個兒子也都和他一樣,在商場上腳踏實地,發揚這片家族企業。

  而他的長子岳宗瀚正符合了他的要求。大學畢業後,就進入了岳氏,從最低層的小職員做起,憑著他自己的能力與幹勁,沒幾年已坐上了總經理的職位,但他的另一個兒子,可偏不是這麼想。

  岳宗翔不經通報,便自行推開了總經理室的大門,率性地走了進去,「嗨,老哥,我來向你報到了。」

  岳宗瀚從堆積如山的卷宗裹抬起頭來,微瞇著眼,目光犀利的看著一身牛仔便裝的他,不悅的開了口,「現在已經是十點半了,上班是這樣上的嗎?我昨晚才告訴過你,要你今天穿西裝來,難道你忘了嗎?」

  岳宗翔優閒的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對他的冷言嘲語,只微微掀掀薄唇,露出了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老哥,一大早火氣別那麼大,當心怒火上衝,一不小心就鞠躬盡瘁,死在辦公桌前,我們岳家的希望豈不破滅了,老爸又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失望呢!」

  岳宗瀚那漂亮且斯文的臉龐,滿是同情與諒解的表情,「宗翔,你不用羨慕我,其實你也可以表現給爸看的,你的能力並不比我差,尤其……」

  岳宗翔嘲諷的神色未變,只是身體微僵了些,他大笑著阻住了宗瀚的下半句話,「當然,我的能力當然不比你差,只是我的能力全用在土木工程上了,腦袋裡半點商業細胞也沒有,你和爸又何必拘了我在這裹受罪!?你還是趁早把我開除,放我自由吧!」

  岳宗瀚冷靜卻仔細地審視著他,彷彿他從來就不留瞭解過這個弟弟似的,他皺眉說:「你竟然認為到岳氏來是受罪?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和你易地而處?多少人艷羨著你的際遇?而你竟認為這是受罪!」

  「我從來就不認為這是種幸運,相反的,我只認為這是個枷鎖,它套住了我的雙手,不讓我自由,而你認為它是幸運,那是因為妳是爸的驕傲,岳氏有你就足夠了,有沒有我反正都一樣。」岳宗翔把雙腿抬上了這價值昂貴的大理石茶几,臉上滿是淡淡的笑容,「這樣吧,你就跟爸說,我頑劣不堪,沒有一絲一毫學商的天分,為了不妨礙岳氏未來長遠的發展,你只好早早把我掃地出門,以減少公司損失,這樣豈不乾脆?」

  他這似真似假的態度,倒讓素來精明能幹的岳宗瀚,愣了好一會兒,摸不透這一番話到底有幾分是他的真心話。為了家產、兄弟閱牆的醜劇雖不至於在他兄弟倆身上上演,但對這個自小就天賦優異卻率性而為的弟弟,他還真有幾分戒心。

  「那你想要做什麼呢?難不成整日游手好閒,無所事事?」岳宗瀚以鄙夷的神情試探著。

  岳宗翔即使聽出哥哥的言下之意,但他也還是裝做不以為意,心無城府的笑著:「當然是做我的老本行,當個傑出的建築設計師,否則豈不辜負了大學四年加上研究所兩年的時光了!」

  岳宗瀚又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冷冷的說:「隨便你吧,不過爸那邊你得自己去跟他說,我可不當你的炮灰。」

  「行了,我自會應付爸的,不用你操心。」岳宗翔利落的站起身來,誇張的對他行過九十度的大鞠躬禮,笑說:「這可要多謝你了,只要你幫我多瞞著爸一段時間,我就能搞定一切了。」

  「哼,我才不幫你圓謊,我只是不向爸報告你「上班」的情形,你自己可得自求多福。」岳宗瀚為著他自願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威勢和名望而感到惋惜,又不禁為他的傲氣而喝采。

  「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你。」岳宗翔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略揮揮手,便走了出去。他來得急,去得也快;辦完了該辦的事、說完了該說的話,他毫不留戀就離開了。

  他和宗瀚自小就不和睦,這多少都和他們父親教導的方式有關。岳朗峰總是喜歡在他們兄弟之間做比較,是哥哥強,還是弟弟棒?長久以來的較量,宗翔終於累了,他很早就已退出了,他渴望父兄的愛,但他更嚮往自我的無拘無來。而終於,他被他的家人摒除在外了。

  @@@

  秋風迭爽的季節,晚風徐吹,這樣的夜晚,人都要醉了。

  守容獨自一人走在民權東路上,她不趕時間,也不著急,優閒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偶爾抬起頭來數數天上的星星。

  突然間,一輛車急駛而來,在她身前不遠處停了下來,探頭出來的,正是那帥勁十足、滿臉笑意的岳宗翔。

  「嗨,這位漂亮的小姐,這麼晚了,走在這樣的路上,豈不是太危險了,請上車吧,我載妳一程。」

  守容雙眼滴溜溜的一轉,也笑著回說:「要是上了你的車,這才危險呃!我不要。」話雖這麼說,但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算了。」宗翔笑著聳聳肩,斜靠在車旁,卻也沒動。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又同時笑了出來。宗翔盡情的欣賞她的嬌媚,越看越覺得她的多變與可愛,「上車吧!」

  守容二話不說,笑著坐進了前座,「想不到你還記得我,也想不到在這樣的一個晚上會遇見你。」

  「誰也不會忘了妳的,何況妳給我的印象是那麼深刻,那種張牙舞爪的模樣還真沒有幾人能做得出來呢!」宗翔似乎有些驚訝的看著她搖下整扇車窗,讓風狂吹著她的秀髮,這女孩全身充滿著狂野的氣息,那麼美又那麼今人迷炫,他真的要醉了。

  「呵,那種凶悍的樣子也值得你印象深刻,真是的,對女孩啊,千萬不能這麼說,否則人家會跟你翻臉的。」守容倚在靠背上,懶懶的說。

  宗翔笑望著她,「妳呢?妳會不會翻臉呢?」

  對著這雙灼灼有神的眼睜,守容也不禁為之心動。她微垂下眼臉,「我……我當然不會,我跟其它人是不一樣的。其實,我對你的印象也是滿深刻的,因為你是宗瀚的弟弟嘛!」

  宗翔那淺淺的笑渦頓時收起,他沉聲的說:「我和他是不一樣的,妳可不要混為一談。」

  守容明白這男子對自己已有了好感,而她是不排斥這份感情的,她柔聲說:「我承認,我的確是因為你的身份才會對你有印象的。但,我今天上你的車,可不是因為其它人,就只因為妳這個人。」

  宗翔聽了這番話,簡直是心花怒放,天大的事也放在一邊了,「那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當然好,有何不可呢?」守容輕脆悅耳的笑聲霎時充塞在這車廂裡。

  這個晚上,是宗翔印象中最純、最真、最美的晚上,在他的生命中,有著不可抹滅的一頁。

  @@@必瑋自從大三開始,即在餐廳駐唱,身為家中老大的她,有義務替家裡分擔生活重擔,她也希望讓父母弟妹們生活過得充裕些。

  今晚,又到了她固定的演唱時間,十二月初寒冷的冷峰過境,使得原本就已經十分瘦弱的她,身上更添寒意,她快速地走進這家西餐廳,希望讓室內的溫暖來驅散她一身的寒冷。

  這些日子以來,必瑋已漸漸習慣這種獻唱的日子,不管台前坐的是什麼人,也不用理會客人傳來的歌單上,寫的是國語、台語、英文還是粵語,只要她不停的唱著,就能有短暫的安全與滿足感,直到深夜的來臨。

  這一晚她的思緒有些落寞,儘管長久以來,她也漸漸適應了客人的煙味、酒味及喧鬧嘈雜的聲音;不管他們是不是特地來聽她歌唱,她都很感謝他們。必瑋是很悲觀的一個人,她總不認為自己能永久唱下去,而現實總是現實,屬於她的終究是要面對。

  現在,她和以往無數個晚上一樣,站在台上漠然的唱著,她總會隨著歌詞意境唱到忘我的境界。這會兒,她正唱著鄧麗君的老歌:假如我是東流水,請你帶我走,假如我是東流水,請你陪我走,我願跟著你,到處任意游啊游,假如我是東流水,請你帶我走守容和宗翔一進門,便聽到這首歌,守容選了一張偏僻的桌子生了下來。

  宗翔差點就認不出這位站在台上的女子了。今晚她穿著一襲白色衣裙,站在台上飄飄然的,室內瀰漫的煙霧使她看來不是很清楚,臉朦朧朧的,不似塵世中人。

  她的秀髮已經長垂至她纖細的腰身了,輕柔的飄在身後,秀美的臉龐全籠上了一陣輕煙,倒是她的歌聲如泣如訴的,滿廳裹只聞她的歌聲,不斷的輕訴:我願跟著你,到處任意游啊游,「喂,想起來了沒有?」守容的雙眸直盯著宗翔的臉,「她就是那個被你的車濺濕的女孩,你還記得不?」

  宗翔回過神來,笑著回答:「記得,怎麼會不記得,我還欠她一套衣服呢!」

  守容的嘴角揚起,頗不以為然的說:「顯然那天早上你果然是印象深刻。」

  宗翔揚了揚眉,「哦,這麼快就吃醋了,放心吧,我先注意到的是妳,又不是她。」

  「哼,嘴上造麼說,也不知道心裡是不是那麼想。」守容點了一杯芬蘭汁,小口小口的啜著。

  宗翔望著台上的女孩,又接著問:「她在這裹唱了多久了?她應該和妳同年,還在唸書吧!今天,總該讓我知道她的名字了吧!」

  「她是我的同班同學沒錯,在這裡已唱了快一年了,春夏秋冬每個季節都聽得到她的歌聲,真不容易。」守容抿著嘴笑說:「至於名字嘛,你得去問她。」

  宗翔見她不肯說,也只笑而不語,一時之間,迴繞在他們四周的,就只剩下滿室模糊依稀可辨的談笑聲,和必瑋的低吟淺唱。

  宗翔實在是有著滿腹疑問想問,但又怕守容不肯說,反而自討沒趣,看著這台上謎般的女孩,他怎麼也無法把她歸類為時下為了金錢享受不惜犧牲課業賺取零用金那一類的人,他蹙著眉峰悶不吭聲的喝著那杯冰啤酒。

  「喂,我們不要這樣呆坐著,我這個同學可是很厲害的,號稱什麼歌她都會唱,我們就偏選一首她不會的,讓她在台上出糗,豈不有趣?」守容暗想必瑋吃驚的模樣一定很有趣,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她驚愕的模樣了。

  守容這番突如其來的話語,倒使宗翔嚇了好一大跳,他直覺就是要維護台上那纖弱的人,「這,這樣不好吧,要是她真的不會,站在台上不是很尷尬嗎?」

  守容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你心疼了,是不是?她站在那兒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又不是從未碰過這種唱不出來的情形,要你來替她操心?而且窮苦的人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利,你既然那麼有憐香惜玉的心,那你何不去追她呢?」

  「我才不是什麼心疼不心疼的,只是看她可憐罷了,我才只不過說了一句,妳就吃醋了?」宗翔見到她那種輕顰淺笑的模樣,早已神飛天外,顧不得其它了。他鄭重的表示,「我對妳可是忠心不二,再沒有別人了,妳一定要相信我哦!」

  守容噗哧一笑,這才滿意了,「這還差不多,你要是坐在我面前,心裡還在想其它人的話,我就要你好看。」

  宗翔被她這麼一說,心中又是驀然一動,只好一笑掩飾無名的窘狀。此時必瑋也已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優雅的鞠躬下台了。

  守容招來服務生,低聲說了幾句,沒多久,必瑋就滿面笑容的走了過來。

  「守容,今晚怎麼有空來聽歌呢?來了多久了?怎麼也不告訴我?有沒有點東西吃呢?我再叫一些吧!」

  「不急,妳先來見見這位朋友。」守容往她身旁的男士一指,「這位妳以前見過的,那個把污水濺到妳身上的冒失鬼,岳宗翔,妳還記得不?」

  「記得。」必瑋淺笑盈盈的向他點頭示意,只見他比上回見面時來得成熟英挺了,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設計的髮型,白色絲質上衣,及鐵灰色休閒褲。他實在是人有魅力了,對必瑋而言這太危險也太過蕩人心弦了。

  「我們來了好一會兒了,看妳在台上唱得人神,所以沒打擾妳。」宗翔親切的說:「要來這裡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會碰見妳,所以我們今晚的巧遇,算得上是有緣了吧,妳總該可以告訴我妳的大名了吧!」

  必瑋嫣然笑說:「這也能算是有緣嗎?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姓嚴,嚴厲的嚴,必定的心,斜玉旁的瑋,嚴必瑋。」

  此時,服務生送上丁幾盤糕餅點心,顯然是必瑋已事先叫好的。

  守容不甘寂寞,「哼」的一聲便開了口,「其實,你們就該感謝我,要不是我心血來潮,想到還有個地方可以消遣,你們怎麼會認識呢?」

  宗翔溫柔的注視著她,「當然,我一直很感謝那個下雨天,否則我怎麼會有道個機會認識我心目中一直尋尋覓覓的對象呢?」

  望著他們旁若無人的說著甜言蜜語,必瑋心中實在有著莫名的感慨,她淡淡的一笑,「這不也是一種緣分嗎?有緣的人不管相隔多遠,總會碰到的。而有時候,即使淡忘了這個人的名字,但這個人的身影卻依然鮮活的存在記憶裡,這不也很好嗎?」

  「消極,妳對人對事的態度都太過消極了。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麼妳會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守容不甚贊同的蹙起雙肩。

  必瑋也不反駁,只解釋了一句:「過去,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的生活造就今天的自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因緣,躲也躲不過。」

  宗翔被她這番頗有禪理的話給深深觸動了,他不斷的思索著他過去的所作所為:反抗父親的權威、不滿哥哥的作為,一直到現在選擇建築為最愛,這一切難道都是因緣嗎?「怎麼最近都沒有看到喻琦?她現在在忙些什麼?」守容已轉變話題,聊起別人了。

  「忙著考研究所吧,她準備了那麼久,這次應該是很有信心的。」必瑋頑皮的笑了笑,「更何況她還交了個男朋友,談起戀愛了,友情只好放兩邊了。」

  「妳是在暗示我,是嗎?」守容俏皮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我怎敢呢?何況,妳今天不是來看我了嗎?」必瑋笑容可掬的應付著,使得在一旁靜坐的宗翔看得眼花撩亂,這兩個女孩真是各有各的好,都那麼今人憐愛。

  守容嘗了一塊起司餅乾,慢條斯理的問:「快要放寒假了,妳是要待在台北,還是要回去?」

  「待在台北,等過完年再回南部去,我和這家餐廳的老闆簽了約了,暫時也走不開。」

  「妳還住在妳嬸嬸家嗎?」守容那雙美眸關切的望著必瑋那清麗卻消瘦的臉。

  「最近我們老是碰不到面,課又不在一起,想找妳都投機會。」

  「不了,我已經搬到和平東路了,現在是一個人住了。」雖沒多做解釋,但他們也明白了寄人籬下的苦衷。必瑋把電話和地址抄給了守容,「下次到我住的地方來找我吧,吃住都沒問題。」

  守容把玩著手中這張紙片,「好啊,下次我可是要到妳那兒去白吃白住,妳可不能趕我走哦。」

  「只要你別嫌我地方小就好了。」必瑋見此時夜已深了,於是便提議要回家了。她低聲和服務生交代了幾句,便先走了出去,宗翔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吃的喝的全讓必瑋給請了。他和守容各自披上了大衣,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

  外面已經下起細雨了,又冷又濕又晚,更添淒涼的氣息。必瑋拉緊了她身上的薄外套,瑟縮的走著。站在這兩位衣著考究的人之中,她是頭一次這麼強烈的感受到衣著的重要性,原本不在乎身上穿的是什麼的她,第一次那麼迫切的想要穿上一套合適的衣服。

  宗翔注意到她那身不勝寒冷的衣著,於是禮貌的問:「必瑋,可以這麼稱呼妳嗎?」見她領首,又說:「妳住在哪兒,我們可以迭妳一程。」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離這不遠的,走路就可以到了,你們還是快回家吧!」

  必瑋張開傘,和他們揮手道別,纖細的身影便沒人了雨中。

  宗翔也不便再說,只好看著她這樣離去,在送守容回家的途中,兩人都是各有所思的,宗翔仍厘不清自己對必瑋是什麼樣的情愫,為何會對她有著莫名的好感和關切呢?而心思細密的守容,也在琢磨著他是否已愛上了必瑋,卻不自知呢?

  @@@

  這天下午,待在這租來的小屋,百般寂寥的必瑋望著滿室的空洞與沉寂,不禁推開了桌上攤著的書本,雙手支頭,發起呆了。

  多少個午後,她都是如此度過的,讓思緒漫遊在廣闊的天地裡,忘卻自己,也不去想著未來。

  就在這個傭懶的午後,守容一身輕便的休閒服翩然來訪,一進門便喊渴,直接拿過必瑋遞來的汽水就往喉嚨裹灌去,「啊,真是舒服,妳知道嗎?我今天和宗瀚去打網球,真餚不出他這麼一副斯文的樣於,球技竟然出奇的好,跟他一起打球真是過癮哪。」

  是他,一提起岳宗瀚,必瑋就會想到那個曾令她的芳心悻然的岳宗翔,望著雙頰殷紅的守容,她攝孺的問:「妳老實的告訴我吧,妳到底是喜歡他們兄弟倆哪一個呢?這些日子以來,妳對他們兩個竟是不分親疏,相同對待,但,妳到底是喜歡哪一個呢?」

  守容那黑白分明的雙眸靈活俏板的轉了一圈,笑說:「妳說呢?他們兩個妳會選誰?」

  「怎麼問起我來了,我又不認識那個岳宗瀚,就連那個岳宗翔我也只見過幾次,談不上什麼瞭解。何況,是我在問妳的啊!」必瑋故做輕鬆的聳了一聳肩,以掩肺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動,要讓她選,她還真會選擇那個笑得和善的弟弟呢!

  守容頗具意味的一笑,「老實告訴妳吧,在他們兩兄弟襄,我比較喜歡宗瀚,他既優秀又冷靜,從來也不會屈就我,非常有個性的一個人,而且他又是岳氏企業的頭號接棒人,相當受他父親器重,未來前途無量。」

  「岳宗翔呃?他好像對妳也是真心的。」必瑋雙起了雙眉,為他感到心傷。

  「他很熱情,也從不含在我面前掩飾他的情感,他跟他哥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我就是欣賞他哥的個性,對我太過百依百順的人,我不要。」守容突然湊近身來,神色頗神秘的,「而且我想拿他來氣氣宗瀚,看看他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必瑋呆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瞪大了眼望著守容,「原來,妳對他不是真心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呃?更何況,我也沒有騙他,和他在一起,從來都是他主動約我,我只是沒拒絕罷了。」守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其實像他這麼好的條件,對我又溫柔,我是很難對他不動心的。只是他太奇怪了,堂堂一個岳氏企業的少主不肯幹,偏要去小建築公司從職員做起,真是今人費解,這樣能和前途一片看好的宗瀚比嗎?」

  必瑋又是呆了半晌,那顆心早在為宗翔志忑不安了,「既然妳不能回報他的愛,何不跟他說個明白,好讓他死了這條心呢?我見過他對妳的感情,那麼真、那麼深,一旦這份感情破裂了,他愛的傷一定會很重。」

  她這番情意深摯的話,總在守容耳裡又是另一番感受,「妳為什麼會對他那麼關心呢?他受不受傷關妳什麼事?難不成,妳是真喜歡上他了?你要就送給妳好了。」

  必瑋的心情被她一語道中,心中自是非常尷尬,只好板著臉,「妳怎麼說這種話呢?我只不過是看在他對妳一片真情的情分上,勸妳多多考慮罷了,最終的選擇權仍然在妳,妳要選誰那也是妳的事,我只勸妳別為了金錢而放棄真情罷了。」

  守容望著她蒼白的臉,心中也知她的摯友的確對宗翔起了好感,她據嘴一笑,「妳放心,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我會有分寸的。」

  @@@

  岳宗翔剛離開了辦公室,拖著疲累的身子緩步的走進了擁擠的人群中,這些日子以來,他從岳氏企業的少主搖身一變成了這間建築師事務所的職員,他這一路上行得辛苦,但卻相當充實。

  在這間事務所,他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學識佔到什麼優勢,這個行業裹講求的是實力與創意,而他在這裡完全可以發揮,彌補「被父兄忽視的感覺,他曉得這工作實在是人完美了。而就在今天,他終於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和建築師們共同策畫一棟新的大樓了,雖然他參與的只是計劃中的兩小部分,但他已經是很滿足了,期待下一次獨挑大樑的機會來臨。

  宗翔一走進這棟位在陽明山的豪華別墅時,年近半百、略顯擁腫身材的張靜又一見到她小兒子回來,便忙跟在他身旁叮嚀:「你可得小心點,你爸今天不知怎麼了,一回家臉色也變了,發了好大的脾氣,準是跟你有關。」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宗翔摟了摟他母親,在一旁笑嘻嘻的接了口。

  岳明峰早已坐立不安,在高雅的原木地板上來回的踱步了,他嚴肅的面容有著憤怒的徵兆,望之即令人卻步。

  「你給我站住,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裡去了?叫你來岳氏上班,你竟然溜得無影無蹤,若不是你大哥替你隱瞞,我豈會到現在才曉得你根本沒來上班,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他在岳宗翔準備上樓之前叫住了他。

  宗翔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神色自若的面對他父親,「爸,我對商業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所學的是建築,我所愛的也是建築,我更希望我能在這方面一展所長,我真的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一點興趣也沒有。」

  「什麼叫做沒興趣?興趣是一點一滴慢慢培養的,你大學念土木工程,我可以不管,你研究所念建築,我也可以不問,但現在,你一定得回岳氏上班,沒什麼好說的。」岳明峰鐵青著臉,意指毫無轉圜的餘地。

  「爸,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試試我自己的能力,好嗎?我這些日子以來並不是一點成績也沒有,我的努力已經得到老闆的賞識,而且也參與設計了,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宗翔誠心誠意的懇求著。

  岳明峰氣得怒火中燒,不斷的咆哮著:「證明,你要證明什麼?證明你可以獨立了?證明你今後已經可以勝任一個小職員了?我岳明峰沒有這樣的兒子,我只有出類拔萃、高人一等的兒子。」

  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宗瀚,卻在這時插進話來,「爸,你也別生那麼大的氣,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所願,按部就班的完成妳的計劃。宗翔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才二十七歲,還很年輕,不如就讓他自由發展吧!」

  這一番話看上去是溫和有理,其實正是說進明峰和宗翔內心深處的大結,宗翔也不敢多說,只頗有深意的回望他大哥一眼。

  「自由發展?從小我就是太放縱他了,養成他這種頑劣不堪、叛逆的本性,現在我要是再不管他,將來我更管不動他了。」明峰聽了他那番加油添醋的話,心中更是憤怒,從小宗翔是又聽話又乖巧的孩於,除了偶爾的好動頑皮之外,也一直是聰明優秀的好學生,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不能向他大哥一樣,順從他的安排呢?

  「爸,你要我怎麼做呢?」宗翔苦惱的喊。

  「我要你馬上辭職,立刻回岳氏上班,跟在你大哥身邊多學學。」

  宗翔驚恐至極,「爸,這是不可能的。」

  明峰陰沉著臉,「那你就離開這個家,我寧可當做沒有你這個兒子,也不願別人知道我有這麼一個不成材的兒子。」

  張靜文一看他們父子就要鬧僵了,忙陪著笑臉,「有話好說嘛,何必發這麼大的火,要把他真逼走了,到哪裡再去找這麼一個好兒子呢?」

  「哼,我們的事妳少管。」明峰以從未有的嚴肅眼神瞪視著他結髮多年的妻子,又轉而面對宗翔,「你的決定是什麼?我等著。」

  宗翔內心波濤洶湧,僵直著身軀站起身來,深深的向父親一鞠躬,「爸,我尚未承歡膝下就惹得你生那麼大的氣,實在是我的不是,但自今而後,我要為我自己的未來奮鬥,不依靠父親也不依賴家裡,終究我會讓你們明白,我的決定是對的。」

  說完這番話後,他無視於母親的哀懇、父親的憤怒,堅決的往門口走去,一步也不回頭。

  明峰被他的舉動震愕了,喃喃的說:「他為什麼那麼固執,那麼堅決呢?他原是我最鍾愛的小兒子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0:30

第三章

  宗翔跳上他那部福特天王星,在台北街頭漫無目的的奔馳著,他並沒預定自己將往何處,只有個強烈的慾望想找個人來談談他心中的苦悶。

  當他終於把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卻發現竟停在一家西餐廳外,那個他曾來過一回的西餐廳。他順手推開了門,跨步走了進去,一進門便聽到了一陣既陌生卻又熟悉的歌聲,幽幽的唱著。

  宗翔有好一陣子只能這樣站著聆聽她的歌,那女子身上穿著一襲黑色連身長裙,肩上披著一件藍色薄紗,偏分的長髮柔柔的披散在腦後,婢婷地站在台上,卻在煙霧中顯得似真似幻的:站在他這個位置幾乎認不清她的容貌了,只聽到如泣如訴的歌聲迴盪在整個廳裡,稀稀落落的掌聲並不踴躍,但,這似乎完全不能打擾她似的。宗翔不禁暗想,她似乎偏愛老歌,也或者有位喜愛聽老歌的聽眾,每回到這裹來都指定要她唱這些歌。

  服務生上前詢問,宗翔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叫了一瓶威士忌,自斟自酌的喝著,讓那女了的歌聲與滿室的寧靜包圍著他苦痛煩躁的心情。

  必瑋今晚是約滿到期最後一次獻唱了,如同第一次站在這個台上一樣,沒有人來迎,也沒有人來迭。長久以來,她就一直這麼唱著,不能說不感謝這種生活,因為她靠著這樣的趕場,替家裹還掉了一大筆債務。但,必瑋就是會感到孤寂、感到迷網,她害怕極了每回下台的那份空虛與寂寞,她也厭倦了這種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日子,孤孤單單的,她也會想要有人陪,也會想擁有自己的幻夢。

  歡喜傷悲老病生死,說不上傳奇,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俗塵渺渺大意茫茫,將你我分開,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必瑋這個時候最希望有位故人,前來邀她共賞明月,共飲薄酒的啊!不經意的一甩頭,她注意到了那位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喝著悶酒的宗翔,他既不像在等人,也不像是來聽歌的,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

  必瑋的心又劇烈的跳了起來,長久被她壓抑的情絲如今被挑了起來,她竟突然起了一個荒謬的念頭,或許他是來看她的。她的臉驀然然染上了一片紅暈,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擺明了是追守容,他的內心根本沒有其它人駐足的餘地呵!

  她強按捺自己的胡思亂想,即使是最後一天上台,她也希望自己能有始有終,她荒謬的念頭已使她漏唱了一拍,她實在不該如此分心了,也許他只是偶爾進來坐坐,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必瑋強自收攝心神,繼續一首首的唱下去,她已不像初見到他時那麼驚慌了,但宗翔毫無遮攔的眼光直視在她身上,依然引起她的不安與困惑。好不容易必瑋的最後一首歌唱完,她匆匆的一鞠躬便逃難他的快速下台,把麥克風交給下一對合唱男女了。

  宗翔仍是一杯按著一杯,喝到微醺。這一點酒,尚不足以將他醉倒,他仍在試著釐清自己的思緒,卻發現是愈理愈亂,分不清到底什麼才是他應該堅持的。當他又再次舉起酒杯的時候,突然間有一隻纖細柔白的手伸了過來,從他手上取走酒杯,那隻手還是那麼冰涼,依然引起他內心深處沉伏的悸動。

  「岳先生,妳不能再喝下去了,你今晚喝得已經夠多了。」必瑋幾經猶豫,還是不忍讓他繼續坐在這裹喝著悶酒。

  宗翔抬起了頭,望了她一眼,只簡短的說了一句:「這一點酒醉不倒我的,拿來。」

  必瑋堅決的搖了搖頭,在他面前坐了下來,「酒是醉不倒人的,強要借酒澆愁也不是那麼容易,你還是別喝了吧!」

  宗翔微笑了一下,「妳怎麼知道我在借酒澆愁呢?我根本是無愁可澆。」微諷的語氣中竟帶有些許的無奈。

  必瑋暗歎了一口氣,直望進他苦惱的眼神裡,柔柔的說:「你可願意談一談?」

  宗翔過了一會兒,直到必瑋認為他不可能對她說什麼的時候,才開了口:「我和我父親起了衝突,從小,他就希望我如他所願,在商場上做他的左右手,可是我卻想走我自己選擇的路,所以,我跟他鬧翻了。」

  必瑋眨著她那雙美麗柔和的大眼,「有多嚴重呢?」

  「他要我別再回岳氏了,簡單的說,他把我踢出家門了。」宗翔燃起根煙,緩慢的吸著,神情似輕鬆又痛苦。

  必瑋的直覺告訴她,這其中絕沒有他所說的那麼簡單,她大膽的問:「我覺得你真正的因擾似乎不是這個。」

  宗翔為她的敏銳而感到吃驚,但也不否認,「是的,妳猜對了。我雖然熱愛建築,但我是可以為了我父親而放棄建築的。我痛心的是我父親從小的教育方式,我和我哥兩人,為了贏取他的寵愛與信賴必須不斷的進步,永遠要把另一個人踩在腳底下,才能博得我父親的歡心,這樣的生活太累了,我寧可選擇退出也不願傷害到我和我哥的感情,只可惜自小我和他就形同水火,成了無法彌補的缺憾了。」他說完後,只覺得一陣輕鬆舒服的情緒直從四肢百骸上竄起了來,從沒有過如此的感覺,他覺得不可思議,但卻很高興。

  「原來如此,但你父親也是對你們兄弟有著很高的期望,才會導致這樣的行為,你或許可以試著獲得他的諒解。」必瑋就事論事的分析著,希望能解開他心中的結。

  宗翔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很難,非常難,我每次試著讓他瞭解,但總是在咆哮的情形下不了了之,最後,仍然是他過他的,我做我的,從來沒有交集的時候。

  加上每次我哥都在一旁做些恰到好處的煽風點火,使得我爸對我越來越不諒解。這次,是我爸最不能忍受的一次了,因為他安排我去岳氏上班,而我卻瞞著他到一間建築師事務所去首個小職員,結果我就被轟出家門了。」

  必瑋見他神情故做瀟灑,但其實內心還是挺在意的,她沉吟了一下,「那你何不做給他看呢?用實際的成果告訴他,其實你不一定要照著他的路走,也能創造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的。每一位為人父母者,誰不是望子成龍的呢?只要你的確有了成就,我想你父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宗翔聽了內心真是感動,心頭湧起一陣溫暖,他從未想到這世間竟有人那麼瞭解他,在她面前,他竟也說了那麼多心底深處從不被人瞭解的秘密,他眩惑之餘,只能用他迷人黝深的黑瞬凝視著她。

  必瑋望著他無言的注規,一陣心慌神亂,臉頰上也泛起了兩抹可愛的紅暈,「是我多嘴了,我無意探視他人的隱私,你就當我沒說過好了,冒犯之處,還請原諒。岳先生,你……」

  「我沒有怪罪妳的意思,相反的,我是太感動了,我沒想到妳竟是那麼瞭解我,而且把心中的煩悶全說出來以後,我感覺是又舒服又快樂,從沒有過那麼輕鬆的感覺。」宗翔笑著止住她的自責,一方面欣賞她的溫柔可人,覺得他今晚真是來對地方了。

  「真的,你真的那麼認為嗎?我的話竟能帶給你那麼大的幫助!?」必瑋無法置信的張大雙眸,心想這時放鬆心情的他看來是多麼英俊迷人,而這些全是因為她,而不是任何其它的原因嗎?

