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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列印本頁]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06:13     標題: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小說書名】:三國第一強兵

【小說作者】:鱸洲魚

【作者簡介】:無

【小說內容】:[新人寫作季作品]亂世操兵戈,男兒當稱雄!
漢末三國,是熱血男兒永恒的主題,因為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鑄就了傳奇無數。

騎射無雙的白馬義從;銳不可當的先登死士;攻無不克的陷陣營;名震天下的虎豹騎……

名將如雨,強兵如林!

在天崩地陷的亂世中,他們縱橫馳騁在中原大地之上,掀起了無邊烽煙。

最強者誰?

初平元年,關東群雄并起,叩關討董!

恰逢其時,特種兵王羽穿越時空,降臨在這個亂世,成了個名不見經傳的諸侯之子。

大戰最前沿,黃河古渡口——孟津渡。

第一強兵的傳奇,于斯展開……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14:03

第一章 英雄無覓處

天垂地闊,大河之畔。
寒風呼嘯著從平原上席卷而過,從枯樹上帶走了幾根殘枝敗葉,卻吹不動地上的殘雪。那雪只有淺淺的一層,浮在石上草間,似乎吹拂可落,但其粘著力卻遠比看上去更為牢固,仿若在亂世中努力求存的生靈一樣,任憑風吹日曬,都不肯輕易放棄。

浮雪倒映殘陽,血紅的光暈中微微泛白,更在這方蒼涼的天地之間,添上了幾分蒼茫肅殺之氣。

仿佛被此間的肅殺之氣所懾,奔騰不休的大河也遲疑的停下了腳步,任由冰雪將自己覆蓋,奔騰不息的巨龍,變成了閃閃發光的玉帶。

天地蒼茫,四野無人,除了遠處的軍營外,只有河面上有些動靜。

在一個軍官的催促下,幾個軍士小心翼翼踩在冰面上,緩緩向河中央靠近,每走上幾步,都會停下來,用手中的斧鑿叮叮當當的敲打一通,似乎是在檢驗河面的封凍情況。

這樣的景觀,無論如何也談不上多亮麗,即便是情緒最多變的文人墨客,此景入目,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恐怕也不會是賞心悅目,而是會悲古詠今的感傷一番。

但世間事,不能一概而論。

王羽站在河岸的山丘上,俯瞰大河,遠眺邙山,胸中涌起的,卻是豪情萬丈!

真是因禍得福,來自背后的那記黑槍,原本是打算要自己的命,可誰想到卻成全了自己,讓自己得了這番際遇!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長風凜冽,寒霜如刀,王羽卻恨不能高歌一曲,以抒發胸中的激蕩之情。

此刻,如果那個被他一腳踹飛的記者再次出現,重復那個傻問題:王羽,你幸福嗎?他肯定會摟著對方的脖子,大笑三聲,莊嚴宣告:我很幸福,我的幸福感已經爆滿,就快溢出了。

不是么,好男兒,當生逢亂世,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漢末三國,正是最適合強者的時代!

這,才是最強特種兵的宿命。

特種兵是做什么的?很簡單,特種兵就是創造奇跡的最強兵!

風乍歇,野愈靜,回憶浮現在了腦海之中,輝煌而絕望。

前世的王羽,隸屬于一支不知名的部隊,這支部隊只見于某些絕密檔案,代號只有一個數字。沒有番號,聽起來似乎不怎么樣,但懂行的人都知道,真正的精銳特種兵,都是沒有番號的,番號很霸氣的那些部隊,頂多就是個偵察連,只能算是門面貨。

王羽是這支部隊中的頭號王牌,執行過的任務不計其數,無一為人所知,然而……王羽輕輕一笑,如果曝光出來,想必,整個世界都會為之嘩然。

然而,隨著世界變得越來越繁榮,王羽已經很久沒接到過指令了。舊日的煞神,被搬進了神龕,沒有體會的人很難想象,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日子,是多么的難熬。

日月磋跎,白云蒼狗,無期限的長假,無所事事的生活,與逢迎拍馬絕緣的王羽,仿佛化身成了水滸中那位八十萬禁軍教頭。最后,在一場梁山好漢似的悲劇中,王牌特工隕落了,并重生在了兩千年前的大漢王朝。

從穿越之日算起,已經過了三天,可是,王羽依然沒法讓情緒平復下來,哪怕他整整在外面吹了三天的冷風。

他是個創造奇跡的人,這個時代,是誕生奇跡的時代!

生逢其時,用武之地,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迎著凜冽寒風,王羽縱聲長嘯。

然而,嘯聲引來的,不是共鳴,而是譏嘲。不知何時,那幾個軍士已經收了工,正從山腳下路過,看樣子是準備回營了。

“瘋了,真瘋了!”

“可不,父子倆都是瘋的!老的整天叫著嚷著勤王救駕,西涼軍的影子還沒看到,只知道在郡內橫征暴斂,好好的河內郡,被他搞得天怒人怨的;小的膽小如鼠,嗓門卻不小,大冷天的不在被窩里躲著,卻跑到這里來鬼嚎,嚇得老子差點把鎬頭砸腳上,不是瘋了是啥?”

“董卓是國賊,卻沒見他怎么禍害人,但這位王太守父子,嘖嘖……”

“要說也怪,這位王公子膽子不是很小么?怎么突然跑到這里來發瘋?西涼兵馬就駐扎在平縣,朝夕便至,如今河面已經差不多凍結實了,大隊人馬未必能走,小股游騎卻是如履平地,他就不怕……”

“你竟然不知道?膽小鬼前幾天被太守逼著隨斥候過河,說是要歷練歷練,結果剛上岸,草叢里就躥出來只兔子……也不知道這大冬天的,哪兒來的兔子?要是俺看到,這么一箭射過去,嘿,晚上就有夜宵了,可這位王公子卻被嚇得落了馬,直接砸破冰面,掉到河里了,哈哈!”

“王太守為人不怎么樣,但好歹也是一方豪強,兒子怎地這般沒用?被兔子嚇落馬,老天,這世上還有更廢物的人嗎?”

“哼,這就叫報應!好了,別扯這些閑話了,趕快回營才是正經,萬一遇見西涼兵的哨騎,你們還要命不要?”

那軍官的一句話,比什么都好使,回頭向河岸張望幾眼,幾個軍卒都覺一陣寒意上身,再不敢多做耽擱,急忙忙往大營去了。

看著那幾人的背影,恢復了平靜的王羽嘿然冷笑:自己這個煞神穿越在了這么個奇葩身上,被幾個菜鳥小卒嘲笑,真有諷刺意味呢。想笑就盡管笑吧,老子現在無暇跟你們計較,但愿幾天之后,你們還能笑得出來。

他轉頭南望,神情專注而沉醉,目光炯炯有神,仿佛透過霜刀風刃,看見了什么極具吸引力的東西一樣。

就是那里!

那里有熟悉的氣味,不,那味道,或許比自己曾經感受過的更為誘人,那是金戈鐵馬的味道!那才是自己穿越后,將要面對的最大挑戰和收獲。

那里有千年古都洛陽,還有名震天下的西涼鐵騎!

此刻,正是初平元年的第二天,年關未過,關東諸侯的檄文便已遍傳天下,群雄并起,烽火處處,兵鋒直指國賊董卓!

而自己的身份,乃是河內太守王匡之子,后者則是檄文上聯名的諸侯之一。

河內郡,地處司隸州,與京師洛陽隔黃河相望,正是兩大勢力角逐的最前沿!

王羽用力跺了跺腳,凍土硬邦邦的。

身后的軍營,就是河內兵馬駐兵所在;而在自己對面,大河南岸的某個地方,西涼兵馬正屯駐在那里,與河內軍隔河對峙。雙方直線距離不過數十里。

眼下,作為緩沖和防線的黃河,已經徹底冰封,天塹隨時會變成通途。

戰事,一觸即發!

從剛剛那幾個軍卒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河內兵的士氣并不高。而王羽對此的見解更加透徹,他可以斷言,這將是一場注定會以慘敗收場的戰爭。

王匡,何許人也?

即便是王羽這樣的三國迷,也僅僅知道,此人在討董的時候亮過相,跑了個龍套,然后,就消失在了滾滾東逝水之中。

生平如何?不知道;做過什么?不知道;結局如何?仍然一無所知。

沒有記載,就只能靠推測。王羽認為,王匡的下場,應該很凄涼。

原因很簡單,盟軍解散的時候,河內太守已經換成了張楊。從結果反推,再結合目前的局勢,很容易做出推論,這一仗,河內軍慘敗,王匡麾下兵馬損失殆盡,連官都丟了。

當然,這些都是發生在沒有王羽的歷史上,既然他來了,就不會允許悲劇重演。

“比起白手起家來,還是有個班底更好啊。”王羽轉頭回望。

三國群雄中,真正意義上白手起家的豪杰,幾乎一例都沒有。就算是公認的草根劉皇叔,也有張飛這個好兄弟散盡家財,幫他組建了第一支部隊,進而在鎮壓黃巾起義中嶄露頭角。

得了前身的記憶后,王羽心知,自己的便宜老爹,也不是純粹的醬油黨。

王家在泰山郡堪稱一方豪強。黃巾亂起前,王匡還曾在何進的大將軍府任職。其后亂起,受何進之命,王匡回鄉招募鄉勇,鎮壓起義,經歷堪稱不凡。尤其讓王匡引以為傲的,是他在十常侍之亂中,與袁紹并肩作戰,手刃了中常侍高望。

總而言之,王匡稱得上是位名士,手下還有一定的勢力,所以他被董卓列入了籠絡的名單,任命為河內太守。

當然,董卓的籠絡相當失敗。王匡之所以成為盟軍的先鋒,并非單純因為地理因素,事實上,他是一個相當堅定的保皇黨,堅定的程度,讓王羽都有些難以置信。

早在聯盟成立之前,王匡就開始積極準備,并且四處串聯了。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為了籌集軍糧,供聯軍用度,王匡到任河內后,就打起了郡內官紳的主意。他廣遣密探,查探官員和豪強們的過失把柄,發現一個,就抓一個,然后向對方討要錢糧。

說白了,就是綁票勒索。

更奇葩的是,得罪了豪強后,他竟然又不管不顧的跑去拉攏對方,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威逼利誘的,竟然讓他拉出一支豪強私兵組成的兵馬來。適才對王羽冷嘲熱諷的軍卒,正是出自這支部隊。

對此,王羽十分無語。

天知道自家這位老爹是怎么想的,這樣的友軍,除了虛張聲勢,還有什么用?能不能虛張聲勢恐怕都有疑問。由于害怕被勒索,很多河內的大戶都跑了,去哪兒的都有,董卓沒聾也沒瞎,他會一點問題都察覺不到嗎?

這支友軍,與其說是助力,還不如說是定時炸彈呢。

不管怎么樣,王羽的目的既然是稱雄問鼎,他就必須得保住家底,不能讓沖動的老爹稀里糊涂的全給糟蹋了。

想力挽狂瀾,關鍵就在于指揮權!就算拿不到全部,能掌握一部分精銳也行。

掌握全軍就可以統籌指揮,發揮自己軍略特長;掌控部分也可以奇兵突襲,設置埋伏,總之,只要拿到指揮權,就有死中求活的機會。

如果因為前身的無能,實在做不到……王羽傲然一笑,嘿,指揮不了別人,還不能指揮自己么?

一人之力,在數萬人的大戰中力挽狂瀾,這種事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不過,王牌特工,本就是要創造奇跡的。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23:54

第二章 揚眉劍出鞘

由于河內兵馬無法統一調度,故而分駐兩個軍營,相去十數里,互為犄角之勢。左路軍馬駐守盟津渡口,由豪強聯軍組成;右路則是王匡的主營,駐守在河陽縣城外的河岸附近,部隊由王家的私兵,以及河內的郡國兵組成。
王羽花了點時間,方才趕回自家地盤。

做為一個特種戰士,不可能單單因為興奮,就忘乎所以。這幾天,他沿著黃河來回走了數百里,一方面是勘查地形,熟悉環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盡快熟悉這個身體。

這都是到達陌生環境的必修課。

幸運的是,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怯懦的離奇,但身體素質卻不錯。想想也是,在這個時代,十歲才斷奶的人,身體能差到哪兒去?身高八尺,濃眉大眼,無論在哪個時代,都算得上是一副好軀殼。

進了營寨,問明王匡正在中軍帳舉行軍議,王羽直奔中軍帳而去。

遠遠的剛看見大帳的棱廓,便聽到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聲音,正是從中軍帳傳出來的。

王羽微一皺眉。

將為軍之膽,號令不一,爭執不斷,對士氣的打擊,是相當致命的。組織,統率,士兵戰力,士氣,全面落在下風,河內軍不輸才見鬼呢。

這樣下去,即便要到指揮權,也得先行設法重振士氣啊,可偏偏時間又很緊張……

正思索間,王羽忽覺身遭有異。

“吁吁吁!”

勁風襲體,一陣呼嘯聲充斥耳間,一股巨大的壓力急速迫近,仿佛憑空出現了一柄巨錘,瘋狂的砸了過來。

前世帶來的良好意識,讓王羽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肌肉瞬間繃緊,身體完美做出了最佳的規避動作,一個急停,后撤半步,勁風擦身而過,他險險的避過了一輛疾沖而來的馬車。

“快,快躲開,馬驚了!”幾乎是在同時,驚呼聲也從馬車上,以及馬車經過的路上傳來。

哪兒來的馬車?河內軍的應變也太差了吧?

事發突然,但王羽的觀察力何等敏銳,避開馬車的同時,周圍的亂相便已盡收眼底。士兵們面露驚恐之色,豕突狼奔,丟盔卸甲,仿佛西涼鐵騎整軍偷營,河內軍已經一敗涂地了似的。

不過就是匹瘋馬罷了。

心念電轉,王羽的動作迅猛如風。

幾乎就在驚呼聲響起的同時,他雙腳連踏,身形如閃電般彈射出去,轉眼間就到了那奔馬的側面。左手一揚,赫然已經抓住了馬韁,右手一探,卻是按上了馬背,再下一刻,只見黑影一閃,王羽已經飛身上馬,穩穩的騎在了上面。

這是自家的軍營,別說瘋馬,就算是條怒龍,也休想在此放肆。

王羽全身同時發力,腿上猛夾馬腹,手中韁繩緊抽,那馬腹、頸皆是劇痛,哪里還敢繼續發飆?

事情來的突兀,馬車和王羽的速度又快,兔起鶻落之間,別說圍觀眾,就連馬韁被奪的車夫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那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繼而頹然停下了腳步,驚魂普定的人們才長出了口大氣。

繼而,一陣陣的驚嘆和探詢聲才轟然炸響。

“好險!”

“好身手,好馬術!”

“不對吧,你們看,攔馬者不就是王公子嗎?這怎么可能?”

王羽沒空理會這些閑雜人等,外面鬧出了這么大動靜,中軍帳的爭吵聲卻依然持續著,外面的衛兵甚至都不敢進去通報,可見這場爭吵是多么激烈。

他要趕緊參與進去才行,如果他猜的不錯,這場爭執就是他最好的機會。

“下次把馬看仔細了。”翻身下馬,隨手將馬韁丟給車夫,王羽隨口囑咐一聲,揚長而去。

其實,他心里也有點納悶。

軍中的馬車都是板車,拉輜重用的,眼前這輛卻是坐人的。雖然算不上多豪華,但從用料和裝飾上來看,也不象是普通人家用的。這種馬車,怎么會出現在軍營?聽馬車上傳出的驚呼聲,貌似還有女眷?

車夫呆呆的接過馬韁,半晌才一拍腦袋,懊悔道:“還沒問恩公名字呢。”

“問什么問?不就是兔公子么。”

車簾一動,一個婆子探頭出來,冷笑有聲:“別看他剛才挺威風的,其實啊,都是湊巧,就他那膽子,連兔子都怕,何況是馬?我猜啊,那馬瘋勁剛好過去,讓他揀了個便宜而已。你看他走的那么急,連頭都不敢回,不一定后怕成啥樣了呢,哼。”

沖車夫發泄完了不滿,此女又縮廂,低聲道:“小姐,別看他剛才挺威風的,其實啊,他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說不定啊,他是故意……老爺也真是的,幾千里的從吳郡趕過來,眼見著到了京師門前,怎么突然又跑到河內這兵荒馬亂的地方……”

“知道了,福嬸。”一個輕柔的聲音打斷了婆子的絮叨:“繼續走吧,福叔,記得慢著點。”

“是,小姐。”

王羽對這個小插曲全未掛懷,若不是他狀態一般,八成會用更直接的辦法解決問題,比如一拳把馬放倒,那樣更節省時間。

軍情,才是最令他關注的。

“王使君,日前你我不是約法三章了嗎?在聯軍主力抵達之前,不得擅自行動,以免給董賊各個擊破的機會。現在你卻跟某說要進兵?簡直荒謬!”

“元嗣勿惱,匡如此做法,也是事出有因……”老爹的脾氣不錯,被人毫不客氣的質問,依然言辭懇切。

“什么原因也不是以卵擊石的理由!西涼兵馬多是沙場老卒,彪悍善戰,河內兵馬呢?一盤散沙,唯有一腔血勇罷了,守營牽制倒還罷了,野外浪戰,怎是敵手?”

被人連番搶白,王匡臉上也掛不住了,只聽他聲音轉冷:“韓別駕,匡聞令舅杜陽在河陰為令,若是里應外合,拿下河陰又有何難?匡非不自量力,要強攻洛陽,只欲奪下河陰,呼應其他各路友軍,為國出力,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那元嗣更是怒氣勃發:“使君此言,字字誅心!浩在軍中,舅在河陰,董賊豈有不知?今日河陰傳信,浩舅已為董賊所執,以之脅迫于浩。浩身負勤王之責,自不肯從,豈知使君竟然……”

他恨聲道:“罷了,使君要進兵,便只管去,浩身負河內父老之望,卻是不敢追隨。浩只駐守盟津,把守側翼,使君好自為之!告辭!”稍一停頓,聲音轉低,卻是轉向了另一人:“蔡中郎,失禮了。”

看樣子,此人應該就是那位豪強私兵的統領,韓別駕了。姓韓名浩?算是個名人呢。雖然立場不同,但此人的意見倒也不算錯。河內軍確實打不過西涼兵,防守都成問題還想進攻?只不過,此人反對進兵的真正原因,卻未必像他嘴里說的這樣冠冕堂皇。

不管怎樣,此時的局面,正方便自己從中取事!

王羽當下更不遲疑,推開帳門,昂然直入,朗聲道:“殺雞焉用牛刀,父親只管在營中安坐,徑與孩兒精兵五百,必取西涼上將首級奉上!”

一言驚四座。

王匡本就在火頭上,見有人擅自闖入,便待喝罵;與王匡撕破了臉,韓浩則正欲出帳,速回本營,以免王匡惱羞成怒,橫施毒手;另外,帳內還有兩人,一位儒衫老者正從上首座位起身,似乎要勸說,另一個身著魚鱗甲,做武將打扮,卻是一言不發的站在角落里。

若王羽猜的不錯,那著甲的應該就是郡兵主將;至于那位老者的身份,王羽沒什么頭緒,不過,韓浩稱其為蔡中郎,態度也很恭敬,說不定也是什么名士之類的。

但此刻,這四人都是呆立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王羽。

過了好一會兒,王匡方才木然開口道:“你……可知西涼軍由何人統率?”

“不知!”咱是特種兵,不是易中天,哪可能知道這個?王羽回答的理直氣壯。

“牛輔駐扎在河陰,張濟駐守平縣……”王匡也沒指望兒子能回答得出來,“那張濟不消說,乃是西涼宿將,身經大小數十戰,諸侯大臣尚且懼之;牛輔是董賊女婿,身邊精銳極多,你一黃口孺子,別說五百,就算五千兵馬又豈能有所作為?”

一席話說完,他的神智有點清醒了,“倒是羽兒你,你怎么……”

“初生牛犢,尚不畏虎,況將門虎子乎?”王羽哪肯給他岔開話題的機會?自己目前的狀態,可不是幾句話就能解釋明白的,一解釋,好容易凝造出來的氣勢就沒了。

“牛輔托庇婦人裙下,有何勇氣可言?縱有精銳在,以孩兒度之,也不過土雞瓦狗而已!張濟,不過一莽夫耳,孩兒擒之,只在反掌之間!”

這個時代可能還沒有贅婿這個詞兒,但娶了強勢老婆的男人,多少都會受些鄙視,只要順著這茬說就可以了。至于張濟,也不算多有名,自己了解有限,不過不要緊,在三國時代,想蔑視陌生的敵人,莽夫這詞兒,可以通用。

關鍵就是氣勢不能輸。

王匡眼冒金星,腦子里嗡嗡亂響。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否則眼前之人,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兒子?用勇氣可嘉都不足以來形容,一定要想個詞的話,只能是……嗯,視死如歸!

“哈哈哈……”韓浩突然大笑起來,“想不到啊,想不到,王使君,令公子還有這等深湛的演技。某非當浩是傻瓜嗎?會中你們父子這么粗淺的激將法?”

他算是琢磨過味兒了,一個連兔子都害怕的公子哥兒,怎么突然變成視死如歸的勇士?肯定是雙簧,想激得自己沉不住氣。可惜,自己自幼熟讀兵書戰策,豈是這等小伎倆能瞞得過的?

“韓浩,本將敬你忠心為國,禮遇有加,卻容不得你血口噴人!”王匡琢磨不透兒子的變化,對韓浩的指控卻很惱火,反應也很快。

“哼,容得你這個州官放火,卻容不得別人點燈么?”韓浩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譏。

“你……”

這一次,王羽卻不著急搶回話題的主導權了。沒錯,他用的就是激將法,目標卻不是韓浩,而是他老爹。

順利的話,接下來甚至都不用他再多說什么,自會有人幫忙。

果不其然,眼見王匡怒發如狂,韓浩突然冷笑道:“使君既要進兵,公子又來請戰,不若就從公子所請,如有勝績,某就陪你父子往洛陽走上一遭,如何?”

“便如此……”王匡憤怒的一甩手,眼見著就要答應下來。

就在王羽按捺不住的要搶前應命,把生米做成熟飯的節骨眼上,突然有人輕咳了一聲。結果,壞菜了!

王匡一個恍惚,眼神恢復了清明,最后一個字也給咽了回去。

我靠!誰這么缺德,壞老子大事?

王羽一口氣憋住,循聲而視,卻見正是那位蔡姓老者,后者溫和的笑著,那表情分明再說:不用客氣,應該做的。

我擦,感情你還以為做的是好事么?

“此事,還當從長計議……”

從長!西涼軍才不會等你慢慢計議呢!也罷,反正也沒指望幾句話就忽悠能達成目標,錯失了最高目標,退而求其次也不失為良策。

王羽做出了致命一擊。

他故作義憤狀,高聲道:“自中平元年以來,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我大漢帝國,已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大廈將傾之際,豈能沒人挺身而出?”

打斷了老爹的話,王羽用近乎吼叫的聲音喝道:“大漢養士四百載,仗義死節,就在今朝!孩兒再次請命,巡視南岸,務必不使西涼兵馬有潛越之機!請父親成全!”

鏗鏘有力!

擲地有聲!

“好,好,好!不愧是我泰山王家之后,為父從你所請,便由王……”

王匡依然不知道兒子為何有了這樣的變化,但王羽這番話,著實打動了他,使得他熱血沸騰,熱淚盈眶,哪里又說得出個不字來?當日讓王羽隨哨騎出巡的,正是王匡自己。這個要求完全不過分,比領兵出征容易接受得多。

至于具體的原因,王匡想不通,也無暇去想,只當是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兒子幡然醒悟,浪子回頭了。最關鍵的,有韓浩在這里看著,他也沒法細問,更丟不起那個人。

那蔡姓老者也沒了動靜。之前兩次,王羽說的都是武人的套路,最后這次,卻是典型的文人說辭。他是當世大儒,乍聽就已是震驚,默誦幾遍,更是覺得意味無窮。

回想大漢王朝曾經的輝煌,再看看時下的局勢,他這個漢家老臣又豈能無動于衷?如果不是克制力足夠好,他現在已經老淚縱橫了。

韓浩直接就聽傻了。

若說是演戲吧,王匡下的本錢也太大了!何況,這效果也很奇怪,似乎不是要激別人做什么,就是把他自己的兒子送到危險地帶去了,目的何在?

“父親,孩兒想自行挑選從者。”

“也好。”王匡下意識點頭。

他今天受的震動太多太大,已經沒精力去想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了。反正是自家的隊伍,就當考驗兒子作為上位者的眼光了。

“孩兒定然不負所托。”反主為客的再一舉拳,王羽一轉身,昂然而出,氣勢比進來的時候更盛。

出了帳門,他才長出了口氣:呼,就為了個向導兼打下手的,哥容易么?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29:26

第三章 偏向虎山行

郡兵比豪強私兵聽話,對地理環境也更熟悉些,不過,無論是精銳程度,還是忠誠度,那兩者都比不得王家自己的私兵。這些人與王家休戚一體,榮辱與共,王匡也舍得在這些人身上花錢,自然比外人可靠得多。
三國中最出名的流亡者劉皇叔,四海為家,漂泊不定,卻每每都有人接納。有的觀點認為,是他的名聲起的作用,但王羽認為,他手下的兵將才是主因。就算劉備最落魄,去荊州投靠劉表的時候,他手下也有一千多精銳在。

這些人,其實就是私兵,只不過不全是劉家的,關、張、趙云這些大將都有各自的班底。

王羽要爭雄天下,真正能用得上的,就是自家這五百精銳。

不過,在他此次來挑人之前,他并不知道這支兵馬的詳細情況,所以,當他看到家兵的真正實力時,不由大吃一驚。

這五百人身上全都穿著甲,當然,只是皮甲,不過,這已經很厲害了。要知道,韓浩的軍隊中,皮甲至少要伍長以上的軍官才有;至于郡國兵,嘿,就甭提了,軍侯能不能有一件皮甲都不好說。

他們的武器更夸張,環首刀倒還罷了,被稱為櫓的大盾也不罕見,要命的是,他們居然人手一把強弩!恍惚間,王羽似乎看到了傳說中的先登營。

五百強弩兵!這不是開玩笑的,在冷兵器時代,這玩意就相當于重機槍。使用得好了,這五百強弩兵的價值,絕對在五千郡國兵,甚至近萬豪強兵之上。

王羽驚嘆不已,名不經傳的泰山王家,到底有多少家底啊?自己這個身份,似乎比想象中給力很多呢!

只可惜……

放下手中的強弩,王羽嘆了口氣:可惜拿不到指揮權,否則,就算自己對冷兵器時代的戰法不熟,有這五百人在,也不會輸。比起對遠程火力的運用,又有幾個人能超過自己這個王牌特種兵?

“公子,人都聚齊了,是您自己挑,還是……”家兵也有個統領,或者說是管家也行,王匡本來就是想讓此人隨行的。

“我自己來。”費了那么大力氣演戲,王羽爭取到的,就是這點自主權,哪里肯假手于人?

五百私兵,站成數列,王羽依次走過,私兵們以不同的面貌來面對王羽。

笑臉相對,意存諂媚的,他不要。

他身上的變化,還不為眾人所知。追捧一個廢物公子,這種人即便有本領,意志力也有問題。做大事時,用人不當,命就已經交出去一半了。當年荊軻刺秦,不就是搭檔秦舞陽出了紕漏,最終功虧一簣的嗎?

同理,冷眼相對,意存桀驁的也不能用。這種人有本領的幾率比較高,但收服起來也麻煩,萬一毛沒擼順,關鍵時刻鬧起來,比前面那種人更糟。

態度太淡漠的也不行,看起來太年輕的同樣不行,還有……

王羽的腳步越來越快,很快就要走到隊尾了。

“公子,您……”管家茫然了,王家的私兵可都是勁卒,居然一個都不合眼,公子不光膽量有了變化,眼光似乎也是迥然有異于前啊。

就在他憂心忡忡,準備出言勸諫的時候,王羽停下了。

管家急忙抬眼去看,想知道王公子如此高的標準,選出來的到底是什么人。這一看,他就傻眼了,這人,也太普通了吧?

此人身材還算魁梧,但在五百精兵中,只能算是普通;相貌,不好不壞,屬于扔到人堆里,就不大容易再找到那種;神態、氣勢、武藝……好吧,只憑管家都叫不出此人的名字,就知道他到底有多普通了。

要知道,王匡的私兵,也是從中平元年開始,大小幾十戰打下來的,有特長的兵,早就被提拔起來了。就算性格有問題,也會受到特殊的關注。

眼前這位,什么都沒有,一定要說有的話,頂多也就是站的直點,神情和其他人有些區別,他表情嚴肅,神態卻從容鎮定,讓人看了……嗯,比較老實,所以很放心?

管家看不出門道,王羽卻很滿意。此人的神情舉止,可以說是不卑不亢,給王羽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似乎看到了后世的軍人。

隨著王羽停下腳步,此人的目光也轉了過來,但神情完全沒有變化,與近代軍人接受檢閱時差不多,就差沒有稍息、立正的口令了。

有意思,這個時代,居然能碰上這么一個兵?王羽覺得,自己找到合適的人選了,不過,在這之前,還得問問仔細,別只是個樣子貨。

“叫什么名字?”他不自覺的用上了前世在軍中的口吻。

“于禁。”這個時代報名的時候,一般都把籍貫放在前面,比如常山趙子龍,東萊太史慈。但王家的私兵全是同鄉,報不報籍貫都一樣。

“嗯,嗯?”王羽后面還有不少問題要問,結果冷丁聽到這么個名字,他說不下去了。

于禁!?

同名?

還是本尊?

王羽心念電轉,在記憶中搜索起于禁的資料來。沒錯,于禁確實是泰山人,行伍出身,早在嶄露頭角之前,就已經從軍多年,似乎,能對上號……

“你可有字?家鄉具體在何處?”

“某字文則,乃是泰山巨平人。”

應該沒錯了,王羽大喜。草莽間,果然臥虎藏龍,龍套老爹,其實也大不簡單,在軍營里隨便逛逛,都揀到個名將來。

“你對地形可熟?我說的不是北岸的,而是南岸!可懂得如何安營立寨?”

“洛陽以北,尚算熟悉,安營扎寨,某略有心得。”于禁的回答和他的為人一樣低調。

管家看在眼里,多少有些不屑,沒本事還擺架子,活該出不了頭。站在于禁身邊的幾人,卻都有些著急,一副想幫忙解釋,卻又礙于軍規,不敢插嘴的樣子。

王羽很滿意,盡管不知道于禁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應該是本尊沒錯。

作為曹魏的五子良將之一,于禁大概是最不出彩的一個,至少在演義里是如此。他為人低調,個人戰力普通,單挑記錄很少,而且從無勝績,最擅長的就是安營扎寨,算是個統御型將領。

但王羽已經喜出望外了。在龍套老爹手下有了這樣的收獲,跟中彩票能有多大差別?

“就是你了!跟我走。”王羽當即拍板。

“公子留步!”管家急了,王羽表面上打著偵察的旗號,可是,即便是偵察,也不能只帶一個兵啊?而且還是這么普通的一個兵?

“這是不是太……”

“你,你……你們幾個,都跟我來。”王羽哪里有空跟他爭辯,隨手指點,將剛剛想說話那幾個人統統叫上,直奔馬廄而去。

管家茫然呆立了一會兒,跺了跺腳,去中軍帳找王匡請示去了。他相當的確定,公子確實變了,干脆利落的讓人害怕。

覺得茫然的不光是管家。

茫然跟到馬廄,看著王羽從干草下面翻出一個包裹,然后喝令眾人上馬,最后一陣風的沖出了大營,直奔大河而去。幾個兵卒都有點傻眼,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將要面對的又是什么。

“于大哥,不是去偵察嗎?可是,公子這架勢……似乎是要直沖敵營啊?”聲音在顫抖。

“軍令如山。”于禁的回答依然很簡略,但他在這幾人之間的威望似乎很高,一句話出口,那幾人雖然仍有驚疑之色,但卻也沒人再說什么。

讓人心驚肉跳的沉默中。

跟著性情大變的公子,下馬,過河,腳踩在冰面上的感覺,和凍土一般無二。幾名士兵都感覺,自己正走在一條不歸路上。

“你們幾個,到這里就可以了。牽著馬找個背風的地方等著,天黑后,就可以回營了,能做到嗎?”王羽的命令讓他們松了口氣,但疑惑卻更深了。

“可是公子……”

“這是軍令,違令者斬!”王羽眼中精光一閃,舌綻春雷,一聲斷喝,喝住眾兵,這才轉過頭,吩咐道:“文則,你跟我來。”

“喏。”

由于震驚過度,直到王、于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路邊的山林中,幾個士兵才漸漸驚醒過來。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了,王公子僅僅把他們當成了幌子,從始至終,他都只看中了于大哥一人,要去進行某個匪夷所思的計劃。

幾人面面相覷。

“于大哥不會有事吧?公子,到底是怎么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于禁也很想知道。而且,比起自身的安危,他更想知道,公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竟然有了這樣天翻地覆的改變。

隨著兩人距離河陰的西涼軍大營越來越近,遇到的西涼軍游騎和哨探也是越來越密集。游騎在明,往來于道路之間,仗的是速度;哨探在暗,隱于山林樹叢之間,靠的是隱秘,想在群狼環伺中前進,可不是一般的兇險。

但是,在王羽的帶領下,兩人仿佛閑庭信步一般,就這么大搖大擺的不斷前進。

游騎跑的快?再快也架不住提前一炷香的時間就被察覺啊;暗哨躲得深?藏得再好,也沒用,王公子遠在數里之外,就發現他們了,甚至還能指點出這些暗哨的觀察死角,然后悠然通過。

一邊走,王羽還有空向于禁請教安營立寨的問題,比如:營寨外部有些什么防御、示警措施,內部軍帳通常如何布置,以及中軍帳的護衛問題。

真相,正慢慢浮出水面。

實際上,于禁是個相當謹慎的人,盡管他最崇尚的就是軍令嚴明,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會對顯而易見的亂命執行不悖。若是過河后,王羽直接下令,讓所有人上馬沖擊西涼軍,他肯定要拼命阻止的。

那是直接送死。

當然,兩個人棄馬潛行,同樣不是什么好路數。于禁本打算摸清王羽心思后,就設法阻止的,然而,看到王羽一路上的作為,于禁沉默了。即便他已經意識到,王羽要進行的,是多么異想天開的計劃,可他依然無法興起阻止對方的念頭。

兵兇戰危,只要打仗,就有風險,送死與冒險的區別就是,執行者有沒有相應的實力。

王羽有沒有實力?

盡管于禁看不出多少門道,但他很確定;

盡管王羽的目標匪夷所思,想要萬軍之中斬上將!

但答案依然是:有!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34:18

第四章 月黑殺人夜

暮色如鉛,沉甸甸的壓在山巔,觀此景者,心情都倍顯沉重。
當然,王羽依舊是例外。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跋涉,他和于禁已經趕到了目的地,正在半山上,眺望敵營。

暮色下的西涼大營,黑沉沉的,象是一個恐怖的深淵。營寨四周,倒是點了些火把,但這點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整個營寨,反倒是兵器將火光反射,不時發出幾道閃光,更添了幾分森寒殺氣。

“鹿砦、拒馬前后都是壕溝,若是立寨的將領足夠謹慎,可能還會在壕溝里面動手腳,關竅同樣有可能在壕溝后面,只要在視線難及的地方掛上細繩,牽之以鈴鐺,就可以起到示警的作用。如果越過了前面這些障礙,那么只要越過寨墻就可以入營了。”

盡管相關的內容已經說了一路,但于禁還是希望盡可能說的詳細些,最好能使得王羽打消那個瘋狂的念頭。

“不過,公子,您也看到了,盡管西涼軍相當輕視我河內兵馬,防備不算太嚴密,但該做的防御措施也都做了,寨墻足有兩人多高,火把密布,想不被發覺,似乎……公子,您在聽嗎?”

于禁說的口干舌燥,轉頭卻瞥見王羽一臉興奮,嘴里念念有詞,也不知在說些什么。

“鐵絲網、壕溝、圍墻,再加上地雷和探照燈,嘿,似乎沒什么不同哦,呵呵,若說有,只能說更簡陋了。”聽過于禁的講述,又實地看到了現場,王羽的信心更足了。

鹿砦和拒馬,起到的就是鐵絲網的作用,這兩種工事與壕溝的配合,也和鐵絲網有異曲同工之妙。壕溝里面和鈴鐺什么的,就是地雷或者紅外線;再加上照明度遠不如探照燈的火把,以及高度一般的圍墻,構成了西涼軍的防御體系。

這個防御體系,防備河內兵馬襲營足夠了,不過,想要防他這個王牌特工,那是遠遠不夠的。

就像路上那些暗哨和游騎。游騎不知道把馬蹄包起來,離得老遠就能聽到動靜,跑的再快又有啥用?那些暗哨就更業余了,沒有保護色,沒有隱蔽措施,就是往樹后一站,石頭后面一蹲,是站崗還是暗哨啊?

要不是沒有望遠鏡和狙擊槍,自己幾個小時就能把西涼軍外圍給肅清了。

“公子,就算你能越過圍墻,可那牛輔身為董賊女婿,身邊的護衛恐怕也不在少數啊。”看了王羽神情,于禁就知道自己那番話白說了,至少勸諫的意思是被忽略了的,但他依然不死心。

“那個啊,遇到了再說吧,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會勉強行事。”抬頭看了看天色,王羽打開包袱,開始換衣服。

“那,公子,我……”

“你給我望風,有意外……嗯,比如我爹帶兵攻過來了,你就給我發信號。”

包袱里只有兩件東西,一套包括帽子在內的黑色衣服,還有一把匕首。簡陋的,不單是西涼軍的防御措施,王羽的裝備同樣如此。除了見識和技巧,雙方依然在同一起跑線上,西涼軍的優勢還更大些,畢竟這里是他們的主場。

“什么樣的信號?”于禁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誰想到竟被分派了這么個任務,他非常意外,甚至還有點失望:聽公子的語氣,分明就是在隨口敷衍,搞半天,自己就是帶個路,順便講解一下安營扎寨的常識?

“就是鳥叫蟲鳴……好吧,冬天沒這玩意,你可能也不會,那就學狗吠狼嚎好了,反正我爹也不太可能……好了,就這樣,我去了。”王羽的回答,相當大的沒誠意。

于禁想的沒錯,王羽需要的,就是個懂點軍事常識的向導,當然,膽子得大點,不能拖后腿。在軍營發現于禁,完全是意外收獲。

他決定讓于禁在這里做個見證,給對方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加強其忠誠度。免得歷史的慣性發生作用,人才流失到曹操那里去

天色,更加陰暗了。

山南水北是為陽,反之則為陰。西涼軍的營寨,就在山北水南,長風掠過大河,毫無阻隔的吹將過來,猛烈非常,在半山上,自是更加不得了。

但于禁卻絲毫沒有察覺,因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羽身上。

此刻,離王羽出發已經過了好一會兒,隨著距離的增加和能見度的下降,即便全神貫注,一刻都不放松,于禁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

有時靜若處子,有時動若脫兔,有時則是在地上爬……于禁不知道那個戰術動作叫匍匐前進,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眨眼,否則很容易就會丟失目標。

看著那個黑影輕巧自如的避過鹿砦,如若無骨的穿過拒馬,如履平地的跨過壕溝,也不知是西涼軍沒有布置,還是被繞過去了,示警措施同樣毫無作用……鐵桶一般防御陣勢,竟是連一點阻礙的作用都沒起到。

若不是顧忌寨墻上巡守的軍士,于禁很想知道,王羽全力開動,越過這些障礙,需要多少時間,一炷香,或是更短?

于禁遍體生涼,寒氣不斷的從心底冒了出來。

他是平民出身,除了一個勉強算是健壯的身體,什么都沒有。即便從了軍,經過苦練,他的武藝依然算不上出眾,所長者,不過行事嚴謹,好學勤奮罷了。他學的最多的,正是行軍布陣的本事,對安營扎寨尤為擅長。

但此刻,他心中除了震驚之外,還有迷茫。

世間居然有這種潛蹤匿跡的本領,他今后又要如何應對,才能將營寨守得固若金湯?這種本領,看過的兵書上沒有記載;前輩的講述中同樣沒有;傳說中的奇聞逸事中,依然沒有!

真正的刺客,原來竟是這樣的嗎?

眼看著王羽已經到了寨墻前,在火光照耀之外潛伏了下來,于禁心里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他既想看到王羽成功闖關,成就傳奇;同時,又期盼著王羽闖關不能,知難而退,異常復雜。

王羽的本事太過匪夷所思,于禁不認為自己能學得到,相反,他更容易代入到守營將領那邊,畢竟他就擅長這個。王羽若是成功突破,今后的守營將領,恐怕都要夜不能寐了,誰知道除了這位公子之外,世上還有沒有其他人,有這樣的本事呢?

所以,當他看到王羽伏在地上,整整一刻鐘都沒有動靜的時候,于禁松了口氣,他卸下的包袱中,既有擔心,也有憂慮,總之,復雜得很。

如果王羽能聽到于禁的心里話,他肯定會告訴對方:你想多了。

在如今的條件下,潛行偷營,風險極大,隨便有個小意外,小命就交代了。他沒有任何像樣的裝備,情報也很模糊,敵人的防御也并非很松懈。

若不是形勢所迫,他才不會跑來冒險呢。要解決問題,辦法多得很,無論何時何地,潛入刺殺,都是下下之策。

眼下,他就遇到麻煩了。

寨墻上的火把不算多,但基本上連成了一片,任何相鄰的兩支火把,其照明范圍都有一定程度的重疊,這就保證了沒有死角。巡邏的軍士不多,但用于警戒卻足夠了。

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過去,又談何容易?

若不是強勁的西北風,王羽還真就只能知難而退了。

風很大,吹得火把飄搖不定,隨著火光時明時滅,光照的死角,時而就會在某些地方出現。然而,光憑這點破綻,卻不足以形成突破的時機。

火光的明滅沒有規律;風雖然是從西北吹過來的,但落實到細微處,同樣沒有一定之規;而守衛們的視線,就更加無法掌控了。那道寨墻不算太高,但也不是擺設,想翻過去,終究還是需要助跑、跳躍,以及攀爬的。

所以,王羽只能等。

沒有破綻,就制造破綻!

因為,風的強弱,同樣沒有規律。

他等的,就是風最強的一刻!

于禁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他的眼睛瞪得太久,風也越來越大了,他不得不暫時將視線移開,等這陣風頭過去后,再重新觀望。

可是,就在他抬手遮眼的時候,一陣驚呼聲,讓他的心猛的一下揪緊了。

王羽等的就是這一刻!

風力突然變強,很多支火把,同時被吹得搖搖欲墜。這種情況出現過很多次了,只要火把沒熄滅,守衛們是不會去管的,但這一次,不會再和之前一樣了。

嗤嗤嗤嗤!

黑暗中,王羽魚躍而起,雙手連揮,幾顆小石子破空而去!強勁的破風聲夾雜在了風中,微不可聞,但效果卻相當驚人。石子的目標是火把,五六支火把同時熄滅,給西涼軍很是造成了一陣混亂。

軍官高聲叱責著手下,命令他們將火把重新點燃;士兵們捂著頭盔,不情不愿的挪動著腳步;風卷起了砂石,擊打在寨墻和人的身上,再次引起了一陣噪雜聲,被打中的人吃痛,自然要抱怨,寨墻雖然比人的身體更堅固,但也同樣發出了不滿的‘噼啪’聲。

混亂的規模不大,可對王羽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穿越以來,王羽第一次將身體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在強力的蹬踏下,他的身體有若離弦之箭,瞬間便穿過了數丈的距離。

借著猛沖之勢,王羽高高跳起,雙手搭在寨墻頂端,手臂,腰腹同時發力,借助慣性,將身體直接揚過了墻頭!

腳尖在墻頭連點,王羽直接翻越而過。

突破,達成!

說來話長,其實從打火把開始,到王羽翻過墻,也就是眨眨眼的時間。于禁是全程關注的,就走了那么一會兒的神,然后,他就再也找不到王羽的身影了,只能呆呆的看著寨墻上火光明滅,人影晃動。

他無語望天,不見星月,唯有黑沉如許,一句俗語突然浮現心頭: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傳奇,已然乘風飛起!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39:39

第五章 世事總無常

等到寨墻上恢復正常的時候,王羽已經遠在十幾個軍帳之外了。
說心里話,王羽自己也有些后怕,剛才真的很危險。

他現在的身體,畢竟不是前世那個經過千錘百煉的,意識和技巧雖然到位,但力量和反應神經卻不怎么跟得上。整個戰術動作做得很流暢,不過鬧出來的動靜就有點大了。

好在風聲掩蓋了雜音;在守衛們的奔走,與強風共同的作用下,寨墻本來就不停的在搖晃;再加上守衛們的防范意識不強,最終還是讓他有驚無險的過來了。

不管怎么說,成功潛越就好,接下來,只要找到中軍帳,覓機下手就可以了。

借著密布的軍帳,王羽再次開始了潛行。

中軍帳,顧名思義,通常就是在營寨的中心地帶。按照于禁的說法,西涼軍的軍營是按照最常用的圓陣布局,王羽的目標,就在圓心處。

營寨內也不是全無守衛,一隊隊的巡夜隊,沿著不同的路線,在營內來回巡邏。不過,他們針對的目標卻不是王羽這樣的不速之客,而是為了預防內部的混亂,尤其是炸營這種大部隊的天敵。

王羽之所以敢于計劃這次刺殺,不僅是因為形勢危急,又或單純的藝高人膽大,而是有備而來。歸納一下三國的刺殺記錄,就可以發現,三國時代的名將們,對于自身的保護并不是很看重。

比如孫策,刺殺他的,僅僅是許貢門下的三個不知名門客而已,武力值都很一般,刺殺計劃也很粗糙,單純的守株待兔而已。哪怕孫策身邊有兩個衛兵,這仨人應該都沒機會得手,然而,他們成功了。

再如張飛、呂布,他們都是被自己人暗算的不假,但這其中無疑也暴露出了問題,主將在睡覺的時候,部將就可以隨隨便便的走進去?甚至殺完人還有余暇逃跑……

董卓被刺殺的次數最多,每次都挺驚險,被伍孚持刀沖到面前,董胖仗著自己力大,把對方推倒;曹操也曾帶刀接近過董卓,雖然被發現了,但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要曹操有拼命的決心,沖上去也許就得手了。

王羽認為,三國時代沒有出名的刺客,直接造成的結果就是,諸侯們對刺殺沒什么防備。

截至目前,王羽的猜測都很準確。

巡邏的人數雖多,但表現卻是業余級的,在他這個專家面前,破綻處處,很容易的就潛行到了中軍帳附近。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發生了。

中軍帳周圍很空曠,估計是為了方便檢閱士卒,不過此時卻給王羽造成了困擾,沒有掩護,還談什么潛行?

這還不算完,軍帳周圍,還站了一圈甲士,這些人是貨真價實的甲士,身上都是鐵甲!在火光的映襯下,甲片不時閃過亮光,顯得殺氣騰騰。

我擦,這牛輔也太怕死了吧?卡在最后關頭,王羽真心郁悶。

難道三國的故事果然都是瞎掰的?其實這個時代的將領沒那么大意?

還是說,武力值越高的,才越有自信,越容易暗算?

無論真相如何,自己今天都白忙了,除非手上有個火箭筒,否則怎么可能殺得到軍帳里的人?

怎么辦?

換個目標?可是,除了主將牛輔,這營里也沒有足夠有價值的目標啊。殺了主將,而且還是老董的女婿,這樣才能造成混亂,即便西涼軍不會自行潰退,至少一時間也組織不起來攻勢。

而自己拿著牛輔的腦袋回去,勢必名聲大振,一掃從前的頹勢,讓老爹刮目相看,順勢掌握一部分,乃至全部兵權,不是很正常的嗎?

殺個次要目標,甚或轉戰平縣,去殺張濟,都不太可能達到這個效果。張濟不過是個副將,死了就死了,西涼軍說不定還會變成一支哀兵,攻勢比原先更快更猛,反倒壞了事。

萬一張濟的膽子也這么小……

也罷,繼續等好了,就不信這個牛輔一夜都不出門,只要他出來了,就有機會。實在不行,還可以在行軍途中想辦法,總之,不能就此放棄。

王羽惡狠狠的瞪著中軍帳,他的狠勁上來了,準備跟牛輔死耗到底。

就在這時,軍帳之內,變故陡生。

“啪!啪!”兩聲脆響,王羽聽得真切,分明就是打耳光的聲音。

有門兒!

潛伏等時機,最怕的是一切正常,只要有異常狀況,都有可能形成契機。原本王羽就知道里面有人說話,不過離的太遠,聽不清楚,現在看來,似乎是起了沖突。

他抖擻精神,更加專注了。

“把人給我送來,你自己給我滾的遠遠的!”耳光聲后,緊接著是一聲咆哮。

隨即,光影一閃,帳門洞開,一個身著魚鱗甲的人,稀里嘩啦的一路滾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被人一腳踹出來的。

沒人扶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的站起身來,垂頭喪氣的走了。甲士中分出了幾人,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什么情況?

深更半夜正軍法?不太可能吧,牛輔要是真這么敬業,說不定就是古之名將了,怎么會默默無聞呢?

奇怪,真奇怪。

王羽徹底被搞糊涂了,完全不知道牛輔這是鬧的哪一出,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做出正確的判斷,他起身跟了上去。中軍帳防守太嚴密,左右沒有機會,不如看看這個倒霉蛋身上有什么契機。

牛輔不是喊了么,讓他把人送過去!

那倒霉蛋也不知是受了傷,還是不情愿,走得非常緩慢,本來不遠的路程,結果足足走了將近一刻鐘。那幾個甲士也不知是出于同情,還是怎樣,也不曾催他,然而,再怎么磨蹭,路程就是那么遠,總是會到的。

一行人在一處相對獨立的小營帳前面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那個倒霉蛋指指營帳,道:“人就在這里,某就不進去了,你們自己……”聲音中蘊含著無限的委屈和不舍,最終,他話都沒說完,就捂著臉跑開了。

王羽的眼睛一下瞪圓了,竟然是桃色糾紛么?這么說來,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甲士揚聲自報身份,里面似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應了一聲說是馬上出來。隨后不久,一個艷妝女子從帳內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幾個甲士左右一攏,引著女子回中軍帳去了。

交接的過程太過平和,王羽完全沒找到動手的機會。

不過不要緊,三更半夜叫個女人入帳,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還用說嗎?除非牛輔喜歡別人聽墻根,否則,那些甲士就不可能繼續近距離護衛軍帳。

那不就是機會么?

王羽這次不玩跟蹤了,他先行回了中軍帳,換了個更容易靠近的位置。他觀察過王匡的中軍帳,床榻一般都擺在這個方向,等里面開始運動之后,這個方向的人肯定最少。

牛輔搶屬下女人,那些甲士都見怪不怪,帶人過來的時候,也顯得相當熟練,這種事肯定不止一兩次了。既然有經驗,那就好辦了,他們肯定會知道這些潛規則的。

等王羽潛伏好,另一邊,那女子也帶到了。

為首的甲士引著女子到了門前,低聲道:“丞相,人帶到了。”

“牛中郎呢?”帳內有人問道。

“已經回營了。”

“去,告訴他:給我打起精神來,我打他罵他,是因為他負了宛兒,是私事;征討叛賊,攻打王匡,是國事,別混淆了。繼續原定計劃,三更造飯,五更出發,和張校尉一起分進合擊,一定要拿王匡的人頭來見我!行了,把人帶進來,你們都下去吧。”

“喏!”

女子進帳了。甲士也遠遠的退開了,大部分人都找營帳鉆了進去,黃河都凍上了,這天氣可不是一般的冷。

王羽的心里卻像開了鍋似的……

董卓!

董胖子!

竟然是董卓!

歷史上那個悍然廢立皇帝,成為權臣的反面代名詞的董卓!

沒錯,就是他!

王羽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搞錯了,搶女人這位,居然是終極目標董卓!被搶那個,才是他原本的目標牛輔!誤中副車,中了個更大的,董卓和牛輔,這倆目標完全就不在一個等級上,這真是……

世事無常啊!

震驚過后,王羽也慢慢的理順了思路。

想起請戰的時候,自己對牛輔的那番評論,王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贅婿這行當,果然不好混。

這不,中年牛某背著媳婦偷腥,結果消息敗露,引出了老丈人,直接來了個名符其實的泰山壓頂,雞飛蛋打,多典型的事例吶。

王羽四下看看,眼下障礙沒有了,正主牛輔在自己愣神的工夫也不知去向了,擺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條路,更換目標,直接干掉終極目標。

董卓的武力值似乎還不錯,想要無聲無息的殺掉,可能不是太容易。但是,想想現在他正在做的事,就會知道,其實也沒那么難……

盡管還在思考,但王羽的身體已經開始行動了。

到底殺不殺,可以慢慢想,不過,不能不防著董卓完事之后,那些甲士卷土重來,因此,他必須先把目標納入射程再說。

王羽悄悄摸到帳篷旁邊,用匕首割了個小口子,往里面一張,果然看見一個黝黑巨胖的肥大身軀,正壓在一個視覺效果完全相反的身體上面。

哦,開始了就好。

說來也怪,這么巨大的身體,關鍵性的那玩意怎么那么小呢?難道也是相對論的一種應用?

里面的戰況變得激烈了,王羽手上的動作也變快了,他再次換了個方向,從一個死角鉆了進去。

好吧,一切就緒,現在要考慮的,就是怎么料理的問題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49:49

第六章 事了拂衣去

“呼哧呼哧……”有若風箱鼓動的喘粗氣聲。
“啊,嗯,呀,啊……”說不清是慘叫還是享受的嬌喘聲。

合奏聲中,王羽在等待。

董卓自身的武力似乎還不錯,但這并不是最讓王羽顧忌的因素,據說呂布給董卓當過很長時間的護衛,這才是最大的威脅!

想到那位三國頭號猛人很可能就在帳外,即便膽大如王羽,心里的弦一樣繃得緊緊的。

能不驚動外面的守衛,最好就不要驚動,以免節外生枝。最好的下手機會,是董卓運動完畢,倦極而眠的那一刻!

董卓的謀略,王羽已經聽得很清楚了,分進合擊,兩面包抄,至于張濟要怎么避過韓浩……嘿,從出發前的那場爭吵中,王羽已經得到了答案。

韓浩等豪強對王匡本就不滿,再加上韓浩舅舅的事,就算他顧慮名聲,不愿投降,放水卻沒什么壓力。只要安坐營中,王匡就完了,大仇也報了,何樂而不為呢?

這背后也許還有其他的算計,但王羽也無暇多想,知道河內軍很可能撐不過明天,就已經足夠了。

河內軍的生死存亡,系于他一身!

“哦……”

隨著最后一個長長的顫音,董胖的運動到了尾聲,王羽知道,自己必須要開始行動了。

借著桌案的掩護,王羽探頭看去。

董卓已經翻身躺倒,雙眼緊閉,上下起伏的大肚腩由急到緩,鼻子里更是微微的發出了鼾聲,看來累的不輕;那個女子早就沒了動靜,王羽估摸著,這可憐的孩子八成是被壓昏了,董卓的塊頭實在太大,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

輕輕從靴筒里拔出了匕首,食指輕撥,光華一閃,黑暗中盛開了一朵小花。

王羽要動手了!

“鏘鏘……”身形未動,帳外便傳來了一陣盔甲碰撞聲

有人靠近!

這么準時?王羽微微一驚,他本來計劃著聲東擊西的策略,避開外面的護衛,但現在看來,計策還沒實施就已經失敗了。誰想到這些護衛這么專業?連時間都算得這么準?

他從裂縫中向外一張,松了口氣。

這些護衛很專業不假,但畢竟夜已深,風更冷,他們也不是鐵打的。這次,他們并沒有擺出先前的鐵桶陣,而是采用了輪值的辦法,只是在軍帳的四角各站了一人。

為求萬全,王羽連換幾次位置,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幾個人,看起都頗為雄壯,不過,應該沒有呂布在內。轉念一想,那畢竟是呂布,再怎么貼身護衛,也不可能淪落到站崗放哨的地步才對。

這樣也好,省事了,搞聲東擊西的話,還得留書,自己可不會寫繁體字……

王羽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腳,走到了榻前,望著那座起伏中的黑色肉山,他滿不在乎的吐了口氣:既然主人留客留的這么殷勤,那就干脆來場歡送儀式好了。

歡送儀式的起點么……

在黑胖的巨軀的反襯下,旁邊那句酮體倍顯白皙嬌柔,王羽卻視若無睹,他的視線迅速在獵物身上和周圍掃過,先是在肥頭大耳的腦袋上稍微停留,然后又看向了起伏中的胸口,最后,王羽在塌邊的角落里,看到了一絲微光。

玉佩?王羽心中一動,董卓貼身攜帶的東西,應該不是凡品吧?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

王羽是個行動派,心里的念頭還沒轉完,手上的匕首卻早已探了過去,一切,一挑,朦朦弧光一閃而逝。下一刻,王羽的手心,已經感受到了一絲溫潤。

果然是好東西。

將玉佩收入懷中,王羽更不遲疑。

刀起,刀落!

一道森寒的光芒在他手中閃現,閃電般直取要害!

目標,正是董卓的心臟!

熟睡中的董卓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機的降臨,在這一瞬間,他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兩下。

然而,王牌特工的全力一擊,又是何等迅捷,別說董卓沒清醒,就算他睜著眼睛,全神貫注,也不可能避開這必殺的一刀

想不死?除非持刀者自己改變主意,而且還能將力量收發自如。

這可能嗎?

答案是:可能,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

刀光在董卓的胸口上拐了一個彎,凌厲之勢不減,幾乎貼著董卓的肌膚向上方劃過,貼著那張大黑臉,進行了一次迅疾有力的切割!

血光乍現!慘嚎凄厲!

董卓終于被驚醒了!

五官這種要害器官被割掉,會有多疼?

王羽不知道,但他見過很多次,知道那會給人帶來什么樣的痛苦,足以讓人瞬間精神崩潰;

在今夜以前,董卓也不知道,刀尖舔血的生活已經離他很遙遠了,還沒等他看清楚身遭的情況,腦側傳來的那一陣揪心的劇痛,已將他淹沒,讓他痛不欲生。

不過,求生的本能讓他做出了最合理的選擇,他一把抓起身邊體積最大的東西,用盡全身力氣,往疼痛傳來的那個方向砸了過去。

“嘭!”董卓的力量相當之大,帳篷直接被砸破了。

“啊!”投擲物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不管是誰,從昏迷中清醒的一瞬間,發現自己身處半空,寒風刺骨,都會被嚇得精神錯亂的。

慘叫聲和尖叫聲如夜梟般響徹夜空,徹底打破了夜的靜謐。

“什么聲音?”周圍的甲士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站得最近的幾個衛士,看到了畢生難忘的詭異景象,大帳鼓起了一個大包,很快就因為承受不住壓力,破裂開來,露出了一個白花花的身體。

那身體在空中翻滾著,似乎要將自身每一個誘人的細節盡數展現出來,刺耳的尖叫聲,則是吸引觀眾的噱頭……

看到這一幕的衛士們,都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但實際上,這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咕咚!”下一刻,天使就已經摔落塵埃,如同一口破布袋一般,尖叫聲戛然而止。

“這是……中軍帳……不好!是丞相!”

“快,保護丞相!”

護衛在中軍帳周圍的衛士,終于反應過來了,一股腦的往破口處涌了過去,看到的,是觸目驚心的景象。

在床榻旁邊,帳篷開了一個大洞,寒風呼嘯著從那里涌進來,風口處,他們要保護的目標——董丞相,正裸著身體在打滾,慘嚎聲不絕,在他捂著耳朵的左手的指縫間,鮮血正涔涔而下……

傷口不止一處,他手臂上還有一道刀傷。

“廢物,都是廢物!”看見護衛進來,董卓稍稍心安之余,也是怒氣勃發,他指著與破口完全相反的方向,吼道:“給我追!一定要把那賊子抓到,我要親手撕了他!”

衛士們不及應命,便是一愣,這方向似乎不太對吧?

“還不快去!”見衛士們遲疑,董卓更怒。

把剛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丟出去,對他沒什么影響,不過,他丟錯方向了。他受傷的是左耳,刺客卻在他右側,一擊不中,第二擊接踵而來,要不是他反應迅速,用手臂擋了一下,恐怕就……

至于刺客為什么第一刀沒有刺要害,董卓也無暇多想,他只當是自己剛好在睡夢中翻身,破壞了刺客必殺的一刀。

險死還生,想到剛剛的驚險,董卓一陣陣的后怕,傷口處的疼痛更是陣陣傳來,他的斥罵聲也更響亮了:“抓不住刺客,小心你們的腦袋,奉先,奉先何在?”

“丞相,溫侯發現了刺客,已經追上去了,想必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

“好,有奉先在,吾無憂矣……對了,醫匠呢?醫匠在哪里?牛輔在何處?這刺客到底從哪兒來的?疼死我也……”

以中軍帳為中心,沖天的火光熊熊而起,無數人影在其中閃動,騷動正迅速的向四面擴散著。

軍將們從夢中驚醒,茫然沖出營帳,臉上則混雜著駭異和不解。來不及問明細節,親衛們殺氣騰騰的怒吼聲已經說明了一切。

“火把都點起來,不要走了刺客!”

“刺客往東面逃了!”

“圍住他,他刺傷了丞相,不抓住他,大伙兒的腦袋都得搬家!”

“都留在帳篷里不要動,出來亂晃者,皆殺無赦!”

整個營盤都陷入了大亂,兵找不到將,將不識兵,再加上董卓的親衛四處亂竄,各式互相矛盾的號令滿天亂飛,更是亂得一發不可收拾。

刺殺在軍事上的作用是什么?制造混亂,形成戰機!王羽的刺殺行動,圓滿的達成了這個目的,可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正在被人追殺。

因為要給董卓留下錯覺,刺殺的目的,是取他性命的,所以王羽假作補刀,演了場戲,稍稍耽擱了一點時間。

就是這一點耽擱,讓他沒能在第一時間脫身。

其實,董卓那些護衛的威脅并不大,這幫人全副武裝,身上的鐵甲尤其沉重,正面對敵很厲害,但跑起來就悲劇了。以目前的可見度,王羽隨便幾個沖刺就能甩掉他們。

問題是,這些甲士當中,有個猛人!

王羽就是被這位猛人發現的,能識破王羽的潛行,眼力相當不一般。

他的實力則更強!其他甲士拼盡全力,也只能被越甩越遠,但這猛人的動作卻迅猛絕倫,如出押的猛虎,暴走的雄獅!

就是因為他,王羽才遲遲無法脫身。

如果不是看到了對方手里的兵器,因而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王羽很有回頭把這人干掉的沖動。

此人手中的兵器似槍非槍,兩邊各有一根月牙形的鋒刃,在火光的照射下,寒芒四射,閃爍不定,赫然是一支方天畫戟!

呂布!

只能是呂布!

提著一根長兵器,穿著全身鐵甲,還能縱躍如飛,也只有這位三國頭號猛人,才有可能做得到了。

即便在全盛狀態,有跟呂布單挑的機會,王羽也要仔細想想再說,現在這種情況,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回頭的。

開什么玩笑,那可是呂布!

“賊子還不速速就擒,若是識相,某擔保留你條全尸!”不光行動不受影響,呂布還有空揚聲勸降:“看你也是條好漢,與其死在亂刀之下,不如讓某成全你!你我公平一戰,你若勝了某手中畫戟,某就放你離開,絕不留難,如何?”

呂布看似輕松,實際上追的也很辛苦。

他和王羽的速度雖然差不多,但問題是王羽在逃,他在追,逃的可以選擇路線,占據主動。盡管他拼盡全力,但距離卻一點點的在拉開。

這里是西涼軍的主場不假,可現在是夜里,能見度太低,事發突然,西涼軍已經陷入了混亂。到處亂竄的士兵,不但不會成為王羽的阻礙,反而會成為他的助力。

偶爾有幾個眼力好,沖上去阻攔的,也都被王羽一刀一個,刀刀割喉,眨眨眼的工夫,已經死了十多人,卻沒能給王羽造成絲毫障礙。

這也是呂布不敢停下來卸甲的原因,王羽的動作太敏捷了,身手也太詭異,哪怕只是片刻時間,也會讓呂布徹底失去目標。

追不上,就只能攻心了唄。

“呂將軍,你追不上的,還是放棄吧,你要是再追,我可要出絕招了。”比武力,呂布天下無雙,但若比智謀,王羽至少能甩對方十條街,哪里會中那么簡單的攻心計。

“絕招?不妨讓某開開眼界。”呂布冷笑。時間拖得越久,對方的處境就越不利,牛輔雖然窩囊,畢竟也是宿將,等他得到消息,開始整頓秩序,就可以甕中捉鱉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一聲冷笑入耳,呂布驚喜的看到,前方那個鬼魅般的身影終于停下來了,他大喜過望,發力沖刺,在原本就極快的速度上,竟是更進一步。

王羽看的咂舌,呂布果然是呂布,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有余力,這種力量,真是恐怖。

不過,自己的絕招也不差……

只見王羽一矮身,鉆進了旁邊的軍帳里,呂布微微一愣,既而冷笑更盛,想引自己追進去,然后趁亂逃跑?

想得美!

他腳下不停,右臂用力揮舞,手中畫戟化成一股颶風,摧枯拉朽般將那座軍帳掃上了天!

“哇!”驚呼聲四起,軍帳里的西涼兵完全搞不懂狀況,只是駭然望著魔神下凡般的呂布。

呂布眼角都沒掃這幫人一眼,他注意力全在那個敏捷的身影之上,那個身影仿佛猿猴般靈巧,在地上翻滾著,避開了呂布的驚天一戟,然后輕巧的跳起身,往下一個軍帳鉆去……

“沒用的!”呂布大踏步的追上去,然后又是一擊。

就這樣,兩人一追一逃,連續砸破了五六間軍帳,后面的甲士也氣喘吁吁的追近了……

成功了!呂布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他已經在考慮是生擒還是活捉了。

就在這時,勁風襲面,王羽的暗器來了!

“雕蟲小技,也敢獻丑?”王羽的暗器功夫相當高明,但用來打呂布,還是差太多,呂布手中畫戟隨意一擺,就化解了這招暗襲。

“還有什么伎倆,統統拿出來!”

王羽并不答話,而是直接喊開了:“呂布造反,刺傷了丞相,現在又要去殺牛中郎,弟兄們,保護牛中郎,殺逆賊啊!”

呂布微微一愣,然后心中大叫不好!

這挑撥離間之計很粗糙,但卻很實用。他本就不是董卓嫡系,之所以被董卓留在身邊,其實不光是當保鏢,更重要的是,這樣可以牽制并州軍!

如果王羽喊的是牛輔要造反,肯定沒人信,但若是他呂奉先,那就不好說了,畢竟,他是有前科的。

光是這些條件當然還不夠,所以,王羽故意在營帳里鉆來鉆去,惹得呂布接連挑翻數帳,看起來確實很像是在造反。

最重要的是,現在營中本來就大亂,除了董卓的親衛之外,誰也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丞相遇刺,而且是在重兵把守的軍營之中!

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矛頭全部都指向了呂布,王羽再這么一嚷嚷……

西涼兵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了。

“就憑你們,也想殺本將?”呂布知道中計,但以他的性子,卻也不屑于解釋,呂布天下無雙的可不單是武力,他的傲氣也同樣高。

手中畫戟一擺,他傲然說道:“本將在抓刺客,你們這些廢物都給我閃得遠遠的!”

西涼兵也是都桀驁不馴的,哪里受得了這樣的蔑視?平時倒也罷了,呂布畢竟是上官,單對單,軍中就沒有能在他手下走過三個回合的,受氣也只能忍了。

現在,這廝已經反了,殺之有功無過,再厲害,還能以一敵百,敵千不成?

眾兵殺氣騰騰的圍了上去,口中叫嚷有聲。

“殺了他!”

“殺逆賊!”

“他現在就一個人,并肩子上,殺了他!”

盡管已經怒極,可看到呂布手持畫戟,傲然而力,卻沒人敢搶先動手,可見其威勢如何驚人。

王羽嘆了口氣,這樣都打不起來,真是無奈啊,不過,掩護自己逃跑卻足夠了。他毫不遲疑,轉身就跑。

“賊子哪里走!”呂布哪里肯放過他這個罪魁禍首,只是身邊圍了一圈人,他再牛,也沒辦法在短時間沖破封鎖,狂怒之下,他直接將手中的畫戟投了出去。

這是呂布的含怒一擊,威勢自是無比驚人!

在畫戟投擲方向上的幾個軍卒,本來還在怒吼,結果忽覺黑影臨頭,狂風撲面,仿佛天上掉下來了一座山似的,連身形都站不穩了。其他人也是張口結舌,再喝罵不出半個字來。

他們都被驚到了!

被波及者尚如此,身為首要目標的王羽,感受更深,他先感受到了勁風襲體,然后才聽到了那沉重的呼嘯聲。

一擲之威,竟至于斯!

生死一線,王羽表現得卻很鎮定。這時候,轉身或躲避,都來不及了,畫戟速度實在太快,威力也太強,讓他這個受過躲子彈訓練的人都是措手不及,只能硬抗了!

他身體順勢前撲,用一個很怪異的姿勢,抬起右腳,向上反撩!

用這種動作,應付呂布的全力一擲,怎么看怎么象是在找死。

畫戟不是長槍,光避過槍尖的鋒芒沒用,還得避開兩側的月牙刃,呂布知道王羽動作敏捷,所以才直接把武器扔出去。王羽的應對,顯然有些托大,就算他那一腳能避開鋒刃,踢中畫戟,也未必憾得動畫戟前沖之勢,一樣死路一條。

“嘭!”像是用尺子量好了似的,王羽一腳正中畫戟的戟頭!

“咦?”呂布瞳孔一縮,他看得分明,王羽這一腳雖然是從下而上撩上來的,但最后卻是從側面踢中的畫戟!

一腳踢中目標,王羽左手在地上一撐,身體側翻,恰到毫厘的避過了畫戟。方向略偏的畫戟,與他貼身而過,甚至割破了他的衣服,但就是沒傷到他半根毫毛。

“轟!”錯過目標的畫戟一頭撞在了寨墻上,整面墻坍塌崩離,轟然而倒,一道身影飛快的躥入了煙塵,隨后,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呂布知道再追不上,他隨手一拳打倒一個想趁他失了武器,上來撿便宜的西涼兵,揚聲發問:“有這樣的身手,當非無名之輩,尊駕何不留下姓名,以待日后相見?”

回應他的,只有風吹樹搖的沙沙聲。

過了好一會兒,當呂布已經失去耐心,將憤怒發泄到雜兵身上,提著兩個士卒往人堆里亂砸的時候,黑暗中才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

“泰山王鵬舉!呂溫侯,后會有期!”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2:56:45

第七章 一諾千金重

時近三更,冬夜的嚴寒如同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透過身上的戰襖,一絲絲的滲入身體,試圖將所有的熱氣都驅趕出去。
然而,這并不是于禁感到戰栗的原因,帶給他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的,是他在深夜的某一刻,看到的景象。

最初,只是一點火星在黑暗深處炸開,轉瞬即逝,快的幾乎讓人以為看到了幻覺,但一直全神貫注的于禁很清楚,那不是錯覺。

仿佛種子破土一般,那點火星轉眼間便綻放成了一朵小花。隨即,火花開始擴散,一圈圈漾開,仿佛水面上的波紋,然后,這些波紋變得薄厚不一,凌亂開來。下一刻,卻又是象被什么東西所吸引,猛的匯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根巨大的光柱,徑直向東南延伸開來。

這才是于禁戰栗感的源頭。

看到這景象的第一時間,一個匪夷所思,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念頭浮現在他腦海之中,公子……得手了。

營內爆發出的,震天般的喊殺聲,更是成為了明證。若非公子已然得手,縱使被發現了,又怎么會掀起如此規模的動亂?

即便遠在半山,無法分辨出喊殺聲的具體內容,但于禁還是清晰的感受到了西涼軍的情緒。

那是一種夾雜了恐懼、焦慮,以及憤怒的情緒!

于禁很肯定,此刻,只消他手上有數百精兵可用,也不用多做布置,一個全軍突擊的命令便足矣,全勝可期!這支由數千西涼精銳組成的軍隊就算不全軍覆沒,也得損失過半,徹底失去戰斗力。

一人之力,竟至于斯!于禁何幸,得以親眼見證之!

震撼過后,涌起的是擔憂,那是對王羽安危的牽掛。

到底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隨著時間的推移,西涼軍已經從最初的混亂無序中恢復過來。秩序恢復的同時,也有了明確的追擊方向,眾寡懸殊之下,就算公子本事再高,也無法確保無虞。

若是在今日之前,于禁肯定不會這么關注自家公子,但見識過了王羽的手段魄力之后,他已經將王羽視為了未來的希望。

所謂私兵,其實是從春秋戰國時代的門客衍化而來,當日信陵君竊符救趙,為他奔走的侯贏、朱亥,都是門客。其前途命運,與所在國家只有間接關系,與主君才息息相關。所以,當年的朱、侯二人在信陵君違背魏王旨意時,依然死心塌地誓死相隨。

這就是門客的忠義。

以門客自居的于禁,時常會對主家的前途感到憂慮。

家主王匡為人磊落,忠君守義,然而,卻不通權謀之道。如今,亂世的征兆已經很明顯了,這么一個老好人,有可能拼搏出一片天地嗎?

于禁很懷疑。

當初大將軍何進派出去招兵的府掾,遠不止一兩個,光泰山郡就有兩人,一個是王匡,另一個則是濟北相鮑信。

后者如今擁兵近萬,在兗州混得風聲水起,地位權勢遠在王匡之上。于禁時常會設想,如果當年他跟著鮑信,現在會怎樣?

按說他受了王家的供養,就不應該有別的心思,但王家的前景實在黯淡。王匡不擅權謀,好歹還能算是個仁厚之主,對于沒太大野心的于禁來說,倒也值得盡賓主之誼。

王匡后繼無人,這才是致命傷。

王匡早年無后,老來得子,全家上下都是愛若珍寶,寵溺異常。長于深宅婦人之手,十五歲之前連王家大門都沒出過,最夸張的是,他十歲才斷奶!

人之初生,都差不多,培養方式很大程度決定了人的性格,王家那種方式養出來的孩子,會是個英雄才見鬼了呢。

于禁的失望,便源自于此。

其實不單是他,王家兵當中,原來也頗有些有本事的,山東多豪杰,泰山最無雙,這話自不是空口白話說出來的。

但時至今日,那些人都已經紛紛散去,剩下的,泰半都是些只想著拿餉吃糧的。

于禁只是沒有野心,而非自甘墮落,又怎會甘于如此?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主家如果太不堪,他自家的性命也是堪憂,于禁怎么可能一點其他想法都沒有?

然而,就在幾個時辰前,他的想法改變了。

原因自然是王羽。

孤身入敵營,視千軍于無物,取上將首級如囊中之物!單是這份氣魄,就堪稱蓋世無雙了。

其本領手段更是無比驚人!

于禁堅信,手下若是有這么一群斥候,哪怕每個人的水平只有王羽的一半,或許一兩成就夠了。從今往后,都只有他偷襲別人的份兒,誰想偷襲他,絕對比登天還難。

這不就是穩立于不敗之地的意思么?

于禁對王家的信心,驟然高漲。

若不是王羽行事太過霸氣,他拼死也要把這位未來之星給勸回去。只可惜,他終究還是沒能勸得動這位性情大變的公子,只能滿懷焦慮的向敵營眺望。

然而,黑暗中舞動著的,卻只有風吹樹搖,云聚云散,不見那個豪氣干云的身影。

如今,形勢的走向越發的離奇,也愈發的兇險,于禁卻只能干看著,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他對自己的武藝低微,感到了焦慮。他手握刀柄,惶急走來走去,恨不得拼命沖下去,哪怕拼了自己的命,也要幫公子殺出條血路來。

實際上,這種時候,武藝再高也沒用,黑暗中,火光里,不知多少人在穿梭往來,連敵我都未必辨識得清楚,還談什么幫忙助戰?

“轟!”

正焦急間,一聲巨響,寨墻坍塌,然后,于禁再次聽到了自家公子的聲音。

王鵬舉?呂溫侯?

于禁被這些信息搞迷糊了:鵬舉似乎是公子的字,而且是現取的字……呂溫侯就不用說了,可問題是,呂布怎么會在這里?而且還跟公子交了手?貌似……還吃了點小虧?

更奇怪的是,公子潰圍而出,西涼軍竟然不追,反而自己打起來了。

離得遠,天又黑,于禁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畢竟在山上,除了喊殺聲之外,還可以看到不少跡象,比如亂飛的人影,和不斷倒塌,乃至起火的軍帳什么的。

于禁越發的茫然了:要不是自己全程隨同,肯定會以為公子另安排了一路奇兵,否則,就是西涼軍內訌了,主將被刺殺,不追刺客,卻自己內訌,西涼人是瘋的嗎?

“啾啾……啾啾……”

正焦慮間,于禁卻突然聽到了幾聲不該有的鳴叫,似乎是畫眉的叫聲,可是,現在明明就……他心中一動,繼而,一股狂喜涌上心頭。

“是公子嗎?禁在此處。”

低聲重復了幾遍,不見回應,于禁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大點聲,下一刻,他面前卻出現了一個黑影,就像是憑空出現的幽靈一般!

于禁大驚失色,若不是心頭還有幾分理智,差點就拔刀砍過去了。

“……公子?”

“有勞文則久候,辛苦了。”聽到那熟悉的爽朗笑聲,于禁心中方才一定。

“公子孤身犯險,尚揮灑自如;禁只是登高遠觀,何苦之有?慚愧者,應該是禁。”

王羽一擺手,灑然道:“暗殺行刺,乃是劍走偏鋒,非是正途,危急關頭,亡命一搏倒也罷了,若是專注于此,遲早要吃大虧。我看中文則的,是你的韜略,而非此等邪道,何慚之有?”

“……”于禁大為感動,一時無語,過了片刻,才指著山下問道:“公子既已脫險,西涼兵馬卻是在……”

“他們在內訌。”王羽回頭看看,隨口答道:“本來想殺個牛輔,結果撞見了董卓……耍了點小把戲,沒想到他們還挺配合……”

王羽本來只是想搞點亂子,稍微阻擋一下呂布,誰想到猛人這么配合,不解釋不說,還開嘲諷。那些西涼兵本來就不明真相,對呂布和并州軍沒準兒還有點鄙視,所以雙方就這么不管不顧的打起來了。

一邊說話,王羽一邊活動著腳踝,那破天一戟著實厲害,自己明明踢的是側面,腳踝竟然還是受了傷!

馬中赤兔,人中呂布,果然名不虛傳!等恢復了巔峰狀態,倒是要再來會會他,敵愈強,戰意愈盛,王羽斗志昂揚。

他說的隨意,于禁卻聽得心神搖曳。

只身入營,刺傷國賊,然后在天下無雙的呂布的追擊下,從容脫身,順便還用了把離間計,將西涼軍營徹底攪亂!

心悸于其中的驚心動魄;

震撼于王羽的權謀手段;

感慨于人生的際遇無常;

一股濃烈的情緒涌上心頭!

一句鄭重無比的誓言,驟然脫口而出:“主公真神人也!禁感佩無狀,愿誓死追隨!”

“甚好!”王羽大喜。

出自自家隊伍的名將,他當然不會放過,然而,死心塌地的追隨,和純粹上下級關系,純粹是兩碼事。

一諾千金!有了這話,就不用擔心于禁被人挖角了。

王羽的稱雄之路剛剛起步,于禁的意義非比尋常。后者最擅長的,不是韜略計謀,而是練兵!

用前世的術語來說,于禁是全兵種特長,最精擅的是步兵、弓弩兵,但騎兵運用,他照樣很有心得,最夸張的是,他還會練水軍!

赤壁之戰,曹操殺了蔡瑁、張允之后,新任的水軍提督就是于禁。

說白了,于禁就是個萬金油,怎么用怎么有理。如今王羽的勢力還很薄弱,人才稀少,于禁這樣的全職高手,對他的意義,比張飛、關羽那樣的萬人敵還大。

當然,王羽自己也會練兵,而且同樣也是全兵種特長。

但是,他擅長的練兵法門,是熱兵器時代的,對冷兵器的戰法和練兵術,他就一竅不通了。取長補短,融會貫通需要時間,而他和河內軍即將面對的,是連場大戰,哪有空搞這些?

有了于禁這個副將,自然再好不過。

于禁舉拳過眉,慨然應諾:“主公旌旗所向,便是禁刀鋒所指。”

若有所覺般,山下的大營中,西涼軍的喊殺聲更加響亮,戰況也更加激烈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08:38

第八章 漢營先震驚

翌日清晨。
晨曦猶在天際徘徊,暖陽已經驅散了夜的陰寒。遠近可見,裊裊青煙條條而起,在空中匯做一處,如同一朵朵云彩。

似乎,又是一個平靜祥和的早上。

然而,如果有人湊近了觀察,就會發現:青煙升起的地方,是一片營寨,那煙不是象征祥和的炊煙,而是從寨墻的殘破處升起的硝煙,是火箭留下的痕跡。

顯然,這里剛剛發生過一場激戰。

望著一片殘桓斷壁,河內太守王匡臉色鐵青,對他來說,昨夜和今晨,是他一生中,最悲催的幾個片段之一。前一個,大概要追溯到大將軍何進被殺的那一刻了;再往前,則是黃巾之亂……

一連串驚心動魄的慘事,是從午后開始的。

先是從事韓浩抗命,然后愛子王羽跑來請戰,稀里糊涂的嚷嚷了一通之后,局面就失控了。

兒子過了河,韓浩卻回了營,跟王匡事先的預計,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還沒等他想明白前因后果,私兵統領王朗就出現了,而且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公子隨便挑了幾個兵,就直沖過河了,看那架勢,很有單騎沖陣的意思。

王匡霎時間就凌亂了。

換在軍議前,誰敢這樣在他面前造謠,他早就老大耳刮子打過去了,可現在,想想王羽在軍議上慷慨激昂的模樣,這事兒還真不好說。

不過,他還在猶豫。知子莫若父,王羽有多少本領,他再清楚不過了。

就拿最基本的馬術來說,王羽頂多就是勉強騎在馬上不掉下來,想沖陣?走著去還差不多。再說,就算他口才突然變好了,也不可能說服那幾個兵跟他去送死啊?

然后,巡營的將官又到了。

然而,結合前面的消息,好事也變壞事了。

王匡徹底坐不住了。

懦弱的兒子固然不是好兒子,可性情大變,變得跟瘋子、亡命徒差不多的兒子,一樣不是好兒子啊。

他將手底下的斥候全都派了出去,之后仍然意猶未足,又把所有騎兵都調動起來,將搜索網擴大到了極限,想把王羽給找回來。

努力很快就有了收獲,盡管這收獲和王匡預想的有些差距。那幾個被王羽撇下的小兵回來了,帶來了一個更加恐怖的消息:王羽只帶了一個兵,直沖河陰大營而去!

王匡眼前當即就是一黑。

兒子再不好,有,也總比沒有強,現在算是全完了。兩個人?恐怕連敵營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剁成肉醬了。

王匡拼盡全力,才壓下了盡起全軍,亡命一搏的想法,他知道,即便他自己不要命,河內郡兵也不會跟著他送死。

眼見天色將晚,他黯然下令,令外面的游騎哨探撤回。

即便如此,慘事仍然不斷發生。不知是迷了路,還是當了逃兵,有幾十個騎兵沒有回來,其中有郡兵,也有私兵。

白發送黑發,勤王的戰局也是黯淡,老王匡夜不能寐。若非老友一直在身旁安慰,很難說他會做出什么事來。

而后,局勢的走向越發的詭異了。

臨近清晨,被當做逃兵的斥候回來了一隊,是王家私兵,他們帶回了一個令王匡驚秫的消息。

他們在黑夜中迷了路,好容易找到方向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處孟津渡附近,不遠處的小平津渡口,正有大隊西涼軍踏冰渡河!

而近在咫尺的孟津軍營,卻是黑沉沉的不見燈火,似乎全然沒有察覺!

再怎么不擅權謀,王匡也明白形勢有多嚴峻了。

韓浩也是熟知兵法的宿將,安營的地點正選在了要害處,不可能對西涼軍的動向一無所知。按兵不動的理由,只能是……

失去了友軍的援助,王匡河陽的河內兵馬,即將面對的是兩路夾擊,任何一路的實力,都在河內軍之上。

形勢嚴峻這個說法太過樂觀,準確的說,滅頂之災就在眼前!

封鎖消息,整軍,備戰,王匡抱著必死的決心,開始組織防御。

而張濟也比王羽料想的兇悍得多。

王羽并不清楚,受到通訊手段的限制,這個時代的分進合擊,兩路兵馬很難做到同時抵達。通常是哪路兵馬先到,就先行進攻,反正援軍會在差不多的時間趕到,搶先進攻,還有個突襲的效果。

由于王匡封鎖了消息,郡兵對來自西面的突襲準備不足,一度發生了動搖。張濟發現戰機后,果斷將主力投入進攻,河內軍的戰線霎時間就變得岌岌可危。

王匡無奈,只能將預備隊投入戰場,這原本是他準備用來抵擋牛輔那路兵馬的。可若是張濟將郡兵擊潰,不用牛輔來,河內軍就已經完蛋了,也只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了。

否極泰來,很快,轉機出現了。

五百強弩,在防御戰中的威力是驚人的,眼見突襲戰打成了攻堅戰,而牛輔的援兵卻遲遲不到,張濟果斷撤兵。

王匡顧慮牛輔那路兵馬,也不敢追擊,于是,這場突襲戰就此告一段落。

暫時擊退了敵人,但王匡知道,河內軍已經陷入了死地,除非立刻撤軍,否則,只有全軍覆沒一個結局。

王匡很不甘心,明明洛陽已經被聯軍包圍了,只待發起總攻,就能將國賊誅殺,匡扶朝廷了,怎么能在這里就功虧一簣呢?

可是,面對殘酷的戰局,他無力回天。

經過適才的苦斗,郡兵的斗志和士氣已經被大幅削弱了,敵人雖然也成了疲兵,但張濟軍的騎兵比例比較高,野戰更有優勢。更重要的是,張濟有援兵,王匡則是孤立無援。

即使想撤退,也沒那么容易,張濟只是停止了進攻,并沒撤遠,他還在等牛輔。河內軍若想撤退,他肯定會追上來咬住不放。

擺在河內軍面前的,似乎只有等死,和潰逃兩個選擇了。

王匡回顧老友,頹然道:“伯喈兄,是小弟害了你啊,若非小弟阻攔,你現在應該在洛陽城中高坐,受人禮遇,哪里會如此狼狽?不若小弟遣使往見張濟,言明伯喈兄身份,董賊看重伯喈兄名聲,屢屢相召,想那張濟也有所聞,不至相害,如此……”

蔡姓老者怫然不悅:“公節說的哪里話?莫非老夫是那趨炎附勢之人嗎?姑且不論董卓屢次相召到底是何意圖,你素知老夫為人,老夫前往洛陽,難道是為了榮華富貴么?老夫只是心愿未了,想在風燭殘年,將其了卻罷了。又豈能在危難之時,棄友而去?”

“小弟如何不知,伯喈兄入京,乃是為了重修后漢書,只是伯喈兄,侄女……”

“遣使之事,不必再提。”老者斷然道:“琰兒既是老夫之女,縱有不測,也是命運使然,須怪不得你。倒是羽兒,卻是可惜了……”

他長嘆一聲道:“先前聽公節你說,羽兒如何不堪,早年婚約之議,盡數作罷,但以老夫看來,羽兒雖有些莽撞,但亦不失為豪杰本色,即便琰兒向不與武夫親近,此事也大可從長計議。其實,他昨日慷慨陳詞時,老夫亦為之心折,如此佳兒,你為何又……”

他誤會了,以為王匡因自慚退婚,導致王羽氣憤不過,這才跑去拼命。

王匡哭笑不得:“伯喈兄,你誤會了,就在昨日軍議之前……”他先是備述前事,然后一攤手道:“小弟也非是妄自菲薄,又或求全責備之人,羽兒原來若有昨日半成的氣概,小弟也斷然不會……唉。”

“一朝頓悟?”老者大奇:“世間當真有此奇事!”

“奇事未必是好事。”王匡嘆息道:“若是羽兒還和從前一樣,至少不會讓小弟白發……”

“報……”一句感嘆尚未說完,外面又有通報聲傳來,聲音凄厲,驚心動魄。

老王匡心里咯噔一下,身子都開始打晃了,他這兩天受的刺激太多,實在是有些經受不住了。

“……何事?”勉強穩住了心神,他準備面對慘淡的人生了。最多……也就是牛輔殺過來了唄,怕啥?大丈夫為國效力,有死而已!

“報主公,公,公子回來了!”探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牛輔軍出現的后果很嚴重,卻在情理之中;王公子再次出現,這才是真的離奇呢!

就算他只是過河找地方窩了一個晚上,也不可能這么完好無損的回來呀。西涼軍的游騎哨探,寒冷徹骨的冬夜,可都是強大的殺手,足以輕而易舉的干掉一個公子哥!

“什么!?”小兵都知道的東西,王匡這個主將又豈能不知?

驚詫、疑慮、彷徨、恐懼,無數種情緒在他心里翻涌著,最終,還是父子親情占了上風,他顫聲問道:“羽、羽兒如今何處?”

“公子就在帳外請罪。”

“沒事就好,又值得請什么罪了?快,快讓公子進來!”失而復得的喜悅,讓王匡有了種重生的感覺,嘴上說著讓兒子進帳,但他的腳步卻已邁開,往帳外迎了出去。

看著快步迎出來的王匡,王羽心中涌起陣陣暖意。自己這個老爹雖然來的有些突兀,作為諸侯,也是缺點多多,但他對自己的感情卻是半點不摻假的。雖然身在魂非,但父子親情,終究難以抹殺。

只是,演戲要演全套,就差最后一把勁,就能得到認可,拿到指揮權了,王羽無暇多想,按照原定計劃,深深一拜到地:“孩兒學藝不精,有辱使命,請父親責罰。”語氣中,充滿著自責與遺憾。

“有這樣的勇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為父……”看見愛子,王匡已經感天謝地了,哪里還有什么計較的心情?

何況,要不是為了找王羽,斥候也不會發現張濟軍的行蹤,說不定在第一波突襲中,河內軍就已經崩潰了,這也算是意外之喜呢。

還沒等王匡感嘆完,王羽的猛料就來了。

“盡管董賊狡詐,護衛周密,孩兒取不得其性命,但為了國家大義,孩兒潛伏多時,最后還是找到了出手的機會!父親請看,這就是董賊的耳朵,是孩兒親手斬下來的!”

說著,他將手一攤,一個黑乎乎的耳朵赫然在目。

“哦……啊!?”王羽語出驚人,眾人盡皆色變。王匡則是徹底陷入了混亂。

董賊?難道是董卓?

耳朵?這又是什么情況?

兒子說的每個字,自己都明白,怎么合在一起,就聽不懂了呢?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就在這時,東營的防線處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震天般的歡呼聲,還沒等眾人有所反應,就聽得一陣鏗鏘聲響。

郡兵統領,都尉方悅大踏步的沖了過來,滿臉都是興奮之色,喊聲如雷:“使君,王使君!西涼軍退兵了,全撤了!使君,此乃天賜良機,正好趁機退……”剛嚷到一半,方悅發現氣氛不對。

這此,可是名副其實的死里逃生!可是,包括王匡在內,在場的軍將居然沒一個人感到興奮,望過來的眼神都是呆滯的,這是什么情況?

“蔡中郎,王使君,您二位這是……”

環視一圈,他自以為明白了真相:“咦,王公子也回來了?怎么手上還拿了只耳朵?王使君,父子重逢,固然可喜可賀,不過,現在軍情緊急,有什么事,您還是放放吧。那張濟也不知哪根弦不對,必勝的戰局,居然就這么放棄了,咱們可得抓緊時間往后撤啊!”

“原因……”王匡得到了提示,木然看了王羽手中的耳朵一眼,如果兒子說的是真的,張濟退兵的原因就很明顯了。

可是,兩個人出去晃了一個晚上,就割了董卓的耳朵回來,這可能嗎?那可是董卓!權傾天下,非諸侯會盟不能制的董卓!

“張濟軍的軍容如何?”一片靜默中,王羽突然問道。

“哦?”方悅一愣,想了想,一拍腦門道:“公子不說,某還真忘記了,西涼軍的行止極為慌亂,若不是見識過他剛才攻營時的進退有據,某說不定就中了他的誘敵之計了!王公子的意思,莫非是張濟沒走遠?還在等待時機?”

他皺皺眉頭,自顧自的說道:“這倒是件麻煩事,得找幾個膽大的探子去盯著才好,免得被他殺個回馬槍。”

“用不著那么麻煩,張濟縱是卷土重來,也非一時三刻的事,至于牛輔的援軍,更是遙遙無期。”

王羽嘿然冷笑道:“董卓在河陰大營中遇刺,牛輔不死也得脫層皮,西涼軍全營大亂,更非短時間內能恢復,如果只是想后撤,時間,多得是呢。”

“董卓?遇刺?”方悅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王羽:“王公子,你不是被嚇出……呃,某的意思是……”

“報……”軍情不斷,這邊話還沒說完,另一邊的哨探就過來了。

“何事?”這次來的探子,王匡有印象,是剛剛激戰的時候,他派去渡河偵察,以便提前預警的騎兵。

“啟稟主公,對岸不見敵蹤,屬下等數人便繼續向南探查……”關鍵的時候,就是自家人靠得住,去偵察的也是私兵,知道形勢危急,所以不顧危險的向南深入,換成郡兵的話,恐怕連過河都不敢。

只聽那斥候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河陰大營,似乎剛經歷過一場激戰,不然就是發生了營嘯,整個營寨毀了大半,至今還處于半混亂的狀態,只有收攏殘兵的份兒,完全沒有進兵渡河的意圖和能力!”

幸福來的太突然,那斥候自己都有些不確信,但這件事是他,和他的同伴親眼所見,西涼軍營周邊的游騎暗哨也都沒了蹤影,事實如此。

因為怕被王匡當做謊報軍情的膽小鬼,他不厭其煩的解釋著細節問題,甚至都沒注意到,聽眾的注意力早就轉移了。

所有人都死死的盯著王羽,上下打量著,好像看到了史前巨獸。

“羽兒,你當真……”

王羽肅容道:“兵者,死生之道也,焉能兒戲?”

望著陌生人一般的兒子,回想著這一天來的跌宕起伏,老王匡無言以對。

一夜沒睡的老人決定,他要先休息一下,以結束這漫長無比的一天。等睡醒了,他再來重新認識這個嶄新的世界。

于是,他兩眼一閉,身子一歪,暈過去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15:27

第九章 亂世之梟雄

河內軍營。
中軍帳內的氣氛頗有些古怪。

王匡躺在榻上,雙眼緊閉,人事不知。不過,依照醫者的說法,問題倒不嚴重,只是心力消耗過度,情緒起伏也太大太頻繁,這才暈倒,沒大礙,只要靜養些時日,就會恢復如初。

聽了醫者的診斷,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王羽更是在心中長嘆了一聲。

從他請戰開始,局面一直都在掌控之中。利用王匡和韓浩的爭端,他因人制宜,充分發揮,順利達成目的,若不是那位蔡伯父干擾,他甚至連指揮權都弄到手了。

他回來的也正是時候,剛好趕在張濟軍出現之后,有了張濟軍的來了又回的反常行動為佐證,他手里那只黑耳朵的說服力自然大增。

局勢在預計之中,言辭也是有的放矢,王羽的計劃正在一步步的實現。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就是王匡的暈倒。

前世的王羽更習慣獨來獨往,算計人心,也只從完成任務的角度出發,感情這種東西,一直都是摒棄在外的。

請戰之前,他意識到形勢的危機,心中更是戰意沸騰,完全就沒考慮親情因素,結果將老爹刺激得病倒。饒是心志堅定如他,此時不免也感到有些愧疚。

當然,如果事情重來一遍,他依然還是要那么做,頂多就是在回來報功的時候,盡量委婉一些。

王羽請戰之前,就已經深思熟慮,在河陰走過一遭之后,對戰局更是了然于胸。沒有他的存在,在鐵桿保皇黨王匡的指揮下,不肯退縮的河內軍,只有覆滅一途。

想必老爹自己所期望的,也不是那樣的結局吧?