  宗翔笑著點點頭,「所以我要感謝妳,我在踏進這家西餐膊時是有滿腹的牢騷和不滿,而現在全沒了。」

  必瑋也為他感到欣慰,能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快樂,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滿足,她淺笑盈盈的望著他,「那現在呢?現在你身上還帶有著什麼呢?」

  「現在啊,我好餓哦,本來我的晚餐就是一肚子的不滿加酒精,現在不滿沒了,只剩酒精,真是餓啊。」宗翔忙叫了一份炒麵,大口大口的吃著,吃相雖不算優雅卻自然流露一股帥氣的模樣,使在一旁的心瑋看著看著都快要癡了。

  她不禁問起她最想要知道的問題:「你現在還愛著守容嗎?」

  宗翔連頭也沒有抬起,愉悅的說:「那是當然的,從我一見到她,我就不由自主的愛上她了,一時一刻也忘不了她的一顰一笑,簡直不可自拔。」

  必瑋在心中暗歎著,為自己沒有開始就已結束了的愛情,「你知道她也和你哥在交往嗎?」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守容愛玩,我也不能每天陪著她,所以她偶爾和其它人出去,也算不得什麼,我只要知道她愛著我就行了。」

  他的口氣是那麼癡,使得必瑋心中又是一陣難受,她無法將守容真正的心意告訴他,又不忍見他日後受傷,她的心情直跌入淒風苦雨之中。

  宗翔吃完麵後,見到的就是那麼一副若有所思的心瑋,他笑問著:「怎麼,妳有心事?」

  「哦,沒有,既然你吃完了,那我們就走吧,已經很晚了。」必瑋虛弱的笑了笑,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也好,我迭妳回家吧!」

  宗翔站起身來,便要去櫃檯付帳,但見必瑋已搶先一步,和櫃檯的小弟攀談著,他只好站在一旁。

  那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說:「嚴姊,明天妳就不用來上班了吧!」

  「是啊,所以不能再記帳囉。小李,你把我以前在這裡吃的一起算算吧!」必瑋把賬單遞了過去。

  「算了啦,嚴姊,妳吃得又不多,這點錢我小李還請得起,用不著妳出錢。」

  他豪爽的笑著婉拒。

  必瑋也微笑著,「那好吧,哪天我親自下廚,請你吃一頓大餐。」

  「太好了,記得要常常回來玩哦。」小李迭他們到門口,還依依不捨的叮嚀著:他對這位漂亮的大姊姊也有著一份依戀之情。

  「一定會的。」必瑋帶著微笑走出門,覺得這樣結束演唱的最後一天也不錯,比她原先孤孤單單一個人好得多了。

  此時晚風微微吹動她的秀髮,沁涼的夏夜更添浪漫的氣息。宗翔喝得半醉,又被這夜風一吹,腦筋已是清醒了大半,望著身旁纖細的人影,他竟有長久如此的念頭,這想法令他自己都吃驚得不敢置信。

  「下次我還可以再來找妳嗎?」

  必瑋搖搖頭笑說:「下次你來就見不到我了,我以後不再唱了,今晚是我最後一天的獻唱,多謝你的捧場。」誇張的行了一個鞠躬禮,事後又扮了個鬼臉,惹人憐愛。

  宗翔見到她這一臉可愛的表情,也不禁盪開了笑顏,「那可真是我的榮幸囉。

  妳在這兒唱得好好的,為什麼又不唱了呢?」他們並肩在街上走著。

  「我要去教書了啊,我的成績好,分到一所女子高中去教歷史,馬上就要開學了,你可曾見過邊教書邊在餐廳駐唱的老師嗎?」她說著說著就扮了個可愛鬼臉,兩人相視而笑了。

  「說得也是,恭喜妳了,一畢業馬上就有工作了。」宗翔由衷的祝福著。

  必瑋臉上洋溢著滿懷熱切的期盼和嚮往的神色,「是啊,我很喜歡教書的,從我一進師大,我就知道了。喻琦一心想進研究所,今年考得不理想,明年再考一次也會上的,而守容是不需要出來工作的。」

  「嗯,守容一心一意想嫁人,這是不用說的,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以免她跟著我吃苦。」宗翔神采飛揚的說。

  必瑋又是一陣歎息,因為守容根本不會選擇他的,「岳先生……」

  宗翔笑著止住她,「妳不覺得經過那麼知心的談話後,再用先生小姐來稱呼,不太生疏了嗎?」

  「那我叫你的名字好不好,岳宗翔?」

  「把岳字去掉不是更好?像我就喜歡叫妳必瑋,這樣可好?」宗翔側著頭,對她溫文的笑著。

  「好吧,聽妳的。」必瑋被他瞧得心慌意亂的,明知他的溫柔只屬於守容一人,可就是不免會對他產生幻想。

  「我的車就停在不遠處,我迭妳回去好嗎?」

  「別麻煩了,我用走的好了。」必瑋習慣性的婉拒。

  「必瑋。」他拉長了聲音,「一點也不麻煩的,我又沒別的地方好去,迭一迭妳也無妨,何況我們是朋友,這麼晚了妳一個人會有危險的。」

  朋友!必瑋心中閃過一陣刺痛,只是朋友而已呵!她苦澀的笑了笑,「我一個人獨來獨往那麼久了,也沒遇到什麼麻煩,今晚是最後一天了,哪裹有那麼倒霉呢?」

  「迭迭妳也無妨嘛!」宗翔深思的望著她,「妳好像不習慣別人對妳好,妳總是和人保持著距離。」

  這種半陳述、半指控的語氣,倒使必瑋有種被看透的感覺,過了好久,她才幽幽的說:「太習慣了這種被寵的感覺也不好,萬一有一天沒人對我好了,豈不是備感淒涼了嗎?還是不要和人太過親密的好。」

  宗翔不甚明白,「這是什麼道理我不懂。」

  「不懂才好,你不是要迭我嗎?你的車呢?」必瑋一時忘情脫口而出的話,其實是她內心深處的遺恨,他並不瞭解,她也不打算再做解釋。

  宗翔率先走向那輛天王星,「偌,妳還記得它嗎?第一次上路就濺濕妳的罪魁禍首。」

  「是啊,也已經一個多月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呢!」

  必瑋坐進了前座,不一會兒就到了她租的肩於了,「你要不要上來坐坐?」

  宗翔遲疑了一下,「不,太晚了,不打擾妳了。」

  「那你今晚要住在哪裹呢?」

  「隨便找閒旅館吧,明天再去找房於住。」

  必瑋咬著嘴唇,忽然作下了個決定,「何不在我這兒住一晚呢?你反正也需要一個住的地方,我這兒地方是小了點,但容納你一個人的空間是有的,只是你別嫌棄地方小罷了。」

  宗翔仍在遲疑著,「方便嗎?」

  「絕對方便的,這裡只住我一個人,有什麼不方便呢?」必瑋熱切的提議著,她是真心想幫助他。

  「那好吧,麻煩妳了。」他隨必瑋走進了這位於三樓公寓的小房間,在這個不到十坪大的小房間竟隔成了一間臥室和一間起居室,外加一間小廁所,這裹的傢俱多半是半舊了,但整理得卻很乾淨,看得出來她是個節省的人。

  「要委屈你住在這襄了。」

  「別這麼客氣,我還以為我今天要露宿街頭了呢,現在能有那麼好的地方住,我已經很幸運了。」

  「浴室在那兒,沒換洗的衣服,你就將就點吧!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必瑋體貼的說。

  等到宗翔從浴室出來,必瑋已在地毯上鋪上了一床乾淨的床單、一方薄被和一個枕頭,他笑著讚許,「妳隨時可以準備出嫁了,這麼賢慧的妻子誰娶到誰有福氣哦!」

  「別取笑我了,我這種人誰要哦!」他無心的話,刺痛了必瑋脆弱的感情。

  當她從浴室換洗出來時,宗翔已在地上睡沉了,她蹲低了身子仔細的觀望著他,兩道英挺的濃眉,密密長長的睫毛覆蓋著雙眼,高聳挺直的鼻樑,就連閉合的雙唇都是那麼的性感,有如天使般沉睡的容顏,令人忍不住想去觸摸他。必瑋驀然地停住了她伸出的手,她有什麼資格去招惹他呢?他的心完全在守容身上,不是她的,永遠也不是。

  她逃難似的衝回房間,本想睡下,怎奈她一夜翻滾直到天明,而睡在外面的宗翔卻酣睡正酣,好夢不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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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校園裡,處處瀰漫著年輕的氣息和女孩嚶嚶的笑語,耀眼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直洩下地,好不眩目。必瑋就這麼倚著教室外的長廊,臉上洋溢著如夢似幻的笑容,她到這裡教書才不過半年的時間,便深深的愛上了這裡的一草一木、綠蔭紅花,以及校園裡這群四處穿梭、半大不小的黃衫女郎。

  此刻的她,正在回憶著昨晚那通澳洲的越洋電話,喻琦已在年初申請到澳洲大學附屬研究所的獎學金,那通正是她打來報喜訊的。想到這兒,她不禁笑出聲來,喻琦從前最恨的是英文,她是打死不背單字的,而現在人在澳洲第一個要修的,就是英文,她在電話中可是叫苦連天呢!

  「什麼事這麼好笑,可否說出來和我這個生活貧瘠、乏善可陳的孤單男子分享?」宗翔一步上長廊,便見到這個清靈秀氣、溫柔可人的女子悄立在廊前,臉上掛著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微笑。

  必瑋乍聽到他的聲音,心裡也是興奮,她轉過身來,望進他那隱含笑意的眼神中,淡淡地說:「對於你這位生活經歷豐富的人,這些話恐怕是形容我這個可憐的小女子吧。至於什麼貧瘠,什麼乏善可陳啦,你恐怕是自比傳奇人物原振俠吧!」

  宗翔撇了撇雙唇,押采飛揚的他,唇邊的笑渦一閃一閃的顯現著:「原振俠!?

  哼,我一直是以韋斯利為傚法對象的,我才不屑和那個優柔寡斷、左右逢源的花心醫生相提並論呢!」

  「有什麼差別嗎?兩個那是滿足男性冒險主義,追求刺激的人物罷了。」

  「大不相同呢!瞧,妳就是太少看這類的書,才會產生那麼大的誤解。」宗翔倚在欄杆上,侃侃而談著,「韋斯利有著天生高人一等的好奇心,通常是他主動發掘怪事,妳沒聽過宇宙之大,無奇不有這句話嗎?而原振俠則通常是他的紅粉知己有求於他,他才出手的。」

  必瑋皺著眉說:「那又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宗翔湊近身來,鄭重的說:「而且韋斯利只愛他妻子白素一人,原振俠卻不曉得在那麼多紅粉知己之中,他到底愛誰。」

  必瑋微覺心醉,她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也對,你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飲的擁護者。也難怪妳不喜歡原振俠,他說不定根本誰也不變,他愛的只是他自己。」

  宗翔聳了聳肩,「WHOKNOWSIT?說真的,妳剛才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是不是在想男朋友?」

  必瑋暗歎了一口氣,故做輕鬆的開了口,「誰會看上我這個乏善可陳、一無所有的人呢?我在想念喻琦,她畢業後申請到澳洲去唸書了,真是懷念以前唸書的日子。你還記得她吧?頭髮短短的,眼睛圓圓的……」

  「身材則是胖胖的,妳瞧,我的記憶力不是蓋的吧!」宗翔不自覺的靠近她,想從她身上感染一些清新溫柔的氣息;望著被風吹起微揚的髮絲輕輕拂向她的臉龐,更流一份柔媚的美。他常被她吸引,也很喜歡和她談天,這種奇異交心的感覺,他從未在守容身上發現過。

  必瑋掠了一掠秀髮,對他微笑著。下課鐘聲響起,望著四周越來越多的學生與老師,必瑋微感困窘,「你今天到底有什麼事嘛?我們快離開這兒吧!」

  宗翔伸長了腳,站直了身,揚眉對她笑說:「妳怕人看嗎?我可不怕。」

  必瑋抿嘴挪偷著:「好吧,你不怕人看,我就把你留在這兒當銅像好了,讓每位學生都來朝拜什麼叫做希臘神像。」

  說完轉身就走,急得宗翔忙追上前打躬作揖的賠罪,必瑋才轉嗔為喜,兩人並肩走出了校園拱門,說說笑笑的坐進了那輛福特天王星。

  宗翔把車開上了高速公路,直往汐止的方向駛去。

  車子停在一片翠綠的草原中,這裡豎立了一整排大約二十來棟的獨棟別墅,每一棟都別具特色,風格迥異,像是一篇小詩,又像是一幅絕美的風景畫。有的是歐式的城堡建築,也有的是純日式的和居,最最特殊的是每一棟都有著一大扇的落地窗,映著落日也照著餘暉,這裹是那麼的相似卻又是那麼的不同,儼然是後現代主義在建築上發揮的極致。必瑋誠心讚歎著眼前的美麗景色,口中不時傳出因讚歎而輕呼的歎息之聲,她全然被這些絕美的建築迷惑住了。

  宗翔全沒注意這些景致,只留心她的反應,他收起嬉笑的神情,緊張的問:「怎麼樣?妳的感覺如何?」

  必瑋又是一聲輕歎,眼中也露出了溫柔的目光,「這真是太美了,我從沒見過這麼棒的房子,你看,那間有著一大片向日葵花園的房子,我似乎見到了一對老夫妻坐在那屋簷下的搖椅,一邊輕訴低喃,一邊享受日光和風的輕拂呢!」

  宗翔這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滿足得像個孩子一樣的笑了起來,「多謝妳的誇獎,這正是我的原始構想。這裡向著遠山對著田野,所以我就在想,若有一扇窗可以毫無遮掩的看著每天的是月星辰東昇西沉,那會是多美好、多溫暖。嬰孩的笑語、廚房的炒菜聲、和老人優閒的坐在搖椅上,形成了這片溫馨家庭的感覺。」

  必瑋溫柔帶著激賞的眼光轉而投注在他俊帥的臉龐,「你是說,這是你的作品?」

  「不錯,這正是我第一次參與設計的別墅。」宗翔驕傲的環視了這批別墅,「正巧昨天所有的裝潢工程全完工了,妳是第一位駕臨此地的觀眾哦!」

  「太棒了,你的確是有才華的,我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人的,你一定可以憑著自己的雙手闖出一片成就的。」必瑋驀然紅暈滿頰,她忘情之下洩漏了自己內心的秘密,於是急急的掩飾著:「呃,我和守容她談過的,守容也是這麼認為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她。」

  她這番推拖之詞可是徹底的撩起宗翔的興趣,他好奇的問:「你們都談些什麼?說給我聽聽。」

  必瑋的雙頰更是艷紅如火,低垂著頭支支吾吾的開了口,「投什麼特殊的,也沒有講你的壞話,你絕對可以放心。」

  見她慌忙的走向下一棟別墅,佯裝仔細端詳,宗翔也只好聳了聳肩,將這個心頭疑問暫時丟開。

  必瑋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把胸中紛亂莫名的情緒降伏下來,只見眼前這片奇景,竟是中國傳統的田園景觀,小巧精緻的外牆全是由竹子仔細搭蓋而成的,園內是一片竹籬芭圍成的菊花園,各式各色的菊花無論是含苞或已綻放開的,全在風中搖曳舞動,構成一幅賞心悅目的美景。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必瑋滿腦子出現的都是陶淵明這首詞中的意境,「真是太美了,我彷彿見到了世外桃源一樣,你把一切的不可能全都變成可能了。」

  宗栩雙眉一挑,充滿自信的笑著,「這是找第一次參與設計工程的作品,我求好心切,花了好幾個星期的時間來構思,總算是有了收穫,剛一推出樣品屋就大狂好評,沒多久就被訂購一空了。」

  「那要恭喜你了,從此揚名立萬,身價不凡。」

  「錢財名利這些身外之物,我倒是不太在乎,我關心的,是希望我爸能改變對我的看法,對我的努力多一些贊同而已。」宗翔明亮的雙胖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慮。

  「上回你不是說,你父親希望你搬回去住了嗎?」必瑋皺起雙眉,「難道,他還不能諒解你?」

  宗翔歎了一口氣,「我每次回去看他們的時候,他總是沉著臉、不苟言笑的神情,顯然是沒有原諒我,他一向固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打開這個心結,接受我不是學商這塊料的事實。」

  必瑋也知這對父子的事,並非她這外人可以插手的,她轉移著他的心思,「啊,這裡也有一扇落地窗,為什麼每一棟那麼不同的別墅,你偏要加上一扇相同的窗子,讓它們看來有些相似呢?」

  宗翔怎會不知她的好意呢?他拋開愁思,順著她的話說:「我喜歡開放所有的空間,讓光源不斷的照射進來,形成溫暖透明的感覺。」

  「嗯,可是太過開放了,卻有著令人無所遁形的遺憾。」必瑋不表贊同的搖了搖頭。

  宗翔訝異的望著她,「妳怎會有這種想法?一定是妳一向對人對事的想法都太過悲觀了,才會有這種不健康的想法。」

  必瑋只是但笑不語,繼續觀賞下一棟歐式建築,此時傍晚的夕陽漸落,滿天的晚霞照著大地一片通紅,微風漸起,吹動她的髮絲,柔柔的飄向她的臉頰。宗翔斜倚在籬芭旁,望著眼前美景,突然有股衝動,想伸出手來替身旁這位佳人順順秀髮。

  他一直覺得必瑋這股與生俱來的秀美,不需加諸任何妝扮或修飾,就很今人心動了,而此刻映著滿天絢麗的晚霞,更宛如下凡的仙子,嘗遍人間愛慾之後,急急返回天庭般,今人想要永遠留住她。

  他開始想要進一步瞭解她,「妳呢?妳想住在什麼樣的屋子?說不定我可以幫妳設計。」

  「我嘛……只是個小時候的夢罷了。」必瑋搖頭笑著,抬手掠掠髮絲,更顯得發黑如漆,手白如玉。

  「說說看嘛,是夢想也沒關係,妳瞧,這裡哪一棟別墅不足夢想。」宗翔正用她窮其一生熱愛的俊俏臉孔和善良性格在蟲感著她,令她幾乎招架不住。

  必瑋難掩嘴角正揚起的一抹輕笑,「岳先生,你可知道,在遇到你之前約二十年歲月裡,我一直是個現實主義者,很少作夢的。」

  宗翔抗議著,「人會作夢才健康,說說看嘛,我又不會取笑妳。」

  必瑋抬頭望著夕陽,悠然神往的回憶,「我曾經幻想過,我住在一棟濱海別墅,迎著海灘,每天聆聽著來自大海的熱情召喚。我還要個大大的天台,每當天空晴朗、萬里無雲的時候,我就可以躺在屋頂天台的搖椅上,數一整晚的星星,讓它們伴我人夢。」

  宗翔為之大大的震撼,這是多麼簡單卻可愛浪漫的一個小夢,一點也不困難,幾乎每一個人都可以達成,而此刻的她,眼神中所散發出的那股柔和、夢幻般的神采卻是今他動容的最大因素。奇怪,他當初怎麼會選擇守容,而沒有選擇她呢?守容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火,而她則如一股冷冽的清泉,潺潺流過他的心田卻又如此令他回味。

  必瑋見他久久不語,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她怯怯的笑了,「唉,我早說過這只是個夢嘛,很幼稚是不是?這些年以來,我早已學會了不再作夢了。喂,我說是說了,你聽過就算了,可絕對不許笑我哦。」

  「怎麼會呢?而且妳的夢簡單多了,妳的要求可真不高耶!」宗翔收拾起滿懷的柔情蜜意,他站起身來,「我們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他在心中把這個小小的夢深刻的記了下來。

  必瑋隨著他,慢慢循著原路走回,心中仍對這片難得的美景戀戀不捨,她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下星期六是守容的生日,在她家中有個簡單的慶祝酒會,你會去嗎?」

  宗翔乍然聽到這事,原本炯然有神的變瞬收縮了一下,他愣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忙著工作,好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也沒聽到這事。」

  必瑋輕蹙著眉峰,為他將來必定會遭遇的情傷而感到為難,照理,她是該為守容保密的,可是她的情感卻告訴她,救救宗翔吧,這兩種情緒折磨著她,今她不知該說什麼好。

  兩人來到了車子停放之處,必瑋柔聲安慰著,「你別多心,也許是守容近來太忙了,沒空和你聯絡,所以才托我轉告你的,這也和她親自告訴你沒什麼差別,你不會介意吧!」

  宗翔皺緊的變眉,又漸舒放開來,只是他眼神中仍帶有著揉合痛楚與無奈的情感,「但願如妳所說,一切都只是我的多心。這樣吧,我晚上打個電話給她就是了。」

  必瑋好想撫平他的痛苦,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她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善盡一位朋友的角色。天知道她有多恨這種情形,她多想改變一切,讓守容愛上這癡心男子,再不然,就讓自己再重新愛一次吧!愛上別人也不會有愛上宗翔那股今人心痛的感覺吧!

  她感到胸中一陣難以忍受的酸楚和刺痛,這是她認得他以來,就已成了一種習慣,而現在宗翔只是把車飆得飛快,緊握著方向盤,俊美的五官全是冰冷的淡漠,距離他是如此近卻又那麼遙遠,叫她如何開口,又情何以堪呢?

  於是,這輛開了兩年卻又保養得很好的福特天王星,一路靜默地駛進了這早已亮起霓紅燈的台北不夜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0:56

第四章

  岳宗瀚來回踱步在這個價格昂貴的大理石地板上,神情焦躁不安且憤怒。他簡直不敢相信,就在今天,他竟從守容口中得知宗翔也在追求她,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他沒想到,平常義正詞嚴、口口聲聲要靠自己雙手努力的宗翔,竟也會對守容有興趣。

  宗瀚憤怒譏誚的揚起嘴角冷笑,守容在他的心目中根本不算什麼絕色美女,她愛嬌愛鬧、滿不講理的大小姐脾氣,讓他避之猶恐不及,她唯一的好處就是她的父親。

  何志承,守容的父親。柯家雖非家財萬貫,但就憑著何志承在政界、商銀兩界的聲望誰不讓他三分、畏他三分呢?宗瀚看上守容,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可以做何志承的女婿,他可以縱橫政商兩界,他更可以「得岳朗峰的依賴和信任,進而獲得岳氏企業。

  而現在,居然發現他的弟弟也在追求守容,宗瀚為此大受震驚且不安了。從小,他就一直有著惶恐和不安,深怕他的所有被他這個鋒芒畢露的弟弟給超越過去,所以用盡心機,終於把宗翔給擠出了岳氏。但,如果守容選擇了宗翔,這一切的苦心不但白費了,而且更可能會把他多年辛苦打下的江山一併奉送給他。

  宗瀚坐立不安,越想越有這個可能,他平日的鎮靜斯文已不復見,此刻他英俊的五官上滿是冷酷的猙獰與危險的目光。

  「總經理,你要的資料已經收齊了,請你點收一下吧!」門開處,走進了一位偵探杜的私家探員。

  「好,放著吧!」宗瀚簡短的命今著,當私家偵探要退出之前,他又叫住了,「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們去辦,幫我調查一個人,他叫岳宗翔,是我的弟弟,我要知道他的一切舉動,包括日常生活,所有的事都要向我報告。」

  「是。」這偵探微覺奇怪,哪有人去調查自己的親弟弟的,但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把疑問放在心底。

  宗瀚犀利而快速地翻著桌上的數據,直到翻完這厚厚的報告,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微凝思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話筒,便撥了通電話。

  「喂,柯伯伯嗎?是我宗瀚,柯伯伯最近有空嗎?我想邀請柯伯伯和守容一塊出來打球。」

  「哈哈哈,柯伯伯老了,不中用了,哪裡可以像你們年輕人一樣亂蹦亂跳的呢?你們還是自己去玩吧!」何志承爽朗的笑聲經由話筒傳了過來。

  「柯伯伯,您太客氣了,您還正值人生的黃金時期,怎麼能算老了呢?常聽守容說,您的高爾夫球打得很棒,已經有了世界級的水準,怎麼不讓小侄見識見識呢?」

  「你也打高爾夫球!怎麼沒聽守容提起過呢?」一提起何志承的得意玩技,他所有的興致都被挑了起來,和宗瀚在電話中熱切的談了起來,大有遇到知己的感覺。

  等到宗瀚終於敲定這個切磋球技的約會後,他還是頗禮貌的寒暄幾句才放下電話,他心滿意足的看著自己的計劃逐步實現,這才揚起一抹得意的笑,緩步的離開辦公室。

  躺在他辦公桌上的,赫然是一份調查數據,上面記載的居然是何志承的一切隱私,包括他的生平、嗜好、日常生活,以及最最隱密的財產紀錄。

  @@@

  中山北路七段盡頭處的一棟高級別墅,今晚燈火通明且到處充滿衣著華貴、上流杜會人士優雅的談笑聲。

  :今天是守容二十四歲的生日,許多政商兩界的人士都齊聚一堂,除了祝賀她外,當然還帶有拉攏交情的意味在,但這其中有著不同心境的,就屬岳明峰和張靜文這對夫妻了,他們幾乎是以看婦媳的眼光在看守容呢!

  必瑋一步人這外表看來金碧輝煌、擁有數百坪花園的白色透天別墅,頓感自己的寒磣及渺小。與守容同窗四年外加兩年的友誼,她不是不知道她這個好友的富有,但知道總比不上親眼看到的,看著這裡的建築與價值不菲的豪華擺飾,她才真正明白了她們之間的差距。

  站在滿室穿著高雅西服的紳士與衣著入時的淑女之中,必瑋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這身冰藍色及膝洋裝,這已經是她衣櫥裹最最高級的一件了,但處在這大廳裡,她仍是不屬於他們這一群。

  「必瑋,真高興妳來陪我,唉,我都快被這些中年人煩死了啦!」守容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喃喃的抱怨著,一襲紅黑相間的低胸晚禮服將她襯得是黑髮濃密似墨,肌膚雪白勝雪。

  「守容,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這麼大的場合,要不然……」她支吾了一下,沒把話說完。

  「要不然怎樣?要不然妳就不來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妳會這麼做,所以找才故意不告訴妳的。」守容不等地說完,便蠻橫的接下去說。

  「哦,原來妳是故意要看我出糗,好啊,看我怎麼報復。」必瑋頑皮的笑了,「有了,反正我最近手頭不太方便,妳的生日禮物就無限期的欠著,等我有了錢再說。」

  守容伸出了右手食指,慢條斯理的在眼前晃啊兒的,「不行不行,從沒見過生日禮物可以賒帳的,妳人來了禮物就得來,可不許賴,否則我要把妳扣留下來,不准回家。」

  「好啊,在這裡吃妳的、住妳的,我樂得輕鬆。」說完一陣輕笑,趁著何志承帶著一位父執輩朋友與守容寒暄之際,一轉身似煙般溜掉了,只把守容恨得牙癢癢的,直在背後扯動嘴角做無聲的威脅。

  必瑋悄悄地躲在廳中最不起眼的一隅,獨享在喧嘩吵鬧中只屬於她一人的孤獨,她滿心的懊悔,她實在不應該來的,這個華麗燦爛的上流世界本來就沒有她立足的餘地,她又何必來湊這熱鬧呢?

  地幽怨的輕歎著,晶亮有神的雙眸四處游盼著,只希望見到宗翔的出現,他上回黯然的離去,教她好生難過,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宗瀚在一旁斯文的開了口,「嚴小姐,我是岳宗瀚,守容怕妳太孤單了,所以要我來陪妳的。」

  必瑋收回袖游的目光,轉而注視這身穿深黑色西裝的男士,他很帥,甚至比宗翔還俊美,臉上那副鎢絲金框的眼鏡更添了一絲書卷氣,此刻的他雖有禮卻疏遠。

  必瑋溫和的對他笑著:「岳先生,我們雖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已是久聞大名了,我早就想見你的廬山真面目了,如今,果然如願以償。」

  奇怪,宗瀚對這一類寒暄的話早已聽得多了,但從這清靈秀氣的女子口中說出,他卻覺得竟然有些飄飄然的,「哦,是嗎?我也知道妳是守容的好朋友,在大學時形影不離的。」

  必瑋順著他的話題,言不及義的聊了一些,她的目光卻始終在搜尋著那個人。

  幕然間,她的雙頰緋紅,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雙眸緊緊鎖住了那位正從門外走進,身著淺灰色休閒服,滿臉豪放不羈卻又瀟灑自如的男子,滿室西裝革履的紳士都還不及他那身隨意的穿著來得俊逸突出。

  必瑋這才驚覺到宗翔的不平凡,他渾身上下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與王者風範,是多令人感到渺小與卑微,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舉手投足、他的架勢,乃至於他得體的應對,在這群同是上流世界的人群中,儼然是個顯赫而尊貴的王者。

  宗瀚也在他弟弟進來之時,注意到他的出現了,但他只是態度優閒、好整以暇的看著宗翔,彷彿一切都已胸有成竹了。只是他注意到了必瑋這一連串不平常的舉動,她殷紅的臉頰、急促的呼吸,及那雙熾熱溫柔的目光,他驀然明白了,必瑋愛著宗翔,而宗翔呢?他顯然是不知道的。

  宗翔略微觀看了一下,便笑意盈盈的走向了守容站的位置,和她熱切的攀談著,並沒有注意到那雙熾熱溫柔的眼神。

  望著自己暗戀的人竟毫不猶豫的走向守容,必瑋的雙手絞扭到自己感覺「疼」

  的地步,她動人的眼押也滲入了晶瑩眩目的淚光。必瑋緊咬著下唇,強迫自己正視這個事實,他們是多麼地出色且相配的一對啊,自己實在是人癡心妄想了。

  宗瀚冷眼旁觀著這個女子,越看就越覺得不忍,他取了一杯香檳酒,「嚴小姐,喝杯酒吧!」

  必瑋一接過來,便毫不猶豫仰頭一灌,引來一陣急促的咳嗽。

  「別急別急,慢慢來。」宗瀚溫柔的幫她輕拍背部,順手取走了酒杯。

  必瑋向他虛弱的笑著,「你已經知道了?」

  宗瀚一沉吟,便點頭說:「是的。」

  「你可要幫我保守秘密哦,這事除了你以外,就沒人知道了,連守容也不能說。」必瑋蒼白著臉,要他做下承諾。

  宗瀚見她嬌羞柔弱的模樣,心中也不禁一動,滿懷柔情漸生,在他的生命中,何曾見過這種矜持羞澀卻又清靈可人的女人?而現在,她不勝柔弱的站在這廳中,滿眼的孤寂蕭瑟撼動了他,使他不禁想攬住她纖細的肩膀,保護她不受一切風霜雪雨的侵害。

  但他畢竟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今晚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候,不能在這個時候被這種奇異的感情打動,他沉聲的說:「好的,妳可以相信我,我不會告訴其它人的,但,妳連宗翔也要瞞著嗎?」

  必瑋又咬著下唇,顫抖的說:「是的,特別是他。」

  「好吧,尊重妳的意思。」宗瀚沉吟了一下,「這樣吧,妳來了那麼久,晚餐一定沒有吃,我去幫妳拿點點心好嗎?」

  「不,我想回家了,這裡並不適合我。」必瑋淒涼的笑了一下,牽動了宗瀚的心弦,卻也惹來了廳中最出色耀眼男女的注目,但她渾然不覺週遭奇異的變化,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這是為什麼?難道妳是為了他?」宗瀚體貼的把自己手中的酒遞給了她。

  必瑋接過手來,就一口一口嘗著這杯酒,只覺得打從心底嘗到了這酒的苦澀,「你也看得出來,我和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交集,也不屬於這裡,若不是因為守容的關係,我可能一輩子也進不來這種地方。」

  宗瀚的心滿是憐惜,「誰說的?現在這個社會還有什麼門戶之見嗎?我不相信妳已經是當老師的人了,觀念還那麼陳舊迂腐。」

  必瑋覺得醺醺然,她的酒量一向不好,她虛弱的笑了一下,「事實就是事實,改變不了的,滿廳的人,若不是認識你,還有誰會來關心我、陪陪我呢?」

  「這還不簡單,我帶你去認識他們,不就得了?」宗瀚欲帶領她走向人群,卻見她腳步瞞珊,步履不穩,他忙環住她的纖腰,溫柔地把她扶到最近的沙發,慇勤的探問著。

  宗翔和守容都各有所思的望向廳中的那隅,一個如玉樹臨風,溫柔體貼,一個是嬌羞嫵媚,不勝柔弱,他倆的親密熟稔自是不在話下。

  滿頭霧水的宗翔竟自心底深處,莫名的揚起一絲糾結不安的情緒,彷彿他最珍視的某份瑰寶被人偷走了似的,他無法釐清那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他坐立難安,而心神大大的不寧了。

  而守容則是閃動著敵意與困惑不解的眼光瞪規著嚴必瑋,她第一次正規她摯友的魅力,卻發現就連最冷靜自持的宗瀚也會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情人的眼裹是容不下一拉沙子的,她打從心底怨恨起必瑋來。

  必瑋一直是那麼纖弱而不染風塵,對於看慣了環肥燕瘦的宗瀚會有多大的吸引力,守容心底是清楚得很,看著那原本應該屬於她的溫柔笑容再次顯現出來,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她朝著他們筆直的走了過去。

  「宗瀚,我到處找不到你的身影,原來你躲在這裡,今晚可是我們重要的日於,你怎麼可以失蹤呢?」她撒嬌似的偎進宗瀚的懷裡,絲毫不管旁人驚異的眼光。

  宗瀚瞥了一眼窘迫不安的心瑋,才淡淡的拂開守容停歇在他胸前的小手,「我在替妳盡地主之誼啊,妳不是怕她孤單,才叫我過來陪陪她的嗎?何況她身體正不舒服呢!」

  隨後跟來的宗翔,看到守容和他大哥如此親熱,心裡正不痛快,在聽到必瑋不舒服後,卻不禁攏緊了那兩道濃挺的雙眉,「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妳的臉色真的很蒼白呢!」

  必瑋本來只是些微昏眩,但在接觸到宗翔溫柔的眼光後,她直感到頭暈目眩,幾乎為他的關懷而落淚了,她笑得虛弱而嬌柔,「沒有什麼,大概是不大習慣喝酒吧,我覺得有些頭暈。」

  「都怪我,早知道妳的酒量不好,我就不會給妳喝酒的。」宗瀚在一旁自責的「不,這怎麼能怪妳呢?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才會喝得那麼急。」必瑋不大習慣成為那麼多人的矚目焦點,忙推辭著,「我已經沒事了,真的,別在意我了,去招呼別的客人吧。守容,今天可是妳的生日宴會,別為了我而冷落了其它為妳而來的客人哪。」

  守容巴不得她說這麼一句話,「既然妳沒事了,那就不陪妳了,那餐桌上有吃的、喝的,妳需要什麼,自己動手吧。」她親熱的挽起宗瀚的手臂,對他的皺眉視若無睹,「宗瀚,過來嘛,時間已差不多了,你忘了我們要一起切蛋糕的嗎?」

  宗瀚點點頭,對著宗翔投去頗有深意的眼光,才笑著對必瑋說:「妳休息一會兒,待會再過來陪妳。」

  必瑋領首致意,低垂著頭待那陣惱人的昏眩過去後,才抬起頭來,宗瀚和守容早已走遠了,成為眾人圍繞的對象了。她輕歎了一口氣,想站起身來靜悄悄地離去,這才發現原本宗瀚坐的位置早已被宗翔所取代了。

  宗翔那若有所思卻陰晴不定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她,「我沒想到他們竟已如此親密了,也沒想到妳竟會對他產生了好感。」

  他那不知所云卻頗有深意的話,使必瑋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整張臉都刷白了,為他的誤解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愕然地張大她那雙楚楚動人、黑白分明的眼眸回視著他。

  宗翔見她這副不勝柔弱的模樣,沒來由的覺得心內大慟,他喃喃的說:「原來如此,我竟一直都不知道妳對宗瀚有好感,要不然我們三個也不用如此糾纏不清了。」

  必瑋那飽經風霜的心又再一次受到重創了,這是個什麼樣的混亂場面啊,她死命的搖著頭,「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誤會了,真的,我和宗瀚今天才認識,談不上什麼好感的。」

  宗翔只是扯動嘴角,固執的相信自己所見,「妳不用解釋了,我全明白,我瞭解我老哥的魅力非凡,所有認識他的女人沒有不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宗翔,你真的誤會了,他和守容……呃,今天……」必瑋實在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守容和宗瀚的關係,偏偏他還要攪和,必瑋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妳就是了嘛,妳不用那麼激動,好好坐著休息吧!其實喜歡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用不著那麼緊張的怕人知道。」宗翔佯裝不在意的聳聳肩,其實他也不能理解自己沒來由心痛的事實。

  他頁是個大傻瓜,必瑋在心裡狂喊,其實我真正愛的人是你啊,可惜她終究還是沒把它說出來。就在兩人各有所思的情況下,大廳突然一陣靜默,只聽到柯志承豪邁的笑聲傳來。

  「今天真是感謝各位的光臨,使得敝宅增色不少,特別今天是小女守容二十四歲的生日,又是小女與岳家大公於岳宗瀚的訂婚喜宴,各位的光臨參與,更是意義非凡,讓他們這對有情人能在各位的見證與祝福下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宗翔簡直不敢相信這事,他的父母和柯志承等人都笑意盈盈的望著宗瀚和守容交換訂婚戒指,然後互相擁抱交換深情的一吻,他陰沉憤怒的神色,終於在滿室恭賀聲響之時爆發了,他不顧眾人的驚愕,大步走向前去,拉開了相互擁抱約兩人。

  「守容,這是為什麼?妳不是喜歡我的嗎?為什麼和他訂了婚?」

  圍觀的眾人都被他的舉動嚇呆了,岳明峰夫婦更是震愕,他們沒想到這個小兒子也愛上了守容。

  守容雖也被他憤怒的臉色嚇住了,但馬上鎮靜下來,她笑說:「沒錯,我是說邊我喜歡你,但我愛的人是宗瀚,我有說過我愛你嗎?沒有,從頭至尾都是你主動,我只是沒拒絕罷了。」

  宗翔眼中閃耀出兩簇危險憤怒的火花,「難道妳從前的甜言蜜語全是騙人的?」

  「那倒也不假,我的確是很喜歡和你在一起,你會陪我玩、陪我笑,但這些並不是愛啊!」守容柔聲的說:「我們交往之時,你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和宗瀚有來往了嗎?你為何不祝福我們呢?」

  「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他?我要你親口對我說。」宗翔上前一步,捉住了守容的右手,固執的要知道答案。

  守容柳眉上揚,「你真要聽,我就告訴你。我一直不瞭解你,我不明白你為何甘願放棄在岳氏的工作,而寧可去和蓋房於的工人敲敲打打;我更不明白你為何不能像宗瀚一樣,按部就班的幫助你父親完成跨國企業的夢想。你老是那麼叛逆,那麼孤傲,我實在沒有信心和沒有前途、沒有未來的你共度今生,你聽明白了嗎?」

  圍觀的眾人立刻興起一陣議論,嗡嗡之聲四起,宗翔滿臉蒼白卻神情執拗的盯著她,「妳真的這麼認為?在妳的眼中,我只是這樣的人?」

  守容的手部被他捏痛了,她皺眉的說:「是你要我說的,我也不想這樣,我本以為我們可以好聚好散的,是你自取其辱。」

  宗翔沉痛的點點頭,卻仍然瞪硯著她,眼中已沒有迷戀,取而代之的全是冰冷的憤怒與陰鷙的痛心。

  宗瀚走上前勸著他,「宗翔,別在這裡鬧,大家都不好看。」

  宗翔冷靜的看了宗瀚、守容一眼,驀然間他鬆開了手,宛如被燙到一般的快速,他鄙夷的看著他們倆,「的確,我是該走了,恭喜你們了,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無視於滿室錯愕驚訝而議論紛紛的人們,鐵青著臉倉皇的逃出了這個大廳。

  必瑋在他起身之時,就毫不遲疑的尾隨而去,留下了滿室的喧嘩和這群不解的人們。

  而她的一舉一動全看在宗瀚眼裡,他有些惱怒,這一切的計劃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沒算到必瑋的出現,更沒想過,自己竟對她柔弱無助的嬌美產生了難解的眷戀,他低聲的記咒著:「這該死的一切!」

  @@@

  宗翔發了狂的開著車在台北市的大小街道上來回奔馳著,他早已依稀明白了守容並不適合他,但守容剛才的那番話,實在傷他傷得太深、太重了。

  坐在他身旁的心瑋,早已因昏眩而感到胃裹陣陣湧起的酸液,但她還是強忍著,只因她知道他需要發洩,所以她也靜默不語,緊緊咬著下唇。

  許久以後,宗翔終於停下車來,炯炯有神的凝視著她,「妳為什麼要跟來?妳不和他們一起慶祝嗎?哦,對了,妳暗戀著宗瀚,所以妳忍受不了他的訂婚,是嗎?」

  必瑋為他殘酷的話刺傷了,她泫然飲泣,卻依然柔柔的開了口,「不是的,我跟來是因為我關心你啊,和宗瀚或是其它人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宗翔滿心的憤怒與陰霾直想找人發洩,他故意忽視必瑋的柔情,聲音嘶啞且危險,「妳同情我?妳也和他們一樣,認為我什麼都比不上宗瀚,我只能一輩子站在他背後看著他的成功、看著他的榮耀,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只是不願去和他比、和他爭,真要學商,你的能力絕不會輸給他的,你只是不願意傷害他而已。」必瑋急著想找回他的自信心,竟什麼也顧不得了,「我一直那麼的喜歡你,你有理想、有感情,你對自己是那麼有自信,那麼瞭解自己想做什麼、要做什麼,你絕不是守容所講的那樣啊!」

  宗翔望著她嬌艷殷紅的臉,不禁為她這番話感動,但他卻不敢相信,滿臉揶揄諷刺的笑著,「妳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連這種口是心非、今天說了,明天就忘得一乾二淨的話都說得出來,只可惜妳的一片好意全白費了,我根本不喜歡妳,也不會愛上妳。」

  必瑋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去,只剩下了一片慘白,她顫抖著身軀,「妳不相信就算了,只要你這樣想能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那就這樣吧,我無所謂。」她已經賠上了她的愛情與自尊,再給他羞辱幾句,她也不在乎了。

  宗翔緊咬著牙根,望著她淒美哀絕的容顏,卻無心憐惜,此刻的他,只想把他滿心的痛楚全傾倒在他人的身上,對必瑋的每一個字他都扭曲成另外的意思,「妳又何苦來陪我呢?妳不去向宗瀚傾吐妳的愛意、妳的衷曲,卻要來找我這個每個人都輕視的弟弟,對妳有什麼好處呢?就算位高權尊、享盡富裕生活的他娶了守容,妳還是可以做他的紅顏知己啊!」

  「咱!」必瑋終於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冷嘲熱諷,揮了他一巴掌,但等到這一聲輕脆的巴掌聲響起之後,她卻愣住了,她竟然在他滿心傷痛的時刻又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其實宗翔話說出口之後,即已後悔了自己的衝動與殘酷,但她的一巴掌,卻引發了他的怒火。他無視於必瑋滿臉的愧意與盈然飲泣的雙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猛然一帶,使她跌進自己的懷抱後,又伸手定住了她扭動的頭,他低下頭便吻上了她冰涼柔軟的紅唇。

  這原本只是懲罰與短暫的一吻,但在接觸到地無比羞澀嬌柔的反應時,他滿腔怒火全都消失了,他情不自禁的輾轉吸取她的甜蜜,陷入她的柔情之中,渾然忘了守容閃電訂婚對他造成的打擊。

  而必瑋也沉浸在這一吻的柔情蜜意中,畢竟她盼了那麼久;不過這只是他的溫柔對待而已,她昏眩於這一吻的激情甜蜜,竟不自覺的從眼角滑下兩行情淚,流過她緋紅的雙頰,也震醒了沉醉其中的宗翔。

  他條地推開了她,狼狽的收拾著自己血脈憤張的情緒,一邊斜睨著她,俏臉羞紅、淚光盈盈的倚在椅背上,實在令他憐惜莫名,但此刻的他只想到一個笨拙的說詞,「對不起,我一時衝動,總之,對不起。」

  他這種驚異莫名又後悔萬分的態度大大的刺傷了她,她咬著略為腫脹的下唇,轉身打開了車門,毫不留戀的衝了出去;宗翔大驚也跟著下車,快步追上她纖細柔弱的身影,只見她的臉龐已滿是淚水。

  「必瑋,我真的很對不起,我自己心情不好,卻對妳如此惡劣,請你原諒我。」

  必瑋慘白著臉,使盡全身的力量想要掙脫他的手,但他始終握得很緊,於是她失去控制的狂喊:「沒人要我恨著你,是我下流,我犯賤,我自己跟了來,所以活該讓你這樣對我,我這麼說你滿意了吧!?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求你離開我,我不想再見到你。」

  宗翔心痛且內疚的擁她入懷,柔聲的安慰著:「不要這樣貶損妳自己,我不忍也心疼啊,我們今天情緒都不好,都有些失控,所以才會做出一些不應該做的事,我們講和了好不好?」

  必瑋倚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貪婪的吸取著屬於他男性的氣息,止不住淚的一直低拉著,「都怪你,你的話太傷人,我實在忍受不住,認識你那麼久了,從沒見過你這樣。」

  「唉,別再說了,我們忘了今晚發生的一切吧!」宗翔溫柔的為她拭乾淚痕,他俊帥的臉龐已漸平靜下來,看不出曾經有過感情風暴的痕跡。

  必瑋一雙美目來回審視他平靜的外表,及深遂的眼眸中是否還留有傷痛。「你呢?你能忘得了今晚所發生的一切嗎?包括守容的訂婚?」

  宗翔喟然不語,只覺得今晚所發生的一切,他都需要花些時間好好的想想。守容對他來說,真有那麼重要嗎?為何必瑋的每一句話都那邊深刻的打動他內心深處最脆弱的一環?他真的需要時間好好釐清一下,他把必瑋迭回家後,就一直在思考這個,以及他的未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1:29

第五章

  宗瀚坐在他那豪華寬敞的辦公室裡,神情陰鴛的猛吸手中的煙,他在心底暗歎著,自己遍尋不著的如花美眷,難道竟讓她滑過了自己的生命,不留任何回憶嗎?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計劃,最後竟然困死了自己。

  他捺熄了手中的煙後,又燃起了另外一支,情場老手的他,早在第一眼見到必瑋時就發現了她微妙的心事了,但宗翔卻絲毫不覺,宗瀚真不知該為宗翔的粗枝大葉感到欣慰,還是感到惋惜。

  就在他想著自己的複雜心事時,守容推開了門輕盈的走了過來,「等你大半天了,你還在辦公室裡啊!都下班那麼久了,你肚子不餓嗎?我們先去吃飯再去看場電影,現在的幾部片子郡很好看哦!」

  宗瀚撇撇唇,提不起興致,致懶懶的說:「我不餓,妳自己去吃吧,我累了,我想先回去。」

  守容關切的詢問:「你生病了嗎?怎麼會不想吃飯呢?人是鐵,飯是鋼啊,你不吃飯怎麼行呢?」她見到桌上那堆滿煙帶的煙灰缸,皺皺眉又說:「你怎麼抽了那麼多煙呢?這樣不吃飯猛吸煙,對身體不好的。」她伸出手去探採他額頭的溫度,卻被他不耐的推了開去。

  「妳別管我,自己去吃吧!」

  「你最近是怎麼了?從我們訂婚以來,你就一直這樣陰陽怪氣的,我們已經好幾天沒見面了,你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妳到底是怎麼了?」守容咬咬唇,跺著腳問。

  宗瀚閃爍著眼光,皺著眉不悅的說:「妳別多心了,我只是最近比較忙一點,所以比較忽略妳,沒什麼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守容擺明了不相信他的話,「哦,那今晚就聽我的安排,陪我狂歡一晚,好不好?」

  宗瀚聞言,微側著頭細細的打量著守容,似在衡量她這番話有多少真實的成分,他沒思索太久,便一甩頭答應了,「好,今晚妳怎麼說,我們就怎麼玩,我一路奉陪到底。」他是需要將必瑋的倩影徹底忘掉;惹火了守容,對他的計劃不免大受影響。

  守容見他如此爽快,她的女性直覺告訴她,這其中一定有原因的,但她只把疑問存在心裡,高高興興挽著他的手去進行他的狂歡計劃了。

  他們這一晚去凱悅吃了飯,又去了KTV唱了兩小時的歌,最後還去了PUB喝酒跳舞,守容玩得很不開心,她老是覺得宗瀚心不在焉,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在PUB還喝了很多酒,顯然是很勉強的在陪她;當她提議不玩了,要回家的時候,他那帶有三分酒意的變眸竟打從心底笑了出來,簡直迫不及待要迭她回家,守容也不拒絕。

  待他的車駛離守容家門後,她又尾隨著他的車,想知道他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卻赫然發現,宗瀚把車駛上和平東路後,停在必瑋臨時租賃的公寓樓下。守容又驚又怒,那晚生日宴會兩人相依相偎的一幕,儼然出現在她面前一般,她強自按捺住心頭不悅,跟在他身後輕巧的上了樓。

  @@@

  必瑋正從浴室走出,正拿著毛巾輕輕擦拭著濡濕的長髮,此時電鈴急促的響了起來,她頗困惑的瞥了瞥牆上的時鐘,已經半夜十一點多了,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她呢?

  她懷著志忑不安的心前去應門,見門外是有著一面之緣的宗瀚,她便放下心讓他進來,意外之餘,竟連大門也未關好,自己進了廚房倒了一杯熱茶給他。

  「岳先生,那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宗瀚衝著三分酒意前來,又見她穿著一襲淺藍色睡衣,長髮髮梢上正在滴著水滴,一副撩人的模樣使他看得血脈憤張,漸漸呼吸急促了起來。

  必瑋被他看得好不自在,下意識的攏緊了自己的衣襟,又再一次問說:「岳先生,已經很晚了,你先請回吧,有什麼事我們改天再說好不好?」

  他的舉動更引發了宗瀚的慾火,他紅了雙眼,「必瑋,我喜歡妳,我從那天晚上見到妳之後,就是思夜想,沒有一刻能忘了妳,我今天來,就是要來和妳說這些的。」

  必瑋聽他這麼說,心裡也慌了起來,她從來不知道那麼斯文冷靜的宗瀚竟會變上她,「岳先生,你喝醉了……」

  宗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容許她閃躲,「我沒有醉,我說的是真心話,你要相信我,我愛妳,必瑋。」他抓著必瑋直往她唇上吻去。

  必瑋一直在躲避,卻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緊擁在懷中,「岳先生,我不喜歡你啊,我喜歡的人是岳宗翔啊,你一直知道的,不是嗎?」

  宗瀚被懷中溫香軟玉的她挑起了所有的愛慾,他在她臉上、胸前狂吻,口中模糊的喊:「我也喜歡妳啊,他根本就不在乎妳、不愛妳,只有我對妳是真心的。」

  必瑋一直在掙扎,雙手部被他定住,她恐懼的尖叫聲已消逝在充滿酒味的宗瀚口中,他貪婪的吸取她的溫柔、她的芳唇。必瑋的淚狂亂的掉在她已失去血色的臉頰。驚懼的發現她的睡衣前襟已在扭動中被他撕開,他們也滾落在地毯上,宗瀚熱切的吻上了她的胸前,絲毫不顧她的淚眼及哀號,桌上的玻璃杯也被他們的掙扎拂在地上,輕脆的玻璃碎聲也不能敲醒他的良心,必瑋心碎的想,她這一生就要毀在他的手上了。

  突然間,她的大門被守容一把推開,守容一見到他們躺在地上的模樣,頓時被怒火焚燒了她的理智,她高聲的尖叫著:「嚴必瑋,妳這個不甘寂寞的賤女人,妳竟然勾引我的丈夫,我真是後悔,沒早點看清妳的真面目,還引狼人室,介紹宗瀚給妳認識。」

  她的到來,使得宗瀚馬上放開了必瑋,必瑋驚魂未定,急忙攏緊了睡衣衣襟,卻無法便已被的衣服恢復原狀。

  必瑋的怯弱嬌羞,使得守容憤怒已極,走上前就甩了她火辣辣的一巴掌。必瑋被她這一掌甩到了那堆玻璃碎裂處,她的手肘已有幾處滲出了血絲,她羞愧而委屈的喊:「守容,妳聽我說,事實不是妳所想的那樣,妳……」

  「妳住口,我不想聽妳解釋,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是朋友,我柯守容交不起妳這種朋友。」

  在一旁靜默的宗瀚,繃緊了臉上的肌肉,強自按捺住自己不去安慰必瑋,他慚愧的對守容說:「妳不要再怪她了,總之,是我酒喝多了,不於她的事。」

  守容心裡更是憤怒,臉上不住的冷笑,「你心疼了?你不忍了?她的柔弱無助、她的楚楚動人勾起你滿腔的俠義心腸,使你想去呵護她了是不是?」她又朝著必瑋走去。

  宗瀚跳了起來,抓住了她的手,「妳簡直是不可理喻,若不是……哼!」

  「若不是怎麼樣?若不是你們岳家丟不起這個悔婚的臉,你就不認我這個末婚妻了是不是?」守容憤怒的掙脫他,「你不要抓住我,我今天跟你沒完沒了。」

  「夠了,妳鬧夠了沒有?我不想打女人,妳不要讓我破例好嗎?」宗瀚看了仍在低泣的心瑋一眼,懊悔的說:「若妳肯就這麼算了,我還可以看在我們訂有婚約的面子上,努力維持我們的婚姻,若妳再不自重,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守容掙脫不開他鐵一般的嵌制,見他平素的冷靜自製又在他臉上出現,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了,她沒想到他的冷靜之下隱藏多麼危險的殘酷。

  宗瀚臨走之前又望了必瑋一眼,才拖著守容離開,就在此時,他才發現了門口

  站著的,竟是他的弟弟岳宗翔。

  宗翔是在他們鬧得最厲害的時候,悄悄地進來了,守容的一巴掌、惡狠狠的言語,他全看在眼裡,但此刻的他神色平靜得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尤其是面對宗瀚和守容,他更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側著身子,讓他們離開。

  宗瀚望了他一眼,便帶著守容快速地走過他的身邊。宗翔把門關上後,才轉過身來,看著那仍跌坐在地上的心瑋,他今晚來就是因為在這段時間裡,他已經漸漸釐清了自己的感情,他已經明白了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為他分憂解勞的心瑋才是他心中所繫、畢生所受。在他最榮耀的時候,他願與地分享;在他最困擾的時候,他願找她傾訴。而他也相信必瑋是最瞭解牠的人,他希望能確定必瑋的感情。

  但現在,守容的指控、宗瀚凌亂的衣服,而她,酥胸半露,頰上淚痕未乾,淒楚哀泣的神情,以及於肘上斑斑的血跡,使他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恨、是愛還是憐了。他到浴室找了急救箱來,蹲在她面前,仔細溫柔地為她消毒包紮了傷口,只覺得她的雙手全是冰涼的冷汗,渾身戰慄著,他柔聲安慰著:「幸好,傷得不是很嚴重,應該不會留下傷痕,我先替妳消毒一下,待會兒我陪妳去醫院。」

  必瑋合著淚搖搖頭,顫抖的開了口,「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勾引他,他自己跑了來,我一直想要掙脫,但他的力氣是那麼大,我沒辦法。」

  提起剛才的遭遇,她忍不住淚如雨下,她恨不得就此消失,別讓宗翔看見她這副模樣。

  宗翔細心的取走她手上的碎玻璃,仔細數了一下,竟發現她的手上有十七道細細的血痕,他既心疼又憐惜,「妳怎麼那麼不小心,要是這些傷口再深些,血就不容易止住了。」

  必瑋見他顧左右而吉他,打從心裡冷了起來,她蒼白著臉,硬是把酸楚莫名的淚水擠了回去,她收回了雙手,不顧傷口仍在淌著血,「你既不相倌我,又何必管我的死活,我不需要任何人。」

  宗翔凝視著她淒愴的臉,柔聲的說:「我的看法當真對妳那麼重要嗎?」

  必瑋死命的點著頭,「是的,我可以忍受任何人的侮辱,卻不能容忍你對我的誤解,若你不能相信我,那就請你離開我吧!」

  宗翔又望了她好一會兒,「我們結婚吧!」

  必瑋驚呆了,她今天受的實在太多了,此刻的她,根本無法相信宗翔這一句溫柔已極的話。

  宗翔笑了一下,接過她的手細細的上了藥,包紮起來,「那晚妳對我說的話,我回去想了好久,既然妳那麼瞭解我,而我和妳又談得來,感情又比一般朋友來得親密些,所以我想,我們何不結婚呢?妳怎麼說?」

  必瑋那晶瑩的淚珠終於滑落下來,她笑得淒涼卻酸楚,「你在開我的玩笑?何必呢?不如拿把刀殺了我還快些。」

  宗翔心痛的將她擁入懷中,臉上滿是深情的神色,他鄭重的表示:「我是認真的,絕對沒有在開玩笑,你要相信我,我會讓妳幸福的。」

  必瑋閉上了雙眼,深怕這一切全都是夢,而宗翔卻俯下頭來,在她唇上印上一抹深情的物,吻去了她的淚,也吻上了她的心,直教她沉醉,輕歎上蒼對她太眷顧了。

  @@@

  當宗翔親熱地挽著必瑋的手,出現在岳明峰夫婦面前準備宣佈結婚喜訊之時,他萬萬想不到此舉竟會給岳家和他自己帶來如此大的震撼。

  「爸、媽,這是我的女朋友,必瑋,我們打算要結婚了。」他興高采烈的向家人介紹,卻發現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麼的奇怪。