王羽的表演天賦不是天生的,而是練出來的,這是偽裝潛伏的必要技能。因此,他心里雖然千念百轉,但卻絲毫沒有訴諸于外。

因此,帳內的另幾個人看到的,只是一個擔憂父親的孝子。不過,在場的人沒一個是笨蛋,王羽表現得越平靜,他們就越能感受到平靜外表下,那深不可測的一面。

有張有弛,因人制宜,殺伐果斷,梟雄之姿。這就是于禁的觀感。

以他的身份,能進入中軍帳,完全是因為王羽的主張。于禁明白,這是主公已經將自己視為心腹的表示,他很清楚接下來王羽要做什么。

掌兵權,摧強敵,就這么簡單,就這么霸氣!

有勇無謀?不,只是主公的本領太大,因此信心十足罷了。

至于其他……如今,亂世之象已顯,帝國光輝不再,只有梟雄,才能開創出一片新天地。老主公的抱殘守缺是不合時宜的,主公的判斷才是最為英明的。

蔡姓老者的觀感則比較復雜。

他與王家是世交,早在少年時,兩人便已相交莫逆,兩人的前途大相徑庭,但某些地方卻很相似。王匡老來得子,他則老來得女,若不是當日他的諫言觸怒靈帝,被發配出京,輾轉流落至吳郡,以兩家的交情,恐怕早就成就秦晉之好了。

此次他奉旨返京,聽聞王匡屯兵河內,故而過洛陽而不入,渡河拜訪故友,欲再續前緣。卻不想一提此事,王匡便愁眉不展,哀嘆連連,備言兒子王羽懦弱無能,恐辜負老友一番美意。

蔡老聞言,也是躊躇不定。

他自己為人豁達,倒是不在意這許多,問題在于他那位掌上明珠。

琰兒素有才女之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即便在人才眾多的吳郡,也是傳為一時美談。雖不至心高氣傲,但對夫婿的期待總是要高一些,一個膽小如鼠,才氣全無,只是長相還湊合的少年,恐怕……

不過,世事無常,在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的變化中,蔡老親眼所見的,分明就是與老友描述完全相反的一位少年英雄。

勇!請戰出擊,潛入敵營,刺將脫身……此乃大勇!非蓋世豪杰不能為也。

智!身為當世大儒,蔡老已經意識到了,當日王羽請戰說的那些話,都是有的放矢,自己那位老友最是忠君不過,那套說辭,分明就是量身定做的。此外,王羽還利用了王匡和韓浩的矛盾。

智慧,在這些細節中一展無遺。

才,能說出大漢養士四百載,仗義死節的話來,縱然不是滿腹經綸之士,也不可能僅僅是個武夫。若是自己的夙愿能夠達成,后漢書中,必有此句的重重一筆!

如果他日王羽也能功成名就,這個歷史片段必將成為千古美談!

大智大勇,才德兼備,對王羽,蔡老是越看越愛,越看越對眼,到得后來,完全就是老丈人看女婿的架勢了。

當然,想要成就這段佳緣,還得先說服琰兒才行,而且,此事可能還會有些麻煩……

住進軍營這段日子,家里那幾個仆人沒少在女兒面前說閑話。蔡老知道那些人的心思,他們不看好王匡,更不看好王羽,只盼望著早日進京,跟著小姐嫁入豪門,好享受榮華富貴呢。

自己那個女兒很有主見,性情也是外柔內剛,一旦她已經有了成見,就算把王羽的事跡都擺在面前,恐怕也……

蔡老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女兒反駁自己的情景:

勇?女兒不喜歡武夫,更喜歡才子;智?賣弄心機,心術不正,豈是好人?才……父親,這句話不會是您自己杜撰的吧?若是他真有此才華,且容女兒考校他的詞賦如何?

當然,百行孝為先,如果父親有命,女兒無有不從……

棘手,相當棘手!

蔡老眼中的喜意斂去,皺起了眉頭。自家女兒可不是任由自己擺布的嬌小姐,須得想個萬全之策出來才好,可是,這種事可不是自己的長項啊。

相對于老丈人式的糾結,在場的最后一個重量級人物,心思就單純多了。

對郡兵統領方悅來說,這兩天發生的事,除了不可思議,還是不可思議。他很能理解王匡的感受,若是易地而處,說不定他也會暈過去。

不過,作為一名純粹的武將,方悅有個好習慣,那就是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先解決最緊要的事情才是正理。

他輕咳一聲,打破了帳中的靜默。

“蔡中郎,王公子,現在說這些話可能有些不合時宜,不過,末將還是想提醒王公子,西涼兵馬隨時會卷土重來,若不抓緊機會撤兵,恐怕……”

王羽劍眉一軒,直接反問道:“撤兵?方都尉想撤兵?”

“……”沒想到被王羽這么干凈利落的給堵回來,方悅當即就是一滯,隨即他面色有些漲紅,語氣也變得更加強硬起來。

“不是末將想退兵,而是王使君早就有了退兵之意,敵眾吾寡,敵強我弱,有韓別駕的兵馬在,戰局尚可勉強維持。現在韓別駕已經……早在張濟進攻之時,王使君就已經有所決斷了,現在西涼軍暫退,不正是……”

“方都尉差矣!”王羽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方悅的話。別說退兵與他的既定策略不符,就算相符合,這個時候也不能任由方悅發揮,否則主導權就會落在對方手上。

“此一時,彼一時,父親之所以在張濟進攻時萌生退意,只是因為西涼軍出奇兵,我軍準備不足,有遭受優勢敵人兩面夾擊的危險。既無勝算,自然當以全師為上。可是現在,敵我形勢已經分明,董卓被我刺傷,西涼軍必來報仇。因怒而興師,乃是兵法大忌,我方有備而戰,敵則倉促而來,以逸待勞,敵軍雖多,又何懼之有?”

這時代,能熟讀春秋的武將,就已經算是文武雙全了。方悅自忖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不過,他畢竟只是個武將。王羽的口才,能讓當世大儒都為之驚嘆,方悅又豈是敵手?

他幾句話就被王羽給繞暈了,別說反駁,想順著話茬往下說都困難。

不過,方悅只是口才不行,腦子還是很清楚的。

什么有備無備,因怒興師他扯不清,他只知道,牛輔是張濟的上司,手下的兵比張濟更多更強,河內軍連一個張濟都打不過,對上合兵一處的西涼軍,結果,還用說嗎?

打仗這種事,終究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辯兵法策略辯不過也不要緊,再換個話題就是了。

方悅斜睨王羽,冷著臉說道:“王公子張口刺殺,閉口割耳,但末將卻有一事不明,公子可否為末將解惑?”

王羽從容一笑:“但說無妨。”

“董賊為何不在洛陽城中,突然出現在河陰姑且不論。不過,耳朵長在腦袋上,王公子既然能割董賊的耳朵,想必就能割到董賊的腦袋。末將只是奇怪,公子到底在什么樣的情形下,完完整整的割了只耳朵下來,卻沒傷到董賊的性命呢?”

一邊說,方悅還一邊比劃著,“正面對敵?公子用的卻是什么招式?又是如何在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的?據說溫侯呂奉先時常護衛在董賊身邊,莫非公子真有萬夫不當之勇,天下無敵?若不是正面對敵,那末將就更奇怪了,公子為何趁機取董賊性命,以盡全功呢?”

方悅的質疑很犀利,連蔡老都從深思中驚覺,將注意力轉移了過來,面露狐疑之色。

方悅見狀,更加得意,他趁勝追擊道:“王公子,即便你沒真的刺到董賊,只是偵察到了河陰大營炸營的情報,那也足夠了,加上你昨日在營中制服驚馬之事,王使君想必也已老懷大慰,就犯不上再編造些……嘿嘿,你知道末將的意思。”

“方都尉說的不錯!”

“就是這個道理!”

“沒有證據,憑什么……”

將為軍之膽,主將昏倒不是尋常小事,軍中有點身份的軍將都來了。而郡兵的人數多,將校自然也多,這時見方悅占了上風,也是紛紛鼓噪起來。

王羽冷目如電,在人群中掃視而過,與他對視者,都感到心中震顫,后背發涼,不由自主的轉頭避開,或者低下頭去。

懾服眾將,王羽玩味的看著方悅,眼神犀利,直看得后者心里開始發毛,方才說道:“方都尉,你認為我想冒功?”

“末將不敢。”方悅有些心虛,卻不肯示弱:“不過,公道自在人心,如果王公子不解釋清楚,誰知道事情到底如何呢?”

“也好,那我就解釋給你聽聽好了。”王羽從懷中掏出一物,隨手往桌案上一丟:“你且看看,這是何物?”

此時雖是正午,但帳內的人也很多,陽光被遮住了,因此顯得有些昏暗。然后,王羽丟出那物,卻劃出了一道光弧,眾人大奇,定睛一看,原來卻是一塊玉佩!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23:39

第十章 漢魂永不死

那是一塊古玉,外形呈橢圓狀,色澤溫潤,宛若水滴,但其落在桌案上時,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卻提醒眾人,這是一塊上好的寶玉。
“……”方悅等人愣了會兒神,然后才回過味兒來,他語帶譏嘲的說道:“王家豪富,河內無人不知,可富則富矣,卻與刺殺之事有何關聯?”

“莫非,王公子想說,這玉是董卓身上的?可是,天下的寶貝玉石多著呢,只要上面沒刻著董卓的名字,誰能肯定這就是他的?”

其他人也跟著鼓噪起來。方悅和郡兵的將校跟王羽沒仇,不過,王羽阻止方悅撤兵,似乎有求戰之意,他們就不能不激動了。

開玩笑!只是一個張濟,就把河內兵馬打得灰頭土臉的,再加上個兵更多的牛輔……到時候,想跑都來不及。

何況,刺殺董卓這種事,本身就匪夷所思,豈能只憑一只耳朵、一塊玉,就做了定論?

王羽笑而不語。

他既然敢把這塊玉丟出來,就有他的想法。這玉還是挺特殊的,因為上面雕著一條龍。后世在玉佩等飾物上雕龍,司空見慣,可現在是漢朝!

董卓貼身攜帶這么個東西,不可能沒點說法。

當然,即便有,王羽也不知道,方悅這幫人同樣不可能知道,不過不要緊,這里有懂行的人。盡管不知道確切的身份,但種種跡象表明,那位蔡伯父可是位大名士,否則韓浩怎么會那么尊敬他?

名士,當然要見多識廣才對。

其實,從蔡老的神情中,已經可以看出些端詳了。老者之所以一直沒出聲,只是因為他開始是在觀察,后來則是……

“此玉……此寶……國賊無道,竟敢褻瀆先帝御用之物,殺之可也,殺之可也!”只見蔡老神情沉痛,渾身俱顫,雙手將那玉捧起,面朝南方,高舉過頂,長聲悲呼:“先帝啊……”

方悅傻眼了。

郡兵的將校們也傻眼了。

他們不懷疑老者是在做戲,漢朝不講究重文輕武,但卻講究名士效應。這時代的名士,可以一言定人前程,說出來的話,具有相當的公信力。

眼前這位老者名滿天下,他說此物是先帝御用之物,那就是,任何質疑都是居心叵測!

至于王羽會不會提前有所布置……

同樣不可能!

先帝賜玉?還是貼身的玉佩?王匡的身份地位還算不錯,卻遠沒到那種程度,他在京任職的時候,只是大將軍的府掾罷了,怎么可能享受得到這種待遇?

另外,以王太守的作風,如果真的得了御用之物,肯定要放在祖祠供奉起來,哪有可能隨隨便便交給兒子來演戲?

看王公子隨手一丟的架勢,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只是順手牽羊,從某人那里……

刺殺之事的可信度,越來越高了。

不過,方悅卻不打算就此服軟,兵者,死生之道,大原則上,是萬萬不能讓步的。

他硬著頭皮說道:“即便這玉是真的,公子你也確實進了河陰大營,可是,道理上還是說不通,這個……”

“道理么……”王羽看似不經意的往榻上掃了一眼,見王匡沒有醒轉的跡象,這才悠然道:“也罷,那我就解釋一下好了。”

方悅又是一愣,他沒想到,王羽居然這么好說話。

性情大變前的王公子姑且不提,單論方悅這兩天的觀感而言,他覺得王羽其實有點二……

不過,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有其父必有其子,王羽的老爹王匡,就挺二的。

但凡還有一絲理智,就不會在上任之初,就用那種手段,把郡內的豪強全給得罪了。往輕了說,那是自毀前程;往重里講,根本就是找死!

豪強是什么概念?即便在漢武時期,皇權最盛的時候,豪強也不屈不撓的占據了一方天地。其后皇權暗弱,連朝廷都得對豪強們側目而視,敬而仕之。

等到黃巾之亂后,豪強的概念已經向諸侯靠攏了,大豪強就是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小豪強則依附于諸侯,在諸侯的幕府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曹操,此人身無一官半職,但如今卻已擁兵數萬,在討董檄文上同列諸侯之列,別說方悅自己,就算太守王匡,一樣望塵莫及。

得罪了滿郡豪強,還想在郡內立足?

做夢吧!

費了這么大周章,是為了滿足貪欲倒也罷了。可是,勒索來的錢糧,王匡連一個銅子都沒往自己的口袋里裝。

一部分囤積在河內郡城,另一部分則運到了酸棗的盟軍大營,甚至還有一部分輾轉送到了潁川和南陽!王匡搶錢的目的只有一個,為盟軍籌集軍需,加快盟軍行進速度!

破家為國……

這不是二是什么?

王匡后來的表現,同樣體現了這種特質。

無視先前的仇隙,死乞白賴的拉韓浩等豪強入伙;無視敵我強弱分明的態勢,不屈不撓的要渡河進攻;甚至張濟打上門的時候,王匡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退兵……

那還用想嗎?留在這里不是找死嗎?

要不是不忍心看著軍中朝夕相處的兄弟們枉死,方悅早就撂挑子走人了,跟著這種瘋了似的主將打仗,只有死路一條。

可沒辦法,人家是太守,下達的命令也符合聯盟的戰略。除非打算當逃兵,否則郡兵們只能聽令從事,而不能象韓浩那樣,直接拉隊伍走人。

郡兵畢竟屬于朝廷的正式編制,在其他地方可能已經為當地豪強所瓜分,名存實亡。但河內隸屬司隸州,毗鄰洛陽,豪強們不敢做得那么囂張,有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還是很有權威的。

再然后,這個瘋太守的兒子突然也瘋了……

具體過程,方悅已不想再回憶,不過,他很確定,兒子表現得比老子更二!

所以,夾槍帶棒的嘲諷一出口,方悅就做好了防御的準備,他怕王羽沖上來打人。

王羽的身手到底如何,還無法做定論,但昨天他制服驚馬時的目擊者卻很多,方悅不得不有所顧忌。

沒想到,王羽表現得這么平和。

“方都尉,我去河陰,原本的目標是牛輔的腦袋,事先也沒想到會碰上董賊……你覺得牛輔的頭和董賊的耳朵,哪個更重要?”說是解釋,但王羽的敘述很簡單,沒說兩句,就直接拋了個問題出來。

“呃?”方悅又沒反應過來。

王羽也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牛輔是一軍主將,若被刺殺,西涼軍的指揮系統必定大亂,若能把握良機,大勝可期,即便不能,也能延誤西涼軍的進攻時間。如今諸侯聯軍云集,董賊四面受敵,未必有過多的時間與我軍周旋。方都尉以為如何?”

當然,還有就是王羽自己可以揚名立功,順勢向王匡討要兵權。只是,這話只能意會,卻不能言傳。

“不錯……”方悅只有點頭的份。

他的立場,跟韓浩又不一樣,他只是想保全自己和手下的性命,所以講道理是有用的。

說對了,他會認可;有疑點,他才鬧事。

“而董賊呢?若我殺了董賊,會有什么后果?”王羽又問。

“這……”

“我給方都尉提示一下好了。”王羽伸出一根手指:“首先,相國兼丈人死在自己的營寨里,牛輔的壓力會很大。他會怎么做呢?哭著逃回洛陽?還是棄官潛逃?又或為了表明心跡,誓死報仇,指揮全軍渡河決一死戰?”

他意味深長的問道:“若方都尉與牛輔易地而處,你會怎么做?”

“……”方悅無言以對。

怎么做?當然只有第三種選擇了!

殺王匡,為老丈人報仇,洗清罪名,不這樣做,他又如何面對西涼軍內部的質疑聲?如何成為繼任者,或者不被其他繼任者當成儆猴的雞?

憋了半天,方悅終于憋出個理由來,“難道,西涼軍就不會因為群龍無首而作鳥獸散?”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王羽淡然笑笑。

歷史上,董卓死后,西涼軍就險些土崩瓦解。

但那時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王允發動的是兵變,而不是刺殺。

兵變后,駐扎在長安的董卓嫡系被一掃而空,王允有朝廷大義在手,還有呂布的并州軍撐腰,擁有極強的威懾力,這才嚇住了西涼諸將,刺殺就不可能有這種效果了。

“……和戰場爭雄不一樣,刺殺帶來的,只有仇恨。方都尉,你想想看,西涼鐵騎放棄一切目標,全力殺進河內,不死不休的情景?就算不是全軍而來,只要牛輔、張濟,加上包括呂布在內的董賊親衛一起過河,就算韓別駕和我們并肩作戰,你覺得有勝算嗎?”

刺殺的目標,不一定地位越高,就越有價值,完全任務,講究的是精確,不容許任何節外生枝的因素。

前世,王羽曾在某場區域性的軍事沖突中,受命去刺殺敵人的某個負責電子信息系統的少將。成功了,就可以干擾敵人的信息系統,進而打亂指揮系統,是個相當有價值的目標。

結果到了地方一看,正主兒所在艦隊不見蹤影,卻在島上發現了敵國的首相,殺,還是不殺?

首相的地位肯定高啊,最高首腦么,但沒價值,殺了他,也干擾不了指揮系統,對贏得這場沖突一點幫助都沒有。

也不能說完全沒用。

殺了,兩國的戰事肯定升級,從區域性的沖突,升級成全面的戰爭。首相被刺殺,這是赤裸裸的打臉,敵國肯定要玩命!然后雙方互相拉盟友,戰爭進一步擴大,說不定就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因此,王羽果斷放棄了行動。

“……”方悅不能答。

董卓的親衛,其實是一支獨立的部隊,旗上以飛熊為號,故得名飛熊軍。這支兵馬是董卓起家的老本,軍中都是百戰精銳不說,裝備也極其精良,鐵甲普及到了最基層,簡而言之,這是一支裝備精良的重裝部隊!

以飛熊軍為中堅,加上牛輔、張濟的上萬兵馬,數千精騎。如果全力以赴,不計損失的作戰,別說小小的河內軍,就算是酸棗大營的聯軍主力,措不及防之下,恐怕都有敗亡之虞。

“董賊既然出現,殺牛輔也沒了意義,只有讓董賊傷而不死,才能讓他心生恐懼,帶著親衛返回洛陽。試問,還有更好的選擇嗎?還是說,方都尉也愿意舍身為國,陪董賊一起死?”

其實,牛輔的行動倒也未必真如王羽所說。

歷史上,這位相國女婿,在老丈人身死的時候,選擇了棄軍而逃,如果王羽真的殺了董卓,這個懦弱成性的家伙將何去何從,真的很難講。

不過,這里面還有另一層不能明言的道理。

要知道,這場戰爭的性質不是兩國交兵,而是一群小諸侯聯盟,與一個大諸侯之間的爭端。

聯盟這東西非常扯淡,盟友之間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信任。有好處,大家一起搶;盟友中有人倒了霉,大家就一起踩。

三國時代這場著名的反董聯盟,就很好的體現了這個規律。

王匡在諸侯當中,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個存在,即便有了殺董卓的功績也不會強多少,實力擺在那兒呢。一個擁兵僅五百的小豪強,怎么可能跟那些成名已久,名聲和關系網遍天下的大諸侯相提并論?人家隨便一個部將的兵都比你多幾倍。

西涼軍瓦解了,之后招降納叛,升官發財,入主朝堂,掌握權柄……這些好處都是誰的?誰拳頭大就是誰的!那么,目前誰的拳頭更大?反正不是自己就對了。

自己出生入死,好處的大頭讓別人拿?順便把西涼諸將的仇恨留給自己?

這是真二!

實際上,對于老爹王匡的作為,王羽雖然不認同,但卻保持了足夠的尊敬。

并非單純出于父子關系,忠心為國,哪怕已經走火入魔,變成了傻子,也依然值得敬重。

養士四百年,留下無數寶貴遺產的大漢帝國,值得擁有這種傻子!也正是這些傻子的存在,才構筑起了獨一無二的大漢王朝!

王羽并不打算抱殘守缺,但他同樣熱愛那個大漢帝國,只不過,他憧憬的大漢王朝是一種精神,是一種信仰——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才是一個民族的圖騰!

只要華夏血脈還有傳承,這種精神就永遠不會死!

王羽堅信之,并忠誠之。前世的他,就是秉承著這種精神,一直在出生入死的。

王羽也想過,他附身的人選,也許也有著某種必然性。他和老爹王匡,都是不合時宜的忠誠者。

只是由于時代的局限性,王匡效忠的目標,是那個已經日暮西山的朝廷;而王羽卻從來都沒有忠誠于某個組織或機構,因為那些東西代表不了整個華夏!

所以,先前的沖動,既是表演,同樣是本色演出,王羽想用最短的時間,最直接的手段,讓老爹接受,并信任自己。

王匡就像是個狂信徒,而且還是個孤獨的信徒,盡管這個時代不乏忠于漢室的忠臣義士,如:以死相諫,阻止曹操加九錫的荀彧;入蜀后勸阻劉備奪人田產、伐吳,以興漢大業為重的趙云……但很可惜,這些人都沒出現在王匡身邊。

以王羽的身份,只要填補上這個空白,就能贏得王匡的信任。

這也是為什么,他對方悅解釋之前,要確認王匡的狀態,很多話也不能說盡的原因。

如果換成王匡的話,他恐怕寧愿自己被千刀萬剮,也要一刀砍死董卓,王羽的刺殺行動不但無功,反而會落下埋怨。

然而,方悅啞火了。

道理這東西因人而異,不能對王匡說的道理,方悅卻很認同,因為他和王匡本就不是一路人。殺董卓固然很爽,但讓他把自己和手下們的命都搭上,就不值得了。

一邊的蔡老和于禁,聽出來的東西比方悅更多,尤其是蔡老。

他的閱歷足,眼光也好,加上旁觀者清的優勢,讓他看出了一絲端詳。他這個賢侄,也有可能是未來的賢婿,不光有勇有謀,而且還生了一刻七竅玲瓏心!

若不然,他的情緒怎么會轉換得這么快,這么渾然天成,不著痕跡?不看他面容,光聽聲音,誰會認為這里站著個少年?分明就是個飽經世故,洞悉人心的長者才對。

一朝頓悟?老者感慨萬千。

造化之妙,果非常人所能思及吶!

王羽很滿意方悅的表現。

大敵當前,留給他收攏軍心的時間很短暫,如果不能讓方悅心悅誠服,很難保證不出意外。奪權?此人甚得軍心,硬來只會演變成內訌。

好在此人雖然有些私心,但卻是個直腸子,有不滿就直接說,而不是象韓浩,皮里陽秋,背地里下絆子。

只要肯講道理,又沒有特定的立場傾向,想說服一個人還不容易?

只不過,看方某人的神情,他只是暫時放棄了刺殺方面的疑問,還沒徹底服氣,他凝眉苦思,還在尋找其他理由。

王羽微微有些著急,接下來他要做的事還很多,沒空在這里多耗。說不得,只能采用更直接的辦法了。

就在這時,忽聽榻上傳來一聲長嘆。

“羽兒……”

王匡醒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30:37

第十一章 一語道天機

“羽兒……”王匡的聲音顯得很虛弱,應該是剛剛醒轉。
“父親!”王羽上前一步,心里有些掙扎。

以目前的情況,最節省時間的辦法,是把王匡糊弄住,趁機將權力抓在手上,徹底架空他。王匡的執念太重,雖然值得尊敬,但對軍隊來說卻很致命。

這場大戰的結局,別人不知道,王羽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盟軍畏縮不前,只有幾個積極分子努力蹦跶了一陣子,這幾人無不損兵折將,傷筋動骨。王匡最慘,全軍覆沒,一蹶不振;曹操也遭遇了慘敗,不過他曹家的家底厚,很快就恢復了元氣;還有先敗后勝的孫堅……

最后,董卓悠閑自在的挾裹洛陽百姓退到了關中;盟軍則吃光了軍糧,一哄而散,散場前,還進行了幾場火并……

王羽從中得出的經驗和教訓就是,太積極肯定不行,太消極一樣不行。

積極作戰會有損失,但同樣也會揚名天下,曹操、孫堅就是明證,只要不把老本輸進去,就能撈取足夠的政治資本!消極處事,只會白走一趟。

不過,積極雖好,過度就容易撐著,王匡就是積極過度的范例。

架空王匡的辦法雖省事,但王羽卻不想用,倒不是他突然婆媽起來了,只是隨著了解的加深,他身體里的父子親情開始復蘇,他不想惡意欺騙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王匡顫巍巍的探出手臂,抓住了王羽的手,溫聲問道:“羽兒,你沒受傷吧?”

那一瞬間,王羽只覺心里有什么東西破開了似的,仿佛堅冰開裂,然后一股暖流順著裂縫,直入心田……

罷了!王羽在心中暗嘆一聲,自己不是后世那個鐵血煞神了,把一切都當成任務的習慣應該改改才對,至少,對自家人應當如此。

對老爹,不一定要用心計騙,用真心哄也未嘗不可。

“父親,孩兒沒事,幸虧文則指點得法,接應得力,孩兒僥幸得脫,全身而退。”

“以后千萬不要再冒這種險了……”王匡心有余悸的說著,然后又抬頭望了眼于禁,想著夸獎、勉勵對方幾句,結果一打眼就是一陣恍惚:做為這種驚天行動的助手,此人未免太普通了一點。

“文則所長在于行軍布陣,尤其在安營立寨方面,頗有獨到之處。”王羽替于禁解釋道。

王羽把于禁留在中軍帳,并不是為了示親近,提高好感度,而是要有所安排。有人才不能用,那是昏聵之主的特征,王羽雖沒當過領袖,但見得卻不少,對用人之道也不陌生。

將功勞分給于禁倒是小事了。這個功勞純粹是虛名,多個人分,不會減弱什么,反而會增強真實度。這樣一來,想越級提拔于禁,也有理由了。

“哦?”王匡微微一怔。

一般來說,稱贊武將,都要稱贊對方的武勇,謀臣智者則是稱贊運籌帷幄,明見萬里什么的。說人擅長安營立寨,跟罵人沒用差不多。

不過王羽說的認真,于禁臉上更有得遇明主的激動之色,王匡算是被搞迷糊了。難怪這倆人能配合默契,確實一個比一個更怪。

王匡無暇去思考這些旁枝末節,反正兒子想要提拔心腹,也不是什么壞事,反正兒子頓悟后,展現出來的勇武,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所能想象的范疇,只要再秉承著跟自己一樣的信念,就把兵權交出來又如何?

而且,現在最關鍵的是軍情。

“羽兒啊,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王匡謂然長嘆一聲:“本家的兵馬由你統御,郡兵,就拜托方都尉了。你與方都尉商量著安排……退兵罷。”

一聲長嘆中,飽含著不盡的失望與憂傷,聽得方悅大喜過望,王羽驚詫莫名。

“末將遵令!”

“父親……您怎么?”

“人力有時而盡,很多事不是有決心就行的,這兩天,我想了很多……”

王羽的冒險,給了王匡極大的觸動,他認為是自己的執著,逼得兒子鋌而走險。盡管王羽的變化,整體上是件好事,但王匡也意識到了,勇氣過度的兒子,同樣不是他樂于見到的,因為他會擔心,擔心到牽腸掛肚,寢食難安。

再說,王匡只是救國心切,也不是真的瘋了。

現實情況擺在這里,失去了韓浩的援助,單憑現有的力量,別說進攻,連自保都難。

與其把兵馬都白白葬送掉,還不如暫退待機。王匡對諸侯聯軍還心存幻想,指望著其他幾路兵馬大舉進攻,讓董卓首尾難顧呢。

王匡的突然轉變,把王羽給晾在這兒了。

王羽心生感嘆:人心,果然是最難預估的,尤其是夾雜了親情在里面。

這方面是他的弱項,因為他前世沒體驗過這個,他是孤兒,只有孤兒才最適合特工這個職業。

親情,對前世的他來說,只是可以用來評估人質重要程度的依據……

眼見老爹一臉頹喪,方悅歡欣鼓舞,蔡老則松了口氣的樣子,王羽突然笑了:沒關系,雖然沒想到是這么個局面,不過,自己為了糊弄老爹,也是有所準備的,現在只要稍作變更,照樣好用。

“父親,您想放棄勤王大業嗎?”

王匡一愣,隨后,臉色的愁苦之色更濃重了。

方悅見狀,急忙出言打岔:“王公子,王使君重病不起,對軍隊士氣的影響很大,莫不如暫忍一時之辱,靜待良機,再圖卷土重來。”

一邊說,他心里也是暗暗叫苦:好容易老的松口了,小的卻又咬著不放,這父子倆分明就是俺老方的災星哇!

“有心回天,無力殺賊!”王匡仰天悲呼:“羽兒你甘冒奇險,卻也功虧一簣,天不亡董賊,為之奈何啊!”

方悅聞言差點沒笑出聲來,他扭過頭,眨著牛眼,似笑非笑的看著王羽,雖沒出聲,但意思卻表達出來了:小子,剛才把俺說的一愣一愣的,很牛是吧?現在,你敢不敢把剛才那套東西說給你爹聽?

王羽不搭理這劣貨,他知道對方不敢告密,萬一把王匡氣個好歹的,或是牛脾氣重發,方悅就徹底抓瞎了。

“父親差矣。”

王羽朗聲道:“董卓是國賊不假,但若只有他一人,為禍焉能如此之烈?輔佐他的西涼諸將,一樣為惡不淺。西涼軍本就殘暴,董賊若在,尚能有所約束,董賊若去,誰能擔保這些人會做出什么事來?父親,圣駕就在洛陽,萬一……”

“咝!”王匡和蔡老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方悅一張嘴張得老大,娘咧,一樣的話,還能這么說?效果則完全相反?似乎是怎么說怎么有理啊!到底是自己太笨,還是王公子太精明?

有的放矢,說服工作就是這么簡單。

危言聳聽取得了初步的效果,王羽接下來要做的是,爆料!

“孩兒之所以冒險,因為我軍正面臨巨大的危險。而危險的來由,就要從董賊對河內軍的看法,與父親的戰略說起……”

王羽一揚手,將事先準備好的輿圖攤開,抖擻精神講解道:

“盟津與河陽,一東一西,與洛陽隔河相望,父親與韓浩分駐兩地,看似互為犄角,意在牽制。然則,父親一直主張渡河攻取河陰。河陰、河陽相去極近,黃河冰封后,幾如毗鄰,即便擊退了河陰的西涼軍,頂多也只是將戰線向前推移,獲取一場勝利……”

王羽稍一停頓,好讓幾個聽眾有時間消化前面說的內容,然后繼續道:

“好處僅此而已,壞處卻是拉長了戰線,犄角呼應之勢蕩然無存,要么孤注一擲的攻向洛陽,要么退回河陽,回到原點,否則就只能只有坐等西涼軍圍攻一途。父親并非不知兵之人,為何會行此不智之舉?”

“你說為何?”王匡的聲音微微發顫,方悅和那蔡姓老者也都是身子前傾,顯得極為關注。

“因為攻下河陰后,還有第三個策略可選……”王羽指鋒如劍,點在某個山水交匯的所在,“擇選精銳,西南而向,奇襲函谷關,切斷董卓的補給線和退路,防止董賊西逃!”

有那么一瞬間,整個中軍帳變得鴉雀無聲,良久……

“呵!”王匡吐氣有聲,緊繃的身體,一下子變得軟綿綿的。

“咝!”方、蔡二人則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蔡老不能置信的看著老友,無法想象老友竟然制訂出這么瘋狂的計劃,截斷了董卓的后路,西涼軍不拼命才怪呢!

方悅已經有些麻木,對王家父子徹底不報有希望了,心里只有兩個字反復出現:瘋了,都瘋了!

秦時明月漢時關,這句詩里說的就是函谷關。

秦漢的函谷關同名不同地,秦朝的函谷關緊靠黃河,在后世的三門峽一帶;漢代的函谷關,同樣依山傍河而建,不過傍的卻是谷水,在新安一帶,與洛陽、河陰相距不過百里。

“洛陽乃是四戰之地,地勢平坦,四通八達,最是易攻難守不過。而董賊的根基盡在西涼,桓、靈以來,西涼羌胡屢屢反亂,久治難平,董賊豈能不慮?與其冒著老巢被襲的風險,在洛陽與諸侯鏖戰不休,還不如及早撤出險地,效先秦故例,擁關中而觀諸侯自相殘殺。”

王羽繼續解釋道。先知者的優勢,加上對戰機的敏銳嗅覺,河內之戰中,雙方的戰略布局和構思,被王羽完美的詮釋了出來。

“父親的戰略,在旁人看來不可思議,但對董賊來說,卻是正中要害,他豈能不憂?故而他將河內軍視為了最大的威脅,調遣嫡系主力來攻,以確保后路無虞。所以,即便韓浩與父親同心同德,河內軍面臨的處境依然不會好轉,只會招來更多的敵人而已。”

然后,他話鋒一轉:“不過,風險向來與機遇并存,奇襲函谷,過于弄險,非到萬一,實不可取,然則,只要我軍屯兵河岸,便如一把利劍懸在董賊頭上,使其不敢輕動。如果再考慮到割耳之仇……”

王羽朗聲笑道:“父親,只要我軍不遠遁,就能牽制西涼軍大量兵力,若是尋到戰機,說不定還能……”

“不可,萬萬不可!”見王匡連連點頭,大為意動,方悅急了。

他倒也沒想到什么新的反對理由,等到王羽微笑著看過來的時候,他更是一頭大汗。不過,此人也是堅韌的性子,并不就此氣餒,反而咬咬牙,打算死撐了。

“俺說不過你,別說俺,就算汝南的許子將來了,也未必說得過你……”

“方都尉,你是在夸我嗎?”

方悅梗著脖子嚷嚷道:“當然不是,俺的意思是,俺不跟你說了,反正就是不能不撤兵,俺不能眼睜睜看著弟兄們送死!”

想了想,大概覺得自己胡攪蠻纏有點說不過去,這貨又補充了兩句:“俺是武人,安命立身靠的是手中槍,腰中劍!不跟你比口舌之利,那是書生的玩意……呃,蔡中郎,俺可不是在說您……”

“手中槍?”王羽莞爾一笑,用象是討論晚上吃什么菜的語氣說道:“那要是我勝了你手中槍,你是不是就聽我的?”

“……”方悅一愣,隨即大喜,他一拍大腿,甲片一陣亂響:“中!就這么著!你輸了可不要賴賬!你也得聽俺的。”這人粗中有細,想的還挺周全。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王羽笑著揮手,方悅無師自通的舉掌相擊,立約為戰。

清脆的擊掌聲中,王羽滿懷信心的笑了,離最初的目標,只差最后一步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37:49

第十二章 契機緣何在

方悅比王羽更急,他信心十足的催促道:“軍情如火,事不宜遲,王公子,咱們這就開始吧?”
“不急。”王羽一指腳踝道:“從西涼軍營出來的時候,腳扭了一下,須得將養兩日。”

方悅低頭看看,沒說話,郡兵的那些將校卻已嗤笑出聲。

“深入虎穴,刺殺敵魁都沒事,結果出來的時候扭了腳,難道這就是所謂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道理?”

“趁夜襲營,出來時扭了腳,再徒步走了幾十里,只用了這么一點點時間,王公子真神人也。要不然,就是這位于壯士力大無窮,腳力無雙,將王公子一路背回來,否則,真難以想象,怎么王公子剛剛還好好的,一點事都看不出來,現在就……”

“依某看,說不定王公子剛才說的順口,答應得太快,現在有些反悔了吧?方將軍可是咱們河內有數的猛將,威名遠揚,這司隸州誰不知道?”

“有道理,王公子,既然要打,還是趁早吧,要是過兩天,消息恐怕會傳遍全營,到時候……”

和方悅一樣,這些將校都已經壓抑很久了。

王羽與方悅立約立的太爽快,他們不知王羽深淺,也不敢插嘴。結果,王羽剛剛還對王匡說全身而退呢,這會兒突然又說扭了腳,不是反悔是啥?

至于王羽是不是因為怕老父擔心,因而隱瞞了傷情之類的原因,就沒人愿意考慮了。一個這種時候還不肯后撤的瘋子,怎么可能有那么細膩的心思?反倒是大家七嘴八舌說出來的那些疑點,都很符合邏輯。

總之,先把這個小瘋子擺平才是當務之急,誰知道西涼軍什么時候會卷土重來啊?

漢朝軍制,二百人為一曲,設軍侯統之,兩曲為一部,設軍司馬。王家的五百私兵,分成了兩曲,加上于禁這個新進的,共有四個軍侯以上的軍官在此。

這幾人沒加入聲討的行列,不過也沒出聲為自家公子辯駁。

于禁本有心要為公子正名,卻被王羽以眼神制止了;另外三人都看著王匡,唯其馬首是瞻。

而王匡,則是滿臉擔憂,待軍帳里安靜些后,才緩緩道:“羽兒啊,你既然有傷在身,此事還是……”他看了于禁一眼,然后嘆了口氣,“算了吧。方都尉,你意下如何?”

“使君有令,末將自當從命。”方悅答應的很爽快。贏了王羽這個公子哥,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他要的,只是王家父子同意撤兵。

王羽微微一愣,轉念一想才明白過味,老爹大概是以為自己派遣于禁混進敵營,然后占了手下的功勞呢。

于禁長得普通,為人低調,王匡對其沒什么了解,對從前那個廢物兒子卻印象深刻。王羽性情大變,還在王匡理解范圍之內,武藝大漲,這就不好想象了,與其相信王羽神勇無敵,還不如設想于禁深藏不露呢。

連王匡都這么說了,方悅也答應了下來,郡兵眾將更高興了。

這次他們不說風涼話了,畢竟王匡是大伙兒的頂頭上司,得罪他的公子沒啥好處。剛才只是因為情急,不得已才說了那些,現在只需敲敲邊鼓,順勢把撤兵的事定下來就可以了。

眾將口風大變。

有人夸贊王羽勇氣可嘉,膽魄驚人;也有人安慰王匡將門虎子,雖大器晚成,但將來必有一番作為;甚至還有幾個人夸了于禁幾句,說他深藏不露什么的。

王羽聽得好笑,也是頗有感慨。這世上啊,從來就不缺聰明人,很多分歧,都是因為私心和立場才造成的。只要立場相符,辦什么事都不難,反之,則是步步荊棘。

想通此節,他打算順水推舟。

“君子一言九鼎,羽與方都尉已經擊掌立誓,就此取消,卻也不妥。這樣好了,反正眼下天色已晚,怎么也來不及動身出發,不如就將時間定在明日正午,屆時,如果方都尉獲勝,便立刻撤兵,若是本人僥幸勝了……”

反正營里這么多人,也不是說走就能走得了的。冬天,天黑的早,今天確實已經有些晚了,除非郡兵們打算在夜里行軍,否則,最快也得等到明天。自己的腳傷不算太嚴重,到時候應該也差不多了。

“好,就這么辦了。”

王羽的提議,正中方悅下懷,他被王羽在詞鋒上壓制了這么久,早就想找回點顏面了。所以,他還向王匡解釋了幾句:“王使君不用擔心,末將對自己的槍法還是有些把握的,出神入化做不到,收發于心還是沒問題的,斷不會傷到公子的。”

大家都滿意了,王匡也沒話可說,反正只是切磋,讓兒子知道一下天高地厚也好。

于是,他點點頭,認可了王羽的提議。

王匡還在病中,又要安排撤兵事宜,眾將施過禮,便紛紛離開了。

王羽本來想多留一會兒,結果王匡卻催著他離開。王羽有些納悶,不過看到旁邊的蔡老,他就有點明白了,敢情老爹是想找人商量商量,好理出點頭緒來呢。

“公子……”于禁緊跟在王羽身后,一出大帳,就低聲提醒道:“看河內眾將的樣子,他們恐怕會把消息大傳特傳,同時還將撤兵的命令搞得深入人心。明天,公子即便勝了,收拾好行裝的郡兵恐怕也……”

雖然不知道方悅武藝到底如何,但于禁見證過王羽的本事,整個營寨中,恐怕就是他對王羽的信心更足了。

“沒關系,反正要打,也不能在這里打。”王羽擺擺手,笑道:“就讓他們先收拾好了,到時候,你只須……這樣還能收服軍心,豈不是一舉兩得?”

王羽對于禁的態度很滿意,不質疑,只幫忙拾缺補遺,以免上司有所疏漏,這才是個副將的樣子。要是什么都得向屬下解釋,軍事決策的效率怎么會高得起來?

“公子妙計。”聽了王羽面授的機宜,于禁眼睛一亮。

“還有,布暗哨的事,文則須多多費心,能生擒就擒之,否則就殺之,以不走漏風聲為上。”

“于禁得令,公子放心。”

“另外,操演隊形之事……”王羽還想再囑咐幾句練兵的事,其他兵種,他還拿捏不準,但強弩兵的使用,他是有些想法的。回來的路上,他跟于禁說了個大概,現在正好詳細討論一下。

不過,剛開了個頭,一陣悠揚的琴聲卻飄入了耳中,王羽微微一愣,然后心中也是微微一動:軍營里的琴聲?好像很耳熟的典故呢,似乎,跟眼下的局勢也有些關系……

“公子?”于禁等了半天不見下文,又等了片刻,這才出聲提醒道。

王羽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了,揮揮手道:“文則,你先回去,我現在有點要緊事,其他事明天再說。”

說著,他快步走開了。

“喏。”于禁一頭霧水,可也不打算追問,這位公子行事一向天馬行空,有什么可問的?倒是公子提過的練兵之法,大有門道,值得好好研究。

同時,中軍帳內,兩個老人正談得火熱。

“……智勇雙全,洞悉世故,公節,你生的好兒子啊!”蔡老贊不絕口。

王匡兩手一攤,苦笑道:“伯喈兄過獎了,其實小弟現在也是一頭霧水呢,怎么短短幾天內,突然就……”

“冥冥中自有天意,天下這么大,奇人異士多著呢,生而知之者有之;少年早慧,長大后泯然眾人者亦有之;似羽兒這般,一朝頓悟,浪子回頭,也不足為奇。老夫奇的是,他的變化太大,簡直象是……”

王匡接口道:“變了一個人!不過……”

想了想,他又嘆了口氣:“伯喈兄,小弟也不瞞你,這些年小弟一直在外,羽兒原來是什么樣的性情,小弟也不太清楚,他膽子太小,小弟恨鐵不成鋼,他畏我如虎,所以……真不知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說著,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頭:“咦?莫非……”

蔡老一拂長須,肅容道:“那樁婚事!”

退婚!還是自己老爹因為自慚形穢而退,對男人來說,這是相當大的羞辱,知恥后勇,沖破魔障,情理上完全說得通。

正相對無言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下一刻,有人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王匡定睛一看,卻是個婦人。沒等他發怒,耳邊已聽得一聲怒吼:“混賬!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這奴婢這等放肆無禮?你還把老夫放在眼里嗎?”

說著,蔡老轉過身,一拱手,滿臉都是羞慚之色:“公節,老夫治家不嚴,放縱奴婢沖撞軍帳,慚愧,慚愧!”

王匡趕忙辭謝:“伯喈兄無須……”

那婆子正是昨天馬車上說王羽壞話那個福嬸。

她來這里,確有要緊事,只是沒想到,自家那個溫和的老爺突然發怒,結果愣了一會兒。直到王匡開口,她才回過神,就那么坐在地上,哭嚎起來:“老爺,奴婢冤枉啊!您快點去救小姐吧,不然她就……就……”

蔡老被嚇了一跳,緊張的問道:“琰兒怎么了?”

“就被那個兔……王公子給壞了名節了!”

“什么?”王、蔡二人都是大吃一驚。

“不可能吧?”蔡老喃喃低語:“以老夫觀之,羽兒乃是有大智慧之人,怎會……”

王匡提出了一個猜想:“也許侄女是他心結所在,所以……”

“公節言之有理……”蔡老頻頻點頭。

他倆不緊不慢的有商有量,看得那婆子眼發直。

她本還想著趁老爺發怒的時候,挑撥離間,趕快動身去洛陽呢。河內這里兵荒馬亂的,實在太危險了,早上那一戰,差點把她的心肝都嚇出來了。

現在這算是怎么回事?

“老爺,小姐危險啊!”她又嚎上了。

“對,就算要解開心結,也不能這樣,須得明媒正娶才好,而且琰兒那邊……”蔡老的反應,正應了那句話: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還明媒正娶?那婆子都要抓狂了,那邊可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啊!不,是美女與野獸共處一室!想到這兩天突然風向大變的傳言,以及王羽闖進營帳時,隨手一撥就把自己甩出老遠的情形,她猛地哆嗦起來,身子象打擺子似的搖晃著。

王匡猛然起身,病也好了,腿腳也利索了,“伯喈兄,休說這些,還是速速趕去,以防那小畜生真的做出什么事來!若侄女她有個……小弟,小弟……唉!”

嘆息聲中,兩人率眾匆匆往后帳趕去。

剛到蔡家暫住的軍帳外,就見王羽滿面春風的從里面走出來了。二老對視一眼,都有些迷茫,這是……

如愿以償了?

不等王匡喝罵出聲,只見王羽一轉身,斂容施禮,朗聲道:“蔡小姐,此事就辛苦了。”

王匡一愣神,旁邊蔡老則扯住了那婆子,情況不明朗,還是駐足觀望一下的好。

一個輕柔的聲音從帳內傳出:“將士們為國出力,浴血廝殺,小女子略盡綿薄之力,又哪里稱得上辛苦?王公子太客氣了。”

王匡看看老友,后者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以自家女兒那性子,若是當真被唐突了,斷不可能這樣說話,而且,看這架勢,兩人似乎經過一番長談,甚至還有了某個約定!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民間俗語,看來也是很有道理的啊。早知道這樣,自己先前就不用犯愁了。

他們這邊發愣,王羽告別的卻很干脆,轉出門,正見二老,王羽故作無辜的問道。“父親,蔡伯父,你們怎么來了?嗯,還有這位大嬸,看起來似乎有點面熟。”

“哦,沒事,就是隨便走走……”王匡二人連連擺手,不這樣說,難道還把心結那套說辭搬出來不成?

那婆子倒是很想指著王羽的鼻子大罵,因為王公子不可能不認識她。

就在不久前,王羽突然出現在門口,說要進去拜見主人。

這婆子本來就看不上他,說話自然不怎么好聽,結果王羽翻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文質彬彬,很有誠意的樣子,下一刻就直接硬闖,蔡家那幾個普通仆從又哪里攔得住他?婆子破口大罵,卻又無可奈何,見事態緊急,這才跑去搬援兵。

姓王的小雜種不認識老娘?呸,明顯是裝的!

可自家老爺都沒說話,她有怒氣也發作不出,也只能在那里憋著了,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像是冬天的老蘿卜似的。

“父親,蔡伯父,你們來的正好,孩兒有事請問。”王羽腦子里都是沙場爭鋒,哪里會把這種小角色看在眼里,隨口譏諷一句已經足夠,如果對方再不識相,他不介意伸出手指捏死個臭蟲。

倆老頭對視一眼,深深點頭,終于……來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43:52

第十三章 莫問女兒心

回到中軍帳,王羽斂身為禮,鄭重其事的舉拳過頂,道:“孩兒有事想拜托蔡伯父。”
“雖然有點不合時宜,而且你自行出面,也是于禮不合,不過,為父疏忽在先,卻也不能都怪你。”王匡語帶欣喜的轉向老友:“伯喈兄,你意下如何?”

他雖然病了,但行動倒是無礙,他本來也只是憂慮交集,虛脫了而已,只要有人攙扶,就能行動。此時又逢喜事,他也是精神大振,臉上蒼白之色漸退,很是多了些紅暈。

“呵呵,”蔡老擺擺手,溫和笑道:“無妨,賢侄只管說來。”

禮數什么的,他并不是很在意,而且,女兒的意向還沒有完全確定,說不定會有什么波折,由王羽這個后輩提起,先達成個非正式的默契,自然再好不過。

其實,看那二人詳談甚歡的樣子,似乎也挺合得來,這事啊,八成是沒問題了。想到這里,蔡老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慈和了。

王羽略一錯愕,這二位的反應,似乎有點不大正常啊。

“呃……小侄斗膽,想勞動蔡伯父大駕,往酸棗走一遭。”

“呵呵,賢侄美意……咦?酸棗?”蔡老笑呵呵的正要應下,結果發現,他好像誤會了。

“酸棗?羽兒,你到底在說什么?”王匡急了,不顧病體虛弱,騰地站起身來,恨鐵不成鋼的斥道:“良緣就在眼前,這不是你朝思夜想的嗎?怎地……即便你不惜緣,可你蔡伯父是何等人,你一晚輩后生,居然想要驅使往來,這,這,荒唐,太荒唐了!”

王匡這些話里,蘊含的信息量太大,王羽在人情世故方面又不是很擅長,因此聽得有點迷糊。緣分什么的,他基本沒聽懂,不過他知道了,這位蔡伯父的身份恐怕相當了不起。

稍微停頓了一下,將氣喘勻,王匡繼續說道:“你也讀過書,當知太學門前的熹平石經;你也習過字,當練過飛白體;若知禮樂,更當知曉‘五弄’之名!伯喈兄當世大儒,諸侯尚須以禮相待,便是粗鄙如董賊,弄權之時,亦不忘屢屢征召,你居然……唉!”

不會吧,難道是他?

大儒蔡邕!

剛才那個彈琴彈得很好的美女,莫非就是才女蔡文姬?

王羽對歷史典故不算太熟,不過,三國小說卻看過不少,蔡琰父女這樣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難怪其他人都對蔡伯父這么尊敬呢,韓浩跟父親翻臉時,還不忘向他致歉。蔡邕確是當世大儒,可與之比肩者,不過馬融、鄭玄屈指可數的幾人罷了。

父親居然跟此人有交情,看起來交情還不錯的樣子,這還真是……王羽詫異的打量著自家老爹,隨著了解的深入,他覺得自己這位龍套老爹,其實大不尋常,帶給他一個又一個的驚喜。

“都是陳年往事了,公節,你在小輩面前怎地還念念不忘,自吹自擂,不怕惹人笑么?”

王羽愣神,王匡氣咻咻的念叨不休,蔡邕卻呵呵一笑,全不在意的打趣道:“在你營中吃了這么久的白飯,幫忙跑幾步路也是應當的。反正羽兒做下了好事,那董卓只怕尚在盛怒之中,老夫若是自己送上門去,這把老骨頭只怕要糟糕,避避風頭也好。”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羽兒既已無事,那前事大可從長計議不遲,到時候都是……咳咳,有什么勞煩不勞煩的?還是說,公節你有了麟兒,就瞧不上老夫,想另攀高枝兒了?”

“伯喈兄,瞧瞧你這張嘴,還有沒有長輩的樣子了……”王匡指指老友,哭笑不得。

王匡所以著急,考慮的因素很多,禮數尊卑、兩家的關系、老友名聲對兒子的助益、那位才貌雙全的侄女不可多得,諸如此類。大抵上,他的心態,就和后世那些,操心兒女的婚姻的父母差不多,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若不是那位侄女太過出色,他之前也不至于自慚形穢的主動退婚,此時患得患失,也是很正常的。見老友沒往心里去,老王匡這才松了口氣。

這倆人談得火熱,一邊的王羽就有點混亂了。

什么情況?

這是……要搞包辦婚姻?自己該有所表示么?可是,即便兩世為人,這種事自己也沒經歷過,沒經驗啊。

特工執行的任務都是極端機密,且極端威脅,有太多牽掛是不行的。因此,一般特工想結婚,都得等到退役之后,跟從前的身份徹底一刀兩斷了才行。

至于生理需要什么的……看過電影的人都知道,特工從來就不需要為這種事發愁,當然,過程可能沒有那位邦德先生那么浪漫,因為王羽的時間向來寶貴,沒空搞那些花絮,直來直去,單刀直入才是他的作風。

這樁若隱若現的婚事,雖然突如其來,但王羽也不會因此而糾結,娶就娶了唄,現在是漢朝,又沒有婚姻法的。

不過,想到剛才見過的那位如空谷精靈般的佳人,他又有些猶豫。這樣鐘天地之秀氣于一身的奇女子,如果用前世那種做法對待,很有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的感覺。換個言情套路吧,自己又不會,嗯,部隊不教這個……

王羽有點犯愁,一時沒有做聲。

王匡被他嚇怕了,生怕他又冒出點不合時宜的話來,琢磨著反正這場仗打完之前,老友也不能成行,確實應該從長計議。

“羽兒啊,你既然受了傷,還是回帳好好將養吧。明天的比試……嗯,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方都尉乃是久負盛名的猛將,又在壯年,你遜色些也是正常。為父近年來也時有心力憔悴的感覺,王家的事,和勤王救國的志向,原本就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這番話,王匡發自肺腑,說得語重心長,蔡邕在一旁也是連連點頭,王羽心里更是暖烘烘的。這是他前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血脈相連,情深意重。

“父親,孩兒知道了,凡事都會三思而后行。”

夜已深,人未眠。

一張古琴橫置在桌案上,琴身烏黑,尾端帶有焦痕,看起來有些不相稱。不過,當一只白玉般的手掌,輕舒五指,如流水般在琴弦上撥動時,那悅耳的音符,卻足以讓不通音律者,亦為之沉醉。

琴是好琴,琴師亦是國手。

“父親,您是想問女兒,日間與王公子會面時,說過些什么嗎?”樂聲漸弱,一個同樣悅耳的聲音取代了琴聲。

“唔……”蔡邕微微一窘。

老妻在他被貶斥后,那段顛沛流離的日子中,就已經去世了。雖然和女兒相依為命,相處的時間很多,但卻一向拿女兒沒什么辦法。正如眼下這樣,他本想將敏感話題夾雜在閑話中說出來,結果還沒入題,就被女兒一語道破,話題的主動權,就這么易手了。

知道女兒聰慧,性子也是外柔內剛,蔡邕干脆開門見山,事無巨細的把蔡、王兩家的交情,以及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一切都講述了一遍。最后問道:“琰兒,事關終身,你自己怎么想?”

眸光流轉,亮如星辰,蔡琰的視線終于離開了焦尾琴,轉向了老父:“依父親的說法,適才在中軍帳,您已經明確的提及了此事……女兒想知道,王公子是怎么想的。”

“他……”蔡邕頭很大。

女兒沒有表現出明確的排斥,反而顯得饒有興致,這是個好現象。不過,這里面似乎還有點別的玄機……女兒心,海底針,盡管老人通曉經史,學貫古今,但依然摸不透女兒的心思。

而那位王公子……蔡邕暗自苦笑,從這方面來講,自己和公節,還真是同病相憐呢。

“他沒有明確表態,看起來似乎有些羞赧,嗯,應該不是要拒絕的意思……”蔡邕開始挖空心思說好話,其實他暗示過后,王匡就把話題給岔開了,王羽臉上的表情,更是看不出絲毫端詳,他這些猜測都是憑空臆想的。

“羽兒不光勇猛,亦有才學,為父復述的那些,就已經很有意味了,他還自行取了個字,叫鵬舉。”

“豐羽為翼,振翅高飛,鯤魚化鵬,扶搖萬里……”朱唇輕啟,語聲幽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確很有意境,也很符合王公子的生平,不過……充斥其間的,卻依然是男兒的豪情壯志,但鯤鵬羽翼之下,可有燕雀安居之所?”

“……”蔡邕不能答。

亂世之中,武夫當國,他自己明白這個道理,但又怎好向女兒解釋?女兒憧憬的,是那種琴瑟和鳴的和諧,而王羽能帶來的,恐怕只有金戈鐵馬的驚秫,他又怎好勉強?

思忖良久,他亦想不到說辭,最后只能長嘆一聲,無奈離去。

方出帳門,卻聽得帳內琴聲又起,蔡邕搖頭苦笑,可惜了一場好姻緣。

然而,再走出兩步,他突然心中一動,這琴曲……不對!

蔡邕以文樂聞名于世,自忖天下樂曲,無所不知,然而,現在聽到的這首,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曲風大異于當世流行的,亦有別于古風,倒似從鄉間俚曲改編而來。

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此曲之中的意境,和他所創的《游春》、《淥水》、《幽思》、《坐愁》、《秋思》五弄大相徑庭,反有金戈鐵馬,沙場鏖戰的味道在其中。

聞弦歌而知雅意,蔡邕辯樂之能,同樣獨步天下,他駐足聆聽,未久,口中便已低吟有聲:“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待睜開眼時,老人臉上再不復先前的頹喪,而是神采飛揚:“琰兒,這一次,你終歸瞞不過為父……呵呵,好一個王鵬舉,好一曲十面埋伏!”

揮揮袖,蔡邕長笑而去。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50:15

第十四章 槍出猛虎嘯

時近正午,日暖生煙。
這是士兵們最盼望的一刻,因為有飯吃了。

這個時代,普通百姓一天都是早晚兩頓飯,有三頓飯吃的,只有那些富貴人家。

但現在是戰時,王太守為人也大方,所以,自從河內軍移兵河渡,與西涼兵馬展開對峙之后,河內的郡兵們難得的享受到了富貴人家的待遇,自是高興得不得了。

其實,這也是方悅之所以在王匡和韓浩的爭執中,恪守中立的基礎上,更偏向王匡的主要原因。

當兵拿餉,扛槍吃糧,這是很樸實的道理,誰更大方,更體貼,自然就更受歡迎。哪怕為此要多冒點風險,但只要不是白白送死,都是可以諒解的。

然而,在這一天的中午,無論王家的私兵還是郡兵,都扔下了飯碗,紛紛向大校場涌了過去。

伙夫們也不意外。

盡管因為剛經歷過惡戰,危機亦未接觸,王使君特意囑咐過,午餐要豐盛些,加些肉食進去。按照常理,這樣的美餐放在眼前,那幫沒見過世面的家伙肯定要打破頭來搶。

有肉誒!

不過,既然有大熱鬧可看,軍卒們的反應也就可以理解了。將飯勺丟進鍋里,圍裙扔在地上,伙夫們也大呼小叫的擠進了洶涌的人群之中……

方都尉要和王公子比武!

這是天大的熱鬧啊!別說一頓飯,就算一天不吃飯,能看到這種巔峰對決,那也是值得的。

“巔峰對決?算不上吧?方都尉是咱們河內郡屈指可數的猛將,十三歲就生撕過豺狼,那是一等一的好漢,王公子就……”

“得了吧,李十一,你的消息太不靈通了,你以為現在的王公子,還是過去的那個嗎?今非昔比了!一個照面間,制伏瘋馬,那還是牛刀小試;出入萬軍于無物,刺傷國賊,割耳而歸,比生撕豺狼不知厲害了多少倍!能比嗎?”

“怎么不能比?”李十一面紅耳赤的反駁道:“馬術好,制伏瘋馬,又有什么難的?我是不會馬術,否則當時就……至于割耳朵什么的,又沒什么人親眼看見,誰知道是真是假?”

“你當時既然在場,居然還這樣說,真是……”另一邊搖頭嘆氣,極盡嘲諷之能:“若是假的,那你告訴我,早上西涼軍為啥突然跑了?好歹你也是個軍侯,別說你看不出來當時的形勢如何。更何況,公子去刺殺的時候,于大哥也一同前往,怎么就沒人看到呢?”

“就算這樣,興許也就是碰巧了,瞎貓還能撞上死耗子呢!反正方老大肯定贏!”什么人帶什么兵,方悅帶出來的兵,都跟他一個脾氣。

“當然會贏!你們難道不知道,本來這場比試昨天就應該開始了,可王公子卻詐做受傷,拖延時間。試問,他若真有勝算,又何必如此?”

“就是,就是,你們解釋啊!說不出話了吧?不行就是不行!”

“對!”

郡兵們紛紛鼓噪起來,他們和王家的泰山兵本來就不是一碼事。

軍餉、裝備就不用說了,單是那泰山兵人手一把的強弩,基本就能頂上郡兵們一整隊,五十人的裝備的價值總和了。

伙食,郡兵們偶爾吃個肉,就像是過年,美得要命。人家泰山兵三天兩頭就能見點油腥,人比人,氣死人吶!

當然,這種東西,誰也怨不著誰,私兵待遇好,面對的危險也多,王匡自己出錢養的兵,當然想怎么著就怎么地,郡兵也談不上有啥怨言和不滿。

相對而言,他們現在的日子,已經比過去強了,王太守不是梟雄,是個老好人。有野心的人,更樂意在梟雄手下混,但對大多數人來說,跟著一個寬厚仁慈的主家混,才是最安心的。

不過,道理歸道理,貧富差距擺在這兒,誰也不可能無動于衷。郡兵和泰山兵的關系,多少還是有點緊張的,尤其現在還涉及到雙方的主將,就更是如此了。

“輸贏總要打過才知道,這樣好了,咱們以勝負來打賭如何?”

“好主意,我賭三十金,押公子贏!”

“我也……”

王羽的腳傷,確實是個挺大的疑點。

昨天他回營的時候,不少人都看見了,還為之驚嘆過一番。原來的王公子,膽子小,走路也是畏畏縮縮的,不似公子,倒像個小偷。現在的王公子龍行虎步,全然判若兩人。

入營行走如常,結果一賭斗就說受傷了,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哪怕說累了,想休息一兩天呢?

不過,泰山兵也都是心高氣傲的,哪怕理虧,也不肯服軟,涉及立場和榮譽,是男人就不能縮!

他們的絕招就是拿錢砸,一下就把郡兵給砸迷糊了。

現在是并肩作戰,郡兵和泰山兵的伙食是一樣的,但軍餉卻大有區別。盡管王匡很大方,加餐的同時,還發了雙餉,但也架不住基數太低,哪怕再翻一倍,郡兵的軍餉依然比不過私兵。

李十一雖說也是個軍侯,但他還真就沒什么余財。看對面私兵隨手擲出三五十金的豪氣,他眼皮子也是一陣亂跳,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這話真不是假的。

可這口氣卻實在咽不下去,他血往上涌,雙拳緊握,腳下踏前,打算給對方點厲害嘗嘗。其他郡兵也多有這么想的,對面的泰山兵更是不肯示弱,雙方緩緩靠近,眼見著就是一場群毆。

就在這時,一個冷峻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像是一盆冰水,一下子把劍拔弩張的氣氛給壓了下去。

“軍中聚賭,不怕軍法無情嗎?”

眾人回頭急看時,正見新任軍侯于禁!

“于大哥!”

“你沒受傷吧?”

“公子刺董,到底是怎么動手的,給大伙兒講講吧。”

“都別亂喊,于大哥現在已經是軍侯了,督法紀的……”

郡兵大多不認識于禁,但李十一那些軍官卻是認識的,而且暗中猜測,認為對方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此時見他面色嚴峻,心下都有些發寒。

而泰山兵這邊,就更是如此了。

幾百人的圈子能有多大,再怎么不熟悉,多少也會有些了解。于禁早有嚴于律己,執行軍令一絲不茍的名聲在外,看到他當了軍法官,又被捉了個現行,眾兵多少都會有點發憷。

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想起王羽的囑托,于禁忽然微微一笑:“軍法如山,賭錢自然是不行的。不過,大家爭執不下,不賭一賭,也說不過去。依某看,這樣好了,今天的午飯有加餐,就拿這個打賭好了,贏了的吃雙份,輸了的沒的吃,吃肉喝粥,全憑眼光,如何?”

稍一靜默,下一刻,叫好聲轟然響起。

“好,于軍侯果然通情達理!”

“這話說的再對沒有了,這樣的對決,怎能不打賭助興?”

王羽接下來的策略,是要作戰。如果還保持著之前郡兵、私兵涇渭分明的態勢,打起來恐怕會各自為戰,很危險。

所以,設法彌補雙方的關系就成了當務之急,這種細節很繁瑣,卻很重要,王羽當然要因人致用。擅長練兵的人,哪怕沉默寡言一些,親和力卻不會差,光板著個臉抖威風的人,是練不出強兵的。

王羽指點了一下關竅,就將任務下達給于禁了。

眼見著士兵們興高采烈的加入賭局,而且押注的方向,也不再象之前那樣,全憑陣營,于禁知道,任務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不過,想要取得跟完美的成果,關鍵還得看王羽。

從賭局上來看,看好方悅的占了絕大多數,刺董之事太匪夷所思,讓人難以理解,再加上王羽從前的形象……

連王家的私兵,都有一半以上的人更看好方悅,郡兵那邊就不用提了。方悅正是壯年,王羽年方弱冠,就算兩者的天賦本領差不多,也是方悅更占優勢。

場外的動靜鬧得不小,要進行對決的兩人也都聽得分明。看到賭局一面倒的形勢,方悅很是自得,他呵呵笑道:“呵呵,王公子,實話說,俺的馬術也不錯,你不用特意選擇步戰來遷就俺,無論怎么個打法,只要你真刀真槍的勝過了俺,俺就聽你的!”

王羽正在兵器架前走動,他要選一件兵器。

于禁完成任務的效率,令他非常滿意,親和力是他的短板,另外,時間緊迫,他也無暇親歷親為。其實,若非有于禁,即便不擅長,他也只能自己來,讓別人去拉攏軍心,他這個主將豈能放心?

不過,是于禁就不要緊了,低調和沒野心,是這位名將的標簽。就算真有意外,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到那時候,自己也能用接連不斷的勝利征服軍心了。

除了于禁那邊的動靜之外,他對遠遠停在外圍的那輛馬車也很有興趣,目光時不時的掃過去。

那輛馬車他見過,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盡管低垂的車簾擋住了他的視線,不見伊人玉容,然而,馬車出現在這里,就已經說明了很多。

何況,他還注意到,時而會從馬車中探出頭,嘰嘰喳喳的和車夫說話的,是個陌生的小丫鬟,而不是那個尖酸的婆子。

這,同樣能說明問題。

“就步戰好了,這樣比較簡單。”最終,王羽站在了一柄長槍的前面,淡淡的說道。

實際上,他的馬術并不高明,他甚至都沒專門練過。

后世的交通工具太多了,汽車、摩托車,乃至飛機、坦克,甚至戰艦、衛星,他都能駕馭自如。在這些鋼鐵巨獸面前,馬,實在是太弱勢了,根本就用不到,他練騎術做什么?

制伏驚馬,他靠的不是馬術,而是力量和技巧。如果當時是頭瘋牛,過程和結果同樣不會有多大區別。只是沒人往那個方面想,王羽也樂得方悅有此誤會。

騎戰是他的弱項,本來就是要回避的。

“王公子也用槍?”可能是太興奮了,方悅的話有點多。

“姑且試試。”手指在槍桿上拂過,王羽體會著陌生的兵器帶來的感覺。

對特種兵來說,所有東西都能當武器用,哪怕是牙刷、木梳這樣的小物件。但除了匕首之外,不會有人專門在冷兵器上面下功夫,因為沒必要。

兩人對決,王羽用不用兵器沒多大區別,不過,征戰沙場,終究還是要在長兵器上面下功夫的。

所以,王羽選擇了相對熟悉的武器,他覺得,長槍和刺刀的用法應該差不多。

不過,他和方悅手中的長槍,跟他后世所見的略有不同。

槍桿筆直,彈性稍弱,用的應該是樺木、棗木一類的硬木,而非是后世常見的那種白蠟桿軟槍,槍刃也比那種纓槍更長更寬,和正宗的練家子們用的大槍差不多。

王羽選定了兵器,對決開始了。

雙方相互退開,緩緩拉開了架勢,四周的圍觀者也安靜下來,偌大的校場上,只有風吹旗動的烈烈聲響。

方悅很快發現,王羽持槍的架勢,與尋常手法全然不同。

槍術講求靈活善于變化,故而持槍的手法不能太僵硬,雙手之間的距離也不能太大,以免轉動不靈。而王羽卻是將槍拉開在雙臂中,整個身體仿佛一張繃緊的強弩,弩臂上搭著一根森然的巨箭!

這不是通常的槍術,槍法究竟如何尚不得而知,但方悅可以肯定,其中蘊藏的威力,一定非常恐怖。

他瞳孔緊縮,徹底的收起了輕視之心。

腳傷?拖延時間?不可能!

方悅已經確定,對面持槍的那個少年,是他生平僅見的高手之一。

他緊緊的握住了槍柄,準備全力防御王羽的第一擊。多年出生入死的經驗告訴他,這一擊,將會是極其可怕的一擊,只有擋住了,才有取勝的機會,擋不住的話……

一定能擋住!自己可是河內第一勇將!就算碰上傳說中的溫侯呂布,也當有一戰之力,怎么可能連一個少年的一擊都擋不住?

然而,

當銳芒離開王羽的掌心……

長鋒化作了銳利的長牙……

猛虎般的咆哮聲呼嘯入耳之時,方悅才真正意識到,這一擊的威力到底有多強!

勁風撲面,威勢無濤!

那一刻,他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來不及招架,更談不上反擊,等方悅終于清醒過來的時候,鋒刃已經指在了他的胸口。

長鋒出,虎嘯現!

一招,

勝負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3:55:17

第十五章 權柄終在握

隨風輕舞的,是枯草殘雪,長鋒帶起的勁風太過強橫,它們只能無奈的被卷起,然后再以不屈不撓的意志,重新向地面飄落。
校場上一片靜寂。

分出勝負的速度太快了!

本以為是一場龍爭虎斗,誰想到竟是一招分勝負?

不是沒人想到,局勢有可能演變成一面倒的情況,可是,在他們的設想中,占據強勢地位的,顯然應該是久負盛名的河內名將方悅!

然而,沒人覺得會質疑這個結果,王羽那強絕霸道的一槍,同樣給眾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步戰,需要的空間較小,圍觀者離得也近。王羽出槍的那一瞬間,站在前排的軍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強風。

他們無法想象,這樣的一槍,到底要如何才能抵擋,同時,他們也理解了,為什么武藝高強的方都尉會一招落敗。

不是方都尉太弱,而是王公子太強!

方悅的感受比旁觀者更透徹,他自負武藝,認為自己可以把握好分寸,不會有人受傷。所以,兩人動的是真刀槍。

當虎嘯聲響起,王羽手中長鋒化成了雷霆怒濤之時,方悅有了明悟,自己這條命,就交待在這里了。

槍勢暴烈如斯,只能是全力爆發的結果,沒人能將這樣的槍勢收發自如,自己既然擋不住,那就只有死。

不過,能在死前見到這樣的武術,倒也不負自己的武將之名,死也瞑目了。

有了這樣的覺悟,當方悅發現自己自己沒死,王羽手中的長鋒絲毫不差的停在自己胸前時,心里的震駭,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竟然……

真的收住了!

疾若奔雷,穩如泰山,如此槍術,堪稱無雙!

“少將軍神勇無雙,末將望塵莫及,甘拜下風。”呆愣半響,方悅突然俯身一拜,他輸的心服口服,對王羽的武藝更是敬佩不已。

“末將今后但憑少將軍驅使,絕無二話!唯愿少將軍念及弟兄們家中妻小父母,不要……”

他為人倒也光棍,愿賭服輸,當眾拜倒,將服從的姿態表達得淋漓盡致。不過他也耍了點小心眼,只說自己任憑驅使,又大打感情牌,想趁勢從王羽那里得個承諾。

他這點小心思,當然瞞不過王羽,但王羽也不在意,反而因此有些欣賞對方。沒太多雜念的軍人,本來就符合他的審美觀,念念不忘部下的安危,這也是一個好將領的必備素質。

相對這點小心思,大敗之后,不拘泥勝負,而是直接宣布指揮權的歸屬,做出低姿態,強調自己的權威,連稱呼都換了……方悅的行為,極大的加快了交接的效率,王羽又有什么好不滿的?

王匡頭上的確有個將軍的頭銜,不是朝廷封的,而是盟主袁紹分派的,袁盟主自封車騎將軍,然后假朝廷威儀大肆分封,在檄文上署名的諸侯人人有份,個個都是將軍。

朝廷未必承認,不過在軍中稱呼倒也無妨,少將軍,自然比公子叫起來更響亮。

王羽也不客套,揚聲笑道:“請方都尉繼續為我參贊軍務,本將非是魯莽之人,若是事不可為,就不會做任何無謂的舉動,導致無意義的犧牲。”

“謝公子!”方悅大喜,當即又是一拜,王羽則是上前相扶。

他二人的對話有點復雜,不是所有人都聽得懂全部,不過,主要意思是很直白的。

士兵們知道,自己換了個主將,雖然年輕的令人發指,從前的名聲也不好,不過,現在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剛剛的驚天一擊,消除了眾兵對刺董事件的疑慮,也只有這樣威猛絕倫的武術,才能完成萬軍之中刺上將的奇跡吧?

唯一讓人不放心的,就是這位主將的膽子未免太大,大的讓自己人都害怕。不過,既然王公子答應不進行無謂的軍事冒險,又有老成的方將軍輔佐,應該就沒問題了。

大伙兒只要盡情歡呼就好了。

然而,歡聲乍起還歇……

因為有人做出了提示:“少將軍,輜重、行裝都已經準備好了,要重做布置嗎?”

一聽到這話,大多數人的臉色都黯淡了下去。他們想起這場爭斗的初衷了,軍中沒人要爭權,爭的只是退兵與否的策略而已。

現在少將軍贏了,他也承諾不冒險,可是,現在的狀況是,只要不離開河陽,就一直處于巨大的危險之中!

氣氛突變,令得方悅很尷尬。

大肆宣揚這件事,不是他主導的,不過,他也沒攔著,因為他覺得自己贏定了,對士兵說明白了,還能讓他們加快進度。

可現在就有點棘手了。

有了王羽剛剛的承諾,撤兵之事本可以再做商議。眼下若是引起誤會,讓對方以為自己有逼宮的意思,少年人牛脾氣發作……豈不是糟糕?

“少將軍,其實……”方悅搓搓手,想解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急得滿臉通紅。

王羽漫不在意的擺擺手,笑道:“沒關系,本來就是要拔營的,吃過了午飯,就全軍上路。”

“呃,啊?當真?”方悅一臉的不能置信,王羽又給了他一個意外驚喜,其實從那場軍議以來,王羽已經帶給他太多的意外了。

“軍中豈有戲言?”看著方悅一頭霧水的模樣,王羽心中暗笑。

自己堅持要打這一場,原因其實很多。

壓服方悅,掌握權柄是其一;在全軍面前耀武是其二;順水推舟的贏得軍心,豎立威望等等。除此之外,還要通過跟方悅的對決,驗證自己的武力,為接下來的戰斗做準備。

先前對老爹說的,三思而后行,可不是在糊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么。自己可不是那種什么情報都沒有,就自信天下無敵的自大狂。

跟呂布對的那一招,很驚險,參考價值卻不大,那猛人是這個時代的武力巔峰,拿他做參考,能參考出來什么?

方悅才是最有代表性的。

這種一郡之地的所謂名將,基本就是三流武力的代表。三國的猛人是有數的,不會隨便就到處亂逛,撞上呂布純屬偶然。在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遇上的對手,應該都是方悅這種水準的,以這位河內名將做參考,再合適不過了。

不打不相識,接下來,還可以從方悅身上搞點情報,看看這個時代的武藝,跟自己認知中的到底有什么不同。別的不說,呂布那一戟,肯定是有古怪的,否則自己不可能受傷!

方悅哪知道王羽還有這許多盤算,他只顧著高興了,“少將軍,你早這么說多好,咱們也不用……不過啊,能見識到少將軍的槍法,倒也不虛這一場切磋。”

說著,他轉過身,振臂大吼:“弟兄們,少將軍智勇無雙,賢明仁義,有他帶領咱們,就等著立功發財吧!趕快回去吃飯,吃完好拔營上路!”

“哦……”沒有他期待中的熱烈回應,方悅瞪著牛眼,眨了又眨,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另一邊,看到于禁在人群中打出的手勢,王羽樂了。午飯的肉很關鍵,對普通士兵來說,勝利、榮譽,哪怕升官發財都相對次要,溫飽問題才是第一位的。

王羽這個大冷門獲勝,讓大部分人都沒了肉吃,方悅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士卒們會興奮才怪呢。

這事兒好解決。

王羽揮揮手,揚聲發令:“傳我將令,再殺五十只羊,飽餐之后,拔營東向,與西涼軍決一死戰!”

“噢!”

“公子英明!”

歡聲雷動!

哪怕王羽后面的那個命令看似自相矛盾,也沒有任何妨礙。

有肉吃,還管飽,誰不高興?

士兵們散去吃飯,王羽卻沒那個空閑,掌握指揮權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西涼軍的報復行動很快就會展開,轉進是當務之急。

單是拔營行軍這部分,就夠他們幾個將領忙的了。另外,方悅已經認可了他的權威,那么,后續的戰略也要與對方商議一下,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最后,他還要為這些戰略做很多的布置。

河陽周邊的地勢一馬平川,這個戰場,對人數更多、騎兵比例更高的西涼軍更為有利,王羽不打算在敵人優勢的戰場上作戰。

正如他先前對王匡說的,西涼軍實力雖強,但卻有不少弱點。想要獲勝,就得把這些弱點挖掘出來,有針對性的做出布置。

當然,河內軍的弱點也很多,所以王羽還要想辦法彌補自身的缺點,發揮所長。

河內軍的第一個優勢,就是擁有主動權,具體體現就是,王羽擁有選擇戰場的權力,西涼軍只能跟在他后面追。

戰場如果選的好,不但可以抵消西涼軍的優勢,還能消弭河內軍的弱勢。此消彼長,勝利的契機就會出現。

這一仗,就是王羽的第二個挑戰,或者說,是第一個挑戰的延續。

完成這個戰略后,他的稱雄計劃,就可以順利展開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4:01:25

第十六章 復仇誰當先

黃河南岸,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行進之中。
這支軍隊的人數在萬人以上,結成長蛇陣北向而行,首尾綿延數里。旌旗如云,矛戈如林,人馬過處,煙塵遮天蔽日,離得老遠,就能感受到那股沖天的殺氣!

時逢冬日,山林間倒也沒什么飛禽走獸,不過,只看那幾只遠遠盤旋在天際,不敢稍微靠近的禿鷹,就可知這支大軍的威懾力了。

亂世之中,不單是人會學著適應生存,鳥獸也是同樣。智慧不高的禿鷹也知道,大軍過處,必有美食,但這需要耐心,太急了的話,只會枉送性命。

一桿大旗高居旗林之上,上書一個大大的‘牛’字,旁邊略低一些,則是一桿‘張’字大旗。若是熟悉西涼軍的人,應當知道,這是西涼軍六大軍系之首的中郎將牛輔,及其麾下校尉張濟所統率的兵馬。

顯然,這二人已經合兵一處,經過休整之后,報仇來了。

兵鋒指向處,正是河陽!

遠遠的,前軍已經望見了河冰的反光,眼看目標在即,整個軍列的殺氣更加高漲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騎快馬反向疾行,直入中軍,引得前軍的將士紛紛張望不休。再過片刻,中軍傳來的命令更是讓他們驚詫莫名,傳來的不是渡河的命令,而是暫停前進!

大軍的氣勢當即一滯。

牛輔的本隊自不用說,在王羽行刺的那一夜里,他們險些就徹底崩潰了。開始只是呂布和西涼兵的內訌,但局面很快失去了控制,小規模內訌演變成了大規模的營嘯,任牛輔怎么指揮調度,也無濟于事。

盡管已經過了數日的修整,但牛輔軍的士氣也僅僅是維持在水準以上罷了,遠達不到此前的巔峰狀態。

張濟的部隊也沒好到哪兒去。半夜起床,奔襲百里,慘敗而歸,有了這樣經歷的軍隊,士氣會高才怪。

當然,張濟并非真的打了敗仗。

但在士兵眼中,攻營不下,丟下幾百具尸體,然后倉惶撤退,甚至還放棄了平縣的營地,撤到了河陰,這不是慘敗是什么?

經過了將校們反復的激勵,在我眾敵寡的事實,以及豐厚獎賞的鼓舞下,士兵們的士氣總算是有所提升,只待一鼓作氣的沖過大河,全殲弱勢敵軍,升官發財了。

誰想到,等來的卻是停止前進的命令,士氣不波動才怪呢。

牛輔、張濟都是軍中宿將,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斥候帶來的軍情,讓他們沒有選擇。

“跑了?那個一根筋的王匡居然跑了?這是做賊心虛,那個刺客果然是他派來的!這賊子,若是給我捉到,定要將他碎尸萬段!”牛輔咬牙切齒的咆哮著。

中郎將牛輔的初平元年,有著噩夢般的開端。

原本,他是要去河東郡對付白波賊來著。那群黃巾余孽和關東諸侯相勾結,想趁著諸侯聯軍牽制西涼軍主力的機會,討點便宜。

河東郡北連并州,南面就是聯通東西兩京的弘農郡,若有閃失,西涼軍的后路就有斷絕之虞,自然須以重將守之。

牛輔趁機請命。

一來,軍情重大,他這個董卓嫡系當仁不讓;二來,他也想趁著這個機會,遠遠避開家中那只體型酷似其父的母老虎,享受點溫柔滋味。

卻不想王匡突然跳出來攪局。河內軍的威脅未必比白波賊大,但卻近在咫尺,自然不能放任不理。

而諸侯聯軍已經隱隱有了合圍之勢,董卓四面受敵,也是捉襟見肘,兵力嚴重不足。為此,他甚至將還不是很放心的徐榮部調去了梁縣,防御南陽方向的聯軍,哪里還抽得出多余的兵馬對付河內軍?

這個責任只能落在牛輔身上,誰讓他是頭號嫡系,麾下的部隊最多,也最強呢?

當時黃河還沒封凍,牛輔過不得河,也無從發揮兵力優勢。于是,他分兵兩路,讓李催、郭汜率兵救援河東,自己對付王匡,當然,縣城里的那個小美人,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然后,噩夢開始了。

溫柔夢還沒做幾天,老丈人就突然出現在河陰大營中,泰山壓頂,橫刀奪愛,牛輔欲哭無淚,肝腸寸斷;然后,驚變突起,如晴天霹靂,老丈人居然在營中被人刺殺,耳朵都沒了一只!

牛輔當時就凌亂了。他這個主將沒了主張,軍營更是亂上加亂,結果差點就全軍崩潰了。

保護不周,治軍不嚴,托付不效,人品不行……諸多罪名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雖然因為身份沒有性命之虞,卻被怒火中燒,驚懼交集的董卓好一頓打。

董卓是武將出身,力氣也大,打人喜歡自己動手,拳拳到肉,專門打臉。可憐且無辜的牛輔自是被打得不似人形,張濟聞訊回軍后,差點就沒認出來老上司。

所以,牛輔的怨恨也是可想而知,他不敢怨恨老丈人,也搞不定刺頭呂布,只能將怒氣發泄在罪魁禍首——刺客身上。

刺客臨走前留了名號,所有線索都指向了王匡!

“泰山王鵬舉!不是王匡的子侄,就是門客!吾誓殺泰山王家滿門!傳令全軍,渡河追擊!”

“將軍且慢。”眼見主將失去理智,張濟趕忙攔著,他提醒道:“將軍,以那王匡的死腦筋,怎會撤退得這么干脆?須防有詐!”

牛輔曬道:“他兵不過數千,能有何計謀,奈何得了我兩萬大軍?”

“將軍,請你仔細想想,三日前,你有想到王匡會派個刺客來么?”張濟面色凝重,沉聲說道:“董丞相來的突然,連末將都一無所知,王匡不是神仙,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刺客原本的目標,是將軍您啊!”

“咝……”牛輔悚然而驚,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這兩天光顧著郁悶了,還真沒想到此節,派刺客殺主將,然后趁機奇襲,這還真是奇謀。若不是張濟的奇襲,誤打誤撞的破了對方的計謀,自己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想到張濟說的,河內軍偵騎四出的異常情況,牛輔更加篤定,那天晚上的刺殺行動,肯定不是孤立的,而是一連串計謀的開始!

望著依稀可見的冰晶玉帶,牛輔心中陣陣發寒,仿佛看見了王匡獰笑著舉起了鋒刃。

“幸得元江提醒,否則,本將怕是又要糟糕。可是,現在該當如何?追,還是不追?”牛輔直勾勾的盯著張濟,張濟則是很有翻白眼的沖動。

追不追?虧你問得出來這種問題,不追能行嗎?丞相可是沒了只耳朵,不拿王匡的首級回去,大伙兒都得完蛋!這種時候了,還想著推諉責任,董家的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連個上門女婿都這么壞。

“末將不擅謀略,丞相日前征辟的那個武威人,據說頗精此道,那人正在軍中,不如……”踢皮球,張濟也會,不過他這個提議倒是很在理,牛輔點點頭,張濟說的那人,名氣不大,不過名士閻忠卻頗為推崇,既然有名士看好,應該有點本事。

牛輔從諫如流,一聲令下,人很快就到了。

來的是個胖子,和董卓的胖不一樣,此人白白胖胖,圓頭圓腦的,一臉富貴相,乍眼看去,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富紳,又或是秉承和氣生財理念的豪商,就是不像智謀高超的智者。

牛輔皺皺眉,按照他的理解,謀士應該都和他那位連襟李儒一樣,看起來骨骼清奇,不似凡俗,實際上也是智計百出,而不是這種……

張濟也有些意外,不過,建議是他提出的,他自然不能象牛輔一樣擺個冷臉,畢竟有求于人么。再說,離間河內軍,分化瓦解之后,各個擊破的計謀,表面上是董卓的主張,最初卻是出自此人之手,正因獻計之功,他才得以被提拔為平津都尉。

張濟也不隱瞞,把目前的局勢詳述一遍,然后問道:“賈都尉,你怎么看?”

胖子眨眨眼,反問道:“二位將軍確定對岸有埋伏?斥候探查出什么痕跡沒有?”

“不能。”張濟搖搖頭:“不過,小心無大過,敵人詭計多端……”

驚弓之鳥,胖子抿抿嘴,心里暗自鄙視了二將一番,臉上卻笑得燦爛:“既如此,不渡河卻也無妨。”

“此話怎講?”牛輔來了興趣。

胖子摸著圓滾滾的下巴,笑瞇瞇的說道:“想追到敵軍不難,只須沿河東行,直取盟津,王匡若有戰意,必在此處設陣,若無意外,將軍可一鼓而擒之;敵軍若無戰意,盟津還有韓浩的兵馬,將軍攻之也可,取勝后,也能略消丞相之怒,此乃進可攻、退可守之法。”

“有戰意?莫非他還不明白韓浩的態度?”張、牛二人都是大奇,西涼兵馬是王匡軍的兩倍多,韓浩又存了借刀殺人的心思,王匡難道會傻到自陷死地?

“很難說……”胖子不置可否的搖搖頭,“情報太少,不過,以某觀之,河內軍的主事者,很可能不是王匡,至少不是眾所周知的那個王匡。王匡縱使弄險,也有跡可循,那刺殺之計顯然不是出自他手……”

“那會是誰?”二將齊齊追問,不知不覺中,話題的主導權已經易手,兩人偏偏還沒有自覺。

胖子瞇著眼睛,緩緩說道:“如果沒料錯,恐怕就是那位……泰山王鵬舉!”

“那個刺客?不可能!”二將一起搖頭。

身為主將,敢于身先士卒,沖鋒陷陣,就已經是聞名于世的猛將了。潛入敵營刺殺的主將,聞所未聞嘛!

不過,他們不打算深究這個問題,無論主將是誰,也不可能扭轉強弱之勢。

這個萬全之策同樣對了二將的胃口,風險不大,就算王匡不在盟津,也可以突襲韓浩。反正此人只是公報私仇,并不是真正站在西涼軍這邊的,說他包藏禍心派出刺客也未嘗不可。

大軍轉向,胖子被丟到了一邊。

同僚指指點點,笑他不見好就收,葬送了大好機會,胖子卻也不生氣,瞇著眼睛笑著,一團和氣的樣子。

其實,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敵情不明,貿然渡河確實很有風險。反正渡河作戰,贏了,自己也得不到什么;輸了,反而有生命危險,那又何必呢?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才是胖子的人生哲學。

如果自己對那位王鵬舉的判斷有所偏差,盟津之戰肯定一帆風順,這獻策之功就算不能轉化成錢財,也是個人情;如果確如自己所料,盟津之戰,恐怕就有波折了。

不過,那也沒關系,反正自己已經埋下了伏筆,到時候,牛輔、張濟那兩個蠢材定會找自己問計。就算那倆蠢材實在蠢的厲害,不聽忠言,自己也能提前設法自保。

剩下的,就是看戲唄。

想到這里,胖子笑的越發燦爛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4:06:48

第十七章 夫戰,勇氣也

孟津大營。
“講!”

“剛過去那輛馬車里,坐的是蔡中郎,說是要去酸棗大營送信!”

“送信?什么信?”

“卑職不曾問明。”

“廢物!滾!再探!”

韓浩很惱火,從那日坐觀張濟潛越開始,他就一直在留意河陽方向的消息。結果派去的斥候,都是一去不復返,如石沉大海一般,搞得他心里異常不安。

今天終于有了消息,卻是這么個沒用的消息,叫他如何能不惱火?

好在他的霉運到了頭,消息接二連三的傳進了中軍。

“說!”

“有大隊人馬自西而來,看旗號,似乎是王太守的人馬!”

“他果然還……其軍容如何?”

“軍容嚴整,士氣極高!”

“怎么可能?明明……牛輔、張濟居然有西涼名將之稱,依某看,就是兩個廢物!這樣都拿不下一個區區王匡,虧得……哼,傳我將令,嚴守寨門,不得予敵可趁之機!”

“喏!”

韓浩的不安開始加劇。他想去寨墻觀望,卻又不敢,只能困獸般在營帳里走來走去。

“是王匡攻寨了嗎?”

“啟稟別駕,無人攻寨,郡兵正在安營。”

“安營?在哪里安營?”韓浩迷茫。

“就在……渡口處。”探子欲言又止。

“渡口?某的營寨不就是在渡口嗎?他卻去哪里……莫非?”

探子不敢答話,只是點了點頭。

韓浩腦子里嗡的一聲,王匡那瘋子到底在想什么?以為堵了自己的大門就能逼自己就范嗎?不對,王匡如果不傻,看到張濟的兵馬后,就應該知道自己要借刀殺人了,他應該是來興師問罪的才對啊!

亂了,徹底亂了。

王匡在張濟牛輔的夾擊中撐了下來,然后蔡邕那老不死的又跑去酸棗,最后王匡又跑來堵門!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催命的聲音又來了。

“講……”

“有人從營外送信進來。”

“信?拿來我看……”韓浩接過信,一看之下,臉色當即劇變,忽青忽白,良久之后,他頹然坐倒,呻吟似的低聲道:“請,請司馬先生來……”

有侍衛應命而去,很快,那位司馬先生就到了。

“季達老弟,你來了便好,快請看看此信,浩才智淺薄,實在分辨不出其用意啊。”來人相當年輕,甚至比王羽還要小上幾歲。不過,看到來人,韓浩卻象撈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似的,猛地從椅子上跳起身來,直迎上前。

韓浩這個聯軍統領的頭銜,并非是因家世而來,只是他老家附近多山,黃巾起義后,多有賊寇滋擾,他組織鄉勇剿匪,故而揚名。

實際上,河內毗鄰洛陽,境內豪門極多,韓家根本排不上號,真正的翹楚,當屬溫縣的司馬世家。若非長公子司馬朗為躲避王匡的橫征暴斂和戰亂,舉家遷往黎陽,原也輪不到韓浩主事。

對比韓浩的慌張,那少年顯得極為從容,他淡然問道:“王公節的傳書?”

“不,不是王匡,是他那個兒子王羽!”

“……”那少年當即一滯,抬頭看向韓浩時,眼神中盡是不可思議的神情:“那個膽小鬼?”

“是,也不是,反正,你看了就知道了。”韓浩也不知該如何作答,這個問題實在很復雜。

“……本意刺殺西涼軍主將,趁機突襲,卻誤中副車,刺傷……董賊?”少年又是一滯,無法置信的看了眼韓浩,后者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后以眼神示意,讓少年繼續往下看。

“……本部遭張濟突襲,突襲亦未能成行,西涼軍惱羞成怒,緊追不舍,羽不得脫,故往盟津而來。望韓別駕不計前嫌,以勤王大業為念,并肩御敵,共誅國賊。另,羽已遣數路信使,往酸棗報信求援,更請蔡中郎居高觀戰,戰罷亦赴酸棗……”

信中的內容匪夷思索,但邏輯卻不混亂,言辭也淺白,那少年乃是司馬防三子司馬馗,少有聰慧之名,如何體會不出其中濃濃的脅迫之意?

其實,除了刺殺那件事太夸張,其他內容是很簡單的。無非就是王羽打蛇不死,激怒了西涼軍,結果被追得無處可逃,干脆跑來盟津這邊求援。

韓浩也好,司馬家也好,都沒有投靠董卓的意思,他們想對付的只是王匡。所以,陣前倒戈肯定是不行的,除非王匡先動手。當然,如果有把握斬盡殺絕,不走漏風聲,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做。

但蔡邕的存在,斷絕了這個可能性。蔡邕可是當世大儒,雖然擅長的只是書史音律那些與爭戰無關的東西,但架不住他名聲大啊!

這個時代,名聲大的人,說話聲音就大,只要他敢說,就有人信。許子將的月旦評為啥那么牛?評的準是一方面,關鍵還是許子將的名氣大!

早知道,就應該把那輛馬車攔下來,現在卻是來不及了……韓浩后悔莫及,可當時誰又能想得到呢?

司馬馗凝思半響,展顏一笑道:“刺殺之事的真假暫且不論,想解眼前之局卻也不難,只是,恐怕要讓韓兄忍得一時污名了。”

“季達賢弟的意思是……”

“左右西涼軍尚未到,韓兄只管邀王家父子與都尉方悅過營一敘,若其果然來了,便與其商議退兵之事,視其態度,再決定如何處置。事若不諧,只管翻臉拿人便是,只消不傷其性命,盟主那邊,自有郡內世家為韓兄說話。”

韓浩有些心動,河內世家的影響力,他是很清楚的,如果鼎力支持,他取王匡而代之的希望極大,這場官司的輸贏就更不用說了。

“可若是他不來呢?”

司馬馗冷笑一聲,傲然道:“不來更好。他既然自視高傲,不屑與我等為伍,我等又何須奉其號令?就此拔營而走,難不成……”

稟報聲又來了。

“何事?”這一次,韓浩卻表現得很不耐煩,有了司馬家的支持,他的底氣比先前足多了。

“韓……韓別駕,大事不好!西……西涼軍大舉來攻,先鋒已經過了平津,直奔盟津而來!”

“什么!怎會這么快?”韓浩大驚,急問道:“打的是何人旗號?”

“中郎將牛輔!校尉張濟!”

“這……季達賢弟,你看……”

不愧是世家子,司馬馗的眼神開始還有些散亂,但聽到韓浩問計之后,卻馬上就恢復了清明,他斷然道:“撤兵,馬上就撤!”

“撤不得了……”韓浩頹然搖頭,滿嘴苦澀。他終于知道王羽為什么一來就先堵門了。

此舉不是為了惡心人,而是要擋住韓浩軍撤兵的路線!韓浩立營的地方是塊高地,西高東低,南面是個緩坡,最利上下,王羽的兵馬剛好堵在了緩坡下面。

其他方向倒也不是不能走,只是需要耗費的時間就多了。西涼軍隨時都可能發動進攻,如果正好趕在韓浩撤退的當口,那……無疑是場災難!

古往今來,多少場大潰敗,都是這么發生的,韓浩也是宿將,自然不會不知道。

“那,那就閉營死守,任他兩家如何廝殺,我只巍然不動!行刺什么的,都與我無干,西涼軍未必會全力進攻,韓兄以為如何?”司馬馗終于端不住架子了,不過,他慌亂之下,說出的辦法倒是不錯。

韓浩點點頭:“唯有如此了,浩這就動員全軍,死守營寨!司馬賢弟,趁著西涼軍尚未合圍,不如你……”

“且不急,我要先看王賊父子受死,祭奠了族中幾位遇害的長輩再走!”司馬馗咬牙切齒的說道。

要不是王匡倒行逆施,司馬家何至于背井離鄉的遠行冀州?這一走,誰知道還能不能恢復從前的榮光?王匡必須死!

新仇舊恨,其上心頭,司馬馗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心里還有一層不好明說的想法。

王羽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跟二哥仲達差不多。如果刺殺那事兒是真的,王羽勢必名震天下,到時候,休說自己和二哥,就算大哥也望塵莫及啊!

司馬家的榮光豈能被個鄉巴佬蓋過去?

所以,王羽也必須死!

“少將軍妙算,西涼軍果然追來了,而且沒有渡河!”