  岳明峰坐在沙發上,寒著臉冷靜地打量著必瑋,那目光犀利且無情地投射在必瑋身上,使她直打著寒顫,不勝怯弱;而張靜文則是帶著惋惜的神情注視著宗翔,不時還用眼角的餘光掃射過必瑋,彷彿她是什麼不可思議的怪物一般;那岳宗瀚則是閃著一雙今人費解的目光看著必瑋,所有的感情都隱含在他深遽的變眸下,又回到了那個平素冷靜自持的他。

  宗翔聳聳肩,又再度開了口,「爸,我就要和必瑋結婚了,我希望你祝福我們。」

  明峰冷笑了一聲,「嚴小姐,妳何不坐下來談呢?難道我們這裡會污染了妳高貴的身子不成了」

  必瑋慌亂的看了宗翔一眼,「不,不會。」就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宗翔驚異的看著他父親,他沒想到他父親竟會用如此冷漠諷刺的態度來對待必瑋,他攏緊了雙眉,「爸……」

  「你先別說話,我正想和嚴小姐聊聊天呢!」明峰迅速的截斷他的話,轉過身來望著必瑋,「嚴小姐在哪兒高就?家中還有哪些人!父母是做什麼的?妳又是怎麼認識我兒子宗翔的?」

  「爸,」宗翔見他以審問犯人的態度問必瑋,心中不免有氣,「你怎麼可以這樣了間呢?」

  明峰瞥了必瑋那美得不需上任何脂粉就足以醉倒眾生的容顏一眼,心中依稀明白了宗翔為什麼拚命保護她的理由了,他沒好氣的說:「難道我不該對一個我兒子帶回來說要結婚的女人多多瞭解嗎?你要是能回答這些,那你說啊!」

  「這……」宗翔反倒說不出口,認識必瑋那麼久的時間,他從來也沒主動問過這些,而她也是絕口不提,所以此刻她是一個問題也答不出。

  必瑋只覺得坐在這個絢爛似皇宮的客廳裡,她有著無比淒愴與蕭冷的寒意,她蒼白著臉,顫聲的說:「伯父,請您別再怪宗翔了,對於我的事,他的確所知不多,而我也絕非刻意隱瞞,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交朋友貴在知心,又何必去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事呢?」

  「喔,但現在結婚可就不只是在交朋友了吧!這不但是兩個人的事,也是兩個家族的事。」朗峰沉聲的說。

  「爸,你這是存心挑釁嗎?難道妳不贊成我們的婚事?」宗翔的心竟也忐忑不安,只覺得在座的人都很奇怪,但不管怎麼樣,他都要保護必瑋,不便她受到任何傷害。

  明峰挑眉反問著:「你們有被我反對的理由嗎?」

  眼看著他們父子爭戰又起,必瑋一咬牙,便說出了一番令眾人駕愕的話,「伯父,我想您反對的理由是我,不是嗎?您要知道我的家世,無非就是要考驗我是否有這個資格進岳家的門,那我也不用瞞您了。我父親是嚴正誠,一位經商失敗、負債千萬的老實人,而我母親是連玉琳,一位平凡的家庭主婦,我有一位弟弟、一位妹妹,都還在唸書,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明峰不喜歡她這種挑戰權威的態度,哼了一聲,「老實人?妳太含蓄了吧!妳父親和人合夥開保全公司,結果把投資人的錢中飽私囊,讓人家給告了,公司才宣告破產的,我說的沒錯吧!為了這種不名譽的事,妳母親帶著妳們姊弟三人開煤氣筒自殺,結果獲救,這事也不暇吧!妳母親雖已獲救,但卻從此精神異常,日常生活都要人照顧,所以妳必須不斷的賺錢,然後把所有的錢寄回家去供妳父母花用,對不對?」

  宗翔被這消息震住了,他看著臉色蒼白的心瑋,心想,原來如此,難怪她穿得如此簡陋,難怪她要到西餐廳賣唱,難怪她會在教書之餘還兼了好幾個家教,奇怪的是,他竟沒有一絲看不起她,反而更加佩服她的堅忍與毅力。

  必瑋只是一徑咬著下唇,神情哀絕痛楚的說:「是的,您說得一點也不錯,這是我們家的悲劇。」

  聽到她坦承了這些,明峰只是冷笑了一下,沒再說話,只是用犀利的目光瞪視著她,彷彿不屑再談。

  張靜文在一旁,和藹的對著宗翔說:「你看,你父親沒冤枉她吧,我們家怎麼可以有這種擺不上檯面的婦媳呢?你爸最近幾年是對你嚴格了些,但不管怎麼樣,總是為了你好,你可不要再為了這事跟他鬧得不愉快。」對宗翔使著眼色,希望他藉這個機會迎合明峰,和他講和,別再鬧意見了。

  但要宗翔就此放棄必瑋,他豈會肯,「爸、媽,一個人最重要的是看她的品行如何,家世的好壞又不是必要的條件,何況我和必瑋很談得來,你們就答應我們了吧!」

  他委婉的勸解卻引來明峰和靜文更大的不滿,明峰對她投去了一個鄙夷的目光,「難道你一定要我說出來嗎?她勾引宗瀚,主動對他投懷送抱,這種女人你也要嗎?」

  一直坐在那兒的必瑋,聽到這項指控,臉上的血色全都失去了,她酸澀的熱淚紛紛灑落,喉中也發出了一聲無言而嘶啞的輕呼聲。

  這指控更加如烈火般焚燒著宗翔的胸膛,他衝到宗瀚的面前扯住了他的領帶,「你自己幹的好事,你還要血口噴人,你這個人面獸心、禽獸不如的畜生!」

  他一拳一拳的盯住宗瀚身上,宗瀚也不甘示弱,兩人扭打了起來,使得明峰和靜文急忙過來拉開兩人,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打鬥,兩人的臉上竟都掛了彩。

  宗瀚重新戴上了眼鏡,整理好了領帶,憎惡的說:「我好心替守容送件禮物去給他,沒想到她竟然脫了衣服,賴在我身上,要不是守容來得巧,我豈不是中了她的粉紅陷阱了嗎?」

  「你,你還要侮辱她?」宗翔恨不得再衝上前去揍幾拳,卻被靜文拉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好了,你們兄弟倆何必為這女人打成這樣,值得嗎?」靜文慌亂的安撫著,她實在不明白必瑋有什麼魅力,先是引誘了她的大兒子,又騙得小兒子非要跟她結婚不可。

  一直坐在那兒垂淚,彷彿不見不聞的必瑋終於忍耐不住了,她站起身來,萬念俱灰又飽受委屈的她,唇邊泛起了一絲淒涼而虛浮的苦笑,「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我全明白,我會走,我會離你們遠遠的,再也不會打擾你們任何人,很遺憾給你們帶來那麼多的困擾,我恨抱歉。」

  她沒有再看任何人,只僵直著身軀,衝出了大門,把在這裡所遭受的屈辱,和身後宗翔聲聲的呼喚,都化成淚水,瘋狂的灑落在她臉上、胸前,她直奔了出去,在仰德大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宗翔見她悲痛的跑了出去,心中實在不忍,他剛舉步要追,就被他父親厲聲叫住了。

  「不准你去追她,她要走,就讓她走好了,像她這種人怎麼有資格做我的媳婦?」

  宗翔僵硬著身體轉過身來,他的臉色是那麼的陰沉難看,「爸,你們為何要那麼殘忍?為何要用這種惡劣的態度來刺傷一個女孩子?難道你們就相信大哥的片面之詞,認為她是那種不知自重的女孩?」

  「住口,妳還好意思說,上回你在宗瀚和守容訂婚宴會上大鬧的事,我還沒工夫找你算帳,你現在又找了個名譽不佳的女孩要結婚!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嗎?」

  明峰餘怒末消,但也暗自慶幸那女孩自己打了退堂鼓,不至於糾纏著他兒子不放。

  「爸,我承認那天晚上是我不對,我沒有早點認清守容不愛我的事實,才會當眾自取其辱,我自己也很後悔,但,必瑋她是個好女孩,她很瞭解我,也很關心我,我們是很認真的在考慮結婚的事。」宗翔委曲求全的解釋著。

  明峰皺著眉在考慮著,宗瀚揉著額上的瘀傷,冷冷的開了口,「或許她是很愛你,但你喜歡她嗎?你對她會有像對守容那樣的愛戀之情嗎?」

  他這話問住了宗翔,在他自己都還厘不清對必瑋是哪一種感情時,他又怎能提到「愛」這個字呢?

  「你不要那麼禁不起打擊,守容和我的訂婚對你造成那麼大的震撼,所以你也想找一個人結婚來報復我們。」宗瀚犀利的看著他,隱藏在鏡後的是光閃閃發亮,「但,你別忘了,你這樣盲是衝動的行為,賠的不只是你的一生,連必瑋的一生也要陪著你一起埋葬。」

  宗翔覺得他的背上似有無數的冷汗在攀爬著,在他心中,他的確有過這種想法,但在面對必瑋清秀靈動、撫媚可喜的臉龐時,他這種想法又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他此時完全不知道如何辯駁,又如何解釋自己糾葛的情緒,他吶吶的開了口,「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我不管你和那女孩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愛,總之,你和她徹底斷絕往來,你在外面的行為也太放肆了,馬上搬回家住,你那份工作也順便辭了吧!」朗峰態度強硬而堅定,他又使出了做父親的權威。

  「爸,這是不可能的。」宗翔寒著臉,語氣竟也是如此的強硬,「爸,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要回岳氏,而是希望能獲得你的祝福,既然你不接納必瑋,我地無話可說,但我希望你不要拆散我們。至於那份工作,我做得很愉快,很能勝任,我更不想放棄。」

  明峰氣得全身發抖,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挑戰他的權威,而偏偏他最鍾愛的小兒了就是最喜歡和他唱反調的人,「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不願放棄工作,更不會棄必瑋於不顧。」

  「你,你現在翅膀長硬了,就想飛了是不是?」明峰見他不為所動,聲音也高亢了起來,「好,好,你現在要是走出了這個家門,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從今以後,你是死是活,在外面的一切所作所為和我岳明峰毫無關係,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宗翔神情凝重的點點頭,他既痛心於父親長久以來的固執,更掛心傷心哀戚的必瑋,他迅速的作了決定,「爸,媽,你們保重。」

  他轉身堅定的朝門口走去,徹底拋棄了這繁華絢爛有如皇宮般的生活,在座的三人無不震懾於他的決裂,而朗峰更是失控的怒吼著:「你走,你走,你跨出這個家一步,你就永遠不要待回來。」

  宗翔置若枉聞,他的每一步都踩得那麼沉重又那麼堅決,他的心也彷彿被踩碎般撕裂著。

  @@@

  宗翔在仰德大道旁山間的小路找到了搖搖欲墜的必瑋,此時的她蒼白著臉,斑斑的淚痕猶蜿蜒在她毫無血色的臉頰,兩眼空洞而茫然的望向前方,似在追尋什麼也像在躲避什麼的那樣令人心疼。

  宗翔追上前來,緊緊的抓住了她的雙臂,只覺得她雙手冰涼,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一時心中酸楚,滿是痛惜的說:「必瑋,對不起,讓妳受委屈了,我知道這樣對妳很不公平,但他們是我的父母,我請妳原諒他們。」

  必瑋含著淚,無限淒楚的搖搖頭,「我沒有怪他們,我也沒有資格怨恨他們,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那麼真實,令我無從辯駁也無話可說。」

  「不,不是的,妳父母的事不能怪在妳的頭上,妳的出身更不能判定妳的好壞,就像我無法選擇我的家庭一樣,妳不能就這樣灰心了啊!」宗翔搖晃著她,希望她抹去自卑和自憐,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她總是習慣和人保持著距離,為什麼她是那麼的悲觀,那麼的多愁善感了。

  必瑋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耳去,她雙眼空洞的望向遠方,神情仍是那麼的茫然,那麼的淒涼,「他們怎麼說我,我都不在乎了,可是岳宗瀚怎可那樣冤枉我!?

  那天晚上我好好的在家,是他自己跑了來,是他想要強暴我,他怎麼能說出那麼惡劣的話?他怎麼能作那些違心之論呢?」她根本沒打算聽任何人的回答,只一徑失神的喃喃自問:「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宗翔見她這副模樣,心裡實在懊悔極了,他不能好好保護她,讓他遠離自己家人帶給她的屈辱,還怎能誓言給她幸福呢?他使勁的搖晃著必瑋,「必瑋,妳醒醒啊,沒事了,有我在妳身旁,不會有事的。」

  他放開雙手,轉而定住了她的下巴,「看著我,必瑋,妳看著我。」

  必瑋收回那茫然的眼光,柔柔的停在她窮盡一生愛戀的俊帥臉龐,此刻的她,分不清滴落在她臉龐上的是淚還是血,她死命的盯著他,「你相信我嗎?我沒有勾引他,我沒有勾引岳宗瀚,你相信嗎?」

  宗翔熾熱而深遽的眼光,溫存的回望著她,她是那麼的絕望,那麼的哀戚,即使他曾對那件事存有過疑問,此刻也早消逝得一點也不剩了,他堅定的點點頭,「我相信妳,妳沒有勾引他,沒有勾引岳宗瀚。」

  必瑋放心了,全世界那麼多人都看不起她,她也不在乎了,她要的,只是宗翔一個人的信任而已。她一放鬆心情,就昏倒在宗翔的懷抱裡不省人事了。

  等到她再醒過來,才知自己已經回到住處了,宗翔神情焦慮的在一旁等候著,他一見她醒了過來,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妳終於醒了,我見妳昏倒了,實在把我嚇壞了,我燉了一碗雞湯,我去端給妳喝,妳別動啊。」

  必瑋還來不及婉拒,他已從廚房捧了一碗雞湯,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口中不斷的喊著:「妳平常一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秋天的山上風吹起來雖然舒服,但身子弱的人就受不了了,而妳穿那麼少,風一吹那還得了,快把這湯喝了,好好睡一覺,包妳明天又是活蹦亂跳的。」

  必瑋為他的體貼細心而感動不已,盛情難卻的只好把這湯喝了下去,只覺得味道淡了些,想必是他第一次下廚的結果。

  宗翔見她喝的模樣,快慰的笑了,「味道不錯吧,這可是我親手煮的,我平常見范媽就是這樣煮的,我依樣畫葫蘆了一番,總算把它煮出來了。」

  必瑋嫣然一笑,臉上也泛起了兩片淡淡的紅暈,「謝謝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讓妳這個大男人為我下廚。」

  宗翔帥氣的一笑,神情瀟灑的他此刻看來更是迷人,「那不算什麼,妳沒事了就好。」

  必瑋微微的一笑,又收回了歡顏,雙眉深鎖且咬著下唇,「宗翔,結婚的事我們還是算了吧!」見他雙唇一動,似要表示意見之時,她忙伸手掩住了他,「你先聽我說,我從一見到你,就情不自禁的愛上你。那時,你深愛守容,我決定默默支持你,那不僅是因為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也是因為我自卑的家世,使我不敢也不能向你表達我的心意。而現在……」她咬咬唇,又繼續的說了下去,「我更是配不上你。」

  宗翔握住她漸趨冰冷的指尖,「誰說的?誰說妳配不上我?最瞭解我的人是妳,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是妳,除了妳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到哪裡再去找一個那麼適合我的妻子。」

  「但,你不嫌棄我的父母、我的一無所有?」必瑋閃著晶瑩的淚光,顫抖的「是的,若妳能不在乎我孤身一人,我又怎會不接受溫暖的家呢?」

  必瑋的俏臉又失去了血色,她驀然明白了宗翔所作的決定是怎樣的慘烈,「你是說……」

  宗翔歎了一口氣,「是的,我這是徹底和岳家脫離了關係,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是那個含著金湯匙出生、要什麼有什麼的岳家二少爺了。」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必瑋哽咽的低泣著,她的自責與內疚清楚的寫在她美麗的臉上。

  宗翔把她輕摟在懷中,柔聲的安慰著:「這不關妳的事,若沒有妳,這事遲早也會發生的,我早已經覺悟了。我現在可真是一無所有了,妳還願意嫁給我嗎?」

  他輕抬起她的下巴,無比柔情的注視著,直到她含淚輕喃著:「我願意。」

  時,慢慢俯下了頭深深的吻住了她,這是一個充滿著激情與柔情的情人之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1:58

第六章

  今天是岳宗翔和嚴必瑋的結婚大喜之日。

  宗翔身穿白色西裝與一襲白色洋裝的心瑋站在一起,宛如一對金童玉女般的相襯,神采奕奕的他深情吻上了典雅溫婉的她,且在旁人祝賀聲中完成了他倆的終身大事。

  到場觀禮的人並不多,必瑋的父母都因為身體不適而缺席了,來的是必瑋的弟弟嚴瑾和妹妹嚴必璇。宗翔的親人卻是一個也沒來,岳明峰甚至揚言這場婚禮是兩件醜聞加在一起的荒謬事情。

  可是,這一切都無法影響到這對新人,在他們快樂幸福、彼此相屬的大好日子裹容不下一絲陰影。他們沒有循古禮大宴賓客,也沒有邀請眾多親朋好友,有的只是一場溫馨而小巧、簡單而莊嚴的公證結婚。

  當他們出了地方法院,站在六月艷陽底下,依偎在宗翔懷中的心瑋不禁淚盈於睫,「這一切多像夢呵!」

  宗翔笑著為她吻去淚珠,「傻丫頭,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是子,怎麼會是夢呢?

  我只希望能給妳更莊嚴、更盛大的婚禮,而不是這個簡單、沒有男女儐相、沒有白紗禮服、沒有鑽戒的婚禮。」

  望著他漸攏的眉頭,必瑋忙伸出纖指,為他撫平著,「我從來沒抱怨過,真的,對於這一切,我很滿足了……」

  她的話還末說完,便被一臉促狹、有著一雙靈活烏黑大眼的嚴瑾大聲糗著,「哇,老姊,妳可真不是蓋的,才結了婚,就公然在法院門口演出這一場卿卿我我的戲,想不到平常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的妳,一結婚馬上變得不一樣了啊!」

  必瑋羞紅了臉,蹙眉輕嗔著:「嚴瑾,你可別亂說話哦!」

  嚴瑾揚眉笑得樂不可支,「我亂說?難道妳有很多個男朋友?喂,姊夫,你可得小心點,我姊說她有很多個男朋友。」

  宗翔望著她嬌艷羞怯的容顏,忘情地掬飲這份柔美,他含笑呢喃著:「那我可要把她看緊點,一刻也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免得其它好色的男人等在旁邊,偷走我的心瑋。」說做就做,他摟住了必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惹來圍觀眾人的大笑,也使她嬌羞的藏進了他的懷裡。

  嚴必璇動容的望著這一幕,她靜靜的走上前,輕盈的開了口,聲音是那麼的柔和迷人,「姊夫,我們把姊姊交給你了,她為我們家吃了不少苦,如今,總算是有個好歸宿了,我們很為她高興,希望她將來能過得幸福。」

  望著眼前淡雅宜人、文靜清秀的她,宗翔在心底暗讚,這儼然又是一個小必瑋。「我會的,我很珍惜她,也會使她更幸福的。」

  嚴瑾這個大男孩,也收起玩笑的臉色,「姊夫,請你一定要善待她,我們嚴家什麼都沒有,但你若欺負她,我會不惜找你拚命的。」

  他們姊弟之間的感情明顯而深刻的寫在他眼裡,宗翔望著他,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這種友愛的感情,雖然他從來不曾擁有過,但他卻懂得珍惜與典藏。他動容的拍拍嚴瑾的肩頭,「我不會、也不敢,我還想留下我這條命,好好寵她一生呢!」

  然後,他們坐上那輛把他們從兩個世界中,拉扯到一塊兒的福特天王星,一路上駛向了他們的未來,且帶著眾人的祝福,滿心愉悅的度蜜月去了。

  沒多久,.就聽說了宗瀚與守容結婚了,那是一場政商兩界號稱近十年來最盛大豪華的婚禮,動用了十對男女檳相和五十位可愛的小孩當花童,聽說那天宗瀚挺拔,有如玉樹臨風般得意非凡,而守容雍容華貴有如公主一般,他們的婚禮滿足了岳明峰的期盼,也惹得張靜文華下淚來。宗翔和必瑋聽到這裡,只是相視一笑,暗禱他們幸福美滿。

  按著,一年後又聽說宗瀚和守容去了美國,想是在那兒尋求岳氏企業另一個海外據點,這是宗翔和必瑋最後一次聽到他們的消息,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了。

  @@@

  往事歷歷,自從與宗翔結褵後,今年已是第六年了,窗外的雨依舊浙瀝瀝的下著,必瑋漫步在長廊上,緩緩找著三恭的教室,她無意識的玩弄著左手的白金婚戒,這是他們結婚之時,宗翔親手為她戴上的,儘管這只戒指並不值錢,也儘管是後宗翔買了許許多多比這個價值更昂貴的戒指想換下它,必瑋總是不肯,因為它代表了那一份患難中的真情。

  她一步進教室,這群半大不小的學生便嘻嘻哈哈的捧來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必瑋微感怪異,但也沒仔細看,便含笑稱謝,收了下來。

  學生們不依,「老師,妳仔細看看花嘛,妳看看有什麼不同。」

  「哦,會有什麼?」必瑋納悶的取過花來,仔細地瞧了瞧,這才發現每一枝花的花瓣下都包裹了一層厚厚的塑料紙卷,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個個的保險套。

  必瑋的臉條地羞紅了,不禁暗罵這群調皮搗蛋的學生們,細數之下竟然有三十朵玫瑰,三十個五顏六色的保險套呢!

  這群學生轟然笑著,卻又乖巧的懂得適可而止,她們站起身來齊聲祝賀著:「祝老師愚人節快樂。」

  必瑋啼笑皆非,撇唇悻悻然的說:「真難為妳們了,到哪搜集了那麼多的保險套來?」

  學生們滿面笑容,「一個人負責去一間情趣商店,看到買來了就是了嘛,老師,祝妳和師丈天天都是情人節。」全班笑鬧得好開心,渾然不像距離聯考不到百天,需要卯足了勁而努力奮戰的考生。

  每年愚人節前後,學生們都會來上這麼一次,必瑋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她清秀靈動的眼眸轉了一圈,清清喉嚨,唇邊已浮起一抹頑皮的微笑,「那好吧,我盛情難卻,只好收下來了,回去跟你們師丈說,要他改天來謝謝你們。現在嘛,我也要迭你們一個驚喜。」見大家好奇的張著眼睛注視著自己,她笑得更得意了,「把書本收起來,我們進行隨堂模擬考,下課前交卷。」

  她們滿口抗議,埋怨聲此起彼落的,開了好一陣,見必瑋始終不吭聲,優閒自得的坐在講台上,這才相信了,默默的收起課本,等待試卷。

  必瑋這才笑意吟吟的宣佈這堂課用來談天,舒解她們每天沉重的功課壓力。這群女孩子們才又恢復了歡顏,重新吱吱喳喳起來,弄得教室裹好熱鬧,她們層出不窮的話題,一直到下課還未停歇,也讓必瑋暫時拋開愁緒,與她們一起玩起遊戲,分享了許多發生在她們身上的故事。

  必瑋的好情緒使她心情放輕鬆,腳步也跟著輕快了起來,她捧著那束別有意味的花,快步地走出校門。

  宗翔開著他最近新買的酒紅色跑車,早就在校門口恭候多時了,一看到她纖細柔弱的身影,他忙下車,笑著相迎,「又是一束玫瑰花,要不是我早知道你們是女校,跑不出程咬金來,我早就被嫉妒淹死了。」

  必瑋笑得含蓄,輕巧的坐進車裡,才輕歎說:「你要是知道她們為什麼要迭我這束花,恐怕你還得感謝她們哩!」

  她說完後,才想到這種暗示太過羞人了,她嫣紅著臉,低垂著頭,將目光掩藏在眼臉下不敢看他。

  宗翔開著車,一面用溫柔的目光掬飲她的甜美,這些年來,他面對著她,總有著無盡的愛戀與眷顧,他分不清這是種什麼樣的感情,也不想去分明白,他只知道,他願和她過一輩子。此刻看著她如此嬌羞的模樣,他不禁笑問:「我要感謝她們?為什麼?」

  必瑋吶吶的說不出口,只含羞的把那束花遞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宗翔把車滑行到路邊,拿起那束花左瞧右瞧,就是瞧不出什麼名堂來,他皺著眉,「什麼啊?花就是花,難道會變棵樹來嗎?必瑋,妳就說了吧!」

  必瑋笑著伸過手來,輕輕解下了一個個別在花梗上的保險套,每解一個就換來宗翔一句驚呼,全解下來之後,他搖著頭,不可思議的說:「這群小毛頭在想些什麼啊!到哪裹找來這麼多玩意兒?」

  必瑋雙頰殷紅,羞澀地垂了頭,低聲說:「她們……她們還說祝我們天天都是情人節呢!」

  宗翔泛起了一抹邪氣十足又促狹意味頗濃的笑,「既然如此,我們現在趕緊回家試試,別辜負了她們的好意,妳說是不是?」

  必瑋的雙頰被他調侃得更加紅艷似火,她跺跺腳,咬著下唇嗔道:「你這人可真不害躁,這種事也好意思說出來?」

  「為什麼不可以?妳是我老婆耶,我們同床共枕六年了耶,妳身上有哪一吋是我不熟悉的?」宗翔笑意吟吟、深情款款的凝望著她,眼中那兩簇熾熱、醉人的火花不停的閃耀著。

  必瑋微微仰起頭,神情似笑非笑卻又如比嫵媚,「你這人,若是再胡說八道,我就休夫、把你FIRE掉,看你去和誰打情罵俏呀!」

  「自古只有休妻,哪有休夫的。」宗翔大表不滿的抗議,「何況妳這群龐大數日的『禮物』沒了我,怎麼用啊!?」

  必瑋噘起唇,睜大黑白分明卻閃著懊惱的大眼睛時,宗翔閃電般的封住了她的唇,給了她既熱情又纏綿的一吻,「好了好了,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快開車吧!我們是停在路邊耶,我的好老公!」

  「是,老婆大人。」宗翔馬上發動引擎,一邊卻在低聲咕餵著:「怎麼會有這麼害羞的女人,這種年紀都該做媽了,提起那事簡直就像個小女孩一樣,真是的。」

  「你說什麼?」

  「沒,沒有,我是在想我們去哪兒吃飯才好!」

  「這還差不多。」

  @@@

  夜霧瀰漫中,閃爍著一排排整齊燈光的桃園中正機場,一班自美國洛杉磯起飛的長榮航空客機劃破這片湛藍的天空,緩緩降落在這長長的跑道上,為這寂靜的塔台海關處,帶來了一陣陣喧騰熱鬧的騷動。

  柯守容百感交集的閉上了雙眼,她的思緒早已飛到了這片生於斯長於斯,有著無數愛恨情仇、糾葛牽纏的土地上。

  回首這六年的婚姻生活,她有如夢初醒、肝腸寸斷般的絕望。六年前,她和岳宗瀚本是對人人稱羨的天成佳偶,當時,她自己也相信了這種說法,還滿心以為他們可以幸福喜悅,即使在她親眼目睹他強迫她好朋友的暴行之後,她還是選擇了他,結果,卻換來了六年的同床異夢、六年的精神虐待,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守容想到這兒,不禁神經質的笑了出來,誰能忍受一個新婚之夜抱著自己、口

  中卻輕喃別的女人名字的丈夫呢?而他,這六年來,沒有一天忘記那個清秀靈動、溫柔婉約的女人。這教她情何以堪呢?

  嚴必瑋,妳等著瞧吧!我的幸福因妳而毀,我也要從妳手中奪走妳的幸福。守容在心中暗對天立誓,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要報復的,她始終不相信瘦骨嶙峋、土裡土氣的嚴必瑋,能有多大的本事讓岳宗瀚為她神魂顛倒、讓岳宗翔娶她為妻。

  飛機停妥,旅客們魚,貫上步階梯。神情疲憊、眉眼中卻散發出成熟、驕傲和自信的守容,夾在灰濛濛夜色與來來往往的行人中,她足那麼的耀眼亮麗,宛如六年前,她從這裡飛往加州一樣。

  她快步走出了機場候機樓,只在門口略停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打從心底笑了出來,「台北,我回來了。」她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帶著銀鈴般的笑聲大步的走了出去。

  @@@窗外的月色高掛,銀色的光輝灑遍一地。窗邊的紗簾迎著夜風飄揚著,宛如曼妙且輕盈的舞者。

  而床上的人兒,正分享過一陣激情親密且旖旎美妙的熱情激盪後,在靜默品嚐著對方的心跳與溫熱的呼吸。

  必瑋纖纖細指正無意識地劃過宗翔寬廣厚實的胸膛,惹來他渾身的輕顫,他抓住了這只不安分的小手,舉到嘴邊親吻著,「妳這個可惡又可愛的小巫婆,到底有什麼事困擾著妳?就連依偎在我的懷裡,眉頭卻依然深鎖著,難道妳不怕我看了會心疼嗎?」

  必瑋磨著眉峰,咬著下唇遲疑了一會兒,才在他關切的注視下,歎息著說:「爸的生日就快到了,不曉得今年他會不會接納我們?會不會原諒我們呢?」

  宗翔濃挺的雙眉糾結皺起,親情、父愛與家庭的溫暖在他心胸強烈激盪著,使他頓時不知從何說起。

  必瑋溫柔的目光深情的望著他,為他的掙扎而感到心疼,「對不起,都是為了我。」

  「我已經說過好多次了,妳為什麼還要怪罪自己呢?我從來就沒有一絲埋怨妳的意思,爸媽的不諒解我只能說遺憾,對於這一切我卻從來沒有怪過妳。」宗翔滿心懊惱卻如此深情的表示,看在必瑋的眼裡,只有加深了她的內疚與自責。

  必瑋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儘管妳不曾怪我,但我怎能不怪我自己呢?若不是我,你不會被他們摒除在外:若不是我,爸媽不會對你不諒解;若不是我,你今天還是人人艷羨的岳家少爺:若不是……」

  宗翔微俯下頭,封住了她的話語,也一路吻著她被淚水浸濕的臉頰,口中低聲呢喃著:「不是,絕不是,若我的話能減輕妳無止盡的自責與內疚,那我就一再地向妳保證,直到妳不再感到難過。」

  必瑋滿心痛楚的閉上了眼,依偎進他的懷抱中,良久之後,才又歎了一口氣,「若是我們有個孩子,或許爸媽就不會拒我們於千里之外。」

  宗翔心有餘悸的想起上次她懷孕的情形,忙搖手否認著,「我不想再讓妳冒險了,上回妳小產,血流不止,整整昏迷了兩天才醒了過來,這回說什麼我也不讓妳再冒險了。」

  必瑋急得快流下淚來,「可是,醫生說是體質不易受孕,但對懷孕一點障礙也沒有,你就讓我再試一次嘛,爸媽有了孫子抱,不也很好嗎?」

  宗翔憐惜的望著她絕美的容顏,心中暗歎著,他知道爸媽都是極端好面子的人,即使她有了孩子,他們也未必會接納她啊。「順其自然吧,這種事不能勉強的,妳最近又瘦了些,快睡吧!補足了精神,再說吧!」

  必瑋知道他只是好心安慰著,但她卻有著滿心不安,沒有生孩了的女人承受著多大的壓力,豈是男人所能瞭解的,何況她都已過三十歲了。

  身旁的他呼吸已漸平穩,臉上帶著甜美安詳的微笑,已進人夢鄉之後,必瑋才撐起身於,坐了起來,望著他因熟睡而顯得更為年輕、稚幼的臉龐,她的心中被鍾愛崇敬的情緒脹滿了,再也容不下任何的陰影,包括守容要回來的事。

  結婚這許多年來,他們沒有大起大落的感情糾纏,只有平靜與相互瞭解。有時候,必瑋自己都會驚訝,自己竟對宗翔的一點一滴瞭如指掌,像是明白自己一般。

  而他寬闊的心胸也常令必瑋感歎得無以名之,他對任何事都有著高度的樂觀與爽朗的個性,正是必瑋所缺一之的。

  然而,她卻知道,宗翔並不愛她,他愛的人或許只是守容一個人。這些年來,他從未談過「愛」這個字,每到了關係曖昧、情緒激盪的時候,他都適時地輕描淡寫,開開玩笑敷衍過去了。必瑋為此,私下不知掉了多少淚,但在他面前,還是裝作不在意,體貼的裝成沒這回事的模樣。只是,她知道,他過得並不快樂。

  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思以往,必瑋不禁懷疑,宗翔是不是不能忍受和她共同養育孩子,而拒絕了她再度懷孕的建議呢?是不是他已經過膩了這種只比友情更親密一些,但卻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呢?

  若是如此,她該怎麼辦呢?她問天不語,只任滿頰的淚水再度沈浸著她淒愴悲苦、柔腸百轉的芳心了。

  @@@宗翔在辦公室裹絞盡腦汁的構思設計圖,已成了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了。自組設計師事務所不但需要人脈,更需要資金,但才華洋溢的他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完成了這間二十人的事務所,且專接大建築公司案子的他,因幾棟大樓的設計別出心裁,頓時名利雙收,年紀輕輕的便成了設計界中一位青年才俊。

  但今天的他還在努力奮戰,使得他的員工們大為不解。他的同學兼好友連立雄帶著豪邁不羈的笑闖了進來,「咦,鼎原那批錦繡山莊的CASE,不是早就結束了嗎?你還窩在辦公室幹嘛?是不是在暗示我們,老闆這麼努力,我們做員工的也不能太過放肆?」

  「去你的,我畫我的圖關作什麼事,」宗翔頭也沒抬,只抓了一塊布,把直尺的邊擦拭乾淨,又再描起了另一條線,「你要是覺得冷眼旁觀對你的良心過意不去的話,就不妨過來給我一點意見吧!」

  立雄好奇的湊過身來,「你在畫什麼啊?讓我看看。」他一看之下,便笑著說:「是一棟別墅嘛,你在幫誰畫的?誰要住進去?哦,我知道了,你要用來金屋藏嬌。」他滿臉促狹與椰偷,換來的卻是宗翔的一雙大白眼。

  「你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宗翔描完最後一筆直線,把圖拿起仔細端詳著,「你看把壁爐放在東南角落裡,是不是會使房間看起來更溫暖些?」

  立雄嘖嘖有聲的說:「你這麼煞費苦心的設計這房子,不怕你老婆追殺你啊?」

  宗翔唇邊泛起一抹神秘且頗具含意的笑容,「她知道了恐怕會很感激我吧!」

  立雄不需多加思考,便知道了他的用意,他重重的拍著宗翔肩頭,「真有你的,夫妻感情這麼好,竟然想到迭她一棟自己設計的房子,要我是個女人,也會感激涕零的以身相許。」

  宗翔雙眉揚得老高,一臉的難以置信,「世上哪有你這麼醜的女人,若是她換成你,我避之唯恐不及,哪會迭你一棟別墅,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嗎?」

  「也對哦,世上哪有我這種才氣洋溢、英勇魁梧的女人哪!」立雄挑了挑眉,粗聲粗氣的說:「唉,我本擬以身相許,奈何公子拒絕,奴家只好去也。」

  「喂,你知道就算了,可不要四處去傳播,更不可以讓必瑋知道,我想等房子蓋好了,再給她一個驚喜,你不要洩漏了口風,知道嗎?」宗翔再三地叮嚀著。

  「好啦!」立雄臨走前不忘記糗他,「早知道,你就和我一樣做個不婚族,不就好了嗎?連要迭老婆一個禮物還得怕這怕那的,男人頁命苦吶!」

  「去你的,你還是快滾吧,省得在這裡礙我的眼。」宗翔笑罵著,百忙之中還不忘椰偷一句,「若是你這個才華縱橫、英勇魁梧的設計師工作太過輕鬆,嫌待在這裹吃飽沒事幹的話,我建議他不妨去研究研究下一筆「伯爵山莊」的格局佈置,三天後,我等你的報告。」

  立雄急得大搖其頭、大擺其手,「喂,老闆我怕你行不行?你就念在我年幼無知,冒犯了你的龍顏,千錯萬錯,你要怎麼罰都行,就是別要我去跟盛威建築公司打交道,他們那個王卿卿真足煩人。」

  宗翔撇撇唇,慢條斯理的說:「我怎麼不知道?我看她還好嘛,年輕貌美,辦事能力又強,和你正是天生一對。」

  「才怪,她每次見到我都像八瓜蜘蛛女一樣,死要賴在我身上,拉也拉不掉,這種滋味一次就夠了,我已經忍受兩次了,凡事不過三,我絕不再自受第三次。」

  立雄死命的搖著頭,若不是宗翔早見過王卿卿,他都要相信她真是這麼可怕的女性了。

  他無奈的笑著,「你啊,還沒到被愛神的箭追上的時候,若是真碰上了你看對眼的女人,到時,我看你怎麼自圓其說。」

  立雄爽朗的笑聲頓時充塞在這小巧溫馨的辦公室,「你慢慢等吧!」他轉身正要出去時,卻看見了門口站著一位美麗的妙齡女郎,他激賞的發出一聲口哨聲,笑容滿面的領首致意,「哇,這位美麗的小姐,有什麼事需要我為妳效勞的嗎?」

  「我是來找他的,岳宗翔。」那女郎淡笑著,顯得那麼容光煥發,自信動人。

  立雄徹底折服在她風華絕代的外表下,魂不守舍簡直辜負了他素日風流浪子的外號。殊不知,在他身旁有個比他發呆更甚的宗翔。

  宗翔好一會兒才從剛見到她的震撼中平復過來,打發了好奇心重、滿臉艷羨的立雄後,他關上了門,轉過身來倚在門上,「守容,好久不見了。」

  唇邊一直蕩著自信優雅微笑的寺容,在他看來昔日的亮麗猶在,卻更添成熟嫵媚風韻。就在他打量守容之時,守容也在貪婪地注視著他,在守容奇妙的心裡,她看到的是他的英俊瀟灑、他的富裕多金,更殷切盼望的是他依舊如昔的溫柔多情。

  「宗翔,的確是好久不見了,你這些年來過得還好嗎?」

  宗翔面對著舊日情人,心中也泛起了陣陣漣漪,他溫柔的微笑著,「不錯,我和必瑋過得很幸福。」

  守容蹙著細眉,神情黯淡下來,「我前天剛從美國回來,一下了飛機就去看了爸媽,他們兩位老人家很掛心你呢,直間我你的消息,可惜我們那麼久沒聯絡了,我能告訴他們的實在有限。」

  宗翔在她提到岳家兩老時,撞孔收縮了一下,他動容的問:「爸媽身體還好嗎?他們已經原諒我和必瑋了嗎?他們還說了些什麼?」

  守容嫣然的一笑,「你先別急,爸媽身體很健康,連傷風感冒這種小毛病都沒有。其實他們早就原諒你了,他們埋怨的只是你誰不去娶,偏偏娶了他們不中意的必瑋,若不是她,爸媽也不會每年逢年過節都狠下心來不見你。」

  宗翔頹然坐進了旋轉高腳椅,神情悒鬱的燃起根根煙。猛烈的吸著,其實這些事在他心中何嘗不知,只是他每每壓抑著這些想法,總想有一天,爸媽會接納溫柔婉約的必瑋,全家人能有重聚的日子。但此刻,面對著守容挑起的這個話題,他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默不吭聲了。

  守容的黑眸裹閃動著深遽洞悉的眼光,她驀然明白了什麼才是她手中的王牌,她小心翼翼的求證,「你愛著必瑋嗎?你們婚後幸福嗎?」

  宗翔毫不遲疑的鄭重點著頭,「那是當然,我們相互尊重、扶持,我認為我們的確是很幸福的。」

  「但你愛她嗎?當初你娶了她,難道沒有負氣的成分嗎?你為了我在訂婚宴會上對你那番殘酷的話,衝動的娶了她,難道你不後悔嗎?」守容狡猶的掩飾眸中的得意,自信的揣測著。

  宗翔像被針孔到屁股般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妳怎麼說這種話呢?妳知不知道妳這番話要是讓必瑋知道了,她會有多傷心呢?」

  守容絲毫不放鬆,她繼續追問:「我有說錯嗎?在你心中,你真的不曾有這種想法嗎?」

  宗翔頓時如一隻洩了氣的皮球,跌坐進椅裡,他長歎了一口氣,「剛一開始,我的確這樣想過,我被妳傷透了心,滿心想報復妳,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人結婚,表示我根本不在乎妳,但那時她向我表白,她早就深深愛上了我,我很感動,且當時又發生了她和宗瀚的事,我們就閃電結婚了。但結婚這許多年來,我和必瑋的感情是積月累,已經從以前的友情、憐惜、疼愛漸漸轉變成一種密不可分的感情。也許那可以稱之為愛,但我認為那種感覺已經超越了愛情,昇華成更堅固的感情了。」

  守容聽到這番發自肺腩的告白,眼中閃現的是嫉妒嗔怨的眼光,她咬著牙恨恨的說:「為了她,你寧可一輩子不見父母的面,只為了她?」

  宗翔沉浸在自己的糾葛柔情中,根本沒注意到她異於以往的言行,他又歎息著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怪我的力量不夠,無力化解他們的誤會,我從小就是個不符合父母期望的叛逆孩子,好在,他們還有大哥和妳,可以少操心些。」

  守容臉上不禁泛著冷笑,「哼,你以為宗瀚就不會惹他們生氣嗎?他闖的禍比你更大,只怕你爸爸辛苦了大半生的岳氏企業,到了晚年就要眼看著它破產倒閉了呢!」

  宗翔大驚,提高了音量,「妳說什麼?」

  「你神通廣大,不會自己去查嗎?好歹你以前也待過岳氏,何不親眼去看。這不是比我在這裹嘴都講軟了更有說服力嗎?」守容輕描淡寫的吊足了他的胃口。

  宗翔鎖著眉峰瞪著她,「妳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妳就爽快的說了出來吧!」

  「還是你瞭解我,畢竟我們相戀一場,並沒有辜負那段時光。」守容無限感慨的回望著他,語音溫柔,目光醉人,「我和宗瀚要離婚,他下個月結束在美國分公司的營業之後,就會回來辦手續了。」

  宗翔又是大受驚動,「這到底為了什麼?你們不是好好的,怎麼會離婚了呢?」

  「哼,他沒有一天忘記必瑋,日夜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他以前的精明幹練一離開了岳氏,全都走樣了,在加州始終拓展不開公司的業務,沒多久,還染上了豪賭的惡習,他這種男人我還能跟他生活嗎?」守容咬牙切齒的神情,流露出的竟是無比的淒楚與怨恨,「光是豪賭我也不怕,他若是無能我也認了,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口口聲聲不離必瑋,必瑋的溫柔、必瑋的楚楚動人……我聽夠了,我不想再和這種男人維持虛有其表的婚姻。」

  宗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他沒有想到宗瀚竟會變成這樣,他更沒有想到宗瀚對必瑋懷有如此怪異的愛戀。面對守容哀戚的眼神,他只好抱以苦笑,「我真的不知道,我大哥竟會變成這樣子。」

  守容淒楚的笑著,「誰又能料到呢?宗翔,我當初為了他傷害了你,你不恨我吧?」

  宗翔虛弱的笑了一下,他被她所帶來的消息完全嚇住了,「怎麼會,妳只是做了妳的選擇罷了。」

  守容滿懷期望的看著他,焦慮的想從他身上找回那段失去的榮耀,「如果,如果再重新作一次選擇,你會選擇我嗎?」

  宗翔吃驚的瞪著她,「妳在說什麼?」

  「我是說,我和他離婚之後就恢復了自由之身了,你又不是對必瑋許過什麼情愛誓言,我們先解決她的問題,然後就可以……」

  宗翔斷然、聲色俱厲的拒絕,「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這些令我噁心的話,我和必瑋雖沒有山盟海誓,卻也是在神父見證下,交換了要愛她、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誓言,我和妳再也不可能了,我也不會為了妳而傷害到她,這些話今後妳別再說了。」

  守容俏臉刷白,剛才那份優雅高貴的氣質也全消逝無蹤了,「岳宗翔,你以為我就這麼廉價,非要賴在你身上不可嗎?要是我柯守容放出風聲,說我要結婚的話,有一大堆富家公子任我選、任我挑,我就非要選你們岳家的人嗎?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柯守容只有人求我,沒有我求人的,你最好記住這點。」她恨恨的走了出去,高跟鞋聲迴盪在辦公室裹。

  宗翔無限惋惜的望著她離後的背影,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當初為什麼會愛上了她這種女人呢?他真的有些後悔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2:33

第七章

  坐落在大直郊區的迎曦山莊,在暮色中顯得無比的靜謐與肅穆。宗翔轉身推開車門,微微歎息著走向了那棟半舊卻帶有無比溫馨的四樓公寓,他和必瑋婚後即租下了四樓二十來坪的小巧精緻房子,房子雖是半舊了,但經過他倆的巧手佈置,倒也顯得出奇的別緻與典雅。

  宗翔一反往常緩緩踱向那鏤刻著祥龍獻鳳的鐵門,從前的他,總是迫不及待的衝回家門,品嚐嬌妻絕佳的手藝、笑臉盈盈的輕柔款待。但此刻的他,對著四周寧靜得有如人問仙境的景色絲毫未加留戀,至於老是對他的神經做最甜蜜折磨的必瑋,他卻有著無比的憐惜與心痛。

  他深吸了一口氣,放鬆臉部的肌肉後擠出一絲歡顏,這才推開了大門,甫一進門,便看到了必瑋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海鮮濃湯,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忙走上前,「我來幫妳。」

  必瑋笑著婉拒,「這很燙的,還是我來吧,你快去換下西裝,梳洗一下,我們就開飯了。」

  宗翔目光溫存的擬視著她在廚房熟練的身子,歎息著說:「再這樣餐餐毫無節

  制的吃著這些美味菜食,不用再等幾年,妳我就會變成心寬體胖的中年人了。」

  「你才不會呢,」必瑋下了青菜,翻了幾翻,輕笑的說:「是誰一大早便出門繞著社區四周拚命的跑?是誰一到了週末就起個大早,非要佔到網球場最好的打球位置?又是誰每晚上非要做滿兩百下仰臥起坐的啊!?」

  「好了好了,我服了妳行不行?」宗翔自嘲似的撇撇唇,「誰叫我自己貪吃又愛說話呢?得罪了太座大人,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他從背後環住了必瑋的纖腰,閃電似的在她臉頰偷了一個吻,這才心滿意足的走進臥室裡。

  在飯桌上,宗翔若有所思的順著必瑋的話,笑談了幾句,但心細如絲又結髮多年的心瑋,豈會不知她的夫婿此刻有著極大的困擾,只因他不提,她也體貼的不問,只撿些沒要緊的事說說。這些天來,她的心中也藏著一件大事,只是她不知從何開口,也不知給他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可是,距離守容回合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她心事重重的洗著碗盤,渾然不覺背後倚在廚房門口,炯炯有神凝視著她的宗翔。

  「必瑋,今年我們一起去參加爸六十五歲的大壽吧!」

  他突然出聲,使得必瑋一震,差點將瓷碗滑入流理台,她連忙抓住那碗,驚魂甫定卻又順從的說:「好啊,我們一起去。」

  宗翔走上前來,取來一塊乾抹布擦著已洗好卻濕淋淋的碗盤,沉吟著凝視她:「妳有心事?」

  必瑋心頭又是一震,她虛弱的笑了笑,「是的,我的確有件事瞞著你,希望你知道了以後,別怪我。」

  宗翔只是定定的盯著她,眼神中儘是無言的鼓勵與勸慰。

  必瑋從鏡台前抽屜取出了守容那封信,遞給他後,靜靜的偎進沙發深處,滿懷深憂且不發一語。

  宗翔迅速地瀏覽著信的內容,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顯現在他英俊的臉上,之後,他頗有感慨的說:「我已經見過守容了。」

  「哦,她已經回來了。」必瑋的心直往下沉,她渾然不知自己此身何處,只知道她長久以來恐懼的事終要發生了。

  宗翔對她消沉挹鬱的神情感到不解,「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沒有,」必瑋咬咬唇,又說:「她和你談了什麼?」

  宗翔正為此煩惱著,他攏緊雙眉目光焦點凝注在窗外漆黑的天空,歎息著說:「大致的情形,信上說得差不多了,守容和我大哥婚後過得並不是很如意,再加上在加州事業無法順利拓展開來,所以,大哥他自暴自棄,染上豪賭的習慣,賠了不少錢,卻始終沒有戒掉,連帶的賠進了他的家庭。爸媽為了這事,傷心得不得了,也替大哥還了不少債,但守容堅持要離婚,爸媽也沒辦法,他們都是那麼好面子的人,這坎的打擊自然是很重的。」

  「所以,你就想回岳氏企業幫忙了。」必瑋靜靜地盯著他,在這種非常時期,換作是她也會這麼做的。

  「就算我願意回去,我又百什麼辦法能力挽狂瀾呢?」宗翔望向空洞的遠方,苦惱而窒問的說:「這些天來,我托人打聽的結果是岳氏瀕臨破產的邊緣了,大哥在加州賠了十億,連帶的影響到台灣的資金周轉,再加上公司人才外流,組織鬆散,岳氏破產的謠言弄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妳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必瑋輕盈的挪近他身邊,小手安慰地覆在他修長優雅的手背上,「事在人為,我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老人家不都說「財去人安樂」嗎?只要大家都平安,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我自是不在乎這些,只不知爸媽如何受得了這種打擊罷了。」他翻轉手來反握緊了這雙柔軟沁涼的小手,「大哥他一向是爸媽心目中最理想的好兒子,而今卻落魄成一名嗜賭如命的浪子,唉,我真不敢想像爸媽會有多傷心。」

  必瑋想起以往宗瀚種種,也是不勝感慨,「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宗翔心頭一震,道教他從何說起才好,他總不能告訴必瑋,他大哥一直沒有忘懷於她,甚至迷戀的程度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他潤潤唇,遲疑的說:「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是很瞭解,只聽守容說,他們婚後一百不是很和諧,他事業上也不順利,所以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

  儘管他神色自若,必瑋還是從他微僵的身體話言中發覺到他隱瞞了些什麼,必瑋無法不神傷的想起,守容這次回來不擺明了要和宗翔再續前緣,而她和宗瀚婚後的不幸福,難道也是因此而起的嗎?

  她心頭微顫,囁嚅的開了口:「她……守容這幾年來過得還好嗎?」

  「看得出來,她這幾年吃了不少苦,再也不是當年那無憂無慮、恣意放縱的小女孩了。她剛一出現在我辦公室,我幾乎認不出她來了,她顯得那麼成熟,那麼有自信又那麼明亮耀人,她真的變了很多。」宗翔悠然神往感慨的說,在他心裡,他懷著的是對老朋友的思念之情。

  但聽在必瑋的耳裡,卻以為他對守容熱愛之情並未在這些年中稍稍減退,反而因這次的會面又復燃了起來。她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獨白品嚐著屬於自己無盡的苦澀。

  宗翔感覺到她冰涼的雙手滿是冷汗,微一沉吟便知她心中的掙扎了,他溫存的擁著她輕顫纖柔的身子,無盡溫柔的擬視著她,「必瑋,妳放心,我絕沒有和守容再續前緣的意思,我既已娶了妳,造輩子只有妳是我的妻子,我跟她,再也不可能了。」

  必瑋酸楚的熱淚終於滾滾而落,她把俏臉埋進了他溫暖寬厚的胸膛,不讓他看見自己的模樣,她含淚喃喃的說:「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就算不說,我也完全明白。」

  宗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不願見她為此憂愁,所以對她隱瞞了宗瀚對她的狂戀,也隱瞞了守容對她的嗔恨,而父母的不諒解、岳氏的難題,統統交給他吧,讓他來操心煩憂,他實在不願看到必瑋甜蜜動人的歡顏消逝無蹤,更不願他們這個得來不易的家庭受到任何打擊,所以,他必須捍衛婚姻。

  @@@

  陽明山的望雲山莊。

  必瑋對這棟高達三層樓的花園洋房,佈置得有如皇宮般精緻大方並不陌生,她當年即是在此感受到難堪的羞辱與無情的漫罵,而這些年來每逢過年過節,她和宗翔總是會回到這兒,但卻一再遭到拒絕,她對這兒實在懷有沉鬱難解的心結。

  宗翔停置妥車子,走向駐足不前的必瑋身旁,親暱地樓著她的纖腰,「別再猶豫了,我的好妻子,我們快遲到了。」

  她回眸嫣然一笑,輕巧的逃出他的懷抱,「別樓樓抱抱的,教人看笑話。」

  他聳聳肩,扮個鬼臉便握住她微涼的手,走了進去。只見岳家諸多親朋好友,在岳明峰六十五大壽的今天,全都聚集一堂,在宗翔的印象中,這場宴會雖然沒有昔日那樣熱鬧,但也顯得溫馨與隆重。

  他看到神情略顯樵悴卻神宋飛揚的岳明峰坐在太師搖椅上,禁不住內心湧現而出的孺慕之情,他衝到父親身旁,由衷的說:「爸,我回來了,祝你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明峰乍見到愛子出現,心中也是一陣翻攪,禁不住眼眶發熱,他忙說:「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這些年來對宗翔都是聲色俱厲,但年紀越大越是想見這兒子,加上對宗瀚是徹底絕望,公司的危機更是使他心生悔意,恨當初不該親手斷絕了父子的往來。

  必瑋動容的望著這一幕,當初明峰加諸在她身上的屈辱,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可是造成他父了裂痕卻成了她畢生的陰影,如今他父了若能盡釋前嫌,對她來說也可稍贖些罪過了。她跟在宗翔身旁,盈盈拜倒:「爸,祝你老人家生日快樂。」

  明峰見到她卻沒有那麼高興,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妳也來了啊!」既不肯承認她是兒媳婦,也不願受她大禮,站起身走了開來,留下必瑋難堪的跪在地上。如果可能的話,我倒希望要離婚的不是宗瀚而是宗翔,明峰在心中暗自想著。

  宗翔連忙扶起臉色蒼白的必瑋,撫慰的說:「爸不是有意的,他……」

  「我明白,真的,我沒事了。」必瑋伸手摀住他的薄唇,堅強的對他笑著。

  看著她楚楚可憐、強作歡顏眼中卻有著無盡的自憐與孤寂,今他心中好不難過,但此時此地也不便多說什麼,只無言的給予她鼓勵的凝望,沒多久,他就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靜文抓去訴苦一番了。

  落單的心瑋正想找個角落療傷止痛的時候,守容卻選在這個時候翩然出現了。

  守容早在她一進入岳家大門,就在注視她的一舉一動,她纖細的身影、柔柔飄揚的長髮、細緻靈秀的五官,加上盈盈的笑意,依然美得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這六年來無情的歲月像是特別眷顧她般,並未對她造成任何摧殘,反倒是愛情的滋潤使她看來更為清新脫俗,宛如當年一般。

  守容望著她昔年的同窗好友,實在無法不嫉妒,她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嬌蠻卻熱心的小女孩了,她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必瑋,好久不見了,還是和當年一樣愛穿白色的長裙。」

  必瑋乍見到她,心中也滿是欣喜,她含笑溫柔的打量她,果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更為成熟、更為冷艷的守容,她發自內心的讚歎:「守容,真高興見到妳,妳回來了,怎麼不找我們呢?」

  守容柳眉一揚,似笑非笑的說:「我和宗翔早見過面了,怎麼,他沒跟你說嗎?」

  必瑋心無城府的笑說:「他跟我說過了,所以找才以為妳會和我聯絡呢,沒想到妳竟是這麼忙,要到這裡才碰得到妳。」

  「哦,是嗎?他跟妳說了些什麼?」守容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不慌不忙的找了張沙發坐下來。

  必瑋順勢坐進她身旁,臉上滿是同情的神色,「守容,很遺憾妳和宗瀚的婚姻竟是如此收場,我……」

  「那又不關妳的事,莫非妳做了些什麼影響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守容犀利且半真半假的睨著她,她的怨恨早在那晚看見她的好友被宗瀚樓在懷中就結上了。

  必瑋接觸到那頗有怨意的眸光,心中條地一驚,「我!?我沒有。」

  「逗妳的!瞧妳這麼認真。」守容嘻嘻一笑,收起意味深長的凝視,轉而投向那穿梭在長輩群中高大挺拔的身影。「宗翔還是和以前一樣,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必瑋,妳可真幸福。」

  必瑋心中所繫的也是他,她臉上漾滿幸福的微笑,「是啊,他一向是這樣的。」

  「但妳為什麼不站到他旁邊說?每個丈夫身後不都有位支持他、愛護他、能和他並駕齊驅的妻子嗎?為什麼妳不能站在他身邊呢?」守容冷酷陰險的說著,她存心要造成必瑋的自卑感,以達成自己報復的目的。

  必瑋條地又是一驚,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滿心酸楚不知從何說起才好。她心慌意亂的想起,渺小寒磣的自己再怎麼努力地無法匹配優秀英俊的他,正如同在世界上沒有真正的灰姑娘一般,只是作些自欺欺人的幻夢罷了。

  她靜靜觀察著宗翔坐在沙發裡,和他那群衣著華貴、談吐高雅的親戚們侃侃而談。在這一刻裡,她才真正的看清了樹立在她和宗翔之間的藩籬,是那樣高、那樣深,也許她早已明白,只是不願正視它罷了。

  守容的聲音又輕飄飄的傳了過來,「唉,我們都不是稱職的妻子,這麼多年了,爸媽看到妳還是不能諒解,使得他們父子無法共享天倫,不過爸也直是夠狠了,剛才那一幕,要是換了我,我早就羞死了,可妳就是受得了。」

  望了望她毫無血色、輕顫著唇的容顏,守容唇邊揚起了一徐冷笑,又自顧自的說:「而我和宗瀚做了六年同床異夢的夫妻,到頭來才知誰也不愛誰,在我的心中根本沒他,而他心心唸唸、記掛的人也不是我。」

  必瑋渾身輕顫,她窒礙的開了口,「妳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姨,我不是告訴過妳了嗎?我當初選錯人了,我真不該放棄真心待我的宗翔,他以前總是喜歡和我去凱悅,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什麼話也不說;我嫌無趣,老是要他說話,他就告訴我,他喜歡看我多變的臉孔。唉,只可惜我始終覺得氣悶,不懂得珍惜,現在,我真是後悔了。」

  必瑋終於弄懂了守容是來下挑戰書的,她咬咬牙孤注一擲的說:「妳以為他現在還會愛著那個帶給他百般羞辱的女人嗎?」

  守容自信她笑了出來,「妳何不去問他呢?他當初並沒有追求妳,為什麼在我閃電訂婚過後,就迫不及待的和妳結婚了?難道真是為了愛妳嗎?妳錯了,當然錯了,他是為了報復我,想要表示他並不在乎我。」

  「是嗎?」必瑋悲涼的一笑,儘管早知會有這一天,她還是心有不甘,她用力咬著下唇掙扎著說:「當初是妳自己放棄的,如今卻要來拆散我們,妳怎能那麼任性呢?」

  「哼,必瑋,妳怎麼不自己照照鏡子,就憑妳也配得上宗翔嗎?有妳存在的一天,岳家就不會有讓他回來的一天,難道你要讓他們父子永遠分居兩地、要讓宗翔一輩子背負不考的罪名嗎?難道他將來不會後悔嗎?」