望著河對岸的煙塵,方悅贊嘆不已,不過,回過頭來,他的臉卻拉得老長,“可是,公子,韓浩那廝是鐵了心要坐山觀虎斗了,盟津的地勢雖然比河陽強些,但西涼軍還是那么多,咱們打不贏的吧?”

“坐山觀虎斗就對了。”王羽微微一笑,指了指山坡上的軍營,“方都尉,你不會真指望著和他們并肩作戰吧?”

“倒也是。”方悅想想,然后點頭,“真要跟他們一起,就得防著他們背后捅刀子,嗯,還得防著他們突然逃跑,帶動咱們自家的陣勢,麻煩得很,俺確實不放心。可既然這樣,公子為何還說到了盟津就有勝算?”

“不可靠的盟軍,同樣是助力,只要確定他們不會反戈一擊,就已經足夠了。”王羽朗聲一笑,指點著周圍的地勢,道:“你看,這里的地勢遠勝河陽,有韓浩守著后路,兩翼又有丘陵,西涼軍若求速戰,就只能從南面進攻……”

“話倒沒錯,但就算免去了被包抄的危險,這強弱之勢還是沒變啊?”

“錯!強弱之勢早已逆轉,只是方都尉你還沒看出來而已。”

對岸的煙塵越來越濃,已經有了遮天蔽日之勢,不過,如果集中注意力眺望,就會發現,盡管遠來疲憊,但西涼軍卻沒有半點安營扎寨,原地修整的意思,反而密集結陣,做進攻前的準備。

“夫戰,勇氣也!”大戰將臨,王羽的聲音愈發激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他戴好頭盔,提起長槍,聲音中更多了股金戈之氣。

“西涼軍分進合擊的奇謀失敗,勇氣已泄;不敢渡河,氣勢更衰;長途奔襲至此,已逾百里,卻不待修整,便欲強攻。其勢已竭,軍雖眾,亦無能為也!反觀我軍以逸待勞,氣勢如虹,不在此滅此朝食,更待何時?”

說話間,王羽從于禁手里接過一桿大旗,腳下不停,余音尚在,他人卻已經走到了河岸邊上。

方悅顧不得心中的驚駭,高聲叫道:“少將軍何處去?”

“去哪里?”

王羽并不回頭,右手一抬,長鋒前指,殺氣畢露,語聲鏗鏘:“當然是,迎而戰之!”

說著,他已踏足冰面,前進速度卻絲毫不減,就那么一往無前的向著對岸走去,一如當年易水之畔的勇士!

夫戰,勇氣也!

王羽的話,如同雷鳴電閃般,在方悅的心頭一閃而過,他終于明白了,這位少將軍不是喜歡冒險,而是他心中根本沒有畏怯的存在。

對戰強敵,他樂在其中;

一往無前,方能勇冠三軍!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4:13:25

第十八章 泰山小霸王

風蕭蕭,馬嘶鳴,戰云籠四方!
包括五千騎兵在內的近兩萬西涼軍,出場時的聲勢是驚人的。

漫天的煙塵遮住了光線,將人嘶馬鳴,刀山槍林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中,遠遠望去,仿佛是地獄開了個口子,有無數妖魔從中沖殺而出一般。

看到這恐怖的場景,無論是守在堅固的營寨后,裝備也堪稱精良的豪強私軍,還是少經戰陣,裝備簡陋的郡兵,無不心神震顫,肝膽俱寒。

就算有死戰之心的泰山兵,氣勢同樣為之而奪,士氣隨之下滑。

牛輔和張濟都是宿將,當然知道長途奔襲后,面對有備而戰的敵軍,有諸多不利,可他們沒辦法,這是最佳的策略。

董丞相的怒火必須盡早平息,否則他倆都要糟糕,此外,西涼軍的實力確實強得多,就算讓河內軍占點便宜,也一樣是碾壓的局面。

西涼軍強勢到來,河內軍為之氣沮,消長之下,西涼軍的氣勢越發的高漲了,直到……

一面旗,一桿槍,有人孤身而前,義無反顧的踏冰而來!

此人是誰?

他要干什么?

為敵人的勇氣所驚,西涼軍愕然相顧,疑慮叢生。

風頓止,馬亦歇,正在攀升中的氣勢當即一滯。

另一邊,河內軍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卻猛地爆發出了一陣震天的歡呼聲。

“是少將軍!”

“視萬軍于無物,少將軍一身是膽,豪勇蓋世!”

開始只有位于前列的泰山兵發喊,很快,郡兵們也加入進來。展示過武勇后,王羽在河內軍中的威望節節攀升,此時的舉動看似瘋狂,眾人卻只會贊嘆他的膽魄。

無論是敵人的驚疑,還是己方的士氣高漲,王羽都視若不見,這些反應本就在他預料之中。

西涼軍犯的錯誤再多,也不會變成一捅就破的豆腐渣;河內軍的軍心再怎么提升,也彌補不了人數、裝備、訓練等諸多因素造成的戰力上的差距。

雙方若是一板一眼的進行會戰,勝負不言而喻。

所以,他要創造出反敗為勝的契機來!

在兩岸數萬人的注視下,王羽提槍舉旗,腳步堅定,沉默前行,跨過大河,踏上南岸。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但無形之間,一股磅礴的氣勢已是展露無遺!

“咚!”

再前數步,王羽終于停下了腳步,左手向下重重一頓,旗桿發出了沉悶的破土聲,戰旗飄揚,在堅硬的凍土中扎下了根。

下一刻,一聲春雷綻放般的大吼,煊赫了大河兩岸!

“泰山王鵬舉在此,誰敢一戰!”

聲震四野,回蕩不休。

“泰山……王鵬舉?”對西涼諸將來說,這個名字可謂刻骨銘心,新年以來,一連串的慘事都是因此人而起!

連日來的苦痛盡數涌上心頭,牛輔雙目血紅,無暇思索,馬鞭向前一指,狂吼道:“誰敢為本將誅殺此僚?”

“賊子休得猖狂,趙岑在此!”

百戰之師,自有虎狼之將。牛輔話音未落,陣中已是吼聲如雷,一將拍馬舞刀,排眾而出,帶著一路煙塵和喊殺聲,流星趕月般往河岸疾馳而去。

“卑鄙暗算,刺傷丞相,萬死亦不足以贖罪,還不給我速速受死!”

牛輔、張濟抬眼急看時,卻見正是張濟麾下偏將趙岑!

二將俱是大喜,趙岑是西涼軍中出名的悍將,刀法精湛,武藝高強,在西涼時,連以兇悍和不要命著稱的羌賊都聞之色變。正面對敵,又是以騎對步,殺一個擅長潛蹤匿跡的刺客還不容易?

王羽孤身突前,西涼軍的氣勢受到了壓制;趙岑應聲出戰,再次將士氣振奮起來。

“殺!殺!殺!”

士兵們用長刀敲打盾牌,用槍柄頓擊著地面,口中低沉有力的喊殺聲,更是震天價響起,殺氣沖天而起,倍添威勢。

另一邊,河內軍也不肯示弱,背后傳來的巨大聲浪告訴王羽,河內軍的士氣更高一籌,他們的人數雖少,動靜卻絲毫不遜色于面前的西涼軍。

為巨大的聲浪所包圍;

為沸騰的戰氛所籠罩;

無邊無際的敵軍陣列中,傳來沖天的殺氣;

帶著一路煙塵的敵騎,閃爍刀光下露出的那張猙獰的臉!

這,才是那個令男兒神往的三國時代啊!

深深吸氣,將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臟中,然后絲絲滲入到體內,將沸騰至直欲噴涌而出的熱血稍稍壓制。

王羽橫槍而立,朗聲長笑:“廢話少說,速來槍下受死!”

“不殺汝,吾誓不為人!”趙岑大怒,狂催戰馬,手中一桿大刀更是舞得如同風車一般,遠遠看去,幾乎看不見趙岑人影,唯見一片閃亮的刀光!

相形之下,王羽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他雙手持槍,就那么簡簡單單的站在那里,手上沒有發力作勢,腳下也沒有騰挪閃躲的意思,看在不明真相之人的眼中,象是已經認命了似的。

西涼軍喝彩叫好聲大作,河內軍則顯得暗弱許多。趙岑顯示出的武藝,更在方悅之上,又是騎對步,威力自然大增,要知道,騎兵多的,可不僅僅是一匹馬!

隨著距離的接近,趙岑越來越興奮,他已經看清楚了對手的臉。

稚嫩而青澀,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而已,天知道牛中郎那個笨蛋怎么讓人混進了大營去。也難怪,憑裙帶關系上位的人,就是沒用,這樣也好,憑空掉下樁大功勞,這樣的好事哪兒找去啊?

哼,這個小子膽子雖大,可終究只是個小毛孩,這不,他已經徹底被嚇傻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對付騎兵。眼見自己殺到,竟然就那么站著,像個木樁似的。

對付這種角色,萬無失手之理!

不過,當趙岑接觸到對手的眼神時,他卻是心中一凜。那是猛虎看到獵物時的眼神,冰冷而殘酷,在他沸騰的戰意上,澆了一盆冷水!

“給我死!”趙岑又是一聲大吼,他要借助喊殺聲來驅除心中的不安。

接著,就如同千百次做過的那樣,他縱馬沖刺,揮刀疾斬,就算砍不中目標,也要用馬撞死他!

然后……

他聽見了虎嘯聲!

馬速被他催到了極致,依然什么都沒撞到;

他全力爆發的一刀,甚至沒來得及將招數使盡!

幾乎就在虎嘯聲起同時,長鋒就已經到了!厚實的甲胄,也無法阻擋其鋒芒,被刺中的那一剎那,趙岑有一種錯覺,他不是被槍刺中,而是被一柄巨錘砸中了!

若非如此,身體怎么會突然變輕?天空和大地怎么會在眼前旋轉不休?

趙岑不理解,觀戰者卻看得分明!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王羽間不容發的避過了戰馬的撞擊,迎著趙岑的揮斬,以尋若奔雷的速度,出槍,刺擊,挑殺,收勢……

每個動作都是那樣的清晰,整個過程也是非常流暢,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為短促一瞬間!

以騎對步,過馬一刀,步戰者首身分離,這是通常的情況;而騎兵在人馬相錯的一瞬間被挑殺……這不會是幻覺吧?很多人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

“噗通!”

“恢……”

尸身落地,敗馬號鳴,清晰的表明,這里剛剛發生過一場生死對決。

“還有不怕死的嗎?”

王羽身上沾了一層灰,長鋒也不復適才的鋒芒畢露,因為上面蒙著一層暗紅的血,遮住了鋒刃上的寒光。

可是,當他再一次揚聲邀戰的時候,西涼軍的陣列,竟然發生了一陣細微的波動。雖然也是百戰精銳,但西涼軍依然感到震驚。

這就是秒殺的震懾力。

西涼眾將一時也是驚疑不定。不過,王羽的邀戰的話,卻激起了他們的血性,西涼軍中可是一群驕兵悍將,哪會這么簡單就被嚇倒?

“敵將休得猖狂,讓俺梁蕭來會你!”當即有人應聲而出,挺槍躍馬,直取王羽。

這一次,西涼軍的氣勢同樣得到了提升,不過,氣氛卻沒有適才那么熱烈,顯得很是凝重。沒人敢把王羽當做單純的刺客了,挑殺趙岑的那一槍,體現出來了太多東西。

急怒之下,梁蕭卻也有所覺悟,他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他的兵器是一桿長矛,王羽手中的長槍并不算短,但依然相形見絀,長度差了接近一倍。有道是:一寸長,一分強,梁蕭顯然是有備而來,他怕了王羽的敏捷,想利用武器的優勢,將距離拉開。

他有這個把握,不單是因為武器,馬術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觀戰者離得遠,未必看得清楚,除了一些深諳此道的人之外,只覺得梁蕭的馬速較慢。但王羽卻看得分明,敵將的馬速不是慢,而是一直在變幻方向。

方向的改變幅度很小,幾乎微不可見,但王羽相信自己的判斷力,自己的眼力可是無數次出生入死中練出來的。

西涼軍,果然是天下精銳,隨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裨將,就有這么高超的馬術,那些一流的名將又會是怎樣的逆天呢?

馬蹄聲將近,王羽收回有些散亂的思緒,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單憑這樣是難不倒自己的,前世的自己,面對的可都是迎面開來的鋼鐵巨獸!

在無數驚愕的目光中,王羽終于動了,迎著氣勢洶洶的敵騎,他迎面反沖。

近兩丈的長矛擋不住他的敏捷的身形;

不斷變幻的行進方向也迷惑不了他銳利的眼睛;

居高臨下的高度優勢和精良的甲胄,同樣無法抵消他雷鳴電閃般的槍勢!

過程略有不同,結果則一般無二。

再次,

挑殺!

不等歡呼聲起,西涼軍感到戰栗,王羽就再次發出了嘲諷。他手中長鋒前指,鮮血滴滴而落,高聲斷喝:“西涼鐵騎好大名頭,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他的嘲諷仿佛一個耳光,重重的打在了西涼諸將的臉上,可是,這一次卻沒人應聲而出,明知不是對手,還去送死,給敵人增添耀武揚威的戰績么?

“哪……哪位將軍愿上前立功,斬殺此僚?若能成功,本將必向丞相稟報,保其封侯!”牛輔急了,仇人就在眼前,卻殺不得,事情若是傳到岳父耳中,一頓好打肯定是免不了的。自己已經這么凄慘了,再挨幾頓打,小命就危險了!

“牛將軍,此事還是……”張濟有心勸阻,他隱約感到不對勁了。

然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身后馬蹄聲滾動,竟是同時沖出兩人。

“賊子休得猖狂,暗算得手罷了,待我李蒙殺之!”

“李兄莫要貪功,俺王方在此!”

張濟心下了然,王方、李蒙二人相交莫逆,這貪功一說,只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依現在的形勢,單挑是必敗的局面,也只能上去圍毆,挽回點顏面了。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待俺……”方悅見狀大急,帶馬就要沖前救援。

“方將軍放心,公子早有成算,且讓他來便是。”于禁一把扯住,沉聲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方悅稍一遲疑,對岸八個馬蹄翻飛,李、王二將已經加速了。

兩人顧忌王羽的槍術,故而不敢從正面沖擊,而是一左一右,成直角沖上去夾擊,想讓王羽顧不周全。

二將用的都是長槍,并不胡亂揮舞,只是將長槍放平,指向王羽,用的卻是騎兵沖陣的戰法。這已經不是在斗武藝了,而是純靠馬力欺人。

快馬沖刺,何等之快,轉瞬間就已經到了跟前。

躲?無處可躲,兩條腿的人,再快也快不過四條腿的馬!

反擊?王羽的槍雖快,卻也需要蓄力,和刺擊的時間。即便刺中了一個對手,也會將破綻露給另一個對手。

兩個騎兵對付一個步兵,已經是必殺之局,王、李二將久經沙場,馬術精湛,又豈是尋常騎兵所能比擬?

眼見著,王羽就要濺血槍下。

就在這時,王羽動了。

如同疾風迅雷,迎著奔馬前沖之勢,王羽連人帶槍,合身撲向了王方!

這一招大出王方的意料,不過,他也是個狠角色,腳下發力,猛夾馬腹,催動戰馬直撞上去!他也不用槍了,想就這么撞倒王羽。

槍嘯馬嘶聲中,一人一騎擦身而過,血光飛濺!

離得遠的看的尚不清楚,李蒙卻是看的分明,那血,是從王方身上流出來的!

“王兄弟!看我給你報仇!”李蒙高聲悲呼,挺槍便刺。

他不知道王羽到底怎么避過奔馬,但他知道,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因為王羽的槍還插在王方胸口,來不及拔出迎戰!

然而,他這勢在必中的一槍同樣落了空。

王羽手一松,先放棄了手中的武器,然后身形一矮,避過了李蒙的刺擊,最后,就地一滾,竟是向著馬腹底下鉆了過去!

李蒙大吃一驚,他不知道王羽怎么才能避過馬蹄,但他知道,這個煞星肯定不會自尋死路,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

李蒙知道不好,長槍來不及收回,干脆直接棄掉,右手緊握馬韁,左手已經扯住了腰間佩劍。

他的反應很正確,也很及時,可是,他的動作終究慢了一拍,還沒等他把劍拔出來,只覺身后絲絳一緊,被人抓住了。

李蒙這一驚非同小可,左手顧不得再拔劍,直接抓住了馬鬃,被揪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他這一抓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力量不可謂不足。

但是,這還不夠。

“恢!”

巨大至無可抵擋的力量從身后傳來,順著李蒙的雙手,傳遞到了馬身上。奔馬被原地拉停,長嘶著抬起前蹄,人立而起。

“糟……”李蒙大叫不好,他沒想到這個少年的力量居然到了這種程度。

下一刻,戰馬頹然側翻而倒,它已經被韁繩勒得快窒息了;與此同時,李蒙手中,身體都是一輕……抓著滿手的馬鬃,他的人已被舉在空中!

“喝啊!”作戰時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王羽,終于發出了第一聲大喝,李蒙只覺自己像是從萬丈懸崖上落下來,巨大的風聲和離心力剝奪了他所有的感官。

‘咚!’他摔落塵埃。

凍土,堅硬如鐵。

勝負,再次瞬間分出!

以步對騎,刺殺一將,摜死一將,王羽最后開聲發力的那一吼,聲震大河兩岸,西涼兵馬人人自危,無不膽寒,河內兵馬則氣勢高漲!

“泰山王鵬舉……此人,莫非是項籍再世嗎?”牛輔顫聲道:“除非呂布在此,否則,誰能敵之?”

諸將盡皆膽寒,他們終于記起了刺客愧為而走時,曾和呂布對過一招,本來,他們只當那是對方運氣好,現在看來,似乎……

大河之畔,‘山’字旗迎風招展,烈烈生威,仿佛預示著這場戰事的最終結局。

西涼軍撞上山了。

山,自是巍然不動;撞擊者,則是沉沙折戟,頭破血流!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4:18:52

第十九章 暗流涌動時

西涼眾將前赴后繼,一個個的走上了死路;西涼兵的情緒則是時起時落,最后,隨著王羽那一聲大喝,陷入了最低谷。
但這種普遍情況,其實并不能代入到所有人身上。

在軍陣中的某處,就有個與眾不同的胖子。

別人喝彩喊殺時,他眉頭緊皺;別人被震懾無語,鴉雀無聲的時候,他卻在喃喃自語;偶爾抬眼遠眺的時候,眼神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像是發現了某個新物種的生物學家,或是看到了新大陸的航海家一樣。

王羽現身,趙岑迎戰,胖子唉聲嘆氣。

“孤身突進?這分明就是……這個白癡,一群白癡,對方明顯知道己方軍力不足,故意現身找人單挑,發揮個人戰力,好打壓敵人士氣啊!這么粗淺的攻心計……趙岑是個武夫,中了也就中了,牛輔、張濟身為主將……唉,果然朽木不可雕也。”

“咦?還來?就算是只狗,也不會被同一根棍子,連續打兩次啊!”

梁蕭上去了,胖子又拍起大腿來,一臉的晦氣:“這倆家伙何止是朽木,簡直連狗……咳咳,算了,反正與我無關,隨他去,隨他去。”

“嗯,事不過三,居然還不吸取教訓,好吧,這次總算學聰明了點,上去了倆……可是,倆就有用了嗎?明顯人家早就算計好了呀!”

“這王鵬舉到底……少將軍?難道是王公節的兒子?真是奇了,王匡那榆木腦袋,怎么能生出這么機敏的兒子出來?分明就是把牛、張那倆蠢貨算得死死的呀,后生可畏啊。”

“總算吸取教訓了……或者應該說是被嚇住了,如果那倆蠢貨還沒蠢到家,應該就找人問計了吧?真是的,早干什么去了?現在才想起來……蠢,太蠢!”

他語氣夸張,但聲音卻極低,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戰場上,也沒注意他的異常。直到陣前觀陣的中軍遣使相召,這才有人注意到,原來同袍中還有這么沉得住氣之人,難怪能得二位將軍另眼相看呢。

“賈都尉,牛將軍有令,讓你……”

“我知道了,這就走吧。”胖子抖抖衣袍,邁著四方步,大搖大擺的走了。

傳令的將校當即就愣住了。老實說,軍中沒幾個人知道這胖子是個什么來路,不過,既然在這種危機關頭得到二位主將的信重,應該不是一般人吧?

他左右看看,見其他人也都是一臉景仰,于是他低頭,像個跟班似的跟在了對方身后。

嗯,看這做派,應該沒錯,巴結著就對了。

果不其然,到了中軍,兩位主將的態度證明了一切。

“賈先生,你來了就好,危難之時,方顯英雄本色,如今我軍迭遭重挫,先生可有計較,可挽此危局?”

張濟對胖子更有信心,牛輔雖沒說話,但熱切的眼神卻暴露了他的心情。其他事且不說,河內軍在盟津迎戰,是胖子早就預料到了的。

胖子摸摸下巴,笑瞇瞇的說道:“敵人狡猾,利用二位將軍和諸位同袍報仇心切的心理,占得了一時的上風。不過,再狡猾的狐貍也斗不過好獵手,應對得法的話,反敗為勝卻也不難。”

其他謀士在獻計之前,喜歡總結一下先前的教訓,借此展示自己的先見之明,但胖子沒有那種壞習慣。

反襯會讓人印象深刻,可把主將作為陪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遇到那大度的,也許一笑了之;重視人才,擅長自我控制的,也還好,頂多是先行記下,等秋后一起算賬;若是遇到那心胸狹隘的,那就……

所以,胖子并不冒進,輕輕巧巧的將此節一筆帶過,為同僚上司開脫的同時,也提醒了對方:你們已經中過奸計了,接下來要小心點才行。

說話有技巧,做事就不難。

“計將安出?”本來就看重胖子的張濟,語氣更加誠懇了,其他人看過來的眼色,也溫和了許多。

“上策就是收兵安營,擇日再戰。”受到了眾多的期盼,但胖子的計策卻顯得有點過于樸素,眾將都是一臉茫然。

胖子見狀,知道眾人不理解,他耐心解釋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軍在同一人手上,連折四將,頹勢已成,再糾纏下去也不可能有結果,不如以退為進,先行安營,展開對峙。”

“這樣就能反敗為勝?”牛輔覺得很不可思議。

“單是這樣當然不夠,”胖子搖頭,“我軍銳氣已失,固守待援才是上策。”

“不可能!”眾將異口同聲的反駁道:“我軍兵多,精銳程度也是占優,又是追擊而來,怎么反而要固守待援?于理不通啊!”

“即便真的不得不如此,援兵又要從何而來,難不成要向洛陽請援嗎?可是洛陽兵力已經頗有不足,丞相那邊恐怕……”最支持胖子,也是最理智的張濟,也是一臉難色。

他不是不知道軍心動搖,士氣低落,可是,比起向董卓求援,還不如硬著頭皮打一仗呢。要知道,丞相可是沒了只耳朵,心情正糟糕呢,去觸他的霉頭?不怕腦袋搬家么?

“當務之急是振作士氣,不如此,就無法陣列而戰,發揮軍力優勢啊。”

胖子從容答道:“洛陽雖然軍力不足,但要調援兵卻也不難,只消牛將軍往河東去一封書信,著李、郭二位將軍,調遣數千輕騎來援即可。河內兵馬騎兵不多,只要有生力軍到來,在敵營外圍游擊,取得幾場小勝,就能重振士氣,到時候,河內軍縱有奇謀,亦不足為慮。”

“此計……”張濟有些動心。

士氣低就召生力軍,發揮長處,攻擊敵人弱點,這就是個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辦法,中規中矩,卻很穩妥。

“此計不妥。”牛輔不同意。

李、郭都從屬于他的麾下,如果操作得當,確實可以瞞過董卓,調來援兵。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他在河陰這邊玩女人,都走漏了風聲,調兵這種大事,還想做得悄然無息?

開玩笑!絕對不可能,牛輔才不會兩次翻進同一條水溝呢。

提議不明不白的被否決了,胖子卻絲毫不以為意,他先幫主將找了個借口,然后再次獻計道:“遠水不及近渴,若來不及調遣援軍,就這么對峙著也不失為良策。”

“良策?”

“我軍士氣不振,全因那王鵬舉一人之故。”胖子詳細解釋道:“無論是潛伏暗殺,還是單人突陣,挑殺四將,都是聞所未聞的罕見之舉。士兵們難以理解,故而感到恐懼,進而士氣低迷。”

牛輔還是一臉不爽,張濟卻若有所思:“賈先生的意思是……”

“對峙,就是讓士卒們習慣的過程,我軍堅守不出,攻守之勢當即逆轉,那王鵬舉再厲害,難不成能以一人之力,沖破萬軍之陣嗎?他若來挑戰就最好,只消耗上幾天,士卒也就司空見慣了,若是不來,那就見招拆招便是。”

見牛輔仍然猶疑不定,胖子又加碼道:“此外,對峙還有一個好處……”

“哦?”牛輔終于有了點興趣。

胖子抬手遙指韓浩的營寨,笑道:“河內軍號令不一,內部矛盾眾多。那王鵬舉明知如此,還到盟津來會師,不過因為兵太少,來借勢罷了。開始倒還無妨,可時間一久,就算兩邊主將能理智行事,下面的士卒難道就不會起沖突嗎?”

“就算現在,若非我軍擺出了大舉進攻的態勢,恐怕雙方就已經起沖突了。只要我們擺明態度,暗示韓浩,他可以自行離去,我軍不予追擊,想必他就會開始打盡早脫身的主意了。”

離間河內軍,并加以利用的計策,原本就出于胖子之手。比起董卓扣押人質,脅迫韓浩投降的做法,胖子的計策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只要有隙可趁,就能借勢,并不是只有將對方拉入己方,才能增強力量的。想到這里,胖子微微瞇起了眼睛,望向河畔,在這一點上,他和對面那個少年人倒是很有共識。

想了一會兒,牛輔突然問道:“依你之見,此計若要奏效,需要多長時間,本將需要確切的。”

“這……”胖子有點傻眼。

王羽的策略是打壓西涼軍的士氣,而他的對策也是針鋒相對,簡單來說,兩人都是針對人心設定計策。人心是世間最為復雜的事物,能象他這樣,把握好大方向,已經是相當高明的手段了,還要在這上面加個確切的時限,恐怕只有神明才能做得到了。

牛輔直勾勾的盯著胖子,后者無奈,也只能冥思苦想了一陣子,然后給出了最低限度的答案。

他伸出一個巴掌,眼神有些游移:“五日之內。”

五天見效,是建立在王羽沒有多余行動的情況下,但對方顯然不是什么老實人。依照胖子的推測,即便牛輔依計從事,也要經過一番激烈的斗法,才會分出勝負。

但是,即便他給出了最低限度的時限,換來的,依然是牛輔的斷然拒絕。

“不行,太慢!可有速勝之法?”

胖子搖頭。

他明白牛輔的心思,這位上門女婿已經被老丈人打怕了,在后者的嚴令之下,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如果,對面那位少年在定策之時,把這一層因素也算計在內,那……嘿嘿,還真是了不起呢,即便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洞悉人心的本事呢。

“罷了,不過是一個人而已,大軍碾壓之下,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兒。”牛輔咬咬牙,一揮手,喝令道:“傳我將令,全軍突擊!”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4:23:25

第二十章 一喝退千軍

“且慢!”張濟和胖子異口同聲的叫道。
胖子只是開口,張濟干脆一把拽住了牛輔的手,指著河對岸說道:“將軍請看,沿河列陣的,乃是王匡的泰山兵,其人數雖不多,但人手一把大黃力弩,破甲摧鋒,極為犀利。我軍甲仗精良,對付其他兵馬自是無往不利,可若是貿然前沖,恐怕……”

張濟在河陽吃過虧。從絕對數目上來說,他的損失并不大,但他卻很心疼,因為折損的都是他麾下最精銳的重甲步兵!

“那怎么辦?”看著仇人就在眼前,卻奈何不得,牛輔又直勾勾的盯著張濟,一定要對方拿出個主意來。

“可以……以正兵攻之,檣櫓在前,藏兵于后,陣列而前,次第推進……”不知為何,張濟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一邊說著,一邊四處張望。

盡管如此,他的意見算是說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頂盾推進。強弩也不是無敵的,用騎兵沖陣是自找不痛快,用步兵就沒什么壓力了。

“也好,就這么……”牛輔只想快點解決問題,并不拘泥于具體形式。

“牛將軍!”胖子急了。

張濟的辦法不是不行,問題是時機錯了。若是剛抵達那會兒,牛輔沒陷入王羽的陷阱,跟他玩將領單挑,而是直接揮軍進攻,就算拿不下河內軍,也不會有什么后患。

可現在就不行了,軍隊的士氣已經下降到了崩潰邊緣,對王羽的恐懼更是達到了頂點。前軍若是接戰不力,王羽那邊再耍點花樣,恐怕要糟糕啊!

胖子目視張濟,矬子里拔大個,后者還算有點腦子,能保持清醒,一起力勸,說不定還能……

結果,這一轉頭,胖子徹底傻眼了。張濟剛才還只是有些走神,現在,他干脆閉上了眼睛,一副神游天外,很陶醉的樣子。

這是什么情況?饒是胖子智計百出,人情練達,這會兒也有點發懵。靜下心仔細聽聽,他才算是有了點頭緒。

河對岸,似乎有人在彈琴,樂師的技藝還很高明,用一張瑤琴,竟然彈出了金戈之音!曲調很特別,在沙場上聽來極有味道,可問題是……

那少年怎么會知道,張將軍沉迷此道的?

胖子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自己,也是在很偶然的機會,在張府做客時,才知道張濟酷愛音律,為此,他不顧身份的娶了個歌女為妻。

因為身份不搭調,所以張濟很少宣揚此事,其他人私下里也不敢多議論,張濟自己手握重兵,而且,他還有個很能打,也很沖動的侄子。

“你到底有何話說?若是耽誤了戰機,本將饒不了你!”胖子千念百轉,其實只是一瞬間,但牛輔依然很不耐煩。

“屬下……”胖子本來是要勸諫的,西涼軍和河內軍誰輸誰贏他不在意,可他現在身在西涼軍中軍,很危險滴!

不過,張濟走神,牛輔一意孤行,敵人則把功夫做到了這種程度……事情好像已經難以挽回了,與其跟著倒霉,不如還是自尋出路吧。

胖子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他一改之前圓滑的態度,換上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語調和表情:“將軍,不能進攻啊!屬下適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字字都是真心,不能攻,強攻的話,恐怕……”

牛輔大怒。雖然對方變臉的速度讓他驚訝,但他無暇多想,他只知道,進攻在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死胖子把動搖軍心的話說出口。

“滾,賈文和,你給本將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本將看到你!”

“屬下……遵命。”胖子一臉悲憤的走了,看起來很是狼狽,但若有人細心觀察的話,就會發現,胖子離開的時候,嘴角是帶著笑的,那是如釋重負般的笑容。

“全軍前進!”趕跑了礙手礙腳的人,牛輔意氣風發的一揮手,傳令進攻。

可是,戰鼓昂揚,號令嘹亮,軍列卻只產生了一陣波動,而非牛輔預想中的全軍突進。

“怎么回事?你們都是怎么帶的兵?”牛輔大怒,召集眾將,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將軍,末將麾下士卒,懾于那王鵬舉之威,畏縮不前!”

“將軍,我軍士氣本就萎靡,此人孤身突前,揚聲叫陣,連殺四將,卻無人應戰,士卒懼已膽寒?”

“將軍,不除此人,恐怕……”

眾將叫苦不迭。

“胡說,上萬人的大軍,怎么會害怕一個人?看清楚,他只有一個人,兩手兩腳,不是三頭六臂!大軍直接碾過去,他就死定了!”牛輔暴跳如雷,他其實也后悔了,后悔開始的時候上了當,如果那個時候不理會對方的挑釁,也許……

“各歸本陣,傳我將令,全軍前進,有畏縮不前者,殺無赦!”

嚴令之下,西涼軍的軍陣終于開始向前移動了。

牛輔籌謀的時間并不長,王羽一直在冷眼旁觀,他不怕耽誤時間,耽擱得越久,西涼軍的士氣就越低,要擔心的是對方。

“推進?還真的是在推呢,這速度都趕上烏龜了。倒是剛才那個胖子,賈文和?難道是那位毒士賈詡?可是,這形象似乎有點……好吧,以貌取人是偏見的開始,胖子,也不一定就是老實人,不過,無雙毒士是個胖子,好像很違和啊。”

賈詡并沒有注意到,從他出現開始,王羽鷹隼一般的眼神,就一直盯在他身上。等到牛輔一聲怒喝,將其斥退的時候,王羽的眼睛更是大亮。

還好,不管是不是本尊,反正是不受重用的,那就沒什么威脅,反而會成為戰利品。價值么,可能還在贏這一仗之上!

王羽縱聲長笑。

西涼軍再次止步,他們被嚇到了。

牛輔高聲怒吼,各級將校狼狽不堪,揮舞著馬鞭或是連鞘的鋼刀,拼命驅趕著,想讓士卒恢復斗志,繼續前進,但收效甚微。

士卒們彼此推搡著,就是不愿意前進,仿佛前面等著他們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魔神似的。

將西涼軍的亂相看在眼中,王羽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時機到了。

他單臂持槍,斜舉向上,舌綻春雷,猛然喝道:“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有敢決一死戰者,盡管放馬過來!”

“不用理他,只當是敗犬狂吠,全軍殺上去,將他斬成肉泥,取得首級者,賞萬金!”牛輔這次學乖了,單挑?若是沒把呂布趕走,還可以試試,現在么,還是陣列而戰的好。

重賞喚醒了士卒的理智和斗志,他們重新站齊了隊列,開始緩緩前進。

牛輔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就在這時,他身邊的衛士突然從馬上站了起來。

“何事?”牛輔剛落回肚里的心又懸起來了,他急問道。

“將軍,遠處似乎有煙塵……”衛士向北眺望著,面露驚容。

“煙塵?”牛輔心中一凜,急忙起身觀望,一看之下,更是大驚失色。

煙塵起自大河北岸,由東方滾滾而來!從那個方向來的軍隊,不可能是友軍,很可能是……

“援兵來了!”

“是袁將軍,盟主的主力大軍到了!”

“盟主來了,眾人還不奮勇向前?追隨少將軍,殺西涼人一個片甲不留!”

“對,不要讓袁將軍奪了頭功去!”

“進攻,進攻!全軍前進!”

河內軍爆發出了一陣震天般的歡呼聲,隨即,將校們的號令聲也開始響起,口令只有一個,前進!

作為前鋒的泰山兵更是士氣如虹,在第一時間踏上了河冰。弩矢發出了森寒的光芒,殺氣四溢。

與此同時,西涼軍的動搖更加劇烈了,后軍甚至已經出現了零星的逃兵,前軍也多驚慌失措,倉皇四顧。

“元江,怎么辦,現在怎么辦?”牛輔慌了,他確實沒什么將才,更談不上大將之風,董卓蹂躪,早就將他性格里那些積極進取的因素抹殺光了。

“將軍,你有沒有聽到琴曲?”張濟臉色也有些蒼白,聲音也略帶顫音,但是他回答卻讓牛輔恨不得踢他兩腳。

“什么琴曲?這當口了,哪還有什么精神管那些?”

“此曲的意境是……”下一刻,張濟臉色大變,突然高喊起來:“十面埋伏!對,一定是十面埋伏,將軍,有伏兵,快,快快撤兵!”

“……”唯一的助手也亂了手腳,牛輔更加無所適從了。

然而,這里是戰場,他面對的敵人把握戰機的能力更是天下無雙,哪里有時間讓他發呆?

王羽發動了沖鋒!

他沒有等待后續部隊,視面前的上萬人馬于無物,就那么端著長槍沖了上來,吼聲如雷:“不要走了牛輔,殺!”

“殺!”河內軍齊聲響應,泰山兵持弩走的稍慢,輕裝的郡兵后發先至,已經沖過了河中央。士卒們完全沒有以寡敵眾,以弱擊強的覺悟,只是恨不得多生幾條腿,好能追隨在那個雄武無雙的身影身后,殺敵制勝。

“咚!咚!咚!”少見的,戰鼓聲在沖鋒之后發起,不過,對河內軍的將士來說,他們已經不需要戰鼓來激勵了。英勇無敵的主帥,以及聲音雖小,但卻始終縈繞在耳邊那一縷琴音,已經足夠讓他們熱血沸騰了。

玉帶般的河面上,滿是攢動的人頭,閃亮的刀槍,人人爭先,個個奮勇,河內軍展開了全面反擊。

西涼軍沒能撐到最后關頭,王羽的沖鋒,成了天平上的最后一顆砝碼。

西涼軍的士氣降到最低,他們崩潰了!

士卒們忘記了身邊還有同伴,忘記了自己一方人多勢眾,他們的眼里,只有那個恐怖的煞神挺槍殺來,槍尖上,依稀還有鮮血滴下!每個人都覺得,那個殺神是沖著自己來的。

既然無法匹敵,那就只能逃跑,將校們為遠方的煙塵所懾,也正六神無主,哪里還顧得了許多?

于是,再沒什么可以阻擋西涼軍的潰敗,龐大的軍陣瞬間瓦解,紛亂的人群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扇面,然后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寨墻上,韓浩與司馬馗驚駭至極,久久無語……

名震天下的西涼鐵騎,在只死了四個人的情況下,被人一聲吼,就全軍崩潰了?這……究竟是西涼軍徒有虛名,還是那個王羽真有神助?

韓浩沒注意到,他身后的幾個親衛都是汗出如漿,臉色煞白,戰栗得站都站不穩了。

就在不久前,他們去河岸勘查地勢時,曾親耳聽到王公子的長嘯,當時,他們還很是嘲諷了對方一番。現在一回想起來,自己這些真是不知死活啊!那天哪里是勘查地勢去了,分明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吶!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4:28:39

第二十一章 河畔追賈詡

“疑兵,分明就是疑兵啊!而且還很粗淺,袁本初若是要來,早就來了,哪里會等到現在?罷了,就是一群扶不上墻的爛泥而已……”
“完了吧,被那煞星追上了,牛輔這下算是沒救了……沒決斷,沒見識,還是個死腦筋,嗯,跑的還這么慢,你不死誰死?”

“好在咱見機夠快,提前躲到了后面……嗯,我算算,河內軍過河耽擱了一下,抓牛輔又耽擱了一下,張濟夠聰明,知道要和牛輔分開跑,估計還能耽擱一下,再加上后面的潰軍……接下來么,就是回洛陽了,然后想辦法給自己開脫,勸諫的功勞,千萬不能領,否則肯定遭人嫉恨,危險得很,反正要升官,也不急在一時。”

全軍崩潰后,逃兵們都恨不得多生幾只腳,或者背上生出兩根翅膀來,無不拼盡全力,亡命而逃。

在一片豕突狼奔之中,有個胖子卻逃得從容淡定,游刃有余。他體型雖胖,但手中沒有兵器,身上也沒有甲胄,沒有負擔,步伐自然輕快。

不過,他淡定的主要原因,還是心態夠好。

盡管西涼軍慘敗,但局勢卻一直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敗,也只是因為主事的幾個白癡太無能,跟他賈某人可沒關系。就算有關系也無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胖子從來就沒把這種無謂的榮譽感放在心上過。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在亂世中,沒有家世,沒有勇力,單純用腦子來保全身家,本就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幾個相識的潰卒見他走的慢,好心勸了兩句,胖子擺擺手,笑著回絕了,只要能達到逃生的目的就好,跑那么快,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狽干嘛?

他事先已經觀察過了,這個方向上,沒有任何重量級的人物,只是些雜兵而已。以河內軍那點實力,打一場擊潰戰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有全殲西涼軍的打算和能力,所以,這個方向是絕對安全的。

然而,世事無常,有些時候,十拿九穩的局面,也會發生意外,而且是相當致命的意外。

“牛輔完了……那個小家伙可真兇悍,十幾個精銳護衛,就那么斬瓜切菜似的被殺了……下一個,輪到張濟了,但愿他跑得快點,不要被……咦,那小家伙眼神有問題嗎?張濟明明往西面跑了,他怎么往東面追?難道是殺紅眼,分不清方向了?”

“不對!這個方向似乎……”

“糟糕!怎么追到我這邊來了?”有了這個驚人的發現,胖子背后的汗毛都炸起來了,斗智的話,他當然不怕王羽,但要比打架,一百個胖子也打不贏王羽啊!

李蒙等四將死的這叫一個慘;牛輔那十幾個親衛的圍攻,同樣是飛蛾撲火;別說胖子為了避免目標太大,孤身逃跑,身邊根本沒保鏢,就算有,幾十個雜兵能有啥用?

“要命了,趕緊換個方向……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小家伙很有些分不清主次呢,殺紅眼了就到處亂撞……”

然而,下一刻,胖子發現了更多的問題,無論他怎么改變方向,王羽都死死的追在他身后,他向東,王羽就不朝西,眼角都不掃那些雜兵一眼。

為了加快速度,王羽把長槍都扔了,手里只拿著一把匕首似的短刀。不過,要是有人以為這樣就能揀便宜,那就大錯特錯了,王羽身后的累累尸骨,以及匕首上的血跡都提醒著眾人,沒了長槍,他一樣是猛虎,兇猛絕倫!

“難道……他就是為了追我!?開什么玩笑,放著堂堂一軍主帥,堂堂校尉張濟不追,來追我這個剛晉升沒幾天的平津都尉?這小子是瘋了嗎?這……這不合理哇!”

胖子終于慌神了,饒是他計謀百出,一時間也是手足無措。智慧想要轉化成實力,須得有勢可借,現在兵荒馬亂的,哪有勢給他借?

西涼兵?

那些潰兵也不傻,都學乖了,一個個都緊盯著自己的行動,自己一轉向,他們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別說上前阻擋王羽了,若是有可能,這幫人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推倒,好讓王羽得償所愿,放過他們一馬……

最要命的是,胖子的智慧也不管用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王羽為什么要追自己,而且還追得這么緊,看那架勢,若不是牛輔的親衛自作多情,自己跑上去找虐,也許對方會連牛輔都棄而不理,直追下來。

這事兒咋就這么荒謬呢?他到底為啥死追著自己不放,自己什么時候有這么大的魅力了啊!

帶著滿心的疑惑和不解,胖子平生第一次,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胖子凌亂了,腳下的步子也是越來越慢,另一邊,王羽卻是越追越起勁,一邊追,他還一邊喊:“文和先生休走,且留下來和本將一敘!”

賈詡自己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情,在王羽來說,那真是再合理不過了。

賈詡!

三國最出名的謀士之一,無雙毒士,亂武天下的賈文和!

這種大人物出現在眼前,焉能不追?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

追!當然要追,追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也要追!

對于這種超出預計的目標,王羽不會再象刺殺時那樣,輕輕放過了。當然,這兩件事的性質也不一樣。不殺董卓、牛輔,是為了長遠打算;追賈詡,同樣也是如此。

無論在什么時代,人才,都是最寶貴的資源。

牛輔算什么?張濟算什么?跟賈詡比起來都是浮云!

若不是牛輔這個廢物當主將,這一仗哪能贏得這么輕松?就算換個沒腦子,肯虛心接受意見的,有賈詡在,也會成為大麻煩啊。

初聞賈詡在敵軍陣營時,王羽也是大吃一驚,好在牛輔跟他想象的一樣無能,否則,想獲勝可就難了。既然牛輔不聽勸解,現在就是自己接收戰果的時候了。

“文和先生……”王羽腳下生風,渾身是勁,越追越快,喊聲更是傳遍四方。

王羽這一喊,目標就算是徹底擺明了,西涼潰兵象避瘟疫似的躲開了正在追逐中的這一對,朝其他方向抱頭鼠竄去了。

那王鵬舉是個瘋子,不過卻是個有原則的瘋子。他既然認定了那個胖子,大家自然不好去打擾,趁機逃命才是正經,沒看后面那面山字旗也是越追越近嗎?

賈詡見狀,也絕望了。

他停下腳步,瞪著跑近的王羽,氣喘吁吁,欲哭無淚。

人心難測,算人者不謀己身,古人誠不我欺啊。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自己有這么大面子,居然受到了這么隆重的待遇,雖然自己一點也不想要,不過人吶,該認命的時候就得認命。

見賈詡識相,王羽自然不打算動粗,長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文和先生,怎么走得這么急?”

賈詡愁眉苦臉的說道:“原不知王公子留客之意,竟如此之盛,連賈某這樣的無名小卒都能得如此看重,詡實是受寵若驚,不勝惶恐啊。”

“哈哈,”王羽樂了,識時務,明進退,連諷刺都諷刺的這么委婉,確實是本尊沒錯了,“昔日蕭何月下追韓信,成就了大漢四百年江山,成為千古佳話;今日王羽不才,在河畔追到文和先生,他日未嘗不會流芳千古,尤勝先賢呢。”

“公子果然志向高遠,賈詡佩服。”王羽語出驚人,但賈詡一點都不意外,一般人哪能干出王羽做的那些事?

仔細想想,盡管自己名聲不顯,只是在老家武威才薄有聲望,但王羽會死追自己不放,也只能往愛才如命這方面想了。否則,他還能圖什么啊?

至于王羽怎么知道的……也許就是他情報得力唄,連張濟那點小愛好都能打聽出來,當年閻忠對自己的評語也不是機密,想打聽的話,又有何難?

唯一的意外,就是王羽的口氣太大了,和蕭何、韓信比肩?賈詡自己從來就沒那么想過,亂世里,他唯一的信念就是保全自己和家人,蕭、韓那些傳說中的人物,實在太遙遠了。

不過,想到王羽的作為,賈詡也沒什么好驚訝的,這少年本就是個不走尋常路的。

對賈詡來說,一個新的挑戰擺在了面前,這一次,是在他擅長的領域里開戰,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帶來制勝的契機。

“文和先生,本將已經備下了酒宴,為先生接風洗塵,請先生移步營中。”王羽指著河對岸的營帳,很鄭重的說道。

賈詡抬頭看看,河內軍的營寨不但簡陋,而且空蕩蕩的,在大勝的刺激下,連伙夫都追出來了,大概是報著抓不到俘虜,也能揀點輜重的念頭追出來的,否則,他們為啥連武器都不拿?又不是人人都有王公子這樣的本事。

賈詡一本正經的拱拱手,稱謝道:“公子美意,固不敢辭。”

“先生請!”

“公子請!”

一個滿身鮮血,另一個則是袍亂襟散,連發髻都散落了下來。然而,在喊殺聲震天的戰場上,作為抓捕者和俘虜,兩人表現出來的,卻和身份完全不相符,倒象赴宴的貴族一般,從容而淡定。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7:06:48

第二十二章 賈詡入王營

歸途上,試探性的對話還在繼續。
“吾之軍士,可雄壯否?”王羽學著書里看來的臺詞問道。

“泰山勁卒,河內精兵,真熊虎之士也。”賈詡欣然應對,對周圍的情況視若無睹。

泰山勁卒此言倒是不假,但河內兵馬就差得多了。在最初的興奮勁消退后,河內郡兵已經徹底沒了陣型,漫山遍野的散布在戰場上,跟一群乞丐似的,什么都揀。

盔甲、武器倒也罷了,這是軍資;旗幟、印信也是好東西,可以拿來報功;可是,連鍋碗瓢盆,甚至馬桶都不放過,這就太過分了。

再窮,也不能這么沒志氣啊。

“少將軍威武!”

“少將軍真神人也!”

“少將軍……”

見到王羽,撿破爛的郡兵們紛紛起身致敬,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郡兵們眼中,王羽是比戰利品更偉大的存在。

以王羽的聲望,想約束隊伍倒也不是不行,但河內軍畢竟不是他的直屬,而且窮的確實也太久了,嚴令他們放棄戰利品也不太可能,只能隨他們去了。

反正他也沒想著單憑軍容就折服賈詡,這位毒士的官職雖不高,但從西涼到洛陽,見過的世面卻不少。憑河內郡兵的底子,想達到能折服賈詡的程度,至少還得再練十年。

反正自己贏了這仗,麾下兵馬也不是沒有出彩的地方。

泰山兵在于禁的約束下,就沒有參加撿破爛的行列,他們一直保持著完整的隊列,一旦發現西涼軍有從混亂中恢復建制的跡象,就會予以迎頭痛擊,將所有隱患消弭于未成形之際。

能在大勝之后,還保持這樣的冷靜,也是相當罕見的。就連一直打哈哈,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賈詡,都多打量了于禁和泰山兵幾眼。

大勝而不驕,這是名將之姿啊,難怪王公子放心大膽的孤身突前,一點都不擔心后續部隊的銜接問題呢。

“此乃泰山于文則,日前才出任軍侯一職,帶兵不過三日,如此英杰,堪入文和先生眼界否?”除了自己,王羽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么點東西了。

“勝而不驕,居功不傲,幾有當年馮公孫之風,稱為英杰,并不為過。”賈詡點點頭,給出了很高的贊譽,但語氣神態卻與剛才差不多。即便以王羽的本領,也摸不透對方這話里,到底有幾分誠意。

而且,馮公孫又是誰?

想不出來答案,并不妨礙王羽繼續試探,此時,兩人已經進了營地了,王羽指指半滿的糧倉,問道:“吾之糧草,頗足備否?”

“兵精糧足,名不虛傳。”賈詡的回答依然很公式化。

這老狐貍,很不好搞啊!王羽摸摸鼻子,有點郁悶。

想招攬個人才咋就這么難呢?抓的倒是挺容易的,但他擺出一副徐庶入曹營,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這就麻煩了。怎么才能讓老狐貍歸心?難道要來個七擒七縱才行?

小滑頭,看你還有何伎倆?賈詡摸摸下巴,微覺得意,終于占了次上風,不容易啊!

其實賈詡很清楚,現在這點小上風,根本算不得什么。王羽要擺出禮賢下士的架勢招攬人,他摸清了對方的心思,自然可以拿捏拿捏,尺度若是掌握不好,把對方惹翻臉了才糟糕呢。

何況,讓王羽碰軟釘子也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把這少年忽悠的暈頭轉向,把自己給放了,那才是值得慶祝的大勝利。

只是,想想王羽剛剛追人時的熱情,賈詡無聲的嘆了口氣,這事兒的難度,不是一般的高,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嘍。

接下來,類似的對話依然進行著,王羽從各個角度試探,賈詡則絲毫不露口風。在他嘴里,河內軍的一切都變得很完美,仿佛搖身一變,成了河內軍的官方代言人。

對王羽來說,這也是個新的挑戰,招攬人才,到底要怎么搞,他一點概念都沒有。

收服于禁比較簡單,對方原本就是自家人,只是提高忠誠度,變成心腹而已,露一手本事就行了;方悅更簡單,直接打一架,就納頭便拜了;現在的這個胖子,就麻煩了……

本事已經展示過了。

軍略上,自己以弱勝強;勇武方面,孤身突進,斬將奪旗;智謀,這場仗,打的就是心理戰,賈詡既然曾被牛輔找去問計,應該不會看不出,若是這點東西都看不出,他就不是那個無雙毒士了。

很顯然,賈詡看破了自己的招攬之意,卻不怎么動心,所以才擺出這么副事事配合,就是不用真心的態勢。

一直到追擊結束,打掃完戰場,大軍收兵回營,眾將來回報請示,王羽的招攬行動依然沒什么進展,他也只好將此事暫且放放,先處理軍機了。

當然,處理的過程中,他也拉上了賈詡,說是讓后者參贊軍務。賈詡也不拒絕,施施然跟了過來,其實胖子心里明鏡似的,人在屋檐下,拒絕也沒用,有敬酒不吃,何必上趕子吃罰酒呢?

“本部兵馬斬首八百,俘虜五百,奪旗……”

“河內郡轄下齊成部,斬首十五,俘虜三十,繳獲……”

“河內……”

勝利,是一場大勝不假,但收獲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大,至少殲敵的數目確實不多。西涼軍的崩潰,發生在兩軍發生接觸之前,而西涼軍的騎兵比例又高,除了列于陣前的少數親衛,騎兵基本都跑掉了。

河內軍最大的戰果,除了抓到對方的主將牛輔之外,就只有郡兵撿回來的那些輜重了。

方悅對此倒是很滿意,王羽就沒啥感想了,他轉頭問道:“文和先生以為如何?”

“戰果輝煌,煊赫神京。”賈詡的回答依然如故。

好話人人愛聽,本來方悅等人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賈詡的出現也很莫名其妙,這下算是松了口氣,看賈詡的眼神,也帶了幾分善意。

郡兵之所以斬首少,繳獲多,倒不是因為怯戰,全都是錢惹的禍。

最開始,只是零星有人揀東西,西涼軍發現郡兵的斂財傾向后,看到有人追來,都直接往身后丟東西,什么盔甲、衣袍、兵器、錢財,丟得滿地都是。郡兵們很快也學了乖,專門挑那些看似將領的人追,追不上不要緊,只要追得對方丟東西就行。

這一來二去的,郡兵的繳獲量自然大增,斬首什么的,就聊勝于無了。所有的斬首加起來,還沒有泰山兵五百人的多。

“嗯,各位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王羽不咸不淡的向方悅點點頭,然后轉向于禁吩咐道:“文則,外圍警戒的事情就交給你安排了,警戒線你先布置,然后本將再與你商議。”

“喏。”于禁領命。

方悅遲疑著問道:“少將軍,西涼軍敗得這么慘,難道還能卷土重來?”

“短時間內,牛輔部已經不足為慮,可西涼軍又不是只有牛輔,其他人還不好說,收到軍情之后,有個人只怕……”說著,王羽看了賈詡一樣,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發令道:“文則,將牛輔帶到中軍帳,本將要親自審問。”

“喏。”

被俘之后,賈詡的神情終于發生了變化,他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

審問牛輔,倒沒什么,這種主將級別的俘虜,知道的軍情肯定不少,但王公子那個眼神……好像有深意啊!難道,會是自己最擔心的那種情況么?

“文和先生,可有話說?”王羽悠然問道。

“……”賈詡欲言又止,他決定還是觀望一下,不能就此喪失了主動權。

還是差了一點,不過沒關系,哥有時間,也有耐心,王羽微覺失望,不過依然信心十足,牛輔這個殺手锏的作用大著呢,不信你能一直沉得住氣。

送走賈詡,于禁回來復命,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王羽見狀笑道:“文則可是奇怪,本將為何對賈先生如此看重?”

“末將不敢。”于禁搖搖頭,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末將只是在想,主公難道是想放走牛輔,以此來迫降?可如此一來,老主公那邊……”

“父親那邊,我自有主張,至于這位賈先生的價值……”王羽賣了個關子,“如果一切順利,待本將與他詳談時,文則也一起聽聽就明白了。”

雖然是俘虜,但賈詡享受的待遇卻不錯,飲食都很豐盛,還有個獨立的軍帳可住,另外,還有四個長得很壯的貼身護衛,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但賈詡依然很焦慮,對他這個擅長把握人心的智者來說,這種情緒相當之陌生。不是他的智慧突然縮水了,而是他的對手太過違背常理,難以評估。

此外,正如他把握了王羽的一部分思路一樣,王羽似乎也掌握了他的要害,這才是最要命的。

“不能這么下去了,王羽此人行事果斷,殺伐之氣極重,跟他磨蹭,耗他耐心,很可能引起未知的反應,若是他真的……罷了,還是換個思路,跟他好好談一下比較安全。”

思前想后了很久,賈詡終于做了決定。

就在這時,帳外也傳來了他期待已久的召喚聲:“賈先生,少將軍有請。”

“知道了。”賈詡整整衣衫,長身而起,他知道,自己生平最兇險,也是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7:14:25

第二十三章 何事不得歸

中軍帳內,燈火通明,人倒不多,除了起身相迎的王羽,就只有面無表情,侍立其后的于禁了。
果然,這是要攤牌了,小家伙不是一般的急性子呢。

賈詡不敢托大,急忙辭謝:“階下之囚,哪敢當將軍如此相待?慚愧,慚愧。”

“文和先生過謙了,先生有洞徹人心之能,通達世事,乃是天下奇才,本將又非桀驁昏聵之人,自然要以禮相待,以誠相待。羽有勇,先生有謀,羽若能有幸得先生之助,自是如虎添翼,或曰如魚得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王羽開門見山,直接將醞釀已久的臺詞說了出來。

“將軍的自謙和對詡的推崇,都太過了……既然將軍提及要坦誠相待,詡冒昧,敢請與將軍開誠布公的一談,未知將軍意下如何?”

賈詡的語氣很誠懇,但王羽今天已經領教過很多次了,知道眼前這位毒士控制情緒的本領,堪稱天下無雙,想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看出點什么不太現實。

不過,聽了賈詡的話,王羽知道,自己的暗示對方已經收到了,并且愿意為此做出一定限度的讓步。

肯正經八百的談,那就有門兒。

“自當如此,先生請坐。”王羽抬手延客。

“將軍請。”

賓主落座,見賈詡看向身后,王羽心知對方在疑惑什么,解釋道:“文則乃是本將心腹,如手足一般,參贊軍機,諸事皆不必相瞞,先生大可不必在意,有話不妨直說。”

賈詡笑瞇瞇的全不介意:“無妨,無妨。”

于禁在泰山軍中的地位,在他的預料之中,王羽有大志向,又有智謀,而無論泰山還是河內,底子都很薄,這樣的將才自然是要重用的,否則哪里又談得上愛才若渴?

倒是此舉的用意很耐人尋味,如果自己猜的不錯,小家伙一方面是想向自己表達人才觀,另一方面,則是示恩于人。

這兩個效果,都圓滿的達到了。

那于文則臉上神情依然平靜,但眼神中的熱切,卻是無法遮掩的,根本瞞不過自己的眼睛。而自己的心思么……至少,小家伙的開場白確實很坦誠,只是后面那招,似乎有些太心急了……

也罷,那就有話直說好了。

“將軍既知賈詡微末之名,當對西涼之地的局勢民情有些了解吧?”

王羽硬著頭皮答道:“略知。”

就知道老滑頭不會這么容易就范,這個問題確實有點難啊,

自己只知道西涼很亂,勢力很多,具體是怎么個亂法,那就兩眼一抹黑了。至于民情,這種事別說是自己,就算把后世那些個開講壇的大拿找過來,恐怕也只能干瞪眼啊。

好在賈詡沒打算難為王羽,這一問雖少有些試探之意,但更多的卻是為了承接話題。

“西涼之地,向來混亂,自漢武時代的西進之后,逐漸形成了以漢、羌為主,諸胡混雜的局面。諸胡皆是欺軟怕硬的性子,大漢強盛時,就算受到官吏欺壓,也只是忍氣吞聲,笑臉相對,而漢家百姓素來良善,少有欺人之舉,當時的西涼,和中原并無多大的區別。”

“后來王莽亂政,光武中興,經歷了這場大亂之后,大漢江山江河日下,對西涼的控制開始減弱。自安帝時起,羌人便連結諸胡,反亂不休,綿延至今已有八十余年,規模最大的一場,莫過于中平元年時,邊章、韓遂為首的那場大亂了……”

賈詡的長篇大論,讓王羽漲了不少知識,不過,他卻有些摸不到頭腦,不知道西北形勢,跟現在的話題有什么關系。

莫非,對方是想要自己經略西北?不可能!即便沒有后世的見識,單憑這番話,也知道西北河山殘破,難有作為了,賈詡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知道自己話里蘊含的意思吧?

只聽賈詡語氣深沉的繼續說道:“諸胡自認受到了欺壓,所以要報仇,但他們尋仇的對象,卻不是欺壓他們的官吏,而是無辜百姓!而朝廷屢次征討,收效甚微,亦生出了放棄西涼,退守三輔的念頭,一時間,在朝中喧囂塵上,幾成事實。羌人聞訊之后,氣焰更是高漲,反亂愈發難平……”

王羽接口道:“守護不了疆土,亦保護不了百姓,沒能力也就罷了,連這樣的心思都沒有,還算是什么朝廷?簡直丟盡了大漢列祖列宗的顏面,這樣的朝廷,確實該進垃圾堆了。”

“……”賈詡微微一愣,王羽這話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他再次感嘆,那個一根筋的王匡,到底是怎么生出這種兒子的?差太多了吧?驚訝過后,他心中卻微微有些痛快。這種念頭,在他心里未嘗沒轉過,但卻從來不敢訴諸于口。

“想要在西涼那個混亂之地立身保命,只有兩條路,第一條是光明大道,出仕為官。如前所說,欺壓諸胡的是官吏,如今與羌胡眉來眼去,稱兄道弟的,同樣是他們,有個官職在身,或者和大人物們扯上關系,就可在西涼行走無礙。”

賈詡稍一停頓,提起一樁往事來:“將軍知詡之名,應當也知道當日之事。詡曾舉孝廉,卻無缺可出,只能黯然返鄉,途中路過汧地,與同伴為胡人所執。詡詐稱段太尉外孫,故而得脫,同伴則都被活埋了。”

說著,他苦笑一聲:“此舉頗受閻公推崇,在西涼也頗受贊譽,但是,在中原就頗遭詬病了。說詡不仁不義者眾多,可諸公身居萬全之地,又哪里知道西涼百姓的苦楚呢?”

王羽曬然道:“演戲演全套,西涼世家名士,皆視百姓如螻蟻,文和先生既然假托世家子的身份,借以脫險,自然不能回頭去救別人。救不救得出來還在其次,搞不好,先生自己也要搭進去,先生的處斷全無不妥之處。”

“將軍此言……”賈詡感慨萬千,這件事發生得很早,聽說并評價過的人也很多,但類似王羽這樣的評語,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即便那位對他甚為推崇的名士閻忠,也只是稱贊他機敏靈活,對仁義之類的,都是避而不談。

閻忠的見識未必比不上王羽,他人在西涼,對西涼的情況肯定也更熟悉,他不會看不出王羽說的這些道理,回避不談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士庶之別,在這位名士的心中早已扎了根,根深蒂固,無可動搖。

王羽擺擺手,笑道:“就事論事罷了,文和先生可別誤會了,以為羽是在拍你的馬屁。”

“將軍見識獨到,語出驚人,賈詡佩服。”賈詡拱拱手,稱贊了幾句,繼續講述著他的故事。

“仕途走不通,就只能自謀生路。賈家不是世家,但親戚鄰里,也多半有親緣關系,集合眾人之力,建設堡寨以自保,乃是唯一的可行之道。若非如此,在羌胡和官府的內外煎熬之下,西涼哪里還有生民在?”

聽到這里,王羽開始明白賈詡的意思了,賈詡接下來的話,也驗證了他的猜想。

“董仲穎少游羌中,盡與其豪帥相結,時日久了,難免也沾染了不少胡人之氣,將軍只消觀其麾下兵卒即可知曉。此人殘暴成性,與羌胡無異,詡降將軍本不要緊,但若為董卓知曉,那賈家上下幾百口,恐怕就……”

于禁突然接口道:“牛輔既是董賊女婿,若以之為質……”

“不成的。”賈詡頹然搖頭,也不看于禁,視線只在王羽臉上打轉。

“的確不行。”王羽點點頭,“若董卓那只耳朵尚在,此事倒大有可為,但現在么……何況,如文和先生所說,董賊性情與羌胡相似,胡人重勇力而輕血緣,牛輔一敗再敗,在西涼軍內部的威望恐怕已經下降到了一定程度,以他為質,董卓只怕不會就范,反而會惱羞成怒。”

“將軍英明。”賈詡松了口氣。

王羽沉吟道:“文和先生的意思,本將已經明白了……”

賈詡長篇大論的說了小半夜,其實都是在旁敲側擊的說明苦衷。

西涼那地方很兇險,而且賈家寨那幾百號人,幾十年的生死與共下來,就算血緣關系淡點,也跟一家人無異了。賈詡若叛,董卓知道后,肯定不會手軟,關西都是董卓的地盤,賈家就算能提前收到消息,也逃不出來。

想強行招降賈詡很容易,正如王羽之前暗示的那樣,只要把牛輔放回去,傳遞點假消息就可以了。可是,若是賈家的人都死了,這樣的招降也沒有意義,賈詡說的很明白,家人是他的重要依靠,也是最為珍視的。

除非對方是個老實人,否則,害死人全家,還將人留在身邊當軍師,純粹是自找不痛快。賈詡是老實人么?開玩笑,他若也算是老實人,天下早就大同了。

賈詡這一招訴衷腸非常犀利,連消帶打的消除了王羽的威脅不說,還動之以情,把一個巨大的難題擺在了王羽面前。

想要招攬咱?沒問題,首先你得把我家人給救出來,沒有后顧之憂,咱們才能接著往下談,否則的話,說啥也是白搭。

想救人?這事兒可不容易,至少一個牛輔的分量是肯定不夠的,一旦搞出差錯,那就徹底搞砸了。即便以賈詡的智謀,也想不到妥善的解決之法。

擺在王羽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就是放人,留點情面以待他日再相見。

然而,王羽是什么人,哪會這么容易就放棄?他舍不得誒,天大地大,人海茫茫,這一錯過,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相見?誰又能預估到時候會碰上什么其他的麻煩?

不就是一個條件嗎?

不怕條件太高,毒士值這個身價,就怕不得其門而入,只要對方擺明車馬的亮出條件,問題就只剩下怎么解決了。

王羽喜歡這種模式,很直接,很對他的胃口。

“文和先生,那就一言為定,賈家的人,由本將設法營救,待先生與家人團聚之時,就是先生正式成為本將軍師之日,如何?”

“……須得毫發無傷才好。”

“那是自然。”王羽答得干脆。

王羽答應得太干脆,賈詡有些不放心,思索著其中會不會有什么漏洞:“那時日……”

“一年之內。”

賈詡遲疑道:“那這期間,詡……”

王羽大大方方的答道:“先生就留在營中,本將自會設法,不使董賊生疑。先生若是不放心,待本將定計之時,就請一同參詳,以免本將慮事不周,有所疏漏,如何?”

“……”賈詡無語,他發現自己這個老狐貍被小滑頭給圈進去了。

救人?沒問題,肯定要救,這期間你也可以出工不出力。但是,如果你完全甩手不管,出了問題,就怪不得別人了,誰讓你袖手旁觀來著?

“也罷,此事且依將軍。”賈詡苦笑一聲,隨即肅容道:“既然將軍有言在此,那詡亦有幾事不明,還望將軍不吝為詡解惑。”

來了!

王羽大喜。

論策略,問志向,小說里面招攬謀士,通常都有這么個步驟,到了這一步,說明對方已經動心了。拋去家人的問題不談,只要過了這一關,這個軍師基本上就跑不掉了。

他抖擻精神,凝神靜聽。

賈詡緩緩道:“敢問將軍,若無賈詡之事,將軍原定何時回返泰山?”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7:20:12

第二十四章 相識莫恨晚

“回泰山?”于禁大吃一驚。
他剛才插話,存的是替王羽分憂的心思。主公說話被否定,比較失面子,這種不確定的提議,當然由他說出來才更妥當。

不過這一次,他卻是失聲驚呼。

王家在河內的局面不算好,可主公接手之后,已經開始見起色了。

徹底收服郡兵,只是時間問題;有了這場大勝,豪強們也未必敢怎么樣;即便有幾個不開眼的想鬧騰鬧騰,主公的手腕可不是擺設,還是那句話: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這樣的大好局面,豈能說放就放?

王匡在河內是太守,有官方的名義,但若是回了泰山,就是一普通的豪強。

泰山郡的太守應劭也是名士,其名聲也許比不上后來居上的王羽,但卻遠在王匡之上,最關鍵的是,應劭的同僚故舊太多了,比不怎么會做人的王匡何止強出十倍?

此外,泰山郡遍地豪強,誰的家世也不差,收服起來的難度,比河內這些可大多了,回河內,就相當于重頭開始啊!

如果這位文和先生說的沒錯,那主公很早就有這種判斷了,于禁不理解,因而驚愕。

“文和先生果然知我。”王羽卻絲毫都不意外,面前這位的本事越高,就越值得高興,他撫掌笑道:“卻不知先生何以有見于此?”

“將軍欺詡乎?”賈詡笑道:“河內四戰之地,各方皆有圖謀,將軍若貪戀權職留在河內,即便能在諸侯間的勾心斗角中勝出,始終也要面對西涼鐵騎的兵鋒。腹背受敵,內憂外患,將軍縱然勇武,亦是無法可用,不回返泰山,又待怎地?”

眼中狡黠之色一閃,賈詡接著說道:“詡先前也被將軍瞞過了,對將軍的作為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看來,將軍只是內無忠義之心,外無敬畏之事,天生氣魄,無所畏懼罷了。不過,詡之所以能窺得將軍的打算,將軍的戰后處置才是最關鍵的。”

“哦?”王羽來了興趣,“先生何出此言?”

“很簡單。”

賈詡摸著下巴,笑瞇瞇的說道:“將軍的本部兵馬由于軍侯率領,令行禁止,不動如山,而郡兵完全是另一派模樣。其實郡兵的作為,才是常態,但見過泰山兵的表現后,若是詡還沒點想法,那還真是愧對將軍的看重呢。”

“郡兵多是拖家帶口,世居河內,將軍對其放任自流,自是無意于河內。此外……”賈詡想了想,又補充道:“將軍或許還想借著雙方的對比,激起有志向,且無家世拖累者的想法,趁機將他們甄選出來,重新整編入伍。”

“實瞞不過先生,羽確有此意。”王羽臉上笑意更濃。

從本心講,賈詡就是最適合他的謀士。

他不缺那些大局觀好的,因為他有后世的資訊,隆中對他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也不缺那些擅長處理政務的,這時代的名士多半都只擅長夸夸其談,擅長實務那些人,多半都在官場的中下層掙扎呢。招攬后者,比前者容易太多了。

王羽知道自身的缺點,那就是對人心的把握度不足。

開始的時候,他或許能仗著預判占得先機,但隨著接觸的名人漸多,他發現,小說和史書中的記載,并不準確。

或者太過簡略,不足以形成鮮明的印象,如王匡、蔡邕、乃至蔡琰都是這樣;

或者有所偏頗,比如于禁就是如此。自己的這位頭號心腹,和近代軍人驚人的相似,作風、理念、軍事思想,無不如此。

王羽甚至懷疑,在水淹七軍之后,于禁之所以投降,會不會僅僅是為了保全手下將士的性命?以后世的觀點來說,已經失去了抵抗力的軍人,就應該投降,生命可貴,保全有用之身才是正理。

還有呂布也是,后世的觀念中,呂布就是個有勇無謀的白癡,但實際交手之后,王羽卻覺得這個觀點不大靠譜。呂布或許的確不擅權謀,但絕對不是腦子里光有肌肉的那種人,他只是太傲了,驕傲到了明知道有誤解,都不肯好言解釋的地步。

最離譜的就是面前這位無雙毒士,好吧,賈詡是個胖子,而且看起來人畜無害,還是個草根……這跟王羽從前的觀念完全不一致,但卻完全合情合理。

亂世之中,梟雄們想的是如何問鼎天下,草根們想的則是如何活下去。后世人覺得賈詡很神秘,很不可琢磨,實際上,他就是個努力活下去,并為此動用所有智慧的小人物。

因為地位權勢來之不易,所以他格外珍惜,輕易不與人爭執,沒人問就不發表意見,發表意見的時候也很委婉。

如果非要比擬的話,賈詡的心態,和后世那些小白領完全一致,小心翼翼,瞻前顧后,有點小狡猾,逼急了偶爾也會露一下鋒芒……不同的,只是他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逆天,遠非尋常人能及罷了。

自己把握大勢,賈詡在細節上拾缺補遺,再加上于禁這個完美的執行者,爭雄天下的三駕馬車就已經基本成型了。

當然,目標還沒徹底實現,至少要把賈家的人從武威弄出來才行。這事兒可輕忽不得,否則好事就變成壞事了。另外,賈詡的問題也得解釋清楚了,至少,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志向有多大,能給對方帶來多大的回報。

通常來說,這都是草根最關心的問題。

“不過,歸期一時還無法決定,即便沒有先生的事,本將也不會提前退出這場戰事。在這里折騰這么久,總不能空手回去,名聲是虛的,還得撈點實際的好處才能值回本錢啊。”

“哦?”賈詡眼睛一亮,隨即又瞇成了一條縫,“將軍可否明示?”

“先生以為,諸侯們打這一仗的目的何在?是要誅殺董卓,匡扶朝廷,還是……”

“將軍怎么看?”賈詡反問。

王羽曬道:“本將認為,無非撈取政治資本罷了。”

“政治資本?”賈詡將這幾個字反復念了幾遍,品出了幾分味道。

“這個說法倒是有趣,也很貼切。將軍說的不錯,除了令尊之外,諸侯私下都各有打算:袁本初出任盟主,調遣諸路人馬,借以提升威望;曹孟德假意行刺,以此得名;袁公路與其兄爭勝……韓文節鼠首兩端,被脅迫而來,余者……”

王羽接茬道:“余者不過隨行就市,跟風罷了。”

“這二字用得也甚妙,就是群跟風眾。”賈詡大笑,兩人越談越投契,大有相見恨晚的樣子。

不過,于禁認為,這都是表面現象,這倆人肚腸里的彎繞多著呢,說是九曲十八彎也不為過。他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才知道了。

“這樣說來,將軍下一步是要移兵酸棗了吧?”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如此。關鍵,還得看下一個對手是誰,如果是軟柿子,那自然要捏兩下。不過,我琢磨著啊,下一個來的,很可能是個硬骨頭,能不啃,還是不要啃為妙。”

“嗯,的確會是個硬骨頭,以將軍你的軍容,八成……咳咳,將軍勿怪,一時說順口了。詡的意思是說,這塊硬骨頭,將軍啃掉了也是得不償失,避其鋒芒方是正理。不過,就這么輕輕退卻,就太便宜了點,將軍不妨來個順水推舟。”

套出了賈詡的話,王羽樂了:“正要請先生相助!”

賈詡當然不肯就范:“將軍早有成竹在胸,何須賈某多此一舉?”

“計策雖已有了,但苦無實施之人,尤其是這幾封信……非先生,又有何人能為之?還請先生當仁不讓才好。”

“也罷,既然將軍有命,賈某豈敢不從。”

一番令于禁莫名其妙的對話之后,王羽和賈詡達成了多項共識,并就這些共識,達成了某個分工協議。

賓主盡歡,就此散去。

賈詡回營帳去了,王羽也無暇給于禁解釋,反正過兩天就真相大白了,沒必要浪費唇舌。他還有很多事要忙,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去向幕后功臣們致謝。

“父親,伯父,孩兒魯莽,今日又讓二位擔心了。”

“不妨事,不妨事,有此大勝,足慰平生,羽……鵬舉啊,你真是王家的好兒子,將兵權委任于你,是為父做得最明智的決定!”

為了避免影響王羽的權威,王匡白天一直和蔡邕在遠處觀戰,這場大勝讓他老懷大慰,擔憂之情也沒之前那么強烈了,或者說,他已經開始習慣了。

陣前搏殺再兇險,還能有潛入敵營刺殺兇險?現在,他關心的是接下來的軍事行動。

“接下來,我軍行止如何?”

看著老爹熱切的眼神,王羽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看老爹那架勢,應該是恨不得舊議重提,直取函谷關,跟自己的戰略南轅北轍。不過,該說的也得說,好在跟賈詡斗了一晚上心機,自己口才大有進步,眼前這點小麻煩不值一提。

“父親,接下來,孩兒將率軍前往酸棗,與盟軍主力會師,以堂堂之陣,攻取洛陽。”

王匡神情一黯:“會師么……”

蔡邕知他心意,從旁勸道:“孤軍不可久,先被刺傷,又損兵折將,董卓盛怒之下,很難說會干出什么事來,避敵鋒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未來老丈人真會說話,把見好就收說得這么委婉,連自己都有點信了。

有人幫腔,王羽趕忙趁熱打鐵:“孩兒敢請父親與蔡伯父先行前往酸棗,一來向各路諸侯傳達軍情,順便也可求援,若有援兵到,孩兒自當堅守不退,縱是反擊也大有可為。”

“也好,事不宜遲,那就明日動身。”這話說到了點子上,主力不動,光憑河內軍還能把西涼鐵騎打光不成?王匡終于拿定了主意。

“兵兇戰危,侄女也須得跟我們一起走,鵬舉,今日你多仗琰兒之助,琰兒也是累的不輕,小別在即,你須得前去探望一番才好,記得不要失了禮數。”

“孩兒知道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7:31:15

第二十五章 世態在人心

離開王匡的營帳,王羽面帶微笑。
百煉精鋼化成繞指柔紅,從前他也只是聽說過,并不怎么相信,現實中,確實也沒有哪個女子能帶給他類似的感受。

不過,想到那個蘭心蕙質的女孩,王羽心中便感到一陣溫馨,佳人如玉,確是個溫暖人心的存在。

這仗能贏,與蔡琰也不無關系,在戰場上彈琴,分散了張濟注意力的人,正是這位在后世有樂神之稱的女子。

王羽算準了牛輔久受壓迫,魄力、毅力必然不足,所以效法演義中,當陽橋的典故,挺身出戰,設下疑兵。

不過,牛輔的反應容易推測,但張濟卻是個麻煩。從攻營之戰看來,此人具備相當的判斷力和決斷力,是個很棘手的人物。

好在張濟雖然默默無聞,他卻有個很有名的老婆。那位美女也是才貌雙全的,在音律上極有造詣,為此還引發了一場血案,直接斷送了惡來典韋的性命。

所以,王羽推斷,張濟可能頗好此道。

開始他還擔心一個嬌弱女子不敢上戰場,琢磨著要不要搞點擴音設備出來,誰知道那個水一般柔弱的女子,魄力卻十足,直接應諾下來。到了盟津后,蔡琰選中的地點讓王羽很有感觸。

琴臺,就設在一個小山丘上,王羽清楚的記得,那個山丘,就是自己來渡口勘查地勢時,在上面遠眺的那個。

有緣?也許是吧。

思緒紛飛,王羽竟然感到陣陣忐忑,對他這個鐵血戰士來說,這種心情實在太陌生了。

等下見面,應該說些什么?還是聊音律嗎?可是除了那首霸王別姬,勉強還帶點古風之外,自己也不知道其他類似的歌曲了啊?盡管人家妹子要求比較簡單,只要有意境就行,可是意境這東西,總得能讓人共鳴才好。

說起來,如果能搞些給力的軍樂出來,對于提升士氣,乃至增強凝聚力都能起到相當大的作用呢……不對,怎么又跑題了?自己現在好像是要去約會啊,怎么想著想著,就又變成軍務了?唉,慣性啊,真是沒救了。

“參見少將軍。”將王羽從苦惱中拯救出來的,是方悅。

“方都尉?還有幾位,你們一直在等本將?”方悅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后還跟著幾個軍官,王羽打眼一掃,立刻將對方的來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少將……不,主公,弟兄們都商量過了,想投效于您的麾下,跟著您一起打天下。”方悅還是保持著一貫的風格,直來直去,絕不兜圈子。

王羽同樣沒有那種壞習慣,他直接反問道:“此言何出?”

“俺是粗人,不太會講話,不過大伙兒的想法都差不多,朝廷不行了。如果還是從前的太平光景,哪里會有地方官自命諸侯,舉兵攻打京城的事兒?先是董卓,又是……咳咳,主公您別誤會,俺說的可不是老主公,老主公赤膽忠心,一心為國,大伙兒都很景仰的……”

方悅的口才確實不咋地,心有顧忌,一番話更是說得磕磕絆絆的,不過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清楚。

世態自在人心,亂世的征兆,連尋常的將校也看得一清二楚。再看了自己本部泰山兵的軍容,兩相對比之下,有志者豈能不生出點想法來?

“幾位都是這個意思?”王羽點點頭,向那幾名將校問道。

“若得主公接納,屬下等必誓死報效!”幾人聞言都是面泛喜色,舉拳應諾時,激動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他們的軍職都不甚高,最高的兩個也不過是軍侯,連個軍司馬都沒有。這也難怪,因為他們都還比較年輕,三十歲的方悅在這里,已經算是年紀最大的了。

年輕人一般都不擅長控制情緒,而王羽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又很高,高到了讓他們視若神明的程度。

對時人而言,亂世并不陌生,東漢初年的戰亂,距離現在也不過百多年而已。其他姑且不論,想在這種世道中保全性命,最好的辦法就是找顆大樹靠著。勇武無雙,智謀過人的王公子,無疑是個上佳的選擇。

“方都尉你呢?有些話我須得說在前面,你現在是一郡都尉,若是跟了我,就只能從軍司馬乃至軍侯做起了,這樣你也愿意?”

漢朝在地方實行郡國并行的制度,郡國同級。郡的最高官職是郡守,國則是國相,只是名稱不同,職責、地位完全一樣,都是兩千石的大員,主導郡國內大小事務。

郡守也被稱為太守,下設從事官,亦稱從事掾,根據事務的多少,可由郡守自行招募。

在地方官制崩壞之前,郡守主要執掌的是文事,由從事輔佐,兵事則由都尉全權負責。因此,后者的權責只比郡守略低,從秩俸上就可以看出,比兩千石的都尉,是相當大的官職了。

盡管如今亂世的征兆已現,官制開始崩壞,地方官的割據性質越來越明顯,王匡用以拉攏韓浩的,就是個從事的官職。

不過,方悅如果想待價而沽,找個好主家,也不會很難,誰想在河內站穩腳,總是要拉攏這位擁兵數千,甚得軍心的都尉才行。

王羽早有去意,能不能開創出新局面,還在兩可之間,他并不打算瞞著對方。

“呵呵,什么都尉不都尉的,俺根本就不是當官的料,帶出來的兵,就是一幫烏合之眾,真上陣,只有挨宰的份兒。”

方悅咧嘴笑笑,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俺佩服主公的豪氣和武功,還有練兵和識人的本領,這才想要追隨左右。主公大才,麾下遲早有天下豪杰匯聚,俺吶,就想混個老資格,等主公得了天下,念著舊情,給俺封個閑職養老,那就最好了。”

說著,他向身后一指,道:“欲投效主公的,都是軍中精銳,比不過主公本部的令行禁止,不過也都是精壯,不少還人精通馬術,也沒有家室拖累。一共五百四十人,不合格的,都被俺攔下來了,主公只管放心便是。”

世上,哪有什么沒腦子的人?

王羽頗為感慨,方悅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粗人,但辦起事來,卻一點都不糊涂。

兵練的不好,未必就是他這個都尉的錯。依照賈詡的說法,現在打仗都是類似的套路,西涼軍打勝了仗,搶東西的時候比河內軍兇多了。

也就是于禁的軍事素養好,再加上泰山兵的供給充足,因此才能壓住局面。換成是郡兵,就算孫武再世,岳王提前出世,恐怕也是白搭。

送上門的好資源,自然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尤其是對方的前戲做得還這么足,王羽當下應承道:“方將軍和各位的意思,本將都知道了,各位信任王羽,羽自當以誠相待,今后多有借重之處,望諸君努力,共舉大義,重興漢統!”

“喏!”回應有些氣虛,那句重興漢統的殺傷力實在有點大,眾人心里都有點沒底,主公不會也跟老主公一樣吧?

王羽冷眼一掃,便將眾人的疑慮盡收眼底,暗嘆:大漢朝廷真是日暮西山,難以挽救了,一句場面話,居然將人嚇成這樣。當然,自家老爹那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忠誠,也是重要因素,人人都佩服忠臣,但沒人想做那個無私者,至少,對這些普通人來說,是這樣的。

“無忌。”王羽直接稱呼方悅的字。

“屬下在!”

“本將有一事托付于你。”聽完這個計劃,自己和老爹的不同,就一目了然了,王羽沉聲說道:“你將馬術好的人留下,帶著剩下的人回郡城,明天一早就啟程。”

“回郡城?”方悅一愣。

“對,回郡城,本將要你們把郡城的庫藏搬空,我指的是父親征收的那部分,然后偽裝成失火或是怎樣……總之,要保證那筆錢糧控制在本將手上,表面上也得有個說得過去的借口,能做到嗎?”

“……主公放心,此事萬無一失!”方悅發了會兒愣,然后象是吃了仙果似的,精神狂振,高聲應諾。其他人也都是喜形于色。

王羽知道他們為何而高興,這是他這個命令的附帶效果。

破家為國?口號可以這么喊,也可以當榜樣來用,卻不能以此作為準則來要求別人,以身作則更是大錯特錯。大漢養士四百年,怎么可能養出一群傻子來?這是亂世,有權變之能的領導者,才更受推崇,仁義道德什么的,都得靠邊站。

而且,那筆錢糧確實也很誘人。

河內毗鄰洛陽,多有豪富,老爹手段強硬,著實榨出了不少油水,當然,也得罪了很多人。人已經得罪了,想修補關系也不太可能,而且沒斬草除根,對自己來說,河內也是步步荊棘,不過,錢糧可不扎手,哪怕只是一半,其數目也是驚人的。

花了這么多代價換來的好東西,白白拱手讓給別人?王羽可沒那么無私。

就算沒法全部帶走,也可以拿來送人情么。結交諸侯,不能只靠一點名聲和嘴皮子,總得有點實際的東西才好。

方悅手下的郡兵都是地頭蛇,陣前爭鋒不夠給力,挖墻腳就再拿手不過了,這也是因人致用的一種形式呢。

“光是這幾百人,可能不太夠,無忌,你可以從郡兵中挑出可靠的人手,一同前往,事成之后,以錢財酬之,以封其口。至于咱們自己人……”

方悅瞪著牛眼,向身后來回掃視:“既為屬下,奉主公號令便是本份,哪里能和外人一樣?誰敢鼓噪,俺老大耳光搧他!”

“方大哥說的對!奉主公號令,必不私取!”

“主公放心!”

對眾人的反應,王羽很滿意,這些人剛入伙,想讓他們嚴守軍令恐怕很難,但規矩還是得先定下來。至于這次會不會有人中飽私囊什么的,他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反正錢糧很多,偷拿又能拿多少?

“可是主公,末將帶的人手若太多,盟津這邊……”興奮過后,方悅有些擔憂。

王羽擺擺手,低聲道:“不用擔心,本將不會在這里耽擱太久,事成之后去何處匯合,我自會遣人知會你……”

“末將明白了。”方悅本就是粗中有細的人,一聽這話,當即心領神會。

計議已定,眾將各自散去,安排人手,準備起行。

耽擱了半晌,王羽看看天色,有些猶豫,這么晚跑去人家妹子的帳里,似乎有些不合禮法。可是,不去的話,明天人就走了,想再見面,怎么也得半個月以后,有點想念啊。

“主公,末將還有些事,想私下稟報。”就在這時,方悅卻一臉猶豫的開了口。

“哦?”王羽有些意外,這次的話題,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何事?”

“關于……主公的武藝。”方悅欲言又止。

“哦?”王羽的注意力徹底轉移過來了,“愿聞其詳。”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7:37:29

第二十六章 敵友難分明

翌日清晨。
孟津大營的中軍帳中,豪強們正面色慘白的坐在一起,爭論不休,從尚未熄滅的油燈,和幾攤燭淚看來,他們似乎剛剛渡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在主位上坐著的是韓浩,這個讓他一度感到榮耀的位置,如今已經變成了針氈,他恨不得跳起身來,逃得遠遠的。

但是他不能,他不是王匡,也沒有神勇如王羽的兒子,沒有得到在座眾人的認可,他怎么也不可能甩脫身上這副重擔,只能硬著頭皮強撐下去,聽著眾人爭論不休。

爭論因王羽而起,完成了華麗轉身之后,原來的笑柄,已經變成了噩夢,豪強們惶惶不可終日,都想盡快避開這個煞星。

然而,對于如何規避,卻眾說紛。

“退兵,必須即刻退兵!”

“對,夜長夢多,現在不走,等王公節父子修整完畢,再想走都來不及。”

“哪至于如此,難道他父子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火并友軍嗎?”

“有什么不敢的?那個王羽根本就是瘋子,連董卓的耳朵都敢割,連袁將軍的旗號都敢打,這天下還有什么他不敢做的?這種瘋子,只能盡快避開才行,不走,還要等他秋后算賬嗎?”

“陳公差矣,王使君畢竟是名義上的主帥,其行事諸多混亂,可以此為由不聽他調遣,但若是不得將令,擅自退兵,豈不是給了他口實?退兵之議,委實不妥。”

“季才說的不錯,一動不如一靜。日間那王鵬舉一吼退萬軍,我等雖知其用的是疑兵之計,但士卒卻不了解。軍中如今已是人人自危,在營寨中尚可拼死防守,若是退兵之際,那王鵬舉現身挑戰,恐怕……”

“有道理,不能出營!”

“有什么道理!在營寨中,難道就能逃得過去嗎?你們白天難道沒聽到,那王羽刺董,是潛入了河陰大營的!西涼軍中有董賊在,防守何等嚴密,自是可想而知,現在他擁兵數千,就在營外,你們還想憑區區一道木柵將其擋住嗎?做夢!”

“對,伯槐言之有理,還是盡快撤退的好。瞻前顧后的,又有何用?”

“速速撤兵!”

“不能出營!”

“大家不要吵了,還是讓韓別駕拿主意吧。”

爭執不下,終于有人想起了主帥,然而,韓浩又能拿出什么主意。

兩邊說的都有道理,哪個策略更合適,要根據對方行事風格才能決定。王匡的風格韓浩很了解,也有把握應對,但王羽……

就算是賈詡,和王羽實際接觸前,都猜不透王羽的心思。在這方面,韓浩比賈詡差了十萬八千里,叫他如何預判?

“此事……”韓浩愁眉苦臉的看著眾人,左右為難,躊躇半晌,他干脆把司馬馗也拉下了水,“季達賢弟,你怎么看?”

司馬馗正后悔著呢,昨天他本來有機會先溜的,結果被他自己給放棄了。雖然嘴上說是要看王羽父子的下場,其實他只是害怕河內軍敗得太快,亂軍中太危險罷了。

局勢已經演變成了這樣,他還能有什么看法?

“一人計短,大家……嗯,還是集思廣益罷。”

主事的拿不定主意,眼見著爭執又起,就在這時,營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仔細一聽,聽得人喊馬嘶,車輪轆轆,眾人都是大驚失色,一起看向韓浩。

韓浩也是心中一緊,在心里盤旋了一天一夜的擔憂脫口而出:“來人!快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是王羽要攻寨了嗎?”

這話一出口,爭論聲戛然而止,帳內變得死一般寂靜,連喘大氣的聲音都沒有了。

好半天,人群中才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不然,還是出營請罪去吧,好歹是同盟一脈,頂多出點銀錢,總不至……”

“荒謬!”韓浩大怒起身,臉上斥罵,可沒罵幾句,他就罵不下去了,因為沒人附和,眾人的眼神飄忽,視線游移,顯然對那個提議很心動。

韓浩的臉色陣紅陣白,幾次抬起了手,又放下,顯然內心里正在反復掙扎。

司馬馗注視著他,心里也非常緊張。

他先前曾向韓浩轉達過一項提議。提議是通過他長兄司馬朗的家書傳達過來的,代表了一位大人物的意思。

正是有了這項提議,才有了韓浩的縱敵之舉和退兵之意,他不怕王匡算后賬。

盡管那位大人物還不知道河內戰局的變化,可提議始終是有效的,只是完成的難度越來越大了而已。

但兵法中,也有死中求活,背水一戰的典故,如果韓浩能痛下決心,亡命一搏,未必不能成功剪除王匡父子,只是代價可能會有些大,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報……”出去查探的人回來了,帶來了一個讓眾人松了口氣的消息。

“王公節走了?他們分兵了?”

“正是。營外兵馬兵分兩路,一路留在原地,加固營寨,似乎要死守到底;另一路沿河西進,聽說是要去酸棗,與聯軍主力匯合。”

“這個時候分兵?那王羽到底是何用意?”韓浩茫然,其他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嘀咕了一陣子后,有人遲疑著提議道:“不然,派個使者去探探口風?”

“也好,”韓浩點點頭,然后向兩邊一張望,問道:“只是這使者須得膽大心細才好,不知各位……”

眾人紛紛回避他的視線,開玩笑,去見那個兇神?不要命了?隨便派個雜吏不就結了。

“在下愿往。”萬馬齊喑之際,忽有人長身而起,排眾而出,眾人循聲急看,見是獲嘉人楊俊。

“那就有勞季才了。”韓浩大喜。

獲嘉楊家,在當地根深蒂固,楊俊又曾游學陳留,師從名士邊讓,極得邊讓贊許,頗有名士之風,尤擅識人。

由此人出使,應該能窺得幾分虛實,并因此定計。如果出使不順利,楊俊被王羽殺了,對韓浩而言,也是個很不錯的結果。

畢竟是個名士啊。

“名士楊俊?”盡管小說和影視作品都看過不少,但三國時代的名士,還是讓王羽感到十分陌生。老爹王匡也就罷了,好歹還露過面,這個什么楊俊,根本就是聞所未聞啊。

可是,看郡兵將領的意思,這人還頗有些名望。

“讓他去見文和先生。”王羽沒興趣跟這種沒名的人見面,他現在很忙,也很累。

“要知道,斥候最重要的就是隱藏自己,司隸周邊地勢平坦,沒有山林,想隱蔽,只能靠堅忍。只有把自己當成巖石和泥土,才能瞞過敵人的眼睛……”

后世的潛伏技巧,都是為了規避衛星、紅外線這種高科技的東西,這個時代的斥候,只需要避過人眼就可以了,在這方面,王羽是很有優勢的。

有優勢就要發揮,為了接下來的戰斗,訓練一批斥候出來是當務之急。王羽沒醍醐灌頂的本事,不過,教授些潛伏觀察的技巧,卻沒什么難的。

至于累,則是因為昨夜和方悅的長談,這個時代,其實也有領先后世的東西,比如武術。

其實王羽早就有所懷疑了。

突圍時,他接了呂布一戟,結果受了輕傷。他的戰術動作沒什么問題,身體也一樣,問題只能出在呂布身上。

先前和方悅的比試,王羽就有驗證的意思,但那場比試太早就分出了勝負,他沒得到相關的情報,只是確認了自己的武力遠在三流將領之上。

通過和方悅的長談,他才算是有了相對準確的了解。

這個時代的武術,是搏殺之術。沒有武俠小說里那么神奇,但殺傷力卻比小說里更恐怖。

系統性的練武,可以增強力量,改善體質,掌握運用力量的技巧,發揮更強的威力。

根據方悅的說法,他幼年時體弱多病,少年時練武有成,便有了殺狼之力。只是先天不足,資質也不高,所以成就有限,始終只能在三流水準徘徊。

“西涼眾將多半都是行伍出身,不少還有胡人血統,自然不易得到武學傳承,這種人,膂力再高,戰力也有限,能勝過末將者不多,主公殺之如殺雞,無須多慮。然則,中原之地人才眾多,世家出身者不知凡幾,主公若是遇上,千萬莫要大意輕敵……”

方悅之所以在臨行前說這番話,主要還是出于擔心。

王羽聽過,也是暗自警惕。

武功練到高深處時,力量會增長得極大,通過高明的使力之法,更是能將力量成倍的發揮出來,甚至形成類似特效的效果。

比如呂布投出那一戟,看似平平飛來,實際上,畫戟是一直處于高速振動之中,用普通的應對之法,肯定是要吃虧的。

其實這些東西不算多玄妙,王羽前世也練過包括武術在內的各種格斗術,發揮力量的程度也很高,否則他也不可能連殺西涼軍四將。

他那招快槍,實際上就是爆發全身之力于一招,所以才能擁有那樣的速度和力量。這招對付三流武將足夠,對上真正的高手,八成就有些不夠看了。

高明的將領,在馬術上也有非凡的造詣。

似梁蕭那種控制自如的馬術,只能算是初級;更厲害的人,能做到人馬合一,出招時,帶著快馬奔騰之力,閃避之時,也比徒步時更快,更靈活;最厲害那種,方悅也沒見過,據說那種境界依靠的不光是馬術,還需要一匹駿馬……

聽到這里,王羽算是知道了,他跟呂布的差距比想象中還大,馬中赤兔,呂布那匹馬可不是一般的好。而他的馬術,連被他挑殺那幾個西涼武將都不如。

消長之下,正面對戰的結果自是不言而喻。

其實別說是呂布,依照這個說法,那些他所熟知的名將,恐怕沒一個容易對付的,現在還不是盲目樂觀的時候。

他之所以敢于向西涼軍挑戰,也是知道對方那里沒什么高武力的名將,三流武將的戰力,他又通過方悅驗證過了,所以,那不是輕敵。

訓練部下只是一方面,自己的新訓練計劃,應該也要提上日程了,馬術和長兵器是重中之重。

王羽發現,要忙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不過,這正對他的胃口。

對戰強敵,才是樂趣所在,無敵,那多寂寞啊。

“將軍,將軍……”

正想得入神,卻聽得有人呼喚,會這樣稱呼自己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王羽抬頭笑道:“文和先生,辛苦了。”

“跟人說說話,辛苦倒也說不上,不過,將軍,你我似乎有言在先,您完成許諾之前,詡還不算是你麾下之人,怎地還讓詡做這接待之事?”雖然是在質問,但賈詡的語氣還是那么平和,沒有半點煙火氣。

“本將沒有命令先生啊。”王羽一聳肩,很委屈的說道:“本將只是讓人引那楊俊去見先生,要不要見,全憑先生自己的意思。先生見了,足見盛情,若是不見,也是應有之意,先生高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好,好,好,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將軍方是高才啊。”

王羽胡攪蠻纏,賈詡倒不以為忤,他似笑非笑的贊了一句,不等王羽琢磨明白這話是真心還是反諷,便接著說道:“將軍的意思,詡已經傳達給那楊俊了,若是他們愿意回頭,想必入夜前就會出營請罪;若是不來……呵呵,將軍,您明白的。”

王羽會心一笑:“這種時候還心存僥幸,那也確實是該死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7:44:06

第二十七章 再會呂溫侯

“他真這么說了?只要今后某等服從他的號令,他就既往不咎?那個小……王鵬舉真的這么好說話?”
“韓別駕,諸位,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在忠義方面,王使君父子其實是一脈相承的。王使君為了國事,忽略了人心,王公子為了國事,愿與諸君盡釋前嫌,以在下之見,此事并無可疑處,諸君且與我同出大營,拜見公子吧。”

楊俊雖然沒能見到王羽本人,但受到的款待卻比想象中好很多,最重要的是,接待他的那位胖幕僚,給他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說老實話,他本來也對王羽挺發憷的,這少年讓人琢磨不透,給人的印象似乎是隨時都會翻臉殺人的那種。

楊俊雖然想成名,但卻非不怕死,跟個看起來很和氣,實際上也很通情達理的胖子打交道,自然要比殺人如麻的煞神輕松些。

那位甄先生說話言之有物,鞭辟入里,而楊俊本身就有意改弦易張,因此雙方談得極為投契,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回營后,楊俊也是極力游說,并引起了一定的反響。疑慮者有之,贊同者有之,反對者亦有之,中軍帳內,爭論再起。

趁著眾人議論紛紛,韓浩低聲向司馬馗問道:“季達賢弟,你怎么看?”