  這些話狠狠刺進必瑋心房,讓她痛得全身抽搐,也讓她魂飛魄散,不知身在何處,她強忍著熱淚呻吟說:「夠了,請你不要再說了,妳已經達成了打擊我的目的,就請你好心些,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守容冷笑且帶著鄙視的目光,絲毫不肯放鬆的叉如了一句,「妳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恨妳嗎?」

  必瑋幽幽的說:「我只知道妳變了。」

  「沒錯,我是變了,可是我為了誰?」守容失控的喊:「為了妳啊,宗瀚和我結婚後沒有一天不是談妳,日日夜夜全忘不了妳,妳究竟有什麼本事可以把他迷成這樣?妳說啊!」

  見她垂首不語,守容略略平息奔騰在血液中的憤恨,這才優雅的站起身來,彷彿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緩步鍍進了那群正高談闊論的人們。

  必瑋整個思緒都飄飄浮浮、渾渾噩噩的,整個人就像個洋娃娃那樣空洞且茫然的坐著,地無法整理她大腦收到的種種紛亂訊息,只能拚命咬著唇,防止自己的眼淚一不小心就流了下來,沈浸她那早已千穿百孔卻又癡心不已的感情了。

  宗翔早在注視著她們了,他雖在進行著他最擅長的交際應酬,但他一看到守容靠近必瑋身邊,就全身緊繃了起來,如臨大敵的望著她們,必瑋蒼白哀戚的神色,守容冷酷陰沉的微笑,他全都看在眼裡,只可惜他無法抽出身來。現在好不容易守容離開了,又看見靜文走上前去,宗翔再也忍不住了,直向周圍的長輩行禮道歉,不顧一切的走到必瑋身旁。

  只聽到靜文在問:「你們結婚那麼久了,怎麼還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必瑋第一次感受到靜文和善的對待,臉上滿是感動的神色,但她萬萬沒想到,靜文關心的竟是這個,她愣得說不出話來,「我……」

  宗翔選在這個時候,輕巧的挪了過來,挨在必瑋身旁替她解危,「媽,我們還年輕,不急嘛。」

  「哼,你們年輕人不急,我這個老太婆可是急著抱孫子呢!」靜文親暱的擰擰他挺直的鼻樑,寬容的笑了笑,「你們父子三人脾氣一個比一個大,弄得我煩了大半輩子了,我只想在剩下的日子裡,可以抱抱孫子、享享清福,難道你連這個願望也不幫我完成了」

  宗翔動容且難掩悸動的笑了,「媽,妳還沒老呢,怎麼就想退居山林,不問世事了呢?何況,大哥和守容在美國不是有個小女孩嗎?她還不夠妳煩的嗎?」

  靜文皺眉歎了口氣,「別提你大哥了,現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帶了個二歲大的小女娃,過的那種口子連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他回台灣嘛,他說沒面子,要他好好住在美國嘛,他天天跑賭場,我要把小云云帶回來,他又不肯,偏說自己有能力照顧他女兒,唉,我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宗翔也歎了一口氣:見必瑋一臉無助的樣於,忙樓著她打趣說:「好吧,既然媽如此愛孫心切,我和必瑋只好努力一點,再生幾個小孫子讓媽忙不過來,妳說這樣可好?」

  靜文見必瑋羞紅了臉,宗翔又是滿臉促狹的笑,顯現他們的恩愛,她欣慰的笑了出來,「總算在你們兄弟中,有一個是幸福的,宗翔,你可得好好把握啊,要是得罪了我的好媳婦,我可是第一個不饒你。」

  宗翔見母親終於認了必瑋了,他高興得無以名之,而必瑋也流下了兩道清淚,怯生生的喊:「媽。」

  「好了好了,別說那麼多了,你們只要記得以後有空常常回來陪陪我們兩個老人家就好了。」靜文雙眸驀然凝聚了若隱若現的淚光,「你爸爸就是太過固執,太好面子了,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老想著我們的兒子要配上名媛才能不負岳家的名望,可是就算是娶了像守容那樣優秀的兒媳婦,兩人不合還不是說分就分了。」

  「媽,妳別傷心了,守容她只是被嬌寵慣了,離婚對大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說不定大哥能就此振作,重新做人了,所以,我們還是順其自然吧!」

  靜文無限感慨的望著穿梭在賓客中的守容,聲音中充滿著寵愛與期盼,「守容還真是沒話說,又孝順又乖巧,還懂得逗人開心,我多麼盼望她能永遠成為我的媳婦。」

  她無心的話語,使得正望向守容的必瑋心底又是一驚,地無奈且悲哀的注視著外表依然亮麗動人,對她卻又是那麼殘忍的守容,她不能再騙自己,守容說的一切竟都是真的,因為,她的確配不上宗翔,她也的確不能符合岳家兩名的期望,因為,她只是渺小寒磣的嚴必瑋呵。

  宗翔感到了必瑋的輕顫,望著她愁眉深鎖、若有深憂的小臉,他憐惜的擁她入懷,心頭沉甸甸的,像是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一樣,不過,他樂觀的想,今晚的壽宴至少比往年好些,父親沒有馬上趕他們走,而母親又已認了必瑋,將來閤家團圓的日子應該是快了。

  @@@自從上回離開岳家後,宗翔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所以他三天兩頭回岳家去,期盼能獲得朗峰的諒解。起初幾次,必瑋也興匆匆的跟了去,但她生性內斂沉靜,就是不投明峰的緣,所以每到了宗翔回家的日子,就是必瑋落寞的時候了。

  今晚,她捧回了一大迭學生試卷,正打算挑燈夜戰的時候,又看見桌上那張雖陌生但又很熟悉的字條,那是宗翔留下來的——必瑋,今晚我回家去,不必等我,先睡吧!

  翔她歎了一口氣,渾身無力的倒向沙發,她絕不是對宗翔回家有什麼不滿,她只是可以預見到他們和樂融融的聚在一起,兩地卻全然被摒除在外,那種椎心刺骨的痛只會提醒她,自己是多不受歡迎,和宗翔的隔閡有多麼的深。

  必瑋茫然地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到廚房準備涼參四合湯的材料,打算在爐上熬上幾小時,明天一大早正好給宗翔迭去,好讓素有高血壓的明峰趁熱喝,聽人家說涼參有清血、降血壓的功效,上了年紀的人喝了更是有效。

  在燉鍋中放進最後一道藥材枸杞,蓋上鍋蓋,必瑋已是香汗淋漓了,在這種溽熱的天氣窩在廚房中燉湯,真是個折磨人的差事,但必瑋卻絲毫不覺疲累,能為宗翔的父親盡些微的孝心,即使要地做更苦的事,她也甘之如飴。

  她草草做了個三明治,胡亂充飢了就準備到書桌前閱捲了,卻在此時,宗翔開門進來了。

  「今天怎麼回來得那麼早,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我在爐上熬了一碗湯,正打算明天早上給你迭去呢……」

  必瑋還未說完,便被宗翔熱情的一吻打住了。她略微掙扎卻旋即臣服在他溫柔堅定的懷抱中,連心上僅有的一絲酸楚也全消逝無蹤了。

  宗翔細細品嚐她的芳唇後,這才意猶未盡的沿著她細緻柔滑的臉頰吻上她的纖頸,喃喃的說:「我本來是打算在家裹過夜的,可是吃完了飯,就好想妳,所以,我又回來了。」

  必瑋感到那熾熱的情感一直燃燒到她腳底,她嬌羞的閃躲著,「你這樣跑回來,爸媽怎麼看我們呢?」

  宗翔修長的手指正在戲弄著她小巧的耳垂,語氣輕佻的說:「怎麼看?要抱孫子不就得靠這樣嗎?我們老是分居怎麼會有孫子抱呢?」

  他一把抱起必瑋,就要往臥室走去,必瑋仍在搖晃嬌美的頭顱,「別開了,快放我下來啦,我還有一大堆考卷等著批改耶。」

  他邪邪的笑了起來,「待會,待會我幫妳改。」

  之後,他們雙雙跌入一場狂野激情而令人暈旋的甜美夢幻中。

  第二天早上,必瑋很早就醒過來了,望著他凌亂的髮絲與熟睡的容顏,她喜孜孜地綻放著夢幻般的微笑,一抹紅暈正悄悄爬上她清秀的臉龐,甜甜回想昨晚熱情的記憶,她帶著醉意緩緩偎進他懷中,在他微長胡胡的唇邊印上一詞深深的物。

  哪知宗翔只是懶懶的一個轉身,口中咿唔著:「守容……離婚……」

  必瑋驚呆了,頓時覺得她的精神崩潰了,而她的心也在剎那碎成片片,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絕不相信宗翔會說出這話來,可是他一翻身又再沉沉睡去,什麼也聽不出來了。

  她擁緊了薄被,卻止不住心底發出的寒冷,原來這些日子,他和守容已經舊情復燃了,就連在睡夢中他也不忘要守容離婚,然後呢?必瑋止不住哀戚的想,解決了那錯誤的一對,接下來的不就是我們了嗎?宗翔啊宗翔,既是如此,你昨晚又為可如此待我呢?難道你不怕你現在待我太好了,將來我捨不得簽離婚協議書嗎?

  必瑋無言的淚珠一直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百到窗外陽光灑進房裡,宗翔伸個懶腰坐了起來,她才慌亂的拭去淚痕。

  「怎麼了?一大早就在鬧水災了?」宗翔望著她紅通通的雙眼揶揄的說:「我知道,這陣子是我疏忽了妳,可我昨晚不也誠心誠意向妳道歉了,妳怎麼還哭得那麼傷心呢?」

  「沒,沒有。」必瑋忙下了床,閃避他炯炯逼人的目光,「你也快起床吧,我來準備早餐。」

  當她把烤好的土司抹上一層香滑誘人的奶油,猛然聞到這陣食物香氣時,必瑋感到一陣噁心,忙衝到浴室去,對著馬桶大肚特吐起來,把剛要出來的宗翔嚇了好大一跳,他忙扶住她不停顫抖的肩膀,口中不停的問:「怎麼了?必瑋,是哪兒不舒服了?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

  必瑋嘔吐了好一會兒,連胃中所有的東西全吐了出來,才虛弱的靠在宗翔的身上,「我沒事了,大概是吃壞了什麼東西吧!」

  宗翔這時才鬆了一口氣,「難怪妳最近臉色老是不大好,找個時間去給醫生看看吧!這樣吧,中午下了班,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必瑋笑著婉拒,強忍著胃中上湧的酸意,把已做好的早餐遞給了他。

  宗翔接過手來,盡情的享受簡單卻豐盛的早餐,他目光閃了閃,唇邊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宗瀚下午就要回來了,他是特地趕回來收拾公司的殘局的。」

  必瑋條地一驚,「要把公司賣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宗翔無奈的苦笑撼動了必瑋的心弦,「岳氏真的撐不下去了。」

  「宗翔,你一定不能讓岳氏倒下去,我知道妳會有辦法挽救公司的,要知道,你父親有多在乎岳氏,他一定是做下非常痛苦的決定,才忍痛割愛的,你不能讓他在年邁的時候,再來忍受這種椎心之痛啊。」必瑋激動忘情的勸著,她情深意真的情感就這麼赤裸裸的表達出來。

  宗翔聽得感動莫名,再一次感受到他和必瑋是如此的熟知彼此與無比的親近,就連她對他絕對的信賴與支持,都讓他感到永遠有無窮的希望。他靜默無言,只以那雙深遽醉人、幽寒如星的明眸凝視著她,過了許久,他才在她唇上留下深深卻短暫的一吻,轉身出門,為岳氏的未來奮鬥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3:03

第八章

  立雄未經通報也不敲門,就闖進宗翔的辦公室,他閃著今人質疑費解的目光瞪視著正在收拾私人文件的宗翔,「剛才總機小姐告訴我,你一大早來了就宣佈要離開這事務所,我還不相信,以為她被一大堆求愛的玫瑰花熏昏頭了,才產生了那麼荒謬的幻想,但現在看起來,還真由不得我不相信!」

  宗翔抬起頭來好生抱歉的笑著,「立雄,你是知道我家的情況的,岳氏企業瀕臨破產拍賣的危機,而我哥又頹廢不堪,我父親身體也不是很好,我若不幫他們,難道真看著岳氏倒閉嗎?」

  立雄抿著唇,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這一走,我們多年辛苦的這一切,不全都白費了嗎?」

  「怎麼會呢?」宗翔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立雄,你一向有才華又有豪情,我

  知道你可以幹得很好的,我把這裡全交給你,我也很放心。再說,我只是幫岳氏渡過這次難關,以後,我還是會回來這裡的。」

  立雄天性中幽默的因子又跳了出來,「是啊,你還是快點離開吧,省得你老是踩在我頭頂上,遮住我的光芒,你要是走了我就能大展身手,好好施展我的構想,也不用受制於你,多好啊!你乾脆好人做到底,迭佛迭上天,這一走就別回來啦!」

  宗翔似笑非笑的揚起嘴角,淡淡的說:「既然你已下了這麼明白的逐客令,我也不好意思再賴在這兒,所以嘛,今天下午蜘蛛八爪女王卿卿的約會就只好勞駕才華洋溢、十八般武藝俱全的你前去赴約囉。」

  立雄大驚失色,倒吸了好大一口氣,「別,你千萬則這樣,就算我童言無忌,你可別丟了我不管,那八爪女會把我生吞活剝,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

  宗翔爽朗的笑了出來,「放心啦,她頂多是把你冷凍起來做標本收藏,不會落得屍骨無存的。」

  立雄慘叫了一聲,「哇,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你忍心見死不救?」

  宗翔好整以暇的把手上沉重的箱子遞到立雄懷中,讓他好好捧著,「其實,那女孩長得也不錯,看上去也是賢妻良母型的,你湊和湊和和她結婚算了。」

  立雄呻吟了一聲,「什麼都好,就是那股嬌滴滴的模樣今人受不了。」他可憐兮兮的求著,「宗翔,看在我們多年好友的交情上,那筆「伯爵山莊」的生意,你幫我去談吧!」

  宗翔抿唇一笑,濃眉微揚,「好,可是你也得幫我一件事。」他抽出了一卷設計圖,遞給了他,「你只要幫助我把這圖上的房子監蓋完成,我們就互不相欠。」

  立雄打開一看,赫然是當日他誤認是「金屋藏嬌」,原來卻是宗翔要向妻子示愛的別墅,他一拍胸膛,「沒問題,這包在我身上。不過。你這房子要建在哪兒?」

  「淡水海邊,我已經在濱海公路旁買下了一塊地,現在正打算動工,卻走不開來,只好拜託你了。」

  「好,我就替你跑這一趟。可是,為什麼要選在海邊呢?到了冬天豈不是很冷,交通也未必方便。」立雄理智的分析著。

  宗翔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必瑋喜歡。」便搬著一箱箱的文具、書籍走了出去。

  立雄聳聳肩,「原來如此。」他忙跟上宗翔的腳步,咕咕噥噥的說:「所以我說不要結婚的嘛,婚後就連住在哪邊都得看太太的意思,做人還有什麼趣味嘛?」

  「閉嘴,」宗翔無奈的笑罵著,「你這個大嘴巴可千萬則跑去跟必瑋說哦,要是洩漏一點風聲,我就把你的電話和地址免費奉送給那個螂蛛八爪女。」

  「喂,我真是服了你啦!」

  @@@

  必瑋匆忙閱完學生試卷後,這才記起忙碌的自己竟連午餐也錯過了,還來不及收拾桌上散落的考卷,家中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個不停。

  「喂,您找哪位?喂,請問找哪位?」她蹙著眉峰問了好幾聲,以為是惡作劇電話,正準備掛斷之時,一個低沉滄桑的聲音經由話筒那端傳了過來。

  「必瑋,這麼多年了,妳的聲音還是那麼清亮動人。」

  「岳宗瀚。」必瑋突的瞪大了眼,猶豫的望著那話筒。

  「是我,我可以和妳兒個面嗎?」

  「我想沒那個必要吧!」必瑋第一個閃進腦中的就是退縮與婉拒。

  宗瀚怎肯放棄。「有,有這必要,妳可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妳,妳的一顰一笑、眉眼紅唇沒有一刻忘懷,而我早在多年以前就已深深的愛上妳。」

  「請你自重,不要再說下去了。」必瑋厲聲嚴拒,「你明知這已經是不可能了,你又何苦再來糾纏我呢?當初你已娶了守容,你就該好好愛她一生。」

  「可是我忘不了妳啊……」宗瀚苦惱的聲音又被必瑋打斷。

  「你簡直不可理喻,請你像個男子漢好嗎?我早已是別人的妻子了,你再自暴自棄與我有何相干?何況我並不愛你。岳宗瀚,你若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好好振作起來,岳家需要的是以前那個精明幹練、處處高人一等的岳宗瀚,不是一個整天沉迷於賭桌前找成就的可憐蟲。」

  這番話猶如一桶冷水般灌向宗瀚那因酒精而滾燙的神經細胞,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苦澀的說:「我其羨慕宗翔,從小他就比我幸運,父母寵愛他、朋友信賴他,而我卻得付出加倍努力才能得到的一切,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有人送到他面前。

  就連結婚,他娶的妻子都比我的強上百倍。」

  必瑋柔聲安慰著,「各有各的因緣,你羨慕他,說不定他還羨慕你的能幹呢!

  你不要那麼灰心,爸媽還需要你的支持呢,若連你都失去信心了,岳氏企業還有什麼希望呢?」

  宗瀚輕聲笑了出來,「妳也許還不知道吧!宗翔已經重回岳氏公司,正草擬幾個借貸方案準備穩定公司的人心,重新塑造公司形象了,他和守容合作無間,很多時候都是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總算讓停頓已久的生產線又再活動起來,現在岳氏根本就用不著我囉。」

  必瑋乍聽到宗翔和守容彼此合作,心中猛然一驚,怪不得宗翔最近每天都很晚回來,隔天一大早卻又神米奕奕上班去了,她強忍住心中酸楚,淡淡說著:「那豈不是更好嗎?你藉著這段時間,把你過去種種荒唐的行為及習慣全都改正過來,做回原來的你,不好嗎?」

  宗瀚沉默半晌,才又不死心的說:「必瑋,難道妳就真的那麼狠心不肯見我一面嗎?我現在就在你們家樓下的電話亭,就見一面,好嗎?」

  必瑋悄悄挪近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果見電話亭裡那高大卻瘦長的身影,她堅定卻溫柔的說:「我不要見現在頹廢潦倒的你,我要見的是我記憶中的岳宗瀚,你什麼時候變回原來的模樣,我就在什麼時候與妳會面。」

  宗瀚精神一振,挺起了微佝慺的脊椎,「好,必瑋,我聽妳的,我會讓妳刮目相看的,終有一天,我會讓妳明白,我不比妳的丈夫差的。」

  他收了線後許久,必瑋才緩緩放下話筒,打開窗簾,人已走遠了。她直到這個時候,才有空回想宗翔的事,她自從和守容見過面後,就一直留心宗翔的一舉一動,連最細微的反應也不放過,如今回想起來,宗翔最近常常揚起神秘的微笑,不自覺高昂的情緒與最近應付岳氏危機的得心應手,這一切若不是因為守容,那還會是為了什麼?

  必瑋倏地閉上了珠淚欲滾的雙眼,胃部抽擋的令她痛得彎下腰去,抱住了身體,她淒涼且悲哀的想起,那個蜜意濃情的夜卻是結束在宗翔一句「守容……離婚」的夢話,她相信宗翔一定是朝思暮想了很久,礙於不忍對她開口,所以轉成潛意識的想法,經由夢話傳遞出來。

  她酸楚的拭去臉上斑斑淚痕,終於痛下了決定,即使這個決定將把她打人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她也不後悔,因為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宗翔,我會放你自由,讓你能和你所愛的守容結婚,而我,就當是件了一場夢吧!夢醒了,人也該走了。」

  她發出一聲痛徹心肺卻哀傷莫名的喂咽,終於失控的倒在沙發上哭泣著,直到夜色低垂,華燈初上。

  @@@

  宗翔皺著眉翻閱著桌上這份厚厚的人事資料,一方面聆聽守容擬好的人事佈局,他有些無奈的望著守容,「要把企畫部門二十多位職員全給解散了?這是誰的主意啊?」

  「他們辦事不力,害得我們生產的好幾種款式的衣服銷售不出去,難道不該殺雞警猴,以做傚尤嗎?」

  宗翔疇躇著,「但一下子辭退整個部門,後繼無人,豈不是又成了一段人才真空時期?」

  守容冷笑著,「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還管得了人才的問題嗎?總之要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談其它也還不遲。」

  宗翔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要他狠下心來辭退那麼多人,他總是不忍,微沉吟一會,還是堅持己見,「眼前的難關固然重要,但要公司長久生存,人才還是頗為重要的因素,況且,他們其中不乏在岳氏工作十年以上的老職員了,他們對岳氏盡忠,岳氏可不能虧待他們。」

  守容難以置信的望著他,那眸光是那麼溫柔,那麼激賞,卻又那麼令人折服,她歎了一口氣,「我發現你的確有商業的天分,有時候你的精明幹練不下宗瀚,但、沒有他那麼果決,你待員工的寬厚容忍,就連爸看了也不敢苟同,可是你卻比他多了一份運氣,這點就是他們最最缺乏的。」

  宗翔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說:「怎麼說呢?」

  「你若不是多了份運氣,怎麼原先一心想要買下我們岳氏的威華集團經你一出面交涉,就放棄了收購計劃,還主動貸款給我們周轉呢?」守容輕輕柔柔的順勢偎進了宗翔的高腳椅,滿臉挑逗的神情。

  宗翔敬謝不敏,不著痕跡的往旁邊挪了一點才笑笑說:「我大學時候和威華集團總裁宋烯同是籃球校隊,我們身高相仿都是打中鋒,打著打著自然就熟稔起來,只是我早知道他是威華獨子,而他卻不知我的家庭背景,所以才會有收購計劃。」

  「所以你和他說明白了,他自然放棄了這計劃,還順便借你一筆錢。」守容見他挪開,不以為意又靠了過去,幾乎靠在他的胸膛,不安分的動了起來。

  宗翔馬上跳了起來,聲色俱厲的說:「守容,我們說話便說話,可別這樣動手動腳的,別人看了誤會。」

  守容不怒反笑,她坐進了他剛才的位置,「哦,你怕誤會?必瑋嗎?放心吧,我早跟她說清楚了,你對我沒意思,她很明白的。」

  是嗎?宗翔心中存著疑問,那晚必瑋那張蒼白淒愴的小臉此刻猶在他腦海,他可不相信守容那一套,但他不便反駁,只聳聳肩,「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剩下的我明天再看。」

  守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宗翔,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我根本就沒恨過妳。」宗翔不經意的回答,話一說出口才恍覺自己確實早已不把當年那段感情糾纏當成是他生命中的污點,他早已解脫了他對守容的迷戀。想通這點之後,他感到神清氣爽,雙眉轉動,漂亮兩男性化的臉龐頓時散發出一股懾人的風米,看得守容臉上好不怨恨。

  她又換上另一張假笑的面具,「那就好了,我這些年來老是良心不安,怕我不經意的三言兩語,造成你畢生的遺憾,那怎麼對得起我們當年那段情呢?」

  宗翔不疾不徐的告誡著:「我希望妳以後別再提我們當年的事了,我自己是無所謂,但我不想必瑋誤會。」

  守容收放白如,馬上收起幽怨的神情,正色的說:「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家吧!明天是週末我就先向你告個假吧!我和宗瀚約了律師,要辦離婚手續。」說完,轉身使走。

  宗翔望著她漸離去的窈窕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既佩服她的交際手腕,又心折的提得起放得下,這次岳氏多虧有了她,要不然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明天,對了,明天不正是別墅開始動工的日子嗎?宗翔頓時興奮起來,那棟別正可以成為他和必瑋結婚七週年的紀念禮物,他已在腦中構思要如何送給她,以盡情掬飲她狂喜的嬌俏模樣。

  @@@

  隔天早上,宗翔竟然放下了公司諸多事務,留在家中久久還未出門,必瑋大是不解。

  「我的大老爺,現在還不出門,再晚就要下班了啦,今天是星期六耶,你難道忘了嗎?」

  「我沒忘,就因為是星期六,所以找才放自己半天假,今天我要好好休息休息,什麼事也不管了。」宗翔把修長的兩條腿優閒的架在茶几上,翻閱早報慢條斯理的說。

  必瑋啼笑皆非的輕歎了一口氣,「也好吧!你這陣子的確累壞了,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她轉身正要去收拾早餐時,卻被宗翔閃電似的拉人懷中。

  「必瑋,我們好久不留拋開一切,放縱自己到處遊玩了,這幾天學校裡放暑假,而我公司的事也步上軌道了,我們到南部玩幾天可好?」

  「公司真的沒問題嗎?」必瑋擔憂的揚起一張多愁善感的小臉,惹得他禁不住的物上了她的臉頰。

  「嗯,能周轉的我都周轉了,該努力的我也努力了,現在就等宗瀚和守容離了婚,他也好定下心來接管公司,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必瑋心中一驚,嬌軀微僵了起來,「他們什麼時候離婚?」

  宗翔埋在她滑膩柔白的頸窩,話音模糊的說:「今天早上,也就是因為守容不來公司,我才臨時放自己一天假的。」

  必瑋酸楚楚的想著,這一天果然是來了,她哀戚的說:「他們還是走上離婚的路了。」

  「他們過他們的,我們是我們。」宗翔怕她多心,忙轉移她的心思,「妳說,我們這幾天去哪兒玩?」

  必瑋怯怯的笑了,她在心中反覆思索著自己的決定,「改天再說吧,今天我只想待在家。」

  「好吧,就聽妳的。」宗翔顯得很是興奮,一直在注視著電話,彷彿在等什麼消息一般坐立難安。

  必瑋也注意到了,但她隱忍著不問,只在整理著教學資料,任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不安的氣氛。

  十一點左右,電話鈴聲響起,宗翔馬上衝了過去,卻微感失望,他要聽的不是這個。

  「哦,已經離婚了,好,好,我知道了。」

  掛下電話,他向一臉關切的心瑋解釋著,「媽打來的,守容和宗瀚已經簽字了,孩子歸岳家,美國加州的房子歸守容,媽要我們有空時回去陪陪她。」

  「哦。」必瑋應了一句,又心事重重的做自己的事。

  宗翔有心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他想了半天,才吶吶的開了口,「他們婚後不是很幸福,離婚也算不上什麼壞事哦!」

  「是啊,」必瑋空洞的笑了一下,又提著心問:「那我們呢?」

  宗翔被她哀絕空洞的神色刺痛了,他馬上採取了一個安撫、規避的態度,「妳對我們的婚姻有什麼不滿嗎?」

  必瑋淚盈於睫的輕咬下唇,溜至唇邊的一句話就是,你後悔了嗎?可她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電話鈴聲又撿在這微妙的一刻響了起來,解除了這緊張的氣氛。

  宗翔拿起電話來,馬上眉開眼笑的,「好,好,我馬上去,你等等我,別走開,BYE!」

  宗翔放下話筒便匆匆忙忙的要趕著出門,「必瑋,我們晚上再好好談談,妳等我一會兒。」

  必瑋定定的點了點頭,語氣堅定的說:「好,我等你一起吃晚餐。」

  宗翔帶著會心的笑容離開後,必瑋終於對著空洞的房子狂喊著:「你後悔了嗎?你後悔了嗎?」她幾乎可以肯定他是和守容見面了,既然他狠不下心來提離婚,自己何不乾脆一點離開呢?

  必瑋拭乾了淚痕,如同往常般到超級市場採購食物,只是那份量都遠比平日多得多,她使出渾身解數,花了一下午的時間作了許多他最愛吃的菜,等待他回來,要給他或給自己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回憶。

  七點了,宗翔還是沒有回來,必瑋洗個澡,換上了一身純白的禮服,因為他說過,自己穿白色的衣服最是好看。必瑋拭乾了淚痕,又對著鏡子淡掃蛾眉,薄施脂粉後,伏在桌前振筆疾書了一封信,封好封口,又坐在那燃上兩根蠟燭、滿桌菜餚的餐桌前,雙手支頤的等著。

  九點了,燭火已殘,菜餚已冷,而必瑋的心已碎,她又坐回鏡台前,重新化上了淡妝,顯得更是冷艷動人。她細細掩蓋住自己哭得略顯擁腫的雙眼,又坐回了餐桌前,再次耐心的等待著。

  終於,宗翔氣喘吁吁的出現了,他乍見到必瑋精心浪漫的佈置,心中欣喜若狂,他急急的解釋:「必瑋,真是對不起,我約了個朋友,他一直不放我回來,還留我吃了晚飯才肯談正事,我們又喝了點酒,所以回來晚了。」

  必瑋嫣然一笑,淡淡的說:「你已經吃過了,那我把菜收了吧,明天你熱了之後再嘗嘗吧!」

  宗翔抱歉的說:「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爽約的,妳吃過了嗎?」

  「我不餓。」必瑋站起身來,柔柔的偎進了他的懷抱,「今天的我美嗎?」

  宗翔滿腔柔情頓時被她引起,憐惜、疼愛、嬌寵種種的情緒紛沓而來,讓他幾乎就要忍不住告訴她他的小秘密。他甫一開口,就被必瑋纖細的臂膀勾俯下頭來,綿密細柔的吻住了他的答案。

  宗翔彎腰一把抱起了必瑋,轉身走進了房間,他有好幾吹想開口解釋今天去了哪裡、和誰見面,但都被必瑋熱情的物打斷了,他索性不再解釋,和她雙雙走進了恆古男女最最親密的天堂。縱使心中警鈴大作,縱使必瑋今晚是特別激情與柔媚,他也全拋至九霄雲外,只緊擁著必瑋柔若無骨的身子,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宗翔這一覺睡得好舒服、好暢快,就算陽光吻上了他的臉,他也不願醒來。他懶懶的轉過身來,伸手便往身旁的心瑋摟去,但發覺身旁的床位竟是空的,他心中驀然一驚,馬上清醒了過來,發聲狂喊,卻沒想到自己的聲音竟是那麼的嘶啞。

  他在屋裹來來回回找了好幾趟,都沒見到必瑋的身影,只見爐上熱了一鍋稀飯,微波爐中有幾碟小菜,他驚懼的想起必瑋那欲言又止的容顏、無限哀絕的神情,和她根生柢固的悲觀想法。

  他忙衝回臥室,打開衣櫃一看,果然她的衣物全都不見了,他頹然的坐在她常坐的梳妝鏡前的小凳於,此刻才發現,她原先在這兒擺的瓶瓶罐罐有多麼親切,而今失去了才知道有多今人痛心。他低頭苦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實在想不出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了為什麼不告而別?

  宗翔一轉身,苦澀地望著昨晚熱情擁抱後顯得非常凌亂的床上,赫然見到必瑋枕上橫躺幾張紙,他忙衝過去看,那居然是一份已簽好字、蓋好章的離婚協議書,他任那協議書飄落到地上,只是快速地撕開另外的那封信。

  一攤開信紙,必瑋那娟秀整齊的字跡立刻活躍在他眼前,他貪婪且迅速的閱讀著——宗翔: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當守容和宗瀚離婚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我們的婚姻也該到此結束了。我絕非是對我們這個家有什麼不滿,而是我太渴望這個家的溫暖,所以才自私地把你拘留在我身邊,使你不得自由。

  你或許不相信吧,當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深深愛上你了,這事莫說是你不相信了,連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平凡寒磣的我,從沒想過會認識風芒萬丈、人人稱羨的你。果然的,你從一開始就只注意著守容,我雖然傷心卻也只好避在一旁,默默地為你們祝福,希望你們能共度此生。誰知,守容選擇了宗瀚,我卑微的奢望又重燃起來,我以為這是上天眷顧我,可憐我一片癡心,把你送給了我。我滿心以為我可以撫慰你的感情創傷,我可以取代守容成為你的愛人,我可以為你生兒育女……我實在太高估了自己,不是嗎?我沒一樣做對的,我害得你們父子不和,我為你帶來屈辱羞慚,我甚至不能為你生下一子半女,就連這六年我所認為的幸福喜悅也是建築在你不快樂的生活上啊。我是多麼的殘忍,剝奔了你愛人與被愛的機會,在爸六十五歲壽宴上,我深刻的明白了,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也不可能站在你身旁的,儘管你仁慈的不在乎,而我怎能如此對待我最愛的人呢?我反覆思量了許久,終於決定離開你,守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而我也決定不再困住你,我們這個家本就不是因愛而成立的,如今若能為你換來一樁美滿姻緣,也可稍贖一些我的罪過。

  六年了,上蒼給了我六年的時間來贏得你的愛,而我卻任這六年荒廢了,兩千多個日子不算短了,但我很明白在你的心中,始終記掛的是守容,而不是我,兩千多個日子你沒有愛上我,就算再花上十倍的時間陪你,也不會愛我,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感謝你,你對我的好,我今生今世絕不會忘記,畢竟,這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璀璨動人的時候。

  宗翔,即使你不愛我,可我還是要告訴你,縱使幾十幾百,甚至全世世的人都告訴我我配不上你,癡心如我卻還是那麼愛你,我永遠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你的一語一笑是那麼深刻的印在我腦海中,從今以後,就只有那些回憶伴我餘生了。

  宗翔,我一直很想問你,對我們的婚姻,你曾後悔過嗎?如果時光能夠倒轉,讓你重新活過,你們會選擇我嗎?你後悔了嗎?

  可我始終沒有問出口,因為我知道那答案,而我很怕聽到那答案!

  珍重萬千必璋留宗翔淚眼蒙攏的任那封讀來備感心碎的信滑過指尖飄落地上,他簡直不敢相信平常痛恨男人落淚的他,如今卻淚流不止,他更不敢相倌必瑋對他的誤解竟是如此之深,而他正滿心歡喜的認為岳家就要一家團聚了呢!

  老天啊!你既然把必瑋賜給了我,卻又為何要對我們開了個這麼大的玩笑呢?

  宗翔無言卻痛徹心肺的望向蒼天,卻發現此刻正是艷陽高照,萬里無雲!

  @@@

  陽明山望雲山莊宗翔自從必瑋不告而別後,就搬回家去了,不為慶幸她的離去,而是實在不忍觸景傷情,在他們共築的小屋中,她的一顰一笑、一坐一臥都歷歷在目,使他心情激盪而神癡目眩了。

  如同過去二十多天一樣,宗翔發了狂在台北市大街小巷、北部海邊各個村落,不死心的找尋著,他根本不能接受必瑋已經離去的事實。所以,每天都是興匆匆的出門,直到筋疲力盡,再也無法支持了才回到家裡。

  靜文和明峰看見宗翔這樣魂不守合、形銷骨立的模樣很是心疼,但屢勸不聽,本來以為找回了一個振作的兒了,沒想到卻又換來了一位為愛傷神的兒了,他們無奈的望著緩步上樓、垂頭喪氣的宗翔,也只能相顧無言,搖頭歎息了。

  靜文不忍,「我再去勸勸他吧!」

  明峰搖頭攔阻了她,「還是我來吧!」他尾隨宗翔也上了樓。

  明峰敲了敲宗翔的房門,不等反應便推開了門,一見宗翔抱了瓶XO直往喉嚨灌,他氣急敗壞的搶下了它,「你這是幹什麼?為了個女人值得嗎?」

  宗翔奪不回酒瓶,只無奈的笑笑,癱倒在床前的小沙發上,「必瑋,她是我今生今世最愛的女人,她值得的,就算要我花盡一生的時間找尋她,我也無怨。」

  明峰見他癡心如此,也不忍心苛責,他撫摸宗翔濃密的黑髮,慈愛的歎了一口氣,「宗翔,忘了她吧!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好女人,你為何那麼固執呢?」

  「我不是固執,我只是不能失去她,她在的時候,我沒有珍惜,也沒有好好愛她,現在失去了,我才知道她的存在對我有多重要。」宗翔絕望無助的望向他白髮蒼蒼、憂心忡忡的父親,條然驚覺這幾年無情的歲月竟使剛強的父親老得如此之快。

  「兒了啊,她真的這麼重要嗎?難道比不上我和你母親生你、養你、教你嗎?」明峰頓時老淚縱橫,「我已經知道我錯了,我從來都固執的堅持己見,不肯承認她是我的兒媳婦,可是我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不知道她細心的熬參湯擺在我眼前,我也不至於糊塗到不明白她的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支持你回來幫我呵。我並不是鐵石心腸之人,我也是有感情的啊,可是我拉不下這張老臉哪,宗翔。」

  「爸!」宗翔忘形的擁住朗峰,放聲大哭起來,他要將這些天來的痛苦、絕望、生不如死的種種悲哀全發洩出來,他不明白,他是怎麼從一個快樂天堂淪落到如今萬劫不復的地獄裡。

  明峰寬慰的摟著他,知道這個兒子已經可以振作了,「哭吧,痛快的哭出來吧!明天你就可以堅強起來,找回你自己了。」

  宗翔無言,他知道他明天可以神色自若,恢復以往那個快樂明朗的岳宗翔,但他生命中最珍貴、最憐惜的部分卻已失去,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愛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3:39

第九章

  新店山間一棟小木屋必瑋靜靜地坐在壁爐前,拿了根火鉗百般無聊賴地在火堆裹撥著,看著爐中的火越燒越旺,印著她雙手變臉都是紅通通的,只有她的眼眸竟是如此的孤單、寂寞和哀戚。

  她感到腹中有股陌生的震動,她把雙手放在她漸隆起的小腹,心滿意足的笑了,多麼美好的小生命呵!她散發出一股母性慈愛的光輝,雙手緩緩在腹部移動著,等這陣胎動過去後,才輕吁了一口氣,緩緩靠向椅背,甜甜的想:這應該是個男孩吧!瞧他好動的勁兒,宗翔一定會喜歡的。啊,宗翔……必瑋的心掠過一陣刺痛,現在的他日子過得好嗎?當初他是最喜歡孩子的,如今他會疼愛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嗎?

  嚴必璇冒著冬季山中陰冷潮濕的天氣上山,為的就是不放心身懷六甲的姊姊一個人住在山上,她提了大包小包的滋補食品,卻看見必瑋無言地坐在火爐前垂淚,心中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蹲在必瑋身前,「姊,妳又想到姊夫了,是嗎?」

  必瑋拭去淚痕,寵愛地揉了揉她的長髮,「必璇,怎麼今天有空來陪我呢?妳不需要上班了嗎?」

  嚴必璇畢業後,就在一家貿易公司當會計人員,工作雖不輕鬆但卻穩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看遍人世間的虛情假愛,才芳齡二十六的她,就已抱定了終身不嫁的志願了。

  「公司今晚尾牙,下午就不用上班了,我抽了空到超級市場採購了些營養食品,而且特地帶上山,要給妳好好補補身子。」

  「妳何苦花這錢呢?我不需要的。」必瑋站起身來,纖細的身影依舊,只是腹部已高高隆起。

  必璇攙扶著她,口口不依的說:「姊,妳就聽我一次吧,妳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還有個小胎兒需要營養呢,妳老是不吃好睡好,怎麼有健康的身體照顧腹中的小胎兒呢?」

  「我會小心的,曾經經歷過流產的痛苦,我不想再來一次。」必瑋佇立在窗前,蕭瑟的望向窗外飄落的雨絲,酸楚的想起,當年流產後,宗翔是多麼溫柔、體貼的陪在她身旁,給她安慰細心的照顧,而今……必瑋開口把她飄遠的思緒又拉了回來,「老天真是會捉弄人,當初妳和姊夫多麼想要一個孩子,卻偏偏讓妳流產了,而現在離了婚,卻偏偏傳出了喜訊,又偏偏是妳這死心眼的,說什麼也要保住這孩子。」她輕歎了一口氣,也踱向窗邊,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氣。必璇一向討厭下雨天,因為她總覺得雨天使人心情低落,也最適合情人分手。

  必瑋良久不語,只是柔柔的望向遠方依稀可見連綿的山峰,幽幽的歎息著。

  「姊,妳不後悔嗎?畢竟,姊夫他也沒向妳提離婚,妳又何必自作主張的簽了離婚協議書呢?」必璇不解的甩甩秀髮,遲疑的望向她依然柔美,如今更增母性慈愛的臉龐,「何況,我不相信姊夫是無情之人,他上星期還來找過我,那張憔悴激動的臉怎麼看也不像是舊情人重歸於好的樣子。」

  必瑋悸動的轉過身來,著急的拉著她的手臂,顫聲說:「妳沒告訴他,我住在這兒吧!」

  「當然沒有,我還不假辭色的訓了他一頓,他最不該且犯了最嚴重的錯誤,就是明知道他不變妳,還要跟你結婚,讓妳付出了那麼多的感情。」必璇忿忿不平,為她溫柔多情的姊姊抱屈。

  「哦,他怎麼說呢?」必瑋掩飾住內心陣陣湧起酸楚的波動,口氣淡漠的問著。

  「他什麼也沒說,一副失神落寞的站在那兒,任我怎麼罵,他也沒回嘴。說真的,要不是聽妳說他在睡夢中都在喊著柯守容的名字,我還真以為他深愛的人是姊姊妳呢!」必璇從來就不認為世上有真情至性的癡男子,可是在必瑋失蹤這六個月來,眼看著姊夫宗翔憔悴形消,悒鬱低沉的情緒,把原本高大英挺的他折磨成幾近瘋狂的流浪漢了,她真不禁懷疑,必瑋有沒有弄錯什麼。

  「他會撐過去的,他的責任心一向很重,他或許覺得我這樣離開,他和守容好像虧欠我什麼,所以才會急於找到我,想做些補償。」乍聽到宗期的情形,必瑋心都要碎了,可是她仍固執的堅信,這樣分開,對宗翔才是好的,她也一直這樣告訴脆弱的自己,生怕有天她會忍不住衝下山去找他。

  必璇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不勝稀噓的椰偷著,「好吧,我只好祈禱這受到良心譴責非常嚴重的男人,哪天能夠突然正常一些,別三天兩頭跑到我家門口站崗,嚇跑我的男朋友不說,還擺出一張苦瓜臉的模樣,害得我陪他一起茶飯不思,煙酒交加。更祈禱療養院裡千萬則客滿了,將來留給他一個床位,免得屆時流落街頭無人收屍。阿門!」

  必瑋被她說得心驚膽跳,蹙緊了眉峰,「他怎麼這樣不愛惜自己呢?難道守容不在乎他,任他這樣糟蹋自己嗎?」

  「這個答案只有他們兩人才能告訴妳,」必璇扭開桌上抬燈,屋內頓時大放光明,她也才看見了必瑋臉上涔涔蜿蜒而下的兩行清淚,她收起玩笑的神情,放柔了聲音,「姊,妳去見見他吧,是有情抑或無義,就當面說個清楚吧!」

  必瑋揉了揉站了許久,已隱隱酸痛的背脊,低聲歎息,「我挺著這個大肚子去見他,那不是擺明了要套牢他,要他對這孩子負責嗎?我當初不告而別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我會有孩子,如今,我更珍惜這個寶貴的小生命,畢竟,我和他也只剩下這個美好的回憶了。」

  「妳要怎麼養呢?單親家庭的小孩問題很多,再加上一般人總是不能接受一個離了婚又帶個小孩的老師。」必璇想得比較深遠,她不像她姊姊感情用事般衝動。

  必瑋也想到了,「我不再當老師了,等孩子生下後,我會找一份工作來養活我和孩子。」

  「那妳不打算讓他和他父親相認嗎?」必璇關心地一再追問。

  必瑋愣了好一會兒,才硬咽的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抬頭遠望窗外山峰,此刻雨綿綿密密的下著,夜也悄悄降臨大地,山峰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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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翔推開精緻雕刻的大門把手,緩步走向富麗堂皇卻沒有他心愛之人的家。半年了,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必瑋就這樣離開半年了,音訊全無,任憑他用盡各種尋人的方法,依然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她溫婉可人的身影。

  這半年來,他盡心盡力為岳氏企業改頭換面,令岳氏有驚無險的渡過難關,表面上,他不苟言笑,做事犀利,公司每個人都說他承襲了岳家祖傳精明幹練的商業手腕,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變了。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態度親切、幽默風趣,有一副寬厚心腸的岳家二少爺,他現在成了冷酷沉默、封閉內斂,只有待在淡水海邊那棟白色別墅裡,他才能稍顯出一絲難得見到的溫柔神色。

  記得立雄見到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就忍不住糗他:「還真沒見到像你這樣窩囊的男人,老婆跑了連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會坐在海邊憑弔逝去的幸福,早知如此,你當初就該告訴她,你幫他完成了童年夢想,在海邊蓋了這麼一棟有著玻璃屋頂、寬闊天台的屋子,直截了當不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嗎?偏你這麼彆扭,非要給什麼驚喜。這下可好了,她給你來個更大的驚喜,只是,有驚,沒喜。」

  宗翔每回聽了,也只淡淡一笑,又悶不吭聲。在他的潛意識裡,他覺得是該被罵,罵得越痛快他反倒覺得越高興,他欠必瑋的實在太多了,若能為她受點罪,他也心甘情願。只是高堂仍在,他不忍也不能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他的失意落魄,只好無奈的避到海邊,望海興歎了。

  他一進門,一個童稚的嗓音便高興揚起,「叔叔,你回來了,你要迭云云什麼禮物呢?」

  年甫四歲的岳曉雲圓圓的身材,一骨碌的滾進他張開的手臂,他抱起了這個集全家喜愛又兼被他寵得無法無天的小公主,在她粉嫩嫩的蘋果臉頰響響的親了一記,「云云先告訴叔叔,今天云云乖不乖?有沒有按時去幼兒園?認識了幾個小朋友呢?」

  「有有有,」一提起上課,這孩子的臉上煥發出一陣興奮的光彩,「我有去上學,還看見了好多小朋友,我還會唱歌哦!」

  「這麼聰明啊,來,唱給叔叔聽。」宗翔抱起云云,放眼望夫,今晚的生日宴會來的賀客竟也不少,他有些納悶,云云才滿四歲,這些人難道真是為她祝賀來的?

  小云云兀自在那兒扳著她短短的小手,一一的數著,「大拇哥,二拇弟,三指娘,四……」

  驀然間,一位外表出奇英俊、風度不凡的高大男子挪到他的面前,「宗翔,好久不見了,我們的小壽星原來賴在你身上了,難怪到處找不到。」

  宗翔乍見到威華集團總裁宋烯的出現,也是驚喜莫名,「好傢伙,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給吹來的?」兩人熱烈的握手寒暄著,大學時代的友情一直到了現在仍未稍退,反而經過這次收購危機,友誼更加濃厚起來。

  小云云見到這位叔叔,也是興奮的大叫,「英俊叔叔,英俊叔叔,抱抱。」

  宋稀不以為意,也接過手來抱著這女孩,惹來宗翔笑聲不斷,「你這個風流大帥哥,竟連這麼小的女孩都迷上你了,真有本事啊!」

  「你嫉妒,這麼小的小孩才有眼光,哪像你。」宋烯似笑非笑的打量他一眼,便放下了曉雲,讓他自顧自地捧了一大堆玩具到處去玩了。

  「宗翔,你難道沒發現這個生口宴會有什麼不同?」

  宗翔早在不解了,聽他這麼一問,也不禁懷疑,他皺著眉望著大廳人來人往的衣香鬢影中,女性顯然高出男性許多的比例,喟然歎說:「你的意思是,這個宴會明為祝賀生口,其實是為我製造機會?」

  宋稀笑得合不攏嘴,「沒錯,你父母精心策劃了這一切,請的全都是名媛淑女,為的就是希望你能龍心大悅,挑選一個做為正宮娘娘,好讓他們無憂無慮的抱孫子。」

  宗翔皺著眉,沒好氣的說:「既是如此,你來攪和什麼?難道你地想選一個好帶回家結婚不成!?」

  「當然不是,我表姊何向蓮也收到請柬了,我只好陪陪她,喏,那就是了,長相一流,人品不錯,就是凶了一點。」宋稀好整以暇的品評一番,又幸災樂禍的笑望著他,「而且,我也想來看看你這個癡心情種究竟落魄成什麼樣子了,是哪一個女人值得你如此魂不守舍、朝思暮想?」

  宗翔想起必瑋,就禁不住一陣酸楚的抽搐,這些日子以來,他已學會如何忍受這種椎心刺骨的痛,但看在別人眼裡,自是無法理解。

  宋稀看他一仰喉,便灌了一杯烈酒,忍不住勸說:「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何苦這樣死心眼呢?天涯何處無芳草,我記得這句話還是你用來安慰我的,怎麼你自己卻不再相信了呢?」

  「妳不明白的,等你哪天碰到了你真心愛戀的女子,你就明白了什麼叫刻骨銘心,什麼叫望穿秋水了。」宗翔不願多做解釋,也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拿了一瓶酒便往門外走去。

  宋烯忙跟在他身後,著急的叫著:「喂,宗翔,你要到哪裡去啊?」

  「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喝酒。」

  「要喝酒,我陪你。」宋稀馬上拍胸膛,捨命奉陪的模樣倒使宗翔心裡如沐春風般暖洋洋的。

  他笑了笑,「不用了,你還是幫我陪陪滿屋子的紅粉住人吧!說不定你會找到你心中所愛的人,總比陪我這孤單失意的男人要好得多吧!」

  宋稀歎口氣,又追了上去,「那你總要讓我看看你一心所繫的女人究竟長得什麼樣子,我今晚這一趟才不算白跑了。」

  「你要見她?」宗翔問道。

  「是的。」宋烯思索著心中未成形的念頭,他決定再幫這好友一把,「我老是在想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你這個浪子陷得那麼深?我和你個性差不多,長相也算得上是高人一等,若能讓你愛上,想必我對這類女人也沒什麼免疫力,倒不如先認識一番,好知己知彼,免得將來陰溝裹翻船,你說是嗎?」

  宗翔笑了笑,不置可否,微一凝思便取出了他皮夾裡那張必瑋的半身照,遞給了他,「你仔細看看吧!她叫嚴必瑋,她不見得美若天仙,但卻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人。」提起她,宗翔才感覺自己有了生命,他眷戀的望著那張照片,彷彿她盈盈淺笑就在眼前一般。

  宋稀接過來一看,頓時覺得眼前一亮,一個長髮飄逸的女子坐在海邊的石塊上,五官秀致靈動,雙眸顧盼似笑,唇瓣微啟,光滑細緻引人遐思。他在心中暗讚,果然是一位絕色美女,怪不得宗翔如此愛戀,換做是他……宋烯暗自失笑,幸好不是他。

  「這張照片送給我吧!我帶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隨你。」宗翔提不起任何興致的揮一揮手,轉身孤獨的朝大門走去,他只想找一個地方好好休息,忘卻身心一切的煩惱,而還有什麼比酒更容易使人鬆弛的呢?

  宋稀目送著他憔悴落寞的身影,更下定決心要找出這照片中的女人,他和岳家二老一樣希望宗翔能重新振作起來,只是他的作法不同,因為,他相信解鈴還需繫鈴人,宗翔的關鍵在這女人身上,而這女人的問題又是什麼呢?他縝密的思考正在進行,而廳中偏竄出一個人差點撞到了他,他連忙往旁邊一閃,那人便快速而過。

  宋稀微微皺眉,不太贊同的想,女人走路應該高貴優雅些才好,非到萬不得已,也絕不該用跑的,尤其是穿上高跟鞋後。

  @@@

  天母西路一間高級酒吧裡,宗翔正坐在吧檯前,靜默地抽著煙,喝著一杯杯的威士忌,他不在乎任何事,也不理會酒吧內喧囂塵上的噪音,他只一口一口的喝著烈酒,企圖麻醉自己的神經。

  守容也在這酒吧裡,她當然沒有一個人喝酒的習慣,她只是尾隨著他,從岳家一路跟著他,直到跟進了這間酒吧,她有些興奮的看著他苦惱地喝著悶酒,她竟在期待他喝得酩酊大醉,這樣一來,她就有機可乘了。

  過去這幾個月裡,她使出渾身解數迷惑宗翔,可是他視而不見,甚至帶著厭惡的表情,使她大為受傷了。她得不到的,卻偏想要,而必瑋離開了,正是她的大好機會,她就是不相信宗翔會無視於她的嫵媚可喜。

  守容一直耐心的等著,不斷取出身邊的粉餅細細地補上妝,優雅的坐著。夜漸漸深了,酒吧裡的人漸漸散去,宗翔喝多了,醉臥在吧檯上,已經吐了好幾吹了,她這才站起身來,前去攙扶他,抱歉地對服務生笑了笑,「真對不起啊,我的朋友喝多了,麻煩你幫我找上車,好嗎?」

  在服務生的幫忙下,守容把宗翔抬上車,逕自開向賓館去了,她又努力地抬著酒醉不醒的宗翔進了房間,想要造成事實,逼他娶她,她甚至有些迫不急待想看看明天早上宗翔清醒後那震驚、惶恐的表情。

  宗翔喝得爛醉,被她翻動搬移著,也有些清醒了,恍憾中感到一個女人在他身旁,他大喜的抱住了她,「必瑋,必瑋,我想妳想得好苦啊!」

  守容陰沉沉的笑了起來,她忙脫著他的領帶、襯衫,「我地想你想得好苦呵!」

  她正摟住了他,為他輕柔的脫去了上身衣物,正準備摸上他褲子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幽靈般站著一個人。

  「守容,妳害了我還不夠,妳現在還要來害他。」那人正是看來憔悴清瘦,卻目光依然犀利的岳宗瀚。

  守容條地一驚,忙放下了宗翔,轉身咬牙切齒,惡狠狠的望著他,原本嬌俏的容貌,此刻全走了樣,「你跟蹤我,你這個沒出息的男人,我就算和他上了床,你如今也不能拿我怎樣,我和你早沒瓜葛了。當初在美國時,你就不敢對我怎麼樣,如今,你要不能管我。」

  「那妳怕什麼呢?」宗瀚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坐在床前的那張椅子,看了看昏醉猶在憶語喚著必瑋之名的宗翔,又緩緩的開了口,「妳看,他在睡夢中還在叫著必瑋,他對她是多麼癡心,妳不會有機會的。」

  「哼,和你當初一模一樣。」守容餘恨未消,她繃緊了臉,「若不是你念念不忘那個賤女人,我又怎麼會去找其它的男人來氣你,結果,你窩囊的不敢吭聲,我就只好一天換一個,我就不相信你能老躲在家裡,無動於衷。」

  宗瀚搖頭歎息著,「守容,我們的婚姻失敗,再來論誰是誰非有這個必要嗎?

  妳難道以為我真的那麼糊塗,不知道妳的秘密嗎?我們剛到美國,頭一年裡妳就不甘寂寞和一個旅美華僑出雙人對了,那男人後來始亂終棄,不肯和妳結婚,妳才死心塌地的跟了我,否則妳早就和我離婚了,不是嗎?」

  守容頓時如沒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床上,蒼白了臉說:「你都知道了?」

  宗瀚淒涼的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妳的異常,可是我沒有在意,以為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後來妳懷孕了,我開始慌了,我知道這孩子絕對不是我的,我沒有那麼寬容,我不可能對這未出世的孩子有好感,所以我開始想念必瑋,一想到那個在我心是中美好形象的她,我就可以若無其事的面對妳,沒想到妳竟變本加厲,終於還是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守容淒厲的笑了出來,「沒想到我竟然自己害了自己,我以為自己做的事沒人知道,而你又變了心,所以我糟蹋自己,和每個看上我的人上床,我還罵你自暴自棄,原來自暴自棄的人是我啊!」

  她失聲的哭了出來,為她自己,更為她破碎的婚姻,她悲痛的纖悔著:「其實我也很恨自己,我在懷了云云的時候,我已經後悔了,我不想要那孩子的,只是我狠不下心來墮了她。」

  宗瀚溫柔地扶住她抖動不已的肩膀,「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過去的全都過去了,我也沒怪任何人的意思。云云依舊是我們岳家的寶貝公主,而妳:永遠是我的朋友,我們只是無緣罷了。」

  守容伏在他胸前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了哭聲,她發現這一切的報復行動,為的竟只是宗瀚的一句諒解,她瞥見醉臥在床的宗翔,臉上又染上了一片羞慚,「我真是後悔,不該把他也捲進來的,他為了必瑋也吃了不少苦。」

  宗瀚恍然的望著她被淚水沖洗過,更顯清純的臉,「妳是說,妳介入了他和必瑋之間?」

  守容毫不隱瞞,將她和必瑋在朗峰壽宴上所說的話全都告訴了宗瀚,末了還說:「我知道必瑋她從小家境不是很好,她雖外表堅強,其實內心無比脆弱,她的自卑感也比一般人強烈,只要她認定了自己是醜小鴨;永還不可能變成天鵝,那麼無論宗翔有多愛她,她都會悲哀的離去,永不打擾宗翔。」

  宗瀚皺著眉,聽著她這不可思議的狠毒手段,卻又無奈的想起自己何嘗不也利用過必瑋的自卑感,而打擊過她柔弱的心靈呢?他輕歎了一口氣,「我們都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的確都該懇求他們的諒解,只是,不知必瑋究竟躲到哪裹去了,教人好牽掛啊!」

  守容默然無語,在她心中,她也時時記起大學時期,她們是多要好的親密好友。而今,世事多變,究竟是誰的錯呢?