“是個機會……”司馬馗思考片刻,臉色變得森然:“那王羽想打這支兵馬的主意,肯定是不會錯的,為了安撫人心,他也不可能大肆殺戮,但元嗣兄,你恐怕就……”

韓浩心中凜然,完全不追究這種事,也許王匡能干得出來,但王羽就不太可能了。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統領,八成是要被殺雞儆猴的。

“計從何出?”他又問。

“他既然要在孟津迎敵,我等自可與其虛與委蛇,拖延時間,等到西涼兵馬到來,元嗣只管下令全軍撤退,甚或反戈一擊!只要結果了此人,袁渤海入主河內便成定局,到時候,縱有些壞名聲流傳在外,元嗣也不必擔心有人追究了。”

司馬馗的話聽在韓浩耳中,仿佛毒蛇吐信的聲音似的,但卻擁有極大的誘惑力。

仇,已經結下了,結果無非兩種,一方屈從,或者一方毀滅。

王羽分兵,想來也是做好了撤退的打算,如果讓此人挾大勝之勢退走,以后再想報復,就遙遙無期了。

那少年精通刺殺暗算,與他結仇,著實讓人寢食難安。另一方面,有四世三公的袁渤海撐腰,就算遭人詬病,也沒什么大礙。

兩害取其輕,顯然,司馬馗的意見才是正理。

“便如此,某先設法拖住他!”韓浩下定了決心。

向司馬馗簡單交待兩句,韓浩又揚聲道:“季才所言雖然有理,不過,營中軍務繁多,本將與諸位都是無暇分身,這出營拜見之事……此議是季才的意思,還是王公子的?”

“王公子仁義大度,不拘小節,自不會糾結于此,在下以己度人,先行向甄先生提出的。”楊俊自己也有點納悶。

他知道這事很難,對方也沒強求,但說著說著,不知怎地就脫口而出了。只能說,自己心里早就有這么個想法,一時忘情,就表露心跡了。

“既然如此,那拜見之事就不必太急了。”韓浩這話讓眾人齊齊松了口氣,但接下來的幾句話,又讓眾人的心一下懸了起來:“浩舅杜陽為董賊所執,王公子既然生擒了牛輔,尚未殺之,是否可以……”

投靠的一方向強勢的一方索討戰利品?這條件太過火了,這不是逼著那邊翻臉嗎?牛輔可是董卓的女婿,就算拿腦袋換功勞,換點什么不行啊?

“此事……”楊俊也遲疑了。

韓浩一手掩面,大哭道:“浩母早逝,見舅如見娘,如今舅父落在賊手,浩心如刀絞,實無暇理會軍務,不敢因私廢公,就此讓賢,還望諸君……”

“元嗣何出此言,百行孝為先,此議并無過分之處,季才,就以此與王公子磋商吧。”眾豪強哪里肯放過韓浩,現在聯軍統領這個位置可不是一般的燙手,誰敢坐啊?

韓浩這個提議也不錯,若是王公子真的答應了,說明他確實有誠意籠絡大家,那自然可以討價還價,若是不答應,雙方也可以扯皮。

反正盟主袁紹轉眼就到,有了這位大人物壓陣,區區一個豪強之子,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文和先生,你怎么看?”消息傳遞的很快,王羽聽過轉述后,不由哈哈大笑。

“將軍已是成竹在胸,何必問詡?”

“終究瞞不過先生。”王羽又問道:“洛陽那邊有消息了嗎?”

“回主公,董卓毀書斬使,如今已在調動兵馬,起兵報仇了。幸好得主公叮囑,屬下沒有親身入城投書,而是雇人前往,否則就見不到主公了。”一邊侯立的斥候恭敬答道。

勇武無雙,又愛兵如子,不做任何不必要的犧牲,跟了這樣的主公,實是三生有幸呢。

“調動的是哪支兵馬?”

“這個……”斥候微一遲疑,解釋道:“眼下,洛陽城中兵馬調動極其頻繁,所有部隊都在戰備狀態,屬下無能……”

“不關你的事。”王羽擺手笑笑,下一個對手的身份,他已經猜得差不多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這句話用在此刻,再恰當不過了。

“文和先生,麻煩你對楊俊說,說事關重大,本將要考慮考慮。”

賈詡笑瞇瞇的點點頭,他越來越欣賞王羽了,小家伙年紀不大,但行事果斷毒辣,肆無忌憚,甚是對他的胃口。

往洛陽送的那封信,是以牛輔為質,討要贖金的。賈詡心知,這是王羽在試探,準備待價而沽。不出所料,董卓的反應很強硬,牛輔的價值相當之低,可以說是可有可無。

不過,那是對普通人來說的,在王羽手里,石頭也能榨出汁來。

用牛輔吊著韓浩,就是出自王羽的授意。就算韓浩自己不提出來,王羽也會主動提出的,當然,這是在王羽確定了豪強們的態度之后。

若是有可能,王羽也想收編豪強聯軍,開始示之以恩,然后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最后掌控全局。這些具體的步驟,王羽打著商量的名義,跟賈詡商量過,胖子想躲也躲不開,只能聽著,聽完之后,也是暗自心驚。

得不到的東西就毀掉,似乎也有對自己的警示在其中呢。

此外,王羽還對牛輔進行了一番審問,賈詡沒有親自到場,卻聽在場的衛兵描述過當時的場景。

據說,王羽離開后,牛輔委頓于地,臉色煞白,篩糠不已,就好像是剛被幾十個壯漢蹂躪過的小媳婦,遠非一個慘字所能形容。

慘絕人倫!

別看這小家伙現在很好說話,當初招攬的時候,自己若是擺出誓死不從的架勢,恐怕……好在自己見機得快,否則,身死族滅,就在眼前啊!

想到這里,賈詡也是一陣陣后怕。

算了,既然上了船,以后就多出點力吧,別把小家伙惹火了才好。

賈詡打起了精神,楊俊自然徹底轉了向。別說話題的走向,他連自己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都確定不了,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上。

這就是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的結果。

因此,韓浩等人了解到的情報,以及他們做出的反應,也就盡在王羽的預計之中了。

“發現韓浩的信使了?哼,自己找死,須怪不得我,傳我將令,往來信使盡數放過,密切注意洛陽兵馬的動向。”

“喏!”

再過兩日。

“報……有兵馬出了洛陽城,往北而來。”

“何人旗號!”

“溫侯呂布!主公,來的是并州狼騎!”

“果然是他……”王羽冷笑著對賈詡說道:“文和先生,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將軍放心。”

“洛陽已經出兵了,來的是呂布,這次,看那小賊還如何囂張,就不信他還能故技重施!元嗣兄,你務必派人盯緊了外面動靜,別讓他提前跑了。”

“放心,他跟王公節同出一轍,想立功都想瘋了,這幾天只在修筑營寨。之前他分兵,除了保護王公節之外,也是為了把傷兵送走,他還是打算決一死戰的。”

韓浩笑得極為得意:“這不,為了拉攏咱們和他一起對敵,他答應明日就把牛輔送進來,到時候,咱們再無顧忌,只消坐山觀虎斗,待小賊覆滅,交換人質就可以了。”

“如此甚好。”

次日清晨。

晨曦早早的散去,戰云再次籠罩了盟津這個古老的渡口。

并州鐵騎掀起了漫天的煙塵,殺氣騰騰的自南而來。與之針鋒相對的,是河邊那個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數日前那場大戰的再現。

不過,沒人認為那場大戰會重現,這次來的主將,是威震天下的呂布,而不是沒用的牛輔;河邊站著的那個人,也不是勇冠三軍的王羽,而是個無名小卒;而且,他站的位置是大河北岸,而不是南岸。

與此同時,河內軍的兩座營寨中間,正進行著一場近似內訌的爭執。

“韓浩,本將已經將人送進你的大營了,誠意表達得不可謂不足,你卻依然緊閉寨門,這是不是表明,你鐵了心的背叛同盟,故而對友軍見死不救,作壁上觀嗎?”

“王公子神勇無雙,天下無敵,區區呂布,又豈在話下?韓某有自知之明,豈敢涉入當世英豪的對戰?還是結陣自守,為公子后勁的好。背叛同盟,卻是談不上的,若公子交戰不利,韓某自當大開寨門,與公子并肩作戰。”

“韓別駕如此說法,諸君可有異議?”王羽不跟韓浩多做糾纏,而是轉向了其他豪強。

“……”一陣靜默之后,有人揚聲答道:“軍令如山,韓別駕為一軍統帥,既然他做了決斷,余者自無異議。”

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個說話者,看起來是個比自己還年幼的少年,王羽點點頭:“很好,既然如此,本將與各位就無話可說了。青山不剛綠水長流,諸位,后會有期。”

不等寨墻上諸人反應,他一揚手,高聲喝令:“退兵!”說罷,他一騎當先,揚長而去。

“諾!”于禁一聲應諾,緊緊跟隨,他身后是數百騎兵,一人雙馬,卷起一陣塵煙,一同向東疾馳而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座空蕩蕩的營寨。

“糟糕,中計了!小賊早有準備,他居然……”韓浩大叫不妙,王羽顯然也是有防備的,表面在備戰,實際上卻化整為零,將部眾分批遣離了!

“哪里走!”對岸吼聲如雷,一騎快馬越眾而出,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疾沖而來。此人身穿金甲,馬身遍體通紅,遠遠看去,仿佛一道火影穿梭而來,令人望之心驚。

那騎士速度太快,不但讓河內一方心驚,連并州軍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眼見著馬蹄已經踏上了河冰,才有數百輕騎追了出來。

大軍隨之而動!

追逐戰開始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7:52:54

第二十八章 欲求殺人手

李十一的手在發抖。
不是他膽子小,實在是面對的敵人太可怕了。

那匹紅馬不但速度快,而且平衡性極佳,在冰面上也是如履平地,速度不但沒減,反而比先前更快了幾分,轉瞬間就沖過了半程!

其實,即便沒有這個恐怖的敵人,看到數百輕騎狂飆于前,上萬大軍推進在后的陣勢,李軍侯也一樣心驚膽顫。

當日看著王羽過河迎敵,似乎很輕松,但實際上面對一下才知道,這需要何等的勇氣和定力。自己跟并州軍之間,好歹還有黃河做屏障,身后還有兩匹快馬呢!

主公神勇無雙,自己也不能丟了他的臉!

李十一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將雙手穩定下來,張弓,搭箭,將弓拉圓,射出了生平最完美的一箭,正式拉開了這場追逐戰的序幕!

然后,他扔掉弓箭,敏捷的爬上了戰馬,頭也不回的往西邊落荒而逃。

戰果?怎么可能會有?紅馬上的那位可是天下無敵的呂奉先!

李十一徹底明白了,為什么自家主公會叮囑自己,要自己朝著遠離本隊的方向逃。不怎么逃的話,根本就逃不掉,隨手就被人殺了。

策馬狂奔的時候,李十一回頭看了一眼,他那支鐵箭,正被敵人握在手中,老老實實的,根本看不出離弦時的殺氣。

呂布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后隨手將箭向后一擲,厲喝道:“誠明,箭上似有書信,你將信交給文遠。”

雖然只是隨手一擲,但那箭的去勢卻不亞于李十一引弓射出之時,而這么強勁的一箭,卻再次被人接住了!

李十一看得膽邊直冒寒氣,難怪主公早早的定下了撤退計劃呢,并州軍中藏龍臥虎,不是一般的強啊!

“曹性領命!”接箭之將應諾一聲,略帶不甘的望了李十一一眼,這才調轉馬頭,往大隊去了。

對他來說,讓這么個小卒射主將一箭,是種恥辱,若非溫侯有令,他肯定要追上去,讓這個小卒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箭術!

呂布眼角都沒掃李十一一下,這種螻蟻,不值得他關注,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王羽!

前次在河陰,呂布和王羽過了一招。王羽認為自己輸了,呂布的挫敗感卻更強。

王羽刺傷了他保護的目標,然后又嫁禍于他,引得西涼兵士圍攻于他,全營大亂,最后他還因此被董卓斥責。

呂布為人極有傲氣,哪里受得了這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兒了,他奈何不了董卓,也不好追著牛輔不放,想要發泄,無疑只能找王羽這個罪魁禍首。

然而,牛輔起兵的時候,董卓擔心路上再遭毒手,不肯放他離開。牛輔兵敗之后,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爭取到這個出兵的機會,結果王羽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開溜了。

呂布焉能不怒?

豈能不追?

“王羽休走,納命來!”

王羽跑的很果斷,也很快,但架不住追的更快,因啟動早而拉開的距離,在赤兔逆天的速度之下,迅速被拉平。

剛逃出數里,并州的輕騎也才渡完河,呂布就已經追到王羽身后了。不但怒吼聲聽得清清楚楚,連呂布臉上的神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這是馬還是摩托車啊?怎么能快到這種地步?”王羽結結實實的被嚇了一跳。他不是不知道赤兔馬的名頭,但不實際見識一下,根本沒法想象這匹名馬的速度有多快。

王羽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赤兔的速度,至少是普通戰馬的一倍以上,要知道,他的騎兵也都是輕裝的,而呂布手持方天畫戟,身上還披著鐵甲,赤兔的負重要遠遠高于王羽的戰馬。

但雙方的距離卻不斷被拉近!

一匹好馬,對武將來說,果然很重要。王羽不知道赤兔還有沒有別的特異之處,但只憑這速度,就已經讓他警惕心大起了。

速度就是生命!

對戰時,一方的機動力是另一方的一倍,將會造成多么致命的影響,他再清楚不過了。只要想象一下,他就能模擬出對戰的結果,就算他的武力跟呂布相仿佛,依然不可能獲勝。

“小子無狀,不敢當溫侯遠送,溫侯還是盡早請回,以免傷了兩家和氣。”

“哼,有何伎倆,不妨盡數使出來,且讓你看看本侯的手段!”一聽這話,呂布不愉快的回憶又被勾起來了,他心中怒氣更盛,同時也提高了警惕,甚至還向四周張望了一圈。

在呂布眼里,王羽的身手雖然詭異,但也不足為奇,倒是詭計多端,讓他很是忌憚。此刻的情況,最有可能出現,也是最有威脅的,就是伏兵。

詐敗設伏!本就是兵家常用之道。

然而,周圍雖然有些丘陵,但卻不足以遮掩大隊人馬。若是小股伏兵,則不足為懼,王羽一個少年都敢直面萬軍,百十個雜兵,又豈能給他呂布造成麻煩?

就算王羽返身來戰也不要緊,他一個人當然應付不了包括王羽在內的數百騎兵,但他身后還有宋憲的數百輕騎,他只要拖住敵人就行了。

如果敵人沒有埋伏,只是埋頭逃跑,那么,憑借赤兔的速度,他一個人就能殲滅王羽這支騎兵。

意外?對方無勢可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還能搞出什么意外?

只有死路一條!

赤兔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長嘶一聲,速度竟然又提升了幾分,看得王羽眼熱萬分,這樣還沒到極限,真是神馬啊!

只可惜……

赤兔跑得越快,自己就越危險,盡管有些惋惜,也只能下狠手了,只希望呂布和傳說中一樣逆天,能保住這匹良駒吧。

王羽緩緩抬起了手,身邊騎兵見狀,紛紛減速,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

“果然有詐?還是……”呂布第一時間發現了異狀,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他不確定王羽是在使疑兵計,借機換馬,還是真有什么殺招。

不過,他縱橫一世,從來就沒怕過誰,別說還不能確定有陷阱,就算真有,他呂奉先又何懼之有?

“找死!”他全不減速,疾沖而前。

“架弩……”

可是,就在下一刻,呂布發現自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王羽這種人,是不能以常理而度之的!他這支騎兵看似無奇,其實卻是一支很罕見的騎兵,弩騎兵!

即便強如呂布,面對強弩的射擊,也不敢掉以輕心。

對方手里的弩,可不是一般的貨色,而是大黃力弩!

他能隨手接下一個膂力過人的軍候的箭,卻不敢空手去接弩矢,那玩意的力道太強了,用手去接,純屬自找不痛快。

更重要的是,對面的強弩不止一具!減速轉身的騎兵足有近百名,人手一具強弩,他即將面對的是近百強弩的攢射!

“射!”

“嘣!嘣!嘣!”

王羽打的就是出其不意,哪里肯給呂布調整的機會?

射人先射馬,強弩只有一小半瞄的是呂布,倒有一大半是奔著赤兔去的。能射死射傷呂布自然最好,如果不行,只要傷了赤兔,讓他追不上來也就是了。

松弦聲連響,近百支弩矢,化成了巨大的風暴,將那一人一馬卷了進去。

“將軍!”

“溫侯!”

并州輕騎看得睚眥俱裂,膽戰心驚,自家主公很強,可終究還是個人,血肉之軀怎能抗衡這樣的鋼鐵風暴?

連王羽都覺得有些惋惜,這么強的對手可不好找,就這么死了,確實可惜了。

然而,呂布畢竟是呂布,被稱為天下無敵,自有其道理所在!

鋼鐵風暴之中,驟然亮起了一片光華,隨即,是接連不斷的金屬碰撞聲!

“當當當……”聲音很響,極為厚重,和黃鐘大呂的聲音倒有幾分相似,就像是金屬風暴撞上了銅墻鐵壁一般!

王羽看得分明,面對風暴一般的弩矢,呂布將手中畫戟舞成了一片光影,連挑再撥,竟是盡數擋了開去!

馬快的不像是馬,人強的也不像是人啊!

“走!”感嘆歸感嘆,王羽不會忘了,自己正身處險地。

聽到他的號令,泰山兵這才驚醒過來,他們用強弩對敵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奇景呢。

發射過的騎兵迅速插向前排,前列的騎兵自動變成后隊。雖然由于馬術一般,過程中略顯混亂,但卻秩序井然。

“這小子治軍也有兩手么……”擋了這一輪箭,即便強如呂布,一時也有些氣力不濟,只能目送王羽加速離開。

不過,由于這一耽擱,宋憲的輕騎也追上來了。

“將軍!”宋憲高喊問令。

看到剛才的一幕,他也是心驚,泰山兵有數百架強弩,不是什么秘密。他可沒有自家將軍的本事,不用近百具,只要有十架強弩瞄過來,就足夠送他歸西了。

不過,他也不敢臨陣退縮,呂布的脾氣跟他的武力一樣恐怖,臨陣退縮,說不定當場就被砍了。

呂布臉色變幻不定,視線由東至西,來回逡巡。

以他本心,肯定是要追的。兩次都是自己兵多勢大,結果兩次都沒能留下人,傳出去,定會極大的影響自己的名聲。

可是,依剛才的情況來看,追的話肯定會付出慘重的傷亡,而且還未必追的上。王羽準備充分,他這邊卻是倉促追擊,本以為對方的步兵也在,結果面對的是一人雙馬的騎兵。

若有他領軍,倒是有希望成功。可他擋了前一輪箭,多少有些脫力,萬一對方再來一波,自是難保萬全,一時間,呂布也是猶豫不決。

“將軍!”正猶豫間,后面又有一騎趕來,此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相貌極為不凡。

“文遠,何事?”見是張遼,呂布一喜,這名部將智勇雙全,甚得他倚重,兩難之際,正好讓其參詳。

“箭書是那王鵬舉寫給將軍的,信中說……”

“牛輔在韓浩軍中?韓浩軍無備……倉儲頗豐?還有前次和牛輔作戰的籌劃?”呂布聽得驚異連連,“這算是什么?炫耀智謀,還是想……”

“他要借刀殺人。”張遼點點頭。信中的措辭很客氣,對呂布更是恭維有加,不過轉移矛盾的意思卻很明顯,對方似乎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呂布看了眼東面遠去的煙塵,又轉過頭,打量著韓浩的營寨,眼神中滿是殺氣:“文遠,你怎么想?”

“韓浩與丞相通過幾次信,似乎有些默契……”張遼有些遲疑,他看出主將的心思了,但卻想不出有力的理由阻攔。

“沒人跟本將提起這個,倒是文遠,你前些天是不是跟我說過,最近軍餉不足?”

“……正是。”張遼也開始動搖了。

并州軍不是董卓的嫡系,待遇自然比不上西涼軍,兩者的差距,和泰山兵與郡兵的對比差不多。

如今董卓處處吃緊,想要驅使西涼軍迎戰強敵,就得重重打賞,可西涼軍進京以來,一直就沒消停過,到處劫掠,胃口早就不比在西涼的時候了。

董卓再有錢,也滿足不了嫡系部隊的需求,又哪有余暇理會其他非嫡系部隊?并州軍跟郡兵一樣,也是窮了很久,雙方只在戰力上有區別,貧困程度和對財富的渴望是完全一致的。

定計之人端的好算計,寫信之人揣摩人心也夠透徹,更重要的是,對方將并州軍的情況掌握得太詳細了……

張遼連聲慨嘆。

號令不一,沒有戰備,且軍心動搖,擁有極大財富的敵軍,分明就是砧板上的肉,窮了這么久的并州軍憑什么放過他們?何況,自家主將積累了不少怒氣,急需發泄,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攔呢?

“算了,且放他一馬……”此時,并州軍主力已經過了河,眾將也都趕過來了,呂布最后看了一眼東方那依稀可見的煙塵,一揮手,喝道:“循義何在?”

“高順在此!”一將應聲而出。

“帶你的人,為大軍前驅,攻破韓浩營寨,任憑取用,進攻!”

“喏!”高順神色不動,轉身而去。

過不多時,一營步卒已經列陣于前,隨即,號令聲起,軍陣滾滾而前,殺氣沖天。

“攻營陷陣……”

“所向披靡!”

戰號聲中,寨墻轟然而倒!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8:02:11

第二十九章 寧枉亦勿縱

“陷陣營?真的這么厲害?”
“怎敢欺瞞主公!那一營兵馬尚不足千人,卻在數息之間,就攻破了韓浩的寨墻,韓浩全無抗力,簡直就是長驅直入,用刀子切豆腐也不過如此啊!”

對李十一來說,今天受到的震撼,全不在盟津之戰那一日之下,給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無堅不摧的陷陣營。

呂布很厲害,不過,他已經見識過了王羽的身手。考慮到兩者年紀上的差距,李十一不認為王羽就比呂布差了。

至于并州軍中那些強將,其實也沒什么,強將手下無弱兵,呂布看得上眼的將領,能有廢物才怪呢。

陷陣營摧城拔寨的氣勢和戰力,才是他聞所未聞的。

“沒和并州狼騎正面沖突,果然是明智的選擇。”王羽不無遺憾的說道。

早知道傳說中的陷陣營會出手,他就應該潛回戰場去觀摩一下。

而且,面對并州軍這個超強的對手,他也很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不過,單憑他手上這點人馬,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獲勝,戰爭的勝負,終究還是要決定于實力的。

若是河內那些豪強放聰明點還好,結果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居然敢算計老子,不借刀殺人,又更待何時?

可惜了那近萬勁卒了,王羽摸了摸下巴,很是不爽。

“主公,咱們還是速退吧,并州兵馬現在正在四下追殺潰卒,萬一要是撞上了,恐怕……”

“無妨。”王羽笑著一擺手,道:“李軍侯,本將正在封鎖道路,攔截潰兵,你熟悉地理情況,又認識不少豪強,正好幫忙。”

“……喏。”李十一略一遲疑,然后就明白了。

他暗中也是咂舌不下,自家主公報復心很重啊,借刀殺人還不算,居然還要截殺!好吧,主公沒說要殺人,只說要攔住了,可既然攔住后,殺不殺就都在一念之間了啊!

狠,真狠!

“不收編潰卒,卻去攔截各路豪強,莫非,將軍打算再從他們身上榨出點什么來?”王羽的做法讓賈詡頗為不解,以他對王羽的了解,這場攔截行動,演變成打劫的可能性相當之大,可是,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傳出去,名聲可不大好聽。

“誒,文和先生,你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將會那么沒有節操嗎?”

王羽理直氣壯的說道:“再說,這些人多半都跟父親打過交道,又被呂布洗劫了一通,估計也沒什么油水了,再榨也榨不出什么。本將何必妄作小人?”

“這么說,將軍圖的不是錢財……”

王羽給外界留下的印象,和他老爹很相似,這也是韓浩等人輕易上當的原因之一。但賈詡跟他接觸了這么久,早就對他很有研究了,知道這位未來的主公是個貌似沖動,實則厚黑的人物,肯定不會無的放矢。

他一手在下巴摩挲著,似乎想讓那里變得更加光滑圓潤,片刻之后,他笑了。

“原來如此……”

兩人相視一笑,一個比一個笑得奸詐,看得周圍的衛士身上都是一陣發寒。

“主公……”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聲,隨即,于禁快步走了過來,見狀也是一怔。

“如何?有收獲了嗎?”王羽問道。

“是,主公,韓浩已經落網。”

“很好。”王羽嘴角一挑,露出了一絲冷笑:“消息且先保密,本將要親自審問他。”

“諾。”

被帶到王羽面前時,韓浩的形象頗為狼狽。發髻散亂,衣衫不整,臉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非常形象的詮釋了,什么叫做殘兵敗將。

倒不是泰山兵虐待他了,不這樣,他根本逃不出來。

并州狼騎的戰斗力,韓浩還沒見識過,攻營的陷陣營很恐怖,卻是步兵,不能完全代表狼騎。不過,狼騎的兇殘他算是見識到了。

以陷陣營為先鋒的步兵發動進攻的時候,并州的騎兵一直游曳在四周。韓浩從驚恐之中恢復過來之后,還以為呂布想威嚇他,好把牛輔救回去,于是,他派人出營談判,想討價還價一番。

結果,使者剛出寨門,陷陣營就發動了攻勢。

盡管韓浩為了防備王羽殊死一搏,布置了不少防御措施,但是,在陷陣營排山倒海般的攻勢下,他的抵抗很快就瓦解了,就像是被一個壯漢壓在身下的小女子,只有蹬蹬腿的份兒……

然后,他就知道并州狼騎為什么包圍營寨了,他們就是要一網打盡。

騎馬的、著甲的、儀表不凡的人,都是被重點關注的目標。狼騎并不熱衷于殺人,他們的眼睛里只有財物,這些人看起來就比較有錢,所以一出現,就會招引到一群狼。

丟盔卸甲,手中連兵器都沒有的逃兵,就屬于沒人關注的了,只要不自己撞上去,肯定沒人攔截。并州人對俘虜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們只是很專注的在收繳戰利品。

對韓浩來說,既是幸運,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他想保命不難;不幸的是,想順利逃亡,他就只能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模樣。

逃亡路上,他不止一次的幻想,日后要如何報今日的一箭之仇,在他復仇名單上排第一位的就是王羽,其次就是呂布。

前者自不用說,沒有王羽的話,他根本不會遭此劫難;后者更是讓他悲憤莫名,明明他已經跟董卓通過信,有了不沖突的默契啊!

天殺的王羽,沒人性的呂奉先!

結果,還沒等他將復仇計劃構思出來,他就再次墮入了深淵。

“方在渡口分別,這么快又重逢于道左,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呢。韓別駕,別來無恙啊。”

看著王羽笑吟吟的模樣,韓浩恨得牙都快咬斷了,奈何形勢比人強,想到王羽的手段,他的心里已是陣陣發寒了,有哪里敢當面發狠?

他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其實,本將去而復返,是發現盟津戰局不利,想要救援接應的,誰想……”王羽輕輕嘆了口氣,看起來很惋惜的樣子,“不過,本將還算趕得及時,從亂軍中救出了韓別駕,避免了我大漢再損失一名棟梁之材,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啊。”

韓浩猛然抬起頭,眼神中滿是驚恐。

王羽這話說得輕巧,可他也是飽經世故的人,如何聽不出其中濃濃的威脅之意?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公子既有話,何妨直言?”

“韓別駕確是聰明人。”

王羽的作風就是直來直去,威脅人也是一樣,點明了自己殺完人之后,會采用什么樣的善后之法,他直接提出了要求:“你要做的很簡單,任由敵軍潛越,坐視友軍被夾擊,此事關系重大,想必不是你一個人做得了主的,本將問你,背后還有何人?”

“你怎么……”韓浩再吃一驚,不過他恢復的也很快。下一刻,他冷笑起來:“哼!張濟過河,純屬韓某一時不察,或可說是失職,但王公子你說的這些,就是欲加之罪了。你以為你父子是什么人,還值得什么大人物關注?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吧。”

說罷,他兩眼一閉,擺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想死?”王羽悠然一笑:“韓元嗣,你別以為本將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不是認為泄密后,你一樣是死路一條,與其被滅口,還不如博一鋪?你這樣想就錯了,同樣是死,但怎么個死法,區別可就大了,比如說……”

王羽猛然上前一步,在韓浩反應過來之前,拉住了對方的手臂,順勢一扭,再一抖……

“咔!”骨骼碰撞的聲音很清脆,但卻一點都不悅耳,韓浩愕然看著自己扭曲了的手臂,似乎不理解發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沒想通,怎么可能有人微笑著做出這么殘忍的事。

“啊……”再下一刻,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在了曠野之中。

“你,你……”

“這才是熱身而已,你就叫得這么慘?等下正式開場要怎么辦?”王羽臉上的笑容一點變化都沒有,仿佛他剛才只是跟韓浩握了個手而已。

“韓別駕,你知道嗎?本將對用刑也頗有幾分心得,折斷手臂,其實不是很疼,十指連心,用刀片從指甲縫戳進去,才是真疼……不過,那也不是最疼的,我知道一種刑罰,叫梳洗,就是在身體上澆上開水,然后用鐵刷子用力刷……”

王羽越說越起勁,韓浩的臉色則越來越蒼白,別說他,就連旁聽的賈詡和于禁,也是一陣陣的毛骨悚然。

勇武、多智、寬仁、殘酷……這位少年主公簡直就是個千面人,了解越深,驚異就越多。唯一能確認的,就是他敵我分明,殘酷的一面只是針對敵人,寬仁與慷慨,才是他對自己人的態度。

想到這個,兩人在驚怖之余,才稍稍放心。

一邊恐嚇韓浩,王羽也在觀察其他人的反應,他是故意在部下面前展露這些手段的。

他不想被人當成一個嗜血的變態,但恩威并施,他示恩示得不少了,總要展露一下雷霆手段才好。

此外,韓浩的背叛行為也讓他極為不恥,左右也是要殺的,能問出幕后主使者最好,問不出的話,拿他當儆猴的雞也不錯。

“我說,我說……但你要答應我,給我個痛快!”身體上的劇痛,加上巨大的精神壓力,韓浩終于崩潰了。

“本將答應你,你應該知道騙我的后果,說吧。”王羽淡淡說道。

其實韓浩也算是個名人,至少王羽知道他的名字,殺了多少有點可惜。

但機會已經給過了,如果不是對方一心要致自己于死地,原也不至于如此。比起收服一個不安定份子,還不如從他嘴里問出點什么來。

王羽一直存有疑慮,韓浩縱敵,表面上看,只是怨恨所致。但實際上,若是豪強們早有此意,他們大可以在老爹搶錢的時候,就群起而對抗之。

泰山兵雖然精銳,但一共只有五百人,郡兵只是當差的,關鍵時刻八成靠不住。豪強聯軍足有上萬兵馬,只要有人組織,怎么可能會對付不了一個外來的太守?

連郡兵中那些低級軍官都知道,現在是亂世,太平年月的規矩都不好使了。若是兩邊各行其是,倒可以相安無事,但老爹的行為……

寧殺錯,莫放過!

本著這個原則,王羽在此設伏,擒下了韓浩,并且將其他豪強也一起攔截下來。他要把事情弄清楚,沒有陰謀最好,有的話……要知道,來自背后的刀子是很難防備的,所以,還是事先有點準備的好。

至于另外那些人,再搶他們也搶不到什么,白白承擔惡名,不如威逼利誘一番,暫時壓制住,以備后用。

“其實……”在暗啞晦澀的陳述聲中,一樁算不上陰謀的陰謀,浮出了水面。

隨著時間的推移,王羽的神色越來越凝重,局勢比他想象中要惡劣很多。在酸棗,他將要面對的依然是內憂外患并存的嚴峻形勢。

沒什么大不了的,再怎么艱險,還能難過剛穿越那會兒?形勢雖然更惡劣了,但自己現在有兵權在手,更有了兩個得力臂助,有什么可擔心的?該擔心的,是自己的敵人!

“來世別做叛徒了。”手起刀落,血光飛濺,王羽霍然轉身,揚聲發令:“傳我將令,進兵酸棗!”

“喏!”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8:08:12

第三十章 稱雄先揚名

“主公,前面就是延津渡口,過了渡口,向南再行數十里,就是酸棗了。”
“嗯。”王羽抬眼望去,唯見四野蒼茫,不見人煙,比河內戰場顯得更加荒涼。

“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關東義士,名不虛傳啊。”

賈詡很驚訝的問道:“咦?將軍還會作詩?嗯,這詩句聽起來似乎有些味道,莫非還有上下句么?”

王羽一眼就看破了胖子的偽裝,對方的驚訝,肯定是裝出來的。

被自己威逼利誘之后,這位毒士雖然老實了不少,但只是在大方向上,暗中的小動作卻不少,不易發覺的試探,輕微的嘲諷,反正是一直沒徹底打消回洛陽的心思。

“先生也好此道?那正好,本將對詩賦很感興趣,但卻一直沒有知音,亦無人指點,只能自行摸索。先生既然精通,正好切磋請教,不如今晚來本將的軍帳,你我……”

“不,不,”賈詡臉色一肅,慌不迭的推辭道:“將軍雅意心領了,不過,賈某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詩詞歌賦這些東西,您還是找別人吧。反正酸棗大營名士匯聚,將軍不愁找不到知音。”

“真是太遺憾了……”王羽看著胖子,長嘆一聲,眼神中盡是不舍之意。

賈詡被他看得發毛,知道又輸了一陣,趕忙轉換話題:“將軍別出心裁,以弩騎兵退敵,確是神來之筆。不過,以詡觀之,將軍此舉,似乎并非是一時權宜,而是早有準備,莫非將軍有意效法秦制,造就這樣一支騎兵么?”

“先生看出來了?”王羽一挑眉毛。

“只是略有猜測,”賈詡皺皺眉,“弩騎兵來去迅捷,又有強弩可以遠程攻敵,進退皆從容,是支強兵不假,可其弊端卻也不少。”

“愿聞其詳。”王羽饒有興致的問道。

“首先是兵少,其次是武器的問題。泰山軍卒用的是強弩,須得以腳踩踏方能張之。盡管將軍任用得其人,操練得其法,使用輪射,增強攻擊的連續性。可是,除非下馬修整,否則弩騎兵頂多只能進行一次攻擊,能取得的戰果十分有限……”

“另外,軍中戰馬既少且劣,便是雙馬,也及不上西涼軍的良駒。之前的追擊戰中,呂奉先帶的是嫡系軍馬,與將軍只有意氣之爭,卻沒多少仇恨,否則,將軍恐怕……此事不可不慮啊。”

“再則,若是在大戰之中,弩騎兵驟出,迂回敵后,攻擊敵陣薄弱處,或許可收奇襲的效果。但將軍在一場無關輕重的追擊戰中,就將此奇兵暴露了,而且,將軍既有稱雄問鼎之心,也確定了方略,又何苦在洛陽徒耗這許多心力?詡竊為將軍不值也。”

賈詡一臉沉重,但瞇成一條縫的眼睛里,卻微微閃著精光。顯然,他點出這些關竅,為的不是幫王羽拾缺補遺,只是為了搞點難題給對方,順便打擊對方的信心罷了。

“有勞文和先生,為本將參贊軍務了。先生的顧慮,本將也都想過,一一解釋太麻煩,先生不如且觀之,待時機到時,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王羽用馬鞭遙指酸棗方向,悠然道:“關東名士盡在酸棗,要揚名,還有比那里更好的舞臺嗎?何況,先生顧慮的難題,解決之道,大多都著落在這里呢。”

“哦?”此時,河內軍已經開始渡河了,賈詡舉目南望,若有所思。

這是一個極度看重名聲的時代。無論想稱霸一方,還是出仕為官,都得先有足夠的名氣才行。

當然,名氣之外,也得有實際的東西,不過,名氣是最根本的。象他自己,就是靠名士閻忠的推崇,才微有薄名,得到了董卓的征召。

揚名靠的是口碑,在名士圈子里的口碑。只有得到名士們的認可,得到他們的推薦,事跡才會得到認可,才能擁有名聲。

從這個角度來講,王羽的選擇是正確的。酸棗名士眾多,只要得到其中一兩成名士的認可,就能迅速名揚天下。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這個選擇也有很多問題。

東線的戰況,賈詡并不是很清楚,不過多少知道點軍情。

聯軍分三個方向進攻洛陽,除了南陽方面的袁術之外,聯軍主力盡在酸棗,大軍云集,已逾十萬。王羽這數千兵馬根本算不得什么。

名義上,河內方面以王匡為先鋒,渤海太守袁紹為主力。但是,盡管河內已經打得如火如荼,袁紹的兵馬卻始終沒出現,袁紹自己卻跑來了酸棗。

這里面的味道,很是詭異,賈詡可以判定,王羽的酸棗之行,恐怕遠談不上一帆風順,說是荊棘密布,步步驚心還差不多。

當然,這些疑慮,賈詡就不打算明言了。

一來王羽不是笨蛋,這些東西他自己應該也看出來了;另外,賈詡本來也沒徹底歸心,他還在觀望之中。

王羽很有本事沒錯,但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誰知道哪個人會在亂世中脫穎而出,笑到最后?

就目前而言,董卓雖然受到圍攻,但勢頭卻是最猛的,他挾天子以令諸侯,若是果斷放棄洛陽,更可以效先秦,擁山海之險,觀諸侯自相廝殺,養精蓄銳,待諸侯力疲,再來收拾殘局。

此外,四世三公的袁家,雖然兄弟不合,但其門生故吏廣布天下,名聲更是響徹海內。

袁紹去渤海尚不足半年,河北英杰卻像是看到蜜糖的蜜蜂一般,成批成批的聚攏在他的麾下。短時間建成的軍隊,不但數目龐大,而且幕僚將校極為齊全,裝備也頗為精良,堪稱強軍。

南陽的袁術也不遜乃兄,魯陽大營,同樣群英薈萃,大軍云集,大有和酸棗分庭抗禮之勢。

其余各路諸侯,也無不是一時俊彥,相對而言,王家父子這點家底,實在不值一提。若不是王羽本身很逆天,賈詡連觀望的興趣都沒有。

如今么……且看王公子如何應付內憂外患,斬荊披棘吧。賈詡瞇起了眼睛,意味深長的笑了。

時近二月,黃河已經有了化凍的跡象,但黃河南岸卻沒有多少春意。

越接近酸棗,就越荒涼,北岸多少還有些犬吠雞鳴的聲音,而酸棗附近,卻是連飛鳥都絕跡了。

這一次,感嘆的不光是王羽,軍卒們也都心驚肉跳,家在河內的郡兵們,更是慶幸不已。好在聯軍沒真的跑去盟津會盟,否則河內就慘了。

王使君只是吃大戶,聯軍這邊是雞犬不留哇!

要知道,這里可是兗州最富庶的郡國之一,陳留國!這么富的地方都被搞成這副模樣,換成其他地方還了得?

直到依稀望見酸棗大營,壓抑的氣氛才逐漸消散,不管怎么樣,成功會師,就是安全的保障。零星的歡呼聲中,王羽的神色卻有些凝重。

于禁沉聲提示道:“主公,大營已經發現我軍接近了,卻沒有任何表示。沒加強戒備,表示他們已經知道您的身份了;但卻沒人出來迎接,甚至連個接洽的人都沒有,恐怕……”

“嗯,咱們的確不怎么受歡迎。”王羽的眼力比于禁好,看到的也更多一些。

沒人接待,暗示出的是大人物們的看法;而守寨軍卒臉上的不豫之色,則是直接反映出,對河內軍的到來,聯軍上下的態度是一致的,就是不歡迎。

“走了這么遠,兄弟們也都辛苦了,管他有沒有人來迎接,文則,先尋個地方扎下營盤再說。”

“喏。”于禁領命去了。很快就找到一處空曠地,叮叮當當的敲打起來。

看見這邊的動靜,大營內也是一陣紛亂,王羽面帶冷笑,只是冷眼旁觀。再過片刻,營門終于打開了,一個文士帶著幾個隨從,快步迎了出來,遠遠便揚聲笑道:“來的可是鵬舉賢侄?”

“在下正是王羽,敢問尊駕……”對方的稱呼頗為親熱,王羽一時也摸不清路數,只能暫且應著。

“洪盼賢侄久矣,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少年英雄,一時俊彥啊!”

說話間,來人已至近前,上下打量了王羽一番,連聲贊嘆后,這才解釋道:“某乃臧洪,在廣陵太守張使君麾下效力,張使君的兄長邈公,與汝父相交莫逆……都是一家人,所以洪也就不見外,稱一聲賢侄了。”

“原來是臧叔父,小侄沒見過叔父,多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臧洪和張邈,這二位王羽都知道,不是通過后世的見識,而是檄文上有此二人的名字。張邈是陳留太守,諸侯之一,臧洪則是檄文的起草者。

王匡臨走之前,曾說過,他與袁紹、張邈都有交情,前者是他高攀,后者則是平輩相交。因此,臧洪表示出的善意,應該有一定的真實性。

在這個時代,除了名聲,關系淵源也是重要的政治資源,輕視不得。

“賢侄說的哪里話,賢侄遠來,張使君本有意親自出迎,結果卻出了點意外,一時脫不開身……慢待之處,還望賢侄不要往心里去。”臧洪說話頗有技巧,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連客套帶解釋就都有了。

“意外?”王羽對解釋什么的不怎么在意,對那個所謂的意外卻很有興趣。

“公孫太守和韓冀州鬧起來了,差點釀成大亂,二位張使君也是焦頭爛額,不可開交啊。”臧洪搖搖頭,并不隱瞞。

“公孫太守?是遼東那位?他也來了?還和韓刺史鬧起來了?”王羽很驚訝。

三國時代姓公孫的,最出名的無疑就是白馬公孫瓚,那位白馬將軍與冀州刺史韓馥,確實也不怎么對付。不過,兩個怎么會在這時候就鬧起來了?

“唉,說來話長……”臧洪嘆了口氣,“聯盟成立以來,兵將越來越多,但勢頭卻是越來越……唉!”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8:14:18

第三十一章 誰人不識君

臧洪先是熱絡,繼而愁眉不展,但從始至終,都像是沒看到正在扎營的河內軍一樣,不置一詞。
王羽早就知道聯軍內部矛盾多,通過審問韓浩,他又進一步了解了不少內情,知道這里面水深,初來乍到,自然沒有多糾結的必要。

其實,王羽很清醒,以他的實力,只有在混亂的局面中,才有獲利的可能,眼下的局面正是他喜聞樂見的。

“都是錢糧不足惹出的亂子……”

臧洪的神情越發愁苦,長吁短嘆道:“如今,各路諸侯齊至,酸棗大營已經聚集了十幾萬人馬,孟卓公雖然事先有所準備,依然不敷使用,若不是有韓冀州和令尊的鼎力支持,恐怕……眼下勝利仍然難以預期,也只能酌情減少用度,以待戰機了。”

都是銀錢惹得禍啊!

王羽揣著明白裝糊涂,一臉詫異的問道:“既然兵多糧少,何不加速進兵?”

缺糧還要打持久戰,這種完全不符合軍事常識的情況發生了,究其原因,肯定不是諸侯們沒腦子,無非就是各懷私心,不肯同心協力。

王羽之所以明知故問,只是想聽聽當事者的說法。

“說來簡單,做起來又談何容易?”臧洪搖搖頭,“雖說有盟主在,但聯軍畢竟是聯軍,既非一家,號令便難以統一,哪路為先,何人斷后,誰居中策應,牽涉太多,實難決斷。若只是約定時日,分進合擊,或許還不至如此,但如今會盟之勢已成,已是積重難返了。”

“盟主和諸君就沒有什么打算,準備一直等下去嗎?”王羽追問道。

“那倒不是。”臧洪被嚇了一跳,他小心的向四周看過,這才苦笑著說道:“其實,自從會盟之后,戰事就一直沒停過,只是……”

“只是?”

“一時難以盡言,鵬舉且隨我去見各路諸侯,爭戰之事容后再說……”臧洪已經說不下去了。

說話這會兒工夫,兩人已經到了中軍帳附近,里面正吵得熱火朝天,離得老遠就能聽見。守在外面的軍卒都是眼神慌亂,神色緊張,很有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氛。

“韓文節,別人領取糧草,你沒話說,獨對某橫加阻撓,都是大漢臣子,為國出力,難道還要憑出身分個三六九等嗎?”

“公孫太守,你來的本就突然,事先既沒打招呼,路上也不帶足糧草,豈不知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馥念在你一片赤膽忠心,為匡扶朝廷而來,如數撥與你糧草,你怎地還鼓噪不休?”

“如數撥與?”公孫瓚的嗓門又提高了一個調門,“你撥給某兩千斛谷,言明是一月之用。可別人不知道,你韓文節卻心知肚明,某麾下雖只三千人,卻盡是騎兵!眼下冬雪初融,春草未生,你撥與這點糧草,如何夠用?不夠,至少也要加一倍才行!”

“別人都帶步卒,偏你帶騎兵!馥已經按雙倍分量撥糧予你了,非臨戰之時,其他兵馬都是按一卒一日一升發糧,你是兩升有余,卻還待怎地?”

韓馥話音一落,立刻有人附和道:“韓冀州說得在理,既然是聯營一處,共襄義舉,就得共進共退,號令如一。這軍餉之事,乃是軍中大事,豈能因人而異?馬匹,不過牲畜耳,豈有與人同食之理?雙倍補給已經足夠了,不須再多,也沒有這個道理。”

“孔公緒!”附和之人說話有些陰陽怪氣,公孫瓚聞言更是大怒。

“你少不懂裝懂,騎兵來去如風,讓人防不勝防,沖突往來,摧鋒破陣,戰力遠在步卒之上。馬食粟米,遠在春秋時便有成例,本朝自文皇帝始,又少用粟米喂馬了嗎?不通實務也就罷了,偏偏還要跳出來自爆其丑,就你也算是個名士?”

“嘿,伷不通實務?偏偏你公孫太守就懂?”

那人也不發怒,而是冷笑著反唇相譏:“那我倒是想問問你,既然騎兵戰力如此之高,你公孫將軍麾下的白馬義從更是名震天下,如今胡軫兵馬就在虎牢關據守,只要殺了此人,就能長驅直入,攻取洛陽。如今群雄束手,何不就由公孫將軍出馬,一鼓擒之?”

“你……”

“好了,好了,幾位將軍都莫惱,犯不上為了區區糧草之事爭執若此……唉,徐州糧草倒是有些余裕,只恨路途太遠,無法運來,否則,也沒了這許多煩惱。”

“遠水不及近渴,恭祖說這些話又有何用?糧草緊缺只是小事,關鍵還是要從速進兵才好。不過區區一胡軫而已,吾麾下猛將,長沙太守孫文臺日前已經離開魯陽了,看時日,應該已至梁縣,不幾日,便可攻克大谷關,直趨洛陽了。”

“可嘆在座諸君,皆是一時俊彥,隨便挑出一位,走出去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卻只因盟主無能怯弱,便只能在此蹉跎,為了區區糧草小事爭執……唉,術竊為諸君不值啊!”

“公路,你怎能如此說話?本初出任盟主,乃是眾望所歸,你質疑盟主,與質疑諸君又有何異?何況,日前河內兵馬在盟津大敗西涼軍,生擒主將牛輔,斬獲無數,你怎敢說盟主怯懦避戰?還不速速道歉!”

“呸!那是王公節生了個好兒子,與他袁本初有何關系?袁遺,你一個旁支,有何資格對我指手畫腳?還不給我退下!”

“好了,都不要吵了,都是朝廷大臣,中軍重地,這般吵鬧,成何體統?公路,你我之事,乃是家事,聯盟討董,乃是國事,你須得公私分明,分清尊卑才好。”

“哼,一個妾生子,也敢妄論尊卑,真是不知羞恥!”

“你……”

爭吵的激烈程度和范圍迅速擴大,一個個王羽耳熟能詳的名人加入了其中。

開始這些人只是單純的勸和或拉偏架,結果被袁術一攪合,徹底亂了套。眾人大多都互相認識,各有恩怨情仇,借著這個機會,一起爆發了出來。

軍糧什么的,再沒人去理會,互相指責謾罵成了主題。

袁術以一敵二,以精湛的罵街功夫徹底壓倒了兄弟袁紹和族兄袁遺;兗州刺史劉岱和東郡太守喬瑁相持不下;說話尖酸刻薄的孔伷不知如何,找上了老好人陶謙……

再加上公孫瓚和韓馥那一對老冤家,局面極其混亂。

不過,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加入了戰團,還有幾個真心實意的在勸架的,其中就包括了老爹王匡。

王羽頗為玩味看了臧洪一眼,后者報以一個略帶歉意的苦笑,王羽會意,點了點頭。

臧洪的意圖,無非就是想拿老子當幌子,分散眾人的注意力,暫時中止這場爭吵罷了。雖然是被利用了,不過,在這種時候出場,感覺也不錯,省得被人摘桃子,還有……嗯,應該說是個好機會才對。

“盟主,諸君,河內兵馬已至酸棗,正在安營,主將王羽,特來繳令復命!”臧洪醞釀了片刻,然后一聲大喝,徹底壓倒了帳內的爭吵聲。

“……泰山王鵬舉?”

“可是刺殺董卓,割了一耳的王鵬舉?”

“是那個在盟津挑殺三將,摜死一將,一喝退千軍的泰山小霸王?”

臧洪的音量雖大,但卻不足以震懾群雄,真正吸引了群雄注意力的,是王羽!

不單是帳內,連帳外的衛兵都一臉不能置信的望向王羽。

王羽的事跡,很鼓舞士氣,聯軍會盟之后,一直頓兵不進,碌碌無為。所以,諸侯們也都將其用來激勵士卒,免得士氣下跌得太快。

傳言這種東西,一向是越傳越離譜的,現如今,王羽的形象早已變成了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眼如銅鈴,口如血盆的兇漢。

誰曾想,親眼見到本人后,竟是這么位堪稱俊秀的少年郎,這有讓眾兵如何不驚?

對這些或驚訝,或崇敬的目光視若無睹,王羽龍行虎步的直入軍帳,在一眾大人物的審視目光中,舉拳過眉,朗聲道:“泰山王鵬舉,見過諸君。”

說罷,王羽抬起頭,環視左右,毫不回避眾人的目光,從容鎮定的姿態,看得眾人都是驚嘆不已。

“人如玉,勢如龍,好一個少年英雄!公節有子若此,王家大幸也;我大漢在生死存亡之際,有如此英才出世,國亦大幸也!”

第一個發出贊嘆的是個老者,王羽認得他的聲音,正是剛才第一個出面勸架的老好人陶謙。

“怎敢當恭祖如此說法,當不得,當不得……”不等王羽開口,王匡便連連辭謝。

“孤膽虎威,初聽鵬舉事跡時,邈亦無法想象,一個年方弱冠的少年,怎能做成如此大事。然則今日一見,方知古人誠不我欺,世間當真有此英杰。”

緊接著開口之人,看起來就是此間地主,陳留太守張邈。剛才大亂之時,此人也是和事老之一。說起來,臧洪也算是張邈的幕僚,看來張家兄弟,似乎是很想有一番作為的。

“陶公和張公的贊譽,羽實不敢當,當日所以貿然潛入河陰,蓋因家中出了些事故,羽一時沖動,這才行此孟浪之舉。此外,也是受了家父拳拳報國之心的激勵,稱不上什么膽魄,只是有幾分蠻勇罷了。”

王羽話說的謙虛,但不卑不亢的態度,卻只能讓看重他的人更加心折。

不過,他的事跡雖然厲害,但卻也無法讓人人都喜歡,實際上,除了陶謙之外,剛才加入爭吵的諸侯看過來的眼色都有幾分不善。

就像袁術說的,諸侯云集,卻無寸進,結果他一個后生晚輩卻連戰連捷,又豈能不讓人生厭?

“王羽的功過,暫且放放,容后再議,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攻打虎牢關和安置幽州兵馬。”用眼角掃了一眼王羽,袁紹環視一圈,冷然道:“爭吵有害無益,再有胡亂喧嘩者,便莫怪袁紹不念情面,諸位且慎思之,然后再發表見解。”

“不若……”帳下閃出一人,身量不高,頂多只有七尺,但細眼長髯,眼神犀利,生得頗有威儀。

袁紹看到此人,當即大喜:“孟德既有計較,何妨直言?”

孟德?

曹操!

曹操剛才一直沒出聲,而且他個頭普通,站得又很靠后,所以,王羽也沒注意到他,此時他出來獻計,王羽才見到了這位三國頭號梟雄。

“公孫將軍兵精,酸棗目前又乏糧,不若請韓使君加倍撥付糧草,公孫將軍則為大軍前驅,攻打虎牢關,盟主將大軍以為后勁,如此便可一舉兩得。”

“好!”袁紹等的就是這個,當即一揮手,就要傳令。

“且慢!”這倆人順著孔伷的話頭唱雙簧,公孫瓚不干了,他冷著臉說道:“孔公緒不通軍務,所以胡亂說話,本初和孟德都是知兵之人,怎地也說出這種言語來?吾麾下盡是騎兵,人數又少,面對雄關,又如何下手?倒要象二位請教。”

“……”袁紹不接話。

本來,他就是想抓個倒霉蛋出來做先鋒,在場的諸侯都出過戰了,其實沒想象的那么兇險。可偏偏這個公孫瓚初來乍到,也不問問清楚,就在這里大吵大鬧,搞得他很沒面子。

韓馥是大金主,在袁紹未來的戰略中,處于很重要的地位,他自然不能得罪。所以,也只能狠狠收拾公孫瓚這個愣頭青了。

袁紹目視曹操,后者會意,轉身向公孫瓚笑道:“其實也不為難,騎兵攻不得關,卻可憑借速度迂回敵后,滎陽以北五六十里既是敖倉,只要攻取敖倉,何愁乏糧?將軍奇襲并據守敖倉,主力大軍隨后跟進,犄角之勢成矣,何愁攻不下虎牢關?”

公孫瓚冷笑道:“汝南許子將曾有評,說你曹孟德是奸雄,此言果然不虛。讓吾迂回敵后,甘冒被前后夾擊的危險的攻打敖倉,你卻坐收漁利,想得果然周全!”

“兵兇戰危,打仗本來就是兇險之事,伯圭你既然不遠千里的來了,總不會只是找個吃飯的地方吧?要么你為大軍前驅,要么吾支應你回程的糧草,你這就回北平去吧。”

袁紹一句話把公孫瓚逼進了死角,后者的臉上陣紅陣白,讓人不由擔心,下一刻他會不會再次拔劍出鞘,要跟袁紹也來一場火并。

眾人各懷心思,擔心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也有人為公孫瓚擔心,卻欲言又止。

將帳內情形盡收眼底,王羽在心里構建出了一張諸侯之間的關系圖。他很高興,不是因為掌握了情報,而是現在的形勢對他非常有利。

公孫瓚的手已經按上了劍柄;

袁紹和曹操的護衛瞳孔開始收縮;

其他諸侯或是害怕被殃及,暗自后退,或是站定了隊,給手下發暗號,準備開始火并;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王羽突然朗聲長笑:“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公孫將軍,王羽不才,愿與將軍同往,攻打虎牢關!”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8:36:42

第三十二章 大義是為名

“嘩!”
又見請戰,眾皆嘩然,緊張的氣氛一下就消失了。

和王羽在河陽大營的那次請戰相比,這一次,他的請戰給眾人帶來的不是驚訝,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果然……是個愣頭青啊,難怪會做出那么多瘋狂的事呢。

不少人都松了口氣,不滿者亦有之,更多的人則目露鄙夷之色,只有少數人皺著眉頭,陷入了深思。

目露贊許之色的唯有王匡一人,有心人見狀,心中鄙夷之意更甚。

有其父必有其子,傳說果然是充滿了謬誤的,一個有勇無謀的武夫而已,構不成多大威脅,操作得好,反倒可以利用,將其價值發揮出來。

刺董只是因為運氣好;

孟津大捷同樣如此,只是牛輔太無能,被殺了四個裨將就膽怯逃跑了,讓這小子白白撿了個大便宜;

日前報過來的那場敗仗,同樣是陰差陽錯。傻小子本來就急著動身來酸棗呢,結果并州軍剛好就出現了,稀里糊涂的放棄了主要目標,跑去攻打韓浩的營寨。

總而言之,這個傻小子威脅不大,又恰逢其會,剛好拿來做炮灰。

袁紹臉色一下變得柔和起來,換成了一副長輩對晚輩說話的語氣,捻須笑道:“很好,當仁不讓,報國當先,值此危急存亡之秋,便是要有這種意志。公孫將軍乃是宿將,精通韜略,戰陣經驗更是老道,鵬舉須得虛心向公孫將軍請教,以期更上層樓啊,呵呵。”

“哼!”沒等王羽措詞辭謝,就聽得耳邊一聲冷哼,聲音中盡是憤懣之意。

不用轉頭去看,王羽也知道是誰,從揚聲請戰開始,公孫瓚冰冷的視線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不單如此,王羽還知道對方惱怒的原因。

從目前的了解看來,公孫瓚應該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初來乍到,被韓馥刁難,袁紹擠兌,他的火氣已經很大了。剛剛如果鬧上一場,出戰之事也許就不了了之了,結果自己這么一請戰,袁紹趁機敲邊鼓,公孫瓚就難以推辭了。

孤軍?現在不是了,河內軍好歹也有數千人馬,而且是打過勝仗的精銳,這樣的友軍甘為輔佐,公孫瓚再推辭,自然有些說不過去。

大義名分什么的,袁紹也占足了,一個晚輩后生都如此積極,你公孫瓚是當世名將,只有更積極的份兒,豈有畏縮不前之理?

公孫瓚只是有些沖動,并不是沒腦子,這些理由都很粗淺,他不會想不通。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請戰把他徹底逼進了死角,以公孫瓚的性格,對自己沒點怨恨,那才奇怪呢。

“軍情如火,事不宜遲,今日天色將晚,請公孫將軍明日一早便動身如何?將軍先行,大軍行動遲緩,確認戰果之前,不可輕動,本將與諸君統親兵跟進,為將軍吶喊助威,以壯行色,待將軍功成,再為將軍設宴慶功,何如?”

袁紹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家伙,接應沒有,反倒假借觀戰之名,又搞了個監軍的名目出來,一點機會都不給公孫瓚留。

“哼!”公孫瓚又是一聲冷哼,再狠狠瞪了王羽一樣,就此拂袖而去。

袁術緊跟著也要離開,走到門前,突然又站住了,先掃了眼王匡,然后轉過頭,冷笑著對王羽說道:“年輕人,做事要三思而后行,知道么?動動腦子,不要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說完,他也走了。

被三國以沒腦子而聞名的袁術這樣教訓,看來哥的演技已經到達了一定水準了,王羽很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如同當日在河陽一樣,他這愣頭青的形象是裝出來的。

愚忠,是絕佳的保護色。韓浩就是因為有了這種印象,才中了緩兵之計,被王羽借刀殺人,一敗涂地。

除了讓敵人低估之外,這種保護色可以帶來的好處還很多。比如會吸引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才,在三國這個亂世中,野心家固然不少,但忠義之士同樣很多。

古人講究忠孝節義,近在眼前的愚忠,可能會讓人感覺不真實,進而產生疑慮。但如果是流傳在外的名聲,就不要緊了,只會讓那些心懷忠義的人更生敬重。

最后,興漢這個目標,跟王羽的最終志向也沒有根本性的沖突。

先用比較通俗易接受的大義名分將人才聚攏起來,然后潛移默化,用更進步的理念感染對方,經過艱難險阻之后,煉出來的就是真金了。

這就是王羽平定亂世的大略,揚忠義勇武之名,只是實現這個計劃的第一步而已。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自己的計劃很成功。老爹王匡的愚忠之名,在名士圈子里流傳甚廣,自己只要循著這個方向表演下去,就已經足夠了。

當然,在這個基礎上,自己需要再制造少許缺點出來,讓這個形象更加真實。

“鵬舉遠來辛苦,明日又要出戰,也早點去休息吧。”

袁紹向王羽淡淡的一擺手,然后轉向了王匡,做出一副很動情的神情來:“公節,當日在洛陽,你我并肩作戰,為國鋤奸時,吾便知汝忠義,今日一見,王家竟是滿門忠烈,堪稱名臣啊!待他日討逆功成,紹必表奏天子,極言泰山王氏之功。”

你才是忠烈,你一家都是忠烈!王羽在心中大罵,通過韓浩的供詞,他已經知道袁紹不懷好意了。

王匡之所以在河內橫征暴斂,最初就是得了袁紹的授意。袁紹打的主意就是,利用王匡,聚斂錢糧,進而操控聯軍,達到他擴充實力的目的。

王匡的作用還不止如此,被他搶了的河內豪強,怨恨都極大,若是袁紹幫忙主持公道,自然會極大的贏得豪強們的感激,進而得到眾世家的擁戴。

不過,盡管王羽已經知道了袁紹的計劃,但后者只是算準了王匡的性情,很隱晦的暗示引導了一下,并沒有留下任何把柄。

沒有證據,想指證袁紹就是不可能的。其實,別說沒證據,就算有證據,王羽也不打算跟老爹攤牌,因為他根本不會信,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了。

“得盟主此言,匡敢不效死力?”被王羽嗤之以鼻的一句話,卻讓老王匡感激涕零。

這就是三國時代的名士效應,四世三公的袁家,就是這么牛。

王羽知道這點,所以也不打算在這方面跟袁紹較量,除了武力之外,他最大的長處是見識。

袁紹是個標準的世家子,看起來無懈可擊,其實漏洞卻多得是。在自己擅長的戰場上與之抗衡,然后靜待時機,等對方自己犯錯誤就足夠了。

世家子多半都是樣子貨,不是因為他們的文才武藝不行,只是因為他們不擅長控制內心的欲望!控制不了欲望,最后就會被欲望毀滅,這是幾千年的歷史證明過了的。

定下了戰略,軍議自然也沒必要繼續進行了,眾諸侯各自散去,卻很快又結成了一個個的小團體。

陶謙向王匡打了個招呼,又朝王羽溫和的笑笑,便獨離開了,看方向,似乎是去尋公孫瓚了。

其他人也是各有去向,最受追捧的,當然還是盟主袁紹;其次則是兗州刺史劉岱。

據王羽的了解,由于地理、文化等諸多原因,兗州在大漢王朝的地位本就很高,兗州刺史也是水漲船高。

劉岱此人在歷史上并不出名,但實際上,這人在兗州名士圈中的威望相當高,連袁紹與之相處的時候,都是客客氣氣的。

而三國第一梟雄曹操,此時還遠沒成氣候,其對待劉岱的態度,只能用恭敬二字來形容。

歷史和現實的差距真是很大呢。

除了這兩人之外,就以王羽最受追捧了。

第一個過來打招呼的,是張邈、張超兄弟,這二兄弟算是東道主,跟王匡又有故交,過來招呼并不奇怪。

張邈是個相當溫和的人,弟弟張超則顯得很干練,也很積極。結合自己對那位引路人臧洪的印象,王羽不由懷疑,張邈這個首倡者,到底只是掛個名,還是另有緣故。

張邈兄弟在聯盟中,起的就是個潤滑劑的作用,態度不能有太明顯的傾向性,簡單說了幾句,二人就告辭離開了。

第二個過來攀談的人,卻讓王羽微覺意外,這人生得儒雅俊秀,風度翩翩,簡直就是名士的標版,連說的話,也無處不體現著文化人的身份。

“鵬舉賢侄,那句莫愁前路無知己的詩句,卻是出于何典?聽起來似乎很有韻味,但格律卻有些……嗯,難不成是你自己作的?這就難怪了……小小年紀,文武雙全,又有忠義之心,難得,難得,不過,作詩賦,不能只講究用詞隨性,也得有些考據才好,他日有暇,不妨來找……誒,差點忘了,你與伯喈公……融卻是班門弄斧了,告辭,告辭。”

直到這人自說自話的走了,王匡的介紹才姍姍來遲:“這位是北海孔文舉,乃是……”

孔融么?剛才里面吵架,他一直不出聲,卻對一句胡亂引用的詩句這么感興趣,也是個妙人呢。跟此人搞好關系也是有必要的,好處僅次于公孫瓚啊。

望著孔融的背影,王羽若有所思。

再來的是喬瑁。這人跟王匡沒什么交情,不過他跟劉岱的關系比較惡劣,袁紹對劉岱籠絡得很,他在那邊自然不怎么遭待見。

另外,公孫瓚和袁術那邊,對劉岱的態度也差不多,喬瑁在聯盟中很有些里外不是人的意思,找上王羽父子,就不怎么奇怪了。

這人尋的話題比孔融更有趣,例行的寒暄了幾句,便問道:“賢侄少年英雄,可婚配否?”

“尚未,不過……”有老爹在場,這種話題,王羽是不能自行回答的,王匡當然要說明情由。

其實喬家也是世代官宦,家世遠在蔡、王兩家之上,若是能結成親眷,對王匡來說也屬高攀,不過,他畢竟是以忠義為先的人,當然不肯毀諾,另攀高枝。

“是伯喈公的千金?可是,據瑁所知,似乎衛家也……”喬瑁顯得有些意外,他對王家、蔡家的情況所知甚少,但卻似知道點其他的隱情。

“也罷,此事容后再議,不是瑁有意壞人姻緣,實在是賢侄少年英雄,讓瑁見而心喜。其實就算蔡、王兩家結了親,我喬家也可以庶女嫁之……近年來,我喬家男丁不旺,女兒卻生了不少,樣貌也都還算周正……”

引起王羽興趣的話題,喬瑁不肯繼續多說,而是話鋒一轉,絮絮叨叨的說起喬家的家事來。

王羽本有意追問,可王匡卻聽得津津有味,一副深有感觸的模樣,與喬瑁聊得頗為火熱,王羽也不好打擾,只能暫且按下了疑慮。

同時,隨著話題的進行,另一個疑問又浮現出來:皖城喬家,很多很漂亮的女兒……不會是……

望著滿面笑容,頗為英俊的喬瑁,王羽陷入了沉思。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8:41:59

第三十三章 籌謀須在先

“鵬舉,你為國請戰,固然勇氣可嘉,為父也是頗為欣慰,不過,你選擇的時機卻不大好……公孫將軍乃是當世名將,你惹惱了他,還要跟他并肩作戰,恐怕……唉,莫要蹈了為父的覆轍才是。”
與有敵意的友軍一同作戰,會有什么樣的麻煩,王匡已經深有體會了。盡管對王羽已經刮目相看,可回程的路上,老人還是憂心忡忡的念叨起來。

“不然,還是上門道個歉吧,或者……”

“父親不必擔心,那韓浩不過是地方豪強,常年與山賊流寇打交道,眼界自然高不起來,所以才那么沒見識,不明大義。公孫將軍乃是當世豪杰,打的都是大仗,殺的都是胡虜,威名赫赫,震爍中外,這樣的英雄,豈會計較這點小事?必然先國家大義,而后私人恩怨。”

“此言倒也不錯。”王匡微微頷首,表示贊同,“不過,為父聽說,公孫伯圭心氣極高,脾氣也有些……鵬舉你此番惡了他,總是要設法彌補才好。”

“孩兒心中已有定計,保管沒有后患,父親放心便是。”

王羽當然不會好端端的就跑去得罪公孫瓚,他的沖動都是故意裝出來的,實際上他存心要跟公孫瓚搞好關系,最好能結成同盟。

和公孫瓚結盟的好處非常多,一時難以盡數,最實際的兩項就是人才和貿易。

人才不用說,公孫瓚手下那位大神,比他本人還有名,常山趙子龍!

從劉備的經歷可以得知,公孫瓚對趙云并不怎么看重,就算有人當面挖角,他都不在意,當然,前提是雙方的關系足夠好。

劉備和公孫瓚是同窗,這個王羽沒法學;一起去逛青樓,雙方的關系又沒那么熟絡;現在有個能當戰友的機會,王羽又豈肯放過?

趙云是個很重忠義的人,想籠絡他,必須跟公孫瓚搞好關系,得到后者認可后,潛移默化的慢慢攻略,日久生情誼,同食同住什么的……歷史上的劉備就是這么干的,所以,這也是王羽能想到的最佳策略。

另外,冷兵器時代,騎兵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王羽預定的爭雄目標是中原,沒有一支強大的騎兵怎么行?

想要組建騎兵,精通騎術的士兵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穩定的戰馬來源。

大漢朝的戰馬產地有三個,西涼,幽州以及河套。原本以漢武時期收服的河套之地最大,但如今國勢摧頹,反是幽州和西涼的供應量更足些。

西涼地方大,幽州則是形勢好。

除了恭維話之外,王羽對公孫瓚的評價都是事實。這位白馬將軍在幽州可謂威名遠揚,只要看見他的白馬,諸胡就已聞風喪膽。

打的仗多,勝率又高,繳獲自然也多,找公孫瓚買馬,自然也是物美價廉,頂多就是路途遠點。當然,路遠不要緊,關鍵是有貨源,賣家也肯賣。

其他的好處姑且不論,單就這兩項,已經足夠王羽花點心思了。

不過,結盟是一種對等關系,以雙方目前的實力對比,再考慮到公孫瓚那驕傲的性格,別說結盟,就算想依附都有問題。

王羽學不會劉備那種能屈能伸,再怎么想達到目標,他也不會跑去給人當小弟。想要結交公孫瓚,就只能不走尋常路。

和盟友一樣,仇敵的地位其實也是對等的,與其示好而不得,不如直接惹對方發怒,借此加深印象。

剩下的,就只有善后問題了。

所謂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濃,只要善后得法,相逢一笑泯恩仇而來的朋友,比正常情況得來的更貼心。正如后世那句名言: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

想到這里,王羽突然記起一件事,跟公孫瓚有聯系的名人,不僅是趙云,劉備三兄弟也是。可惜這三人似乎地位太低,沒資格進中軍,公孫瓚的隨從中,并沒有形象特異的人。

不過也沒關系,馬上就要并肩作戰了,還怕沒機會見到馬?

對這仨人,王羽沒太多想法,拉攏劉備倒是沒啥問題,這人現在還沒起家,隨便給點好處就能博得相當大的好感。但這人應該也是一代奸雄,他的好感根本沒意義。

另外兩個都是牛人,可是,只要演義小說有一半的真實度,挖他們的角就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除非劉備先掛了,而且還不能跟自己扯上關系……

好吧,這事兒顯然很難,犯不上為此多費心神,還是踏踏實實的搞定公孫瓚,進而攻略趙云才是正經。

“還有一事……”王匡欲言又止,顯得有些為難。

“與敵情有關?”王羽在帳外聽到了一些軍情的情報,但對駐守虎牢關的胡軫卻沒啥印象。

“敵情等下再說,為父想說的,和你蔡伯父和侄女有關。”王匡不滿的皺了皺眉頭,埋怨道:“侄女才貌雙全,是不可多得的女子,鵬舉啊,你要惜福才好,之前我與你蔡伯父從盟津啟程,你就未曾與侄女告別……”

“父親,孩兒知道了。”王羽撓撓頭。他本來是要去的,結果跟方悅談著談著,就忘了時間,給耽誤了。

還是前世形成的慣性啊,對離別的態度,遠不如通訊不發達的漢朝重視,卻是忽略了這些禮節。

“幾日前,從洛陽方面傳來風聲,說河東衛家仰慕侄女才貌,有求凰之意……那衛氏乃是西漢名相衛綰之后,是大漢數一數二的名門,在河東的影響力巨大。如果能得到衛家的支持,反董大事則更添幾分成算……盟主頗為意動,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這說法一時也是喧囂塵上……唉!”

“河東衛家?不會是個叫衛仲道的病秧子吧?”王羽微微一愣。

“咦,你也知道衛家公子?”王匡也很意外,不過他也沒想太多,河東衛家名氣甚大,與河內也不遠,兒子聽到點風聲很正常。

“衛公子是文弱了些,不過,是不是因病而至,為父就不知道了。想那衛家何等家世,總不至找不到好郎中,縱有些小疾,應該也不足為患。”

成親不到一年,就吐血死了,沒病才怪!

王羽對老爹的說法很不感冒,不過他也沒反駁的意思,不過是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而已,自己乖乖的知難而退最好,非要惹到老子頭上的話,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蔡伯父的意思如何?”

“伯喈兄當世大儒,學問人品都是頂尖的,自然不會輕信諾而重榮華。不過,他現在一心只想著進京修史,若是得罪了那衛家,恐怕……”王匡搖搖頭,愁眉不展,這種內外交迫的復雜局面,原本就不是他擅長應對的。

聽到蔡氏父女沒有動搖,王羽放下了最后一點心事,干脆利落道:“那就不要進京好了,在哪里不能修書,何必非得去那種兇險之地?”

“修史不進京?那怎么成?”王匡看看王羽,只是搖頭。

“你最近行事頗有決斷,為父卻是忘了,你如今不過年方十六,見識尚淺,卻是不懂這許多道理……旁的不說,單說修史要查證的資料,也只有皇家和官署的藏書才足敷使用,若是書中不足,還得向他人求證。除了京城,又有何處聚集了如此眾多的學者?”

“這倒是有點麻煩……”王羽有些撓頭。

歷史上,蔡邕進京就是一系列悲劇的開始。才女蔡文姬嫁了一個病癆鬼,婚姻只維持了一年,以衛仲道咳血而死告終。

然后王允設計除掉了董卓,掌權后把蔡邕抓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怕受到牽連,衛家以無后的名義,將蔡琰趕回了娘家。

最后,蔡邕慘死獄中,蔡琰則在戰亂中被人擄走,賣給了匈奴人,輾轉幾十年,方才重回中土,卻早已物是人非。

就算沒和蔡家父女發生任何交集的前世,每當讀到這段歷史,王羽都深覺遺憾,恨不能恰逢其時,來個英雄救美。

現在,佳人和自己已經有了婚約,歷史已經出現拐點,他又肯讓歷史再拐回那條黑暗之路上去?

看來,在賈詡家人之外,自己又多了個任務,至少得把皇家藏書搶回來,才有可能讓老丈人回心轉意,打消進京的念頭吧?

當然,就算搞不定這事兒,老丈人非得進京不可,也不能讓妹子一起跟去,此外還得搞點保護措施……

總之,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棘手,自己要多努力才行。

“此事倒是不急,不過,父親,有些事須得主意一下,您和蔡伯父還是不要住在主營了。孩兒入營前,文則正在立寨,為了以防萬一,你們搬出來好了,孩兒留下一半兵馬……”

“那怎么行?”王匡大急:“鵬舉你切莫輕敵,那胡軫雖然名聲不顯,卻也是行伍出身的宿將,其麾下的猛將華雄,有萬夫不當之勇,在虎牢關前已經連斬了十多名悍將。若非你與公孫將軍同往,為父又豈能放心得下?分兵之議,萬萬不可!”

“華雄?斬將?”王羽很驚奇,將領單挑決勝負這種事,不是虛構的嗎?

“唉,此事也是一言難盡……”王匡長嘆一聲,開始說明起酸棗聯軍的戰況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9:24:12

第三十四章 美人情深重

月朗星稀,夜風微涼。
帳內,燭光輕輕搖曳著,映出了兩個變幻不定的身影,前一刻還相距甚遠,下一刻卻交匯在一起,乍合即分,仿佛受驚了一般,又像是羞怯使然。

燈下觀美人,玉人更妖嬈,蔡琰的性子有幾分清冷,平時給人的感覺是清雅幽靜,美則美矣,但卻少了幾分嫵媚,讓人難生親近之意,而是望之生敬,不敢褻瀆。

不過,在燭光下,那張清冷的玉容微微有些朦朧,原本稍嫌寬松的曲裾也顯得秾纖合度起來,紅色的深衣映襯著修長雪白的脖頸,高雅之外,竟然又多了幾分性感的味道。

王羽對漢朝的大多數東西都很滿意,唯獨不喜歡坐姿。對沒有習慣的人來說,跪坐,實在是一種很折磨人的姿勢。盡管王羽的忍耐力非凡,但他還是傾向于少點坐著見人。

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半點心思糾結于此,令他煩惱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該說點什么話題才合適。

“風,好像有點大……”話剛出口,王羽就大覺不妥,恨不得回手搧自己一下,這不是廢話么。

不過,除了廢話,他真心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是攻打虎牢關,還是和諸侯們的勾心斗角,又或對公孫瓚的圖謀?這些東西找賈胖子聊聊還有點意思,拿來對妹子說,純屬煞風景啊。

蔡妹妹感興趣的那些事,自己又不懂。音律肯定不行了,抄詩倒是能抄幾首,可是,且漢朝對詩詞的重視有限,就算真如唐宋一般也不行啊。

白天孔融的話猶在耳畔,蔡妹妹的才學未必比孔融差多少,萬一她要深入探討,那可就抓瞎了。

“王家哥哥,聽說你今天在中軍帳念了句詩,似有離別勉勵之意,是么?”佳人軟語,帶著幾分水鄉的味道,在寂靜的夜里,聽起來十分悅耳,不過,王羽頭上卻有點冒汗。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自己只不過是為了增強語氣,想給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點,這才掉了句書包,報應怎么來得這么快啊?

王羽可以笑對千夫指,冷眼觀萬軍,然而,在那雙秋水般清澈的眸子的注視下,他卻感覺壓力很大。

好在……哥事先早有準備,否則真的要出糗了。

“上次與妹子分別的太倉促,一時沒來得及送行,羽心中一直覺得遺憾。來酸棗的路上,回想當日的依依惜別之情,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首曲子……”

“喔?”

蔡琰美眸中閃過一絲亮色,語氣中也帶了幾分欣喜,“和上次的一樣嗎?王家哥哥的曲子雖不合音律,但意境卻好,上次的垓下曲,豪雄之中愈顯壯烈,難得的是,其中還有幾分纏綿婉轉之意,難怪原曲名叫做霸王別姬……今次的曲意,莫非是離別之情么?”

“正是,曲名:送別……”

比起抄詩,抄曲子比較沒壓力,給真正的儒者聽,也許會被嗤之以鼻,但蔡美女卻來者不拒。不合音律不要緊,哼的跑調也不要緊,只要意境好,能觸發靈感就行。聽完后,她會自行修正,使其成為符合這個時代樂風的曲子。

要不,怎么是樂神呢?

正因為蔡琰的這個本事,王羽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弄幾首軍樂出來了。對于激勵使其和增強凝聚力,軍樂有著相當積極的作用,只是后世的軍歌恐怕很難引起共鳴,抄古詩倒是可以考慮,反正需要的只是意境……

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又回到原點了,王羽有點頭疼。

“芳草萋萋,笛聲悠悠,夕陽西下,長亭送晚……”

其實王羽哼的曲子有點跑調,但蔡琰卻依然體會到了原曲中的意境,只見她星眸半閉,俏臉上盡是悠然神往的神色,專注的模樣,看得王羽都是一陣心醉。

“好一曲送別,王家哥哥,你在音律方面的天賦,可能尚在小妹之上呢。”曲調的主旋律很短,很快就結束了,蔡琰睜開眼睛,美眸閃閃發光,映得燭火都更亮了幾分。

王羽汗顏,后世的音樂,與漢朝的孰高孰低,確實不好說,不過,藝術這東西,總是有共通之處的。

“妹子喜歡就好,因為路上想起你,一時福至心靈,這才有了此曲,說起來,此曲本就有妹子一份呢……”

盡管已經很注意了,不過,王羽的言辭還是有些過于直白,好在現在是漢朝,而不是禮教森嚴的南宋和明朝,女子受到的約束沒那么多。而他二人又有婚約在身,倒也不算逾禮唐突。

“嗯。”蔡琰垂下臻首,低低的應了一聲,從雪白的脖頸上的那一抹艷紅中,王羽窺見了幾分女兒心,帳內的氣氛,也有了幾分曖昧不清的味道。

沉默良久,蔡琰才再次抬起了頭,輕輕問道:“王家哥哥可知父親要去洛陽之事?”

“知道。”

蔡琰幽幽說道:“父親性子耿直,不知變通,當日便因此觸怒了先帝,險些……如今天下紛亂,洛陽城正是要沖之地,父親若貿然前往,前途委實難料……就算洛陽城無事,可城中的權貴卻未必對父親有什么好臉色,小妹很擔心。”

王羽心下雪亮,自己已經過了最后一關,得到認可,正式成為蔡妹妹的依靠了。

這個女子冰雪聰明,對如今的局勢,和自家的處境有著清晰的認知,所以,她婉轉的提出了請求,想讓自己設法阻止蔡邕進京。

不過,老爹那邊說的也很清楚,因為顧慮蔡琰,蔡邕本來還有些猶豫,可雙方的關系一旦最后確定下來,那老人就沒了牽掛,要義無反顧的奉詔去洛陽了。

想阻止他,光憑對方的好感是沒用的,得有點實際的東西,對老人修史的執念有所幫助才行。

“妹子放心,我已經聽父親說過此事,并擬定出計劃了,只待時機一到,便可輔助實施。在此之前,我等須得設法拖延伯父行程。此事卻也不難,嗯,明日我就將率軍西進,攻打虎牢關,屆時戰亂一起,妹子便可以此相勸,暫時拖住伯父……”

“那,父親若是要繞路,或者戰事結束了呢?”

“我若取勝,洛陽必生變故,到時候,伯父就算想去,也去不得了。”談到征戰之事,王羽一下就找到了狀態,霸氣畢露道:“胡軫、華雄,不過二莽夫耳,妹妹放心,為兄必手到擒來,待凱旋之時,便正式向伯父提親,迎娶你過門。”

一口氣說完,王羽覺得非常暢快。

就是這樣才對,那么婆婆媽媽的干嘛?既然喜歡,就直接娶了唄,娶回家再慢慢欣賞不遲,何必將鮮花放在外面,讓那些不知死活的癩蛤蟆覬覦呢?

相比于王羽的霸氣外露,蔡琰則是低頭不語,臉上的紅霞愈發的濃重了。

王羽也不著急,坐得穩如泰山,靜候答復。

良久,羅袖微動,一雙芊芊素手拂過琴弦,一曲古韻油然而出,琴聲纏綿婉轉,似有說不盡的情義蘊含其中。

曲子很動聽,王羽雖不通音律,也能聽出幾分意境來,可他卻有點傻眼。以曲傳情,很風雅,也很浪漫,但若是聽者只會說很好聽,那就有點煞風景了。

他不會,可也知道,這種時候,應該有應有答才對。

臻首微抬,明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繼而化成了一縷柔情,輕輕系在王羽心頭。下一刻,朱唇輕啟,一把天籟般動聽的歌聲悠然響起。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鳳求凰?

王羽不通音律,也不懂詞賦,但這詞句的措辭并不深奧,一聽即明。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佳人的善解人意,也驅散了王羽的煩惱,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靜靜欣賞這動人的歌聲、琴曲,感受名傳千古的蔡文姬獨具的魅力了。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從這一刻開始,直到永遠,這份魅力永遠不再凋零,并且自始至終,為自己所獨占,還有比這更讓人心神迷醉的嗎?

漢末三國的旋律,果然不僅僅是沙場爭雄。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9:28:54

第三十五章 成敗轉頭論

一夜無話。
第二天,進軍的行動也順利進行,公孫瓚不知是想通了,還是自認晦氣,領了五日的干糧后,就把隊伍拉到了營外,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公孫瓚這三千人馬,是他的親衛,也就是名震天下的白馬義從。公孫瓚酷愛白馬,在軍中選拔善射之士組成了這支近衛軍,全軍上下,一水的白馬!

戰力到底如何,王羽尚未親見,不好評說,只能從前世的記憶中腦補,不過,當他真正看到這支強兵時,第一時間感覺到的,卻是其驚人的視覺效果。

中世紀的西方,能找到一匹白馬騎的,都得是王子那種身份,故而才有白馬王子的說法。而現在,出現在王羽眼前的,是整整三千匹白馬!

三千騎排成了一個大方陣,背對著朝陽,反射出了一片夢幻般的銀色光芒!

“這實在是……太奢侈了。”王羽驚嘆。

這是他見到的第二支名聞后世的三國強兵,第一支是高順的陷陣營。

那支部隊的雄武,他沒有親眼看到,不過通過目擊者的描述,他卻可以想象出來。陷陣營給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無堅不摧!

不到千人的步兵,正面攻打上萬人的營寨,一鼓而破!就算對手準備不足,也足以驗證其強了。

而眼前的白馬義從,王羽相信,無論是誰,第一時間肯定會被視覺震撼到,從而忽略了其他。連他這個自我控制能力很強的王牌特工都是如此,其他人又豈能免俗?

想到自己搜羅全軍,差點連驢都拉上,好容易才湊出了不到一千匹馬,為此還被賈詡詬病,人家卻是一支完整編制的白馬部隊,王羽感覺一陣心酸,差距太大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高興起來,公孫瓚果然很有料,選他做盟友,確實選對人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主要目標在方隊的哪個方位呢?

想到趙云,王羽再顧不得看馬,視線在騎兵身上逡巡起來。

“好漂亮啊……”來送行的蔡琰也被震撼到了,再怎么清冷,畢竟也是個少女,對美麗的事物天生就沒什么抵抗力。

女孩驚嘆的樣子很美,可王羽卻有點不自在,他哼哼道:“將來我搞一支更漂亮的部隊給你做親衛。”

蔡琰俏臉一紅,收回注視白馬的目光,飛快的在王羽臉上打了個轉,眼神似嗔似喜,含羞帶怯。

放在后世,王羽的獨占欲是不怎么成熟的表現,可放在這個時代,卻可以理解成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直接而霸道,本來就是王羽的重要特征。女孩并不會為此而惱怒,心里反而有些喜滋滋的感覺。

對她來說,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愛戀是最令人向往的,但即便是那段傳說,結局也是不盡如人意的。王羽的文才失靈時不靈,但主見卻很強,霸氣外露的他,帶給女孩的是一種異樣的感受。

想到第二次見面時的那首歌,女孩思緒飛揚。

霸王與虞姬么?那同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呢。

“鵬舉啊,你把泰山兵都留下,似乎不太妥當啊,郡兵……”出征在即,留給王羽的私人空間不多,還沒等他盡情欣賞夠未婚妻含羞帶怯之美,老爹便憂心忡忡的開了口。

“父親,公孫將軍的兵馬如此雄壯,咱家的兵就不用拉出去賣弄了吧?不如抓緊時間,讓文則好好練兵,順便也能護衛您和蔡伯父,免得……”

“話雖如此,可是……”

王匡抬頭看看,友軍的實力毋庸置疑,如此精選出來的騎兵部隊,怎么也不可能是樣子貨。讓他擔心的是友軍的態度,從河內軍出現開始,公孫瓚的視線就一直沒往這邊移動過,只顧著跟送行的袁術等人攀談,冷漠的態度可見一斑。

“父親只管安心,公孫將軍乃是當世英雄,怎會不識大體?”王羽口是心非的安慰著老爹。

在騎兵陣列中的搜索,沒有任何收獲,白馬義從的騎兵,都是威武雄壯之士,想單從外型上就分辨出哪個是趙云,眼力再好也白搭。這事兒只能暫時放放,等日后再明查暗訪了。

他的注意力已經轉向了公孫瓚。

其他諸侯也要率輕兵,隨后觀戰,所以袁術等人與其說是在送行,還不如說是在表明立場,順便商議些秘事。

看起來,袁術、陶謙以及公孫瓚的關系很好。根據老爹的說法,陶謙和公孫瓚曾經在西涼并肩作戰過,而袁術與公孫瓚,大概就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種關系,兩邊跟袁紹都不對付,所以結成了同盟。

如果自己成功和公孫瓚結盟,豈不是和這二位也……

對這個小說里未曾出現的關系,王羽已經見怪不怪了,所謂春秋無義戰,亂世中,這種分分合合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這個聯盟的實力似乎弱了點,而且勢力比較分散。相較于袁紹那邊的陣容,差了一大截。

沉思間,公孫瓚那邊的商討已經結束了,最外圍分出一人,朝著王羽走了過來,似乎是來接洽的。

“王小將軍,時辰不早了,是不是可以開拔了?”此人面帶微笑,話說的也很委婉,不過,在此人說話的同時,公孫瓚看向蔡琰的冰冷眼神,卻表達了另一層意思。

顯然,白馬將軍很不耐煩。這位使者,或者說是傳令兵傳達的意思,是經過加工的。

王羽打量了一下來人,此人面白唇紅,耳垂甚長,從面相上來講,這叫富貴相。從前世了解的情報中推斷,此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敢問尊駕大名。”

“不敢當,我本漢室宗親,姓劉,名備,字玄德,乃是中山靖王……”

果然是他!

看著眼前這個態度恭謹,眼神卻很堅定的人,王羽腦海中的那位劉皇叔的形象,先是模糊,然后再次清晰起來。

劉備的確是個草根,同是草根,但他和賈詡的隨波逐流不同,他是個有志向,卻有些自卑的草根。

因為志向很遠大,所以,他無法做到賈詡那樣的從容淡定,無時不刻的將祖宗的名諱掛在嘴邊,向身份更低微的人展示尊貴的身份,在身份高于自己的人面前,維持尊嚴。

可敬且可嘆。

從草根到皇帝,劉備的奮斗史是相當勵志的,自然值得尊敬;可若非他這種心態作祟,他也許會有更高的成就。

“原來是玄德公,久聞大名,失敬,失敬。”心念電轉,王羽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親切的笑容。

“王小將軍竟知玄德之名乎?”王羽的態度讓劉備受寵若驚。

他自中平元年起兵,至今已有數年,打過幾次勝仗,但名聲卻不算大。黃巾之亂席卷中原,豪強們各顯神通,處處皆戰,勝負都是常事,劉備那點戰績,確實不怎么突出。

王羽出道以來,總共也沒打幾仗,但因為對手的身份特殊,他的事跡很有傳奇性質,比打黃巾驚人多了。

諸侯們表面上對王羽都不是很熱情,但劉備甚至,暗地里的議論多著呢,畢竟他割了董卓的耳朵!

說來也巧,早在王羽之前,也有人靠行刺董卓揚了名,靠著這項功績,在招兵買馬的時候,得了許多的便利,讓劉備羨慕得難以安寢。

那人就是曹操!

其實,就在會盟之初,兗州的名士們還在極力宣揚此事,整日置酒高會,聊的話題,除了誅殺國賊之后,中興大漢的美好前景之外,就是唏噓于曹操的功虧一簣。

結果沒過多久,河內和洛陽都有消息傳來,董卓又被人給刺殺了,而且這次還見了血!

諸侯頓時啞然。

曹操的刺殺行動,是借著身份之便,混到了董卓身邊,結果只是亮了一下刀,然后就落荒而逃了;而王羽的刺殺行動是潛入戒備森嚴的軍營,割了董卓的耳朵,然后一路從營里殺將出來。

事實一擺,高下立判。

早些時候,對待各路前來會盟的諸侯時,曹操是很熱情的,比張邈還像東道主。可面對河內來人,他表現得卻很冷淡。

這背后有很多原因,不過,被王羽搶了風頭這件事,未嘗不是重要因素之一。

有了王羽在,誰還記得他曹孟德當日也曾甘冒奇險呢?曹操再怎么有氣度,也沒法上趕子往王羽身邊湊,他要是那樣做了,肯定會被人說成甘拜下風,成就王羽的另一段佳話。

曹操也是個有大志的,他怎么可能那么做?

袁術是從南陽過來的,孔伷則是從潁川出發。根據他們一行人的說法,王羽的名聲,在這兩個名士云集的地方,已經無人不曉了。

名士們對沙場爭鋒的興趣不是很大,大漢朝的名將太多了,再怎么驚人的戰績,都不足為奇。

以少勝多?誰能超過西楚霸王項羽,光武帝劉秀?兵強馬壯,又有誰能強得過封狼居胥的霍驃騎?開疆拓土?誰能勝過收復河套,北逐匈奴的衛大將軍?

刺殺國賊,則是個新鮮理念。

消息傳到潁川、南陽后,不知多少名士在慨嘆惋惜,恨不能以身相代,出現在王羽揮刀殺賊的那一刻……怎么就砍偏了呢?

如果王羽一刀砍死了董卓,大漢可能就會恢復和平,重現盛世之象;就算不行,兵災的規模也會小很多,西涼諸將很可能樹倒猢猻散,變成一盤散沙啊;如果……

諸多假設,諸多猜測,聽過兩地的情形之后,劉備甚至懷疑,王羽是不是故意砍偏的,他若真的一刀殺了董卓,還會不會有這種效果,真的很難講。

如果董卓死了,王羽就是只個刺客而已,同樣會轟動一時,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名士們關注的焦點,很快就會轉向朝堂局勢的演變上面去。

而董卓依然活著,那么殺賊就是第一要務,隨著戰局的進行,聯軍的每一次挫折,每一次失利,都會加深人們的遺憾。

這是一個持續性的效應,只要董卓不死,割了董卓耳朵的王羽,就會被人反復提起,哪怕是心存敵意之人,以鄙夷的口吻提起王羽,也不得不這樣開頭:如果那一刀……

如果易地而處,劉備自忖也會做出跟王羽相同的選擇,正如當日曹操拔出七星刀后,直接獻給了董卓一樣。

盡管沒有任何實證,但劉備堅信,他們三個是一類人,有著相同的野望!

讓劉備隱隱警惕的是王羽的果斷。

依照各方的說法,王羽當時不是沖著董卓去的,他原本的目標是牛輔,遇上董卓純屬偶然。

在那么緊張的情況下,在那么短的時間里,推演出了后續的諸多變化,并毫不猶豫的做了決斷,這種人豈止用果斷所能形容?

是可怕才對!

劉備切實的感受到了王羽的威脅,盡管后者和他處于同一陣營,甚至連很多想法都很相似。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劉備才認為王羽很危險。

當然,王羽如今名聲大噪,煊赫一時,已經是個大人物了,兩者身份地位相差太多,劉備也做不了什么。

倒是被這樣的人稱贊,讓他頗有顏面,投桃報李,他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的溫和了。

“玄德公數破黃巾,乃是天下聞名的英雄,同懷報國之心,羽豈有不知之理?”

聽了王羽的恭維,劉備愈發容光煥發了,他繼續獻寶道:“不敢當,委實不敢當,備無拳無勇,能擊破黃巾,全仗二位義弟之力,對了,等下上路后,容備向小將軍介紹二位義弟,同是勇力過人的豪杰,必然一見如故。”

“正要相見。”王羽大喜,劉備此舉存了什么心思還不好說,但卻正中他的下懷。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9:33:52

第三十六章 梟雄劉玄德

大軍啟程,按照主將公孫瓚的安排,白馬義從當先,陶謙的兩千丹陽兵局中,王羽的三千河內軍拖后。
八千步騎組成的長蛇陣綿延數里,劉備很是花了點時間,才從后陣趕上來。

“玄德,你與那王羽說了些什么?怎地耗了這許多時辰?”看著姍姍來遲的劉備,公孫瓚略帶不滿的皺起了眉頭。

“伯圭兄容稟,”劉備在馬上施了一禮,從容答道:“那王羽名聲不小,其實不過是個少年,行事雖莽撞,倒還算虛心,聽說二弟三弟武藝精湛,便央著備,要去拜見求教。其意甚誠,小弟也不好推卻,故而……”

“唉,玄德啊,你這處處與人為善的性子,讓為兄說你點什么好呢?如今已是亂世,你多少要有幾分防人之心才好……”公孫瓚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劉備則是一臉嚴肅,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說了幾句,公孫瓚一擺手:“罷了,我知你就是這脾氣,這些話說了也白說,仁厚也算不上什么缺點,若有人能從旁提點一二,就更好了。倒是你那兩位兄弟,武藝當真如此精湛么?那王羽行事孟浪,但武藝卻是驚人,在孟津曾以步對騎,連殺四將……”

劉備微微一笑,道:“算不上多精湛,不過世間傳言,多半以訛傳訛,說的再怎么神乎其神,實際情況也未必就如傳言一般。”

“玄德這話說的中聽,與本將不謀而合,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啊。”袁術樂了,劉備這話一面自謙,一面貶低了王羽,正對了他的心思。

“用刺殺這種小伎倆,暗算得手,算什么英雄?虧得南陽那幫家伙自詡名士,居然為了這點小事而哭鬧不休,真是丟盡了我大漢士人的顏面。現在,又跑去向兩個……玄德,你那義弟是何官職?”

“云長是馬弓手,翼德是步弓手……”

“哈哈哈哈……”袁術哈哈大笑,“向兩個小卒求教武藝,真不知他的武勇之名是怎么來的,招搖撞騙罷了,哈哈,世人皆愚昧,古人誠不我欺也。”

公孫瓚本有意問一下劉備兩位義弟的情況,結果被袁術這么一打岔,問不下去了,只能陪著笑笑,算是湊個趣。

他之所以大老遠的從幽州趕過來,勤王只是一部分原因,他主要是來結盟的,主要目標就是袁術和劉岱。

他與幽州牧劉虞的矛盾日漸公開化,后者是漢朝宗室,有大義名分,又有冀州牧韓輔,青州刺史焦和幫忙搖旗吶喊,現在更是又加上了個袁紹。

無論從軍事上,還是輿論上,不拉幾個有分量的盟友,公孫瓚都抗不住了。他的兵力雖強,但幽州實在太窮了,騎兵的耗費又大,被人包圍之后,由不得他不著急。

所以,他不遠千里的跑來了酸棗。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被韓馥看破了目的,剛一到就被對方處處刁難。劉岱態度曖昧,袁術、陶謙已經成了他唯一能拉攏到的盟友,自不會為了些許小事就有什么不滿。

劉備面上表情不變,心里卻大是郁悶。他本就是打算借著貶低王羽的機會,趁機推薦兩位義弟,爭取得到看重,攬點任務過來。

通過袁術、陶謙的介紹,他對虎牢關的戰事已經有了概念。

這段時間,在虎牢關進行的戰爭,是以一種很復古的形式展開的,具體而言,就是以武將的單挑來決定勝負!

在春秋早期,是這么打仗的,當時諸侯國太多,兵少將寡,士兵平時都是農夫,所以產生了武將單挑定勝負的模式。

不過隨著戰爭規模的擴大和軍隊的職業化,這種模式早就被淘汰了。兩軍對陣后,偶爾會來幾次單挑,也不過是戰前熱身,頂多對士氣造成點影響,不可能左右勝負。

孟津之戰算是個特例。當時牛輔的兵馬剛經歷過一場炸營,剛恢復就倉促上路,士氣低迷到了極點,牛輔用兵又不夠果斷,這才被王羽的攻心計所擊敗。

而虎牢關的情況則是另一種,無論諸侯聯軍還是西涼軍,都不愿意血拼,都想保存實力。但這么多兵馬聚在這里,不打也說不過去,所以復古戰法就應運而生了。

之前兗州的各路諸侯都在關下打過轉。

到了關下,派個武將去叫陣,關上的兵馬就出來列隊,也派出個武將來。兩邊乒乒乓乓打一陣,死了輸了就換人,一天打幾場,就算是在激烈交戰了。

應該說,這算是默契戰。

兩邊派的都是低級將校,死了不心疼,贏了就提拔一級,給點打賞。這樣的低烈度戰爭,打再久也無所謂。

聯軍這邊,出戰的諸侯可以領雙份糧餉;西涼軍那邊,斬獲的將領首級可以拿去報功,其實,對胡軫而言,能保住虎牢關,滎陽的防線,就已經是大功一件了,董卓壓根就沒有反攻的意思。

情況在近段時間有些變化,究其原因,還歸咎于王羽的孟津大捷。

西涼軍那一戰敗的太慘,太窩囊,所以惱羞成怒了。胡軫不再派遣低級將校出戰,而是派出了驍將華雄,此人武藝極高,斬殺三流武將象斬瓜切棗似的,出戰的第一天,就連殺豫州刺史孔伷帳下二十多名武將,直接就把孔伷給打懵了。

這還不算,孔伷是個名士,高談闊論他很拿手,統兵的能力,比牛輔還要差幾倍,結果遭受重大打擊之后,他驚慌失措,竟然帶頭跑了!

將是兵膽,將旗一倒,豫州軍哪里還有斗志,于是,孟津河畔的那一幕重演了……

孔伷之所以說話那么刻薄,其實不是他脾氣不好,只是他確實很郁悶。

孔伷之后出兵的是韓馥,韓馥的統帥能力還不錯,膽魄也不錯,冀州兵馬也比豫州軍強。倒是沒發生大規模的慘劇,不過冀州的將校卻也死傷慘重,連韓輔的心腹愛將潘鳳都被華雄一刀給砍了。

韓輔撤兵的時候,也是灰溜溜的。

搞不定華雄,這種默契戰就打不下去了,大罵西涼人不講規矩的同時,諸侯們也都很頭疼。

曹操等人力主全軍出動,以堂堂之勢,粉碎胡軫的抵抗;可大多數人都只想著保存實力,希望其他兩路人馬有所突破,然后大伙兒跟進去撿便宜。

想要實現后一個目標,默契戰就得繼續打,華雄就成了個大難題。

這種時候,袁紹身為盟主,當然要有點擔當,其實袁紹自己也很想借機豎立威望,只可惜,他帳下的兩大猛將顏良、文丑被他派去執行其他任務了,不在身邊,他也是有心無力。

結果,局面就這么僵住了。

然后,公孫瓚就出現了……

聽到只是這樣,公孫瓚自是松了口氣,但劉備卻另有想法。

華雄很猛不假,可是自家的兩位義弟也是萬人敵啊!三兄弟是一體而同的,兩位兄弟斬了華雄,自己也跟著沾光不是?

曹操也好,王羽也好,他們殺人越貨的都是為了什么?

揚名!有了名聲,什么都好辦!別忘了,自家還有個宗室的身份呢!

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結果個該死的袁公路好死不死的跳了出來,簡直就是個喪門星!

一邊忍受著袁術難聽的笑聲和各種垃圾話,劉備一邊想著辦法,琢磨著如何把話題重新引回正途。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一陣騷亂,一騎快馬穿過前隊,迅速向中軍疾馳而來,遠遠看著,就已經感受到了一陣慌亂之意。

“報……”

“講!”

“河北岸有大隊人馬正在行進,如果有渡河之意,很快就會和我軍遭遇!”

“什么!”公孫瓚等人大吃一驚,“是西涼軍的伏兵?對方有多少兵馬?打的是何人旗號?”

“屬下不知,只見煙塵遮天,隊伍極其龐大,外圍不見旗號,也許是隱于陣中了!”

“傳令各軍,原地止步,列陣,準備迎敵!”公孫瓚勒馬大喝。

對岸是河內郡,屬于聯軍的勢力范圍,但韓浩覆滅之后,河內的兵馬已盡在酸棗,西涼軍迂回過去也不是難事。

“止步!”

“列陣!”

傳令兵揮舞著令旗,高喊著沿著隊伍跑動起來。

緊張的氣氛迅速彌漫開來,步卒們緊張的握著武器,在軍官的叱喝下,面露恐懼之色,老半天都列不成陣勢,直如一盤散沙。

相形之下,公孫瓚的本隊兵馬顯示出的,卻是強兵本色。

騎兵們迅速上馬,飛快集結在一起,然后呈東西向展開隊列,遠在河內軍尚未集結起來之前,就已經列出了一個完美的雁行陣。

望著手足無措,連輜重兵都不如的河內郡兵,公孫瓚從鼻孔中發出了一聲冷哼,不屑之極:“哼!這等軍容,也敢妄言與某并肩作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泰山王鵬舉,果然徒有虛名,若非陶公的兩千丹陽兵也在,干脆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剛聽到軍情時,袁術也有點懵,他的主力兵馬尚在魯陽,他是為了跟袁紹別苗頭,才輕兵趕到了酸棗,順便跟公孫瓚接洽。面對突如其來的敵人,他也是大驚失色,直到看了公孫瓚的軍容,這才放下心來。

“話說回來,術早就聽聞伯圭的白馬義從是天下強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公孫瓚頗為自得的笑道:“呵呵,好說,好說,若公路有意,某可遣一千騎兵往南陽,為公路助戰,以示誠意。不知公路意下如何?”

“當真?”袁術眼睛一亮。

“君子一言……”公孫瓚將馬鞭交到左手,抬起右臂。

“快馬一鞭!”袁術大喜,舉掌與公孫瓚相擊,“有我袁術在,必不使那妾生子給伯圭兄添亂!”

“公孫將軍……且慢出戰!”兩人正打得火熱,卻見一騎快馬從隊伍末尾追了上來,定睛一看,正是惹人厭煩的王羽。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9:39:46

第三十七章 寶馬贈英雄

“哼!”
看到來的是王羽,袁術冷哼一聲,給他留了個后腦勺;公孫瓚更絕,不動聲色的直接無視了王羽。只有陶謙還算厚道,向王羽露出了個微笑,不過卻也沒說話。

王羽把兩位盟友得罪的太慘,陶謙再厚道,也不能不照顧盟友們的情緒。

大人物都不出聲,劉備這個小弟,自然要為大佬們分憂,他沉聲道:“王小將軍,軍情緊急,你還是嚴守本陣,勿要給敵人可趁之機才好。”

“哼!”袁術很配合的又是一聲冷哼,斜睨著王羽,又掃一眼后陣亂哄哄的河內軍,極盡輕蔑之意。

王羽不由有些好笑,盡管不知道真相,但劉備那句話顯然有所暗示,而袁某人則是照單全收了。

其實,這次出戰,王羽根本就沒指望郡兵有什么表現,他帶這些雜兵來,就是湊數的,他打定了主意要借力。

想想看,有白馬義從這樣精銳在,還用郡兵打仗,那不是浪費資源是什么?借力打力,自己享受勝利,這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王羽指指河對岸,笑吟吟道:“公孫將軍,陶公,對岸來的是河內的兵馬,為助戰而來,各位不必緊張。”

“河內還有兵馬?”

眾人都嚇了一跳,對岸的軍隊人馬眾多,隊列龐大,據斥候的回報,怕不有上萬人,河內哪來的這許多兵馬?

“如果都和這里這些的一個貨色,就算來再多又有何用?烏合之眾,徒耗糧草而已。”袁術反應的最快,不但第一時間就發出了嘲諷,順便還向公孫瓚問了一聲:“伯珪,你怎么看?”

“土雞瓦狗耳,破之易如反掌。”公孫瓚的回答很符合他一貫的風格,言簡意賅,傲氣十足。

得了公孫瓚的支持,袁術的氣勢更盛,他一臉傲慢的喝道:“聽到沒有?累贅廢物,就不要拉出來現眼了,王羽,你自覺點,趕快去傳令,讓他們都滾蛋!”

陶謙一臉擔憂的看著王羽,按照王羽的性格,受了這樣的侮辱,說不定當場就要拔劍生死。無論是他傷了袁術,還是袁術的部屬傷了他,對聯盟來說都不是好事。

公孫瓚自己也略有些悔意,他來酸棗是來拉盟友的,而不是得罪人的。

王羽父子表面上和袁紹是一路的,但那似乎只是王匡的想法,王羽應該是另有打算的,否則他就不會先求援,后退兵,自行其是,完全不理會酸棗大營的命令。

劉備的表情和陶謙差不多,但他心里到底怎么想,連王羽都猜不透,更別說另外那幾個不太工于心計的人了。

“哦?公路將軍當真想遣退對岸的河內人馬?你確定不會反悔?確定一切后果和損失都由你來承擔?如果是的話,那本人就不客氣了……”

王羽的反應遠在眾人預料之外,讓公孫瓚等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疑竇滿腹,首當其沖的袁術更是被問得瞠目結舌。

作為袁家的嫡子,袁術當然不是純粹的笨蛋,他只是城府比較淺,嘴也有點賤而已。

王羽請戰的舉動令他不滿,王匡和袁紹的關系同樣是他的眼中刺,再加上王羽聲名鵲起,又讓他有些嫉妒,所以才有了前面那些刁難。

不過,面對王羽氣定神閑的質問,他一時卻不敢作答,誰知道對方是虛張聲勢,還是真有什么玄虛啊?

“這個……”他求助的望向公孫瓚和陶謙,希望得到點提示,或者達成共進退的默契。

“鵬舉賢侄,你就不要賣關子了,若這一路援兵,當真有助益,公路想必也愿意收回前言,不如就賣老夫一個薄面如何?”

打圓場,還得靠老好人陶謙。劉備的脾氣口才也不錯,但他的身份太低了,之前由他出面是公孫瓚在發泄不滿,現在形勢微妙,就須得改弦易張了。

“各位都與我父平輩論交,按理說,羽這個晚輩不該這么咄咄逼人,可是,羽的一片好意被公路將軍這般詆毀,羽實在心有不甘啊。”

順風使盡帆,翻盤在即,這個時候多給公孫瓚施加一點壓力,等到亮底牌的時候,就能多一分回報。只是演演戲就能達到目的,又何樂而不為呢?

王羽對自己的演技還是很有信心的。

“好意?鵬舉賢侄,到底……”陶謙抬頭向北眺望,只見煙塵漫天,越來越近,卻看不出什么端詳。

難道來的真是一支精兵,擅長摧城拔寨的那種?

公孫瓚和袁術也是驚疑不定,如果真有一支擅長攻堅的精銳為前驅,那攻打虎牢關也不是不能商量的。攻城戰,傷亡本就集中在城墻的攻防戰的過程。

視線一掃,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王羽知道,火候到了,他攤攤手,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就是點糧草而已。”

“糧草?”

袁術的眼睛瞪圓了;

公孫瓚也端不住架子了;

陶謙手一抖,把胡須都揪下來了幾根;

劉備更是差點從馬上栽下去。

“嗯,糧草。”王羽一臉懵懂樣子,不知底細的人,準當他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不懂得那簡單二字代表的意義。

“有……多少?”看看河對岸越來越濃的煙塵,再看看王羽,公孫瓚的聲音有些打顫。他激動啊,看這規模,這批糧草肯定少不了,正好解他的燃眉之急啊。

“不多,也就二三十萬斛。”王羽神情不變,語氣也不變,但輕輕的一句回答,卻使得公孫瓚這樣的沙場宿將都是心神俱顫。

不多?

一斛是十升,一升是十斗,按照戰時一兵一日二斗粟米來算,二十萬斛糧食,夠五十萬大軍一月之用!酸棗的兵馬雖多,但若是得了這批糧食,省省用,也能用上半年了。

僅僅供應現在的這些部隊的話,敞開了吃,也能吃上兩三年啊。

這叫不多?

“哪里來的這許多糧草……”袁術比公孫瓚還吃驚,陶謙和公孫瓚都是遠來,對洛陽周邊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

自從戰事展開后,西涼軍一直就沒閑著,他們對和聯軍的主力決戰沒興趣,但卻對打劫興致勃勃。潁川、南陽、陳留,與司隸州接壤的各郡,無不遭過荼毒。

西涼軍洗劫過后,聯軍再洗一遍,這幾個著名的繁華之地,如今已經滿目瘡痍,連根草都難找,上哪兒找糧食去?

“咦?難道你……”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王羽笑瞇瞇的點點頭,證實了袁術的猜想:“正是家父在河內籌集的糧草。”

“報……主公,對岸的人馬都是運輜重的,有數百輛大車,民夫無數!”這時,公孫瓚的斥候又回來了,給王羽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明。

“好,好!忠良之后,不愧是忠良之后啊,果然識得大體!”第一個做出反應的依然袁術,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他沒法不高興。

王匡在河內的作為,早就傳遍了,廣為天下士人所詬病,袁術也是其中之一。不過,他和那些兔死狐悲的世家不同,他怨恨的是,王匡把收刮的錢糧,都無償的提供給了袁紹!

名義上是給聯軍的,但袁紹是盟主,提供給聯軍,和提供給袁紹有什么區別?

袁術早就在懷疑了,他認為袁紹沒有把河內的錢糧都送到前線來,而是藏起來了一部分,以備私用。

不得不說,最了解一個人的人,往往是他的仇人。

袁術和袁紹本來就是親兄弟,從小就互相看不對眼,鬧翻了之后,前者更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后者的為人,這件事還真就讓他給猜對了。

酸棗的糧草不足,但河內郡城卻囤積著相當數量的糧草,袁紹明明知道,卻只字不提。

河內郡其實沒有陳留國富庶,但王匡走的是吃大戶的路線,張邈等人以收刮百姓為主。目標不同,收獲自然不能比,王匡綁架一個大戶的收獲,至少也能頂張邈破一百戶平民的家業。

所以,河內郡的錢糧雖然輸出一部分到酸棗,但剩下的那部分,數量依然驚人。

猜到王羽這批糧草的來源,袁術自然知道老對頭倒了霉,他笑得心花怒放,臉上的皺紋都綻開了,哪里還記得先前那點小小的不愉快?

再看王羽時,他是越看越愛,恨不得生個女兒,然后嫁給對方。

因為太高興,破天荒的,袁術居然向王羽道了個謙:“鵬舉賢侄,叔父性子急,適才說話有些過分了,你別忘心里去哈。”

公孫瓚、陶謙跟袁術不是很熟,還不覺怎樣,袁術帶來的那些幕僚將領,一個個都是眼睛瞪得溜圓,嘴張得老大。

主公居然道歉了?這還是那個眼高于頂,脾氣暴躁的主公嗎?

天!難道太陽打西面出來了?不就是二三十萬斛糧食么?主公也不是沒眼界的人,咋就樂成這樣了呢?

只有少數心腹才猜到了袁術的心思,知道自家主公為何忘形。驚嘆之余,都回憶王羽先前的作為來,越想越是心驚,難道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王羽不知道他們心里想什么,否則一定會告訴這幫人,你們想多了,這一切都是誤會。老子眼里根本沒有袁術,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公孫瓚。

公孫瓚的性格比袁術好多了,后者是世家子的性子,目空一切,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先前說了那么多難聽的話,最后也只覺得道個歉就夠了。

公孫瓚的驕傲跟袁術不同,他的傲氣是百戰百勝而得來的,簡而言之,他是個講究人。

“鵬舉,這份禮太重了些,這叫某如何……”公孫瓚搓著手,臉色赭紅,話說到一半,就不知如何繼續了。

這份人情,讓他覺得有些沉重,尤其是他先前的態度還那么惡劣。但是這份大禮,他卻不好不受。

馬,尤其是戰馬,養起來的耗費是很大的。想要在長途行軍中,不讓戰馬掉膘,只能喂馬吃糧食。馬的食量又大,《鹽鐵論》中曾將馬的食量具體化過:一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

公孫瓚對此的體會極為深刻。

白馬義從的戰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駒,盡管幽州不怎么富裕,公孫瓚還是盡可能的給馬料。這一次他來的匆忙,考慮的不周全,被韓馥等人擠兌得夠嗆,領到的口糧只夠人吃,完全不夠養馬。

想到戰馬要掉膘,會死在歸途上,只有半數甚至更少才能回到北平,他的心都在滴血了。所以,他對王羽的態度才那么差。

現在王羽突然送上一份大禮,他可不象袁術那樣沒臉沒皮,老半天都轉不過這個彎。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公孫將軍殺胡虜,保邊疆,正是我輩武將的楷模。羽生怕這批糧食送不到將軍手上,這才出此下策,邀將軍一同出戰,得罪之處,還請將軍見諒。”說話時,王羽滿臉都是崇拜,十足一個見到心儀英雄的少年。

公孫瓚愈發感動,臉漲得通紅,連話都說不出了。

酸棗大營的那幫人,不是自己的對頭,就是騎墻的,這批糧食進了大營,能分到自己手上半成,就得燒高香了。

當然不能運進去!

王羽那法子,雖然開始讓自己有些惱火,但卻都是為了自己好。現在糧食到手,戰馬無憂,都是眼前這位少年的功勞啊!

“賢弟高義,今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稱,但有事,便盡管道來,只消我這個做兄長的能辦得到,定叫賢弟如愿以償!”

想了想,他又意猶未足的一揮手,吩咐道:“賢弟當世英杰,怎能沒有好馬?玄德,把我那匹馬牽來,讓賢弟過目!”

劉備驚詫莫名,提醒道:“伯珪兄說的,可是那匹神……”

“就是那匹馬!”公孫瓚大笑道:“紅粉送佳人,寶馬贈英雄,一匹馬而已,不能盡償賢弟盛情美意,只是略表心意罷了。”

聽了這二人的對答,王羽大喜,白馬公孫瓚,果然是性情中人,這一注自己算是押對了。

“長者有賜,不敢辭也,伯珪兄的美意,小弟愧領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9:45:15

第三十八章 縱馬任西向

古人講究謙遜,此時在場的兩個人,就曾在歷史上演出過那么一出經典戲目:三讓徐州。
劉備是真的不好意思要徐州嗎?當然不是,只是故作姿態罷了,陶謙也未必不懂對方的心思,但是,正如皇帝繼位也要推辭兩次一樣,這種形式總是要走的。

不過,禮節這東西也是因人而異,公孫瓚傲氣雖然也很盛,但其為人磊落,不拘小節是個性情中人。

只看他對劉備的態度就知道了。對這位同窗,他還是很照顧的,但激動起來,就顧及不了那么多了,隨口就吩咐對方去牽馬。

劉備表面上還是那么淡定,但王羽知道,這位劉皇叔胸中也是有溝壑的,后來曾為了呂布稱他為賢弟,而怫然不悅,如今為公孫瓚牽馬,想必也是很不爽吧?

當然,他不會表達出來,因為眼下,公孫瓚是他唯一的依靠。不像他和呂布在徐州重逢時,已經貴為一州刺史了。

總之,觀察劉備很有趣,和公孫瓚相處,同樣不需要計算太多,只要本色出演,就足夠博得對方的好感了。

謙讓什么的,根本沒必要。

“哈哈,鵬舉果然爽快,少年人,就是要有這種當仁不讓的氣勢,好,很好。”正如王羽所料,公孫瓚是個很純粹的武將,見王羽爽爽快快的換了稱呼,接受了禮物,他當即大喜。

這個人情太大,先前他對王羽的態度又很差,不做點什么,他心里就悶得慌。

他本來還有點害怕呢,怕王羽跟劉備似的,要保持什么君子之風,那就煩死了。還好,對方也是個爽利人,想想也是,能做下那許多大事的人,豈能是個婆婆媽媽的人?

“鵬舉,河內的郡兵竟有如此規模嗎?

王羽過來解釋前,已經下達了命令,讓手下的郡兵去對岸匯合,一同搬運輜重。

望著兩岸黑壓壓的人群,陶謙有些吃驚,人數似乎太多了點,要說是民夫吧,對岸那些人穿的又都是軍服,著甲的比例都不低。

“哦,不都是郡兵,韓浩的兵馬被擊潰后,我率軍回返救應,收攏了不少潰兵。新敗之軍,讓他們上陣肯定不行,但搬運輜重卻是正好。其實,有伯珪兄的精銳在,再加上陶公的丹陽勁卒,羽手下這些兵,也只能做這個了。”

公孫瓚面色古怪,沉吟不語。

他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但兩邊的關系剛改善,他也不好直接附和,口是心非的說話,他不擅長,也不屑為之,所以也只好裝深沉了。

陶謙卻聽出了點弦外之意,他遲疑著問道:“鵬舉,難道你早就有意攻打虎牢關?憑現在的軍力,能打得下?”

老陶謙脾氣確實不錯,但做官做了幾十年,手腕和謀略都是有的。

他很清楚,袁紹沒表面上那么大度,王羽給這位盟主來了個釜底抽薪,事情肯定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而從王羽的種種作為看來,這少年同樣不像傳聞中那樣魯莽沖動,他的很多行為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陶謙相信,王羽既然敢虎口奪食,那他應該就有相應的計劃,來面對袁紹的打壓和質疑。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攻下虎牢關,收獲一場大勝。

可是,就憑現在這樣的軍力,可能嗎?

王羽從容答道:“羽的確有這個打算,不過,想要實施的話,還得看具體的情況,若是有隙可趁,羽斗膽,請二位聽我調遣,破敵建功;若是沒有機會,羽也不會勉強從事,袁盟主那邊,我自有辦法交代。”

“不用怕,有我在呢,怕那個妾生子作甚?”袁術拍著胸脯,大包大攬道:“咱們這邊先打著,打不下也沒關系,等孫文臺破了大谷關,不怕胡軫不心慌,倒時候區區虎牢關,還不手到擒來?”

看著紅光滿面的袁術,王羽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說他自大吧,南陽方向的先鋒大將又確實很猛,江東猛虎孫堅,在三國初期,可是占有相當戲份的強人。對他有所期待,也不能算是多自大。

不過,雖然不記得具體的過程,王羽記得很清楚,孫堅的討董之戰,開端似乎不太順利。指望孫堅的突破營造出戰機,八成是望梅止渴,最終還得靠自己。

當然,讓袁術得瑟一下也沒什么,反正自己只確定了大方略,具體的攻關計劃沒沒擬定出來,被陶謙一直追問也是個麻煩。

“咴!”眼見著場面一下變冷,袁術自己也覺得有些沒趣,正尷尬間,不遠處傳來了一聲馬嘶。

王羽轉頭急看時,卻見是劉備回來了。

他身后跟了二個壯漢,一個紅臉長髯,一個黑臉虬須,正是王羽剛見過不久的兩大牛人,關羽和張飛。

來的都是名人,但最吸引王羽注意力的,卻不是人,而是馬!

那是一匹大黑馬,通體烏黑,一根雜毛都沒有,只有四蹄是白的,像是踏著一片雪似的。馬身上尚未配鞍轡,搖頭擺尾的顯得很不安分,一副野性未馴的樣子,若非牽馬的是關張這樣的猛人,很難說會不會釀出點事故來。

“好馬!”即便不懂馬,但看到黑馬的精氣神,王羽也知道這馬的價值了。其實,仔細想想,白馬將軍鄭重其事送出的馬,又豈能是尋常貨色?

“這是烏桓王丘力居用一千名奴隸和鮮卑人換來的良種,與烏侯秦水的野馬交合而生,丘力居寶貝得很,為了討要此馬,他的寶貝兒子蹋頓在他的帳篷外跪了三天,他就是不肯放手,結果中平五年的時候,他轉錯了心思,勾結叛賊張純,犯我大漢邊境,結果被某一鼓破之,直接端了他的老巢,此馬就是戰利品之一……”

看著黑馬,公孫瓚眼神中滿是不舍和追憶。

從他平淡的敘述中,王羽也能感受到那份豪情和氣魄,保家衛國,追亡逐北,打得胡酋倉皇逃竄,連最寶貝的戰馬都保不住……這樣的勝利,才是最暢快的勝利!

“恨不能恰逢其時,與大哥一起并肩作戰,殺胡虜一個血流成河,讓他們永世不敢南望!不過,此馬是大哥追亡逐北的見證,小弟收下,似乎有些不妥……”

“哈哈哈哈……”

公孫瓚縱聲長笑:“不沖別的,就沖你這份志氣,就配得上這匹寶馬了!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是大漢列祖列宗們定下的規矩,瓚一武夫尚且知之,偏偏那些自詡名士,貴為宗室的家伙不懂,自己不懂也就罷了,還要來向某鼓噪。若是那種人,就算在某面前跪上三個月,某也不會送他們一根馬鬃!”

他二人談得投契,一邊劉備卻是老臉通紅。

他知道公孫瓚說的不是自己,而是幽州牧劉虞。圍繞著對待異族,是剿是撫這個問題,兩人的爭端由來已久,并且正在日漸擴大之中。

本心講,劉備更贊同劉虞的意見。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君子之道,要剛柔并濟才好,公孫瓚一味剛強,總是讓人有剛極易折的擔憂。

不過,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關鍵的問題是,人家劉虞根本瞧不上劉備,公孫瓚卻是個念舊情的,何去何從,自是不言而喻。

讓劉備慨嘆的是,王羽太會做作了,這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遠在自己之上。自己跟在公孫瓚身邊,鞍前馬后的奔走了這么久,也沒得對方傾心相待,王羽卻在短短兩日內,就已經跟公孫瓚稱兄道弟,還得了一匹寶馬……

人比人,起死人吶!

即便如此,劉備也不打算改弦易張,這份君子之風是他修煉了很多年,才煉出來的。對公孫瓚效力不大,但和名士相處的時候,還是很有優勢的。

保持本色,示人以恭謙仁義,總會得到機會的。

“大哥說得好,大漢的精神,就應該萬年永存,除非胡虜放下武器,徹底臣服,否則就要狠狠的打,打到他們徹底服了,或者死光了為止!什么懷柔政策?都是扯淡,開始可能還有點章法,到得后面,就會變成綏靖投降的借口,幾千年……”

劉備想錯了,王羽現在也是本色演出。前世的他,其實也是個相當激進的民族主義者,對一切國際爭端的態度,都是以牙還牙,為此,他得罪了不少上層人物,也無數次的出生入死。

“咳咳,我的意思是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咱們華夏的事,就是壞在這些禽獸手上的!大哥美意,小弟就厚顏笑納了,將來總有一天,小弟會乘此馬,縱橫北疆,與大哥一道,揚我大漢天威,不負大哥今日贈馬之情!”

“說的好!”難得遇見一個知音,還是盛名在外的少年英杰,公孫瓚歡喜無限,“其實賢弟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此馬雖好,但大哥卻是用不上的,你也看見了……”

他向身后一擺手,“某手下將士乘的都是白馬,驟然放匹黑的進去,確實也不大好看。此馬年齒尚幼,剛足兩歲,不過日行八百卻也不難,等再過得一兩年,又是一匹千里神駒,未必就輸給那名聲在外的赤兔了。”

聽了這話,王羽心中更喜,赤兔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早就琢磨著從哪兒弄匹差不多的了。不過,寶馬這種東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也沒報多大期望,未嘗想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看向黑馬,越看越愛,那黑馬也像有靈性似的,用黑色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王羽,然后突然打了個響鼻,揚起前蹄,長嘶了一聲。

“兄弟果然與此馬有緣。”公孫瓚見狀笑道:“此馬雖跟在軍中,但一直沒人騎乘過,野性未出,賢弟須得先馴服了才好,兄弟武藝雖好,但騎術似乎平平,若有疑難,可來問我,嗯,此馬尚且無名,兄弟索性一并取了吧。”

王羽不假思索的答道:“就叫烏騅!”

“烏騅?”公孫瓚眉頭一挑,陶謙等人則是眉頭一皺,顯然都想到了這個名字的典故。

不過,公孫瓚可不是拘于俗禮的人,下一刻,他又是一聲長笑:“好名字,兄弟你名字里帶了個羽字,又有泰山小霸王之稱,出道以來,戰無不勝,現在又得了烏騅馬,正是恰如其分的小霸王啊,哈哈。”

“這一次,我這個做兄長的就聽你的調遣,諸軍聽令,西進虎牢,且看兄弟如何大發神威,攻破雄關!”

“喏!”

得了公孫瓚的允諾,王羽的攻關計劃更添勝算,他一抱拳,昂然道:“小弟必不負大哥的信任!”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9:50:27

第三十九章 雄關名虎牢

虎牢關,又稱汜水關,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作為洛陽東面的重要門戶,乃是歷代兵家的必爭之地。
酸棗的聯軍主力要想攻打洛陽,虎牢關就是一道越不過去的障礙。

這里的主將是東郡太守,大都護胡軫,王羽對這個名字很陌生,不過,熟知西涼軍內部情況的賈詡,卻不這么想。

“進京之前,西涼軍內部共有四大軍系,分由牛輔、董越、段煨、胡軫率領。論親信程度和軍隊數量,以牛輔為第一,其次則是同族的董越,再次就是董丞相一手提拔起來的胡軫,最后才輪到出身名門的段煨……”

“將軍以為,文則對將軍的忠誠與否?將軍自問,對文則重用與否?將來將軍擁兵十萬,雄霸一方之時,文則又當居于何位?”

“所以,胡軫在西涼軍內的地位如何,將軍應當很清楚,詡就不贅言了。將軍只要知道,上次逼退將軍的呂布,雖然也同為中郎將,但并州軍卻是從屬于胡軫之下的。”

賈詡的比喻很形象,除非遇人不淑,否則,一手提拔起來的部下,將來多半都會成為心腹嫡系。

于禁自不用說,歷史上曹魏的五子良將之一,深受曹操信重,當之無愧的名將。董卓的地位實力,也是打出來的,他提拔起來的胡軫,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只是因為老董敗亡得早,被后世定義為奸賊,西涼諸將集體被埋沒,這才導致了胡軫聲名不顯。若是因為沒聽過名字就輕敵,八成要吃大虧。

“呂布是胡軫的部下?他不是一直跟在董卓身邊嗎?”王羽關注的是另外的問題。

“將軍是故意裝傻,戲弄賈某嗎?”胖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并州軍是董丞相進京之后才收編的,到現在,一共也才四五個月,對這樣的一支外系兵馬不加約束,將軍你能放心嗎?把呂布這個主將留在身邊,也是牽制的意思呀。”

“那上次……”

“上次應該是丞相被逼急了。”賈詡撇撇嘴。

“牛輔慘敗,收拾潰軍就不知道得多久,孫堅從南陽北上,須得有人抵擋,胡軫又得據守虎牢關,李催、郭汜在河東戰白波未下,段煨駐華陰,董越守澠池……嘿,要么丞相親征,要么也只有讓呂布領軍了,丞相上次被將軍……總之,嚇得不輕,哪里還敢輕出?”

賈詡體胖,行動遲緩,但思路清晰,嘴皮子也快,連換氣都不用,就把西涼軍的態勢說了個一清二楚。

“難怪……”

難怪董卓在洛陽堅持了沒多久就開溜了呢,這家伙外強中干,根本沒想象中那么強大。由于牛輔的慘敗,現在的局勢,比他歷史上面對的還要糟糕,如果能在虎牢關取得一場大勝,說不定這家伙會提前逃跑也說不定呢。

“難怪什么?”王羽突然陷入沉思,讓賈詡很是納悶。

見王羽不答,他又有些沒趣,訕笑道:“不管將軍在想什么,我勸你都別高興的太早,你若是真有本事拿下虎牢關,再次面對,恐怕就是你那位老朋友了,呵呵。”

“呂布么……”王羽眼中精光閃爍。

強敵,是讓人奮進的目標,對他來說,呂布就是絕佳的對手。盡管現在可能還不是對手,但雙方的差距正在拉近……

有了烏騅,赤兔就沒那么可怕了;

有了公孫瓚的傳授,自己的騎術也在突飛猛進之中;

跟關張的切磋,不但有利于增強友好度,還能大幅提升自己的武藝!

這個時代的武術,不像小說里那么夸張,無非也就是將身體的潛力開發出來,并運用到極致的一種方法罷了。

其核心理念,比自己前世學的那些格斗術高深;應用上卻差不多少;人體構造方面,反倒是自己的知識更加全面一些。

只要多跟高手過招,進步就會一日千里。

天下無敵的呂布?嘿嘿,也未必就那么遙不可及。

王羽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信心十足的微笑。

“嘖……”王羽的信心讓賈詡十分費解,他咂著嘴道:“看這架勢,將軍,莫非你真有取關之計?”

“咦,文和先生居然沒想到嗎?”王羽驚訝的反問道。

“……”賈詡有點發懵。

那可是虎牢關,駐守了萬余雄兵的虎牢關!胡軫可不是牛輔那種廢物,就算是,只要他不亂來,憑王羽這支胡亂拼湊起來的聯軍,也不可能取得下啊!

用計?計策這東西說到底,就是個借勢的法子,就像是上次王羽借刀殺人,除掉了韓浩一樣。

虎牢關內的西涼軍又沒有什么內部矛盾,胡軫也是宿將,只要憑關據守,就無隙可乘啊。

用白馬義從迂回斷糧道,倒是個不錯的計策,但那樣做,白馬義從就要冒很大的風險,王羽和公孫瓚的關系雖然很好,可是,涉及軍國之事,公孫瓚豈能那么好說話,任人擺布?

何況,虎牢關北面數十里就是敖倉,取糧方便的很,斷他們的糧道,還不如直接奇襲敖倉呢。

“嗯,斷糧不成,難道要詐敗誘敵?不,胡文才不會中這種計策,此人用兵中規中矩,丞相給他的命令是守關,他就絕不會遠離……假情報倒是可以考慮,可是,除非事先截獲幾道洛陽方面的命令,否則,胡軫不會那么輕易的就上當……”

碎碎念叨了一陣,賈詡猛然一抬頭,盯著笑吟吟的王羽,狐疑道:“將軍,你不會是打算套賈某的話吧?”

“文和先生,你覺得本將是那么卑鄙的人嗎?”王羽很無辜的一攤手。

“……”賈詡沒接話,但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他的想法:你不是誰是?

“這樣吧,文和先生,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打賭?賭什么?”賈詡警惕的看著王羽,神情凝重。

“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你,你若是覺得有可行性,那就幫我辦一件事。”王羽輕描淡寫的說道:“你放心,這件事不難,也沒多大危險,跟咱們以前打的那個賭,也沒關聯,怎么樣,你敢不敢?”

賈詡將眉頭擰成了一團。

前車可鑒,上次跟王羽打賭的是方悅,結果方都尉慘敗,把自己都給輸了。現在王羽又要打賭,看起來也是信心十足,危險應該不會有,但萬一也輸了,豈不是……

可是,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來了,他確實很想知道王羽的計劃,到底如何能解決這個,他都想不出辦法解決的難題。

盡管他已經意識到了,王羽這次打賭跟上一次同出一轍,方悅自負武藝,而他賈詡則是以智謀自詡。遇到針對性的挑戰,還真是很難拒絕。

特別王羽還保證了,輸了后果也不嚴重。只要之前的那個賭約沒解決,他就不用擔心賣身給王羽的問題。

“一言為定!”賈詡咬了咬牙,“請將軍賜教,詡洗耳恭聽。”

“其實……”王羽湊到胖子耳邊,低聲的嘀咕了一通。

“嗯……哦……咦……啊!”賈詡開始還很淡定,很快便微微帶了點譏嘲之意,但并不持久,眼神又很快轉為驚疑不定,最后,竟是失聲驚呼出來。

“這計策……這計策……”賈詡驚立而起。

“文和先生有何高見?”王羽從容一笑。

“蹬蹬蹬……”

賈詡瞪著王羽看了片刻,轉身沖出了軍帳眺望著遠處的雄關,呆呆的站了好久。然后,隨著一聲嘆息,他又轉回來了。

“將軍這計策匪夷所思,成算卻大,很有將軍一貫的風格,賈詡拜服……”胖子的臉色有些黯淡,認輸的話只說了一半,卻又壓抑不住的問道:“只是,敢問將軍,你這計策難道是早就想好了的?你確定能殺得了那華雄?”

“其實也沒想這么遠,只是當時覺得有利,所以……”王羽表現得很謙虛:“至于華雄,就要著落在文和先生,你身上了,如何?”

“愿賭服輸,但憑差遣。”

“云長,翼德,這幾日你們常在一處,都在談論些什么?”

張飛大嘴一咧,搶著答道:“哈哈,大哥,你不知道,鵬舉他對酒很有研究,什么白酒、黃酒、紅酒的,說了好多名目出來,俺聽都沒聽過,他說,等將來釀出來,要請俺喝個遍呢。懂酒,又豪爽大方,是個好漢子!”

劉備無語。

王羽的脾氣直率卻又不失靈動,對付三弟這種直腸子還不手拿把掐的?他甚至還找到了三弟的命門,酒!

要不是兄弟之情足夠深,劉備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對方挖了角。

“云長,你怎么看?”

“嗯,”關羽一拂長髯,沉吟道:“相識不過數日,尚難以定論,不過,以某觀之,此人是個忠義之士,應當不會有錯。如今雖天下大亂,漢室摧頹,但危難之際,方顯英雄本色,尤為難得的是,王鵬舉此人少年得志,卻無驕矜之氣,大哥,漢室不亡,吾道不孤啊!”

說著,關羽也激動了,劉備看在眼里,心里的滋味就別提了。

好在,兄弟之情夠深……

“路遙知馬力,日久方見人心,云長、翼德,對王羽此人,先不忙做定論。其忠勇之氣雖然可嘉,但他與伯珪兄很談得來,不免讓人有剛極易折之憂……扶保漢室,還得靠我等兄弟啊。”

“大哥說的是。”關、張皆肅容起身,齊齊稱是。

“對了,你們似乎切磋過幾次,比以二位賢弟,那王羽武藝到底如何?”劉備又問。

“他的武藝很高,不過年紀尚幼,氣力稍有不足,而且他練的武藝也有點怪……”提到這個話題,張飛顯得比較嚴肅,“比俺和二哥是要差些,不過也算是一流的了,俺在他這個年紀,可沒這么厲害。”

關羽點點頭,認可張飛的說法:“嗯,翼德所言不差。”

劉備暗暗心驚,三弟倒還好,云長可是很驕傲的一個人,他居然全盤認可這個說法,那王羽的勇武,的確非同一般啊。

不過,當務之急不是這個,既然確定了王羽的武藝,那他的心事就算是有了著落。

“眼下有一個報國的機會,若是不出意外,明日虎牢關前,二弟,那華雄……”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19:55:50

第四十章 重賞值萬金

關下扎營的扎營,秘議的秘議,關上的西涼眾將也沒閑著。
關墻上并排豎著兩桿大旗,圍繞著這兩桿大旗,將校們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部分。

‘胡’字旗之下的一眾將校,無不面帶桀驁之色,趾高氣揚;相形之下,另一邊的那群人,就顯得有些沒精打彩了,或者說是垂頭喪氣也不為過。

換在以往,這種情況是不可想象的,哪怕軍職相同,后者的地位也在前者之上,因為他們是嫡系中的嫡系,是中郎將牛輔的部下。

胡軫雖然也是董卓嫡系,可論親近,又哪里比得過身為女婿的牛輔?

但此一時,彼一時,今時須不同于往日了。

“公孫,難道是北平太守公孫瓚?這么千里迢迢的跑過來,他還真是有心!”

“陶謙那老匹夫也來了,他就不怕老巢被人端了?這幾年黃巾鬧騰得這么兇,就徐州沒被禍害,聽說徐州富庶得要命,連普通民戶,都有越年的糧食。也不知這老匹夫轉的什么念頭,好好的安逸日子不過,千里迢迢的跑來淌這攤渾水,真是不惜福。可惜啊,路太遠,否則……”

“還有袁公路的旗號,這人前些日子魯陽蹦跶的歡實,這會兒怎么又跑到虎牢關來了,還真是閑不住他,哼!”

“休說這些閑話,誰知道打著‘王’字旗是哪路人馬?莫非是……”

議論聲嘎然而止,眾人互相看看,然后不約而同的看向另一群人中為首的那位,一個個都跟做賊似的,視線一觸即收,讓被看那人有氣發不出,憋得滿臉通紅。

“都少說廢話,等下關外兵馬來挑戰,哪位將軍愿去迎敵?”見勢頭不對,胡軫趕忙出門幫牛輔結圍。

眾將不答,只是繼續拿眼偷看牛輔,眼中的神色都頗為玩味。

牛輔大怒,可一時又無從發作,想到王羽也來了,他此時也是一陣陣的心悸,根本就鼓不足氣勢發火。

正躊躇間,胡軫又發話了,他板著臉罵道:“你們這些混賬,怎敢用這種態度對牛中郎?他可是來救援咱們的!”

“誰救援誰,還不知道呢……”有人陰陽怪氣的嘀咕了一聲。

“哈哈哈……”眾將哄然大笑,牛輔的臉色越發的糟糕了,他身后的諸將也沒有反駁的意思,一個個都是耷拉著腦袋,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這些該死的混蛋!”恨恨罵了一句,胡軫很尷尬的轉向牛輔,“牛中郎,末將治軍不嚴,手下人粗魯慣了,您別在意……”

“哼!”牛輔總算是找到了個臺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他手下的眾將如蒙大敕,趕忙跟在他身后,匆匆而去。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他們這些嫡系,已經不復從前的風光了。西涼軍內的風氣,和胡人更接近,只重勇力,不看家世。

牛輔以裙帶關系上位,卻沒什么本事,以前有幾個能干的校尉幫襯,倒也沒出什么亂子,眾將也不敢明著給他臉色看。

但現在就不用顧忌那么多了。牛輔在河陰、盟津接連失禮,后一次更是全軍崩潰,丟盡了西涼人的臉,也使得董丞相怒不可謁。若不是不想讓女兒守寡,牛輔八成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誰人不知,牛輔來虎牢關,名義上是增援,實際上就來避風頭的,他不敢回洛陽,董卓也不想見他,同時,更加不放心讓他去河東領兵。

河東那邊太重要了,如果再發生類似的慘敗,西涼軍就有被徹底包圍的危險!

所以,也只能暫時把他打發到虎牢關來了,順便還能收攏殘兵。跟牛輔一起來的,還有一封手令,董卓告訴胡軫,無視牛輔就可以了,千萬不能讓他參與軍務。

胡軫跟牛輔的關系本來也一般。

他是行伍出身,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的,牛輔則是靠了裙帶關系,兩人不是一路人,自然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西涼軍的四大軍系當中,其實也有區分的,牛輔和董越這二人是內系,胡軫、段煨則是外系。分了內外,待遇也大有不同,相互之間自然也看不對眼。

內系瞧不起外系,外系則對內系不服氣。

現在牛輔失勢,胡軫面上斥罵眾將,其實心里也在暗爽。當然,他是個聰明人,知道疏不間親的道理,不會把真實想法露在明面上,反正他不說,手下這幫粗坯也會代他說的。

牛輔走了,眾將也無心繼續譏嘲,他們急不可待的問道:“督帥,洛陽來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什么?”胡軫一愣。

“就是丞相的懸賞啊!生擒王羽者,封列侯,賞萬金;殺了的話,封關內侯,同賞萬金!”

“那還能有假?那懸賞令,可是丞相手書的!”白了問話那人一眼,胡軫曬道:“丞相說的明白,哪怕是個小卒,只要能擒殺了王羽,一樣能拿這賞格。嘿,一步登天!怎么樣,現在有人想出戰了嗎?”

“末將愿往!”

“華都督已經連戰多場,這個機會還是讓給末將吧!”

“末將也……”

重賞一出,群情洶洶,看得胡軫連連點頭,軍心可用啊。

“都不用急,健樸,你已經勝了多場,積功不少,離封侯亦不遠矣,不如先把機會讓給其他人,若是那王羽果如傳言所說般厲害,你再出戰不遲。”

“可是……”華雄有些不甘心,功勞這東西,誰也不嫌多。

胡軫向關下一指,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兩軍爭鋒,陣前演武終究只是小道,也就是那些不通兵法的所謂名士,才會當真。某觀敵軍陣容,精銳甚少,輜重兵居多,可以暫且與之比斗,麻痹對方,然后全軍盡出,攻其不備,一鼓而破之,這才算報了孟津渡的一箭之仇。”

“督帥英明,不如趁敵人遠來,立足未穩,發動奇襲如何?”

“蠢材!現在就動手,贏了又有何用?那王羽若是混在亂軍中逃了,一個列侯就生生的飛了啊!”

“對,還是督帥說的對,先跟他們耗著,等那王羽一出馬,就……”

紛亂間,突然有人向關下一指,大叫道:“來了,有人挑戰來了!”

眾將都是大喜,急忙向關下張望,但見一將躍馬橫槍,正在厲聲叫陣:“某乃南陽俞涉,誰敢一戰!”

關上一陣唉聲嘆氣,只有華雄咧嘴大笑:“這下,沒人跟某搶了吧?”說著,他樂呵呵的提起大刀,出關迎戰去了。

胡軫見得眾將神情,不由沒好氣的罵道:“都嘆什么氣?你們以為那王羽真是手到擒來的?牛中郎的韜略確實差了點,不過,李蒙、王方他們的武藝可不是輕與的,一對一,你們誰敢保必勝?別忘了,李蒙四將可都是一個照面就被挑殺的,除了華雄,你們誰能做到?”

“那華都督就可保必勝?”

“這個啊……”

胡軫猶豫了一下,“應該還是占上風的吧,那王羽的武藝似乎以險取勝,華雄的刀法出自名家,勇猛之外,法度亦森嚴,按理說,正是王羽克星……不過,即便華雄不能取勝也不要緊,只要王羽出現,某便揮軍攻之。到時候,誰能建功,就得看各人的本事了。”

“督帥見地高遠,吾等遠不及也。”

“哈哈哈哈,好了,少說閑話,諸將聽令,出關列陣,且看華將軍斬將奪旗!”

“喏!”

說來話長,可當西涼軍出關列陣完畢的時候,華雄已經連斬三將了,忙著排兵布陣的西涼諸將根本什么都沒看到。

更讓他們失望的是,折了三將之后,聯軍似乎被嚇破了膽,干脆沒人出來了,眾將也是紛紛大罵。

他們不知道的是,聯軍這邊也正吵得熱鬧呢。

“混賬,混賬!”被斬了的三將,都是袁術的屬下,他身邊只帶了些護衛,本以為可以靠單挑爭點功勞回來,結果連敗三陣,顏面大失,這叫他如何能夠甘心?

“再去,一個不夠,就兩個,一定要殺了那個華雄!”

袁術麾下的幾名將校都是面色如土。

第一個出戰的俞涉,已經是他們之中武藝最高的了,后面兩個的武藝都要遜色一些,可即便是俞涉,也不過挺了三個照面,另外那倆都是被秒殺的!誰還敢去送死?

看到麾下無人應答,袁術更怒,正待強行指派時,帳下一人大呼而出:“小將愿往斬華雄頭,獻于帳下!”

眾人急看時,卻見正是劉備義弟關羽。

劉備臉色當即大變,戰華雄,是他事先與關羽商量好的,不過,關羽請戰的時機太差了,這不是當面打臉嗎?就袁術那臭脾氣,聽了這話,還不……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袁術一下蹦起老高,指著關羽大罵道:“汝欺吾眾諸侯無大將耶?量一弓手,安敢亂言!打,與我亂棍打出去!”

他都快氣瘋了,面子功勞沒爭到,反倒被一個小卒打臉,他要是還能忍,他就是小妾生的!

劉備求助的望向公孫瓚,后者只能回應以愛莫能助的眼神。同窗的關系要照顧,但結盟的事情顯然更重要,因小失大可不成。

陶謙則根本就沒抬頭,以袁術的脾氣,誰要是在這個時候勸他,說不定就會把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那又何苦來哉?

關羽自己也知道壞事了,不過他的性子強項得很,又自認占了禮數,哪里又肯低頭。站在原地,睨視四周,袁術的衛士懾于其威,一時間,局面卻是僵住了。

袁術都快氣炸了,他干脆不理會自己的衛士,直接轉向公孫瓚,準備讓公孫瓚出面壓制。

劉備心中大叫不好,關羽也是臉色微變,連有些遲鈍的張飛都警覺起來,一雙牛眼直接瞄向了袁術的脖子!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王羽慢悠悠的開了口:“公路將軍休要發怒,且聽王羽一言。”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0:11:46

第四十一章 何處藏玄機

“誰說也……”袁術手抬在半空,叫罵聲半途而止。
他可以威脅公孫瓚,不理會陶謙,劉備更是可以無視,但他沒法忽略王羽。

公孫瓚是來求援的,立場很被動;陶謙結盟的心思沒那么迫切,但他肯定也有想法,不會輕易得罪人;至于劉備,一個跑腿的而已,正好拿來出氣。

王羽就不一樣了,王家會不會與袁紹陣營決裂,全在王羽一念之間。

河內與在場的三個諸侯相隔甚遠,處于袁紹陣營的包圍之中,王匡和袁紹還有淵源。以常理論,王匡肯定不會主動脫離,否則他就會成為儆猴的那只雞。

但王羽已經用實際行動表明,他要跟袁紹決裂了,不然他也不傻,怎么敢把郡城的糧食都給搬來?

對袁術來說,袁紹越倒霉,他就越高興,好容易有了王羽這樣的好榜樣,他也是很珍惜的。讓他去吹捧王羽,他的確放不下架子,但也不好為了點意氣之爭,就惡言相向。

他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這舉動看似無禮,卻明顯與前不同,在場眾人都松了口氣。

“沙場爭雄,靠的是運籌帷幄,而不是匹夫之勇,華雄不過一蠻荒野人,公路將軍你何等身份,犯不上因他而動怒。而關二哥的軍職雖不高,卻是忠義之人,武藝精湛,遠勝王羽,羽亦是敬之如兄……”

說著,王羽面容一肅,昂然道:“我認為,心懷報國之志而請戰,就算不合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值得敬重的,公路將軍以為然否?”

袁術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接話。

不分場合地點亂請戰這種事,王羽做的最多最出名,他拿這個做例子,顯然是要死保關羽了。不想跟王羽撕破臉的話,袁術也只能忍了。

“今日,我軍遠來疲憊,倉促出戰難免不利,不如先休息一日,明日再戰。”陶謙見狀,知道風波已經過去了,連忙出來打圓場。

“恭祖所言甚是,就這樣決定吧。”公孫瓚自然順水推舟,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話題岔開,百忙之中還不忘向王羽投過幾個贊許的眼色過來。

不是王羽見事快,誰能拿袁公路這個混世魔王有辦法?

事不關己的尚且如此,當事人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

張飛咧開大嘴,呵呵直笑,待公孫瓚等人離開,他直接走上前,拍著王羽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俺老張果然沒看錯你!俺就說嘛,會喝酒的,都是有情有義的好漢,鵬舉,俺看你真的很投緣,不如找機會也一起結拜了吧,大哥還是大哥,你就是四弟,哈哈!”

這家伙嗓門大,力氣更大,高興起來,更是有些忘形,以王羽的強壯,都被他拍得一陣趔趄。

關羽也很激動,但他為人比張飛穩重,當然不會提出結拜那么不靠譜的提議。他只是鄭重其事的一抱拳,許了句承諾:“鵬舉兄弟,以后有用得著某的地方,但管開口,只消關某做得到,必不推辭。”

劉備也一臉感激的湊過來了,不過他的心情卻很復雜。

他早就看出來了,王羽這幾天一直在結交……不,應該說是拉攏自己的兩個好兄弟。

劉備很郁悶,他倒不擔心王羽能成功。

即便不考慮兩位兄弟的性情為人,這個時代對義的看重,也注定了王羽沒有成功的希望,親兄弟可以反目,但義兄弟若是半途而廢,主動背棄的那一方,會被天下人唾棄。

云長忠義無雙,翼德一片赤誠,有什么可擔心的?

但是,墻再結實,也架不住別人一直挖,哪怕挖不走磚石,也能弄幾片碎塊不是?

今天的請戰被袁術給搞砸了,任務沒搶到手,還被王羽趁機施恩。眼看著兩位兄弟對王羽的好感度急速上漲,自己卻只能干看著,這叫劉備情何以堪。

二弟的脾氣他很清楚,守信重諾,他說了要報恩,那就是真的要報,將來若是臨陣對敵,很難說……算了,算了,想那么遠做什么,眼下的局面就已經很棘手了。

劉備回過神的時候,正聽到王羽和張飛聊得火熱。

“……翼德兄,剛才你也有在外觀戰,你覺得華雄武藝如何?”

“挺不錯的,比俺可能要差那么一點點,比你可強不少,你明天若真要和他打,可得加點小心。打不過記得快跑,你那馬快,他追不上你的。”

關羽丹鳳眼微瞇,指點道:“華雄刀法嚴整,周轉卻慢,你可以利用馬速奇襲,或許能收出其不意之效。若不然,就是一番苦戰了,你武藝雖稍弱,卻也未必就輸,但要想分出勝負,怕得在百招開外了。”

“謝云長兄指點。”王羽滿口子稱謝,心中卻暗道慚愧。

他之所以在最后關頭才出面阻止袁術,除了提高好感度方面的考慮之外,關鍵還在于華雄本身。

在他的破關戰略中,華雄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如果放任事情的發展,讓關羽發威把華雄給斬了,他的計謀就有問題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袁術當惡人,自己扮好人,不著痕跡的把事情攬到身上,順便收獲關、張的感激。

計劃成功了,可是,眼見二人語出至誠,王羽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自己這種情況吧?

不過,沒辦法,政治這種東西,就是這么骯臟,只能是相見恨晚了。

關下的西涼軍叫罵了一陣子,見這邊沒動靜,也只好訕訕收兵回城。同時,王羽這邊也散了場。

王羽剛從軍帳出來,賈詡就湊上來了,奸笑著問道:“將軍,你那計劃中,斬殺華雄是很重要的一環,可是你很推崇的那二位,都明言你不是對手,就算能贏,也得經過一番苦戰,卻不知你要如何設法呢?”

“這事啊……”王羽眼珠一轉,一偏頭,視線落在了賈詡臉上,“只怕要著落在文和先生身上了。”

“我?”賈詡愕然,他用胖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很無辜的望著王羽:“我說王將軍,你覺得我要是有殺華雄的本事,還會出現在這兒嗎?”

王羽笑嘻嘻說道:“先生出手,當然是斗智不斗力啊,咱們先前不是說好了嗎?”

“說是說好了,可是你讓我怎么辦?難道混進去給他下毒不成?我跟華雄可沒那種交情……”說著,賈詡突然驚咦一聲:“咦,難道你又要……”

王羽點頭:“先生既然明白了,就請你走這一趟吧。”

“好吧,愿賭服輸,不過你就不怕……”賈詡欲言又止。

“先生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干傻事的;而牛輔是糊涂人,糊涂人同樣不會干明白事,先生以為然否?”

賈詡沒好氣的說道:“什么聰明不聰明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將軍你的鬼心思不是一般的多,而且,專門算計自己人……呃,好了,還有事沒有,沒事我可就要走了,天太黑的話,很危險的。”

“嗯,我就是想到這個,所以特意給先生準備了點東西。”王羽在懷里一摸,摸出個香囊來,“未免牛輔犯傻亂來,先生須得以此為信物,交給牛輔之后,他就會老老實實的了。”

賈詡半信半疑的接過香囊。

手工不咋地,似乎新織成不久,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裝了什么……

他知道王羽生擒了牛輔之后,很是折騰過對方一番,說不定還有把柄什么的,但跟香囊這種東西似乎沒啥關聯吧?難道里面是毒藥?或者說王羽逼他又招供了幾個相好的?或者……

賈詡捧著香囊左看右看,前思后想,就這么心不在焉的出了營,然后在幾個郡兵的護衛下,沿河兜了個大圈子,到了虎牢關西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賈詡也是盟津潰兵的一員,如今的虎牢關也有收攏潰兵的作用。所以,正在府中喝悶酒的牛輔,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賈詡?他還活著?快……等等,驗證過他的身份了嗎?不要帶個刺客進來……什么?有信物,拿來我看……”

牛輔本就已經半醉了,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擔憂刺客那句話,尤其遭人嗤笑,連他的親衛,眼光中都帶了幾分鄙夷。

就牛中郎您這熊樣,誰會花費力氣來刺殺您啊?

牛輔感受到了周圍的鄙夷之意,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對他最忠心的那些人,要么正在河東,要么就是在盟津被殺了,現在這些都是后從潰卒中提拔的,都是墻頭草。

這些人自己也是敗軍的一員,但卻一直把戰敗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推,好像這樣就能擺脫敗戰之恥似的。

現在,他沒空理會這些家伙,如果來人真是賈詡,那么……

在盟津之戰中,他已經見識過了對方的智謀,要是有此人鼎力相助,想咸魚翻身卻也不難。同時,牛輔又有些擔心,因為他聽到了一些風聲,有關于王羽在亂軍中追捕一個胖子的事兒。

如果這人已經投靠了那個惡魔,那……想到王羽的手段,牛輔一陣陣戰栗,這少年就是自己的災星,如果沒有他,自己哪會落到這般下場?

然而,當他看到那個香囊時,他就有了預感,噩夢還遠沒到盡頭!

用顫抖著的雙手撕開香囊,將里面的東西倒在桌子上,下一刻……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驚秫了雄關漫道。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0:18:06

第四十二章 世事皆洞明

這人吶……
咋就能壞到這個份兒上呢?

太毒了!

賈詡與牛輔相視無言,他很有股子沖動,回去給王羽下點毒……

那香囊里的東西,他猜了一路都沒猜到,最后竟然發現,這東西算計的不是牛輔,或者說不光是牛輔,分明是連他一起都給算計了!

里面居然是一只耳朵,又大又黑的耳朵……

耳朵的來源就不用說了,近段時間,洛陽城周邊最著名的事件,就跟耳朵有關。

賈詡欲哭無淚。

天知道王羽到底怎么想的,他居然把這只耳朵存放了一個多月,最后拿出來擺了自己一道!

這人,咋就這么壞呢!

要是知道香囊里面是這玩意,賈詡說什么也不會拿在手里招搖過市。看到的人太多了,誰能保證將來不會有風聲傳到董卓那里?

難怪王羽不怕自己不回去呢,原來還有這么具有針對性的計策!

以那小子的狠辣,自己要是真不會去,他肯定不憚于散布流言,然后自己要么乖乖回去,要么等著被董卓遷怒……

那個取關的計劃看似風險很大,不過也就是看似而已,自己要是據此定計取王羽性命,恐怕也很難。

所以,面對這樣的局勢,不需要很聰明,就能輕易做出抉擇。

賈詡當然不會出錯。

還有一個辦法是銷毀證據,可是……看牛輔那副驚魂未定,卻眼睛發亮的模樣,賈詡心知,這事兒同樣很難。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這是《孝經》中,開宗明義的句子。董卓算不上是讀書人,但對讀書人那套東西卻很推崇,否則他就不會征召那些名士了。

沒了只耳朵,對生活沒什么影響,但少了這個器官,身體就有了殘缺,將來入了土,都不得安定。

賈詡不知道王羽是怎么想的,但依照他對董卓的理解,對方應該有這種想法。

所以,對牛輔來說,事情就很簡單了,這只耳朵,就是功勞!是他咸魚翻身的希望!

只要把耳朵帶回給董卓,就算能力依然不被認可,但孝心卻是盡到了的。至于耳朵怎么來的……

當事人只有三個,王羽、賈詡,牛輔,只要這三個人不說,牛輔就可以自行編造。比如:被俘期間偷的,王羽被呂布打跑的時候撿的,賄賂了王羽的手下買的……

類似的理由,賈詡隨口就能編出一大堆,牛輔雖然笨點,但應該也能想到幾個,反正只要能體現出老牛的主動性就可以了。

說來話長,不過,以賈詡的智慧,想通這些前因后果,其實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這計策不算多高明,只是太過猥瑣,所以才瞞過了賈詡,正常人,誰會把一只耳朵留了這么久,還從懷里掏出來啊?

賈詡敢對天發誓,他觀察得很仔細,王羽掏香囊時,動作神情一點異樣都沒有,好像那就是個普通的香囊似的!

賈詡很好奇,難道這小壞蛋就不覺得惡心?

好吧,不管怎么樣,現在的形勢已經很分明了。

趁機叛逃是不現實地,說服牛輔,完成任務才是最佳策略。其他事,就放到以后再說吧,現在,那壞小子占了先手,自己也只有見招拆招的份兒。

“賈……哦,不,文和先生,您這次來,可是王將軍有何吩咐?”牛輔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的想法,完全在賈詡的意料之內。開始,他被嚇了一跳,滿心驚怒,但很快他就把事情想清楚了,這分明就是個機會。

不過,要想把機會轉化為實際的好處,肯定不會這么簡單,給好處不收報酬,可不是那個惡魔的風格。

看著牛輔的神情,賈詡知道,先前的猜測沒錯,王羽手中果然還有牛輔的把柄,為的,就是應付類似的局面。

小滑頭想的還真挺遠呢。

賈詡笑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王將軍如今駐兵關下,然后讓賈某來見牛中郎,為的,自然是取關了。”

“咝!”牛輔倒抽一口冷氣,他早知道王羽的要求不會太簡單,但還是沒想到居然這么棘手。

“取關?這個忙我可……文和,你應當知道,丞相他很快就要離開洛陽了,即便取了虎牢關,又有何用?若是真想攔住丞相,他就應該繼續在河陽,威脅函谷關才對啊?”

牛輔一副急得要哭出來的樣子,看得賈詡陣陣心驚,這人雖不太聰明,但也不至于兩句話就慌成這樣。現在這情形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被生擒之后,遭受了極可怕的虐待,留下了極深刻的心理陰影。

“而且,而且,取虎牢關,我真的幫不上忙,現在我手中根本沒有兵權,收攏的潰兵,只在虎牢停留三五日,湊足一定人數,就整批回洛陽。我在這里,就是個擺設,不,連擺設都不如……”

“唉,悔不該當日,不聽文和你的良言啊!”說到傷心處,牛輔真哭了。

你哭,我還想哭呢!不是你亂指揮,我至于淪落到這步田地嗎?賈詡心里大是不以為然,笨不要緊,可不能固執,得能聽進去勸,牛輔這種,純屬咎由自取。

算了,少扯閑話,完成任務要緊。

他溫言安慰道:“牛中郎,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徒增煩惱,你還是要向前看。”

“向前?我這眼前,是一片漆黑啊……”為了增強可信度,牛輔把白天關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沒有丞相撐腰,別說胡軫,連那些司馬、軍侯之流的都欺到我頭上來了,整個司隸州,不,全天下都在傳頌王將軍的事跡,然后恥笑于我,你教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牛中郎,其實,你不妨換個思路想想……”

“怎么想?”牛輔一愣。

“王將軍在河陰行刺,其實怪不到你的頭上,人們詬病的,主要是孟津之戰。你敗了,后來呂奉先一到,王將軍就撤兵了,對比之下,你就……但你想想,如果呂布也敗了呢?你的處境是不是會好很多?”

“這么說來……”在賈詡的引導下,牛輔若有所思。

賈詡淳淳善誘道:“當然,呂布那件事已經發生了,無法可想,但你想想,眼前就有個好機會呀。”

“你是說……”牛輔不哭了,神情也變得專注起來。

“虎牢關!”賈詡覺得自己也挺壞的,不過他很坦然,因為他是被逼的,有報應,也會報應在王羽身上,不關他事。

“想想看,盟津之敗,也算有情可原,畢竟剛炸過一次營……現在之所以被人罵得厲害,是因為沒有比較的對象啊!面對同樣的對手,要是有人比你表現得更差,就算有人還記得你,也不會一直揪著你不放了吧?”

賈詡的語氣很柔和,語意卻很誅心,牛輔聽得驚心動魄之余,心思也開始活泛起來。

這話說的確實有道理,有個分擔火力的,總好過自己扛著。胡軫那幫人那么囂張,若是也來場慘敗……只要想象一下慘敗之后,那些人的臉色,牛輔就覺得很暢快了。

胡軫若是真的丟了虎牢關,那無能程度肯定在自己之上,據雄關以守,敵人的數量也不多,這樣還能輸,那不是廢物是什么?

牛輔在心里恨恨的想著,理論上來說,當時他在盟津面對的是河內全軍,數量在兩萬以上。

而現在呢,胡軫坐擁雄關,麾下有上萬敢戰之士,面對的敵人只有數千,剩下的多半都是輜重兵……推車抗包的,不是輜重兵是什么?

這要是再輸了,那么,再有人說自己無能之前,恐怕先要把胡大帥拎出來嘲諷一番吧?

“只不過……”他仍有些顧慮。

賈詡微微一笑,牛輔心里那點小算盤,怎么可能瞞得過他?

斗不過王羽,不是因為智謀不如,只是身份使然。他區區一個俘虜,想把敵人主將玩得團團轉,那主將得多無能,他得多逆天?

當初勸不動牛輔,同樣是身份問題,牛輔根本聽不進諫言,他一個新晉的小都尉,能怎樣?

現在不同了,借著王羽的勢,他牢牢的掌握了主動權,牛輔只有跟著他的思路走的份。

“牛中郎,你是不是擔心開關縱敵,可能會留下話柄,甚至走漏風聲,導致董丞相……”

“對,對,文和知我心也。”牛輔象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其實,王將軍也知道你的顧慮,所以他提出的要求根本沒那么復雜,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等下擺一桌酒宴,把華雄請過來,然后把他灌醉就可以了。”

“就……這么簡單?”牛輔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不能置信。

“就這么簡單。”賈詡肯定的點點頭。

實際上,這個要求也沒想象中那么簡單,要是他一開始就提出來,牛輔肯定會疑神疑鬼。為了是否出賣友軍而躊躇不定,就算王羽手里的把柄確實很厲害,牛輔也不一定會照辦。

現在,就不會有意外了。

看牛輔的神情,大有意猶未足的架勢。到時候王羽的計劃奏效,還怕他不做出最恰當的選擇嗎?

若非如此,王羽干嘛非得冒風險讓自己來呢?能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上的,非自己不可啊!

智謀深遠,知人善用,不愧……

啊,不對,自己明明就是被逼著來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發了會兒愣,牛輔也琢磨出點味道了,他遲疑著問道:“就算他醉了,明日他也大可以不出戰啊?如果是那樣,王將軍不會怪罪……”

“王將軍自有主張,”賈詡又給了牛輔一顆定心丸,“他說了,牛中郎只要依計行事,將來他就不會再拿前事來尋你。”

“當真!”牛輔覺得,自己的春天終于來了,一張臉幾乎放出光來。

“自然不假。”賈詡的好奇心又上來了,他很想知道,王羽手里的把柄到底是什么,居然把牛輔吃得這么死。

“很簡單啊。我就是威逼利誘了他一通,讓他說了很多董卓的隱私,然后編了點罵人的言辭,讓他親筆寫成一封信,告訴他,他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信送給董卓。”

回到軍營,賈詡的疑問立刻就得到了解答,真相讓他十分無語。

“……將軍,賈某可不可以問一句……”

“都說要坦誠相待了,先生但管直言便是。”

“我就是奇怪了,將軍您生得相貌堂堂,玉樹臨風,英武過人,望之便不似凡俗之人;為人也是豪爽瀟灑,大有古君子之風,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嗯,行事更是威武霸氣,處變不驚……”

“……先生是想夸贊王羽么?”

“不。”

賈詡一擺手,深深的望著王羽,嘆道:“詡就是奇怪,將軍你到底是怎么想到這些損招的呢?這些招數既損且毒,詡原本以為,只有自己才能……沒想到啊,沒想到,將軍你這樣濃眉大眼的人,居然也……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古人誠不我欺也。”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0:34:18

第四十三章 人皆有所長

小小的玩笑,無傷大雅。
在賈詡來說,這種類似的小嘲諷,算是一種表達不爽的方式,同時也是小小的試探。

且不說他的尺度把握得很好,讓人發不了火,就算真的有些過火,看在其能力的份上,王羽也不會過多計較。

他沒興趣以三顧茅廬之類的姿態,來表現禮賢下士之風,那太假了。他不是那種擅長表演偽裝的特工,更近似于殺手。他的風格本來就是直來直去,要偽裝,也只能裝拼命三郎比較象,而不是劉備那種仁義君子。

所以,他對賈詡的招攬,是以比較獨特的方式在進行著。

后者雖然還不怎么情愿,但隨著這些小磕絆的碰撞,一切都正在良好的軌道上發展著,王羽并不著急。

“那華雄不過一武夫,以牛輔的身份,灌醉他想必不難。不過,將軍,你要如何把華雄引出來呢?他雖是武夫,但卻不傻,將軍盛名在外,他也不會太過輕敵。你若是去叫陣的話,以胡軫的性情,說不定將軍你一現身,他就揮軍總攻了呢……”

王羽先前對賈詡說的計劃,只是個大框架,魄力驚人,震撼力亦十足,但很多細節都需要推敲。

比如出使的人選,若是換個尋常的幕僚,也許也能完成任務,但要達到最佳效果,就沒那么容易了。

賈詡雖然身在王營,心在西涼,但他對幫王羽忙,卻沒多少抗拒之意。他想回西涼,不是因為對董卓有多忠誠,只是不太看好王羽未來的發展,同時掛念家人而已。

何況,他說這些話時,存的也不是幫忙的心思,而是出于對攻關計劃的興趣,從推敲計劃的過程中,進行智慧的碰撞,找到樂趣而已。

在賈詡看來,他說不說,似乎意義不大,因為王羽每次都胸有成竹,讓他很有些挫敗感。

可實際上,王羽也在暗爽,至少在目前,在大局觀上,他比賈詡是要強的。

盡管沒研究過歷史,只是看過小說,但比起古人,他先知先覺的優勢,一樣不會動搖。這個時代的人,畢竟要局限于身份地位,以及通訊方面的障礙,一個在野人士,再厲害,也無法真正做到,對天下大勢了若指掌。

所以,至少目前,賈詡在這方面是落后的。

但在細節,以及對人心的細微把握方面,王羽就不如賈詡了。

對資源的有效利用,他做的并不差,這一點在牛輔身上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了。但要想把資源利用達到最大化,他就不怎么在行了。

這方面,賈詡是大行家。

通過斗法似的商議,王羽巧妙的把賈詡圈了進來,后者雖然口口聲聲是被逼無奈,但也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這樣就好,現在自己已經開始向一方之雄轉變了,不一定要處處占先,很多時候,能知人善用就足夠了。

“這方面,我已經有了全盤考慮,文和先生,咱們要不要再打一個賭?賭注照舊,只要我能順利把華雄引出來殺掉,你就再幫我一個小忙。”

“又有了?”賈詡摸著下巴問道:“你不現身?”

“嗯。”王羽點頭。

“要把宿醉后,身體微恙,但頭腦清醒的華雄引出來?”

“沒錯。”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過,恐怕得有非常之人相助……這個人選,將軍你已經有了?”

“先生高見。”王羽一挑大拇指,很多辦法,不是別人想不到,而是信息量不夠,所以,他才能處處占先。

“也罷,反正只是個小忙,我就跟你再賭一場好了。”

與公孫瓚等人同時抵達的,還有各懷心思的各路諸侯。

他們沒有帶同大軍前來,而是和袁術一樣,各帶數百輕騎,待前方大軍出發數日后,再行跟上。

實際上,他們比預想之中到得更早,來的人也更多。

到的早,主要因為王羽等人路上會師之后,多了很多輜重,行軍速度一下減慢了,導致后續跟來的諸侯判斷錯了時間;

至于來的人多,主要是因為,原本打定主意在營中穩坐的盟主袁紹,突然改變了主意。

袁紹的影響力極大,好幾路諸侯都唯他馬首是瞻,還有幾路雖然沒那么鐵桿,但也不敢忽視他的動靜。

他這一動,成了信號,各路諸侯傾巢而出,齊至虎牢關下,在遠離大營的安全地帶,扎下了營盤。

“還當那幾位有何妙策,原來也不過如此,折了三將,就嚇得不敢出戰了,真是輸陣又輸人,丟臉到家了,哼。”

“是啊,那位泰山小霸王不是一喝退千軍,號稱勇冠三軍么?怎么面對區區一個華雄,就膽怯了呢?說起來,上次他遇見呂奉先,也是轉頭就跑,毫無戰意。如此看來,所謂的小霸王,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霸王罷了。”

“遇弱則強,遇強則弱,雖然不體面,總算還有自知之明。可笑那袁公路,口氣比天還大,一上陣就露了原形,丟盡了四世三公的袁家的顏面。真不知老太尉是怎么想的,居然以這種人為嫡系,而不是才德兼備的本初,委實令人嘆息啊。”

“還有那公孫瓚,號稱是名將,實則不外如是,以此觀之,北疆那些胡虜,真是弱得可憐呢。難怪劉幽州這么頭疼,手下有這種沒本事,脾氣卻大的將校,確實讓人郁悶呢。”

帳內眾名士正在高談闊論,譏諷如潮,把前軍中的幾個主將數落了個遍。言辭極盡嘲諷之能,讓在場的,與前軍諸將有關系的諸侯,都覺不堪入耳,卻又無可奈何。

張邈暗自慶幸,好在老友王匡在營中養病沒跟來,否則說不定當場就會被氣得病發。

說起來也怪,他那個賢侄貌似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請戰之后,被公孫瓚慢待,也許還能忍;等到河內軍來會師之后,公孫瓚把郡兵徹底當成了輜重兵,這等輕視,他居然也忍下來了;而華雄在陣前耀武,他同樣沒沖動……

這件事,里里外外都顯露著古怪啊!

察覺到這一點的人很多,比如高居帥位的袁本初就是。

換在平常,眾人如此議論,他就算不笑著附和,也會謙遜幾句,來展示氣度的。可今天,袁紹卻是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奇怪,太奇怪了。

就在張邈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帳外進來一人,似乎是個親兵,略一張望,就弓著身子,沿著軍帳邊緣往角落里走去。

下一刻,有人站起身,隨著那親兵走了出去,張邈定睛一看,出去的卻是北海太守孔融。

這又是什么情況?

張邈向弟弟張超打了個眼色,然后悄然起身出帳,悄悄跟在孔融身后,他很好奇。

后軍的兵不多,營地也不大,張邈的尾行很快有了收獲,這是一個頗令他意外的發現。

“文舉公,王羽有禮了。”果然是有人找,孔融才提前離席的,來尋孔融的不是別人,正是頗受關注的王羽。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鵬舉你來的正好,上次你吟的那句詩,很多人都說有趣,眼下諸位高賢都在,恰好一起探討詩賦,來來來,讓我替你引見……”孔融很熱情的拉住了王羽的手,順勢就要把他往軍帳中領。

張邈暗自撇撇嘴,所有的諸侯當中,就屬孔融最不著調了。

其他人不管懷了什么心思,至少都出兵出糧,面子上是過得去的。連遠來的陶謙、公孫瓚,都帶來了兩三千人馬,看起來也都是精銳。

只有孔融既沒帶兵,也沒出糧,除了那幾百個郡兵護衛之外,他就帶了一張……哦,不,是一群嘴!

聚在孔融這里的,是一群名士。不是公認的,而是自詡的那種,沒多大名聲,架勢卻擺得十足。一天高談闊論,沒有一句說在點子上,比那個刻薄無聊的孔伷還不靠譜。

好在這幫人也有自知之明,不去騷擾別人,只是自己聚堆兒,從這一點上來講,他們又比孔伷強了些。

反正人也不多,張邈捏著鼻子也就忍了。

但王羽的出現就很奇怪了,他找孔融做什么?毫無疑問,孔融這邊,沒有任何能對戰局有幫助的人啊!

王羽自己似乎也有所覺悟,他反扯住了孔融,婉拒道:“文舉公,羽是個粗人,還是不要打攪各位的雅興好,羽這次來,是想向文舉公求助的。”

“嗯?”孔融有點迷糊,“賢侄何事求我?莫非與前方戰事有關?”

“正是。”

“這事……我能幫上忙?”孔融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只消文舉公借一人來助戰,華雄便將授首,取虎牢關也在旦夕之間。”

“……什么?我這里竟有這等人物?賢侄,你不是拿我尋開心吧?”孔融震驚,遠處的張邈更是差點一跟頭栽倒。

斬華雄!取虎牢關!

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匪夷所思了,結果還和孔融扯上關系,這要讓人如何想象?沒見孔文舉自己都目瞪口呆了嗎?

王羽肅容道:“軍國大事,豈有開玩笑之理?此事非他不能成功。”

“他是誰?”

王羽一字一句的念出了一個名字:“禰衡,禰正平!”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0:41:12

第四十四章 連環計中計

除了幾個知情者外,第二天的戰局,讓敵對雙方都是大吃一驚,繼而疑竇滿腹。
太奇怪了!

前一天龜縮不出的聯軍在關下挑戰,指名要戰華雄;守關的西涼軍也不甘示弱,受到挑釁之后,便針鋒相對的全軍出關,擺開了陣勢,可就是不肯讓華雄出戰。

在一個月前,沒哪個諸侯知道華雄是誰,西涼軍的將校那么多,誰會有興趣去了解一個偏將啊?

可現如今,華雄已經成了猛將的代名詞。加上昨天袁術那三個手下,連日來,死在華雄刀下的聯軍將校,已經有了四五十人!

死的可不都是無名之輩。

韓馥手下的上將潘鳳,字無雙,乃是泰山人,一柄大斧砍遍泰山無敵手,連當地大名鼎鼎的臧霸等泰山賊都敬之幾分!結果在華雄刀下,只走了五個回合。

袁術手下的俞涉,在南陽也是名聲在外,曾以一人之力,破掉了一個由上百悍匪組成的山寨,殺了幾十個人,余者皆潰。結果,俞涉還不如潘鳳呢,三個回合就被砍了。

個人武藝再高,在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們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再能打,還當真能以一當百不成?

可是,誰讓諸侯們要保存實力呢?不肯揮軍攻關,還要保證戰局的持續進行,也只能采取這種沒什么意義的戰斗方式,成就華雄之名了。

昨日的戰局,和之前一樣,華雄威武,聯軍束手;可今天就不對勁了,兩邊的氣勢居然顛倒過來了,看起來就像是……

光是聽到王羽之名,華雄就被嚇的不敢出現了。

這事兒怎么想怎么不合理,但除此之外,又能怎么解釋呢?王羽根本連面都沒露,只是派幾個人擎了他的旗,在陣前叫罵,華雄就不敢現身了!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到底怎么回事?華雄人在何處?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而已,他怎么就怯陣了?”胡軫暴跳如雷,目標近在眼前了,就因為華雄不出戰,就不肯現身,他豈能不急?

他把上萬軍都拉出來,可不是特意出來挨罵的!

“報督帥,華將軍昨日……”

“什么?被牛中郎請去飲酒,大醉未醒?”胡軫開始混亂了,“牛……怎么會請他?請他做什么?華雄這些日子可沒少說牛中郎的……”

“這……屬下不知,只知道牛中郎其意甚誠,親自上門去請的,很是說了些恭維話。”

“……”胡軫一陣頭暈眼花,亂了,徹底亂了。

牛輔上趕子去巴結華雄?

后者本來就是個大嘴巴,這些天沒少對牛輔落井下石,說的話還很難聽。牛輔雖然不是很硬氣的人,但也不太可能跑去服軟吧?他圖一啥呢?

依照牛輔的性格,不是應該把仇人記在心里,等風頭過去了,回家去吹枕頭風,設法報復么?現在這算是干嘛?麻痹敵人?

琢磨不明白牛輔的動機,胡軫同樣也無法責怪華雄。

牛輔的身份擺在那兒,眼下丞相正在氣頭上,大伙兒可以趁機發泄一下積怨,也算是替丞相出氣,但若是過了火,那就不好了。

同是行伍出身,但胡軫和于禁的性格大為不同。胡軫靠的是揣摩董卓心思,辦事牢靠;于禁則是個純粹的軍人。

胡軫知道董卓發配牛輔來虎牢關的意思,也知道分寸,放任屬下嘲笑牛輔的將略膽魄沒問題,人身攻擊就大為不妥了。

牛輔放下架子請人喝酒,別說華雄,就算是自己這個大都護,一樣不敢不去。

可是,怎么就偏偏趕在這個節骨眼上了呢?

“把他叫醒……等等,他醉得很厲害?”

“人事不省,依屬下看,就算叫醒了一時也上不得陣,勉強上了的話,恐怕……”

“恐怕一個照面就被王鵬舉給殺了。”胡軫磨了磨牙,他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事情太湊巧了。

可是仔細琢磨一下,又想不出到底會有什么陰謀,別說華雄不會帶醉上陣,就算真被王羽斬了,也就是死個人唄,多大點事兒啊。

惹急了,老子不陪你們玩了,就不信你們有膽子攻關!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收拾那幾個罵陣的!這幾個缺德玩意,是王羽從哪兒找來的?嘴怎么這么毒?罵出來的話怎么這么難聽?而且還一套一套的?

“國賊董卓!上不知天道,下不知人倫,齷齪無恥之勾當,做了不知有多少……董卓與女兒及女婿李儒,并美女十數人,共開無遮大會,宮闈,無恥之尤!鼠雀尚有人性;汝等只可謂之蜾蟲!”

“上行下效,西涼諸將也沒一個好東西!無恥就罷了,你們還無能!李儒只會吊喪問疾,牛輔只配看墳守墓,董越頂多關門閉戶,段煨連牧牛放馬都放不好,徐榮頂多傳書送檄,胡軫只配屠豬殺狗……”

胡軫臉都青了,他現在已經看清楚了,罵人的只有一個人,剩下的都是傳聲筒。那人說一通,停一停,然后等傳話的喊完,然后再罵,再喊……周而復始,輪轉不休。

他也不是第一天上戰場,第一次聽敵人罵陣,早就習慣了,可以從容處之。

可是,現在這個罵陣的水平實在太高,罵詞也太過刁鉆無恥,什么都敢亂說,除非沒聽見,否則他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的邪火上涌,恨不得立刻揮軍壓上,把那個罵手碎尸萬段!

但無論如何憤怒,胡軫始終不敢下這個命令,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對方的誘敵之計。萬一被引離關隘,中了埋伏,或者被人乘虛奪關就糟了。

胡軫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應該全軍出陣,現在城里只剩牛輔那些殘兵敗將了,空虛得很。或者,自己就不應該貪功,干脆閉關不出……

“督帥息怒,看末將為督帥斬此妖人!”胡軫還能忍,有人卻忍不住了。

西涼諸將都是沙場宿將,哪里受過這等氣?有人躍馬而出,疾沖而前。

胡軫心中一動,抬手攔住其他人,凝神觀陣,在對面軍陣中,尋找著少年人的身影。只要找到王羽,他不介意冒點險。

折損點部隊算什么?丞相懸了那么高的賞,足以讓小卒一步登天,自己要是完成了這個任務,那還不……

“燕人張翼德在此,敵將休得猖狂,看矛!”

“啊!”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那罵手身邊便有人挺矛上馬,迎戰而前。馬黑人更黑,戰不幾合,西涼武將便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被那黑漢一矛刺于馬下。

西涼諸將已經被激起了火氣,死了一個,立刻又有人沖上,想趁著張飛方殺一人,力疲之時揀便宜。結果對面又沖出個紅臉的,大喝一聲‘斬!’干凈利落的將撿便宜的斬于馬下。

“咝……”西涼人集體抽了口冷氣,這倆人哪兒冒出來的,看這架勢,武藝不比華雄差多少啊!

“噢!”聯軍這邊歡聲雷動,連遠處觀戰的那些人,都發出了一陣贊嘆聲。自從華雄壞規矩以來,聯軍已經憋屈很久了。

“玄德,你這二位義弟,武藝果然不凡。”公孫瓚捻須而笑,劉備從屬于他,關、張的戰績自然也算在他頭上,他豈有不高興之理?

“二位義弟的武勇確是……”劉備的心情依然很復雜。

關、張揚名,固然很好,不過從表面形式上來看,這倆人是作為王羽的手下出戰的。

那個罵手是王羽連夜從孔融那里請來的,旗子也是王羽的,然后今天出戰,王羽拉著自己的兩個兄弟嘀咕了一陣子,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劉備沒法拒絕,因為公孫瓚同意了,陶謙、袁術也都贊成,他要不答應,就把這些人都給得罪了。他不是王羽,沒那個氣魄。

開始他還納悶,袁術怎么會這么大度,結果那邊一開罵,看到袁術樂不可支的模樣,劉備算是明白了,這也是投其所好啊!

算了,反正兩位兄弟也揚了名,事后也不可能跟王羽走,自己多少算是撿了點便宜吧?盡管是人家吃剩的……

劉備現在只有一個盼頭,那就是三弟殺紅眼,連華雄一起殺了,搶光王羽的風頭!

可讓他失望的是,死了兩個人之后,西涼軍那邊偃旗息鼓,沒人再出來了。

“果然中招了……”就在這時,劉備聽到身后有人說話,愕然回顧,發現王羽派到公孫瓚身邊的那個胖子正念念有詞。

“賈先生,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

“胡軫的思路,已經進入王將軍謀劃的路線了……”胖子一臉同情的嘆了口氣。

“路線?”劉備回頭看看,又看一眼胖子,心中忽地一動,失聲道:“難道胡軫認為,王將軍想重演孟津渡……”

“差不多吧。”賈詡略帶驚訝的看了劉備一眼,對此人的反應速度微覺意外。

不過,任你思維再敏捷,也不可能想到王將軍的最終計劃,能想出那種計劃的,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怎么會隨便出去轉一圈,就找回這么個奇葩來?

滿腹經綸,專門罵人!天下怎么會有這種人物?偏偏還被王鵬舉這廝給找到了?好在老子沒真的得罪了他,不然他要是讓這奇葩來罵我,豈不是要命?

看吧,那個奇葩要出絕招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0:46:58

第四十五章 溫酒斬華雄

“出了什么事?外面怎么這么吵?”
宿醉是很難受的,更難受的則是宿醉被吵醒。西涼猛將華雄,現在就正在經歷著這樣的痛苦。

“將軍,您總算醒了,督帥已經派人來看過好幾次了,差點要硬把您叫醒呢。”

“什么事這么急?難道有人攻城?”侍從的話嚇了華雄一跳,酒意化成了冷汗,又散去不少。

“沒人攻城,只是那王鵬舉正在罵戰,指名要戰將軍。”

“王鵬舉?”華雄一下從榻上蹦起老高,精神猛振,酒意一掃而空:“快,取我披掛來!”

“將軍,您切莫輕敵啊,那王鵬舉……”

“他的本事,某豈有不知?王方、李蒙的武藝某是知道的,能破他二人聯手,王鵬舉是個勁敵。”華雄沉聲說道:“然而,他畢竟才十幾歲,力氣沒有長成,某只要防住他的快槍,必可擒之,機會大好,焉能錯過?”

“可是您……”那忠仆還要再勸,華雄一擺手,笑道:“我會等酒意散盡再出戰,不須擔心,快,取我披掛來。”

“喏。”

華雄確實很冷靜,披掛整齊后,他沒急著出戰,而是先上了關墻,打算觀望一下,結果剛到地方,就遇見了牛輔。

“牛中郎,您也在啊,關下戰況如何?”華雄搶先問候道。

“是華將軍,”牛輔木然轉頭,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遲疑著指著城外說道:“你……還是自己看吧。”

“哦……”華雄有些不以為然,不就是罵戰么,有啥可大驚小怪的?上門女婿就是沒用。

可是下一刻,他也愣住了,“咦?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那人怎么,怎么……”

“他們要開始喊了,聽完你就知道了……”牛輔的表情非常復雜,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看得華雄都有點心驚肉跳。

結果,探頭向外一張望,看明城下動靜,華雄氣得好懸沒從城墻上跳下去!

“泰山王羽,振翅之鯤鵬!西涼華雄,冢中枯骨也,區區螢火之光,安敢與日爭輝?王將軍未至,讓你囂張了些時日,今日將軍虎駕在此,華雄小兒,就只有發抖的份兒了……”

這些話倒還好,華雄還能忍得住,但是,罵了一陣,那個主事者突然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氣得華雄火冒三丈,只覺渾身的熱血一起涌到了頭上!

華雄初看的時候,就發現那人的兩腿是光著的,罵了一陣,只見那人一轉身,一彎腰,露出了個光溜溜的臀沖著虎牢關,然后指著兩腿之間那個晃晃蕩蕩的玩意喊道:“華雄匹夫且看,你兄弟在此,何不速速出關相認!”

“賊子敢辱我至此,吾誓殺汝!”華雄仰天一聲暴喝,轉身便下了城墻,沖天的殺氣,哪怕隔了一道城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聽著華雄震天價的腳步聲,牛輔擦了把冷汗。

好在沒得罪那個小妖孽,不然的話,他只消把這貨叫出來,把信里的內容做點加工,到處嚷嚷一通,然后再把信往洛陽那么一送……

俺老牛就死定了!

女婿?丞相的脾氣上來了,老丈人也沒用啊!

還好,還好。

西涼人怒了,聯軍那邊同樣是一頭大汗,兩軍陣前做出這種舉動,堪稱千古奇聞,能做出這種舉動來,這位罵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軍陣深處,王羽也在擦汗,專業的就是專業的,禰衡,不愧是三國第一噴子,嘲諷的功力已經震鑠古今了。

難怪他能把心機深沉的曹操,老練世故的劉表都罵得火冒三丈,不顧身份名聲的搞了出借刀殺人呢,這家伙簡直就是個瘋子!

不過,我喜歡!王羽嘴角一挑,得意的笑了。

以后誰敢跟老子做對,開打之前,老子就先把禰衡當使者派過去,先惡心你一通再說。

說到這個,如果華雄已經清醒了的話,他應該被惡心得差不多了吧?那么,自己出戰的時間到了!

如同利劍出鞘,王羽氣勢陡漲,殺氣雖然沒有城內的華雄那么高,但凌厲之處,卻更勝一籌!

直到這時,軍士們才驚訝的發現,身邊居然隱藏了這么一位人物。

黑甲,持槍,少年,在這種時候出現……就算沒什么見識的小卒,也隱隱有了預感,戰局要出現重大的變化了。

人群如波浪般向兩旁滾滾裂開,形成了一個通道,王羽信步走出,這邊的動靜,不但驚動了聯軍的首腦們,對面的西涼軍同樣看在眼中。

來了!

無數人的心聲匯聚在了一起,似乎在天空中醞釀出了一場風暴,遮住了絢爛的春日。

風雨欲來!

“鵬舉……”陶謙欲言又止。

昨天關、張對王羽和華雄武藝的評價,他也聽到了。原本他不以為然,不過,今天看到關、張精湛的武藝后,他開始擔心了。

王羽腳步不停,從容一笑:“陶公寬心,待我斬將取關,在城內與陶公敘話。”

“啊?”公孫瓚本來要上來勉勵王羽幾句,卻被王羽的豪言鬧得一愣,難道你就這么沖上去殺了華雄,奪了虎牢關?

劉備跟在公孫瓚身邊,心中一直在腹誹:這小子搶功搶的太熟練了,根本就沒打算給別人留機會,兩位義弟太實誠,白白為他做了嫁衣。

結果王羽豪言一出,他腳下也是拌蒜,好懸沒一頭撞在公孫瓚身上。

自己果然不懂搶功的真諦,想搶功,臉皮要厚,口氣要大,許諾不怕重,這樣才能無往而不利啊。

殺了華雄就能奪關?如果真的是這樣,諸侯們會不出手嗎?那些大諸侯,誰手底下沒幾個能沖鋒陷陣的猛將啊?

不說別人,單說那個曹孟德,他打黃巾軍的時候,手下那幾個最能打的,壓根就沒出手啊!

也許真如那個胖子所說,這少年已經被孟津的勝利沖昏頭腦了,以為打仗不用依靠行軍布陣,只要單挑能贏,就能攻無不克了。

哼,隨他去吧。

“好氣魄!來呀,熱一杯酒來,鵬舉喝了再上馬,以壯志氣!”只有袁術最沒眼色。

他的為人準則是,不管能不能贏,氣勢不能輸,就算輸了,也要嘴硬到底。取關有啥不可能的?牛輔當初不就跑了嗎?說不定胡軫也會跑呢!

“酒且斟下,某去便來。”王羽突然覺得,袁術挺可愛的,不是他配合,這句氣勢十足的名言,自己怎么說得出口呢?

架勢擺足,王羽提槍上馬,離陣突前。

身后鼓聲大作,喊殺聲震天,對面西涼軍陣也是一陣滾動,一騎排眾而出,迎面而來。

王羽用雙腿控制著戰馬,緩緩加速,這是他這幾天剛學到的技巧之一。

騎術的根本就是和馬溝通,形成默契,最后人馬合一,身隨念動。

王羽當然還達不到最高的境界,但不知是他在這方面天賦驚人,還是烏騅確實有通靈的本領,又或兩者兼而有之,總之,他已經可以不用韁繩,就可以傳達簡單的命令給烏騅了。

不知是不是受宿醉的影響,華雄加速的比較遲,直到王羽靠近中場,雙方已經能看清彼此的面容時,他才開始加速。

王羽嘿然冷笑:“嘿,盛怒之下,還記得先驗明正身?順便拉近距離?的確不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不過,僅此而已,最終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他雙腿一夾,烏騅會意,速度又提,很快就進入了沖刺距離。

兩邊的速度同時提到了極致!