  宗瀚拉超薄被,細心照料著沉醉不醒的宗翔,守容則一夜靜坐著回想自己任性的一生,她等著宗翔清醒過來,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這回她不會老想著如何逼他娶她了,至少她也活過,愛人也曾被愛,這對她而言就夠了,她不該再奢求其它的。她在心中暗自盤算著,明天該上玩具反斗城給云云買個芭比娃娃或是什麼的,她這個母親竟連生日禮物也不曾買過,實在有夠失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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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乍臨,強忍著宿醉酒酸的宗翔遲緩的張開疲憊的雙眼,一時閒,還虛弱的坐不起身來,他略動了動雙手,就驚醒了守候一旁的宗瀚。

  「你醒了,我倒杯熱茶給你喝。」

  宗翔掙扎的生起身來,頗為不解的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哥,你怎麼會往這裹?這又是什麼地方?」

  宗瀚端了一杯熱茶,遞給他後溫文的笑著,「這事說來話長,總之你喝醉了,我把你帶來這兒,就是這樣。」

  宗翔道了謝,才恭敬的接了過來,此舉看在宗瀚眼裡,自是有著無限感慨,「原來我們兄弟兩個,已經變得如此生疏了。」

  宗翔聽這落寞的口吻,不禁吃了一驚,「哥,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你是怪我回來岳氏嗎?」

  「不,我是在感慨經歷過那麼多事後,我們竟也變得疏離了。我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去玩電動賽車,玩著玩著竟把身上的錢全花光了,我們嚇得半死,以為回不了家了,在街上就抱頭痛哭了起來,直到一位好心阿姨送我們一筆錢,我們才得以坐車回家,後來,我們約定好了,這是我們兩人之問的秘密,誰也不許說出去,你還記得不?」宗瀚唇邊掠過一抹輕柔的微笑。

  宗翔也對那段童稚的歲月有著深刻的感情,他點頭笑說:「是啊,我記得我還哭得很大聲,一直要你安慰我呢!」

  宗瀚喟然歎息,搖了搖頭又再繼續說:「從小,你就容易把喜怒哀樂一古腦地全擺在臉上,爸老是擔心你這樣的個性不適合從商,沒想到,你接管岳氏企業,一樣幹得有聲有色。」

  「哥!」宗翔心裡也是志忑不安,他實在不明白失蹤已久的大哥,如今出現在他面前是為了什麼。

  「在這段荒唐的日子裡,我想了很久,我到底適不適合這一行,你知道的,我原本就喜歡畫畫,為了博得爸的喜歡。我才從商的,而現在我又重拾畫筆,感覺真是愉快,岳民就交給你了,我很早就知道你有從商的天分,只是你不願意跟我比,對吧!?」宗瀚如釋重負的笑著,放下了執著多年的重擔,感覺上竟是有著無比的輕鬆。

  宗翔甚感吃驚,他忘形的拉住宗瀚的手,「哥,你不回岳氏了?爸媽還殷切盼望你回去接掌公司呢!」

  「如今你比找更合適,而我也不想再回到爾虞我詐的商場。你我都過了需要博得父母歡心的年紀,是該好好為自己打算打算。」

  「可是我也不喜歡在岳氏工作啊!」宗翔氣悶的喊,他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若是一直待在岳氏,和必瑋的距離也就越來越遠了。

  宗瀚瞭然於胸,自信的笑著,「在我看來,你並不排斥從商這個工作嘛,你雖然喜歡蓋房子,可是對應付商場的你來我往也是頗有一套的,否則,這次岳氏這麼危險的難關,你怎麼能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擺平了它!?」

  宗翔愕然無言,許久之後才搖頭感歎不已的說:「可是,這麼一來就更印證了必瑋不願和我在一起的原因了,當初,她一直勸我回到岳家讓我們一家團圓,更希望我回岳氏以完成父親跨國企業的夢想,如今一一實現了,她卻離開我了。」

  「她的確是個了不起的女人,這次要不是她義正詞嚴的當頭棒喝,我如今還在醉生夢死。」宗瀚把那天和必瑋通電話的情形,一字不差的轉述給他,言語中生了那份依戀,而多了份敬重。

  宗翔臉露微笑,深情幾許的喃喃的說著:「她竟沒告訴我,嗯,想必是怕我憂煩,所以連我也瞞了,真難為她了。」

  宗瀚忽然站起身來,走向門邊去,「關於必瑋的事,你還得見一個人,如果不是她,必瑋絕不至於傷心的離去。」

  他一扭開門,宗翔便見到了洗盡鉛華、容顏稍嫌憔悴,卻帶著一抹怯生生微笑的守容,他還來不及招呼,守容便打斷了他的話。

  「你先聽我說,這次必瑋決然離去,全是我的錯,其實,我一直在嫉妒她:::」守容絞扭著雙手,面帶羞愧的纖悔著她的所作所為,包括如何破壞必瑋的期盼、如何打擊她脆弱的自信,以及如何挑起她的疑心。

  她說得越詳細,宗翔聽得越是心驚。他沒想到必瑋纖細的臂膀,如何能背負這許多沉重的負荷,而他竟不知不覺任她一人承受,難怪必瑋會寫了那封絕望至極的信,怪不得她要不告而別。

  宗翔渾身掠過一陣抽搐,如同以往的,他痛得彎下腰去,抱緊了雙臂。「天啊,原來她受了那麼多苦,而我竟毫不知情,我也真算是薄情了,虧她這麼瞭解我,這麼信賴我了。」

  宗瀚看了心生不忍,他扶住了顫抖不已的宗翔,柔聲安慰著,「你別太過傷心了,也許等她想通了,她就會出現了。」

  「不會,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宗翔笑得淒涼且無奈,「我很明白她,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是存心要成全我和妳啊,柯守容。」

  他憤恨的目光射向守容,使她渾身顫抖起來,她皺著細眉強自鎮靜的回望著他,「我如今已經知錯了,我是誠心誠意的向你道歉,你若是不領情,那也隨你。」

  「知錯?妳道一聲歉簡單,可是你要怎麼還我一個必瑋?妳一句話傷人容易,但卻使我們兩人都如同活在煉獄裡,妳明白嗎?」他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以洩心中之苦。

  守容心中已有悔意,但見他咄咄逼人,她素來好強的個性又在此刻爆發出來,「你為何不檢討自己呢?你若是對她千依百順,好得無可挑剔,她怎會被我三言兩語挑動得離你而去呢?」

  宗瀚見她口無遮攔,怕在一旁搖手阻止,可她就這麼順口說了出來,急得他滿頭大汗,不知如何是好了。

  「沒錯,我的確是對不起她,」宗翔歪曲著嘴角,發出一陣辛酸又悲勵的苦笑,「我一直以為愛是不用掛在嘴邊,尤其是經歷過和妳那段短暫又一廂情願的戀愛後,我更否定了滿口甜言蜜語的愛情,沒想到,我這樣沉默的愛意,竟是造成我們分於的最大原因。」他驀然發出一陣淒厲又哀痛的狂笑。

  宗瀚在一旁急得手足無措,「宗翔,你別這樣,守容她絕不是有意的,她「對,她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是有意的,難道必瑋她就活該倒霉的成了我們無心之過的祭品嗎?」宗翔狂笑了一陣,條地從床上跳了下來,微微昏眩的頭痛也無暇顧及,他一路衝向門去,「我再也不要見到這女人,我再也不要看到這破壞我幸福的劊子手。」

  他猛然衝出了旅館,不理會旁觀眾人好奇的眼光,也不顧身後的呼喚,狂奔出他們的視線。

  守容苦笑著對宗瀚說:「我把一切搞砸了,對不?」

  「他愛必瑋愛得太深了,這幾個月為了找她,他幾乎就快要瘋了,也難怪他會反應如此激烈,換作是我也受不了,何況他一向感情豐富」

  「看來只有祈禱必瑋出現,才能醫治他這一片癡心了」

  「也只有如此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9-21 00:04:08

第十章

  必璇低垂著頭,快速地走過公館天橋,焦急的神情溢於言表,她本就不是個浪漫得會在街上尋木棉花蹤影,而喜孜孜的宣佈春天來了的女子,相反的,她的步伐沉穩而有力,平底不合時宜的黑色休閒鞋,加上整齊利落的褲裝更證明了她爽快不服輸的個性。

  宋晞苦笑地皺緊眉頭,他已經跟著她跑過了這一帶大大小小的中西藥房,他幾乎忍不住想衝上前去質問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可是就怕這次跟蹤如同前幾次一樣無功而返,所以儘管他跑得兩腿發酸、口乾舌燥,他還是隱忍著不露行蹤。

  他甚至有點阿Q的想,這一次,這一次再找不出嚴必瑋的住所,那下一次他就要雇個私家偵探來跟蹤。天知道,每回他跟到累得半死的時候,他都會那麼信誓旦旦的重申立場一番,可是他每回還是喜不自勝的跟在她窈窕身後,邊鬥智邊鬥力的糾纏不休。

  必璇驚魂甫定的閃過一輛急駛而過的汽車,頗不淑女的低咒一句教男人聽得會心一笑,女人聽了臉紅皺眉的三字經,拍拍屁股,撿起散落一地的補藥、維他命。

  這大包小包的食品藥材全是為了給剛分婉,產下一個健康男嬰的心瑋滋補身子的。

  就在昨夜,必瑋有驚無險的歷經三十多小時陣痛又堅持不剖腹生產的情況下,迎接了這個小嬰兒的到來,必璇不眠不休的照料這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母親,自己卻早嚇壞了,不等她完全清醒過來,必璇馬上就跑進藥房裡,所有補血調氣、鎮神滋補的藥材管他中藥西藥的買了一大堆,沒想到一晚沒睡,精神換散得沒注意來往的車潮,惹來手肘、腿側處處擦傷。

  遠遠避在她身後兩公尺之遙的宋烯,對這驚險的鏡頭看得是格外分明,本想三步兩步衝到她身旁安慰照顧一番,但她那句實在不雅的三字經就這麼輕飄飄的鑽進他耳裡,使他狂笑了起來,但宋晞驀然驚覺到自己目前的身份,馬上鬼靈精般的頓住,只是來不及了。

  必璇一轉身,就看到了這個英俊不凡、風流倜儻卻又老是陰魂不敬死纏著她,此刻卻笑得很賊的宋稀,她皺著眉,沒好氣的踱到他面前,「宋先生,你是成天沒事幹還是無聊的過了火,整天跟在我身後幹什麼呢?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人耶,剛走了一個流浪漢似的岳宗翔,又來個黏皮糖的你,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啊?」

  宋稀笑嘻嘻的望著明眸皓齒、劍眉薄唇極富現代美的必璇,好整以暇的解釋著:「嚴小姐,妳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若不是這世上只有妳知道嚴必瑋的下落,我和宗翔又何苦死跟著妳,我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相反的,我們的時間都寶貴得很,我現在站在這裹一分鐘就損失了上千萬的生意呢!」

  「哼!」必璇冷笑著將他從頭到腳輕蔑的看了一遍,又再從腳看了上去,怎麼看他都像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於,不過,就算他真的富可敵國,必璇還是不屑一顧,因為她最恨有錢人,「既然如此,宋先生,那你就請回吧!我還有要事,不奉陪了。」

  「喂,」宋烯忙攔住她的去向,笑嘻嘻的凝視著她,他就不相信這女人不臣服在他無遠弗屆的魅力下,「等一等嘛,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妳也可以對宗翔有所瞭解,便不會一直堅持不讓他找到必瑋了。妳難道忍心讓妳姊姊終生活在悔恨遺憾中,讓他們有情人不得團聚嗎?」

  必璇被他說得悻然心動,對啊,何不讓他們見個面呢?宗翔到現在都沒有和柯守容結婚,而姊又為他生了個兒子。必璇蹙著眉峰暗自稱許著,這花花公子倒也不是全無大腦,說的是有幾分道理。

  宋稀察顏觀色,知道她已被自己說動了,眉飛色舞的大敲邊鼓,「對嘛,他們夫妻倆是該面對面把話說清楚,免得老是分居兩地,避不見面,害得旁人跟著他們受罪。妳還是快告訴我,妳姊姊到底躲在什麼地方吧。」

  必璇撇撇唇,挑著眉板起了臉,「誰跟你說我答應要告訴你地址了?」

  「這,妳剛……呃……」素來伶牙俐齒的宋稀竟發現自己面對這小巫婆時也會口吃起來了。

  「沒有用的,宋先生,岳宗翔死纏活總的賴著我好幾個月了,我也沒心軟告訴他半點風聲,而你也只煩了我兩個多月,我怎麼可能會投降了呢?」必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的窘樣,心情豁然開朗,她抿著唇笑了出來,「而且。坦白說,他纏人的技術比你高明,你還是需要多學著點。」

  她眼捷手快,攔了一部出租車便閃電般鑽了進去,留下一個揮手告別的動作,就消失在他面前了。留下宋稀發呆似的站在馬路上,瞪著那輛絕塵而去的出租車懊惱不已,他又失敗了。

  宋稀閃著折服、激賞等種種複雜情緒的深遽眸光,唇邊緩緩綻放一個迷人的微笑,他竟有些眩惑於她離去前那嫣然一笑,那笑容使她明艷動人的臉更添誘人的風采。宋晞暗自發誓著,等著瞧吧,嚴必璇,妳還有什麼手段,統統使出來吧!我一一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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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在睡夢中的必璇,被一陣喧騰刺耳的電鈴聲吵得睡不安穩,頭痛欲裂,她勉強從被窩中伸出一隻手摸索著鬧鐘,舉到眼前一看,才早上十點鐘,她有些懊惱氣憤的撐起身子,低聲的詛咒著:「到底是哪個王八蛋,一大早吵得人家不得安寧。」

  門外站的正是永遠西裝筆挺,名家設計過的髮型一絲不苟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宋晞,他頗具笑意的望著她垂著長髮,穿著胸前有只米老鼠圖樣的可愛睡衣那副傭懶模樣,笑吟吟的說:「妳還在睡啊,太陽都已經爬到頭上了,還不起床啊!」

  必璇呻吟了一聲,「天啊,一大早碰到你準沒好事,你爽快說吧,他到底想幹什麼,說完了我再回去睡。」地無力的斜臥在沙發上,兩道英挺的眉毛早已打結在一起了。

  宋稀笑望著她嬌柔的模樣,他簡直不敢相信平常精明難纏的她竟有現在這種柔美多變的個性,「原來妳這麼想睡啊,我還以為這個難得好天氣的假日妳會出去了,所以特地起個大早,還好妳比我還懶。」

  「廢話,你又不像我得辛苦賣命的打拚,自然可以到處玩著跟蹤女人的遊戲。」必璇斜視了他一眼,雙手掩唇打了他大哈欠。

  宋晞聞言不禁大皺眉頭,「喂,我可要鄭重的告訴妳,我宋晞從來沒幹過當街跟蹤女人的窩囊事,就只有這次為了男性間堅強的友情,我才肯犧牲自己,追著妳滿街跑哦,妳可千萬別誤會。」

  「行了,我知道你的魅力不用倒追女人,自然就有人投懷送抱,對不?」必璇歎了一口長氣,「其實,管你什麼男性的友情,我姊姊就是不願再見到宗翔,我愛莫能助。你今天又是白跑這一趟了,你問,我也不會告訴你,你不問,我更不會告訴你,你請回吧!」

  宋晞頑皮的露出一個鬼臉,笑吟吟的說:「妳不說,我總可以猜吧,妳最近常去新店一家醫院,為什麼?妳不像是有什麼病痛的人,妳是去看望什麼人?」

  必璇的臉色漸漸變了,她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宋稀又按著說:「妳上回跑了好幾家中西藥房,買什麼維他命啦、十全場、四物丸啦,這一大堆的補藥是給誰吃的?藥房老闆說那都是給生孩子的女人坐月於用的,是誰生孩子了?」

  必璇悄悄坐直了身子,神情緊張的說:「你都知道了?」

  宋晞笑得更樂了,他雙手一拍,「果然沒錯,那都是要給妳姊姊吃的,對吧!

  她就住在新店那家醫院裡。」

  必璇心有不甘的瞪著他,忽然心生一計,裝作老羞成怒的模樣,「你把我姊當成什麼人啦,你聽說她跟宗翔有孩子了嗎?他們分開快一年了,我姊馬上就要結婚啦,拜託你用用大腦好不好?那些東西是給我吃的啦,我被人始亂終棄,不得已只好墮胎了,要不然怎麼辦?你娶我啊!」

  宋晞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驚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嫉妒起自內心深處,他僵硬的點了點頭,轉身正要離去。

  必璇也覺得自己玩笑開得太過分了,她這些是子以來也習慣了有他風趣的陪伴,她並不想他這樣離開,「喂,宋晞,你生氣了?」

  「沒有,我只是有些震驚罷了,沒想到妳是這樣的人。」宋晞臉上儘是嫌惡的表情刺痛了她。

  必璇吶吶的不知從何開口,「喂,你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宋晞並沒有停步,必璇只好忘情的拉住了他的衣袖,此時電話鈴聲卻響起了,必璇無言的以眼光祈求他別走,宋晞歎了一口氣,還是坐回了沙發。

  必璇放心的接起話筒,沒等聽完臉色就變得蒼白如紙了,她匆忙的掛下電話,只來得及拋下一句,「你等我,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就衝進臥室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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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晞滿頭霧水的隨著她來到了這間新店最大的綜合醫院,他也看到了病床上憔悴虛弱、瘦骨憐峋、臉上毫無血色卻依然秀麗典雅,酷似照片中那個令宗翔魂縈夢牽的女人。

  「她就是妳姊姊,嚴必瑋?」

  必璇無言的點點頭,愛憐的摸著她垂在身旁乾瘦單薄,插著點滴的右手,「她離開姊夫後,才發現自己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她原本就流產過一次,是不容易受孕的體質,而這次又再懷孕,她癡心的以為老天可憐她,給她活下去的最大鼓勵,說什麼也要保住這孩子。終於好不容易在一個月前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但她自己卻因為失血過多,加上離開姊夫後,心情悒鬱,茶飯不思的種種影響,她大病了一場,現在還沒調養過來,心力交瘁的她已經禁不起任何打擊了。」

  宋稀凝視著她沉睡的容顏,心中頗為惋惜,可憐他們這對夫妻竟受了這麼多的苦。

  「所以,我才說什麼也不讓你們知道她的下落,岳家對她的敵意和姊夫的心意究竟如何也不可知,在這種情況下,我當然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打擊。」必璇幽幽的望著宋晞,無言的祈求他的支持。

  宋晞回望著她,自信地對她笑了笑,「放心吧!我會有分寸的,他們夫妻的問題就只是誤會而已,說開來就沒事的,把這難題交給我吧!」

  必璇溫柔地回望他,放心的露出寬慰的笑容。之後,她又帶他去看那個出生一個月,還只懂睡覺不會吵人的小娃娃;宋稀一見到那小東西,便愛不釋手,素來寵愛小孩的他直喊著要當乾爹,惹得必璇笑聲不斷,育嬰室裡從沒那麼熱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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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埋首批閱公文的宗翔,被宋晞大剌刺的開門聲驚得抬起頭來,注視著這個春風得意、笑容滿面的威華集團總裁倚在他寬闊的辦公桌前,器宇軒昂的盯著自己。

  「說真的,宋晞,認識你這麼久,我從來也沒見過像你最近這麼輕鬆自在的模樣,到底是什麼轉變令你性格大變?」宗翔淡淡的招呼著。

  「你別羨慕我,你也可以辦得到的。」宋烯幽默的頓了一下,才按著說:「只要你忘了那女人。」

  「唉,我就知道你不會聽我的,既然忘不了乾脆就去找她吧!」宋晞志得意滿宗翔嘴角抽搐了好一會兒,額上的眉頭又攏在一塊了,「你別開我玩笑了。」

  的笑著。

  「你知道她的下落?」宗翔激動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顫聲的問。

  宋晞卻好整以暇,慢條斯理的說:「知是知道了,可是在這段期間她變了很多,你也要見她嗎?」

  宗翔毫不猶豫,堅決的點了點頭。

  「包括她生了個孩子?」宋烯語意含混的刺探著。

  宗翔臉色變了變,如受打擊一般,但他堅決的神情絲毫不放,「我要見她,無論她做了什麼,或遭遇了什麼,我愛她的心自始至終從未改變。」

  宋晞聽他這麼說,這才放心了,他對這男人無悔的愛打從心底佩服起來了,他拍拍他的肩,「真是厲害,我這樣試探你還那麼堅決,不簡單吶。她在新店一家綜合醫院,一個月前才為妳生了個胖兒子,如今因為產後身子太虛,又沒有好好調養,現在還在醫院打點滴呢!必璇說她在簽完離婚協議書,才發現自己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那孩子千真萬確是你的,你要是不信,可以抱去檢查血型。」

  宗翔原本黯然的雙眸,此刻早已換上一股動人的風采,他目光炯炯的望著宋晞,「我有兒子了,我怎麼會懷疑呢?必璇對我誤會可真不少啊!宋晞,大恩不言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沒齒難忘。」

  他迫不及待的衝出大門,神采飛揚的直奔新店去了。宋晞含笑的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搖頭興歎,「愛情可真害人不淺啊,想當初,我和他何等瀟灑不羈,如今他離苦得樂了,而我,恐怕正要開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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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瑋深情款款的望著她懷中沉睡的嬰兒,口中喃喃的念著:「寶寶,你要乖乖的長大,將來才能像你爸爸一樣聰明出眾,才華洋溢,你知道嗎?你爸爸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很愛很愛媽媽和你哦……」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悲從中來,眼眶凝聚已久的珠淚終於滾落下來,濡濕了她的衣襟也絞碎了她的心田。

  宗翔好輕好柔的來到她的床邊,低聲的呼喚,且溫柔的抬起了她的下巴,注視著這個他牽掛一生一世的美麗容顏。

  必瑋在淚眼朦朧中乍見到英挺的他,懷疑是在夢中,她不敢驚醒這夢,只無言的凝視著他,沉沒在酸楚醉人的愛意中,久久忘卻了自己。

  宗翔低沉嘶啞的開了口,那聲音打破了他們無言的擬規,「我是來告訴妳,我從沒有後悔過,今生娶妳,因為我愛妳,就算再重新來過,我還是選妳。」

  必瑋激動的投入他懷裡,悲喜交織的依偎在她熟悉的懷抱,享受著這股甜蜜又心痛的溫柔。宗翔卻緊緊的擁住她,俯低了頭,熾熱、溫柔、纏綿的吻灑遍她嬌嫩嫣紅的臉頰,最後,停歇在她誘人輕顫的紅唇,輾轉鞠飲她的溫柔與多情。直到她懷中不甘寂寞的小嬰兒大喊大叫起來,他們才倏地分開來,注視著這精力旺盛的小嬰兒。

  宗翔動容的望著這個紅通通、軟綿綿的小小孩,雙手溫柔的愛撫著他,「這是我們的孩子,讓我抱抱。」

  必瑋微笑著遞了過去,「他剛吃了奶,本來已睡覺了,誰知現在又吵了起來。」

  「一定是想保護他母親,不讓父親傷害她。」宗翔藉著這孩子,對必瑋吐露愛意,「孩子啊,你爸爸真的好愛好愛你媽媽啊!只是爸爸一直沒有跟媽媽說,爸爸只愛媽媽一個,你長大了一定不要像爸爸一樣,知道嗎?」

  必瑋激動的淚盈於睫,「宗翔,你不是為了安慰我才這麼說的吧!我不想讓這個孩了困住你,若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我會諒解的。」

  宗翔心痛莫名,晶澈明亮的大眼頓時染上了一層淚霧,他忘形而熱烈的低喊:「必瑋,我是真的很愛妳的,妳要我怎麼說才會信我呢?我和守容早就不可能了,我跟她之間更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不能沒有妳,在那段時間我簡直痛不欲生,悔恨莫名,我甚至不知道我哪裡作錯了,老天要如此懲罰我,妳要不相信,我可以對天發誓……」

  他的唇猛然被必瑋柔軟的芳唇封住了,她甫到鬼門關走了一趟又為世上製造了一個小生命後,她終於能夠坦然面對她與宗翔、守容之間的恩怨情仇。而對這個她愛了一生的男人,這番真情至性、感人至深的話語,她怎能無動於衷呢?她帶著壓抑了許久的深情與需索,主動的吻上了他。

  宗翔珍惜這重逢的一刻,頓覺過往的相思折磨是多麼微不足道,他不再怨天尤人、憤世嫉俗,他緊擁著懷中的女人,感覺其實上天對他也真不錯,畢竟,他又找回她了。

  當他們濃情蜜意、細數無盡相思之際,宗翔懷裡的嬰兒又不甘寂寞的哭喊起來了,馬上就吸引了必瑋全副心力,忙著照料安撫孩子,氣得宗翔恨得牙癢癢的,「這小鬼頭,就是看不得他爸爸和他媽媽好,哪天把你抱回家,一定把你丟到最遠的房間,少來煩我。」

  必瑋抿著唇羞他,「跟自己兒子吃起醋來了,這個爸爸可真小器啊,還真是天上少見、地上無雙哦。」

  「是啊,我什麼都可以大方,唯獨妳是絕對不出讓,就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行。」宗翔情深款款的緊擁著她依然纖瘦的腰,半打趣半認真的笑稱。

  必瑋抱著嬰兒,柔柔的哄了他睡覺,輕蹙著眉峰,憂心忡忡的問:「我失蹤了那麼久,爸媽一定很生氣,你想,他們會不會接受這孩子呢?」

  「當然會,他們已經不再像當年那麼反對我們了。」宗翔熱切的把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裹所發生的點點滴滴,細說從頭的轉述了一遍,當然也包括了宋晞死纏著必璇,問明真相的那段。

  必瑋恍然的說:「原來如此,我還在奇怪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的,原來是必璇她透了口風哪!」

  「妳不會怪她吧?」宗翔溫存的擬視著她,一刻一秒也不允許她再離開自己的視線。

  必瑋嬌羞的低垂了頭,輕柔的聲音彷彿春風般拂過他的心田,「我自然不會怪她,我還要感謝她呢!要不是她,我和你到現在仍是誤會重重,不得團聚呢!」

  宗翔大喜地擁著他們母子,笑意盈盈的感謝上蒼賜予的這美好幸福,他綻放著神采奕奕、瀟灑自若的笑容握緊了這曼妙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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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宗翔挽著必瑋的手,抱著飽嘗父母疼愛的小寶寶站在岳家門前時,必瑋此刻的心境卻從以往那兩次的委屈不安,轉變為平靜安詳,那富麗堂皇的建築依舊佇立,而人卻不同了。

  宗翔見她略有遲疑,馬上就環住了她的臂膀,柔聲詢問:「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必瑋轉過頭來嫣然一笑,「沒什麼,我們快進去吧,別讓爸媽人等了。」

  「嗯!」宗翔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門,他倆立刻就被無數個關愛和詢問淹沒了,他們的每一句問候都包含著愛,每一個親切的笑容都帶著無盡的關懷,必瑋為之感動落淚了,而最最令她感動的,還是明峰的諒解。

  他顫顫的走上前來,低沉而婉轉的說:「這就是我的孫子嗎?」

  必瑋忙把孩子遞給了他,「是的,是我和宗翔的兒子。」

  明峰望了他們夫婦一眼,就低下頭去注視著他期盼已久的孫子,他的眼中蓄滿了淚水,「瞧他,長得多可愛啊!」

  靜文也在一旁拭著淚,「是啊,長得真像宗翔小時候的模樣。」

  「還沒取名字吧!?」明峰溫柔的望向必瑋。

  必瑋感動莫名,她望了宗翔一眼,便柔柔的說:「還沒有,爸,您幫他取個名字吧!」

  「好,好,就叫他向陽吧!岳向陽,希望他永遠向著陽光走,人生中即使出現了陰影,也把它丟在腦後,永不放棄希望。」明峰慈藹的牽著必瑋的手,「苦了妳了,必瑋,妳肯原諒我這個頑固的老頭子,把妳生命中所有的陰影也全拋在腦嗎?」

  「爸!」必瑋激動的擁住了他,旁觀眾人無不感到欣喜安慰。

  在吃過豐盛的晚餐後,必瑋和許久未曾見到的宗瀚閒談時,立雄笑嘻嘻的跑了來,「小嫂於,盼了快一年了,妳終於出現了,真是急死我這個建築師了。」

  「為什麼呢?」

  「姨,妳還不曉得啊,宗翔又在玩什麼驚喜遊戲了嗎?我乾脆告訴妳吧!宗翔畫了一張別出心裁的設計圖,托我在淡水海邊蓋了一棟別墅,準備送給妳當結婚七週年的禮物,誰知房子一蓋蓋了大半年,妳又失蹤了大半年,害得我這個監工的建築師沒事還得跑回來看看有沒有風吹雨打毀壞的地方,說有多煩人就有多煩人:::」他說得眉飛色舞,宗翔瞪的白眼就越來越大,最後,他乾脆溜之大吉,跑了。

  必瑋芳心暗喜,忍不住驚奇的問著宗翔,要他說說那房子是怎麼一回事,誰知宗翔竟頗為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直說:「改天再告訴妳。」

  必瑋不依,嬌怯怯的直問原委。拗不過她的堅持,宗翔只好把當年聽到她童年時的小小夢想暗自記下了,要等哪天有了機會,將她的夢想實現的事點點滴滴的細說從頭。

  必瑋這才信了,他的確很早就愛上了她,心頭漲滿了對牠的愛意濃濃甜的染紅雙頰,也順勢的偎進了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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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夜晚晴朗的天空裡,星雲密佈宛如錯綜複雜的棋局一般。必瑋和宗翔仰臥在天台的搖椅上,聆聽著海浪席捲巖礁的怒吼,邊找尋著天上的牛郎織女星,享受這難得的交心靜默時刻。

  必瑋心滿意足的靠向他張開手臂的懷抱,「多棒啊,你真是最好的人,我童年所有的夢想你全幫我實現了。」

  宗翔把玩著她柔細的髮絲,「妳還有什麼夢想,說出來聽聽!」

  「嗯,沒有了。」必瑋微側著頭,凝思了好一會兒,「沒有了,你好心地讓必璇搬來跟我們一起住,這已經是很感激了,我沒有其它的奢求了。」

  「我們這房子空間那麼大,多找幾個人來住也熱鬧些,算不上什麼,不用那麼感激。」宗翔笑了笑,寵愛似的點了點她挺直的鼻樑。

  「我還是覺得你對她好得太離譜了,上下班都專程去接送她,你不怕我會吃醋啊!」必瑋嘟了嘟嘴,撒嬌的賴在他胸前。

  宗翔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我們住淡水耶,老婆,讓她一個人通車太可憐了吧!何況她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們能恩將仇報的待她嗎?」

  必瑋恍然大悟,抿著嘴笑說:「原來你是為了報恩,才把她帶到這裡,又免她舟車勞苦啊!」

  「這辦法不錯吧!」宗翔深情款款的瞧著她嬌美的容顏。

  「是很棒,你對這個大恩人做這麼好的安排,那自然是沒話說,但,另一位大恩人,你打算怎麼報答他呢?」

  宗翔想起了至今仍拈花惹草的宋晞就禁不住好笑,他樂不可支的想起宋晞最近苦心安排的計劃,為的就只是要見仍小姑獨處的心璇。宗翔悄悄的湊近必瑋耳旁,「安排一樁婚姻,妳看怎樣?」

  必瑋微一凝思,便明白了丈夫的點子,「這行嗎?必璇可是個不婚主義者耶!」

  宗翔不置可否,忽地又說:「她明天不是要去什麼集團的嗎?」

  「是啊,她還直抱怨呢,說什麼她是去當會計又不是跑業務的,那個威華集團憑什麼要她親自去收領支票……」說到這兒,必瑋也依稀明白了,「哦,你是說……」

  「天機不可洩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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