“華雄?”王羽揚聲大喝。

“王鵬舉!”華雄一臉猙獰:“先暗算丞相,再辱我西涼眾將,你以為你今日還能留下命嗎?給我納命來!”

說罷,他拍馬舞刀,直取王羽!

“斬!”

人馬未至,刀光已至,匹練般的光華,如晴空中閃過的霹靂,以不可阻擋的勢頭直劈下來!

勝負,就在一瞬間!

面對強敵的力斬,王羽全無招架之意,眼中戰意如烈火般熊熊燃起,毅然舉槍反刺!

來得好!

生死一瞬間,華雄已經無暇怒吼,但他還是在心里喝了一聲采,無懼生死的對手,就算武藝不行,也是值得敬佩的。

不過,僅此而已!這里是強者生存的戰場,光有勇氣是沒用的,弱者,只有死路一條!

無數次生死搏殺的經驗告訴華雄:他的刀更快,會更早的砍中對手,只要勇氣不輸,不做退讓,贏得必然是自己!

然而,他胯下的那匹西域良駒卻不是這么想的,同樣久經沙場的它,敏銳的意識到了,對面的對手非同一般!

它的對手,當然不是王羽,而是烏騅!

在看似極限的速度上,烏騅的速度再提三分!連人帶馬,化成了一道黑色閃電,妙至巔峰的穿過了華雄的刀光!

虎嘯聲再起!

華雄大驚,和他的戰馬一道,做出最后的努力。

長嘶聲中,戰馬人立而起,似乎要用自己的身體為主人擋住致命的殺機;

怒吼聲中,華雄使出全身力氣,試圖扭轉刀勢,封殺敵人!

然而,他們的努力都是徒勞的。

宿醉的后遺癥,沒那么容易盡數清除,一陣輕微的眩暈使得華雄刀勢略緩;一匹戰馬自發的努力,更不可能擋得住王羽的槍勢!

刀光槍影,二馬交錯!

血光飛濺中,刀光潰散,槍勢如電!

勝負,已分明!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0:53:23

第四十六章 不負霸王名

“喝啊!”
王羽舌綻春雷的一聲大喝,絲毫沒有停留轉向的意思,只是在二馬交錯的一瞬間,用左手拔出了短刃,斬下了華雄的首級,然后就那么挑在槍尖上,往敵陣直沖過去。

“得得……”

“噗通!”

身后,馬蹄聲疾響,塵土飛揚中,無頭尸體頹然落地,數萬人為之失聲色變!

連斬數十名將領,如嵩山一般雄壯,看似不可戰勝的華雄,就這么被殺了?

一個照面都沒走過去?

這王鵬舉的武藝,到底有多高?小小年紀,竟然有這等本領,莫非真的是霸王轉世嗎?

而且……他現在這是要做什么?

趁勢沖陣?

就一個人?

開什么玩笑!

再沒人關注那個正提著褲子往本陣跑的罵手禰衡,數萬道目光都集中在那一人一馬身上,其展露出的,一往無前的氣勢,令敵我雙方皆為之心驚。

“傳我將令……”公孫瓚緩緩抬手,只覺手中馬鞭有萬斤之重,無論如何也完不成那個簡單的動作。盡管那個動作他已經做過無數遍,非常之熟練了。

王羽槍挑華雄,無疑振奮了士氣,也削弱了西涼軍的斗志,讓胡軫有所顧忌,不敢輕易下達撤退的命令。

如果趁勢發動總攻,不失為良機,但僅此而已。

即便西涼軍有所顧忌,只能迎戰,可是,在這個時間點上發動總攻,也就是在士氣上略占上風,勝負,還得靠實力來說話。

聯軍的兵力略占上風,可精銳太少,河內郡兵的戰斗力完全無法期待。就這樣進行決戰,即便勝了,也只會是一場慘勝

身后的三千騎,可是他經營多年的鐵桿班底,就為了這么一場沒什么意義的戰爭搭進去,這叫公孫瓚如何舍得?

可是,若是不進攻,那王羽豈不是……

一邊是現實,一邊是義氣,公孫瓚左右為難,他甚至開始懷疑,王羽是不是有意營造出這種局勢,來逼他動手,借此邀名。

“伯珪將軍……”正躊躇間,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公孫瓚轉頭一看,說話的卻是王羽的那個胖幕僚。

“何事?”

這個胖子是王羽戰前特意塞過來的,公孫瓚也沒在意,只當是王羽和自己保持聯系的意思,或者要學點韜略什么的。開戰后,胖子一直沒做聲,他早就忘記了對方的存在。

“王……”賈詡嘴里打了個磕絆,心道又被那小壞蛋給暗算了。

“我家將軍沖陣,非是無謀之舉,而是早有成算。我家將軍恐伯珪將軍擔心于他,出兵救援,故遣賈某在此,向將軍致謝并釋疑。現下戰機未現,請將軍暫且按兵不動,以待時機。”

“哦?”這話大出公孫瓚意料之外,心中的天平一下就傾斜了,疑慮消退,擔憂大起,“那,戰機卻在何時?”

“詡不知。”賈詡搖搖頭,“我家將軍只說,如果一切順利,時機很快就會出現,以伯珪將軍的韜略,屆時一看便知,詡在此,只是稍作說明,而非左右將軍。”

“哦?”又是一聲驚咦,但公孫瓚的心情已經與前全然不同,疑慮盡消,代之的則是興致與深思。

他也是個很驕傲的人,王羽事先沒向他說明,事后才讓幕僚代言,公孫瓚表面沒什么,但心里卻微微有些不快。

而賈詡簡單的幾句話,卻春風化雨般,輕易撫平了那點小疙瘩。

王羽事先沒說,是因為他自己也沒把握。殺不殺得了華雄?要多長時間才能分出勝負?

少年人總是好面子的,提前說的太滿,萬一失了手,哪有顏面回來見人?

派個說話得體的人稍作說明,在眾將面前重申了自己主將的身份,和王羽對自己的敬重,公孫瓚還有什么可不爽的?

他直起身體,凝神眺望敵陣,思考著所謂的戰機到底是什么。

他很快就得出了一個很貼近事實,也很讓他皺眉的答案……

故技重施!

或是冷笑,或是關切,或是疑惑,觀戰的人先后得出了相同的答案,也只有這樣,才最符合事實。

“某乃泰山王鵬舉,誰敢上前,決一死戰!”

王羽并沒有真的一頭沖進敵陣,在大約一箭遠的地方,他帶馬回旋,從直沖改成了橫切。單手舉著長槍,不顧正順著槍桿淌下來的鮮血,就那么揮舞著首級,大喝邀戰。

這場景的確很打擊士氣。

就在不久之前,那個腦袋的主人還是虎牢關的戰神,讓敵人聞之而色變,現在卻被人輕輕松松就給干掉了,首級都成了戰利品。

殺人的若是旁人倒還罷了,偏偏卻是那個傳說中的王鵬舉,對方的事跡,本來就讓西涼軍將感到心悸,此時親眼見證到,他們就更加不安了。

這種時候,自然不會有人敢于迎戰,即便他們想,胡軫也不會允許的。

“想故技重施?白日做夢!老子可不是牛輔那個廢物,老子的軍隊士氣也沒那么低!”胡軫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他都快氣瘋了。

盡管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二馬交錯的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確定,如果不是華雄宿醉,即便王羽有什么古怪,也不可能這么輕易的得手!

華雄可是身經百戰的宿將!而王羽的名聲在外,華雄也沒有輕敵的念頭。

既然沒大意,那么,以華雄的武藝,就算是呂布在此,也不可能一個照面就取了他的性命。問題,只能出在他本身狀態不佳上面。

怎么偏偏就這么巧呢?

胡軫的牙都快咬碎了,牛輔那個該死的廢物,什么時候喝酒不好,偏偏挑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華雄不死,哪里會讓王小賊囂張至此!

不過,這也無妨,想壓制自家士氣?嘿,這次小賊算是打錯了算盤,自家的士氣沒那么容易動搖。

看著王羽來回馳騁,大呼不絕,胡軫冷笑連連。

一直以來,虎牢關下打的就是單挑戰,華雄出戰前,雙方勝負交替,已是常態,無論軍將還是士卒,早就看慣了。

華雄的死雖然讓人震撼,但也就是剛發生的那一瞬間最強,然后震驚就會慢慢消退,哪怕王羽一直挑著首級狂喊也沒用。

何況,自己背后倚著雄關,斥候昨日回報,聯軍的主力遠在酸棗,除了躲在遠處觀戰的那些諸侯之外,不可能有什么援軍。

沒有疑兵,只靠斬將,怎么可能破了自己的大軍?

更重要的是,那個瘋子沒有自覺,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一座會活動的金山!只要自己傳道命令,他馬上就會為自己的輕率而后悔莫及了!

“傳我將令,在軍中重申賞格!生擒王羽者,封列侯,賞萬金;殺了的話,封關內侯,同賞萬金!”

“喏!”傳令兵四出,長呼聲遍傳全軍,西涼軍的頹喪之氣頓時一掃而空,歡呼聲四起,眾軍都是摩拳擦掌,兩眼放光。

似乎意識到了恐嚇作用不大,王羽手中長槍一甩,將挑在槍尖上的首級,重重摔于馬下。

這舉動像是個信號,隨即,聯軍右翼的郡兵就齊聲吶喊起來:“董卓篡國,罪在不赦,執迷不悟,死在臨頭,迷途知返,為時未晚,只問首惡,余者免死!”

“勸降?”胡軫一愣神,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我道那王鵬舉還有什么伎倆,居然是這招?這樣就想動搖我的軍心?他在想什么呢?智勇雙全?我呸!”

“賊子怕是已經黔驢技窮了,督帥,我軍……”

“傳我將令,全軍前進!”胡軫手中馬鞭一揮,揚聲道:“生擒王羽,擊破公孫瓚!”

武藝好?就天下無敵?笑話!

誰跟你單挑啊,有本事,你倒是來個萬人敵看看?不敢吧,不敢就只有逃跑!

此消彼長,等你向后一逃,立刻就是兵敗如山倒,唯一的懸念,只有生擒還是活捉!

胡軫信心十足。

“生擒王羽!擊破公孫瓚!”傳令兵的長呼聲中,如同海潮一般,西涼軍陣滾滾而動,全軍上下,氣勢如虹!

相形之下,對面的聯軍陣列都顯得很是單薄,身處兩軍之間的王羽,更是連顆沙粒都算不上,頃刻間就要覆滅。

“主公,還是暫且退退吧,河內郡兵不堪用,公孫瓚麾下都是輕騎,必不肯死戰,西涼軍騎兵極多,在這里太危險了!”

袁紹面色發青,奎怒非常。

他很想看著袁術等人倒霉,不過,卻沒想過要把自己搭進去。現在形勢危急,他不能不退,但臨陣后撤,卻是個大大的污點。他甚至懷疑,王羽這看似無謀的舉動,會不會是拖他下水的計謀。

“豎子,豎子!”怒喝兩聲,袁紹抬了抬馬鞭,觀戰的眾諸侯應聲而退。

“弄巧成拙了!”公孫瓚嘆了口氣,心里又開始糾結起來。

打?現在西涼軍的士氣比自己這邊還高;不打?自己全身而退倒是沒問題,可是輜重什么的就完蛋了,怎么好好的一場勝仗,突然演變成這樣了呢?

難道鵬舉真的只是勇氣過剩的無謀之人?

若非如此,他怎么這種時候還不撤?還在西涼軍陣前來回跑動?

他瘋了嗎!

不僅是公孫瓚,在他身邊,一臉驚慌的袁術,面容平靜的劉備,滿臉憂慮的陶謙……對面,指揮若定的胡軫,在城墻觀戰的牛輔……遠處,正在后退的袁紹等諸侯,都在同一時間,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王羽并沒有因為計策失敗而放棄,他依然在陣前縱馬飛奔,狂呼不止:“某乃泰山王鵬舉,誰敢決一死戰!”

真的瘋了?

就在下一刻,公孫瓚看見了令他驚駭欲絕,卻又驚喜無限的一幕!

王羽所說的戰機……出現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0:57:55

第四十七章 千軍共一呼

早在胡軫下令前進之前,王羽與西涼軍的距離就一直在不斷接近之中。
很難說到底是哪一方在主動接近,就象是兩塊磁鐵一樣,雙方互相吸引著,彼此靠近著。

這種變化很細微,除了當事者之外,其他人是很難察覺的。相反的,對當事者來說,雙方的感觸都是那樣的真切。

王羽可以看見西涼士兵通紅的面孔,火熱的眼神,猙獰的表情,還能聽到對方粗重的呼吸聲,甚至能察覺到,對方的腳步正在緩緩前移,身體微微前傾,隨時都能沖刺向前,合身撲上來!

仇恨和貪婪,徹底掩蓋了恐懼嗎?

“某乃泰山王鵬舉……”王羽縱馬揮槍,指向敵陣,殺氣騰騰的看著正對著他的那個西涼兵,揚聲大喝:“誰敢決死一戰!”

那個士兵眉頭緊皺,雙目血紅,直勾勾的盯著王羽,眼神中沒有一絲雜念,充斥著的,沒有恐懼,只有欲望!

仿佛他眼中看到的,不是一個敵將,而是一座金山!

封侯、萬金,加起來到底意味著什么樣的價值?天知道!對普通士兵,或者低級將校來說,這封賞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范疇,只能當做傳說中的金山來對待。

早先聽到懸賞的時候,西涼兵只是當做八卦來說的。那王鵬舉是一軍主將,哪有那么容易讓一個小兵給碰上?就算真的狹路相逢,一個小兵又如何奈何得了那種勇冠三軍的猛將?

但是,現在,天大的機緣就這么從天而降了,泰山王鵬舉,就這么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亂跑。王羽每一聲大喝,都讓西涼士卒們渾身巨震,不是害怕,而是激動!

面前的敵將很強?

不要緊,身邊的同伴很多,多的數不清,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敵將給淹死,還擔心拿不下對方?

仔細看看吧,那馬上的不過是個毛孩子而已!青澀未脫,只是個子生得高大點,天知道這么個小孩兒有啥可怕的。

要擔心的是其他事,這么多人一起沖上去,砍死或者抓住了,到底算誰的?按人頭均分嗎?不,誰搶到先手,就是誰的!就算要分,也是搶在頭里的功勞大!

就在西涼兵卒已經壓抑不住的時候,胡軫的進軍命令,如及時雨般趕到了!

“喝!”那個被王羽用槍指著的士兵,猛然一聲大吼,就那么赤手空拳的撲了上來。

陣列相對時,前排安排的都是弓箭手,臨敵之前,先放幾輪箭,才會撤下去,由后面的近戰兵種接戰。王羽挑殺華雄之后,孤身沖了上來,胡軫還來得及變陣,所以,與王羽正面相對的都是弓箭手。

此人的動作不可謂不迅猛,但終究還是不如馬快,烏騅邁著優雅的步伐,輕盈的閃避開了他的撲擊,只留給他一臉塵土。

不過,這只是個開始。

有了榜樣,就會有后來者,王羽若是殺了第一個出擊的兵,還可能有點震懾作用,可他就那么閃開了,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逃避!

西涼兵的熱情徹底被點燃了,他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只有那個倉皇逃竄的騎士的背影!

“他跑了!”

“追!”

“不要放走了王鵬舉!”

“不要放箭,抓活的!”有人自覺聰明,舉起了弓箭,結果馬上就被更聰明的人阻止了。

活的是列侯,死的是關內侯!懸賞的本意,是展示董丞相的怨念有多深,但對領賞者來說,卻是成仙和半仙的區別。都是侯爵,可關內侯能和列侯比嗎?前者更像是個榮譽稱號,后者才是真正的侯,可以被稱為諸侯的那種!

或是被攔下,或是被推開,張弓的不少,可最后離弦射向王羽的,卻只有零星幾支,準頭不足,勁道也差,被王羽頭也不回的就避過去了。

前排的沖上去了,后排的也不甘落后,西涼軍陣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滾動起來,震驚了各路諸侯,鼓舞了友軍,振奮了西涼諸將,似乎還嚇壞了王羽……

危急關頭,烏騅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象是一道閃電似的,呼嘯而過。馬速很快,但危機卻離王羽越來越近。

因為他跑錯方向了,他沒有向遠離西涼軍的東面逃跑,而是仍然在西涼軍陣前跑動。唯一與前不同的,就是他跑的是條斜線,仗著馬快,暫時和西涼軍陣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但這種情況無法持久,因為他始終沒有遠離,極大的刺激了西涼士兵,后排的騎兵顧不得前面有人擋路,開始驅馬突進了。

有人高喊著讓同袍讓路,但這些人的努力當然是徒勞的,金山在前,誰肯相讓?

西涼軍的風氣,本就是強者居上,尤其是騎兵當中,胡人的比例相當之高。

大功在前,陣后戰鼓雷動,騎兵們早已熱血沸騰,關鍵時刻被人擋住了去路,如何忍得?有那性子的,直接發起狠來,躍馬前沖,硬是在同袍的隊列中,撞開了一條路來!

有人帶頭,就有人效法,于是,一陣混亂之后,追兵以最野蠻的方式,完成了隊列的轉換!追擊在前列的,就從步兵變成了騎兵,迅速向王羽逼近過來。

烏騅雖然神駿,但跑斜線又如何快得過跑直線的?

盡管烏騅已經全力奔馳了,但追兵依然越追越近。而且,追兵不是從后面來的,而是呈半包圍狀,從前、后、一側,三個方向圍了上來!

除非王羽立刻撥轉馬頭,否則,他只有自投羅網一條路可走!

危機臨頭,王羽臉上絲毫不見懼色,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勝機已現,這一仗,已經贏了!

“原來……”

“妙……絕妙!”公孫瓚得出了跟王羽相同的結論。

“糟……糟了!”胡軫也與公孫瓚有了相似的默契。

稍懂兵法的人就知道,陣列而戰,是發揮軍隊戰力的基礎。再怎么精銳的軍隊,如果被打亂了陣型,就只能變成各自為戰的烏合之眾,有戰力也發揮不出來。

在王羽的引導下,西涼軍陣已呈亂相!

本來牛輔排出的是個標準的雁行陣,可現在,以王羽為中心,整個陣勢正在朝偃月陣的方向演變,大有轉變成圓陣的趨勢。

如果變陣是在胡軫的指揮下實現,那么,胡軫的統軍才能,就足以與韓信、孫武這樣的大能比肩了。整個陣勢轉換,如行云流水一般,哪怕部分地區發生了自相踐踏的事件,都沒造成任何妨礙。

可是,胡軫心知,這些榮譽與自己無關,非說是誰主導的話,也只能說是那個正處于萬軍中央的少年,是他主導了一切!

“督帥!”西涼諸將也意識到不對勁了,軍隊的士氣確實很高,但針對的目標卻大有偏差,他們的注意力牢牢的鎖定在了王羽身上,忽略了對峙中的敵人!

戰鼓聲停,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還在持續,西涼軍的狂熱之意越發高漲了,前方那個目標即將陷入包圍,大功就在眼前了。

“沒辦法了,擊鼓,發動全軍突擊,盡快擒殺了王羽,然后再返身迎敵!”胡軫咬著牙說道:“對面只有公孫瓚的三千輕騎,和陶謙的兩千丹陽兵可堪一戰,河內郡兵不足為慮,頂多,就是多折損點……”

說到這里,一絲鮮血已經從他嘴角流了出來,觸目驚心!

他恨啊!

對方不過五千可戰之兵,原本應該是一場大勝的,可那個王羽居然這么瘋狂,寧可自己孤身陷陣,也不肯回頭奔逃。

本來,如果王羽掉頭逃跑,士氣正旺的西涼軍可以如山洪般淹沒敵軍的!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只能期待前鋒得力點,快點殺掉王羽。后隊堅強點,頂住公孫瓚和陶謙的銳氣了。應該不要緊,只是三千輕騎和兩千步卒而已……

就在這時,胡軫看到對面的敵軍動了!

“弟兄們,鵬舉將軍以身誘敵,為我們贏得了戰機,人以義待我,我必全心代之……”

不需要有任何提示,在意識到王羽意圖的一瞬間,公孫瓚已經高舉起了長槊,放聲大吼:“義之所至……”

“生死相隨!”三千將士齊聲相和,沖天的戰意沖破了天上的烏云,絢爛的陽光重回大地,照耀在三千白馬義從的身上,發出了一片耀眼的銀光!

“蒼天可鑒……”公孫瓚揚槊前指。

“白馬為證!”像是東風吹起,卷起柳絮萬千;又如銀瓶乍破,水漿迸射一般,三千白馬,一往無前,水銀瀉地般洶涌而前……

沖陣!

沖陣!

白馬義從發動的一剎那,同樣是王羽即將陷入包圍前的一刻。他不是沒機會提前突圍,但他在西涼軍陣前攪動的時間越長,西涼軍的陣勢就越混亂,勝利的幾率就越大。

不過,他能起到的作用,也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他要為生存而搏殺,在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然而,勇者無懼,王羽并不擔心自身的安危,他縱聲長嘯,縱橫往來,西走東顧。

來吧!就讓我看看,在前世的歷史上,煊赫一時,又迅速隕落,引起無數三國迷追思的無雙強兵——白馬義從的風采吧!

當然,自己的任務仍然沒有圓滿達成,要盡全功,尚須奮戰!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1:01:37

第四十八章 陷陣亦無悔

騎兵的行動輕捷靈活,聚散自如,百里為期,千里而赴,出入無間,故而又被稱為離合之兵。
從戰國時代,在中原得到利用開始,騎兵的優勢主要就體現在機動力上,而非陷陣破敵的沖擊力。到了漢朝,由于對匈奴戰爭中,騎兵的大規模應用,騎兵的作用逐漸開始延伸開來。

到了漢末,專用來沖陣的重裝騎兵已經出現。不過,大體上來說,騎兵的主要作用,還是機動作戰,進行攻堅的,依然以步兵為主。

而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就是典型的輕騎兵。

騎手身上只有一件皮甲,馬身上則只有鞍轡,正面沖突,在開始或可占得上風,一旦失去速度,陷入纏戰,那就比步兵還不如。

這也是胡軫的信心來源所在。

白馬義從的沖陣也很兇猛,但卻無法打亂指揮系統——那東西現在根本不存在,胡軫的命令,只能下達給身邊為數不多的親衛。

而西涼軍的陣勢雖然亂了,但士氣卻極高,而且失去指揮之后,已經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白馬義從沖進去了,有一定幾率擊潰西涼軍,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們就此陷入亂戰。

趁著這個機會,胡軫就可以收攏一部分亂兵,只要聚集起兩三千人,應該就能扛得住陶謙和河內軍的夾擊了。

想取勝可能很難,傷亡肯定也很大,但只要殺了王羽,擊退公孫瓚、陶謙,胡軫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這種情勢下,他還能期望些什么呢?

不過,雖然有了計劃,但胡軫心中仍有隱憂。

白馬義從鬧出的動靜不小,但除了正面面對他們的士卒發現危機,開始恢復理智之外,剩下的人依然如故。

西涼軍陣依然持續的向右翼偏移著,盡管前鋒已經達成了合圍,但卻沒能在第一時間消滅目標。

目標還在,西涼軍的注意力就不會轉移,而是持續的往王羽所在的方向涌過去。換句話說,只要王羽還在,胡軫就無法掌控軍隊,哪怕白馬義從的沖陣無法奏效,聯軍的后續部隊,也會給西涼軍帶來巨大的威脅。

“殺了他,快點殺了他!讓人去傳令!讓弓箭手放箭!死了也可以封列侯!”這是開戰以后,胡軫做出的,最為正確的決策。

然而,這道命令下達的太晚了,成建制的弓箭手,早就在最初的混亂中,損失殆盡了。人可能沒死,但弓箭多半都被扔掉了——那玩意又重又礙事,對追擊目標一點好處都沒有,背在身上干嘛?

對王羽來說,亂戰之中,多幾支冷箭不多,少幾支冷箭不少。本來他就已經在矛林槍叢之中了,冷箭什么的,會比近在咫尺的刀槍威脅更大嗎?

在圍攻中保全性命,最重要的是速度。

騎戰,必須不斷的移動,不能真的被包圍住,一旦真的被圍定,沒有閃轉騰挪的余地,就算是再強的人,也無法應付從四面八方斬刺過來的刀槍,至少王羽是做不到的。

他之所以敢冒險陷陣,最大的依仗是烏騅。

這匹讓胡酋愛若珍寶的良駒,一點都沒辜負胡酋曾經的期望,不但速度絕佳,而且耐力十足。從突襲華雄開始,一直跑了這么長時間,依舊精神奕奕,半點不見疲態。

有了烏騅的速度,王羽在騎戰中占盡了上風,后面和兩側趕上來的對手攻擊不到他,正面沖上來的對手又擋不住他,雖然看似身陷重圍,但卻一直沒出現大的危機。

這也和圍上來的都是騎兵,而且亂哄哄的不成建制有關。

若是成列的步兵,就算攻擊不到王羽,也能攻擊戰馬,王羽一人一槍,肯定照顧不周全的。

現在相對輕松些,只要他保證不被人擋住,就能支持下去。

當然,想在一群已經紅了眼的悍卒中殺出一條血路,同樣需要相當的勇武。

武藝是必須的,這里可是真刀真槍的戰場,強者生,弱者死!不過,想要快速解決對手,光是武藝高可不行,很多時候,只能以傷換傷,以傷換命!

到現在,王羽的槍下已經多了三十幾條冤魂,同時,他的身上也多了大小十余道傷口。

即便是被功勞沖昏了頭,失去理智的西涼兵,也被王羽的兇悍所震懾,有了一個短暫的停滯。

“不用怕,他就一個人,已經受了這么多傷,又不是鐵打的金剛?怕什么!督帥有令,生死不論,皆封列侯!上,殺了他!”

為胡軫的傳令的校尉已經趕到了戰團附近,見前鋒畏縮不前,后續涌過來的兵馬卻勢頭不減,他不由大急,拼命給眾兵鼓舞著士氣。

這番鼓舞的效果很好,騎兵們的畏怯之心剛冒了個頭,就被壓下去了,眼中再次泛起了血色,斗志再燃。

不過,這舉動,卻給他自己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只見王羽撥轉馬頭,徑直朝他沖了過來!

這校尉也是沙場老卒,不過他可沒有王羽那種無視生死的勇氣。王羽挑了華雄,在亂軍之中殺人如麻,這種對手,哪是他應付得了的?

“他朝這邊來了,圍住他,殺了他!”

用不著他喝令,這個方向上的騎兵便已經迎上去了。

西涼軍中,悍卒多得是,在這場圍殺中,最令他們郁悶的,不是王羽有多強,而是絕大多數人根本找不到目標,一直在外圍打轉。

沒人指揮調度,王羽的速度又快,且一直在改變方向,亂軍之中,想見他一面的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當然,見到了的危險也不是一般的大!

第一個沖上去的騎兵,刀還沒舉起來,就扔掉了,雙手死死的捂住了喉頭,鮮血從指縫間,嗤嗤的噴射出來。

喉頭比較軟,刺進去可以立刻讓對手失去戰斗力,還方便拔出來,所以,這里是王羽的首選。

然而,不是每個對手,都象第一個對手那樣,揮舞著戰刀,將空門露出來的。

第二個對手就很謹慎。沖刺的過程中,他的長矛一直平端著,哪怕距離相當接近了,也不肯輕易刺出,微微佝僂著身體,仿佛一條盤起身體的毒蛇。

對于這種對手,王羽的辦法是以力破之!

他單手握著槍柄,直接將長槍掄了起來,仿佛一條長鞭,帶著凌厲的破風聲,直接砸了過去。

那個西涼兵措不及防,勉強橫矛擋了一下,結果發現矛桿上傳來了一股沛然之力,全然無法抵擋,連馬鞍都坐不穩了,直接連人帶矛被砸落馬下!

王羽看都不看正在塵埃中打滾的對手,繼續揮槍為鞭,左右開弓,將調整過速度,并肩沖上來的兩個騎兵砸翻,正面對上了那個傳令的校尉。

以寡敵眾,混戰是他最大的保障,這個校尉的存在,有可能讓西涼軍恢復一部分秩序,對自己形成致命威脅,所以,此人非殺不可!

“殺!”那個校尉初時膽怯,但意識到無路可退之后,當即便恢復了勇氣,催動戰馬,直接迎了上來。

上過戰場,經歷過廝殺的老卒,就是不一樣啊!若非牛輔太廢物,河內軍對上這樣的對手,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

不過,現在,你們的對手是個更強的,所以,你們只有大敗虧輸的命!

收勢,握柄,攢刺,呼嘯聲再起!

騎戰之中,王羽無法如步戰中那樣,調動全身之力,但卻可以借助戰馬的力量!人力再強,也比不過奔馬之力,王羽的槍勢在騎戰中快了何止一倍?

如同前面很多次一樣,二馬交錯間,長鋒再次破開了甲葉的阻擋,飽飲鮮血!然而,不一樣的是,對手的雙手沒有徒勞的捂住傷口,而是緊緊的攥住了王羽手中的長槍!

“嘿嘿,殺了老子,你也別想活……”那校尉掙扎著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好一個悍卒!王羽心中一聲暗贊,但手上卻不敢怠慢,速度就是生命,周圍的敵騎看到自己武器受阻,正在加快速度沖上來,停滯的下場,只有死!

“喝啊!”王羽奮起神威,斷喝聲中,直接將那個校尉挑在空中,那個校尉臨時反撲,力氣用的極大,饒是已經被挑起,雙手猶自緊緊握著槍桿,口中大呼酣戰:“殺,殺了他!”

“殺!”西涼軍大受鼓舞,拼命殺來。

“咴!”烏騅感受到王羽心意,在奔馳中長嘶一聲,人立而起,讓人匪夷所思的轉了個方向,馬蹄重重落下。順著這個勢頭,王羽鼓蕩氣力,將長槍用力一掄!

巨大的慣性,遠非瀕死的敵手可以抗衡的,他再握不住槍桿,被順勢甩出,像個大沙包似的,迎頭砸在兩個騎兵身上。

砸翻騎手的同時,驚了戰馬,形成了一陣混亂,王羽隨后突進,長鋒連閃,接連刺殺數人,硬是殺開了一條血路。

“追!”西涼軍的兇性徹底被激發出來了。

“糟了,是東面,他要跑了!”

“別放過他,殺了咱們這么多人,休想逃走!”

王羽確實要撤退了。

他的氣力消耗很大,尤其最后那一下,看似威風,對體力的負擔卻極大。而西涼軍卻比開始時更加悍勇,再打下去,就真的變成死戰了。這不是一場需要死戰的戰爭,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接下來,就要看友軍們的發揮了。

萬軍之中逞孤膽,這活兒可真不輕巧啊!以小見大,今天自己遭遇的陣仗,遠及不上傳說中的長坂坡,可想而知,那位長坂英雄又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潰圍而出時,王羽心中千念百轉,最后只有一個結論:此戰過后,尋訪趙云的工作也得加速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1:05:36

第四十九章 破軍有白馬

想著攻略趙云的同時,王羽也沒忽略對戰局的關注。
這場戰事的中前段,都以他為主,但一人之力終有限度,他可以左右,甚至主導戰局,可最終奠定勝局的,還得靠軍隊的交鋒。

依照王羽的預先判斷,此時的最佳策略,應該是突破薄弱環節,直取中軍,對胡軫來個擒賊先擒王。

他一直橫切,就是為了營造出這種局勢,亂西涼軍陣勢的同時,讓其重心也發生偏移,將中軍毫無遮掩的露出來。

這個判斷,王羽與賈詡商議過,不過他沒要求賈詡做出提示。

公孫瓚是個心高氣傲的脾氣,任何試圖左右他決斷的行為,都有可能影響雙方的良好關系,王羽費了好大力氣在經營起這樣的關系,他可不想因小失大。

反正白馬將軍也是個身經百戰的名將,不會看不出來這么簡單的破綻,這一點,從他發現、并把握戰機的敏銳中,就可以得出結論了。

道理是這樣,可當王羽潰圍而出的時候,發現戰局跟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公孫瓚并沒有采取斬首戰術,而是發動了全面進攻!

三千義從結成橫隊,平鋪在戰場上,看起來聲勢浩大,實際上卻單薄得很。與西涼軍萬人大陣相比,就像是一匹縞帛,輕輕的一戳就能戳穿。

公孫瓚當真無謀?王羽微微一怔。

不過,眼下身處戰場,并沒有讓他思考的余暇,連番搏殺沖刺,消耗的不僅是王羽的力量,烏騅的速度也在下降之中。

與王羽相反,追殺在后的西涼軍的馬速正在提升中,他們用馬鞭、馬刺,甚至手中的兵器抽打著戰馬,試圖壓榨出它們所有的潛力來。

只要能追上王羽,哪怕戰馬立刻倒斃,他們也在所不惜!

重賞,加上血仇,已經使這幫悍卒徹底的陷入了瘋狂。

王羽一時間有些猶豫,要不要改變方向?如果引著這幫瘋狂的家伙與友軍匯合,友軍那單薄的陣型,很可能瞬間就被突破了,那樣一來,戰局……

“公孫伯珪無謀,生生的葬送了勝局,好,好,天不亡我啊!”

從意識到王羽的圖謀開始,胡軫的心就一直懸在嗓子眼,尤其當他發現,對王羽的剿殺遲遲沒有結果,陣型持續的偏移混亂時,他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了。

胡軫也是宿將,他知道自己的破綻在那里,如果公孫瓚真的采取斬首戰術,他也只能在死戰,和退進虎牢關,將大軍拋棄在外中做選擇了。

無論怎么選,結果都是相當可怕的。

現在,公孫瓚放棄了最佳戰術,試圖全面開花,那戰局必將演變為對自己最有利的混戰!士氣高亢,卻失去指揮的軍隊,是一把雙刃劍,很難說最終倒霉的是誰。

說不定……可以反敗為勝呢!

胡軫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良久,他用力一揮手,喝道:“擊鼓!擊鼓!王羽就在前面,全軍突擊,擒殺王羽!”

“要糟!”

“孟德何出此言?”

“本初兄請看……”

遠處觀戰的諸侯本是要撤退的,但還沒等他們退遠,戰場上就已經風云突變,王羽以一人之力攪動了戰局,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哪里還顧得上退走?

在場的諸侯雖多,不過,包括盟主袁紹在內,大多數人壓根就沒上過陣,高談闊論沒問題,可真正到了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這些名士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兒了。

當然,也有那么幾個例外的,比如兗州刺史劉岱、濟北相鮑信、上黨太守張楊,以及沒有官職在身,卻一直很積極的曹操。

這幾個人都是久歷戰陣的,其中以曹操的身份最低,打過的仗又多,所以,在眾皆茫然的時候,曹操便擔任起了解說的職責。

“……那王鵬舉的謀略看似神奇,實際上卻不出古兵法范疇,簡而言之,就是上駟對下駟,效田忌賽馬之故例!”

“諸君剛剛都看到了,王羽在西涼陣前招搖,看似故技重施,意圖再現孟津奇跡,實際上,他只是在吸引西涼軍的注意力而已。胡軫沒察覺到王羽的謀算,貿然下達了前進的命令,結果全軍被王羽引走,順帶還破壞了西涼軍的建制,使得中軍后陣,皆坦露無遺!”

“公孫瓚的輕騎速度極快,如果把握住戰機,直擊中軍,胡軫也唯有舍軍撤退一途,雖然不能直接攻克虎牢,但憑牛輔、胡軫的殘兵敗將,也不可能堅守太久!如此,虎牢可下,奇功在望!”

對于王羽這個橫空出世的對手,曹操一直在關注著,并沒有絲毫輕視之意。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有這樣的奇謀。

這個戰術,只有王羽能夠實施,因為他吸引了董卓的刻骨仇恨,以及史無前例的重賞!

另外,有孟津之戰的前例在,胡軫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察覺到王羽的真實意圖。其實,包括曹操這個旁觀者在內,戰場上的絕大部分人都被王羽給騙了。

王羽的計謀的確跟孟津之戰有關,但目的卻截然相反。

孟津之戰中,他的所有作為,都是為了壓制西涼軍的士氣;而虎牢之戰,他的目的是讓西涼軍的士氣膨脹!

為了最大限度的混亂敵人,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險,身陷敵陣!這等謀略膽魄,實在是……

“只可惜……”曹操的語意是在惋惜,但諸侯們卻聽出了一絲慶幸的意味,他們知道曹操在慶幸什么,因為他們自己的心情也是差不多的。

作為反擊的主要力量,公孫瓚選擇了錯誤的戰術,而陶謙的兵馬與河內郡兵的行動相對緩慢得多,他們來不及突擊胡軫的中軍,反倒很可能與失去理智的西涼亂軍迎頭撞上!

一場奇功,眼見著化成了泡影,諸侯們都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建功很好,但建功的若不是自己,那感覺就很糟了。在這基礎上,如果建功的還是潛在的對手,那就不止是感覺不好的問題了,連未來都會變得有些灰暗。

王羽功虧一簣,一場亂戰之后,公孫瓚和胡軫兩敗俱傷,然后自家兵馬上去揀便宜,這才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啊!

最心急的是孔伷,他甚至在曹操還沒解釋完的時候,就向手下打了個暗號,示意后者,回營去調兵。其他人雖然動作慢了點,但也都是躍躍欲試的模樣,只有冀州牧韓馥一臉淡然。

別人不太了解公孫瓚,他卻知道一些,他不確定這位白馬將軍到底強在何處,但他很清楚,公孫瓚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既然曹操等人,乃至胡軫都看出了問題,公孫瓚沒道理一點都察覺不到,他會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此戰過后,這個對手恐怕會變得更可怕!韓馥陣陣心悸,可又無可奈何,現在,戰局已經白熱化了,除了對戰的雙方,誰也改變不了什么,只能在這里見證對手的輝煌了。

這樣的心境下,他哪還有心情去提醒其他人,和其他人爭辯?煩自己的心,隨別人去目瞪口呆吧。

韓馥的想法是正確的,最先對白馬義從的強大有所體會的,是王羽。

背后的敵人漸漸追近,正面接應的友軍卻少,王羽也不失望,他深吸一口氣,就待回身再戰。

西涼軍靠的就是一口氣,等這一口氣散了,就徹底變成一盤散沙了。就算公孫瓚指揮失誤,但河內郡兵好歹也打過勝仗,又是陣列而戰,更有名聲在外的丹陽兵助戰,贏下這仗還是沒問題的,對自己的名聲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多花費點力氣而已!

調轉馬頭,王羽挺槍再戰,凌厲無匹的氣勢,讓陷入瘋狂狀態的西涼兵都是一滯。停滯只是短短一剎那,下一刻,這些悍卒便惱羞成怒般的發出了怒吼,揮舞著兵器沖了上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王羽分明聽到了一陣密集的破風聲!

聲音是從他背后傳來的,出于某個沉痛而深刻的記憶,王羽下意識的想俯身躲避,不過,他強自按捺住了這股沖動。

公孫瓚或許魯莽,但絕不是瘋子,他不會暗算自己的,來自背后的,是友軍的支援!

沖在最前的那個西涼兵,喊的聲音也是最大,然而,持續的時間卻很短,一支羽箭準確的射進了他那張血盆大口,直接結束了他的一切——喊殺聲,以及生命!

緊隨后的似乎是個軍官,身上穿著半身鐵甲,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重騎兵了。騎弓不是強弩,對鐵甲的作用不大,然而,鐵甲總有護持不到的地方,兩支羽箭,分別取中了他的面門和咽喉,將他射落馬下。

箭矢如雨,密不透風,接連不斷,西涼軍的前鋒就像是撞上了一道看不見的墻,紛紛墜于馬下。

一個軍侯模樣的軍官沖到王羽身邊,高聲叫喊,滿臉都是崇敬神色:“王將軍,這里交給我們,請將軍為我等撩陣!”

“請將軍為我等撩陣!”白馬義從齊聲高呼,手上彎弓搭箭的動作,卻毫不停頓。

王羽并不堅持,弓箭本就非他所長,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趁機觀摩白馬義從的戰法,順便找找趙云才是正事。

他已經看出來了,公孫瓚的這個陣型,的確不是亂來,他是要發揮白馬義從的特長,騎射!

騎射?

現在可是漢朝,真的會有這種以騎射為主打的軍隊嗎?

王羽很肯定,答案是:有!

白馬義從,騎射無雙!

三千義從,分成了三十個百人隊;每隊分成兩組,交替射擊。

前一組平射,主要取準,目標是敵軍斗志最高,最為敢戰的那些悍卒,或者親自上前鼓舞士氣的軍官;后一組漫射,重點打擊某個區域,殺傷率不足,但箭雨覆蓋的區域,卻是一片哀鴻。

一隊人馬射完一輪,立即后退,另一隊補上,戰法與前一隊如出一轍。

簡而言之,白馬義從排的,就是個松散的長條隊列,一共四排,七百五十列,松松散散的,與通常意義上的兵陣完全不同。

可就是這么一個不靠譜的陣型,卻最大程度的發揮著白馬義從的戰力。

周而復始,持續不斷。

氣勢洶洶展開沖陣的白馬義從,始終沒有和西涼軍陣發生直接接觸,就這么隔著一段距離,一面緩緩后退,一面持續對敵軍造成殺傷。

西涼軍就像一頭憤怒的瘋牛,鼓足全身的力氣發動了沖擊,結果卻撞上了一張網。軟綿綿的不著力,但卻帶著無數倒刺,將瘋牛刺得鮮血淋漓。

開始,瘋牛憑著血勇,還在奮力沖刺。但隨著傷口的增加,失血的加快,瘋牛挺不住了,疲憊和傷痛涌上心頭,瘋勁消失,代之的是恐懼和絕望!

然后……

它崩潰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1:13:15

第五十章 一擲定乾坤

看到白馬義從亮出了弓箭,灑出了第一片箭雨的時候,胡軫就已經有了覺悟,
敗局已定!

其實,從他后知后覺的,意識到王羽的意圖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勝負已分了。不過,公孫瓚看似亂來的一招,又讓他生出了些許希望,覺得還有奮力一搏的機會。

結果,他看到的只是幻象,希望轉瞬間就破滅了。

在西陲從軍多年,胡軫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騎射,算不上多稀罕的玩意。漢軍也好,胡虜也罷,都能玩上幾手。

不過,白馬義從這樣的騎射戰法,卻是他生平僅見!

這么糟糕的時刻,碰上這么可怕的戰法,結局是毋庸置疑的。

西涼軍的士卒不可謂不勇,但失去了組織,沒有包抄,沒有有效的反沖擊,也沒有遠程兵種的掩護,他們只能亂糟糟的往前沖!

因貪婪和仇恨而來的血氣,不可能持久。當最敢戰的士卒死傷殆盡,原本追逐的目標也遠遠脫離,頭上的箭雨卻不斷落下,還有那些白馬……

胡軫不知道前鋒的士兵的感受如何,但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些白馬本身就很壓制士氣。

因為都是白馬,所以很難分清敵人哪個是哪個,唯見眼前白茫茫的一大片,來回晃動,耳邊則全是同袍的慘叫聲,如同置身夢境一般。

哪怕最堅強的人,也會感到絕望。

等到西涼軍發現敵軍的大隊步卒也逼近的時候,潰敗已成必然!

平心而論,白馬義從的戰法雖然可怕,但卻嚇不倒胡軫。陣列而戰的話,他自有辦法對敵,無非就是拼消耗。

騎射的陣型松散,射速也快,但步弓的射程更遠,威力也大,以西涼軍的悍勇,哪怕三五個弓箭手換一個白馬義從,也能堅持得住。

反過來,公孫瓚卻未必愿意這么對耗。

如果說訓練一個弓箭手耗時耗力,十個士兵里才能選出一個;那白馬義從,就至少也得是百里挑一!

縱橫往來,進退有據,騎術不好能行嗎?騎術好還不夠,射術也得相當高超才行,說個個都是神箭手可能有點夸張,但白馬義從的將校,無一不是神射!

這樣的軍隊用起來很順手,威力超絕,但訓練的難度一樣很高,公孫瓚會拿他們來對耗嗎?不可能!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留給胡軫的只有一條路了,逃!

“撤,快撤!”他招呼著身邊還能指揮的幾百近衛,向關門處潰逃。

關里還有兵,雖然只是些殘兵敗將,但堅守幾日還是可以的,聯軍主力還沒到,至少要爭取點時間,給丞相報個信。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爭得幾分先機。

不得不說,胡軫對戰機的把握還是不錯的,他的敗逃和大軍的崩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

西涼軍瞬間完成了角色的轉換,由無畏的勇士,變成了怯弱的懦夫,他們丟盔棄甲,亡命而逃。

而他們的對手,白馬義從也不再后退,開始隨后掩殺。

追殺,本來就是輕騎兵最擅長的,作為輕騎兵中的佼佼者,白馬義從的表現自然也是不凡。

原本的百人隊一分為二,一隊人放下弓箭,拿起了近戰武器——掛在馬鞍上的長槊,然后不急不緩的追在西涼潰兵的身后,成片的殺傷外圍的士兵。

如果說先前的騎射攻敵,像是用倒刺在放血,現在白馬義從的追殺,就是剝皮,一層又一層,鮮血淋漓!

另一隊騎士手持弓箭跟在同袍后面,時不時的就會向潰兵比較集中的地方,來一輪射擊,既是為了殺傷敵人,同樣是為了不給敵人重新集結的機會。

追殺一陣,兩隊人馬互換位置,換用武器,繼續重復先前的動作。看著白馬義從訓練有素,好整以暇的樣子,王羽羨慕得牙都有點發酸了。

身為武將者,看到這樣的強兵,誰能不見獵心喜呢?騎射無雙,來去如風,除了正面攻堅和消耗戰之外,無往而不利,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出騎兵的威力,再適合自己不過了。

虧得自己被后世那些韃虜自我吹噓的資料所蒙蔽,竟然以為騎射真的是蒙元韃子發揚光大的。居然忽略了,以大漢朝的鼎盛武功,和對騎兵的應用,怎么可能沒有點心得,反而讓一群沒開化的野蠻人占了先呢?

看來,自己結交公孫瓚的行為,是一招始料未及的好棋呢。除了招攬名將,購買戰馬之外,自己還可以弄些教官過來,甚至借兵!

公孫瓚很大方的,先前就主動要求要借兵給袁術,自己與他的交情這么好,想借兵應該也不難吧?

“先斬猛將華雄,然后以一人之力,破萬軍之陣,鵬舉賢弟,今日之戰后,你勇武之名勢必傳遍天下,再沒人敢質疑孟津之戰是否屬實了!哈哈哈哈……”

正出神時,身側突然有人高聲大笑,王羽轉頭一看,正見公孫瓚滿面春風的策馬而來。

“哪里當得起大哥的夸贊,此戰獲勝,全仗大哥練得強兵。早知大哥有這等強兵在手,羽也不必行此險著,勞大哥接應了。”

“賢弟說的哪里話?”

見王羽不居功自傲,公孫瓚心下更喜,他抬手向前一指,感嘆道:“這些親衛都是追隨某多年的老兄弟,多次共歷生死,如兄弟手足一般,若不是兄弟你引得西涼軍自相踐踏,亂成一團,沒了成建制的弓箭手,某又豈敢放手一戰?此戰,你的首功當之無愧,愚兄不過從旁幫襯一二罷了。”

王羽本待謙虛,聽到這話,卻是微微一怔。

原來公孫瓚之所以發動奔射,并非純粹要展示軍容,或者接應自己,而是要盡可能的減少傷亡。

突擊中軍見效快,但容易被潰軍卷入,造成無謂的損失。以騎射來殺傷亂軍,就安逸得多了,跟演習差不多,結果也不比突擊中軍差。

西涼軍的弓箭手被騎兵踐踏,只能說是個細節,連胡軫自己都未必注意到了,但公孫瓚卻觀察到,并以此來做了決策……盛名之下無虛士,三國的名人們,的確沒有一個簡單的。

“眼下全勝在即,大哥,咱們順勢就取了虎牢關罷。”

“取關?可是……”公孫瓚略一遲疑,取關的機會不是沒有,順利的話,胡軫進城時,潰兵會一擁而入,只要守城的牛輔稍一遲疑,城門就關不上了。

挾大勝之勢的白馬義從,只要一個突擊,就能搶下城門,主力潰敗的情況下,牛輔也不可能搞什么巷戰。他要是有那膽魄,孟津也不會敗得那么慘。

可是,眼下的情況有些詭異,胡軫已經到了城門下,但城門就是不開。似乎牛輔突然果決起來,發現了危機,打算嚴防死守一樣。

白馬義從再精銳,騎兵也沒辦法攻城,哪怕城里只是一群殘兵敗將。就算后面的步兵到了也白搭,公孫瓚很清楚,王羽的輜重里面,錢糧布匹都應有盡有,就是沒有半架攻城器械。

“大哥放心,牛輔屢敗之人,哪里還有堅守的勇氣?且看羽給他最后一擊,打消他那點僥幸之心。”王羽朗聲而笑,向公孫瓚打了個招呼,然后縱馬前行。

公孫瓚本心是有些疑惑的,怎么也想不通,牛輔既然要跑,何必還差這所謂的最后一擊?何況,牛輔人在城內,王羽又不會飛,還能把牛輔怎么著了呢?

不過,經歷了今天這一戰,他對這個小兄弟已經佩服得不得了了,普通人,哪能有這般膽魄和謀略?既然王羽說行,那就一定行。

公孫瓚拍馬也跟了上去,倒讓后面跟上來準備恭維他幾句的劉備等人撲了個空。

“督帥,追兵殺上來了,除了騎白馬的之外,那個王鵬舉也來了!”

“你跟我說有什么用!”胡軫臉漲得通紅,脖子漲得粗了好幾圈,他指著城頭,咬牙切齒的喊道:“沖那里喊,告訴牛中郎,他開門讓咱們進去,大家攜手共度難關,還有一線生機。他閉門死守,只有死路一條!喊,快給老子喊!”

西涼兵都知道到了生死關頭,即便胡軫不說,他們也是要喊的。

怎奈牛輔也不知是聾了,還是被嚇傻了,城頭就是沒有動靜,如果不是還能看到有人影在上面晃動,牛輔的將旗也好好的豎著,眾人準以為牛輔已經跑了。

“牛輔,你這個殺千刀的,不得好死!等著瞧!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眼見追兵越來越近,城下擠擠挨挨的全是潰兵,想繞城逃跑也來不可得,胡軫等人徹底絕望了,一個個都是破口大罵。

白馬義從外型優雅,但動起手來可不是一般的狠辣,除非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否則撞上了就是一槊,根本就沒有留活口,抓俘虜的意思!

“將軍,咱們到底是戰是退啊……那個王鵬舉殺過來了,萬一他……”

其實,城頭上的兵將也都在發抖,不開城門的確是持重之舉,可就這么挺著也不是辦法啊!等胡軫他們死光了,自己這些人還不是要被甕中捉鱉?

“怕什么?他又不會飛!”牛輔眼神飄忽,但還算沉得住氣,嘴里喃喃道:“千兵萬馬避黑騎,好殺氣,好威風……以后,沒人會揪著咱們不放了吧?不是本將不中用,實在是他太厲害,遇上他的人,都這德性!”

“將軍說的是……”牛輔部下的將校互相看看,又往城下張望幾眼,紛紛點頭贊同。

牛輔微覺得意,守得云開見月明,總算是要熬出頭了啊。

“可是,將軍,咱們在這里……不好!”

“小心!”

話說到一半,眾將都是臉色大變,驚呼聲響成了一片,牛輔剛回過神,就感覺一陣巨大的風聲從身邊呼嘯而過,仿佛有人在身邊揮舞一柄巨錘似的。

“咚!”一聲巨響,木制的城樓一陣搖晃,灰塵撲撲而下,搞得眾將灰頭土臉的。

好在沒倒。

“好險……”

牛輔拍拍胸口,大有死里逃生的感覺,回頭一看,才發現,從身邊呼嘯而過的,竟是一桿長槍!顯然是被什么人從城下投擲上來的,看那樣子,投手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大。

“將軍您沒事吧?這槍是王羽投的,他這是要您的命啊,將軍,咱們還是快點……”

“等等……”牛輔不為眾人的勸說所動,他直勾勾的看著那柄長槍,然后一步步的走了過去,步子越賣越大,最后用一個餓虎撲食般的動作,直接撲到了槍桿上面。

眾將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只有幾個站得近的有心人猜到了點什么。那槍桿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象是一卷絹帛……

到底有沒有,他們已經沒機會證實了,因為他們的中郎將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只見牛輔從容站起,轉過身,意氣風發的一揮手:“開門,撤兵,回洛陽給丞相報信去!”

“喔!”城頭上下,歡聲雷動。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9-30 21:20:47

第五十一章 不慚世上英

城頭上的歡呼是最先響起的,牛輔的部下為終于可以逃跑而興奮;
城下的則稍微慢了一拍,他們的眼里只有城門,那是逃生的通道,所以,直到緊閉的城門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有了開放的跡象,他們的喜悅這才宣泄出來:終于有路逃命了!

更遠處,聯軍將士們同樣爆發出了震天的呼喊聲,從他們的角度看來,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年英杰,再次大發神威,一擲定乾坤,為攻克雄關,掃平了最后的道路!

神槍一出,誰與爭鋒!

正是虎牢關這座當世雄關,將十多萬聯軍阻擋在外,讓他們躊躇不前;

正是虎牢關,使得洛陽城顯得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正是虎牢關,讓將士們離鄉背井,遠赴異鄉,生死難料!

如今,雄關已下,通往洛陽的大路已然暢通,擒殺國賊,重興大漢,全天下都恢復和平的希望近在咫尺了,這讓他們如何能不興奮欲狂?

參與戰事的將士,尤其是立下汗馬功勞的白馬義從,自然最為興奮。

多年來,他們一直在邊疆浴血奮戰,打了不知多少場勝仗,可是到了中原,卻連受冷遇,不但沒人知道他們的勇武之名,甚至連糧餉供應都要被刁難。

在聯軍大營的那幾天,他們沒少聽到閑話,其中最讓他們惱火的一種說法,是說:公孫瓚打腫臉充胖子,只顧眩人耳目搞出了這么一支華而不實的部隊。沒實力,耗費卻不小,說是來助戰,實際上就是來混飯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馬義從的這群精銳老兵都快氣瘋了,可是又沒法正名。

幽州軍遠來,人數既少,友軍也有限,兼之供應不足,主公似乎也沒有拼死決戰的打算。

不打仗,怎么正名?難道打友軍?

可是,真說要打,幽州軍也提不起什么勁頭,西涼軍跟自家沒什么根本性的沖突,他們的實力也不是假的,跟他們戰得兩敗俱傷,只會讓那些說風涼話,看熱鬧的卑鄙小人們得意而已。

這里面的帳,幽州將士們都算得很清楚。但心里面那股火,卻怎么都撲不滅,反而越來越旺了,以至于他們對后來的一系列變故,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他,雪中送炭,讓自己的愛馬不至挨餓;

他,豪爽仗義,與自家主公兄弟相稱,大有古之任俠之風;

他,天賦驚人,只是數日時間,就將平平無奇的騎術,提升到了駕輕就熟的水準,與那匹烏桓王的神駿,仿佛天作之合一般;

當然,這些都是旁枝末節,最讓人驚嘆的,還是他的武勇和謀略!

是他斬將破陣,這才給了義從們正名的機會,經過今日此戰,王鵬舉之名必將名動宇內,同時,與他并肩作戰的白馬義從,一樣會名震天下!

混雜著崇敬和感激,白馬義從望向王羽的眼神已經全然不同,他們完全將這個少年當成了自己人。

來遲一步的徐州兵和郡兵雖然也同樣興奮,但總是帶了點失落。

這場勝利的意義非同一般,但他們卻分不到多少功勞。首功自然是王羽,其次則是白馬義從,他們純粹就是擺設,一刀一箭都沒放出去,只是跟在白馬義從身后撿了點漏,抓了些俘虜什么的,這算哪門子功勞啊?

河內軍還好,他們有自知之明,王羽又是他們的主將,主將建功,部下自然也有榮與焉。

但徐州將士心里就不好受了,他們原本是當救世主來的。

丹陽兵精名滿天下,公孫瓚是孤軍,河內郡兵又不中用,想要取得戰績,當然只能靠他們。懷著這樣的信念,最后卻成了看客,徐州軍上下的情緒自然不會太高。

倒是他們的主將依然淡定,陶謙已經趕上了公孫瓚,正微笑著恭賀對方呢。

“白馬義從,天下強兵!伯珪,你這白馬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啊,老朽今日算是大開了眼界。”

說著,陶謙面露緬懷神色,語氣也變得有些低沉起來:“可惜,當年邊章、韓遂叛亂時,張純也在遼東作亂,拖住了伯珪的行程,否則有白馬義從助戰,區區羌胡何足為慮?”

“恭祖兄謬贊了,”公孫瓚謙遜道:“西涼戰事,某未親歷,知之不詳,但聽聞當年不能成功,主要是因為將帥不合,難以協力,而非是軍力不足。想西涼各部,兵精甲堅,遠在叛賊之上,又哪里差了瓚這點助力?恭祖兄實在太抬舉瓚了。”

“各懷心思,離心離德……”

陶謙回頭看看,遠處觀戰的那些人已經停下了,似乎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轉過頭來,他向西遠眺,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雖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吶!”

他這話說的有些含糊,但沒挑明的意思,眾人都懂,若是聯軍真的有進取之意,虎牢關雖雄偉,又豈能擋得住十多萬大軍的眾志成城?

無非是悲劇重演罷了。

見氣氛有些低沉,公孫瓚連忙開解道:“漢統未率,吾道不孤,恭祖兄,有鵬舉這樣的少年英杰在,你又何必憂愁?說起來,此戰瓚雖出了些力,但首功卻非鵬舉莫屬!每到生死存亡之際,總有英才輩出,恭祖兄又何必憂慮?”

“是極,是極,卻是老朽糊涂了,大勝之際,說這些煞風景的事情做什么?”陶謙自嘲的笑笑,隨即,老頭眉宇間憂色一閃,左右看看無人,這才啞著嗓子說道:“福兮禍所伏,此次鵬舉雖獲勝,但隱患卻也不小,早先就已經有些風聲……”

公孫瓚傲然一笑道:“恭祖兄勿憂,瓚不會就此便去,劉公山那些人應該兩不相幫,你我再加上公路,又何懼之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鵬舉勇武無雙,又有某等襄助,誰又能是抗手!”

“話雖如此……”陶謙想了想,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他擔心的就是這個,本來他見袁家兄弟對立,又多方排擠公孫瓚,想著以自己的力量,讓雙方的實力趨近一些,以保持平衡。

可事情的發展,還是滑向了不可預知的方向。公孫瓚心高氣傲,王羽也不像是能受氣的人,再加上袁公路那個混世魔王,聯軍的未來只怕……

明明是勝利在望了,可自己怎么就高興不起來呢?難道真是老了,想得太多了嗎?聽著身遭震天般的歡呼聲,望著滿目瘡痍的戰場,老陶謙悵然若失。

他只是悵然,后方觀戰的諸侯們的心情,就只能用百感交集來形容了。

首先是震驚!

對王羽,他們已經無話可說,這少年身上發生的奇跡太多,已經讓人感到麻木了。在他身上糾結,只會導致生平的常識被顛覆,思維陷入混亂而已。

要糾結,也得等以后心情平復了再說,眼下,只能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實,并且籌謀應對之法。

王羽名聲大振,公孫瓚等人同樣如此,騎射無雙的白馬義從,給諸侯們帶來的震撼,全不在王羽之下。畢竟前者創造奇跡,不是一次兩次了,此番不過是舊事重演罷了。

“壯哉,壯哉!盟主,諸君,虎牢已下,通往洛陽之路已是一馬平川,匡扶社稷就在此時!董賊喪膽,又有南陽兵馬呼應,諸君何不以鵬舉為先鋒,奮勇向前,一舉建功?”

孔融是最興奮的一個,他覺得這場勝利,跟他自己也有不少的關系。

王羽是他頗為看重的一個后輩,這層關系還在其次。關鍵是禰衡!沒有禰衡的罵陣,就沒有后來的一切,可以說,他是這場大勝的先鋒!

當然,孔融沒有爭功的意思,反正只要有人提起這場大捷,就一定會從禰衡罵陣開始說起。看到滿腹才華,卻處處碰壁的友人一舉名揚天下,他孔文舉自然有榮與焉。

至于罵陣的過程中的瑕疵,孔融是不會在意的,名士么,總是要有點與眾不同的。

孔融的激昂情緒沒有引起任何共鳴,諸侯們神情各異,就是沒有一個興奮激動的。

韓馥面色鐵青,緊緊皺著眉頭。

白馬義從的強大,讓他感到十分恐懼,早知道公孫瓚這么猛,就不應該跟劉虞有所牽扯,這下事情可棘手了,萬一公孫瓚圖謀冀州,自己要如何抵擋?

解說戰局的曹操,臉色同樣不太好看,他的解說,雖然也點明了幾次要點,但錯漏之處更多,而且還都是后知后覺,這讓自認精通韜略的曹操如何自處?

反觀王羽的策略,和公孫瓚的戰法,都是前所未有,讓人匪夷所思的。雖然曹操用田忌賽馬的故例,解釋了王羽的策略,但憑良心講,這根本就是兩碼事。

從戰局上看,王羽和公孫瓚配合無間,他壓根就沒想過要斬首,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攪亂西涼軍的陣勢,給白馬義從贏得戰機!

雖然沒人說什么,但曹操只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狠狠搧自己兩下,然后找個地縫鉆進去。在這場無形的交鋒中,他再次一敗涂地!

除了他倆之外,袁紹的情緒同樣很糟糕。

實際上,從收到王羽搞了一批輜重和公孫瓚會師的消息之后,袁紹的心情就沒好過。

那批輜重的來源實在太可疑了,如果是最糟的那種情況,自己的規劃就會大受影響!

想追究吧?王羽方才大勝,聲望空前,等到消息傳開,名聲恐怕比自己這個盟主還要響亮,這個時候追究他,豈不是會被說成是嫉賢妒能?

不追究?那這口惡氣怎么忍得下?而且,放任王羽如此發展,也是個大大的隱患啊!

現在,自己已經得罪了公孫瓚,渤海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去了,太危險!如果再失了河內,那自己就剩個盟主的空頭銜了,沒有地盤,怎么屯兵養士?

不行,得想個辦法!

其他諸侯的心思沒這么復雜,可是,幾位重量級人物都如此,象孔融那么不靠譜的諸侯,畢竟不多,其他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坦白說出來。

關墻內外,歡聲雷動,一片沸騰景象;相形之下,諸侯們這邊就顯得有些過于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愁云慘淡了。

士兵們開始還歡呼了兩聲,但很快發覺了不對勁,再過片刻,他們都被主將們的情緒所感染,望著盟主袁將軍與幕僚們秘議不休,眾兵心下皆是惶然。

明明是贏了的啊?怎么沒人高興呢?難道自己眼睛花了,看錯了旗號守關的才是友軍么?

“報……”打破沉默的,是自東而來的幾騎快馬,看樣子,似乎是信使,但為首之人做文士打扮。

有將校認得此人,正是袁紹帳下的幕僚之一,逢紀逢元圖。

到得近處,逢紀滾鞍下馬,連滾帶爬的向袁紹跑去——也不知是太著急了,還是心不在焉,沒多遠的距離,他居然連摔了兩個跟頭。

“元圖,何事驚慌?”袁紹見狀,心中當即一沉。

“果然如主公所料,顏良、文丑二位將軍遣使回報……”聲音漸低,直至微不可聞,但袁紹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他將馬鞭摔在地上,怒吼道:“豎子安敢……”

“主公!”身邊幾位謀士同聲勸阻。

“罷了……”勉強控制住了情緒,袁紹咬牙道“傳令下去,且回酸棗大營,此間事,再做計較!”

“啊?”眾皆愕然,但卻也無人出言反對。

袁本初和他那個兄弟可不一樣,城府深得很,喜怒全不形于色,能讓他氣成這樣,肯定是出大事了。

歡慶中的士卒無暇其他事,但主將們卻為之而震驚,陶謙目瞪口呆的望著袁紹等人離去的方向,喃喃道:“袁渤海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就這么走了!”

這場大捷不僅僅是王羽和公孫瓚的勝利,同樣是聯軍的勝利,身為盟主,就算心里不高興,表面上也得來恭賀嘉獎幾句啊。

就這么走了,豈不是……

“哈哈,我早就說了,那個妾生子成不了大器,隨他去,隨他去,西涼軍連戰連敗,已經不足為慮,待我手書一封,令孫文臺加速進兵,會師洛陽城下,一舉成就不世之功!到時候,諸君皆有公侯之賞!”

袁術大笑幾聲,看看一臉平靜的王羽,又嘖嘖贊道:“別人倒也罷了,可鵬舉年方弱冠,就以戰功封侯,這不是千古佳話是什么?哈哈哈哈……”

公孫瓚也是意氣風發的模樣,指著豕突狼奔的胡軫潰兵道:“董賊的四大中郎將已去其二,只剩本隊兵馬,以及兩個外系,敵人削弱至此,我軍又得了敖倉之糧,此時不進取,又更待何時?”

王羽并沒有被盟友們的情緒所感染,他的表情比作戰時平靜得多,全然看不出那個叱咤千軍的無雙豪杰的影子,倒像是個被長輩夸張,有些羞澀的少年郎。

眾人只當他不居功,好感更增,但實際上,王羽的心里正在緊鑼密鼓的盤算著。

趁著說話的空當,他揮手招來了軍侯李十一,在后者耳邊低低吩咐了幾聲,然后揮揮手,讓對方離開。

李十一領命而去,招了幾個隨從,齊齊上了戰馬,往東面,酸棗大營的方向絕塵而去。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2:49:32

第五十二章 煊赫洛陽城

洛陽。
太尉府。

“子琰,子琰……”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高喊著登堂而入。

太尉是三公之首,黃琬更是當世大儒,在他的府上大呼小叫,自然是很失禮的一件事。不過,府中上下對此都視若不見,聽而不聞,原因很簡單,那高喊之人的身份同樣不一般,乃是尚書令王允。

聽到老友的聲音,黃琬不敢怠慢,遠遠的就迎了出來,撫掌而笑道:“子師來的怎么這樣急?莫非你遷司徒的旨意已經頒下來了么?”

“誒,國難……嗯,都什么時候了,還談什么司徒不司徒的。”王允跺跺腳,嗔道:“子琰,虧得你還能穩坐家中,莫非……你還不知道嗎?”

“何事?”黃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這幾天一直告病在家,根本沒上朝,不過,看到王允眼神中那掩飾不住的狂喜之意,他心中忽然一動,顫聲道:“難道,難道……”

王允不敢高聲叫喊,但又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只能湊到黃琬耳邊,啞著嗓子低吼道:“虎牢關大捷!”

“什么?”黃琬渾身劇震,一臉的無法置信,“此話當真?”

“豈能有假?允接到消息后,親自去開陽門看過,全是牛、胡二賊將的潰兵!開始董賊措不及防,還試圖封鎖消息,結果潰兵從四面八方的涌了進來,又哪里封鎖得住?如今,半個洛陽城都知道了,虎牢關易手,胡軫全軍覆滅!哈哈哈……”

說到后來,王允再也壓抑不住,忘情的大笑起來。

黃琬被驚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壓抑著心中的狂喜,挽住了王允的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子師,你我書房詳談。”

“正要如此。”王允欣然舉步。

將下人遠遠遣開,二人進了書房,尚未坐定,黃琬便急切的問道:“此戰詳情如何?先前聯軍不是尚且難做寸進,被胡軫拒于關外嗎?怎么突然就……”

“是王羽!”

“王羽?在河陰刺殺董賊,在孟津大敗牛輔的那個泰山王鵬舉?王公節的兒子?”

“正是此人!”王允猛一點頭,“之前我們卻是冤枉了他,他從孟津撤軍,須不是懼了呂奉先,而是以退為進,轉戰東線!據說,他在酸棗大營昂然請戰,語聲鏗鏘,以忠義之氣,折服了各路諸侯,擔任了先鋒大將……”

王允自承消息是從潰兵處得來,描述的細節中也有不少很夸張,不盡不實的地方,但黃琬還是敏銳的發覺,對方似乎另有消息來源。

想想看,潰兵怎么可能知道請戰之類的?

不過,黃琬也不打算多問,都是名動一時的名士高官,誰還沒點私下里的情報來源啊?倒是虎牢關之戰的過程和結局都很耐人尋味。

“前次斬將敗敵,今番斬將奪關,用的策略看似相同,實則迥然有異,此子……”黃琬拂著長須,沉吟半晌,感嘆道:“甚不尋常啊!”

王允也深有感觸的附和道:“是啊,王公節何幸,竟生得這般虎子,真是讓人羨煞。從前聽人說,王公節的兒子不成器,可現在看來,這傳言果然不足為信吶。這等虎子若還算是不成器,那天下還有人敢自稱豪杰么?”

“子師說的是。”

黃琬微微頷首,然后話鋒一轉道:“這樣一來,聯軍當長驅直入洛陽了吧?王公節父子都是忠義之人,那王鵬舉更是虎膽之將,孤身一人,尚且敢于深入虎穴,刺殺董賊,現在擁兵近萬,又挾了大勝之威……”

“允也如此作想。”王允臉上喜色頓消,他略帶憂慮的說道:“勤王之兵擊敗賊兵雖然很好,可是,若是雙方真的展開大戰,那洛陽豈不是……其實,以允之見,如果能修書一封,勸退勤王軍,方是上策。”

“子師你……”黃琬欲言又止,再次壓低聲音道:“你仍然沒放棄那個計劃?”

王允搖搖頭:“董仲穎此人,性子粗野蠻橫,與胡虜無異,被逼得急了,難保他不玉石俱焚!與其從外圍緊逼,莫不如從內部下手……賊軍的實力已經被削弱了很多,只消能說動那二人其中之一,大事可成矣!”

“子琰,你想想,董卓之禍,本就因外藩之兵入京而起,關東兵馬,雖打著勤王的旗號,但卻未得圣旨,若當真成功,與那董卓又能有多大差別?”王允意味深長的說道。

“嗯……”黃琬沉吟不語。

差別?差別可大了!

董卓不過是個武將罷了,在朝中沒有任何勢力,與天下士人,也沒什么瓜葛,聞名提拔的名士,全都成了反董聯軍的骨干。這樣的人,就算一時占得上風,又豈能持久?

而聯軍那邊就不一樣了,為首的除了兗州那幾位自成一派之外,剩下的,大多都跟袁家兄弟有瓜葛,可以說是以那兄弟二人為首!

袁家在朝中本就黨羽眾多,聲望極隆,門生故吏也是遍地都是,如果再有人掌控了兵權,徹底控制了洛陽,誰還能與其抗衡?

大漢朝如今本就在風雨飄搖之際,再這么一來,豈不是要重演王莽之禍?

這后果,比董卓亂政可嚴重多了。

“子師既有見于此,可有退兵之策?”

這些算計,很多都只能意會,一旦傳出去,可就驚世駭俗了。黃琬思忖半晌,卻一籌莫展,見王允似乎胸有成竹,他干脆直接問計。

“關鍵是那個王鵬舉!”王允沉聲道:“若無此人在,袁家兄弟即便有心,亦是無力。若此人肯依言退兵,諸侯雖眾,亦無能為也。態勢將會恢復到最初之時,而西涼軍的實力卻大為削弱,正好從中取事!”

“話雖如此,”黃琬先是一喜,繼而面露難色:“可是,那王羽性情究竟如此,暫且不論,王公節可是個死腦筋,想勸動他,恐怕……”

“此事不難,允保舉一人,若得此人出使,定能馬到功成!”

“此人是誰?”黃琬急問。

王允微微一笑,氣定神閑的說出了一個名字:“執金吾胡母班!”

“原來是他……”黃琬恍然大悟。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腳步聲響,隨即,有人低聲稟報道:“老爺,王公,丞相府遣人到訪,請二位過府一敘。”

來了!

黃、王二人對視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不過倒還沒有絕望。既然董卓要私下會晤,而不是直接召集百官進行朝會,那么,就算是最壞的情況,事情也還有挽回的余地。

“稟丞相,若非牛中郎遲遲不肯開門,末將本來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呸!你能重整旗鼓?你的兵一進門,就四下亂竄,某的兵馬被你一沖,陣勢一下就亂了,本來能守住,也變得守不住了!當時要不是你們那些人苦苦哀求,求得某心軟,某又豈會因為一念之差,失了關隘?如今你竟然還反咬一口,真是無恥之尤!”

“你胡說!你也不看看,你開關的時機!那都什么時候了?幽州兵馬已經殺到城門前了,你叫我怎么組織兵馬抵抗?你若是早點……”

“早點?早點什么?早知道你一敗涂地,早點回洛陽來報信嗎?虧你先前還對某極盡嘲諷之能,現在看來,你胡督帥也不過如此嘛!”

“你……”

“吵,吵個屁!”看著跪在眼前,猶自不忘互相指責謾罵的二將,董卓暴跳如雷:“兩個廢物,沒一個好東西,來人,把這兩個廢物給我拖下去……”

一旁李儒勸道:“丞相息怒!二位將軍雖敗,可如今正在用人之際,斬殺大將,難免動搖軍心,還是暫且饒過,容二位將軍戴罪立功為好。”

董卓氣咻咻的哼道:“戴罪立功,就憑他們這兩個廢物?不再給本相添亂,就已經是邀天之佑了。”

李儒緩聲寬解道:“丞相,此事也不能全怪兩位將軍,那王鵬舉背后,恐怕有高人指點,一計二用,效果卻截然相反,能想出這種戰術的人,想必有著洞徹人心的本領,二位將軍棋差一招,并非皆是戰之過也。”

“高人么……”董卓沉吟不語,左手已經扶在了臉側。

傷口已經愈合了,但時不時的還是會感到一陣疼痛,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在疼。但他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掉那個可怕的夜晚。

果然,還是應該有高人隱藏在后面吧?又或者是……

“眼下,虎牢關失守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城,百姓爭相奔走相告,百官也是暗自串聯不休,王鵬舉之名,已經煊赫全城,好像他和幽州軍明天就要兵臨城下似的……”

李儒繪聲繪色的形容了一番城內的景象,讓董卓的一顆心吊得老高,然后語聲一凝,道:“丞相,黃河如今已經解凍,是該決斷的時候了!”

李儒的聲音不高,卻像是雷霆霹靂一般,在幾人耳邊轟然炸響。

胡軫高聲叫道:“丞相,不能退,不能退啊,一退就什么都沒了!”

“丞相,小婿愿意戴罪立功,死守偃師!”牛輔喊得沒那么大聲,但也嚷嚷著表忠心。

董卓本來也有不舍之意,畢竟他剛在洛陽呆了半年,屁股都沒坐熱呢。結果被這倆貨一嚷嚷,他又怒了,一抬手,指著牛、胡二人喝罵道:“你們兩個就是掃把星!有你們在,本相不倒霉才怪,滾!給我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

“喏……”牛輔、胡軫一縮脖子,訕訕而退。

出了門,倆人都是長長出了口氣,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同時轉頭,互相怒瞪了一眼,哼一聲,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

“文優,現在撤,來得及嗎?”趕跑了兩個礙眼的,董卓重重坐回榻上,臉上沒了怒色,反而顯得憂心忡忡:“洛陽有人丁數十萬,想要盡數撤走,沒有幾個月時間,恐怕……那小賊就是個瘋子,他豈會放任本相離開?”

雖然連戰皆北,但董卓身邊還留有一支強兵,就是他麾下最精銳的飛熊軍,未必就怕了白馬義從和諸侯聯軍。

可是,盡管不想承認,但他真的怕了,他不怕諸侯,只怕王羽!

“丞相放心,那王鵬舉雖強,但也未必就毫無破綻。”李儒冷笑道:“小婿有雙管齊下之計,雖不能擒之,但卻可暫且退之……”

“哦?文優既有計策,還不速速道來?”

“首先,調并州兵馬東進,擋住聯軍鋒銳……”見董卓臉上有猶疑之色,李儒勸道:“丞相,此時用人之際,還是不要多疑的好。那日丞相去的突然,溫侯事先并不知情,豈能就和外人串通?”

“嗯。”董卓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回避開了這個問題,道:“你繼續說。”

李儒心中暗嘆,若是放在兩月之前,有心結也就有了,放在眼下這個危機時刻,唉,就是隱患了。不過,以岳父的脾氣,再勸的話,容易把他惹火,只能先放放了。

“另一邊,派使者前去議和……”

“不可能!”董卓連連擺手,“收買有用的話,哪里還有什么聯軍?除了袁、曹二賊,那些人可都是本相提拔的!”

“此一時,彼一時,此時聯軍內部,恐怕也不是很太平,再加上朝中原本就有諸多不和。呵呵,”李儒微微一笑,附到了董卓還健在的那只耳朵旁邊,“等黃太尉他們到了,您只消……”

董卓眼中異芒連閃,聽罷,更是呵呵大笑,煩憂盡消:“文優,你果然是本相的子房啊,好好去做,將來……”

語聲漸低,但氣氛卻越發的熱烈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2:52:34

第五十三章 波瀾猶未息

洛陽城暗流涌動,大勝之后的虎牢關就太平多了。
盡管損失微乎其微,但聯軍還是沒有采取果斷行動,乘勝追擊。

袁紹等人的突然退兵,是最關鍵的因素,在摸清楚其他盟友的意圖之前,無論是自信心爆棚的公孫瓚,還是老成持重的陶謙,都不敢輕率行事。

背后被人插刀子的經驗,公孫瓚是很豐富的。

當年張舉、張純叛亂,勾結烏桓、鮮卑,大掠青、徐、幽、冀四州,無人可制,氣焰囂張至極。

當時,漢廷正為了鎮壓黃巾起義和西涼叛亂而疲于奔命,根本抽不出手來,唯一的對策就是:先是傳令給正往西涼赴援的公孫瓚,令他中途折返,回援幽州;再就是派遣宗室劉虞出任幽州牧,總督戰事。

公孫瓚千里奔波,不顧疲憊,在回返的第一時間發動了反攻。

在相當不利的局勢下,他以寡敵眾,其中艱辛自不待言。饒是如此,公孫瓚不愧白馬將軍之名,先是在石門之戰中,擊敗了張純、丘力居、鮮卑三方聯軍,張純僅以身免,與鮮卑人一道狼狽北逃。

然后公孫瓚繼續追擊丘力居,結果因軍情泄露,后援不濟,被丘力居反包圍在管子城。一直被圍了二百多天,才尋找到了戰機,和丘力居拼了個兩敗俱傷,令后者遠遁柳城,從而化解了這一場大危機。

帶著一身傷口和征塵,回到了右北平,公孫瓚得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就在他浴血奮戰的時候,劉虞已經和烏桓、鮮卑人展開了談判,如今已經取得了相當的成果,鮮卑人表示,如果漢廷愿意不計前嫌,他們愿意把張純送回來,以示誠意。

公孫瓚不知道和談時,劉虞的心情到底如何,和談背后有沒有什么陰謀,他不擅長這個。

他只知道,將士們的血不能白流,胡虜入寇的仇,也不能輕易放過,而且,自己的背后,不能暴露給無法信任之人。

所以,在判明袁紹等人的動向前,他不打算繼續進兵。

袁術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他的直屬部隊不在身邊,跟公孫、陶謙只是盟友,也談不上指揮調度。

唯一的不安因素,只有王羽。

公孫瓚很擔心,這個少年會再次不管不顧的請戰,如果真是那樣,他可就要頭疼了。他和陶謙商量了不少借口,比如要等王匡來匯合,去敖倉搬運糧草需要時間,敵情不明,不好輕進什么的。

結果,這些借口一個都沒用上,王羽一個字都沒提請戰的事,而是一頭扎進了白馬義從的軍營,白天晚上的都泡在那里。

眾人松了口氣之余,也不由生出了些疑惑:這位少年英杰又要干什么?

對此,不同的人,得出的是不同的結論。其中,以劉備最有危機感。

“諸君,鵬舉他還在伯珪兄的兵營,備請他來軍議時,他說若是沒有大事,他就不過來了,讓賈先生來旁聽即可。”

“又去了?他老是在別家的兵營泡著作甚?攻打洛陽才是當務之急啊!”袁術本就口無遮攔,此刻一著急,更是什么都顧不得了,直接把最大的忌諱給挑明了。

陶謙也急了,袁紹已經撕破了臉面,聯軍內訌已然呼之欲出!在這關鍵時刻,王羽也不知犯了什么邪,不顧分寸的亂來,跑去別人的軍營拉關系,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挖墻角么!

王鵬舉少年心性,袁公路又是個莽撞人,這倒也罷了,劉玄德分明是個穩重君子,怎么也不知道輕重,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這要是公孫瓚一惱,聯軍可就徹底分崩離析了。

內訌事小,葬送了大好局面是大,老陶謙憂心忡忡,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出來打圓場。

“伯珪的戰法,獨出一格,威力絕倫,便是老夫,也是見而心折,若是年輕幾十歲,肯定也是不肯放過的。”先輕輕幫王羽開脫了一句,陶謙話鋒一轉道:“伯珪,敖倉的糧草何時能搬運完?”

“呵呵,恭祖兄,別人不知某,難道你也不知?莫說瓚與鵬舉相交莫逆,知他磊落,就算不是,瓚對一心為國之人,也是敬重有加的。再說了,少年人,肯虛心求教,是好品格,瓚贊許還來不及呢,又豈有發怒阻撓之理?隨他去,隨他去。”

公孫瓚比眾人想象的豁達得多,對王羽有些肆無忌憚的挖角之舉,他半點都沒放在心上,反而對王羽的好學上進,頗多贊譽之詞。

“西涼兵進京的時間不長,但這份搜刮的本事卻不一般,敖倉的糧草,比想象中少得多,尚不及鵬舉前次運來的。不過現在軍中并不乏糧,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最棘手的,還是酸棗那邊……”

公孫瓚前一句話寬了陶謙的心,后一句話卻加重了老陶的煩惱,無法齊心合力,形勢再好,也沒法利用啊。

“沒什么可擔心的,南陽方面,應該很快就有捷報傳來。雖然不知比鵬舉和伯珪如何,但那孫文臺也是一員猛將,當日長沙、零陵、桂陽三郡叛亂,無人能制,孫文臺一出馬,旦夕而平,此番北上,他也是信心十足,在某帳中下過軍令狀的!”

袁術得意洋洋的說道:“董卓的主力都集中在洛陽周邊,南線并無大將,孫文臺這種猛將秉決死之心而戰,董卓焉能擋之?等南洋消息一到,確認了孫文臺的位置,我等出兵西向便是,何必理會酸棗那些庸碌之輩?”

公孫瓚與陶謙對視一眼,都是一陣振奮。

能形成分進合擊的態勢,讓董卓顧此失彼,那酸棗方面的后援就不重要了。除非那幫人不顧顏面,徹底撕破臉攻打友軍,否則就無須多慮。

然而,就在氣氛剛剛變得有些熱烈時,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主公,城外截獲一名哨探,自稱是南陽信使……”

目前的局勢很復雜,聯軍前鋒不僅要籌謀進兵,還要提防西涼軍的反撲和自己人的暗算,所以,虎牢關周邊也是戒備森嚴。

負責外圍的是王羽的河內兵,郡兵戰斗力普通,但更熟悉地形。在關隘周邊巡視的,則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輕騎兵做這個本來就很擅長。

一聽南陽二字,袁術當即大喜,越俎代庖的嚷嚷道:“哈,來的真是及時,快,讓他進來!”

“……喏。”斥候愣了一下,見自家主公微微頷首,這才應喏一聲去了。

不多時,那信使被帶上來了,一見袁術,便伏地大哭:“主公,孫將軍在梁縣大敗,全軍覆滅,生死不明!”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失色,袁術原本笑得正得意,結果吃了這一驚,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哪里又說得出話來?

“軍情到底如何?”陶謙急問道。

他在西涼時,跟孫堅打過交道,知道對方的勇猛,所以袁術吹噓時,他不時還會幫幾句腔。突然聽到這么個消息,他自是震驚非常。

全軍覆沒!

以孫堅的本事,怎么可能敗得如此之慘?

“具體情況尚且不知,自離開魯陽,孫將軍一路進展極快,閻主簿供應糧草,一時難以跟上,故而遣使告孫將軍,請他放慢進兵速度稍待。誰想使者未至梁縣,就已經遇到了潰兵,皆言全軍盡墨,孫將軍中軍被擊破,生死不明……”

“……”陶謙目瞪口呆,公孫瓚神情黯淡,寄予厚望的友軍慘敗至此,進取洛陽的希望一下子就變得渺茫了。

難道,還是只能寄希望于別人么?

“報……主公,去酸棗的信使回來了!”想什么來什么,正茫然間,又有消息到了。

“這么快?”陶謙很驚訝,“是哪位諸侯有了決斷?”

去酸棗的使者,是陶謙的幕僚。虎牢關內的幾個人之中,也就是他的立場相對中立,人緣也比較好,自然只能由他出面。

“稟主公,酸棗諸君如今正爭執不下,全無出兵匯合之意!”

“爭執不下?贊成出兵的是誰?”陶謙眼睛一亮。他對諸侯們的期望越來越低,到現在,能有一半諸侯的支持,他就已經喜出望外了。

“稟主公……”信使遲疑道:“諸侯的分歧,非是出兵與否,而是如何處置洛陽來的使者……”

“使者?這又是怎么回事?”陶謙徹底糊涂了。

“是這樣……”

“等等。”公孫瓚突然出言打斷了使者,他對陶謙疑惑的目光視而不見,轉向劉備吩咐道:“玄德,你去請鵬舉過來,就說有軍情要事相商。”

“伯珪不說,老夫幾乎忘了。”陶謙恍然,他拍拍額頭,唏噓道:“如今形勢突變,一下子變得如此復雜,正得靠鵬舉的魄力,才有撥云見日之望啊。”

“對,對!”袁術終于從震驚中清醒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他連聲附和道:“孫文臺名不符實,現在,也只有鵬舉才能力挽狂瀾了,快,快去請他來!”

“……喏!”劉備費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了心中的郁悶。

自己明明就是宗室,行事大有君子之風;而王羽,就算有些謀略勇力,終究不過是個豪強之子,只是膽子夠大,敢拼敢闖而已,可是境遇怎么就差了這么多呢?

王羽是力挽狂瀾的希望,自己卻只能跑腿?那小子正在明目張膽的挖人墻角好不好!怎么這一個個的,都只把他當好人呢?

蒼天啊,你睜睜眼吧!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2:56:18

第五十四章 謀事貴深遠

盡管公孫瓚一笑置之,袁術全未留意,陶謙轉圜的也很合理,王羽的行為之中,也看不出什么玄機。但劉備認為,這里面一定有點說法。
原因很簡單,王羽的行為不夠自然。

袁術目中無人,公孫瓚為人豪爽,這兩個人心機都不算多;陶謙久經世故,但總體而言,也是個表里如一的人,他們不會花太多心思去琢磨一個人是否表里如一。

王羽的年紀,和他的事跡,都是很好的保護色,所以順利瞞過了那幾個人,但他瞞不過劉備。

從第一眼看見王羽開始,劉備就知道,王羽和他是同一類人。

忠誠是說給人聽的,直率是做給人看的,胸懷大志者,都有著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們無論做什么,都是在將事情,朝著于己有利的方向推進,至少主觀上如此。

王羽的具體想法,劉備無從估量,但自刺董開始,王羽做的每件事,無不名利雙收。

刺董不用說,見識過王羽槍挑華雄,在萬軍之中縱橫捭闔的威風后,就王羽的武藝,劉備再次向兩位義弟確認了一次。

這一次,關、張的評價,比虎牢之戰前又高出了一籌。

關羽的說法是:他戰前的提議,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的,他只是個無名小卒,華雄多少會有些輕敵,借馬速突襲的可行性很高。而王羽早已名震司隸州,華雄也是沙場宿將,就算在盛怒之下,也不會真的輕敵。

臨陣之際,關羽看得很清楚,華雄臨敵的那一刀,并不是隨手而揮,王羽馬速驟升的時候,華雄也在第一時間發現危險,采取了應變措施。只是王羽的槍勢太快,他沒能防住。

張飛的說法更直白些,他說:“鵬舉兄弟的武藝,就是遇強越強的那種類型,就算俺自己,不全神貫注的話,只要稍有疏忽,怕是也要糟糕。”

總之,劉備很確定,只要王羽想殺董卓,董卓就已經是冢中枯骨了,董卓還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王羽沒有殺意!

董卓若死了,哪里還有他后面這一連串的勝利?哪里輪得到他揚名天下?讓他受到這般追捧看重?

越是深思,劉備越覺得王羽深不可測,這少年行事看似沖動莽撞,實際上,他的計劃一環扣一環,從來就沒出過錯,也沒吃過虧。

請戰之舉,看似得罪了公孫瓚,結果他藏了一手送糧的妙棋;送糧看似不劃算,可先得了寶馬,再收獲公孫瓚的友誼,卻一點都不虧。

等到在虎牢關一開打,劉備更是恍然大悟。

王羽把自家最精銳的人馬全都留在老爹那里,跟運糧的郡兵匯合后,又遣了四五百精銳回去。此舉看似出于孝心,實則是在保存實力,他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借公孫瓚的力,成就他自己的名!

要是沒那批糧草,公孫瓚會這么幫他?不爭功,不借刀殺人就不錯了!

只出了一人之力,結果卻是這場大捷的首功,這買賣,簡直太劃算了!

更讓人叫絕的是,他竟然還把本錢撈回來了,敖倉的糧草雖然少了點,但也有差不多二十萬斛。王羽手下這些郡兵也是要吃飯的,他一點虧都沒吃,全是凈賺的!

這還不算完,還有更絕的,王羽調遣精銳回酸棗,也不是無謂之舉。他早就預料到了袁紹等人的反應,所以特意遣精銳去保護,而且在戰后的第一時間,就派了信使回去,讓王匡前來匯合。

滴水不漏!

便宜占足,風險全規避掉,若不是全程觀摩,劉備打死也不會相信,這些事是出于一個弱冠少年的手筆。相比于這個整體策略,那些戰術上的疑兵、斬將、亂陣等驚艷之策,統統不值一提。

劉備自忖也是有大志向之人,并且一直堅定不移的努力著。

起初之時,他手頭的資源其實也不錯。武有兩位義弟,智有他自己,再加上他的人格魅力,以及宗室身份的加成,在中平元年就擁有數百精兵的他,本來應該大有作為才對。

實際上,他確實也立了不少戰功,可是,這些功勞并沒有轉化成實實在在的好處。

名聲,在冀州,劉玄德之名算是小有影響力,運氣好,捧到名士,人家會說一聲:久仰。

官職,劉備做過不少官,但職位最高的,也就是個縣令而已。

實力,開玩笑,一個小小縣城,能養得起二位義弟和他自己,就已經老天保佑了,還談什么養兵,他現在就是個光桿將軍。

這些年,他一直想不通,人家都是越混越好,比如曹操、董卓,自己怎么就越混越差了呢?

見到王羽,并觀摩了對方的行事后,他明白了,差距就在于他自己。

表面上看來,王羽的成功在于他的勇猛,但劉備知道,那是假象。王羽成功的秘訣,在于他很擅長借勢,每次借勢,他都能成功,然后更上層樓。

除了河陰行刺似乎出于偶然之外,孟津勝牛輔,借刀殺韓浩,借公孫瓚之力攻虎牢,王羽都是拿自身的勇武當幌子,借勢破敵。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借勢,借一次是運氣,借兩次就是眼光,三番五次的借,每次都能成功,這就是大智慧!

劉備混的這么不好,就是因為總是借不到勢,或者借錯勢。

剛出道那會兒,他投奔的是恩師盧植,立的功勞不少,結果功勞還沒兌現,盧植就倒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功勞自然是白立了,一切只能重頭再來。

后來大將軍何進上位,跟十常侍起了爭端,劉備再一次把握了機會,搭上了出京募兵的府掾毌丘毅的線,一起去了丹陽,又立了不少功勞。

結果毌丘毅剛回到洛陽,十常侍之亂就爆發了,何進,毌丘毅先后死于大亂,劉備的功勞又打了水漂,只給他換來一個高唐縣令的官職。

再后來,劉備在公孫瓚和劉虞之間做出了選擇,他覺得自己跟公孫瓚的關系更近,結果劉虞在幽州大占上風,把公孫瓚壓得難以立足。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知道差距了。看看王羽,再看看自己,劉備覺得自己這幾十年算是白活了。

朝悟道,夕可死,認識到問題,就比瞎摸索強,劉備倒也沒什么氣餒之心。亂世方見端詳,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不過,對王羽,他比之前更加關注了。

劉備不相信,在現如今這么緊要的關頭上,王羽會拋下所有軍務,跑去幽州軍的軍營,就為了學習騎射之術!

以王羽跟公孫瓚的關系,什么時候學騎射不行啊?非得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而且,公孫瓚為人大方得很,只要王羽開口,別說幾個資深教官,就算借上一兩千騎兵,也不是啥難事,到時候怎么學不行啊?

所以,這里面肯定有說法,王羽肯定有所圖謀!

如果能識破王羽的計謀,把好處搶過來,那就最好;就算不能,也應該盡量的揭穿他,讓他無法達成目標;至不濟,也要從中學到點什么,這才是正確處事觀。

只可惜,觀察了這么久,劉備也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截胡、妨礙什么的都化為泡影。他沒少向公孫瓚暗示,王羽在拉攏軍心,圖謀不軌,可后者就是不在意,他也無可奈何,現在也只能期盼,事情水落石出后,能從中汲取經驗了。

可是,差距就是差距,他明里暗里觀察很久了,就是看不出,王羽的行為到底有什么深意,這一次也不例外。

“有沒有什么秘訣,能最快的達到人馬合一的境界?”

“秘訣?馬術和武術一樣,容不得取巧的,不過,鵬舉將軍要是不嫌棄,俺倒是有個笨法子……”

“哦?”

“辦法倒是很簡單,俺年輕的時候就是這么干的,不過,將軍您是貴人……”

王羽一拍腰間刀鞘,發出‘砰’的一聲大響,曬道:“什么貴不貴的,男兒生逢亂世,想安身立命,除了胯下馬,手中槍,還有什么靠得住?各位肯傾囊相授,就是沒把王羽當外人,如果說什么貴人不貴人的,老吳,你信不信我轉身就走?”

“說的好!就是這個理兒,鵬舉將軍果然是痛快人,好漢子!”

“老吳,你那點心思就別藏著掖著的了,痛快點說了,俺也有秘訣要跟鵬舉將軍講呢!”

白馬義從都是豪爽的軍漢,王羽的態度正對了他們的胃口,雙方早就打成了一片,劉備眼前的見聞,只是眾多對話中的縮影罷了。

不過,這招他是學不來的,也只能看著王羽發揮,贏得騎兵們的擁戴了。

“馬是有靈性的,想人馬合一,先得消除馬的戒心,讓它把你當成同伴。親手伺候戰馬,和它朝夕相處,效果要再好,就得和馬一起睡!”

“哈哈,老吳,你真是的,這招也算秘訣?誰還不知道啊,咱們軍中,有幾個沒這么干的?”

“誰說的,俺不說,鵬舉將軍就不知道,不信你們問他。”

“嗯,老吳說的這個,我確實不知道,今天回營就去試試,多謝吳大哥了。”王羽的目的,當然是尋訪趙云。

挖墻角這種事,當然不能做的太直白,要是擺明車馬的對公孫瓚說:我對你屬下一個叫趙云的人感興趣,請伯珪兄幫忙找一下,然后在割愛讓給我吧。

那公孫瓚再豪爽,也是要翻臉的。就算不翻臉,多半也會對這個叫趙云的很有興趣。畢竟王羽名聲在外,一舉一動都是會引人關注的。

歷史的大勢或許很難改變,但王羽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冰冷的文字或者數據。自己隨便做點什么,都可能會對身邊的人造成影響,不慎重可不行。

借著在軍營請教馬術武藝做掩護,先跟白馬義從們混熟了,然后暗中尋訪才是王道。這些騎術方面的秘訣要領,都是意外之喜,王羽事先也沒想到。

他本以為公孫瓚教的已經很全面了,但實際上,有些技巧,公孫瓚即便知道,也不會說。比如跟馬一起睡的那招,公孫瓚應該是知道的,但他肯定要自重身份,普通士卒就沒那么多顧忌了。

“鵬舉將軍,俺也有話要說,你上次不是問槍術高手的事嗎?俺知道。”熟了之后,眾兵的話也都是知無不言,說話的方式不怎么講究,但蘊含的信息卻很多,這正是王羽要的,不經意說出來的東西,就是線索。

“河間郡有四大高手,其中三個是用槍的,在韓冀州帳下效力的張儁乂,還有袁渤海帳下的驍將文丑、高覽,還有……”

王羽耐心聽那人講了一大通,說了不少成名的高手,不過就是沒有他想要的那個。其實,這時代,成名的人,多半都早有了官職,或者是有了官職,之后才出了名。

王羽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現在他的名聲恐怕比呂布還要大了,但真正打起來,兩個王羽恐怕也打不贏呂布,但誰讓他的事跡比呂布多呢?

理論上來講,他現在就是比呂布強,他倆都沒處說理去。

“老趙,你說了這么多,怎么都是冀州的?咱們幽州軍這么強,就沒幾個用槍高手?”王羽用上了激將的技巧。

“這個……”說話那個騎兵砸吧砸吧嘴,很遺憾的嘆道:“真沒有。”

一句話出口,他馬上感覺到了同袍們憤怒的目光,白馬義從的心氣高得很,哪肯如此示弱?老趙急忙改口補救道:“咱們幽州軍不是沒高手,就是高手都不用槍,騎兵沖陣的時候,馬槊、長矛都比長槍更好用!”

“是啊,鵬舉將軍,你在亂軍中沖殺的時候,不是也覺得長槍不順手么,所以,你把長槍掄圓了砸人,以在下之見,將軍的武藝,更適合用槊,而不是用槍。”眾人紛紛附和道。

“嗯,嗯?”眾人七嘴八舌的,搞得王羽有點愣神,他對冷兵器沒了解,哪里知道槍、矛還有區別,還有槊?這玩意不是隋唐時才應用得多嗎?

眾騎兵見他不懂,更來勁了,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要給王羽徹底普及一下相關的知識。

劉備見不是個事兒,連忙就要上去叫人。

觀察王羽,是他的個人問題,跑腿打雜,才是本職工作。軍情緊急,因私廢公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他剛抬腿,卻有人搶先一步,擠入人群,在王羽身邊一陣低語。

說不幾句,王羽眉宇便是一皺,雖然沒說話,但只有一股凌厲氣勢散發出來,不怒自威。

眾騎兵都是愕然收聲,一起混跡久了,他們幾乎都忘了,這位少年將軍可不是普通角色,而是真正的傳說中的人物。雖然不知是什么人惹得他發了怒,但那人肯定要倒霉了。

“玄德公也在啊,正好和本將一起去見伯珪兄,本將有要事與他相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00:01

第五十五章 禍端起蕭墻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竟然使得將軍急切若此,連此間的要事都拋下了。”
被王羽扯住就走,劉備的腳步有些踉蹌,但神情舉止卻依然從容,甚至還有余暇在言語中稍作試探。他覺得,王羽現在的行為也很異常。

劉備尚未表明來意,而兩人表面上的交情還湊合,但暗地里卻已經交鋒數次。劉備一直沒占到上風,而且沖突也未表面化,但劉備相信,對手心里應該有數。

平時交情泛泛,此時故作熱絡,這里面沒點問題才怪呢!

“此間哪里有什么要事?不過學習騎術,請教經驗罷了,眼下軍國之事,方是當務之急啊!”王羽的回答還是那么密不透風,合情合理,讓劉備一點破綻都找不到。

“看將軍的屬下神情惶急,是軍情有變?”劉備原本也只想著,是不是能趁王羽急怒之時,趁虛而入,本來也沒報多大希望,試探既已失敗,他又問起正事來。

“算是吧。”王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反問道:“玄德公來尋王羽,是否伯珪兄也收到消息了?”

“正是。”劉備心中暗恨。

王羽對待其他人都很直率,只有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喜歡繞來繞去的。按說這種對話方式,自己應該更擅長,奈何對方的身份地位高自己太多,自己縱有些本領,也施展不出,實是郁悶難當。

“玄德公既無心多說,我等還是速速去見伯珪兄吧,軍情如火,千萬耽誤不得。”

王羽的確不擅長拐彎抹角,不過,所謂近朱者赤,他一天沒事就和賈詡這樣的心理大師斗嘴,多少練出了點本事,尤其擅長以身份壓人,無往而不利。

“……喏。”面對王羽隨手扣過來的大帽子,劉備半晌無語,最后只能暗自苦笑,這次試探,又是以失敗而告終了。

不過,對方也高興不了多久,因為他即將面對的,是一群身份地位更高的人,稍有差池,就會身敗名裂,把先前贏的東西,全都輸光!

擺脫了劉備的糾纏試探,王羽一點興奮勁都沒有,他對口舌之爭本就不感興趣,要不是劉備身份特殊,他都懶得跟對方廢話。敢啰嗦?老子手下可是有大能在的,禰衡雖然還沒改口稱自己為主公,但儼然已經以幕僚自居了。

對劉備,王羽是以防范為主,別的不用擔心,關鍵是趙云不能讓對方搶了先。

至少在表面上,劉備行事的作風,是很符合這個時代的君子之風的,而且他還有個宗室的身份,也是滿口的仁義道德……盡管王羽的名聲已經遠在對方之上,但在趙云問題上,王羽依然沒有必勝的把握。

人心,本來就是世上最難測算的事物。誰知道歷史的慣性會不會發揮作用,讓這倆人一見如故呢?

要知道,劉備有識人之明,卻未必會用人。

看過白馬義從的戰法后,王羽已經明白,歷史上的趙云,為何在投效劉備之后,只能一直擔當近衛保鏢,很少出來獨擋一面了。

趙云精擅騎射,在劉備手下,他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

劉備前半生基本都在寄人籬下,與逃亡流竄中渡過,哪里養得起騎兵?等他發達了,地盤卻是荊襄、西蜀這種地方,山地河流很多,平地相對較少,根本沒有騎兵發揮的余地。

所以,趙云當了大半輩子保鏢,臨到老來,蜀漢故將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才在孔明的第一次北伐中,撈到了個先鋒的位置。

英雄無用武之地,王羽對此有過切身之痛,就算不考慮他自己的訴求,又焉能讓劉備得逞,埋沒英雄?

當然不!

要不是劉備和關張食同桌、寢同帳,出入皆同行,王羽都有心暗中把他給作了,徹底消除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的威脅。

當然,現在劉備離成氣候,形成威脅還遠得很,犯不上因小失大,只要不讓他識破自己的意圖,搶不到先手就足夠了。

眼下最緊要的,是回師酸棗!

“借兵?回酸棗?”進了中軍帥府,王羽劈頭就是這么一句,把公孫瓚給搞糊涂了。

“鵬舉,你現在回去,難道是要……你可要三思啊!奪人或許不難,你擺出強硬姿態,袁本初未必敢撕破臉動手,但這樣一來,他肯定會把挑起內訌的名聲推在你身上。那些名士,最擅長的,就是這個,某在幽州,就沒少吃虧。”

公孫瓚感慨萬千,王羽能聽得出來,對方這話也是發自肺腑。

“是啊,鵬舉,此事最好還是從長計議,公節與袁本初交情甚篤,多少也要看些情面。袁本初是個好顏面的,實在不行,送二十萬斛糧食予他,再尋人居中轉圜一二,將事情揭過去也就是了。你若是帶兵去討說法,事情恐怕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陶謙依然老樣子,擺出了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

袁術對陶謙的態度很不滿意,對送還糧食的提議更是不甘心,但他也只是哼哼了兩聲,并沒象往常一樣,暴跳如雷的反駁喝罵。

形勢比人強,由不得他不忍耐。

王羽見狀,心中也是暗嘆一聲,人算不如天算,饒是自己布置周密,終究還是無法做到面面俱到。可誰又能想得到,董卓和袁紹配合的如此默契,形勢一下就急轉直下了呢?

連袁術都啞火了,足見形勢之惡劣。

讓王羽無奈的是,這還不是他考慮不周全的問題。

按照先前的布置,老爹身邊,留下了足夠的兵力護衛。虎牢大捷之后,自己更是第一時間就遣人回報,通知老爹前來匯合。

這個計劃算不上萬全之策,可在當時的情況下,已經是最佳選擇了。

更穩妥的,就是出兵時就將老爹、蔡伯父父女都帶在身邊。這樣倒是能消除來自背后的暗算,但兵兇戰危,出戰之前,王羽可沒有十足的勝算。

他對公孫瓚等人的了解,都是從小說中得來,未必就準,何況公孫瓚在小說里本也沒多少戲份,性格什么的,根本就形不成明確的概念。

萬一施恩借勢的計劃失敗,聯軍關前慘敗,老爹、妹子都在軍中,那王羽就真的要學趙云,保護一群沒戰斗力的人,在亂軍之中殺出條血路了。

早知道,就應該提前打聽一下自家的親戚才對。王羽有些懊惱,他確實想不到,自家在洛陽居然還有親戚!老爹明明就是個龍套啊!怎么涉及的關系這么復雜呢?

和蔡邕是好友,是何進的心腹,跟袁紹、鮑信等人是同僚,現在,又冒出來了個官任執金吾的妹夫——胡母班!而且,此人還被董卓當做議和的使者,派去了酸棗大營!

胡母班的意外出使,直接打亂了王羽的計劃。

接到王羽的捷報后,王匡第一時間就動了身。接下來就是攻打洛陽的戰役,對老人來說,此戰意義非凡,就算不能親自上陣,能旁觀也足慰平生了。

畢竟領軍的人,是自己的兒子,父子同心,勤王救國,根本沒必要執著于領軍不領軍的問題。

到這里,王羽的計劃一切順利,他的信使比返程的袁紹到得更早,王匡這邊也沒耽擱。等到袁紹回營的時候,王匡一行已經在半路上了。

如果酸棗的兵馬都是袁紹轄下的,可能還存在風險,他可以當機立斷,率軍追擊。可聯軍就是聯軍,即便是盟主,也不可能令行禁止。

何況,王匡是去虎牢關助戰的,袁紹也沒法明目張膽的追殺,否則消息傳出去,他的名聲就全完了。

袁紹跟王羽的矛盾,根本沒有能拿到臺面上來說的。河內的錢糧,袁紹原本打算獨吞,作為底牌,為日后做準備的。這種理由,怎么說得出口?聯軍現在正乏糧,他這個盟主卻私下里搞小動作,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啊!

即便袁紹真的氣昏了頭,不顧一切的展開追殺,王羽也不擔心。

護衛王匡的是泰山兵,加上投奔而來的郡兵,都是精銳,忠心耿耿,又有于禁帶隊。就算追兵數倍于己方,以于禁的本領,堅守一陣子肯定沒問題。

酸棗距離滎陽,路途不過百里,于禁都不用派信使求援,只要點起狼煙,沿途接應的哨探就看到了。到時候,王羽只要拉上公孫瓚馳援便是,在平原地帶,袁紹的兵馬拿什么和白馬義從抗衡?

可是,就在王匡啟程的時候,洛陽的求和使者到了,正副使一共五人,其中就包括了胡母班。結果,王匡又回去了。

于禁知道王羽的顧慮,有心勸阻,可王匡的脾氣也很執拗,于禁不是賈詡,口才本非他所長,又哪里勸得動?

他雖然已經是泰山兵的統領,但王匡畢竟是家主,想用強也不可能。無奈之下,于禁也只能加強護衛,同時給王羽送信了。

后來的發生的事,就是酸棗信使帶來的消息了。

袁紹回營,聽聞有使者到,連見都沒見,看過名單之后,就下令將五人拿下囚禁,并力主盡殺之,他放出話來,誰反對,誰的立場就不堅定!

除了胡母班,其余四人分別是: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環。都是朝中大臣,和諸侯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袁紹的命令一下,眾諸侯當即一片嘩然,

然而,袁紹也有充分的理由。

因為他出任盟主,袁家在洛陽的數百口,已經被董卓殺了個干凈。正邪不兩立,這五人擔任的是大漢朝的官職,拿的是漢廷的俸祿,卻為國賊奔走效勞,當然要殺。

有人贊同,有人反對,都有理由,各有立場,于是,兩邊各執一詞,鬧得不可開交。

王匡掛念妹夫安危,當然沒法置身事外,實際上,他是反方中,最堅定的那個。

袁紹要的就是王匡出頭,他正好借故發作,趁機連王匡一起拿下,扣個人質在手里,他就可以慢慢收拾王羽了。

不過,現在正反雙方還沒分出高下,王匡身邊的護衛也很嚴密,袁紹一時還下不得手。

但形勢已經相當危急了,由不得王羽不急。

現在還不要緊,可是,一旦洛陽的消息傳到酸棗,均勢恐怕立刻就會被打破,回師是必行之策!

王羽派往洛陽的斥候回報,董卓已經放出了風聲,要撤出洛陽,退往雍州!

沒人比王羽更清楚,一旦董卓這個大目標消失,關東諸侯們會做出什么事來,董卓撤退,就是內訌的信號!

王羽打定了主意要回師,上述的理由能說的,都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袁紹公報私仇,置國家大事于不顧,執意為難王羽。我若妥協,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反而會變本加厲。若父親被當做人質,羽忠孝難兩全,到時候又如何面對諸位?”

公孫瓚拂衣起身,昂然道:“鵬舉言之有理,男兒立于天地間,行事原不該瞻前顧后,只消勇往直前,總能破荊斬棘,殺出條路來!也好,某便與你一同走一遭!”

“某也與你同去,若非那個妾生子只顧自己出風頭,叔父一家,原本也不至如此!”有了公孫瓚帶頭,袁術也恢復了幾分精神,他咬牙切齒道:“某倒是要當面問問他,他莫非要把所有人都害死,只剩他一個,這才稱心如意嗎?”

“那就有勞二位兄長了。”王羽也不客套,當即向二人一拱手,然后向陶謙點點頭,“虎牢關就有勞陶公費心了。”

“老夫自當精心守護,只是……唉。”陶謙還想勸說幾句,可能說的都被王羽說完了,他哪里還說得出有力的言辭?最后,也只能長嘆一聲,目送幾個盟友出門遠去了。

國事艱難至此,好容易有了點曙光,卻又禍起蕭墻,這大漢朝當真沒救了嗎?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03:47

第五十六章 聯營劍弩張

自從聯軍匯聚酸棗以來,酸棗城內,便呈現出了一片蕭索景象。
對百姓來說,兵災,是世間最可怕的災難,沒有之一!

絕大多數人都出城避難去了,只有那些實在無處可去的貧民,以及少數大戶人家,才留在了城中。前者是無可奈何,只能盼望奇跡的出現;后者則是心里有底,無論世道怎么變化,他們都可以安然無恙,因為他們有財有勢有人脈!

不過,近幾天來,大戶們也開始心神不定了。原因很簡單,比他們更有權勢人脈的五位大臣,正面臨滅頂之災,士人的身份,已經不再是免死鐵券了。

如果說操刀的是董卓那種粗鄙武夫,還好理解,但這一次,要殺人的,卻是同為士人的眾名士們,酸棗城內的豪強,一時也是人人自危,大有兔死狐悲之意。

其實,消息原本傳的沒這么快,但縣衙大牢里,不絕于耳的罵聲,已經說明了一切。消息早就已經傳播了全城,甚至擴散到了整個陳留國。

“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表面銜奉王命,不敢玷辱。實則不過嫉妒董卓,意圖效仿罷了,都是一丘之貉,如今更是擅囚國家大臣,意圖謀害,此等之人,還敢談什么王佐大義?”

罵的最兇的,就是胡母班。盡管這次出使,并不是以他為主,但他卻是最激憤的一個。

當年他和張邈等人并稱八廚,就是因為他們仗義疏財,在黨錮之禍中,靠著義憤和錢財,救過不少士人,人緣極好,他自己也深以為傲。

誰想到,以朝廷的名義出使,卻落得這般田地,他既羞且怒,正是氣不打一處來。

被罵的狗血淋頭,但王匡依然苦口婆心的勸著:“季友,你稍安勿躁,渤海只是傷心與家人慘死,一時激憤罷了,匡和諸君會努力勸說他的,你就不要火上添油了。”

“激憤?董卓入朝,好歹還是奉了故大將軍的命令,卻不知袁本初奉的又是誰的命?三公?笑話,三公好端端就在洛陽,何時何地,將命令傳達于何人?又是何時,方才到了袁本初手里?”

名士暴走起來,狂勁都差不多,胡母班的言辭倒是沒有禰衡那么刻薄,但也很有點不分敵我的意思。

“袁本初無端生事,咎由自取,害了袁公一家。公節你呢?你又是奉了誰的命令,先在河內橫征暴斂,暴虐害民更盛董卓,然后又屯兵渡口,劍指洛陽?你難道不知道,你的行為形同叛逆嗎?洛陽軍民一夕三驚,皆因你而起嗎?”

他越罵越激動,最后站起身,指著王匡的鼻子喝道:“尤為可恥的是,你遣子行兇,卻又處事不周,只傷了董卓一耳,未曾斬草除根,如今董卓兇焰更盛,朝野荼毒,都因你父子而起!你還有臉來勸我?還不速去,免再遭辱,傷了兩家親緣!”

王匡勸不動妹夫,只能嘆口氣,訕訕而退,身后,胡母班猶自叫罵不絕。

一出門,于禁就迎了上來。

“主公,您還是不要再來了,尊使心志甚堅,遠非言辭所能動,反而您輕車簡從而出,容易給人留下可趁之機。”

王匡搖搖頭,“本初只是一時傷心,怒生惡言,并不是真的要對我怎樣,不過,季友就……”說著,他又是一聲長嘆。

于禁沉聲道:“主公放心,公子已經得信,說不定已經在回營的路上了,有公子在,一切難題都當迎刃而解。”

“什么?鵬舉要回來?”

王匡臉色劇變,頓足道:“他回來做什么?以他的脾氣,回來只會添亂啊!而且,他回來了,虎牢關怎么辦?進兵洛陽之事又當如何?因私情而廢國事,這又豈是臣子所為?”

“……”于禁不能答。

按照王羽事先的布置,和他一貫的風格,這次回來,八成是要大鬧一場,說不定還要搶人什么的,所以,于禁已經做好了翻臉動手的準備。

不過,搶人容易,善后就麻煩了。

王匡的擔憂,于禁是明白的,但他沒多做考慮,那不屬于他的職責范圍。按照主公的交代,他只要練好兵,做好保衛工作就可以了,大局戰略什么的,只要信任主公,奉行不悖即可。

王匡也沒指望得到答復,相處這些天,他已經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屬下很熟悉了。

正如王羽所說,此人性格嚴謹,做事井井有條,表面上的確不出彩。可是,但凡懂些兵法之人,看過于禁練兵的成效,以及布置的營盤和警戒線,就會知道,什么叫做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對此,王匡也只有驚嘆感慨的份兒了。

他聽管家王朗說過,王羽當日挑人的時候,就是在人群里隨意走了一圈,然后隨手點出一人,問了個名字,結果就挑出來這么一位堪稱名將之人。

是運氣?還是眼光?只有變得高深莫測的兒子自己才知道,老王匡無暇深思。

實際上,若不是胡母班之事牽涉太多,后果太嚴重,他原本不打算再插手家事,尤其是軍務。兒子做的很好,只要交給他就可以了。

可胡母班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恐怕……唉!老王匡再次嘆了口氣,舉目希望,只見殘陽如血,天空陰霾,他的心情越發的沉重了。

因為心情太過沉重,所以他并沒有留意到,于禁臉上不動聲色,但手卻一直按在刀柄上!從手背上的浮現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握得相當用力!

這是一個信號,接到信號的泰山兵,都打起了全副精神,手中的強弩上,雖然還沒放上箭矢,但弓弦卻早已張緊,隨時可以進入戰斗狀態!

劍拔弩張!

于禁的嚴陣以待,并非無的放矢。

路邊的一處院落中,正擠滿了人。

一眼望去,盡是形容彪悍的甲兵,逢紀混在其中,顯得分外瘦削。此刻,逢紀也是手握劍柄,滿臉急切,一副恨不得破門而出,大開殺戒的樣子。

“怎么樣?有沒有機會?”

他問詢的對象,是個軍將,后者站在墻角,借著屋檐的掩護,窺看著外面的動靜。他半晌沒出聲,直到外面的腳步聲漸遠,他這才轉過身來,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不行?”逢紀很不滿的說道:“高將軍,主公可是吩咐了,不要怕事情鬧大,只要能拿下王匡,就算付出一定代價也在所不惜。”

“元圖先生,非是末將怯戰,不遵從主公的命令,實在是敵人戒備森嚴,無隙可乘。”

那武將微一皺眉,不過還是耐心解釋道:“酸棗城的城防,畢竟控制在張邈等人手上,末將的兵雖多些,但面對嚴陣以待的敵人,卻也無法搶在張邈干涉之前,速戰速決。何況,敵將雖是無名之人,但觀其軍容可知,他治軍的本領卻非同一般,倉促出戰,或許反為所敗亦未可知。”

說著,他一拱手:“元圖先生,若是你一力承擔后果,那末將便遂先生所愿,這就追擊王匡如何?”

早在輔佐袁紹前,逢紀就已經是南陽有數的名士了,脾氣大得很,哪里受得了一個武將的頂撞,哪怕對方說的在理也一樣。

“哼!”他怒瞪了那武將一眼,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了。

“高大哥……”周圍士卒都有些擔憂的看著主將,他們不知道那位元圖先生到底哪里厲害,但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名士確實很厲害,否則怎么會得到四世三公的袁家人的看重?

自家主將惹怒了此人,難保對方不報復,行伍出身的武將,哪怕武藝再好,又怎么當得起名士一怒?

“隨他去,我高覽還沒下作到要靠拍馬奉承升官發財的地步!傳令下去,收兵回營。”

“喏!”

“稟報主公,王使君已經從西門離開,跟城外的大隊人馬匯合,渤海兵馬也收兵回營,從東門出去了。”

“呼,還好,總算沒動手……”張邈松開捏著眉頭的手,長長出了口氣,只覺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諸侯們原本就有諸多不和,如冰層下的暗流一般涌動著。虎牢大捷就像是一柄大錘,直接把冰面砸破,將暗流顯露出來;而朝廷的使者,更是如同在烈火上澆油,一下就把聯盟推向了崩潰邊緣。

今天這種劍拔弩張的場景,并不是張邈第一次經歷,但每次都讓他心驚肉跳的。

他現在還能憑借東道主的身份,和相對雄厚的實力,讓沖突雙方有所顧忌。但這種對峙持續的久了,難保不發生意外,一旦打起來了,他一樣無法置身事外,只能選一邊加入,這才是最讓他頭疼的。

從本心來講,他更愿意選擇王匡這一邊,他跟王匡是故交,與胡母班的交情也不淺。雖然王羽的功勞讓他有些眼紅,但也就是眼紅而已,離反目成仇還遠著呢。

對袁紹,他就是純粹的不滿了。

袁紹素有名望,他原本也是很敬重對方的,可是,袁紹打著盟主旗號辦的這些事,實在讓人無法信服。就算要爭功,要火并,也得等打進洛陽之后啊,現在就抽后腿,算是個什么章程?

盡管如此,但他還是不希望真的內訌,這不是哪一方會贏的問題,而是一旦開始內訌,勤王大業就會中途夭折。袁紹等人都不用搞其他小動作,他們只要各回轄地,聯盟就得分崩離析。

韓馥回到冀州,袁紹回到渤海,公孫瓚還敢繼續逗留嗎?

孔伷、劉岱回到豫州、兗州,陶謙能沒有后顧之憂?

河內軍也一樣,上黨太守張楊跟袁紹是一個鼻孔出氣的,王羽再牛,他敢放任張楊在河內盤桓么?

最后,也只有袁術沒什么隱憂了。

可是,袁術倚為干城的孫堅在梁縣被打得全軍覆滅,即便僥幸生還,想重振旗鼓也不知要等到何時了,沒了孫堅,袁術還能有什么作為?

到時候,張邈這一路人馬就是孤軍,要么放棄,要么孤軍深入。所以,有可能的話,他還是想把聯盟維系住。

然而,事與愿違,好容易送走了搞不清狀況的王匡,和心懷叵測的逢紀,壞消息卻依然不放過張邈。

“報……主公,洛陽有信,董卓在朝會上提出了遷都之議,太尉黃琬、司徒楊彪力阻而不得,如今洛陽已經一片大亂,百姓紛紛外逃!”

“什么?”張邈大驚,這個消息來得真是太不是時候了,簡直就是重重推了聯軍一把啊!

“報……主公,袁渤海升帳,召各路諸侯前往議事!”

“……”張邈遍體生寒,袁紹此舉,分明是要攤牌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06:58

第五十七章 拔劍即生死

“諸君,自會盟以來,海內洶洶,義氛高漲,天下義士,無不歡欣鼓舞!如今,董賊已然喪膽,意圖西逃,這是聯盟的勝利,是天下義士的勝利,是大漢朝的勝利,是諸君共同努力的結果!這輝煌的成就,必將銘刻青史,流芳百世!”
諸侯大會一開場,盟主袁紹就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聞者無不精神大振。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沒錯。

經歷了近日來的變故,張邈等人不會聽不出袁紹的言外之意,無非就是弱化王羽那幾場勝利,強調聯盟的作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倒也不錯,若不是聯軍四面出擊,分散了西涼軍的兵力,王羽也無法獨力取勝。即便張邈更傾向王匡一些,他同樣也認可袁紹的說法。

袁紹又大肆發表了一通感言之后,開始進入正題。

“董卓若是單純膽寒欲逃,為了免除士卒爭戰之苦,百姓不受兵災,我等不是不能網開一面,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董賊兇頑,他不是自己逃,而是要挾裹朝廷和百姓一起走!妄言要遷都!我等深受國恩,怎能讓賊子如意,社稷慘遭荼毒?”

“不能!”

“請盟主調兵遣將,進兵洛陽,擒殺國賊!”

帳下的反應十分熱烈,張楊、袁遺等人都是大呼小叫,后者更是義憤填膺的請上了戰。

不過,倒也不能說響應的那幾位表演得太過,這話本身就有相當的煽動力。

追擊逃跑的敵人,和圍攻拼死抵抗的敵人,難度當然不能同日而語。前者是打落水狗,不論打沒打到,都能撈個好名聲;后者是打餓狼,狼沒那么容易打死不說,還可能會被反咬一口。怎么選擇,自不用說。

“某以盟主的身份下令,全軍出擊,兵發洛陽!令前軍公孫太守幾位,三日內全軍出關,挺進洛陽,為大軍開路,不得有誤!”

“喏!”

果然來了!張邈與兄弟張超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全軍出關西進,和西涼軍拼命,把關隘留給心懷叵測的盟友,讓后者撿便宜?只消公孫瓚等人還有半分神智在,他們就不會這么做。

要知道,西涼軍并沒有徹底失去戰斗力,威風八面的孫堅全軍覆沒就是明證!一旦進兵不利,后路又被堵住,那公孫瓚等人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此外,朝廷中出了幾個敗類,身在朝堂,不以匡扶社稷為念,反而屈于強權,為董賊張目,竟然在討董形勢大好的時候,來營中勸某等退兵!某意已決,出兵之前,斬此數人祭旗,以激勵士氣!”

“且慢!”

袁紹話音未落,王匡已是急急出列,高聲勸阻道:“盟主且聽王匡一言,朝中諸君,實非與董賊同流合污,只是或受逼迫,或以朝廷安泰,生民安居為念,不欲神京遭受兵災罷了。那五位都是天下名士,若就此殺之,恐傷天下士人之心,盟主愛才之名啊!”

“公節此言大謬!”類似的勸言,袁紹這些天不知聽過多少,哪里會放在心上?他嚴詞反駁道:“正因為是名士,所以要格外認清是非善惡才對。若是在涉及國體的大是大非上,為天下表率的士人都含糊其事,天下人會怎么想?”

他抬起雙手,高舉過頂,一臉肅穆的說道:“國家大事與私人名聲情誼,孰輕孰重?我袁失為國為民,已經搭上了數百口人的性命,哪里還會在乎些許身外薄名?”

袁紹能以庶子的身份,在名望上壓過袁術這個嫡子,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的儀容風度。這個時代,以貌取人的風氣很重,禰衡之所以一直不受人待見,性格和他那張臭嘴固是重要因素,但長得丑這個缺陷,也是不可忽略的。

袁紹的口才也不錯,配合以莊重的神情,這一番大義凜然的發言,直接將王匡駁得啞口無言。

張邈等有心打圓場的,同樣打了退堂鼓。

袁紹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勸的話,很容易把公事變成私仇。王匡有親戚在,不得不出頭,但其他人和那幾位都只是有交情而已,犯不上強出頭。

如果殺了那幾個名士,就能維持住聯盟的團結,那么,這點代價也是值得的。

打圓場的退縮了,王匡勢單力孤,又顯得理屈詞窮,袁紹的氣勢大漲。

用不著他示意,張楊等人已經開始推波助瀾了。

“《左傳》有云: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公節,你一生忠君為國,向來一往無前,怎么涉及到私情,就做此婦人之態?”

孔伷跟袁紹交情普通,不過,說風涼話什么的,他一向樂而為之。王匡生了個好兒子,他早就嫉妒得兩眼發紅了,有落井下石的機會,他豈能輕易放過?

“不如這樣,公節本就是天下忠臣義士的表率,不如就由公節親自行刑,大義滅親,以全氣節,為天下人留下一段佳話如何?”

“此議甚善。胡季友此番出使,攜二子而來,公節為國事而斬其父,為親情而生其子,正是忠義兩全之法。”

“大義面前,容不得含糊遲疑,王使君,你可要想清楚啊!”

袁紹黨羽眾多,在加上孔伷等推波助瀾的,聲勢高漲,一下就把王匡給逼到了死角上。

老王匡渾身顫抖,神情凄惶,他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殺不殺妹夫,應該只是件小事,怎么可能牽扯到忠誠問題?

自己父子一直以來的努力和奮戰,卻無人提及,那幾場大勝又算是什么?與忠誠無關?

如果是這樣,那組成這個聯盟又是為了什么呢?自己一直以來堅信的東西又算是什么?

還有,自己和在場諸人的交情,又如何呢?

王匡老淚縱橫,萬念俱灰,“本初,念在你我相交一場的情分上……”

“大義面前,豈容私人情誼?來人,將罪臣退出營外,皆斬之!”袁紹疾聲厲色,全然不為所動:“另外,王使君累了,去幾個人,帶他下去休息。”

“喏!”兩邊自有袁紹的甲士應命。

大事成矣!

一時間,袁紹也是志得意滿,殺了胡母班等人,可以立威,還可以警告王羽;眼下無人能與他抗衡,正好借機扣下王匡,作為人質。

有了這一急一緩的兩手,不愁王羽不乖乖聽命,此子勇猛善戰,正好拿來做先驅,就算不能盡破西涼兵馬,也能極大的消耗西涼軍的實力。到時候,自己再趁虛而入,還愁大事不成嗎?

若不是場合不對,城府也夠深,袁紹幾乎要得意的大笑出聲了。

帳下眾人則是神情各異。

王匡摟著兩個外甥大哭,幾個甲士圍在他身邊,另一群甲士則是隱隱圍住了王匡的護衛。

于禁苦勸王匡不要參會而不果,干脆留在了營中。他擅長的不是武藝,跟來也意義不大,反倒是掌控住兵權,就有反擊的機會。

見過剛才的一幕,胡母班對王匡也沒了怨懟,望著抱頭痛哭的三人,他只是搖頭嘆息。

其他各路諸侯,或是目露悲憫之色;或是別過頭去,不忍再睹;或是面帶冷笑;也有不少人一臉木然,就是沒人打算為王匡出頭。

再這么下去,討董的功勞,就要被王羽占盡了,大家豈不是白跑一趟?他父子既然不識進退,借袁本初之手,煞煞他們的銳氣也好。

反正董卓已經準備逃跑了,勤王大功,已是觸手可及,瓜分戰果,分配功勞才是主題。

“王使君,這就請吧。”為首的甲士不耐煩的催促著王匡。

元圖先生事先交代過,泰山兵的統領不是個普通角色,須防夜長夢多。

所謂同行相輕,使臣中為首的韓融,也是潁川人,名望素在孔伷之上,他早就懷恨在心了。此刻,看到那幾位階下囚的狼狽相,孔伷也是冷笑有聲:“既然從了賊,就要有身死的覺悟,自古正邪……”

一句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帳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開始是有人叱喝怒吼;隨即,兵器碰撞聲和慘叫聲大作;不等眾諸侯怒喝出聲,令人去外面查看,亂戰的聲音已經接近了中軍帳!

光是聽聲音,眾人就已經可以想象出外間的情景了,有人闖營!而且攻勢極猛,極為堅決,可以用勢若破竹來形容。

結合當下的局勢,再稍加聯想,闖營者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來人……”袁紹臉色驟變,駭然起身。

“轟!”結果他的手剛抬起,帳門處就傳來一聲巨響。

“嘩啦啦……”袁紹定睛急看時,卻見一名甲士撞破帳門,正在地上翻滾,甲葉與地面摩擦,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噪音,顯然,他是被人丟進來的。

待到人肉沙包終于停止滾動,袁紹才看清對方面容,一見之下,他也是驚怒交集,這個生死不知的甲士,正是他的親衛統領蘇由!

“何人膽敢……”

“是誰……”袁紹的質問還沒說完,就被帳門外傳來的一聲怒喝給打斷了。

那個聲音相當年輕,但卻沒人敢忽略其中蘊含的怒意,那不是用一句少年人行事魯莽,就能詮釋得了的……

匹夫之怒,尚血濺五步;霸者一怒,非流血千里,不能消也!

“撕拉,撕拉!”一刀一矛,穿破了軍帳,一左一右向兩邊一扯,把帳門徹底撕爛。

“崩!崩!崩!”隨即,松弦聲急響,破風聲大起,強勁的弩矢,準確的指向了圍在王匡身邊的幾名甲士!

“啊!”慘叫連聲,血光飛濺!

“是誰,要囚我父親?殺我姑丈?”

怒吼聲隆隆,一個英武少年昂然入帳,雄姿英發,顧盼之間,霸氣四溢。

“王羽在此,誰敢放肆,不妨拔劍一戰,分出個生死高低!”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11:05

第五十八章 亮劍誰爭鋒

從闖營奪門,到擲人破帳,再到架弩殺人,王羽現身,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數息時間之內。但就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王羽已經徹底展示出了決心和魄力,將一眾諸侯震得目眩神馳,久久不能自已。
如今,亂世的征兆已經很明顯了,但名士們還沒完全適應過來,他們更熟悉的,還是過去的那套東西:武力只是籌碼,權謀才是根本。

從權謀方面考慮,袁紹的計策是很完美的。

進可攻。

袁紹占了大義的名分,王匡只能不斷讓步,最后被壓迫到死角上,把先前贏的東西,全都輸回去。

退可守。

大義不僅僅是個名分,而且還有實質上的威脅。王家父子一旦采取強硬的措施,很容易就會將已經岌岌可危的聯盟,徹底推向瓦解。這樣重大的責任,是王家父子萬萬承擔不起的。

所以,洛陽的消息一傳過來,袁紹就下定了決心,他認為,只要排除了張邈等中立派的干擾,他就吃定王家父子了。

事實上,他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在他的謀略面前,王匡絲毫沒有招架之力,只有痛哭流涕的份。而王羽還遠在虎牢關,就算真的回來,多少也要有所顧忌,到時候還不是任他拿捏?

誰想到,王羽真的回來了,而且采取行動之果斷,下手之狠辣,遠在袁紹所能想到的最壞的情況之上——他竟然連話都不說,一見面就下死手,而且還放出了拔劍生死的豪言!

王羽這一亮劍,直接把雙方逼到了決裂邊緣,退無可退!

袁紹若是讓步,盟主的威嚴就徹底沒了,世人說起此事之時,會把他形容成只敢在背后搞陰謀詭計,一到見真章的時候,就退縮的卑鄙小人,沒有膽魄,更加談不上器量。

所以,袁紹斷然不能讓步。

而王羽闖營殺人,當眾亮劍,同樣沒打算給自己留退路。

眾人受驚于王羽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同時,心中無不凜然:今天這場是誓師大會?不,這分明是鴻門宴啊!

誰能笑到最后?

是老謀深算的豪門名士技高一籌?

還是霸氣外露的將門虎子以力破巧?

諸侯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開,將中間的寬闊地帶,留給了對峙的雙方。

“保護主公!”

名士們不擅長應付這種血腥酷烈的場面,但袁紹手下的甲士卻沒受多大影響。他們只是在最初的時候,驚愕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清醒,紛紛搶前,在袁紹身前列成了一道人墻。

刀劍出鞘,鐵甲鏗鏘!

中軍帳內,殺氣騰騰!

帳外,遠近之間,也是人聲鼎沸,顯然是諸侯們的軍隊都被驚動了,正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身前有了保護,外援也源源而來,袁紹暗中松了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王羽控制了大營周邊,那樣的話,就真的麻煩了。

眾諸侯的身份固然尊貴,正常情況下,沒人敢對他們怎么樣,但王羽行事,顯然不怎么合常理。拿通常的慣例規矩往他身上套,肯定是要碰壁的。

“大膽!”

膽氣一壯,袁紹的盟主氣度也恢復了,他指著王羽喝罵道:“王羽,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豈容你這豎子放肆?若是識相,就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將與在場諸君,念你年少無知,尚可從輕發落,若是不然……”

“放肆?”

王羽眼中精光一閃,揚聲斷喝:“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廝殺,饑餐虜肉,渴飲冰雪,袁將軍您在何處?在酸棗高座置酒,大會親朋!將士們在虎牢關下血戰,袁將軍在十里之外冷眼旁觀!將士用命,攻克雄關,袁將軍卻回頭就走!”

“原本羽還以為,軍情緊急,良機難逢,袁將軍回營是為了調兵遣將,攻打洛陽,誰想到將軍回營,卻是太阿倒持,暗算自己人來了!呵呵,王羽不才,倒要在這里問上一句,諸君會盟討董,到底所為何事?到底是誰辜負了天下人的期望,因私廢公,肆意妄為!”

王羽的嗓門本來就不小,中氣又足,一通怒吼,擲地有聲,連帳外鼎沸的人聲都被壓下了不少。

正圍攏過來救援的,不僅僅是袁紹的部隊,而是各家都有,沒有統一的指揮。聽到王羽只是在質問袁紹,自家主公沒危險,眾兵將都放緩了腳步,息了拼命死戰的心思。

當然,王羽身后那十幾張強弩也是很有威懾力的。盡管強弩不多,殺傷有限,但沒有必要,誰也不想第一個上去試其鋒芒。

見軍心似有動搖的跡象,袁紹連忙高聲反駁:“十數萬大軍云集,牽涉何其多也,前哨戰告捷,本將自會與諸君商議如何犒賞;行軍之際,士卒艱苦,自有諸侯為其運輸糧草;軍國大事,大臣名士尚恐思慮不周,豈是你這豎子所能知之?豈是你一黃口孺子所能妄自揣測的?”

“哦?”王羽劍眉一挑,冷笑著反問道:“這么說,袁將軍也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了?”

“……”王羽的用詞古怪,袁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但他心知,王羽的優勢是突襲,拖延時間對自己更有利。

所以,盡管王羽的冷笑似有深意,讓他背生冷汗,但袁紹還是決定和王羽繼續對質:“是又如何?”

“果然是很大的一盤棋呢,深謀遠慮!”

王羽剛闖進來的時候,氣勢如虹,效率也很高,他第一時間殺人奪人,把老爹王匡,還有那幾個朝廷大臣一股腦的保護了起來。

隨后質問袁紹的時候,他也是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模樣。但此刻,他似乎覺得勝券在握了,居然不緊不慢的和袁紹斗起了唇舌。

眾人疑惑之余,也不由松了口氣,要是就此大打出手,將會是一場沒有勝負的戰斗。最危險的未必是兩個當事者,袁紹的勢力更大,王羽勇猛無雙,但他們這些池魚就很無辜了。

“當日我父子駐守河陽,窺視敵后,使得董賊惶惶不可終日。結果西涼張濟,竟從平津潛渡,攻我側后!若非陰差陽錯,牛輔未曾配合進兵,我父子早成了冢中枯骨。究其原由,西涼軍狡詐是其一,然則,駐守盟津的韓浩,坐視敵軍潛越才是致命原因!”

“韓浩不過是個別駕,而且還是我父親手提拔的,他為何行此不忠不義之事?他哪來的膽子,目的何在?”

王羽突然提前舊事,眾諸侯都是一愣,繼而眼中都閃過了不屑的神色。韓浩和王匡那點子恩怨,還用說嗎?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就知道。

“韓別駕曾散盡家財,招兵買馬,保護鄉鄰不為盜賊所害,其忠義,我父子素來都是敬佩的,否則也不會委他以重任。所以,對他的墮落,羽倍感痛心之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羽的語氣有些低沉,眾諸侯都是面面相覷,似乎,好像韓浩是被王公子你借刀殺人的吧?你現在貓哭老鼠算是怎么回事?何況,韓浩的事跟現在的話題似乎沒關聯吧?

“當日韓別駕慘敗于盟津,身受重傷,混跡于潰兵中而逃,半路已然不支,垂垂待斃。想是天意使然,羽率兵救援的路上,正遇見了他,雖然羽不懂歧黃之術,但總算知道些急救的土辦法,讓韓別駕留下了遺言。”

“什么?”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韓浩的死訊,其實只是眾人猜測后,得出的結論。那場大敗之后,此人就此失了蹤跡,只能認為他死于亂軍之中了。

結果王羽現在突然宣布,韓浩死前跟他在一起,還留下了遺言什么的,以王羽膽大包天的性格,這豈不意味著……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韓別駕生前雖誤入歧途,但若非那權高望眾之人教唆,他也不會犯下這種過錯!袁紹,你為了籌集錢糧,指使我父搜刮河內豪強,然后為了滅口,又挑撥韓別駕等人,縱敵陷害友軍,意圖霸占河內,擴充實力,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王羽前面一句話說完,袁紹就隱隱覺得不對了,等到王羽突然說什么人之將死,袁紹更是覺得頭皮一炸!他沒想到,王羽竟然突出奇兵,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把矛頭對準了他。

這下麻煩了!

別人一時間可能還回不過味來,但袁紹如何不知道,王羽這是要混淆視線,把半公事半私仇的沖突,徹底轉化成私人矛盾!

早知道,還不如不要等援軍,直接開打呢!袁紹腸子都悔青了,如果剛才直接開打,由于王羽咄咄逼人,他又有盟主的身份,大多數諸侯還是會偏向于他的。

王羽應該是輕兵回返,河內的主力部隊并沒跟回來,人馬并不多,只要擋住他的突襲,形勢就會反轉。

可現在就麻煩了,王羽突然祭出了韓浩這張牌,以陰謀論來詮釋雙方的關系,兩人的沖突就徹底變成了私仇。

除了鐵桿嫡系的幾路諸侯之外,袁紹已經變成了孤軍,實力雖然仍然占優,但已經不具備壓倒性的優勢。萬一王羽再拉過去幾個有力人物,比如張邈之流,強弱之勢還可能逆轉……

不行,不能再跟他東拉西扯了,必須立刻動手!

“荒謬,荒謬!若是天下人都和你一樣,空口白話就來誣陷大臣,那這天下豈不比黃巾賊造反時還亂?誰與我將這豎子拿下,以儆效尤?”

“顏良在此!”

“文丑在此!”

袁紹身后轉出二人,這二人虎背熊腰,極其雄壯,隱在眾甲士之中時,已經頗為乍眼,這一站出來,更是不得了,帳中仿佛多了兩座山一般。

“甚好,速速動手!”袁紹大喜,為了這場有可能的沖突,他特意將這兩大猛將調來,就是為了對付王羽。這二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乃是河北成名的高手,兩個打一個,就不信他們拿不下一個少年。

“喏!”顏良、文丑也不答話,應諾一聲,一左一右的就沖了上去!

“咚咚咚……”腳步聲急響,仿佛戰鼓一般,兩旁諸侯無不動容,只有王羽依然從容,他也不忙著招架反擊,而是不慌不忙的探手入懷,似乎要拿什么東西。

“殺!”看了王羽的做派,顏、文二將也略有遲疑,畢竟對方的名聲太大,讓人不得不顧忌。不過,除了主公的命令,他們跟王羽也算是有私仇的。

王羽提前搬走河內的錢糧,固然是針對袁紹,但同時也擺了這倆人一道,讓他們撲了個空。這倆人都是火爆霹靂的脾氣,早就把王羽恨到了骨子里,哪里肯放過這個良機?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王羽的手終于從懷里拿出來了。讓人驚異的是,他手中不是什么秘密武器,而是一卷竹簡!

刀槍臨體,勁風甚至已經波及到了軍帳邊緣,他竟然全然不理會,不要命了嗎?

當然不是,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適才割開帳門那一刀一矛,又出現了!

刀矛以不遜于兩大猛將的勢頭,幾乎在同一時間,分別迎上了顏良文丑!

“當!”仿佛遠古的混沌鐘初鳴,一聲轟然大響,幾乎將帳內眾人的耳朵震聾,軍帳內外,無分兵將,盡皆色變!

“關羽在此!”紅臉橫刀的是關羽。

“燕人張翼德在此!”黑臉持矛的是張飛。

隨著關、張的現身,帳內的緊張氣氛,再次達到了巔峰,眾人驚嘆于四將的勇猛,更為王羽的定力而震驚。

但對王羽而言,他的心思完全沒放在諸侯們的反應上面,因為剛剛發生過的,和即將要進行的,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強強對撞!

關、張對顏、文!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15:09

第五十九章 威勢凌群雄

趕回酸棗的路上,王羽一直在考慮如何妥善的化解這危機,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硬來最省事。
跟袁紹這種人斗心眼,他真心沒什么把握,除非賈詡肯全力出手,還有點希望。

其實,袁紹那邊的智囊也不少,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在別人的主場,先機也已經被占了,情報也少……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賈詡出手,同樣難以穩操勝券。

還是硬來最穩妥,也最符合自己的風格。

硬來不代表無謀,事實上,硬來可以直指問題的核心,不管怎么樣,先把人質救出來,其他事沒那么緊急了。

名聲什么的無所謂,現在可是亂世,只要拳頭夠硬,名聲夠大就行了,忠君、仁義、顧全大局之類的并不是很重要。有,就是賺到的;沒有,也沒什么損失。

于是,王羽策劃了這場闖營行動,為此還特意帶來了兩大打手。

不過,就算是王羽這個策劃者,也未曾想到,竟然在這里撞上了顏良、文丑,這說明袁紹也是有備而來,不是隨隨便便策劃了個陰謀就完事了的。

現在的問題是……關羽、張飛的武力值,和顏良、文丑比起來,誰高誰低?

后世的三國迷對此有過很多爭論,最終也沒有一個定論。

從戰績上來看,關張對上顏文,勝利完全就沒有懸念,因為關羽最出名的事跡就是斬顏良,殺文丑了。

不過,從實際情況考慮,關羽斬殺顏文時,都有一些特殊的因素,諸如突襲、沒防備、兵敗心怯等等。王羽不是考據黨,那些理由他也記不全,也不在乎,反正誰強誰弱,打過一場,就都知道了。

用這種模式考慮問題的,不只是王羽,那四大猛人,也都是這么想的。

對過一招,不分上下,雙方都驚訝于對手的強力,同時,也不忿于對手之強,因為他們都沒能達到出招前的目的。

顏、文的目的當然是斬殺王羽,而關、張的目的同樣是斬殺對手,至不濟,也要把對方的兵器崩開。結果,第一招的碰撞,卻是個平分秋色的局面,這叫四大猛人如何甘心?

不分上下?怎么可能?

老子才是最強的!

稍微打量了對手一下,四人不約而同的揮動起兵器,兩兩戰成一團!

關羽對顏良!張飛對文丑!

一場精彩絕倫,也激烈無比的對戰,就這么突如其來的爆發了。

刀風凌厲!

關羽顏良用的都是大刀,在這兩人的神力之下,那刀風直如實質一般!盡管兩人對戰的地點,出于軍帳的門口附近,但是,哪怕是離得最遠的袁紹,依然清晰的感受到,頭臉上的眉眼須發,皆是陣陣生寒!

吼聲如雷!

張飛用的是矛,文丑用的是槍,兩人的兵器不一樣,但卻也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這兩人都喜歡一邊打,一邊吼。

“喝……”

“哈……”

“當!當!當!”

吼聲并上槍矛碰撞聲,仿佛形成了某種韻律,但卻沒人有余暇欣賞,因為對大多數人而言,那是死亡的旋律!

中軍帳是很大,很結實的,但王羽突入的時候,就已經進行過一次破壞了,哪里還經得起這四大猛人的折騰?

刀風過處,布破幔裂,轉眼間便已支離破碎!

槍矛交擊,繩斷柱折,欲藕斷絲連亦不可得!

軍帳很快就變得搖搖欲墜了,再過片刻,仿佛天崩地陷一般,偌大的軍帳,仿佛泄了氣一般,轟然崩塌,激起了一片驚呼聲,和漫天的塵土。

“咳咳……”

對這個結果,帳內的諸侯們樂見其成,君子不立于危巖之下,他們早就想離開軍帳了。只是帳門被王羽堵住了,從帳篷底下鉆出來又太不雅觀,所以只能苦苦忍耐。

現在,雖然飛揚的塵土很惹厭,但他們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來,站到遠處,在重重保護之下,繼續看熱鬧了。

袁紹也松了口氣,看見關張,他才想起來,王羽手下確實有兩個強力打手,在虎牢關下,就曾各斬了一名西涼將校。

當時的戰斗進行的很快,禰衡又更加搶眼些,所以,袁紹也沒怎么往心里去。今天這一看,他驚訝的發現,這倆人的武藝,完全不遜色于顏良文丑,那個紅臉的甚至還占了上風!

有了這樣的發現,袁紹不緊張才怪呢!

別忘了,王羽本身也是個勇冠三軍的,這次他顯然是有備而來,還帶了強弩手,萬一要趁機殺上來,想跑都沒處跑。

現在就好了,高覽已經帶兵過來了,雖然沒了高覽的牽制,泰山兵也來了,但陣列而戰,總好過直面王羽的長鋒。

比起諸侯們的狼狽,王羽的身上就干凈多了。

他見機是最早的,眼見軍帳要塌,腰腿一用力,就從帳門跳出來了,纖塵未染,毫發無傷。

沒了帳篷更好,喊話就省事多了。不過,那四位猛人似乎是打出真火了,一定要分出勝負,軍帳都塌了,他們還是不肯停手。

嘛,隨他們去吧。反正也沒什么可擔心的。

兩邊都是猛將,誰也不差誰多少。從目前的戰況上看,關張略占上風,但一時也壓不倒對手,沒有馬,正面對戰,就是純粹硬拼武藝了。

想要分出勝負,就只能大戰三百回合了。

其實王羽看得有些眼熱,他也想跟文丑過過招呢,看過高手的槍術才知道,他自己的槍法確實有點不對頭。

不過,他現在沒那個余暇,他的對手不是顏良文丑這樣的武將,而是袁紹!

王羽將手中的竹簡展開,向眾人展示,揚聲喝道:“要證據?袁紹,你且看看,這是什么?”

“……”袁紹站得很遠,自然看不清是什么東西,他生恐又有什么陷阱,也不敢貿然作答。

“這難道……”張邈站得近些,仗著和老王匡的關系,他倒也不怕王羽暴起傷人,走近幾步端詳了一下,見得簡書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跡暗紅,似乎不是墨,他心中一動,遲疑著問道:“是血書?”

“不錯!”王羽點點頭,將竹簡舉得更高了些。

“這是韓元嗣臨終前寫下的血書!書中詳細的說明了,袁紹是如何借著盟主的權勢,陰謀暗算友軍的!各位都是王羽的長輩,今天王羽就請給位做個見證,讓天下人都知道,是誰因私廢公!是誰不以國家大義為念!是誰,與國賊同流合污!”

此時已經有近萬人圍攏在中軍帳附近,還有更多的人不斷趕過來,又有四大猛人惡斗的兵器交擊聲干擾,按說王羽的話很難讓太多人聽到。

不過,他的中氣很足,又找準了節奏,完全避開了兵器交擊的那一剎那,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反觀袁紹那邊,盡管他一直試圖打斷王羽的話,但卻一直沒能成功。

“嘩!”王羽這話相當誅心,眾人聽罷,都是一片嘩然。

盟友之間的信任度本就有限,王羽說的陰謀論,聽起來也很象是那么回事,現在他又亮出了證據,眾諸侯看向袁紹的眼神都有些狐疑。

背后捅刀子,是防不勝防的!盟主有這么個喜好,誰能不自危?

“胡說八道……”袁紹一句話出口,結果又被兵器交擊聲打斷,他惱羞成怒的喝道:“停手,停手,不要再打了!讓本將把話說完!”

他喊了幾聲,不見效,只能讓身邊的護衛齊聲高喊:“顏將軍,文將軍,主公命你們停手!”

喊了幾遍,顏、文二人卻依然充耳不聞,反倒是關羽先收了刀,他占了上風,想停就能停,顏良可沒這么從容,他得防著關羽趁勢追殺。

關羽一拂長髯,傲然道:“你這廝武藝倒是不錯,只可惜跟錯了人,可惜了,他日陣上相遇,某就不會再容情了。”

“哼!”顏良冷哼一聲:“你的武藝也不高我多少,只是搶了先手,某一時不查罷了,再打下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見這邊罷戰,張飛和文丑也停了手,他倆可能是喊累了,并沒說話,而是瞪著牛眼對視了一陣,這才分開。

王羽對關張的武藝夸贊了幾句,而袁紹則沒空理會麾下武將的心情,他正急著辯解呢。

“誰能擔保這是韓元嗣親筆所書?即便真的是,他在潰敗之際,落在你的手上,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間,你若威逼于他,讓他寫封信又有何難?更何況,就算韓元嗣未死,難道憑他的一面之辭,就能把罪責推到本將身上嗎?”

急怒之中,但袁紹的思路依然清晰,他這番話也很有道理,說得不少人都是頻頻點頭。

“王鵬舉,現在,本將倒要問問你,在私,你信口雌黃,誣蔑本將,辱我袁氏一門;在公,你擅闖中軍,大打出手,傷我衛士,攪亂聯盟,破壞勤王大計,卻又是仗的誰的勢?莫非你以為,你僥幸得了些功勞,諸侯大臣就得對你卑躬屈膝嗎!”

袁紹緊緊盯著王羽,目不斜視,但此話一出,眾諸侯的臉色都是微變。

王羽將眾人神色看在眼中,只是冷笑:利令智昏,古人誠不我欺!

袁紹步步緊逼道:“怎么樣,你的伶牙俐齒呢?你倒是說說,就算你對本將,對我袁氏不滿,就可以擅闖中軍,不顧諸君的安全,大打出手嗎?今天你若是不給出個交代,本將須容不得你,會盟的諸君也饒不得你!”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袁紹一系的諸侯兵馬都在摩拳擦掌,再加上一些跟風的墻頭草,數千人馬,殺氣騰騰,只待袁紹一聲令下,就要圍攻上去了。

泰山兵不足千人,相形之下,弱勢得很。

張邈等人遲疑不定,有心幫忙,又有所顧忌,心中陣陣暗嘆,認為王羽錯過良機,沒有在軍帳內解決了袁紹,反倒變成了被動的一方。

反正也是擔個罪名,何不干脆殺了袁紹再說呢?

“哈哈哈哈!”面對氣勢洶洶的袁紹等人,王羽仰天大笑,向營外一指:“袁紹,你問我仗了誰的勢?你且聽聽……看我到底是仗了誰的勢!”

袁紹半信半疑的凝神一聽,臉色當即劇變,他指著王羽,語聲發顫:“你竟敢……”

“你敢,我便敢!”

王羽冷聲斷喝:“敢向我的人伸爪子,就要做好斷手的準備!敢殺老子的親友賓朋,就要做好被滅門的準備!伯珪兄乃是仗義之人,若有人向盟友出手,擅起刀兵,他一定是要主持公議的!”

像是給王羽的話做注腳似的,營外的馬蹄聲越來越響,白馬義從的戰號也從依稀可聞,變得驚天動地起來。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見證過虎牢之戰的人,無不色變氣沮,面對那支如颶風般的強兵,誰敢當其鋒芒?

“如果這還不夠,不怕死的盡管上來試試!就算你們仗著人多,擋住了白馬義從的鋒芒,打敗了泰山兵,但只要你們留不下我,哼,將來你們就別想安寢!某能在河陰割董卓一耳,就能關隘之內往來自如!”

借了兵勢,王羽猶閑不足,他再次加碼。

營內,王羽的厲喝聲震耳發聵;

營外,白馬義從的呼嘯聲勢如山洪!

袁紹面如死灰。

王羽的指證,雖然沒能動搖他盟主的位置,但諸侯們對他的信任肯定要打個折扣,搞定王羽之前,這些墻頭草是不會跟他跟得太緊的。

現在又有了公孫瓚的助陣,再加上王羽本身的威懾力,動武這條路算是被堵死了。

不除王羽,他這番作為又有何意義?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就在這時,袁紹忽覺身后有人扯他衣襟,側頭一看,卻是潁川名士郭圖。

“主公別忘了,衛先生那邊……”

“咦……哦!”袁紹略一遲疑,既而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幸得公則提醒,有此一著,卻看那小賊能囂張到何時,總有他進退兩難,左右兼顧的時候!”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17:57

第六十章 誰人話忠義

袁紹一反常態,連場面話都沒交代,和身后的幕僚嘀咕了幾句之后,便置半途而止的大會于不顧,一甩袖子走了。
對手的表現很反常,似乎是已經死心放棄了,但王羽知道,事情肯定還沒完,這位三國最有名的世家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當然,王羽也無法繼續追著不放,那樣就顯得太過咄咄逼人了。

何況,跟袁紹火并,撈不到任何好處不說,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泰山兵的人數太少,公孫瓚只是盟友,不是手下,他也不能任意調遣。

現在最重要的是安撫各路諸侯,至少場面上要過得去,王羽向四周拱拱手:“各位,王羽心念父親、姑丈安危,一時情急,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無人回應,諸侯們心里都在緊張的盤算著。

目前的局勢有些詭異,本來眾人都認為,最不利的情況就是,王羽搶了人后,直接反出酸棗,成為聯盟分裂的開端。可現在卻變成了袁紹先退場,王羽倒像是主持者一樣,宣布誓師大會結束。

所以,王羽的場面話像是個信號,眾諸侯沒做任何表示,紛紛離去。聯盟的矛盾已經浮上了水面,每個人都要考慮,接下來應該何去何從了。

也有例外,喬瑁、張邈都遠遠打了個眼色過來,孔融更是笑得燦爛,直接迎了上來:“早知鵬舉英武,卻不想智略也如此了得,此次鵬舉安排周詳,讓自視極高的袁本初連顏面都不顧了,實在讓人驚嘆啊。不過……”

孔融一皺眉,嘆了口氣:“這樣一來,聯盟恐怕就要分崩離析了,眼看勤王大計成功在即,真是讓人扼腕嘆息呢。鵬舉,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孔融問出了目前最令人關注的問題,幾個尚未離開的諸侯都放緩了腳步,想聽聽王羽的答復。眼見功成名就的機會就在眼前,誰又甘心放棄呢?

原本眾人更傾向袁紹一些,因為他們始終覺得王羽是個小人物,哪怕立了功,小人物還是小人物,就應該為顧全大局而犧牲。

所以,盡管他們覺得袁紹咄咄逼人,但也沒有干涉的意思,大不了就在王羽搶人的時候,抬一抬手罷了。

但公孫瓚的表態,突然讓他們意識到,王羽現在已經不再是只有功勞,沒有勢力的小人物了。

河內本身的勢力不足為懼,泰山王家也算不得豪門,但是,能拉攏,并在一定程度上驅使三大實力派諸侯,王羽在聯盟內,已經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因此,盡管諸侯們不打算和王羽太過接近,但王羽的動向,他們還是很關心的。這涉及到風向,和站隊的問題。

“當然是繼續完成勤王大業!”王羽不假思索的答道。

“董賊若是自行撤退倒也罷了,他現在是要挾裹朝廷和百姓一起走,要遷都!且不說遷都的深遠影響,以西涼軍的作風,百姓將遭受何等荼毒?世間更添多少慘劇?堂堂男兒,豈能坐視不顧!”

王羽這番話發自肺腑,他確實不想讓歷史重演,使得洛陽這座古都毀于一旦。要不是袁紹抽后腿,他可能已經在進軍洛陽的路上了。

虎牢關與洛陽之間,再無屏障,只要解決了呂布和并州軍,就能長驅直入!

對付并州軍的策略,王羽早就醞釀好了,只要能盡快解決呂布,那他就可以挽救洛陽城,和洛陽之民的悲慘命運!

這對他自己也相當有利,如果洛陽沒被董卓禍害,就算皇帝和朝廷不在了,也是個擁有幾十萬人口的大城!以此為根基,北連河內,南接南陽、荊州,一下子就有了雄霸中原的勢頭。

雖然洛陽是四戰之地,易攻難守。不過,南面的袁術是盟友,雖然不太可靠,但想利用卻也不難。

西邊的董卓已經實力受損,還有馬騰、韓遂牽制;東面的兗州、北邊的冀州,勢力錯綜復雜,同樣有陶謙、公孫瓚,以及黃巾軍牽制。王羽大可合縱連橫,外交和軍事手段并用,來解決問題。

只要守住了這片基業,平定亂世,也許比想象中要快很多,也容易很多。

王羽不知道袁紹是否看出了自己的打算,但這個計劃確實被破壞了。不過,就算黃河已經化凍,可以借助水路行軍,可是,洛陽有幾十萬人口,想強遷這么多人出關,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

現在還不是放棄的時候,還有機會!

聽王羽如此表態,孔融擊節贊嘆,但其他人卻都搖了搖頭,失望而去。他們都覺得王羽沒搞清楚重點,他的功勞越大,越遭人忌,不可能取代袁紹的。

“這是……羽兒?”

在場者當中,也有心思完全沒放在聯盟的存亡上面的,胡母班就是其中之一。從王羽驚艷亮相開始,他的嘴就一直沒合攏過。

無法想象,那個比小女子還要懦弱幾分的羽兒,居然變得如此霸氣!之前聽到傳言時,自己還以為是以訛傳訛,搞錯了人,誰想那個名動洛陽的王鵬舉,居然真的就是自己的侄子。

帶著七分驕傲,三分茫然,王匡微微頷首:“嗯,正是羽兒,鵬舉是他自己取的字。”

望著判若兩人的侄子,胡母班喃喃低語:“世事無常,如夢似幻……”

“季友,親友重逢,固然值得慶幸,不過,你先別忙著感嘆,先給大家引見一下王少將軍才是。”

“不錯,以吾觀之,少將軍行事雖雷厲風行,但卻是個心懷善念,能講得通道理的。如果他能暫息兵戈,說不定可以為朝廷,為洛陽百萬生民,免去這場大禍呢!”

韓融等人紛紛開口,這幾人出使,并非純粹執行命令,他們也是本著為民請命的信念而來。所以,雖然他們剛剛死里逃生,但發現契機之后,還是在第一時間記起了出使的使命。

胡母班看看王匡,后者并不推脫,拉了王羽過來,一一介紹。

“后輩王羽,見過諸君。”包括胡母班這個姑丈在內,王羽完全沒聽過這些人的名字,不過從老爹的態度之中,也能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很有名望的名士。

“少將軍不必客氣,要謝,也是老夫等要先謝過少將軍的救命之恩。”答話的是大儒韓融,此人年紀雖老,但說起話來卻很直截了當,聲如洪鐘,半點不見暮氣:“看少將軍也是個爽快人,老夫也就直說了……”

他重重一揮手:“退兵!趁著這個機會退兵!”

“于私,老夫以項上人頭擔保,朝廷一定不會忘記少將軍父子的功績,只要少將軍肯就此罷兵,朝廷必不吝封賞,便是封侯,卻也不難!”

“于公,洛陽城可免去一場慘禍,朝廷也不會發生太大的動蕩,只消天不亡漢,日后必有匡正之時。不知少將軍意下如何?”

韓融早看出了王家現在是王羽主事,所以他也不兜圈子,直接找上王羽談條件。

他的說法很直白,而且面面俱到,從朝廷大義,到黎民百姓,再加上王家的前程,都說了個遍,讓人無從拒絕。連最堅定的保皇黨王匡,都只有聽著的份兒。

北線空虛,東線內訌,南線慘敗,速攻洛陽已成泡影;另一方面,董卓已經開始籌劃遷都,聯軍再堅持下去,也毫無意義。

不過,說服王匡沒用,現在主事的是王羽。連王匡都有些擔心的看著王羽,生怕他又沖動起來,把韓融這位大鴻臚給一腳踹翻。

王羽的反應,讓眾人松了口氣,他沒說什么大義凜然的言辭,而是冷靜的反問道:“韓公的意思,王羽明白了,不過,羽也有一事不明。”

“哦?但說無妨。”

“據我所知,董卓已經在朝堂上提出了遷都的提議,并在朝議中強行通過,就算王羽退兵,難道您還有回天之力不成?何況,各路諸侯的態度您也看見了,您認為羽能影響他們嗎?”

“呵,少將軍的消息果然靈通。”

韓融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在朝中秉持公議,是老夫等朝中大臣的職責,自當盡力而為,若不能成功,再尋少將軍未晚。至于關東諸侯,呵呵,諸侯雖眾,但董仲穎所懼者,唯少將軍而已,若無少將軍,他安肯輕易放棄洛陽?”

“如此甚好,就這么說定了。”王羽點點頭。

“少將軍快人快語,不愧為我大漢中興之望啊。”韓融大喜,對王羽的好評,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評人的名頭沒有許子將那么大,但若是普通人得了韓融這一評,當地的郡守、刺史,肯定是要聞風而來,選拔為官的,職位還不能小了。

這就是名士效應。

王匡欣喜之余,也有些迷糊,看起來,王羽跟韓融達成了什么協議,于是皆大歡喜了。可是,兩人說的話到底有什么深意,他完全就聽不出。

見二人相談甚歡,其他幾個使臣也是紛紛上前祝賀,王匡只能找妹夫咨詢了,“季友,這到底……”

“后生可畏啊。”

胡母班搖搖頭,感慨萬千道:“鵬舉乃是軍將,在戰局方面思慮周全倒還罷了,但他對朝局的認識,竟然也如此深刻,實在是匪夷所思啊!兄長,漢統不衰,王、胡兩家,也是振興有望,我連夜修書回泰山,鵬舉若有意……”

在妹夫那里得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答復,王匡的思路更亂了,回營路上,他尋了個機會,直接找王羽問道:“鵬舉,你與元長公所約之事,到底……”

老爹的政治敏感度,確實太差了,王羽暗自嘆了口氣,輕聲解釋道:“就是表明態度罷了。我泰山王家,是朝廷的忠臣,朝廷指到哪兒,咱們就打到哪兒……”

“就這樣?”王匡不明白,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一直以來,他就是這么做的啊。

“就這樣。”王羽笑而不語,這件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沒法說的太直白。

朝廷,是個很空泛的名詞。

皇帝可以代表朝廷,不過只是個幌子,因為現在的漢帝根本沒掌握任何權利;董卓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朝廷,老爹王匡的這個河內太守就是董卓封的;此外,百官也可以各自代表朝廷。

無論是小說,還是史書,對諸侯討董過程中,朝中百官的動向都沒有詳加描寫,好像他們不存在一樣。

但是,朝中百官都是老資格的政客,沒幾個是善茬,就算迫于董卓的暴力,無法正面對抗,私下里也會有各自的想法。

王羽知道,以王允為代表的一派,正在策劃一場大行動,他還以此為參考,制訂了對付呂布的策略。

關東諸侯的勤王之舉,破壞并延遲了王允的計劃,對參與王允計劃的大臣而言,有外援很好,但不受控制的外援,就很致命了。

在他們原先的設想中,應該是可以將混亂控制一定范圍內,就解決掉董卓這個麻煩的。可現在搞得都要遷都了,這要他們如何能夠坦然面對?

王羽不確定韓融和王允是不是一派,所以他試探了一下。

結果表明,韓融的態度果然是標準的政客文人模式,他希望得到王羽這個外援,但不希望王羽自行其是,而是跟著朝廷的指揮棒轉。

這種美差,王羽當然要答應。

跟袁紹鬧僵不要緊,諸侯什么的,本就是競爭對手,遲早也要兵戎相見。而朝中大臣就不一樣了,他們可以代表朝廷,送給自己很多東西,就像韓融許諾的那樣。

而自己要付出的,不過是暫時罷兵而已。就算韓融不提這個要求,以現在的形勢,在短時間內,也無法對洛陽形成有效的威脅,自己為何不順水推舟呢?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21:08

第六十一章 明槍與暗箭

出了大營,公孫瓚和袁術也收兵趕來匯合了。
知道袁紹被王羽狠狠的掃了顏面,袁術自是樂不可支,對王羽又是好一番夸獎,說的話讓旁聽者都一陣肉麻。

公孫瓚的神色卻有些凝重,眼見聯盟瓦解在即,進取洛陽無望,結盟的事由也已經完成,他退意早生,琢磨著幫王羽撐過場面之后,就可以返回幽州了。

在諸侯面前揚威固然很爽快,但隱患卻不少,最實際的問題就是,如果跟大多數諸侯交惡,他回幽州的路就被擋住了。

從兗州到幽州,走冀州當然是最快的,不過,冀州韓馥和劉虞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公孫瓚雖然頗為自傲,也不敢在敵境大搖大擺的行軍。

來的時候,他走的是青州至東郡的路線,現在對劉岱的拉攏已經失敗,歸途若是再走原路,風險自然大增。

對他這三千輕騎,諸侯畏懼之余,未嘗不眼熱,若是能暗算公孫瓚,奪了他的兵馬,那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大便宜。

諸侯中沒有蠢人,這樣的好機會,誰肯輕易放過?實在由不得公孫瓚不犯愁。

“伯珪兄,其實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糟糕,來此路上,小弟和公路將軍商量了一個辦法,正要請伯珪兄指正。”看到公孫瓚神色,王羽就已經猜到對方心思了。

“哦?”公孫瓚眉頭一挑。

按照王羽的說法,這次回援,公孫瓚是來鎮場子的,袁術則是幫忙打圓場,搞合縱連橫那一套的。

這個任務分配模式,公孫瓚不怎么看好。對手若不是袁紹,憑著家世,袁術還能有點表現,可對手既然是袁紹,家世什么的就抵銷了,憑袁術那臭脾氣,不壞事就不錯了,想成事?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王羽看起來似乎很有信心,一路上一直和袁術嘀嘀咕咕的。后者開始還有些擔憂,后來卻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很有信心的樣子。

之前形勢緊急,公孫瓚也無暇詢問,只能將疑惑壓在心底,這時王羽主動提起,他自然很有興趣。

這種局面下,還能找到力挽狂瀾的機會,那就不是有智謀的問題了,只能說是有大局觀、大智慧。

王羽看看袁術,見后者眼神熱切,干脆順水推舟,謙讓道:“公路將軍,不如由你……”

“這怎么好意思呢?出謀劃策的都是鵬舉你,我怎好獨占功勞?”袁術老臉泛紅,連聲謙讓,不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得意之情,卻出賣了他。很明顯,他的謙讓不過是走走場面罷了,實際上,王羽的計劃讓他欲罷不能。

袁術的脾氣,王羽早就摸清楚了,他笑著恭維道:“羽不過提了個建議罷了,運籌之功,全在將軍,公路將軍,你就不要客氣了。”

從某種角度來說,袁術這樣的盟友,不比公孫瓚差多少,兩人的性格特點都很鮮明,很容易就能對癥下藥。只有劉備那種梟雄性子,才讓人難以琢磨,不知深淺。

眼下的這件事,說白了,就是讓袁術多出風頭,自己多拿實惠,然后就能皆大歡喜。換成劉備、曹操那種人,事情哪會這么順利?

王羽這么一說,其他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

袁術之前一直在洛陽做官,他的人面還是很廣的,在場眾人對他都不陌生,也知道他那臭脾氣。

單是王羽能和這家伙合作愉快,就足以讓人吃驚不小了,再聽到還有扭轉乾坤的奇謀,眾人的期待感一下就爆滿了,當下紛紛出言附和。

“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與各位說說吧,其實……”袁術志得意滿,清清嗓子,就要開口解釋,就在這時,大營內突然一陣紛亂,人喊馬嘶的,像是有大軍調動。

什么情況?

眾人心中都是一緊,公孫瓚眉頭一皺,當即喝令全軍上馬,準備迎戰。

眼下正是非常時期,見公孫瓚這邊擺出戰斗姿態,大營內則越發的混亂了。

靠近營寨邊緣的軍隊,也同時進入了戰備狀態,不過擺出的,卻是各自為戰的架勢,警惕的目標也不僅是營外的幽州軍,對其他方向,也擺出了戒備態勢。

諸侯間的猜忌,已經達到了極點,此刻,哪怕是一根流矢,都有可能引發大規模的亂戰。

王羽的奇謀還未應用,內訌就已是一觸即發了!

眾人都很緊張,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公孫瓚也一樣,例外的只有王羽,他一點都不擔心。

袁紹不是無謀之人,而且尤其不擅長當機立斷,歷史上,他在局面大優的情況下,被曹操打敗,這是主要原因。而且,袁紹還好名,他不會愿意擔起挑起內訌的名聲的。

最關鍵的還是,自己這邊兵種構成很得力,白馬義從加上自家半吊子的弩騎兵,正面打,或許打不過袁紹,但勝在一個進退自如。

“各位,各位,不要誤會,不要誤會……”過不一刻,營內有人出來了,離得老遠,就喊上了,顯得頗有誠意。

認出來人,王羽愈發確定了對方的誠意,來的正是張氏兄弟的那個心腹,臧洪。

“臧功曹,營內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盟主、袁使君、張太守、韓冀州和鮑將軍都要撤兵,他們事先沒打招呼,突然就要開拔,驚動了各家人馬,所以……”臧洪的臉上又是汗,又是塵土,顯得十分狼狽,全沒了王羽初見他時,那股意氣風發的氣勢。

不過,此時也沒人會關注臧洪的形象問題,他傳達的消息才是最令人震驚的。

“撤兵?這么快?”

“袁本初真是喪心病狂,他這是要把聯盟分裂的責任,徹底推給鵬舉啊!”

“論起因私廢公者,天下再無出其右者!”

“不過這樣一來,東面威脅已消,董仲穎的遷都之議不就……”

“元基此言差矣,此一時彼一時,若關東諸侯未曾起兵,董卓自然不會有遷都之議。如今他嘗過了四面受敵的滋味,反復權衡之后,才有了這遷都的念頭,又豈是說打消就能打消得了的?”

“韓公說的不錯,事至如今,聯軍的存在很有必要,如果能與朝堂配合起來,至少也能保全洛陽滿城百姓啊!”

幾位朝臣紛紛發表見解,一邊說,一邊看向王羽,意圖也是不言而喻。

“這幾路兵馬去向如何?”王羽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韓冀州和鮑將軍各回轄地,”臧洪一邊觀察王羽的臉色,一邊遲疑著說道:“袁盟主表袁伯業為揚州刺史,令其即刻往壽春赴任,自己則與張太守一道,同去河內……”

“什么!”王羽目光一凝,公孫瓚則是臉色大變。

韓馥回冀州,威脅的是公孫瓚的老巢;鮑信的轄地是濟北國,一面可以配合韓馥封堵公孫瓚歸路,另一面還可以隱隱威脅徐州;至于袁遺這個新科楊州刺史,一看就知道,他就奔著徐州去的!

轄地受到威脅,不愁公孫瓚、陶謙不撤兵,正是釜底抽薪之策。

袁紹的目的就是要斬去王羽的左膀右臂,沒了公孫瓚和陶謙,兗州的各路諸侯又不待見王羽,王羽這邊的盟友就只剩下袁術了。而后者新敗,主力離得又遠,也拿不出什么強力的支援。

如此一來,王羽想守住虎牢關都難,更別提進兵洛陽了。

這還不算,袁紹帶著張楊去河內,也不是單純的出走,他這是要去搶王羽的地盤!

公孫瓚、陶謙歸途路遠,王羽的兵馬數量少,精銳程度差,而袁紹本就兵多將廣,又得張楊數千悍卒之助,單獨對上王羽,自是大占上風。

袁紹不愧是梟雄,眼光精準,手段老辣,這釜底抽薪的計策一出,立刻就形成了各個擊破的局面。而且還不止如此,公孫瓚和陶謙的歸途已斷,現在已經是進退兩難了。

勉強進兵,只會讓其他人撿便宜;撤兵,路上又有風險;繞路的話,夜長夢多,轄地同樣有淪陷的風險。

面對這種局面,公孫瓚如何不驚?

“伯珪兄勿憂,鵬舉與我商議的計策,就是為了應對這種局面的。”眾皆驚疑之時,袁術突然笑了,“原本我還沒想得通透,現在看來,鵬舉料敵先機,早就算明了那妾生子的心思,因而早有籌謀啊,哈哈!”

“到底是何良策?”公孫瓚急了,袁術雖然不是故意要賣關子,但效果卻是達到了,他現在已經心急如焚了。

“這……”袁術瞥一眼臧洪,欲言又止。

“各位既有要事相商,洪就先行告退了。”聽到袁術說的篤定,臧洪本來也是精神一振,不過,他也是個眉眼通透的,見了袁術的神態,很自覺的出言告辭。

走了幾步,他突然又站住了,轉頭向王羽說道:“王少將軍,北門有報,早上中軍集會時,有馬車出營往延津渡口去了,似乎是蔡中郎父女的車駕……”

“蔡伯父?他要去哪兒?難道……”袁紹的權謀沒能讓王羽動容,但蔡邕的動向卻讓他大吃一驚。

蔡邕來酸棗,純粹出于私人原因,與他的政治立場無關,實際上,這位大儒原也沒有什么政治立場,他現在一心只想著去洛陽修史。

他去延津的目的……

滎陽一帶是戰場,但河內卻很太平,蔡邕的目的地,除了渡河去洛陽,還能是什么?可是,蔡琰怎么也跟去了?而且兩人出營的時機,偏偏又趕得那么巧,剛好趕在中軍聚將,老爹自顧不暇的時候?

王羽回頭看看王匡,后者已是目瞪口呆,而正率兵過來匯合的于禁則是點了點頭。

“具體去何處,就不知道了,不過,隨行的從人,似乎是衛先生的手下……”

“資助曹孟德的衛茲?”王羽瞳孔一縮,一股陰寒涌上心頭:糟了,自己一直盯著袁紹,結果被曹操給算計了!

“正是此人,陳留衛氏與河東衛氏雖非同族,但也頗有淵源……”

王羽心如火焚,哪里還顧得上聽臧洪解釋這些,又或責怪什么人。

他牽過烏騅,飛身上馬,揚聲高叫:“公路將軍,此間便拜托了,伯珪兄,借玄德公和三百騎兵一用,在后接應……”

馬蹄聲急響,話猶未盡,人影已渺,一路煙塵,直向西而去。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23:42

第六十二章 富貴險中求

“報……”
“主公,王鵬舉單騎出營,往西邊去了。”

“孟德此計果然絕妙,算準了那小兒貪慕美色的弱點,一舉切中要害,這下看他還能翻出什么花樣來,哈哈哈哈……”想象著王羽倉皇出奔的模樣,袁紹只覺胸中為之一暢,一口氣總算是順了。

“本初兄謬贊了,此事非操之功,而是衛先生一力主張,操卻不過情面,提了些建議而已,哪里敢居功?”曹操連聲謙遜,并不居功。

這種功勞很燙手,他沒必要非得往身上攬不可。而且,計劃目前雖然實施的還算順利,但什么事放到王羽身上,都很難以常理度之,不到水落石出的一刻,是無法下定論的。

逢紀皺著眉頭提醒道:“衛先生出奇制勝,搶出了半天的時間,但那王羽的馬,聽說是公孫伯圭從烏桓王手中奪得的寶馬!衛先生為求隱秘,只帶百多輕騎隨身,若是當真被追上,恐怕……主公,不如再遣些兵馬,著顏良、文丑二位將軍尾隨接應吧。”

“元圖多慮了,衛先生身邊人少,行程也快,而且,他們走的不是大路,哪有那么容易就被追上?何況,就算追上,那王鵬舉也是人困馬乏了,強弩之末,還能以一敵百不成?”

郭圖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冷笑道:“再說,你以為某等為衛先生出謀劃策之人很蠢么?會想不到以防萬一?放心吧,衛先生事先已經與洛陽那邊聯系上了,河東衛家已有答復,一定能說動董卓出兵接應!”

說著,郭圖眼中寒光一閃,道:“那王鵬舉依仗勇力,自以為天下無敵,冒犯主公,蔑視群雄,他追不上便罷,當真追上,正好讓他惡貫滿盈!”

“二位先生說的不錯,”曹操附和了一句,然后話鋒一轉道:“不過,若要萬無一失,還得想辦法牽制公孫伯珪。他軍中戰馬,都是精挑細選的塞外良駒,腳力絕佳,若是接應及時,難保沒有萬一。”

這番話曹操說的很慢,一邊說,還一邊觀察袁紹的臉色。袁紹是否留下來牽制公孫瓚,并不是很重要,曹操關注的,是袁紹會不會改變初衷。

曹家在兗州經營多年,很有人脈,有袁紹在,曹操很難冒頭,袁紹一走,他就有機會將各方勢力整合起來。

袁紹要去河內,符合曹操的預期,不過,袁紹性格多疑,他不能把心意表露的太明顯了,以免適得其反的壞了事。

“隨他去便是。”袁紹本來也在猶豫,要不要改變初衷,但被曹操這么一挽留,他不假思索的冷哼道:“區區一個武夫而已,哪里值得某來牽制?他從滎陽奔襲回來,再返程回去,再好的馬,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某倒真盼望他有這么蠢呢。”

說著,袁紹轉身就要上馬,一邊還不忘叮囑道:“孟德,送到這里就可以了,酸棗這邊你多費心。這一次,就算那小兒僥幸不死,想必也是人心盡失,再無存身之地,進取洛陽之事,就有勞孟德了。”

曹操大喜,拱手道:“本初兄放心,小弟一定盡心竭力。”

“嗯,走吧。”袁紹點點頭,馬鞭微抬,大軍應聲而動,望北往延津渡口而去。

上路沒多久,逢紀就找上了郭圖。

“公則,以某觀之,那王羽此番九死一生,他若死,酸棗局勢尚有可為,你適才為何不勸諫主公?”

“元圖欲欺我耶?”郭圖冷笑道:“曹孟德存心要在酸棗有所作為,主公答應的又快,你我幕僚,只當為主公拾缺補遺即可,哪有當眾讓主公折主公顏面的道理?況且……”

“況且?”

“元圖休要隱瞞,你真當我不知許子遠去鄴城,所圖何事嗎?主公挾四世三公之烈,更有人中龍鳳之姿,所以不能一展宏圖,只因龍游淺水,沒有存身之地!董卓已有退意,王羽居功自傲,反出聯盟,勤王大功名分已屬主公,當務之急,不是追擊西涼軍,而是先謀求基業啊!”

見郭圖也深悉內情,逢紀很是失落,強打精神道:“公則的見解甚是高明,此時占據河內,可以趁著董卓無暇他顧之際,連接河東,攻略并州,同時還能窺看冀州。只是,那曹孟德的動向讓人擔憂,曹家在兗州……萬一真的讓他建了功,威脅豈不是比王鵬舉還大?”

“元圖有所不知。”

對幕僚們來說,信息量就是能力,和受信任程度的體現,在這方面壓了競爭對手一頭,郭圖心情大好:“那孫文臺素有勇名,在荊南平叛,更是武功赫赫,結果卻在梁縣一敗涂地,元圖可知其中緣故?”

“……愿聞其詳。”郭圖的話,似乎有些跑題,但逢紀知道,老對手肯定不會無的放矢。

“其實……”占到上風,郭圖也是見好就收,并不多做賣弄,將最新得來的消息與逢紀分說一番,然后總結道:“總之,西涼軍還遠未到不堪一擊的程度,或者應該說,現在的西涼軍,比先前更強,更有攻擊性!”

逢紀一臉心有戚戚的神情,點頭附和道:“原來,主公的謀慮已經如此周全了,他主持聯盟之際,捷報連傳,待他被王羽逼走,聯盟就連遭慘敗……王鵬舉鬧翻了天,曹孟德處心積慮,最后也只能為主公做嫁,豈不可笑?”

“何止可笑!”郭圖臉上冷笑之意更濃,“哼,最可笑的是,死到臨頭,卻不自知!”

日影西斜,天色將晚。

自諸侯興兵以來,河內郡屢經戰亂,比從前荒涼了許多,哪怕是沿河的繁華地帶,如今也是行人寥寥。到了晚上,就更是如此了。

亂世人命賤如草,小心謹慎方是存身之道。

不過,也有人不這么想,在黃河北岸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上百護衛的拱衛下,向西疾行。

一般來說,能乘得起馬車,又有這么多護衛,乘者肯定非富即貴。但這支隊伍卻顯得有些怪異,馬車上沒有任何裝飾,灰撲撲的,一點都不起眼,顯不出富貴,倒像是商人們經常用的那種,商人重利重使用,選車駕只重視結實與否,無心也沒資格在上面多做文章。

那些護衛則是全副武裝,身上穿著皮甲,疾馳之中,猶不忘緊握戰刀和弓箭,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像是貴人出游,更像是在逃亡!

“鮑將軍,前面就是平皋了,趕了一天的路,弟兄們也都累了,我家老爺的意思是,連夜趕路很危險,不如還是在縣城里修整一下吧。反正依照今天的速度,明天就能趕到孟津……”

“不能停!”為首的騎士頭也不回的說道:“請尊駕轉告衛先生,事態緊急,不能有絲毫松懈,那王鵬舉豈是好相與的?初出茅廬就敢闖營刺董,如今更是大鬧酸棗,此人收到消息后,定會窮追不舍,萬一被追上,誰能抵擋?”

見那傳令的家將一臉不痛快,那鮑將軍又耐著性子解釋道:“本來,依照孟德的意思,此行應該潛蹤秘跡才是,但衛先生覺得不耐煩,家兄也認為,與其因躲避耽誤時間,不如全速沖刺,盡快與接應的人馬匯合,到時候,就算王羽追來,也不要緊了。”

“生死攸關,請衛先生忍耐一下吧。”

對方是來助拳的,并非家主手下,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家將也無法,只能轉頭回報去了。

“近年來,鮑將軍兄弟剿滅黃巾,連戰連捷,在兗州素有勇武之名,這樣的人物,竟然也如此忌憚那王鵬舉嗎?”聽得回報,衛茲也是一陣心煩意亂。

這釜底抽薪之計,最初就是他的主張。當時王羽還在孟津,衛茲壓根就不知道這么個人,只是想借機賣河東名門的衛氏一個人情,所以才在酸棗大肆宣揚,與衛家的結交的種種好處。

誰想到,后來孟津捷報連傳,王羽名聲大噪,而蔡邕幾次婉拒不成,便直接說明了真相。

衛茲一下就傻眼了。

他家財不少,還資助了曹操,在陳留的勢力不小,但王羽這樣的人,武藝高,精通兵法,還擅長潛伏刺殺,又豈是說惹就惹的?

就為了巴結一個河東衛氏,似乎很不值得啊!衛茲當時就有了退縮的意思,等到王羽名揚虎牢關之后,他已經差不多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事情很快就有了變化,聯盟內風向大變,袁紹、曹操都派人來游說,結果衛茲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衛茲自認不擅長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家族內也沒有沖鋒陷陣,斬將奪旗的人才,不過,他覺得自己在朝堂上還是可以一展長才的。

他決定賭一把。

正如他以家財資助曹操一樣,這和做生意的道理是相同的。

資助曹操是投資,回報,要等到很久以后才會有,而且成功與否,只能看曹操的表現;而這一次的計策成功,陳留衛氏就可以魚躍龍門,直接在朝中擁有一席之地,將命運把握在自己手里。

盡管已經拿定了主意,不過,王羽帶來的壓力還是太大了,連勇名與乃兄鮑信并列的鮑忠,都對那少年這般忌憚,衛茲只是個商人,又焉能淡然處之?

他很緊張。

“子許,你我相識多年,此番誆老夫入京,原也算不得什么,老夫本來也有此意,不過,你又何必把琰兒卷進來?河東衛氏家財萬貫,世代名門,又豈會將一女子放在心上,為一女子結下鵬舉那樣的強仇?還是放手吧!”

“你應知老夫為人,鵬舉那邊,自有老夫為你分說,不使他找你衛氏尋仇……”

蔡邕父女坐在車廂另一側,除了最初發現被騙的那一刻之外,父女二人就一直保持著平靜。從多年的沉浮坎坷中,蔡邕已經領悟到了,當難以抗拒的劫難發生時,最好的辦法不是激烈反抗,而是從容面對。

以他所知,出了這樣的事,他看好的那位佳婿,肯定是不肯罷休的。路上搶人自不用說,若是沒搶到,就攻打洛陽,打到董卓不得不放人……這就是王羽的風格。

“蔡中郎,衛某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令嬡才藝雙絕,名動四方,而那王羽卻是個兇蠻霸道的武夫,豈是良配?何況,您要進京修史,他卻傷了董丞相,您與他結緣,不是自尋死路嗎?再者說,河東衛氏很有誠意,仲道公子也是素有才名……”

話說到一半,衛茲忽聽得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他仔細分辨了一下,發現聲音是從隊伍后面傳來的。

他當即心中一凜,厲聲喝問道:“外面怎么回事?”

“主公,不好了,后面有人追來,是個騎黑馬的少年人!”

“什么!”衛茲大驚失色,這個當口出現的黑馬少年?除了那個煞神還能是哪個?他當機立斷:“讓鮑將軍斷后,我們先走!”

“鮑將軍已經過來了,不過,主公,追來的只有一個人,咱們還是要先走嗎?”

“就一個人?”衛茲又是一愣,然后,心跳猛然加速!

一個人?自己這邊可是有上百騎兵!王羽仇人遍地,殺了他,可以賣出的人情,得到的名聲功績,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所有人都去幫忙,就不信他真能以一敵百,去,殺了他!”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26:47

第六十三章 河畔血戰遲

殘陽古道,馬蹄聲歇。
黃河剛剛化凍不久,河面上還殘留著些細碎的冰塊,在夕陽的照耀下,河水發出一片閃亮而細碎的粼光。

隨著河岸上漸漸陷入沉寂,碎冰被急流推動著,發出的陣陣碰撞聲,也格外清晰起來。

望著前方嚴陣以待的上百騎兵,王羽長吁了口氣:終于追上了!

他一手松開馬韁,讓烏騅放緩了腳步,另一手則從馬鞍側摘下了長槍。

沒有高聲的怒吼和質問,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但對眾騎兵來說,卻非常不簡單,他們只覺一股山岳般的壓力撲面而來,心下皆是駭然。

“鏘!鏘!”

“吱……呀!”

拔刀聲、弓弦絞動聲不絕于耳,騎兵們都被嚇到了。

盡管在場的騎兵也多有久經沙場的老卒,知道保持氣勢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一方人多勢眾。但知易行難,面對這樣一個對手,他們卻怎樣都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不緊緊的握起武器,將戰刀橫在身前,將弓箭指向對手,他們就會無所適從。

沒有充分的信心和把握,誰會在孤身面對過百精騎的時候,首先擺出戰斗姿態?別人這么干,是不知死活,但王鵬舉這么做,只能驗證傳說的真實性——此人一身是膽,豪勇無雙!

“穩住,穩住!等他走近了再放箭,保持隊形,不要亂!”身為主將,鮑忠表現得還算沉穩,不過被手下部眾的情緒所感染,他此刻也是手心冒汗,背脊生寒。

除了跟手下相似的驚疑之外,他心里還有些慶幸,好在停下來了,沒繼續奔逃。對峙士氣都被壓制成這樣,要是落荒而逃,此消彼長之下,還不得一潰千里啊?

更值得慶幸的是,王羽是孤身追上來的,只要不被他的氣勢嚇倒,打起來終究還是自己這邊有利,好虎還架不住群狼呢!

“他這是在攻心!別被他嚇住了,看清楚,他就是個人,毛都沒長成的小毛孩子而已!殺了他,重重有賞!”

一邊用各種方法鼓舞士氣,鮑忠猶自不忘向王羽攻心:“王鵬舉,你想做什么?你知道車駕里的是什么人?是子許先生!各家諸侯都奉若上賓,偏你敢來冒犯?此外,蔡中郎赴京出使,你冒然來戰,就不怕殃及無辜嗎?”

長風掠過大河寬闊的河面,將河岸上的怒吼聲吹散開來,遠近可聞,其中濃濃的威脅之意,更是呼之欲出。

在綁架勒索方面,鮑忠的表現確實很專業。此外,他對于軍心士氣的把握,也在水準之上,聽了他的話,騎兵們的心情頓時一松。沒錯,己方人多勢眾,又有人質在手,確實沒什么可怕的。

但下一刻,他們卻發現,自家主將的攻心和威脅,對敵人半點作用都沒起到,回應鮑忠的怒吼的,只有那極富韻律的馬蹄聲。

黑馬的步伐仍然那么輕快;

馬鞍上,少年的神情也絲毫不動,就像是什么都沒聽見一樣;

而雙方的距離,也一直在拉近之中,閃亮中帶點血色的長鋒,更象是無聲的回答……

壓迫感愈發濃重了!

“崩!”

一個持弓的騎兵率先頂不住壓力,顫抖著松開了弓弦,弓弦震蕩的聲音并不大,但在這一刻,卻顯得分外響亮!

他無意識的舉動象是一個信號,其他的弓箭手也紛紛松開了弓弦,揮灑出一片箭雨,呼嘯著將對面那一人一騎,籠罩其中。

盡管沒經過指揮,齊射顯得有些參差不齊;弓箭手又是倉促發箭,不少箭矢甚至根本沒有取準。

不過,鮑忠手下的兵卒,并非河內郡兵那樣的水準,他們也是泰山勁卒;手里的弓箭,同樣不是輕飄飄的獵弓,而是近兩石的強弓!

對以寡敵眾的一方來說,遠程攻擊,本就是最大的威脅!

然而,盡管箭矢發出的破風聲尖銳而凄厲,奪人心魄,但取得的戰果卻不盡人意。

面對這一輪攢射,王羽甚至連手都沒抬,就像是早有準備似的,烏騅優雅而迅捷的踩出了一條弧形,剛好避過了這一輪箭。

“舉刀相向者死!降者可贖罪,逃者不殺!”

這是雙方遭遇之后,王羽說的第一句話。聲音不算大,但卻足夠讓眾人聽清楚,從戰場態勢上來看,他的語意似乎有些辨不清形勢,但在場的上百人,卻沒一個人感到荒謬。

傳說中,當日的虎牢大戰,這個少年就是一邊不合時宜的勸著降,一邊在大軍中縱橫往來,最后將西涼大軍徹底推向了深淵!

“大家一起沖上去,圍住他,殺了他!”鮑忠心知,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否則,己方的士氣只會越來越低,而且,拖延時間對己方也不是很有利,王羽不可能就這么孤身而來,后面一定還有接應!

“殺!”眾騎兵齊聲呼喝,舉起了手中的戰刀,從四面八方圍攻了上去。

這呼喊不僅能給他們自己壯膽,而且還可以激勵起同伴的悍勇氣息,讓他們記起自己的人數優勢,并憧憬于那傳說中的重賞!

“這么著急送死?那就來吧!”面對洶涌而來的敵人,王羽長笑一聲,單手持槍,長鋒如同蛟龍出水,先是搖頭擺尾的撞開了幾根冷箭,然后呼嘯著迎向了沖在最前面的敵人。

鮑忠本就不是以武藝見長的猛將,又顧忌王羽的本領,生恐被對方故技重施,來個擒賊先擒王。所以,他沒有身先士卒的沖在最前面,而是遠遠的躲在最后,一邊喝令手下上前圍攻,一邊觀察敵情。

在他看來,王羽單手持槍,看起來有些托大,像是完全沒把眼前這過百騎兵放在心上似的。鮑忠暗自冷笑,看來對方已經被名聲沖昏了頭腦,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

以一敵百?哼!來試試看吧!衛家的私兵有沒有戰斗力,尚未可知,但自家的兵馬,可是從中平元年廝殺至今的悍卒!

下一刻,他臉色突然一變,臨陣在即,王羽左手揚起,眨眼的工夫間,連連揮動!隨即,前陣傳來一片痛呼聲,打頭的幾個騎兵仰面墜馬,本來還算嚴整的陣勢,一下變得混亂起來。

暗器?鮑忠大吃一驚。

什么暗器這么厲害?連換手都不用,就能連續發射……應該不是手戟、飛刀,倒像是飛蝗石一類的東西。

“小心暗器,護住頭臉!”鮑忠高聲示警,如果是飛蝗石那類東西,只要擋住要害,就構不成多大威脅了。

不過,王羽的本領顯然不止這一點,只見他持槍的右臂猛然抬起,狠狠落下,平直的槍桿被巨大的慣性拗成了弧形,發出了巨大的呼嘯聲!

呼嘯聲中,槍桿重重的拍打在了當先的騎兵身上,巨大的力量順著槍桿遞出,如巨鞭般敲在胸膛上面,精良的皮甲沒有起到絲毫作用,胸骨直接塌陷了下去!

一聲如擊敗革的悶響!

一聲凄厲而短促的慘叫!

那悍勇的騎兵,好容易逃過了飛石打臉之難,卻沒想到,噩運并沒有終結,他直接被王羽從馬上拍飛,如斷線風箏般,飛落到了幾丈之外。

正在怒吼喊殺的騎兵頓時為之一肅,視線不由自主的追隨著同伴在空中劃出的那條拋物線,然后,恐懼再次涌上了心頭,身體內泛起了一陣冰寒。

他們想到過,泰山王鵬舉并非浪得虛名,也知道今天就算能贏,也要經歷一場血雨腥風,但從來沒有想過,那桿長槍竟然有這般的威勢,簡直就像是雷神揮動的巨錘,揮舞之間,似有雷聲隆隆!

前排的騎兵受了驚,當王羽卻沒有停止前進的意思。

來的路上他就想的很清楚了,這場戰斗的目的是救人,而非廝殺獲勝,如果大隊人馬追上來,以白馬義從的威懾力,衛茲等人可能會興起無法抗衡的念頭,從而放棄抵抗,改為用人質要挾。

沒人比王羽更清楚,救人質是多么麻煩的一件事。就算成功,恐怕也要耽擱很久,稍有差池,更是要遺憾終生。

所以,他干脆孤身追來,引得對方攻擊自己,然后出其不意的來個擒賊擒王,或者靠近馬車救人。想達到這個目的,就得速戰速決。

配合飛石,用雷霆手段當頭一擊,趁勢突進,無疑是個好辦法。

烏騅的腳步輕快,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前行,王羽在馬上左右開弓,飛石如雨,槍影如織,每前進一步,長鋒就會轉過一個半圈,極盡曲折彈放之態,所過之處,當著無不披靡。

槍桿撞在胸口,有人嘔血橫飛,骨斷筋折;長鋒從喉間閃爍而過,有人濺血落馬,墜入塵埃;揮擊聲沉悶,刺擊聲犀利,再有‘嗤嗤’的破風聲夾雜其中,與慘嚎哀鳴聲交織在一起,響徹了靜寂的大河之畔。

鮑忠越看越心驚,虎牢關之戰,他只是聽說,并沒有親見,本來以為傳言多少有夸大之處,可現在看來,王羽遠近結合,應對上百騎兵的圍攻,竟是一派游刃有余的樣子!

一個少年人,怎會強到這種地步?

看著跟隨自己兄弟征戰多年的悍卒,被卷進風暴,死傷狼藉,鮑忠肝膽俱寒,無法壓抑的想要喝令退走。不過,想到站在自家身后的貴人們,以及這次計劃的重要性,他還是咬緊了牙關。

“他這種打法耗力得很,跟他游斗,耗他氣力……啊,不對,護住馬車,別讓他攻過去……”喊聲戛然而止,鮑忠渾身都是冷汗,驚駭欲絕的發現,原來王羽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跟他們纏斗,而是馬車里的人!

只可惜,從王羽現身開始,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他身上,心里想的,只有如何圍攻,如何立功,忽略了對馬車的保護。

將馬車旁邊的最后兩個護衛的尸體從槍刃上抖落,王羽轉身冷笑道:“怎么樣,要繼續送死,還是識相點滾開?”

“……”鮑忠臉色蒼白,頭臉上全是汗水。

衛茲還在馬車里面,現在形勢逆轉了。以王羽的武藝,就算沒有這個人質,在場的這些騎兵,也留不下他,除非……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鮑忠分辨了一下聲音來源,繼而精神大振,臉上頹色盡掃,獰笑道:“王羽,你以為我只有這點安排嗎?不怕告訴你,死到臨頭的,是你!”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30:16

第六十四章 公平一戰

馬蹄聲是從西面傳來的。
只有一騎。

雨點般的馬蹄聲,表明了來者迫切焦急的心情;疾若電閃的來勢表明,對方騎的,也是一匹寶馬良駒,這一切都讓王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時間點上,從那樣的方向,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

來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呂布!

“天下英雄的相逢,總是如此讓人措手不及么?”抬眼西望,王羽握槍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送,沒想到,第三次遭遇,竟然來的這么快,這么不是時候。

離開大營前,王羽就想過,畢竟計策是出自兩大梟雄之手,這次綁架行動,可能不會這么簡單。

在中軍帳與袁紹沖突的時候,他特別留意了一下,曹操手下的那些猛人,都在他身后。威脅如果不是來自于后方,那也只能是西涼軍了。

軍情顯示,在孟津擊敗韓浩后,呂布就一直沒回洛陽,而是以清掃殘敵為由,進駐孟津,四處掃蕩。

開始,董卓不確定王羽的動向,孟津方向的防御也確實很重要,又因為被刺之事,不大待見呂布,所以,就由得他去了。

只是撥付給并州軍的輜重糧草,比之前更少了些。補給,本來就是董卓約束限制并州軍的重要手段。

不過,這招以前好使,現在卻不怎么靈驗。呂布從韓浩的軍營內,繳獲了大量輜重,自不虞沒飯吃,在孟津過的好不逍遙。

等到王羽攻陷虎牢關之后,董卓更沒空搭理呂布了,他忙著遷都的同時,還要擺平朝中的大臣們,忙得不亦樂乎。只是給呂布下達了一道東進的命令,就沒了下文。

據王羽所知,呂布雖然接了命令,但卻沒有進軍的意思,他一直在和洛陽方面就補給問題扯皮,并州軍像是冬眠未醒的熊一樣,窩在孟津,寸步未動。

所以說袁紹扯后腿,扯的非常不是時候,用賈詡的說法來講,董、呂二人有隙,正是用計離間之時。若聯軍全師西進,再有針對性的放出謠言,很可能不需要戰斗,就能消除并州軍的威脅。

機會是好機會,但既然已經錯過了,也沒什么可糾結的,關鍵還是借此確認呂布的動向。

呂布一直在孟津,對自己又有不少怨念,只要得到消息,應該就會趕過來,在情在理,都完全說得通。

要考慮的,只有對策。

無非戰或逃。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跟關、張切磋過多次后,王羽已經很了解自己與一流武將的差距了,正面對敵,他打不贏任何一個以武力聞名的名將。

而呂布,則是三國時代,個人武力的巔峰。

不比華雄,呂布已經吃過兩次暗虧,這次氣勢洶洶的殺過來,多少也會有些戒備,想暗算恐怕也無隙可乘。一對一已經是這樣,再加上鮑忠這些騎兵,真的打起來,恐怕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要逃,就必須得當機立斷,以烏騅的腳力,應該還是能逃得掉的。打不過就跑,情理上倒也說得過去。

但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王羽不是劉邦,也沒有真正的梟雄心態,把未婚妻子和丈人丟給敵人,自己像只野狗似的落荒而逃,這種事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

“鵬舉,西面來的可是呂奉先?”正思忖間,馬車內突然傳來了蔡邕的聲音。

“正是此人。”王羽稍一遲疑,結果被馬車里的衛茲搶了先。

這人是陳留巨富,家財多半由經商而來,雖然舉過孝廉后,他本人便很少參與經營之事了,但商人的本能卻早已深入骨髓,見縫插針的眼力和口才,都非常了得。

“蔡中郎久在吳郡,對北疆人物了解的可能不是很清楚,這呂奉先乃是九原郡五原人,少年便以驍勇聞名,弓馬嫻熟,膂力過人,胡虜畏之如虎,以飛將稱之,名震邊陲……”

先說過呂布的生平,衛茲又提起一件舊事:“當日十常侍之亂,丁建陽與董仲穎相爭,初時,丁建陽以呂布為先鋒,披堅執銳,沖突西涼軍陣,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西涼軍雖兵強馬壯,亦不能擋,威勢更在……”

“呵呵,若非丁建陽無容人之量,被李儒設計離間,洛陽局勢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呢。”配合著周圍騎兵的歡呼慶幸聲,衛茲的話顯得非常有說服力。

蔡邕輕輕‘嗯’了一聲,另外,馬車里還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聲,聲音既柔且輕,卻蘊含著濃厚的擔憂和關切之情。

“蔡中郎,修后漢書本就是您的夙愿,令千金的親事,也大可等進京之后,從長計議。朝堂上多有您的故交,董丞相對您也是另眼相看,您還怕被誰強逼了不成?王將軍雖然勇武,但眾寡懸殊,又有強敵,無論如何也無法攜尊駕父女一同離開,何不就此罷手,也免得玉石俱焚呢?”

衛茲勸說的對象雖然是蔡邕,但這話未嘗不是說給王羽聽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王羽就在馬車邊上,衛茲才不會費這個力氣呢。他說的這些,都是擺明了的,王羽唯一的指望,只剩下挾持人質這一條路了。衛茲想立功,更想除掉王羽,可他卻不愿意把自己也賠上去。

所以,他極力勸說王羽,想讓對方知難而退。

他不敢直接向王羽勸說,因為他知道王羽的脾氣很大,所以,借著勸說蔡家父女,想要拉兩個重量級的人物幫腔。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蔡邕鄭重說道:“鵬舉,子許說的不錯,你不用擔心老夫和琰兒,想那董卓費了這許多周章,邀老夫入京,總不會只是為了出口惡氣吧?你我兩家先前之約,亦不會作廢,只等云開月明之時,再……總之,你且先退去罷。”

“王家哥哥,小妹也讀過些書,知道君子一諾千金的道理,無論天涯海角,小妹心中總是……”蔡邕話音剛落,車簾后,又探出了一張含愁帶怯的俏臉,語聲款款,如珠玉之音,“請相公勿以妾身為念,保重萬金之軀,別期雖遠,但總有相見之時。”

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已是微不可聞,但其中蘊含的神情,卻是不言而喻。

衛茲聞言大喜,悄悄向鮑忠做了個手勢,示意后者讓開退路,讓王羽離開。

鮑忠當即照做,其實他的手下已經沒多少斗志了,王羽真的要突圍,也費不了多大力氣。而遠處,呂布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了,沖天的殺氣,更是有如實質一般,讓人遍體生寒。

王羽從包圍圈里退走容易,但能否從呂布的追殺下逃生,就是未知之數了。但無論結果如何,自己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琰兒你就在我身邊,卻談什么他日再見?你就是我的,誰也奪不走!”王羽縱聲長笑,豪情萬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王羽立志匡扶漢室,與天下英雄爭雄沙場,故所愿爾,豈有退避逃竄之理?何況,我與溫侯也非初見,前兩次都未曾盡興,今日正好做個了斷。”

王羽擺出了一副要死戰的架勢,眾人都是大急,可是,還沒來得及再出言相勸,一聲冷哼已經回響在了耳邊,震得眾人心神俱顫。

“好一個故所愿爾!王鵬舉,這一次你還算是有點模樣,或者,你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所以故作豪言?”

話音響處,一匹火炭似的高頭大馬昂然穿過人群,馬上的騎士披著大紅色的披風,和戰馬一起,構成了奇異的景象。仿佛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烈火蔓延開來,又仿佛夕陽落入凡間一般。恍惚間,不少人都覺得,昏暗的河畔突然明亮了許多。

鮑、衛兩家的騎兵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幾乎透不過氣來,連養氣功夫極好的蔡邕此刻也是陣陣心悸。剛表露過心跡,還沒擺脫羞意的蔡琰更是花容變色,一雙纖手死死的抓住了窗欞,擔憂到了極致。

連身為友軍的騎兵都驚惶若此,被呂布列為首要目標,從出現開始,就死死盯著不放的王羽,受到的壓力有多大,自是毋庸贅言。

王羽表現的極其從容,他朗聲一笑道:“溫侯說的哪里話?誰不知呂溫侯的武藝天下無雙,被稱為天下第一猛將?但凡有志于此者,誰又不盼著與溫侯一戰,將這天下第一的名號奪過來?羽也是有志向的,盼著與溫侯公平一戰,已經盼了很久了,今天終于得償所愿,慶幸都來不及,哪里談得上是故作姿態?”

“哦?”呂布眼中寒芒一閃,似是殺機充盈,又像是帶了點其他的什么情緒。

“公平么?”過了片刻,他左右看看,冷笑連連,語氣森寒:“王鵬舉,你以為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本侯嗎?”

王羽故作驚奇道:“君侯何出此言?”

“也罷,某就給你一個機會,你且說說看,這一次,你為何沒象前兩次一樣,轉身就逃。說的好,某就給你公平一戰的機會,若是還耍些小心眼,似圖戲耍本侯,哼!那就別怪本侯不給你機會了,沙場上,原本就只有勝負,沒有公平,活下來的,就是強者!”

呂布的眼神變得越發犀利了,象兩把鋼刀一樣,寒芒閃爍。

“無他。”面對呂布的逼視,王羽微微側身,讓呂布看到身后的馬車,然后云淡風輕的笑道:“愛江山更愛美人,就算代價是與溫侯這樣的強者決一死戰,那也是值得的。”

王羽和呂布的對答有些古怪,不過在場眾人也都依稀聽懂了個大概。

王羽恭維了呂布幾句,然后提出要公平一戰。而呂布看破了王羽的用意,卻沒有完全回絕,而是讓王羽說出個理由,滿意的話,他就故意上當。最后,王羽就來了這么一句……

鮑忠等人都有點傻眼,呂布這種人要怎么形容呢?

說他無謀,可是他輕易就識破了王羽的激將計,連鮑忠、衛茲都是聽到呂布的回答后,才有所領悟的,說他無謀,顯然不太合適;可是,明明識破了計謀,還要故意上當,這是何等奇葩的思路啊!

而王羽的回答更是莫名其妙,什么愛江山、愛美人的,還不是自承好色?直接將弱點暴露給對手?

鮑忠先前之所以沒挾持人質,就是因為他不確定王羽的想法,他不知道王羽是單純為了爭面子來的,還是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蔡琰。

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地位實在不高,很難想象王羽這樣的人,會為了個女人,就向敵手妥協。

蔡琰的臉更紅了。白玉般的脖頸,已經變得猶如琥珀一般,對這個才女來說,如此直白而熱烈,又略帶點詩意的表達方式,有著致命般的效力。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依然處于極大的兇險之中。

所有人當中,呂布的反應是最奇怪的。他微一錯愕,身上的殺氣也是一斂,臉上的神情似乎是在思考,又似在回味,半晌沒有動靜,竟似就那么僵住了。

“君侯,后面還有追兵,須防夜長夢多……”鮑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時間耽誤的越久,意外就越多。

“既然如此,你們還不快滾?”鮑忠成功的喚醒了呂布,但后者的反應卻遠非他所期盼的那種。

“啊?君侯……是何意?”

“不走么?”呂布看也不看鮑忠,反而打量起戰場來,口中念念有詞。

呂布出現后,戰局暫停,不過鮑忠的人已經被殺破了膽,無暇收拾戰場,四周橫七豎八的倒著戰死騎兵的尸體,以及無法起身的傷兵。

“十……二十……三十二,殺了三十二個?既然要公平,那就公平到底好了,這樣最省事。”

鮑忠不明所以,大著膽子湊前一聽,正好聽到呂布得出的結論,嚇得他魂飛魄散!

“君侯你怎么……啊!”分辨卡在了喉嚨里,代之的是一聲慘嚎,沉重的畫戟,在呂布手中,輕飄飄的,靈動至極,隨手一下就將鮑忠挑得飛起!

“一!”

突變驟起,騎兵們都是驚駭莫名,然而,冰冷的計數聲,告訴他們,現在并不是驚訝思考的時候,因為噩夢還沒有結束!

火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很難當做武器的,想要玩火,就得有被燒到手的覺悟!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35:04

第六十五章 要戰便戰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怎么會變成這樣?”衛茲目瞪口呆的看著馬車外的亂戰——準確來講,應該是場屠殺!
千盼萬等,盼來了強力的援兵,說不上兩句話,就倒戈相向,比先前的強敵還要兇狠幾分,給了騎兵們極其沉重的打擊。

先是主將被一戟挑飛,然后,畫戟變成了風暴,席卷而來。被卷進去的人,只有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面對這樣的意外打擊,護衛騎兵只掙扎了片刻工夫,便徹底崩潰了。

并非他們不想奮戰,只是形勢太詭異,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而先后的兩個敵人,又都太兇狠了些,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

實際上,在這種對手面前,連逃都是一種奢望。

赤兔馬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盡管追兵只有一個人,但對潰兵們而言,卻像是有數百人追在身后一樣,每個人都覺得那桿畫戟在自己背后晃動著索命,直到耳邊傳來了其他同伴的慘叫,這才松口氣。

不過,最讓他們欣慰的是,那冰冷的計數聲,已經接近了三十大關,很快就可以達到標準了。

也許,達標后,噩夢就會結束了吧?悲哀著,且慶幸著,逃命之余,騎兵們思緒萬千。

“為什么?因為你們搞錯了求援的對象!”

第二次借刀殺人成功,王羽絲毫不覺得意,很快,面對這個恐怖對手的,就是他自己了。趁著對方進行屠殺的時候,恢復體力,觀察對手的招式,擬定應對方案,這才是他現在要做的。

不過,聽到衛茲的疑問,他還是不由走了一下神,回答了對方那個自言自語的問題。

“搞錯了?怎么會錯?”衛茲大惑不解。

王羽曬道:“很簡單,這不是統屬問題,或是陣營問題,只是你們找錯了人,就憑你們,能讓呂奉先欣然聽命嗎?”

“可是,我明明送了金珠……”

“金珠?”王羽愈發不屑了,“衛先生,你也是個聰明人,不會真的以為,呂溫侯為了些財貨就殺了丁原吧?”

“傳言有誤?”衛茲的眼睛瞪得溜圓,這個答案遠遠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傳言害人吶……”衛茲的好奇心上來了,王羽卻不說了。

跟一個將死之人,本就沒什么好多說的,如果不是不想在蔡琰面前動手,唐突佳人,衛茲早已經是死人了。

而另一邊,呂布的畫戟下,第三十二個倒霉蛋已經倒下……

惡戰即將展開,王羽要做的,是全神迎戰。

“你知道?”呂布的反應表明,他對王羽逃命的功夫,已經心有余悸了,所以,哪怕在殺人的時候,他也一直留意著王羽的動靜。

“略知。”呂布的問題沒頭沒腦,王羽的回答也很簡練。

“你怎么知道的?”呂布皺著眉頭,臉色陰沉,不等王羽回答,他帶馬回旋,先是自問自答了一句,然后厲聲斷喝:“是牛輔那個軟骨頭吧?哼,沒用東西。好了,廢話少說,動手!”

想到賈詡描述的那樁舊事,再結合眼前所見,王羽心中暗嘆:不解釋,也不愿意聽別人解釋,目空一切,自大之極,這才符合天下第一猛將的形象。

他一直很奇怪,演義里塑造的那個呂布,是個貪財好色,目光短淺,頭腦簡單,十分猥瑣的人。在三國這個群英薈萃的時代,無論在那個領域,能笑傲群雄之人,總是要有些過人之處才對。

除了少數情節之外,演義里那個形象,全然沒有高手的風范,王羽一直很不解,知道后來對明朝有了了解后,他才明白。

演義里那個,其實就是明朝文人眼中武將的形象。而自己眼前所見的這個,才是那個三國第一猛將!

對此人用計很容易,只是幾句話,就消除了后顧之憂。不過,也就到這里了,這是一個強者為王的時代,狹路相逢,終究還是要用拳頭說話的!

“請溫侯賜教!”王羽躍馬挺槍,氣勢如潮,席卷呂布。

“馬不錯。”面對王羽的強猛攻勢,呂布眼中精光一閃,好整以暇的點了點頭,這才驅動赤兔,迎擊而前。

“槍又如何?”

“試試便知!”王羽面上毫不示弱,心里卻是凜然。

原本他還打算故技重施,利用馬速的變化,打呂布個措手不及,看看能不能占點便宜,誰想到還沒實施就已經被識破了。只有眼光和經驗老道到一定程度,才能達到的水準!

計謀行不通,也只好硬拼了。

“喝啊!”虎嘯聲起,王羽上陣以來,無往不利的暴烈槍勢再次展開!

在戰場上,還沒有人擋住過他這一槍,私下切磋,雖然接連被關、張破解,不過那都是步戰。

他這一槍其實沒有太多講究,就是純粹將全身之力爆發于一擊。步戰靠的是他本身的力量,騎戰的話,還要加上戰馬沖刺之力,王羽的腰腿之力雖然不錯,但和烏騅這樣的寶馬又如何相比?

這一槍在馬上使出來,威力比步戰時大了何止三五倍?當日他槍挑華雄,固然是計謀奏效,但若非王羽的槍勢強絕若此,華雄也沒那么容易授首!

兩邊的戰馬都非凡品,沖刺的距離雖然很短,但都在短時間內將速度提到了最高。王羽的槍勢本就極快,對沖之下,更是快的不可思議!

長鋒如同突破了空間的限制,前一刻還在身前,下一刻已經到了數丈開外,將呼嘯的破風聲都甩在了身后!

這是王羽出道以來,發出的最強攻勢!

若是易地而處,哪怕是前世最巔峰的那個自己,面對這樣的一槍,也只能設法躲避了,而且還不一定避得開。不然就是以攻對攻,和敵人拼命,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出槍的一瞬間,王羽就已知道,在呂布強大的壓力之下,自己融匯了連日來的戰斗經驗,武藝有所突破。

這一刻,他拋開了一切雜念,忘記了救人的初衷,忘記了亂世稱雄的志向,也忘記了身后的援兵,他甚至都沒有保留余力,將全身的力量盡數爆發出來,一心一意只想和三國第一猛將分個勝負!

面對王羽的巔峰一擊,呂布的眼神也有了變化。

原來的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六七分的憤恨和三分輕蔑,以及若有若無的那么幾絲欣賞。除了對并州軍的兄弟之外,呂布看誰都帶著幾分輕蔑,這也是他遭人詬病的原因之一,相對而言,王羽受到重視的程度,已經非常之高了。

但此刻,呂布發現,他對王羽的估計似乎還有所不足,單憑這一槍,對方的武藝就可以躋身一流之列了。

憤恨收斂無蹤,代之的是凝重之色。呂布放棄了戲耍對手一番,出口惡氣的打算,面對強敵,唯有全神應對!

然后,呂布向王羽展示了第三種應對方法,連消帶打!

畫戟向前探出,似欲反刺,但轉瞬之間,前刺就變成了橫掃,連風都追不上的長鋒,被輕而易舉的捕捉了個正著,兩桿兵器重重交擊,發出了一聲轟然大響!

呂布的應招,完全超出了王羽的預計。

刺擊是最難招架的,因為太快,就算有那個眼力和敏捷,能把握住刺擊的方向,準確的擋住了,也未必招架得開。王羽先前闖營之時,擋呂布那一招飛戟,就是這個道理。

王羽這一槍勢頭極猛,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完全擋開的,頂多避開要害。但呂布既然這么做了,顯然不僅僅是因為托大,他有十足的把握!

槍戟相交的一瞬間,王羽只覺手上傳來一股大力,仿佛被一柄巨錘敲中,不,更形象的說,是他的長槍被一個巨大的鉆頭給戳中了!

首先通過槍桿來傳來的,是向外側的沖擊力,緊接著又變成了向內側拉扯的力道,再然后,橫拉豎扯,長槍如同被卷入了亂流,又仿佛是經歷著一場地震。攢刺的力道盡消,若不是王羽的力氣夠大,恐怕連長槍都要脫手!

暗勁?

一個名詞在王羽心頭閃過。

最早向他提及這個術語的,是方悅,后來在和關、張的切磋中,他又切身體驗過。不過,他怎么也沒想到,呂布的暗勁竟然能達到這種程度。

太恐怖了,簡直跟武俠小說里的氣功差不多了。

這真是人體能做到的嗎?

難怪呂布用的兵器是畫戟呢,想發揮這種暗勁的功效,功能龐雜的畫戟,無疑是最佳選擇。

心念電轉,只在剎那之間,實際上,留給王羽思考的時間短暫之極!

“槍還不錯,卻也不過如此!”

格開了王羽最強勢的一擊,畫戟的力道卻仍未盡消,攜著余威,畫戟直接順著槍桿,橫掃王羽!

王羽的雙臂都被呂布那一戟中蘊含的暗勁震得發麻,正在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哪里還擋得住這一戟?

他當下更不遲疑,腰上用力,使了個鐵板橋的功夫,仰面向上,躺在在馬身上。同時,左手棄槍,一顆飛蝗石從袖管滑出,右手在槍桿上輕輕一推,長槍在戟桿上一繞,轉了個方向,斜斜的劃向呂布。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其時,二馬已經交錯而過。

面對這出其不意的一招,呂布終于動容。

王羽的槍勢雖猛,對他來說卻遠不夠看;王羽的力量對付雜兵可以所向披靡,但跟呂布完全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更別提王羽的使力技巧雖然不錯,但他根本不懂暗勁,正面對撞,他完全落在下風。

不過,王羽身上也有讓呂布感興趣的東西,那就是他那些隨機應變的怪招,比如這招棄槍反刺,再如交錯而過時,奔著他后腦勺襲來的那顆飛蝗石!

有意思,不枉自己跑這一趟!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38:01

第六十六章 激戰大河畔

“鏘!”
畫戟一顫,長槍飛上了天;頭微微一偏,暗襲的飛蝗石落了空。

呂布帶馬回旋,揚聲長笑:“有趣,很有趣!再來!”

說罷,他反身殺了回來。

雖然沒有明確的規矩,但這個時代的馬戰,大體是和春秋時的車戰差不多,即所謂的回合戰:對沖交鋒叫合,交鋒之后互相錯開叫離,掉頭重新沖鋒叫回。

用這種方式對戰,分勝負的效率很高,因為這純粹就是速度和力量的對撞,兇險異常,很難取巧。

通過第一回合的較量,王羽已經徹底明白了差距所在,正面比拼,他完全不是對手。取勝什么的,已經不是主要問題了,現在要做的是,盡量保住小命,等待援兵來匯合。

為了預防類似的意外,他出發前,特意當著公孫瓚的面,點了劉備的名。劉備來了,關、張自然也是要跟著的,關張加上自己,三英戰呂布,恐怕也只有這樣的陣容,才有可能打敗呂布。

但光指望援兵是不現實的。

此刻援兵連影子都沒出現呢,呂布卻近在咫尺,如果抵擋不住對方的猛攻,就算改變主意逃跑也是來不及的。另外,呂布雖然也是孤身出現,但很難想象并州軍沒有接應。

想到傳說中的八健將,王羽也是一陣頭疼,雖然不至于八個人一起到場,但只要來他三四個,再加上些護衛,就和劉備兄弟率領的先頭部隊勢均力敵了。

呂布只是驕傲,并州諸將也不是白癡,怎么可能任由敵人隨便圍攻主將?

所以,想保命,還得靠自己。

只是這一次不能再用正面對沖的戰法了,而是用自己更擅長的,也就是呂布覺得有趣的那種。

其實,王羽先前沒有認真想過,原來他用的格斗技,會自成體系。

在他幾十年的嚴格軍事訓練里,有句話就是甚麼東西都可以作為武器,攻擊手段也沒有限制,只要能威脅到對手,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正如暗勁氣功這種東西,讓王羽感到驚異一樣。類似無差別格斗這種王羽司空見慣的技巧,對這個時代的武將來說,同樣很新鮮。

倒不是這個時代的武者墨守成規,只拘泥于學過的套路招式,而是王羽這些招數,看似信手拈來,不成章法,實際上卻是天馬行空,另成體系。

就拿他在孟津之戰中,以步對騎,連殺四將的戰例來說。其實,不是王羽步戰的技巧有多強,關鍵是他施展的技巧,在這個時代相當罕見。

漢朝國力鼎盛,無論官方還是民間,都不缺馬。所以,這個時代的武者,很少會有人專門去練習如何以步對騎,與其專門練習這些步戰的技巧,還不如好好修煉騎術呢。

在呂布、關張這樣的高人眼里,王羽挑殺李蒙四將,并不稀奇,但他施展出的技巧卻很有意思。再加上各自與王羽對戰或切磋中的所見所感,使得他們對王羽的評價遠高出了他的真正實力。

這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威名大振,令敵人喪膽;問題則更多些,比如被呂布盯上,一聽到他的消息,就興沖沖的殺過來,關、張在切磋,助拳方面盡心盡力,卻不肯回應王羽求指教的要求,諸如此類。

倒是尋找趙云時,王羽從白馬義從那里得到了些啟發,暗勁什么的,非日積月累不能見功,想辦法吧自己的獨特打法發揮到極致,才是見效最快的辦法。

想要實現這個目標,首先要換兵器。

王羽很清楚,論對冷兵器的使用,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比如長槍,除了那一招突刺之外,他更多的是拿槍當棍子用,比程咬金的三板斧還不如。一旦突刺無法奏效,那長槍就沒用了。

槍法,本來就是講求靈動,善于變化的。

前次在酸棗中軍時,王羽曾見過文丑使槍,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文丑手里,那桿大槍舞動起來,寒星點點,銀光霍霍,進攻的角度變化莫測,防御時也是密不透風,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長槍的槍桿,一般都是用更具彈性的木材制成,文丑使槍時,槍桿也不時會彎曲成弧形,但文丑不是用槍當鞭子用,而是卸力或者改變攻擊角度。相形之下,王羽的槍法,用粗糙來形容都有些勉強。

有了這樣的認知,王羽自然不會執著于用槍,正如白馬義從那些老卒說的一樣,更利于他發揮本領的武器……

王羽一面帶馬回旋,一面從馬身的另一側,摘下了臨時準備的備用武器,馬槊!

“你會用槊?”呂布的語氣帶了些驚喜,又有幾分質疑。

“略通。”王羽知道呂布在想什么。

馬槊和長槍,都是由長矛演變而來;而戟則是戈的升級版。

矛戈的使用方法是最簡單的,而槍戟槊這些升級版,則一個比一個難。槍還好說,其攻擊方式依然以刺擊為主,但槊、戟的攻擊方式就要多得多了。通常來說,一件東西的功能越多,對使用者的要求就越高。

如果說用好長槍的難度是一百,那么用好馬槊、畫戟這種武器的難度,至少也是一百二,甚至一百五!

張飛對技巧就不怎么精通,所以,他的武器是矛;關羽用刀,也是更加注重力量;只有呂布這種技巧力量具備的人,用的才是畫戟。

而馬槊,在三國時代,用馬槊的武將寥寥無幾,出名者,只有公孫瓚一人而已。而公孫瓚很少與人單挑,即便是身經百戰的呂布,也是第一次與用馬槊的對手交戰。

罕見的打法,同樣罕見的武器,呂布的興致更高,戰意也越來越濃了。只是,看到王羽持槊的手法后,他卻是眉頭大皺。

“你真會用槊?”呂布又問。

“試試便知。”

“哼,武藝尋常,嘴倒很硬,且接某一招!”

帶著的一聲如飛機起飛般的轟鳴,畫戟橫空而來!

饒是王羽已經有了充足的準備,可還是吃了一驚,會有這樣的效果,顯然是暗勁發揮的作用。呂布的暗勁就像是風暴,在巨大的沖勢之中,同時蘊含了許多種力道,借著畫戟本身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躲,是躲不開的。

王羽回避了對沖,選擇了二馬回旋的纏斗,好處就是可以減弱被一擊必殺的風險,問題就是雙方的攻勢都會變得連綿不絕。一旦落在下風,被對手完全展開攻勢,那就只有敗亡一途了。

只有硬碰硬的招架一途!

“當!”王羽一招舉火燎天,擋開了呂布的橫掃千軍,氣血也是一陣翻騰,但這一次,兵器卻拿得穩穩的。

“咦?”呂布有些意外發出了一聲驚咦,但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未緩,畫戟變橫掃為直刺,當胸刺向王羽。

“當!”王羽雙手一攏,長槊風車般旋轉起來,借著戰馬回旋之力,用一招橫掃恰到好處的蕩開了這一戟。

呂布越發驚異了,再戰數合,他才算是看明白了王羽的招式。

沒錯,王羽不會用槊,至少他的戰法不是正統的槊法,他雙手握在槊桿中間,只是借助槊本身的特性,把一件殺傷力極強的兵器,變成了防守利器。

其他武器是不可能這么用的,但槊可以。

槊也被稱為兩頭矛,槊桿兩端,皆有鋒刃,一方面便于應用,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保持平衡。騎兵持槊沖陣時,只要單手握住槊桿中央,就可以毫不費力的將馬槊平端起來。

王羽就是借助這個特性,讓馬槊周而復始的旋轉起來,如風車般舞動著,借助輪轉之勢,消弭了力量上的差距,也最大程度的抵消了暗勁的影響。

反正被擋開了,就加速多轉一圈,只要不被鎖拿住兵器,或者兵器直接被震飛,就不用擔心落敗。至于反擊……王羽的飛蝗石可不是吃素的!

只要得了空,他就會丟幾顆出去,時不時的還會夾雜兩把飛刀之類的暗器,雖然無一命中,但卻讓呂布煩不勝煩,恨不得一招就把王羽打飛。

不過想實現這個目標可不太容易,王羽的力量本來就不若,發揮出馬槊的特性之后,更是韌勁十足。像一塊礁石似的,饒是呂布攻勢如潮,就是巍然不動。

呂布沒練過暗器,他的箭法倒是很厲害,如果肯拉開距離,還之以顏色,那王羽就要倒霉了。

但呂布是什么人?

一直以來,他對王羽的認知都是有點本領,十分狡猾,非常擅長逃跑,憑借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在自己跟前撿了幾次便宜而已。

對上這么個小輩,正面拿不下,還得動用弓箭?那算是什么?認輸嗎?心高氣傲的呂溫侯自是不屑為之。

一個死守加偷襲,似乎危若累卵,實則安泰從容;一個攻勢洶涌,如滔天巨浪,可就是覆滅不了那一葉扁舟。

兩人戰得驚天動地,從二馬回旋,戰成了并駕齊驅,掀起了漫天的煙塵,在不知情的人看來,仿佛有兩支大軍正在此激烈對戰一般。

時間飛快流逝,兩人戰得如火如荼,徹底忽略了周圍的動靜,直到馬車里傳來一聲驚呼,對戰中的二人才發現,這場對戰多了數百名觀眾。

這些人自東而來,騎的都是白馬,為首三人,形象各異,各具特色,正是劉關張三兄弟!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40:39

第六十七章 三英戰呂布

“騎紅馬就是呂奉先?果然英武!”
“大哥,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看樣子,鵬舉兄弟有些招架不住了,咱們還快點上去幫忙吧。”

“先不急,前次云長不是說,王將軍的武藝很特別,每每在絕境之中,覓得良機,擊敗對手的同時,還能在武藝上有所突破么?他既然沒有開口求援,我兄弟也不好多事吧?壞了王將軍領悟武藝的機緣事小,污了他神勇無雙的名聲事大啊!”

“誒,大哥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可是……”

“沒什么可是,翼德,你且率兵將馬車護住,車內的幾位都是萬金之軀,且不可稍有損傷,記得客氣一點。”

“好吧,俺聽大哥的。”看看激戰中的王羽,又看看自家兄長,張飛最終還是被說服了。但走了幾步,他又是一回頭,“可是大哥,鵬舉他真的快……”

“翼德,你真么如此沒有分寸?”

劉備打斷了張飛,皺著眉頭責備道:“翼德,你不要怪大哥啰嗦,王將軍乃是郡守公子,與伯珪兄長兄弟相稱,你我兄弟雖然也心懷報國之志,但身份地位畢竟不同,須不可胡亂稱呼,徒惹人笑不說,還容易招惹禍端,知道了嗎?”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這里有云長在,若真有兇險,為兄與云長自然不會坐視,你且去,且去。”

“嗯。”張飛摸摸后腦勺,嘿嘿笑著走了。

雖然還有點不甘心,但他一向最敬重大哥,尤其害怕對方皺著眉頭說話。每次都理屈詞窮的感覺很糟糕,久而久之,他一見劉備皺眉頭,立刻就會躲得遠遠的。

張飛和劉備對話的時候,關羽一直沉吟不語,直到張飛走遠,他才沉聲問道:“大哥,你覺得某應該什么時候出手?”

“什么時候?”劉備一愣神。

關羽神情凝重的說道:“大哥你不是說,兇險之時,方才出手相助嗎?以某觀之,鵬舉氣力已竭,現在只是在勉強支撐了,隨時都有可能敗亡。”

“有這么嚴重?”劉備狐疑的看著戰況,以他看來,雙方正戰得難分高下。

兩人的兵器不停的撞擊著,發出陣陣巨響,如雨點般密集,如有一群壯漢圍著一口巨鐘在猛敲似的。

馬嘶聲亦不絕于耳,那兩匹神駒似乎都被主人的戰意影響到了,不但瘋狂的互飚速度,而且每次距離相對接近的時候,它們還會互相攻擊!

用牙齒咬,用身體撞,每次戰馬的互攻,也會影響馬上的騎士,引起一陣更激烈的交手。在那時,互相碰撞的就不僅僅是兵器了,拳對轟,腳對踹,不時還會有拳腳打在皮甲上悶響,以及雙方的悶哼聲。

劉備練過武藝,也親自上陣廝殺過,但如此激烈的對戰,他也是生平僅見。以他看來,這場戰斗王羽雖然落在下風,烏騅也比赤兔稍遜了一籌,但遠遠還沒到勝負分明的時候。

他之所以攔住張飛,就是存了借刀殺人的心思。

劉備表面謙和,實則內心常以光武帝自詡,自中平元年起兵開始,他也不是沒撈到過官職。一縣之令對于朝廷大員說或許微不足道,但那也是一縣之長,轄下有幾千口人的。

他為什么屢次棄官,而不是慢慢往上爬?就是因為他等不及!

劉備的目標太過宏大,宏大到他都不敢向兩位義弟明言,只能假以大義之名;同樣也是因為宏大,所以他必須得抓緊一切機會,珍惜哪怕一個時辰的時間。

對他來說,王羽跟他是同類人,已經足夠引起他的忌憚了,偏偏王羽又跑來拉攏公孫瓚,這叫劉備如何容忍?

王羽給他的感覺太糟糕了,風頭出盡,好處占絕,偏偏公孫瓚等人還只念著他的好。劉備有一種預感,有王羽在,自己借公孫瓚的勢頭崛起的大計會徹底落空。

公孫瓚很豪爽大方不假,但他手里的資源也是有限的,一旦和王羽建立了同盟,再打通可以聯系往來的通道,幽州的資源勢必為王羽所用,自己可能連邊都沾不上。

想殺王羽,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關羽不答反問道:“大哥還記得在路上抓到的那個逃兵嗎?”

“怎么說?”

“以那個逃兵所說,鵬舉和呂奉先接戰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如此激烈的戰斗,就算是某易地而處,氣力怕是也消耗了大半,他一個弱冠少年,能支撐多久?以某觀之,若非他奇招迭出,未必能支撐到現在。”

關羽瞇著丹鳳眼,借著夕陽的余暉,一邊凝神觀察,一邊解釋道:“呂奉先的攻勢雖猛,但卻一直留有余力,眼神也不離鵬舉的左臂,以某想來,想必鵬舉一直用暗器擾敵,使得對方有所顧忌。可是從某等到場以來,鵬舉一枚暗器都沒用過,恐怕他不是無心,而是……”

“可是……”見關羽已經蓄勢待發,劉備急了,忽悠張飛那個直腸子很容易,想說服關羽,就沒那么簡單了,如果話說的太直白,很容易動搖兄弟感情的。

說服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劉備對兩位義弟,還是能做到這一點的:“王將軍少年成名,也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若他不肯求援,是為了保全名聲,二弟你貿然……是不是有些不妥?不如還是再觀望一下罷。”

關羽右手提刀,左手拂髯,沉吟不語,顯然很是遲疑。

就在這時,西面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夕陽昏暗的光暈中,映出了一片影影綽綽的身影,晃動著,并急速靠近著!

“不好!”關羽見狀,心中大叫一聲不好,也不顧劉備的呼喊,一提馬韁,飛也般的沖進了戰團,吼聲如雷:“鵬舉稍歇,讓關某來會會天下聞名的呂奉先!”

劉備一把沒拉住,也只能無語嘆息了。

關羽的心氣也不低,他本來也不屑于和王羽一起夾擊呂布,車輪戰雖然也不算多公平,但事急從權,他再顧不得許多。

其實,關羽觀察了這么久,也在評估敵人的武藝,他認為呂布的武藝高出他一籌,車輪戰也不為過。所以,他那喝的那一聲中,對呂布也是甚為推崇。

不比已經徹底陷入苦戰,無暇旁顧的王羽,呂布早就注意到劉備等人的動靜了。

戰到此時,他已經明白了,王羽韌性驚人,只要對方下決心要死守,那他就很難在短時間內拿下對手,某種意義上,他對王羽的興趣沒那么大了,隨時做好了被對方大舉圍攻,并撤退的準備。

“來的好!”見對方只來了一個人,看架勢也是一員猛將,他長笑一聲,棄了王羽,調轉馬頭迎了上去。

王羽也不糾纏,關羽說的沒錯,他確實已經快虛脫了。呂布太強了,遠非如今的他所能匹敵的,拖延時間到了現在,已經殊為不易了。

他不打算和關羽一起夾擊呂布。

一是關羽有言在先,他是來替換的,不是來聯手的;二來,有赤兔在,只要呂布想走,就誰也留不住他。貿然上前夾擊,反倒有可能激得呂布暴走。

他無心再戰,但烏騅卻意猶未盡,下意識的就要追趕赤兔。被王羽拉住韁繩后,它像是發泄似的,前蹄在地上連刨幾下,然后轉過頭,向王羽連叫數聲,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表達不滿。

“你也沒吃過這么大的虧吧?被人壓了一頭,是不是很不爽?”王羽將槊掛回原處,一手撫著馬鬃,一手輕拍著烏騅的脖頸,觸手處,一片濕涼,更多的是汗,但亦有血跡。

再兇的馬,也不可能跟狼一樣,赤兔和烏騅之間的撕咬不至于重傷彼此,但總是會咬破皮肉的,血跡因此而來。

“咴!”烏騅像是聽懂了一樣,用一聲長嘶回應了主人。

它可是馬中之王,即便幼小之時,在良駒如云的烏桓王那里,也沒有那個同類蓋過它的風頭,欺負過它。可是今天,遇見了赤兔,它終究還是弱了一籌,神駒通靈,自是咽不下這口氣。

“沒關系……”王羽安撫著愛馬,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他們都在盛年,咱們還年輕,現在輸了不要緊,將來練好了本事,再重新打過,把場子找回來卻也不遲。相信我,總有這么一天的!”

烏騅安靜了下來,似乎是聽懂了王羽的意思,又像是發覺了對手的超凡。

久戰之后的呂布,威勢依然無可匹敵,只是交手了十數招,就把關羽死死壓在了下風。

這結果不算太奇怪,王羽跟雙方都交過手。

關羽的暗勁很特殊,他極擅蓄勢,步戰時還差些,騎戰的時候特別明顯,如果沖刺的距離足夠長,讓關羽蓄滿了勢,他能將沖刺的力道,盡數在數刀內爆發出來。

面對這樣的對手,就算是呂布這樣的牛人,一樣要心驚肉跳一番。

其實在兩人剛交手的時候,關羽一度占到了上風,不過,沖刺帶來的強勢期一過,呂布就扳回了局面,并且很快就依仗赤兔的機動力,反過來壓倒了關羽。

關羽的武藝雖不及呂布,但差距也不至于這么明顯,問題出在他的馬上了。

關羽的馬也是匹好馬,跟公孫瓚混的人,怎么可能缺馬?不過,再好的馬,跟赤兔、烏騅這樣的神駒比起來,都是渣。

赤兔似乎也憋了不少火氣,畢竟它跟烏騅的爭斗雖占了上風,卻沒辦法壓倒對手,對它這個成年馬王來說,直有一種地位受到挑戰的感受。

現在,它的怒氣都發泄到關羽的坐騎身上了,這叫那匹戰馬如何承受得起?

好在關羽本身武藝精湛,雖然落入下風,但卻依然有攻有守,只是場面稍差罷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關羽很難扳回局面了。

并州輕騎已經到了,見到自家主將正與人激戰,一時倒是沒有什么動作。他們的人數也不多,大概二三百人,和白馬義從大致相當,沖突起來,哪一方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王羽翻身下馬,牽著烏騅,返回了本陣。

他沒必要再呆在那里,與本隊匯合,判斷局勢才是他這個主將應該做的。至于關羽的安危,嘿,沒什么可擔心的,現場版的三英戰呂布,可不是誰都能有幸觀摩的。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44:39

第六十八章 下次長進點

夜幕悄悄降臨,籠罩了大河兩岸。
河岸上,激戰正酣。

雖然天色已經相當昏暗,不過,以王羽的眼力,也構不成多大障礙,他看得分明,關羽的神色,早已不復在酸棗戰顏良時的從容。每次刀戟相交,他都會皺一下眉頭,臉色也更紅幾分,本來他本來就是個紅臉,此時更是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

王羽知道原因,呂布招數力大勢沉,暗勁更是讓人難以消受,普通的武將,別說跟他對攻,就算只是用兵器對碰幾下,都有可能吐血而倒。

跟這樣的怪物打了近百招,還能有攻有守,果然不愧是關羽。不過,也就僅僅是這樣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關羽的攻勢越來越少,反觀呂布,不但完全沒有受到前一場持久戰的影響,反而像是熱身充分似的,全力爆發起來。

不過,不論這兩人的勝負如何,局勢也不會有太大改變了。

觀戰的人持續的增加著,開始還是三三兩兩的游騎,他們是路上掉隊,重新追上來的散兵。隨后,數百人一隊的幾隊隊輕騎,分別從不同的方向,各自加入了觀戰的行列。

此刻,官道上傳來了悶雷般的馬蹄聲,雙方的主力都到了。

王羽這邊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并州軍那邊來的也都是騎兵,步兵行進速度太慢,自是不適合這種場面。

應該是打不起來了。雖然夜色太昏暗,視野有限,王羽分辨不出并州軍到底來了多少騎兵,但他還是認為,這場戰斗應該已經結束了。

古代的夜戰,勝敗靠的不是指揮官的本領,或者士卒的精銳程度,而是運氣。現在要是打起來,就是騎戰加夜戰,這將會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斗,雙方的拿手本領都施展不開,最后只能兩敗俱傷,卻一無所得。

以王羽的觀察來看,呂布應該也是很注重保存實力的。這一點,從當日他借刀殺人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

想想也是,從感情上來說,并州軍都是與呂布多年在一起征戰的同袍;從實際情況來說,并州軍離了故土,就這么點人了,死一個少一個。

風險不大,還有好處拿,打一仗倒無所謂。只為賭口氣,就拿自家兄弟冒險,呂布是做不出這種事的。

反正,呂溫侯今天注定會打個盡興,也沒有憋氣不憋氣那一說。王羽望向張飛,后者正急得滿臉漲紅,看那架勢,隨時都有可能殺上去。

“賢弟,你沒事吧?”正思忖間,公孫瓚已經到了陣前,雖然一身塵土,他還是第一時間找上了王羽,臉上盡是關切之情。

王羽心中一暖。

結交公孫瓚,最初是從利益角度出發的,但隨著交情的加深,他發現這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公孫瓚為人豪爽,重情重義,脾氣正對了自己的胃口,與此人交往,甚至連偽裝都不需要,只要以本色面對,就能相處融洽了。

“小弟沒事,只是與那呂溫侯戰了一場,僥幸保住了性命,一時孟浪,倒叫大哥擔心了。”

“僥幸?賢弟太謙了。”公孫瓚搖了搖頭,并不贊同王羽的說法。

“云長的武藝到底有多強,某確是失于考校,但那顏良、文丑名動幽、冀,卻是半點都不錯的,自古燕趙之地便豪杰輩出,能在此地揚名者,又豈是泛泛?某聽聞云長在酸棗戰顏良,大占上風,如今對上呂奉先,卻……賢弟你能與呂奉先周旋幾百回合,又豈能是僥幸?”

“……”王羽汗顏。

這種比較方式顯然不太科學,完全沒考慮到戰馬,以及死守力保不失,與對攻的區別。

不過,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這話倒也有理,關羽一百招就落了下風,自己卻和呂布大戰了三百回合,看起來確實是自己更厲害一點。

嗯,只是看起來象……

而且,如果繼續延伸思考的話,等下張飛若是再上去,再戰不下呂布,那豈不是……

“三姓家奴休得猖狂,燕人張飛在此!”就在這時,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在王羽耳邊炸響,張飛挺起丈八蛇矛,沖上去了。

王羽大吃一驚!

另一邊,呂布也是臉色劇變!

王羽驚的是張三爺這張嘴,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就跑去揭呂布的逆鱗。就呂布那脾氣,聽了這話,還不氣炸了啊?萬一他戰不下關張,一怒之下,揮軍進攻,那就徹底壞菜了。

呂布也確如王羽所料,他怒了!

二馬回旋之時,呂布手中畫戟斜刺,下面卻冷丁飛起一腳,重重的踹在關羽戰馬的馬臀上,關羽措不及防,一時間也是左支右拙,頗為窘迫。

呂布這招是跟王羽學的,剛才兩人對敵時,王羽就用這招踹過赤兔,呂布這也是現學現用,只是沒來得及用在正主身上,倒讓關羽遭了殃。

“匹夫找死,納命來!”呂布也不進逼,而是沖向了張飛。

關羽雖然受窘,但刀法卻沒有散亂,想拿下還是很難的。呂布只是借機擺脫關羽,去殺張飛而已,張三爺吸引仇恨的能力,其實并不在王羽之下。

不過,張飛也不是什么軟柿子,即便在盛怒之下,超常發揮,呂布一時也拿張飛沒什么辦法。

這個結果倒是在王羽的預料之中。

張飛的暗勁特性比較純粹,他打仗的時候喜歡邊吼邊打,每吼一聲,就出一招,也不需要蓄勢,每一招都能集中全力爆發。所以,他的招數周轉雖慢,但在他的力氣消耗完之前,哪怕武藝高于他,也很難打敗他。

用游戲的術語解釋,就是張三爺可以將每一招都打成暴擊,除非武力高出他一倍,否則不可能在短期間內壓倒他。同樣的,關羽的特點則類似于游戲里的沖鋒,騎馬有加成的那種,越好的馬,加成越高。

至于呂布,他的特性比較復雜,既有破甲,摧毀兵器的特性,那個暗勁還能以震蕩的模式傷敵,只有親身體會過,才知道他的可怕。

王羽心里也挺癢癢的,恨不得立刻就找門內功來修煉,沒有內勁,想勝過這些一流名將,實在難比登天。

呂布一時戰不下張飛,另一邊,也不知關二爺是惱羞成怒了,還是擔心張飛失手,反正他老實不客氣的沖上去夾擊,借著沖鋒和聯手之勢,將呂布逼在了下風。

三匹馬走馬燈似的旋轉,兵器交擊聲、怒吼聲、馬嘶聲,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觀者無不色變。

“以多為勝算什么本事?那紅臉的,待張遼來會你!”并州軍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主將被圍攻,一將躍馬提刀,昂然出陣,指名要戰關羽。

張遼也來了?

今天不是一般的熱鬧啊,我也再摻一腳好了,跟張遼先混個臉熟也好啊。

王羽自覺恢復了些力氣,一提馬韁,出陣叫道:“久聞雁門張文遠大名,不如由某來接了這一陣如何?”

然而,王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吸引的仇恨,比張飛可多得太多了,他這一現身,張遼還沒來得及接話,西涼軍陣就是一片混亂。

“王鵬舉,待俺曹性來會你!”

“誠明休要爭功,待俺侯成來會他!”

“魏續在此……”

“宋憲……”

人頭涌涌,群情激憤!

哇,傳說中的八健將來了五個,呂布手下還真是有料呢!要是能把呂布收服了,那豈不是相當于一個大禮包?多了九大猛將,其中更有高順、張遼這種牛人,還附贈一支強軍,如果真能如此,坐擁宛洛,虎視中原也就不是想想而已了。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設想十分誘人,而且也不能說完全不合情理。

畢竟呂布對自己還算是另眼相看,多少有些欣賞的意思。另一方面,呂布跟董卓的關系也不算太好,而且還是這么個脾氣,什么都不解釋。

依照賈詡的說法,當初李儒就是利用了這點,私下里猛送禮物給呂布,然后把風聲放給丁原知道。丁原不是什么有智謀的人,一聽此事,當即就怒了,然后叫來呂布就是一頓大罵,讓他解釋,解釋不清楚,就要如何如何。

呂布那種脾氣,遇上這種事,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同理,現在自己也可以用這個辦法,離間董、呂,然后趁機取事,一旦成功,那……當然,這事很難,不過事在人為,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

王羽難得的在戰場上走了回神,浮想聯翩。

“都給我退下!”

他這邊一個念頭還沒轉完,正激戰中的呂布卻是一聲暴喝:“依多就能為勝?哼,兩個還不夠看,王鵬舉,你若有意,不妨也上來試試!”

這才叫霸氣外露啊!想收服這么一位大能,難度恐怕不是一般的高……王羽從美夢中驚醒了,只見呂布縱橫往來,憑著赤兔超強的機動力和高超的武藝,再加上從自己身上學的那些小技巧,竟然硬生生的扳回了局面!

現在,又是旗鼓相當了!

“這呂奉先居然勇猛若此?”公孫瓚驚異萬分,關、張聯手,能擺平顏、文那隊組合,以此推論……

“賢弟,你的武藝實在是讓為兄驚嘆啊,加以時日,這天下第一的名頭非你莫屬啊。”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王羽本來還有點想法要上去幫忙,徹底搶了劉備的風頭,結果被公孫瓚這么一說,他抹不開面子了。

不過,搶風頭,不一定要動手動腳,動嘴也是可以的,王羽揚聲道:“溫侯,天色已晚,將士都已疲憊了,何不就此罷兵,待他日陣前再會?”

呂布沒有立刻回答,倒是侯成等人有些不爽的嚷嚷起來,“想得美!今日你們把人留下便罷,不然此處就是你們的埋骨之地!”

王羽注意到,張遼、曹性并沒有附和同袍,是生性沉穩?還是本就有不合?

“哼!”侯成不嚷嚷還好,這一嚷,倒惹得呂布不爽了,他冷哼一聲,赤兔驟然加速,閃電般從關、張的夾擊中脫出。

先是狠狠瞪了張飛一眼,呂布轉向王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冷丟下一句:“下次再見,給我長進點!”

說罷,他策馬而走,張遼、曹性緊緊跟上,侯成等人互相看看,搖搖頭,也跟了上去,數千騎兵,轉眼間退了個干凈。

關、張,也沒追擊,兩個人戰不下人家一個,他倆已覺顏面無光,再死纏爛打,那簡直就是徹底不要臉了。這二位牛人都是講究人,自然不會做這種沒品的事兒。

至于劉備,他被呂布嚇到了,生怕沖上去后,也享受到張飛的待遇,他可抗不住盛怒之下的猛人。

夜幕終于徹底籠罩了大地,河風吹過戰場,將激戰的痕跡慢慢掃落,隨著滾滾東逝水消失無蹤,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是大自然的造化,卻無法反映人心。

其實,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了,最為顯著的就是:隨著世人對這一戰的傳誦,泰山王鵬舉之名勢必越來越響亮,響徹大河兩岸,響遍大江南北。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47:39

第六十九章 豁然開朗

并州軍雖然退走,但王羽、公孫瓚卻也不敢托大,如今,河內境內盤踞了好幾股勢力,大多都心懷敵意,自不能大意。
兩人率兵連夜趕路,進了平皋縣城,這才松了口氣,下令全軍修整。

不過,第二天,他們仍然不敢稍作耽擱,三更造飯,五更渡河,直到看見了虎牢關雄偉的影子,以及聞訊后,出關迎接的陶謙,才算是徹底安心。

寒暄幾句,陶謙便提起了河畔之戰,對王羽的武藝和人品贊不絕口。

王羽很奇怪,一問才知道。

原來被呂布殺退的潰兵中,頗有幾個膽大心細的,呂布開始追殺的時候,他們跑在前面,等呂布和王羽打起來的時候,他們又跑回去觀望,想著任務雖然已經失敗,若能帶著確切的情報回去,說不定也能免于懲罰,甚至得點好處。

黃河兩岸的地勢平緩,想埋伏一支大軍不太可能,但藏幾個人卻問題不大,其時天色將晚,兩軍也都沒清場,這幾個人順利的看完了全場,各自趁夜返回酸棗。

其中一個方向感較差的倒霉蛋,撞上了虎牢關的偵騎,于是,陶謙就得到了最新的戰報。

“這樣說來,消息傳遞的,可能比想象中還要快呢。”王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那一戰,對不同的人來說,有不同的意義。

普通人可能只是聽個熱鬧,遐想一番當世猛將們的對戰是何等驚心動魄;自己的對手們震怖之余,也會提高對自己的警惕心;而消息若是傳到洛陽,局勢又會怎么演變呢?自己有沒有可能從中……

陶謙不知他心意,只當他少年心性,為揚名而喜,于是投其所好,把他夸得地上少有,天上亦無。等王羽回過神的時候,幾乎懷疑眼前這位徐州刺史,是不是被人易容改裝,給冒名頂替了。

“鵬舉的武藝自不用說,重情重義這方面,也不失為我輩中人,”公孫瓚附和道:“不過,更難得的還是他的眼光和魄力。”

“此話怎講?”陶謙微微一愣。

“恭祖兄可能還不知道吧?酸棗那邊……”公孫瓚這才想起,才過了一天,陶謙可能還不知道酸棗那場變故,于是把回師后發生的事簡要說明了一遍。

“什么?袁伯業去揚州,鮑允誠返濟北?”陶謙大吃一驚,他憂心忡忡的說道:“劉公山意向不明,孔公緒的脾氣……唉,這樣一來,真是進退兩難了,伯珪,你……”

抬眼看看公孫瓚的臉色,陶謙又是一愣,明明韓馥也回去冀州了,這位白馬將軍怎么就不著急呢?

“伯珪,你還有話沒說完吧?”

“哈哈,瞞不過恭祖兄。”公孫瓚呵呵一笑,道:“此事已經交給公路了,不日便將有好消息,包管你滿意就是。”

“公路?他能……咳咳……”陶謙一臉的不能置信,一句質疑已經到了嘴邊,忽覺不對,又咽了回去,結果被一口氣嗆住,好一頓咳。

剛才他提到孔伷的性格不好,但盟友這邊,袁術的臭脾氣和大嘴巴,比起孔伷也不遑多讓。這種合縱連橫的事最講求口才氣度,袁術怎么可能勝任?他別把原先中立的,都給推到另一邊就不錯了。

公孫瓚連忙上前扶住,一邊幫陶謙拍后背,一邊解釋道:“恭祖兄,你別急,公路的性子是有點……嗯,沖動了,不過,要有成熟的計劃,他也不見得一定會壞事。”

“哦?”陶謙緩了口氣,然后深深的看了王羽一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鵬舉又有奇謀,謙洗耳恭聽。”語氣中,不無欣慰贊賞之意。

“當前的局勢雖然復雜,但只要把握住要點,破局卻也不難。”

公孫瓚本待讓王羽自己解說,不過見王羽笑著搖頭拒絕,他也不推辭,當即說道:“如今的酸棗就像是一潭死水,里面的積水出不去,外面的活水也流不進來,日久如此,必生內亂。所以,我們主要給他們放開一個缺口,就豁然開朗了。”

“伯珪的意思是……”陶謙緊緊皺起了眉。

“南下!”公孫瓚重重的吐出兩個字。

“南下?”陶謙大吃一驚。

公孫瓚很能體會陶謙的心情,他最初聽袁術轉述這個戰略時,也是完全無法置信,他仔細解釋道:“放棄虎牢關,換取你我歸途的通暢,鵬舉的兵馬則隨公路南下,轉戰南陽。”

“原來如此,不過,”陶謙有點明白了,但仍有許多疑慮,他問道:“虎牢關離洛陽更近,南下,不是舍近求遠嗎?”

“卻也不然。”公孫瓚擺擺手,他聽袁術說到此節時,也懷疑是不是袁術私心作祟,利用了王羽的報國之心,可仔細想想,王羽轉戰南陽,確實好處多多。

“南陽兵精糧足,雖新遭敗績,但整體實力卻沒動搖,正是鵬舉勇武之地。況且,屆時又有猛將孫文臺相助,勢必如虎添翼,何愁攻不下洛陽,完不成勤王大業?”

“嗯,有道理。”陶謙連連頷首。

南陽是袁術的地盤,凡事都是他說的算,孫堅雖然不是袁術的家將,但也有統屬關系。

因此,王羽到了南陽,首先就不用擔心有人扯后腿的問題了,糧草供應也不用愁,袁術的性格再糟糕,也不是真的瘋子,得了王羽這么多人情,他那可能說翻臉就翻臉?

再說,王羽在南線作戰,有了戰功,袁術也能分潤,孫堅慘敗之后,袁術手下又沒有大將,他還能有啥奢望呢?

公孫瓚繼續解釋道:“孔公緒尤為好名,若讓關予他,他的態度肯定大變,到時我與恭祖兄可借道豫州,過青徐回返幽州,雖然路程遠了點,但沿路補給不愁,也沒有遭受襲擊的風險,何必又非得盼著劉公山回心轉意?”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這樣一來,鵬舉南下的時候,也不用大動干戈的搬運糧草了,帶走一部分,剩下的直接跟孔公緒交換,過潁川時,取用了便是,也免得沿途消耗。”

糧草籌集艱難,但路途消耗同樣是大問題,所以兵法上一般都講究因糧于敵,防守方則注重堅壁清野,董卓要遷都,就屬于后一種情況。

比較精確的計算就是,一個戰兵配一個民夫,民夫背六斗米,士兵自攜五日干糧,人餉一卒,可以行進十八天。若要再多走些路程,就只能增加民夫數量,同時,消耗的糧食也會加劇。

所以,盟軍缺糧,并不是大漢各地沒有糧食了,只是集中的兵馬太多,單憑河內、陳留兩地,不堪重負而已。

再遠的地方,糧食很難運過來,否則以徐州之富庶,陶謙又豈會為二十萬斛糧食而驚喜?只要他想,咬咬牙,二百萬斛也難不倒他這個徐州刺史啊!

將虎牢關給孔伷,借道的同時,交換糧草,于雙方都大有助益。

“嗯,我等讓出虎牢關,孔伷爭功,其他人怎肯落后?就算袁本初、劉公山尚存遲疑,但那曹孟德和張孟卓原本就很激進,又怎肯放過這等良機?”

陶謙低頭推演了一番,不由自主的低語出聲,最后更是眼睛一亮:“一子動,滿盤皆活,鵬舉此議大善啊!”

虎牢關大捷,徹底激起了聯軍的內部矛盾。

就算不考慮轄地安全問題,陶謙也不敢率兵西進。那很有可能會腹背受敵,董卓雖然連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會那么簡單就束手就縛,肯定要亡命一搏。

如果拒關以守,頓兵不進,那些心懷叵測的盟友尋不到下絆子呃機會,八成會煽風點火,在輿論上生事。結果就是,形勢恢復到虎牢大捷之前,大家繼續坐吃山空,看著董卓逍遙。

王羽的提議看似荒謬,但卻大是可行,將方方面面全都算到了。

兗州的幾路諸侯,還是很有進取之心的。他們只是顧忌袁紹,又嫉妒王羽等人的功勞,不肯來助戰,以免為這邊做了嫁衣。

如果這邊移兵南下,他們肯定是要取而代之的,這樣一來,東線的軍事壓力就保持住了。

再加上已經移兵河內的袁紹,北線雖然未必會有戰事,但與袁紹數萬兵馬隔河相對,董卓多少也要提防一下。

結果就是,聯軍再次對洛陽恢復了包圍態勢,董卓的形勢比之前更為惡劣了。

陶謙贊不絕口道:“難怪伯珪對鵬舉的魄力眼光贊不絕口呢,能想到這樣的策略,非得對天下大局洞若觀火不可。更難能可貴的是,鵬舉不戀權勢,河內一郡之地,棄之如蔽,非大魄力者不能為也。”

“陶公謬贊了。”眼看帽子越來越高,王羽趕忙辭謝:“河內本就是四戰之地,如今更是堪稱群狼環伺,若戀棧不去,休說勤王,想自保都難,棄之方是正理,實當不起陶公的贊譽。”

公孫瓚笑道:“好了,鵬舉也不要謙虛,恭祖也莫夸壞了年輕人,幾日來奔波數百里,又與那驍勇無敵的呂奉先鏖戰了一場,鵬舉想必也累了,還是早些入關,先行休息吧。反正孔空緒不會轉眼即到,有什么話慢慢再說不遲。”

“伯珪所言甚是,是老夫疏忽了。”陶謙呵呵大笑,看起來頗為酣暢,不過王羽卻總覺得,老陶還有什么話沒說完似的。

王羽沒看錯。

慶功宴罷之后,天色將晚之時,陶謙單獨找上門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50:54

第七十章 英雄誰屬

陶謙上門的時候,王羽正在和蔡妹妹討論一個嚴肅的問題。
當然,這是他單方面的想法,在陶謙聽來,屋子里面發生的事,可一點都不嚴肅,若不是事情太過重要,他肯定扭頭就走。

“琰兒,來一個吧,好不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么。”

“你為什么就不肯呢?你知道你這樣我會傷心嗎?”

“就一次,又不會疼,也不會掉塊肉,就一次,好不好?”

聽到這里,陶謙實在聽不下去了,再不走,容易被人當做老不修。然而,下一刻,從室內傳出一聲低語讓他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嗯,相公……”

陶謙苦笑不得,還以為這倆少年人在搞什么不宜打擾的事情呢,結果就是個稱呼問題。這點小事,有必要這么煞有其事的折騰么?真是孩子氣。

不過,轉念想想,陶謙心下釋然。

鵬舉本來就是少年人,今年也不過十六歲而已,只是生得高大,做事又老成,時常讓人忽略他的年齡而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能說出不愛江山愛美人這種話的王羽,在女子面前表現得和平時不一樣,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聽得里面沒營養的調情話還在繼續,陶謙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的事情比較重要,他決定做一回惡人。

“咳咳……”

里面一下子變安靜了,隨即,傳來了一陣細瑣的聲響,頗為引人懷疑,再然后,腳步聲輕響,門打開了。

“是陶公啊,快請進。”開門的是王羽,看他神情,沒有半點被撞破好事的局促或羞惱,依然從容淡定,和平時一般無二。

陶謙心里咄咄稱奇,面上卻不動聲色,微微偏過頭,往室內掃了一眼,見確實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或痕跡,這才微笑著走了進去。

“陶公安好。”蔡琰的玉容上,仍有紅暈未消,陶謙見狀,便猜到了王羽開門前,為何會耽擱了片刻,想必片刻前,這張俏臉紅的更加厲害吧。

“侄女無須多禮。”陶謙擺擺手,一時也不知應該對蔡琰說點什么,好不尷尬。

好在蔡琰留下,只是為了周全禮數,打過招呼后,女孩便告辭了。只是在出門時,似嗔還喜的回眸看了王羽一眼,使得王羽心下更添遺憾。

晚上的大好時光,就這么荒廢了,陶公啊陶公,你真是不會找時間啊。

“老夫來的唐突,倒是讓鵬舉……嗯,總之是有些妨礙了。”陶謙也很自覺,直接道了個謙。

“陶公客氣了,本也只是聊聊天罷了,談不上妨礙不妨礙的。”王羽訕訕笑道。

他確實沒起什么邪惡的念頭,就是調戲一下未婚妻而已。蔡琰的性子很有幾分清冷,平時的話不多,一開口多半都和音律相關。

擁有這樣一個才貌雙全,堪稱冰霜玉女的未婚妻,固然讓人賞心悅目,不過,未婚妻么,總不好擺在家里看,兩個人相處,總要有點情趣才好。

和呂布對戰之前,蔡琰曾因激動喚過一聲相公,險死還生后,王羽就抓住這個話柄,追著不放,成功的解凍了冰山,正要乘勝追擊的時候,陶謙來了。

說不妨礙,當然是騙人的。

陶謙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神色一肅,直接轉入正題:“嗯,老夫這次來,實在是因為有些話梗在心中,不吐不快啊。”

“陶公何妨直言?”王羽有些摸不準陶謙的意圖。

陶謙也算是個三國名人了,不過,他最出名的事跡只有兩個。

一個是好心辦壞事,害死了曹操的老爹,搞得曹操興兵報仇,兩次殺進徐州境內,殺人盈野,屠城無數,使得徐州元氣大傷;這件事直接引出了后話,因為受的打擊太大,陶謙病危垂死,彌留之際,把徐州讓給了來增援的劉備。

總體而言,陶謙就是個老好人,是個鄰家伯伯似的形象。

當然,那只是小說里的形象,與這么多三國名人打過交道后,王羽已經很清楚了,這些名人或者各有特色,但能名留史冊的人物,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角色,陶謙應該也不例外。

不過,根據他的觀察,陶謙確實算不上是個梟雄人物。

老頭沒什么野心,之所以站在袁術和公孫瓚一邊,主要還是因為袁術在勤王之事上確實很用心,跟公孫瓚又是老朋友。

陶謙在西涼平過叛,見識過胡虜肆虐的場景,所以,對公孫瓚對胡虜趕盡殺絕,雖遠必誅的態度也很贊同,算是以政治理念結成的同盟。

這么一位人物,找自己想說些什么?王羽實在想不出,難道老陶要提前讓徐州?而且不給劉備了,而是讓給自己?沒這么夸張吧?

下一刻,王羽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陶謙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鵬舉,你對黃巾之亂怎么看?可曾見過……嗯,這樣說吧,黃巾之亂規模極大,波及亦廣,中原七州皆受其害,連巴蜀都難以幸免,唯徐州獨善,你可知其中緣故?”

這個問題很怪,如果換成袁術這么問,王羽會猜對方是在炫耀,隨手拍兩個馬屁過去,應付一下就是。但陶謙可是個穩重人,他突然這么問,想必是有些深意的。

“是陶公料敵先機,提前摧毀了黃巾軍的組織樞紐?”

“非也。”陶謙搖頭,“老夫做官的本事算是有些,寫文章也過得去,尋蹤覓跡,明斷秋毫的本事卻是沒有的。”

“那,是陶公調度得力,及時撲滅了反叛的苗頭?”王羽又問。

“呵呵,”陶謙自嘲的苦笑道:“老夫在軍略方面,別說與用兵如神的鵬舉你,或戰功標榜的伯珪相比,就算是張孟卓兄弟,用兵才能也在老夫之上,鵬舉卻是又猜錯了。”

王羽幾次猜不中,有點不耐煩,不過看陶謙一臉嚴肅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只好耐著繼續。不過,這一次,他換了個思路。

“羽聽聞徐州百姓信奉佛教,是否與此有關?”

“嗯?”

陶謙眉毛一顫,顯得很是意外,不過這一次,他還是搖了搖頭:“召宣對佛事確實是很上心,耗費甚多,徐州官民多有看不慣的,老夫為了息事寧人,都壓了下去。佛教與太平道雖不相容,不過,跟黃巾之亂的關系卻不大。”

見王羽面帶疑惑,他又解釋了一下,他說的召宣,就是下邳相笮融。

可能覺得時機差不多,王羽也不耐煩了,陶謙不再賣關子,將謎底揭開:“其實原因很簡單,百姓不參與叛亂,只是因為家有余糧,只要外州的亂勢不波及過來,百姓自然不會效那亡命之舉。”

“唔……”王羽一滯,這個原因還真是很簡單,古今通用,他不是想不到,只是沒往那方面猜。華夏的百姓一向安分守己,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怎么會離鄉背井的當流寇呢?

“黃巾之亂,以青、兗、豫三州為禍最重,這三州乃是中原腹心所在,最是富庶不過,然而卻……鵬舉會不會覺得有些奇怪?”

“確實。”

“其實說怪也不怪,三州名士云集,高人眾多,見識本領在老夫之上的不知凡幾,轄地也非貧瘠之地,所以治亂難安,無非心中少了個‘仁’字罷了。”說罷,陶謙長嘆一聲,嘆息聲中,蘊含了不知多少滄桑之意。

陶謙的話讓王羽感到一陣戰栗,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類似共鳴,或是感動的情緒,他霍然起身道:“陶公,您……”

“坐下,坐下,聽老夫說完。”陶謙按住王羽肩膀,緩聲道:“鵬舉,你別誤會,老夫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說教而來,老夫有個要求,想要你答允。”

“陶公請說。”

莫非是要自己心存善念?還是說……

陶謙緩緩說道:“老夫幾日后,就與伯珪一同回返,走之前,老夫想把來時招募的那兩千兵卒托付與你……”

啥?這個答案又是遠出乎王羽的預料,卻又暗合情理,陶謙果然是陶謙,他真的讓渡東西給自己了,不是地盤,而是軍隊!

“這怎么可以?歸途……”

“老夫與伯珪同行,他雖借了你五百義從,戰力卻也沒多大影響,老夫的護衛帶不帶都一樣。”

陶謙擺擺手,一臉慈和的微笑:“丹陽勁卒善戰之名,傳于天下,老夫不擅軍略,雖有報國之心,卻無力統軍殺賊,帶這支兵馬過來,本就是想尋忠義之士托付的。原本,老夫屬意朱公偉,怎奈……不過沒關系,現在有了鵬舉你,本就沒人比你更合適了。”

王羽不知該如何回答。兩千丹陽兵,說不動心是假的,有了這支兵馬再加上原有的千余精銳,以及公孫瓚借出的五百義從,這就是一支頗有規模,配置相當合理,戰力也很強的部隊了。

比起三方聯合時略遜,但統一指揮可以彌補那點缺憾,說不定戰力反而更高一籌。

“可是……”

“鵬舉,你主動與伯珪借兵,不見客氣,怎地與老夫便如此婆媽?是看不上丹陽兵的戰力?還是與老夫見外?”陶謙扳著臉,故作惱怒道:“總之,你適才已經答允了,就不能反悔,這兩千兵馬,就此歸屬于你,與老夫再無關聯。”

王羽心頭一熱,陶謙仁厚大方,慮事也周全,把所有細節都想得很清楚,一句再無瓜葛,就打消了自己所有的疑慮。

他起身一禮,長揖到地,拜謝道:“長輩賜,不敢辭,王羽謝過陶公。”

“好說,好說。”

陶謙呵呵笑道:“其實繞了這么多彎子,老夫是真有一事想拜托鵬舉……西涼軍殘暴成性,董賊若遷都,洛陽百姓勢必慘遭涂炭,若是有可能,請鵬舉代老夫,為天下,力阻之?天下英雄雖眾,但能擔此重任者,非你莫屬!”

陶謙目光炯炯,直視王羽,眼中盡是殷殷期許之意。

“為天下請命,羽當仁不讓!”王羽昂然起身,朗聲道:“即便陶公不說,羽也是要設法的,本來尚存猶豫,但今日得了陶公此言的激勵,羽愿為天下之先,再向虎山一行!”

“鵬舉,你的意思……老夫……”陶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羽答應的很爽快,在他意料之中,但那所謂的向虎山一行,卻是怎么一回事?

王羽淡淡笑道:“陶公,我要去洛陽,以盡當日未盡之功。”

“什么!?”王羽聲音不高,但陶謙卻被震得兩耳嗡嗡作響。

去洛陽?

莫非鵬舉又要……

那,可能嗎?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3:55:22

第七十一章 兵分三路

震怖過后,陶謙又勸了幾句,他當然勸不動拿定了主意的王羽,反倒漸漸被王羽給說服了,最后,老人只能悵然離去,心里卻不無期盼。
若是奇跡再現,那大漢朝就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了,當然,這很難,無論是前因,還是后果。

望著老陶謙有些蹣跚的背影,王羽思潮起伏。

當日初臨貴境,一切都有種夢幻般不真實的感覺,眼前的時代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可以盡情享受爭戰的快樂,規劃著爭雄天下的大計。

就像是在玩一款模擬度極高的游戲,沒錯,就是三國游戲。

戰斗,勝利,再戰斗,似乎被初穿越時的氣氛所感染,兩個月來,他一刻不停的重復著相似的過程,并享受著這過程中的快樂。

然而,隨著與呂布、公孫瓚、陶謙等人頻繁接觸,感受到了這些人隱藏在戲劇化臉譜后的那一面時,這個世界突然變得有血有肉起來。

于是,一個重大的問題就浮現在他心頭——

洛陽!

火燒洛陽,在游戲或小說里,只是個過場,代表著西涼軍走向覆滅,同時,諸侯們徹底撕下溫情脈脈的面具,開始互相攻伐。

這件事,是漢朝徹底沒落,亂世正式到來的標志!

但隱藏在表面之下的,卻是幾十萬人的辛酸血淚!

正如陶謙所說,西涼軍殘暴成性,鋪在強行遷都的道路下,作為奠基的,只能是無數的尸體;大河之畔,也許會多出一條并行的河流,那是眾多無辜者的鮮血匯聚而成。

這不是王羽的責任,而是歷史的慣性,無數人有意或無意推動下,必然會發生的事。

不過,王羽覺得,既然自己來了,總是要做點什么才行。

移兵南陽的策略,可以穩固搖搖欲墜的聯盟,讓董卓不敢大搖大擺的強遷,但僅此而已。從滎陽移兵南陽,距離其實不算太遠,可帶著輜重的大隊人馬走起來,卻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快。

王羽定計時,沒考慮到這一點,穿越以來,他行軍時,都是跟著騎兵一起行進的,運輜重之類的雜務,都甩手給了方悅這個老軍伍,半點都沒操心。

他覺得繞行幾百里去南陽,是很簡單的事,但切實了解過才知道,這幾百里恐怕要走上一個多月。

還是游戲心態在作祟啊!

說到底,自己雖然有軍事素養,但那些知識都是后世的,能與這個時代接軌的相當有限。

計劃已經提上了日程,想改是來不及了,不改的話,王羽也不可能孤軍攻打洛陽,用全軍將士的生命去冒險,用另一場慘禍去阻止一場慘禍是不科學的。

他決定潛入洛陽,試著從內部顛覆西涼軍這座堡壘。

若能成功,不但拯救洛陽,自己的好處也是多多;事不可為也不會勉強,到南陽與大隊人馬匯合,提兵再戰就是了。

深層次的理由不好向陶謙解釋,不過單是表面那些,已經很有說服力了,反正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一回生二回熟,有什么不可以呢?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開始,王羽就不得閑了,首先他要接收那兩千丹陽兵。

漢朝軍制,五部為一營,營官一般是將軍或校尉,陶謙這兩千兵雖然是新募不久,但規矩卻定的很仔細,軍制也很嚴明。

老頭雖然總是自稱昏庸沒本事,但從這些細節上看來,王羽很確定,陶謙的能力遠在他自己說的,或是小說里寫的之上。

統軍的校尉長得胖胖的,一團和氣,全不像個軍官,更像是個商人,看到此人,王羽甚至想念起了賈詡。

因為擔心袁術的破壞力,王羽把賈詡留在了酸棗,雖然胖子一向出工不出力,但關鍵時刻,多少也能發揮點作用。

這校尉的名字也很奇葩,居然叫宮傲天,聽到此人報名,王羽很是驚訝了一番,甚至有些懷疑,對方會不會也是個穿越者?否則的話,怎么會起個這么欠揍的名字?

“鵬舉將軍,屬下……哦,末將身上有什么不對嗎?”被王羽用看賊似的目光盯著,宮校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王羽冷不丁問道:“宮校尉,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啊?”宮傲天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以前啊,就是做些小買賣什么的……”

“什么買賣?”王羽追問。

宮傲天被王羽問得頭皮發緊,不過回答的倒是很流利:“布匹,絲綢,油蠟,生漆……”

開始,王羽有點懷疑對方是穿越者,所以追問了幾句,不過說了幾句,他敏銳的發現,對方似乎隱瞞了什么。這個人本身雖然沒什么,但其位置很重要,要是有不妥,自己對陶謙的判斷很可能也有問題。

宮傲天確實隱瞞了些事情,本想含糊過去,但王羽的逼視那里是那么容易含糊的?他受逼不過,左右看看,低聲道:“屬下年輕時不懂事,受不得窮,聽人說販鹽利厚,所以……陶使君這次整軍,想找個擅長與人打交道,圓滑一點的人統軍,于是我就……”

……原來是個鹽販子。

王羽明白對方為什么吱唔搪塞了,經商已經有些上不得臺面了,何況他還是個走私的。鹽鐵專營,權力收歸朝廷,似乎就是從漢朝開始的,記得還有本很有名的鹽鐵論,就是成書于西漢。

微一思索,王羽也對陶謙的良苦用心有了更深的體會。

老陶沒騙人,他帶這兩千兵馬來,本就是打算送人的。原本他屬意的目標是當朝名將朱雋,也不知是還沒接洽上,還是發現自己更好,總之,老陶改變了主意。

用個出身不咋地,又擅長與人打交道的鹽販子當營官,顯然是為了方便權力交接。這校尉有眼色,識風色,就算作惡頂多也就是貪污點軍餉,對自己接收兵權構不成任何威脅。

正如王羽所料,接收很順利。

三國時代,軍閥們打的是內戰,尤其是亂世剛開的時候,除了黃巾軍和胡虜之外,其他各家都談不上有什么刻骨銘心的仇恨,普通兵卒更是只把當兵作為一種職業。

丹陽兵善戰,名聞天下,到丹陽募兵的諸侯多得是,陶謙只是占了近水樓臺的便宜,更出名一點。其他諸侯的麾下,也多有丹陽勁卒,比如孫堅的老班底,也是從丹陽招的,曹操手下的猛將夏侯惇,眼下也在丹陽呢。

對于換個主家,丹陽兵一點意見都沒有,他們見識過王羽的勇武,當兵吃糧到哪兒都一樣,不過跟著個戰無不勝的主將,顯然比跟隨個孬種強。

于是,陶謙帶著王羽去兵營宣布消息時,回應的只有熱烈的歡呼聲。

老陶謙笑的欣慰,觀禮的公孫瓚也是微笑頷首,馬上面臨下崗危機的宮校尉,也沒什么不滿。

反正宮某人對上陣廝殺也沒興趣,倒是王羽委任給他的新軍職跟對胃口,還有比軍務官這個職務更適合他這個鹽販子的嗎?

皆大歡喜,整個虎牢關,唯一對此感到不爽的,也只有劉備了。

他羨慕壞了,卻無可奈何。且不說陶謙能不能看得上他,就算真的撞了大運,他也養不起這么多兵。

和郡兵不一樣,丹陽兵是招募來的,和王羽的泰山兵是一個性質的,不光要吃糧,還要拿軍餉,而且還是厚餉!沒點家底,是不可能保有這支兵馬的。

王羽有錢,就算不考慮王家的身家,他從河內帶來的錢也足夠造就一個諸侯了,要不是他卷走了這么一大筆錢糧,袁紹也未必那么快翻臉,翻的還那么堅決!

再過幾日,王匡也趕來匯合了,隨行的還有意氣風發的袁術,以及滿面春風的孔伷。

不知是脾性相投,還是得償所愿后心情大好,孔伷和袁術相處的竟然相當融洽,見到王羽、公孫瓚等人的時候,他居然還點了點頭,不但沒說什么刻薄話,而很是勉勵夸獎了王羽幾句。

盡管他的語氣高高在上,讓人聽起來不怎么舒服,可若是考慮到他在酸棗的言行,王羽深信,這已經是孔刺史高度贊譽的表現了,再奢求,就是自己不知足了。

對袁術、孔伷,打個招呼就好了,于禁、賈詡這些心腹的到來,才是王羽最關注的。稍微安頓了一下之后,他將交接關隘等瑣事交給公孫瓚陶謙,自己召集了一眾心腹進行秘議。

“主公,這太冒險了吧?今時不比往日,您沒必要……”

王羽的計劃總是這么驚人,這一次,連沉穩的于禁都禁不住直接出言反對,本來性子就急的方悅,更是一蹦老高,要不是王羽及時捂住了他的嘴,說不定他直接就給嚷嚷出去了。

還能安坐在原處的,只有賈詡這個老狐貍了。可饒是他穩坐泰山,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震撼。

“其中利弊,我已經反復衡量過,決斷既下,諸位就不要就此事必要性發表意見了。”王羽沒心思解釋這些,想實現非常之目標,自然得冒不尋常的風險,沒風險哪來的收益?

于禁不說話了,他的作風就是這樣,執行命令是首要,除非是顯而易見的亂命,他才會發表反對意見。不過,在王羽身上,不合理的事太多,他一時也分不清什么是亂命了。

賈詡當然更沒有提異議的習慣,除非涉及到他自身的安危,否則他就不會做這種得罪領導的事兒。歷史上他投靠了曹魏之后,就是這么做的。

在最初的震驚過后,胖子陷入了深思,看了他的神情,王羽也是心存疑惑,不知道這老狐貍到底能猜出些什么。

方悅倒是有心阻止,可兩個更有本事的人都不說話,他也是孤掌難鳴,他干脆提議道:“既然這樣,主公,您不能孤身犯險,總得有人接應打下手才好,俺跟您一起去!”

這提議很有方悅的作風,但王羽卻想都不想就否決了:“人手是要帶的,不過無忌你不行。”

“憑啥?”方悅急了,嚷嚷道:“憑啥俺不行?比武藝,俺雖然不如那個紅臉和黑臉的,但那倆又不是咱們自己人?他們都聽那個白臉的,那白臉的說話雖然和和氣氣的,但肚子里的彎彎繞繞多著呢,一看就不是好人!”

王羽被他鬧得一愣。

這段時間借重關張之力太多,卻有點忽略手下的情緒了,不過也沒辦法,方悅的武藝雖然還不錯,但對上呂布、顏良這幫猛人,那就不夠看了,不借助關張之力還真不行。

倒是從方悅對劉備的看法中,王羽有所領悟,當今之世,劉備那套固然不大行得通,至少目前是這樣,亂世,還是有勇力的人,更受敬重。

自己的計劃又多了一個必要的理由。

王羽溫言道:“方將軍,這次移兵南陽,郡兵也是要跟著的,你不在怎么行?”

“不是有文則么?”方悅一指于禁,“文則練兵的本事,比俺強太多了,有他在,哪里還用得著俺?俺還是跟在您身邊護衛的好。”

“文則另有任務。”王羽之所以敢放心離開,就是因為有于禁。

想把丹陽兵、投靠自己的郡兵,再加上泰山兵三方徹底凝聚成一股力量,自然非于禁這個練兵高手不可。而于禁的經驗尚少,三千人恐怕已經是極限,再加上數千郡兵的話,就太麻煩了,還是把郡兵當輔兵用好了。

“我帶的人不會太多,二十個左右就行,就從……”

賈詡突然插了一句:“將軍,不如您從泰山兵和郡兵中各選十人吧。”

“哦?”王羽本來是想全從郡兵中選人的,泰山兵說話有口音,很容易被識破。

賈詡微微一笑:“十人在明,十人在暗,也好呼應,至于口音什么的,將軍,您救了那五位的命,執金吾更與您有親緣關系,應該是很可靠的,利用他們做掩護,比您孤身潛入穩妥得多。”

“唔。”王羽眼睛一亮,“不是先生提醒,羽幾乎忘了,那五位正在關中,正好……文和先生,你果然是我的子房啊。”

“談不上,談不上,將軍虎膽高略,圖謀之深遠,詡甘拜下風,哪敢以智謀自居?”賈詡嘴角一動,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總是瞞不過先生。”王羽指指賈詡,心中極是驚嘆:這老狐貍越來越妖了,自己想了這么久的計劃,這么匪夷所思的目的,居然被他一眼就看破了。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已經是自己的人了,跑也跑不掉,越妖越好!自己應該慶幸才對,如果不是陰差陽錯的把賈詡弄到身邊了,換成他在敵人一方,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王羽撫掌笑道:“文和先生不要太謙了,所謂能者多勞,本來羽還發愁如何瞞過父親,現在看來,有先生在,羽無憂矣。”

說罷,不再搭理一臉苦色的胖子,王羽昂然起身,重重一揮手:“就這么說定了,待明日交接完畢,便兵分三路,即刻啟程!”

“喏!”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31:10

第七十二章 夜探皇城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
適逢新雨過后,原野上一片蔥翠,空氣清新。

極目四方,綠浪起伏的平原仿佛一塊巨大的翡翠,間中點綴著野林疏樹和縈繞而過的河流小溪,如同精心雕琢過的痕跡一般。

純凈的大自然,美得讓人悠然神往。

王羽心情大好,腳步輕快,嘴里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不像是要去潛伏刺殺的刺客,倒像是個出來游春的公子哥。

一邊的李十一心情就沒這么好了,這樣的景色,他早就司空見慣了,一眼望過去,引起他注意的,只有那些殘桓斷壁。

雖然戰火并沒有波及到洛陽的腹地,但西涼軍的軍紀委實太差,尤其是那些胡兵。

他們就像是最貪婪的野獸似的,哪怕腰包和行囊都裝得滿滿的,有了半輩子用不完的財富,他們仍然不知疲倦的燒殺劫掠,仿佛是受著本能的驅使。

直接造成的結果,就是原本繁華的洛陽周邊,變得一片荒蕪。

“我說十一,你別這么愁眉苦臉的,你以前來過洛陽嗎?”王羽語態輕松的問道。

他也看見那些景象了,不過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救世主,哪怕他這次確實是當救世主來的。就算是真的救世主,也不可能救到所有人,頂多是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盡量減少犧牲,創建一個太平盛世罷了。

“沒有。”李十一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其實他也不是悲天憫人的性格,之所以心情低落,主要還是因為王羽。

要知道,此行的目標可是洛陽城!

龍潭虎穴的洛陽城!

人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結果主公不安坐軍中,卻要闖虎穴,還不是因為手下沒人可用?如果他們這些部屬能做到跟主公一樣的事,那主公又何必要走這一趟?

李軍侯打定了主意,這次一定要全程跟在主公身邊,護衛主公,并且從主公那里多學點東西,只要學到一半,不,那太難了,只要學到三成,或者哪怕一成就可以!反正兄弟們人多,一人學一兩成,來上幾十個,就能辦到主公要做的這些事了。

王羽拍拍手下的肩膀,笑道:“你得放輕松點,潛伏的要訣就是這個,只要能表現得和平時,嗯,就是你沒當兵之前一樣,就成功了。別把那些懸賞令放在心上,路過偃師的時候,你也看見了吧,那上面畫的是我嗎?”

“那倒也是。”李十一回想了一下懸賞令,引俊不止道:“按照那上面去抓人,被抓的八成是張三爺。”

“是吧?”王羽也笑了。

董卓把自己的懸賞令貼的到處都是,可是,也不知是畫師技術太差,還是描述者出了問題,畫出來那個滿臉橫肉的壯漢,跟自己沒半點相像的地方。只要避過跟自己見過面的幾個人,在洛陽就沒人能認得出自己。

跟自己見過面那幾個都是大人物,想見都不太容易,在洛陽這樣的大城里撞見的幾率,更是微乎其微。所以說,這次自己來洛陽,看似危險,其實也只有真正動了手之后,危險才會出現,在那之前,和旅游也差不多。

“對了,現在開始,你就不要再主公、主公的稱呼我了,叫順口了,進城后漏了口風豈不糟糕?你就叫我……嗯,朱兄弟,我的大名就叫朱壽。”王羽隨口杜撰了個假名。

脫口而出后,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上次闖營報字號,借用了岳武穆的字,這次編個假名,又不小心占用了正德的雅號,自己還真是沒啥起名的天賦呢。

“哦,主……朱兄弟。”

李十一哪知道王羽心里這些曲折,他只是對自家主公更覺高山仰止了。隨口就杜撰出了個名字倒沒啥,關鍵是主公很注重細節,朱和主同音,自己就算真的出了錯,也有辦法補救!

斥候和刺客這種職業,果然很有學問啊。

“那,朱兄弟,咱們為什么不多帶點弟兄在身邊,多個人多點照應啊,反正有胡令君在,也不擔心……”

“有你來回跑腿聯絡,關鍵時刻能把人調集起來就夠了,平時就聚在一起干嘛?引人懷疑,等著被一網打盡嗎?要是首選計劃行不通,采用備用計劃的話,你都不能跟著。真要提前暴露,我一個人突圍還容易點,你們暗中照應發揮的作用更大。”

初臨貴境那會兒,王羽對這個時代的稱呼還有點不適應。

以前看古代的影視作品,都是一口一個大人的,實際上,大人那個稱呼根本不能亂用,他只能這樣叫王匡,若有別人也這么叫了,那王羽就要想想了,自己是不是多了個兄弟什么的。

不過時間久了,他反而覺得漢朝的稱謂更順耳,使君、令君這些稱呼既簡潔,也沒有卑躬屈膝的味道。

李十一口中的胡令君,就是王羽的姑丈胡母班。王羽救人的時候沒想太多,既然是親戚,當然沒有讓人隨便殺了的道理,何況袁紹的醉翁之意,未必在酒。

不過,經過賈詡提示后,他了解了一下才發現,他這個姑丈大不簡單,對他的計劃猶有助益,因為胡母班是執金吾。

執金吾這個官職,王羽并不陌生,漢光武劉秀年輕的時候曾立下宏愿,他說: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后來他如期實現了第二個愿望,超額完成了第一個愿望。

能讓光武帝這種牛人許下宏愿的執金吾,當然不是什么小官,執金吾的職責是率兵保衛京城和皇城,麾下的兵馬,就是大名鼎鼎的北軍!

當然,如今董卓亂政,洛陽的城防和絕大部分兵權都控制在董卓手里,胡母班手下只有小貓三兩只,想搞獻城造反這樣的大事是不可能的。不過,掩護王羽這二十來人進城,卻是輕而易舉。

王羽把大部分人手托付給了胡母班,不到實施計劃的時候,他不打算動用。剩下的會作為耳目,讓胡母班幫忙安排在特定的位置上。最后,他把軍侯李十一帶在身邊,讓其傳遞消息跑腿。

洛陽城內認識他的人雖少,但能避免拋頭露面,還是避免了的好,小心駛得萬年船,老話總是不會錯的。

說話間,洛陽城到了。

洛陽是名符其實的千年古都,到如今,歷經了夏商周、東漢四朝。城池極其宏偉,城墻比王羽先前見過的最雄偉的虎牢關還要高大近倍,護城河既深且闊,城高墻厚,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城外還駐了兩營兵馬,軍營延綿、旌旗似海,頗具懾人之勢,看旗號,似乎是并州軍。王羽心中微凜,呂布居然回來了,自己行事須得更加小心。

城樓處滿布哨兵,劍拔弩張,氣氛極其緊張;城門處也是崗哨森嚴,盤查的極其嚴密。

王羽見狀也是暗自慶幸,還是上面有人方便,沒有姑父幫忙,單單進城就是個大難題。

現在簡單了,亮一下典司開具的身份證明,盤查雖然還是要,但盤問卻沒那么刨根問底了。

上面有人,做事不難,古今如一啊!

這般感嘆著,王羽踏進了大漢朝的中心,洛陽城!

外觀宏偉,城內也不差,高堂邃宇、層臺累榭,房舍都極具規模,人也興旺。根據胡母班的說法,由于戰亂,洛陽比從前蕭條了許多,饒是如此,王羽看到的依然是一座繁華似錦,人氣鼎盛的大都市。

王羽都覺得震撼,一邊的李十一更是張口結舌,十足的一副鄉巴佬模樣,惹得不少行人都對著二人指指點點,王羽趕忙拉著他躲到陰暗處。

“潛入的要訣二,就是行事要低調,記得了嗎?”

一邊隨口傳授杜撰的秘訣,王羽一邊在心里腹誹:明明只隔了一條河,還是體制內當差的,結果居然沒進過京,本來還以為能有個向導呢,早知道……算了,沒有就沒有吧,反正也沒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別人身上。

“走吧,找個客棧先住下。”非常時期,王羽不打算在街上亂逛,夜幕才是最好的保護色。

要是在普通的小縣城,可能根本就沒有客棧這種設施。但洛陽是大城邑,各種設施應有盡有,數量也是繁多,走了沒多久,王羽二人就在城南找到一間相當不錯的客棧。

眼下正是農忙時節,又逢戰亂,往來的商旅也少,客棧顯得很是冷清,王羽要求的清靜房間,當即就得到了滿足。

囑咐了李十一去找胡母班,王羽便回房間睡覺了。

王羽不擔心人生地不熟,因為他上面有人,胡母班送了一張地圖給他,是洛陽城內的詳圖,只要找準方向,按圖索驥就行了。

其實,他要去的地方,一點都不難找,南北遙遙相望的兩座宮城的宮掖門處,巍峨聳立的雙闕,宏偉之級!別說身在洛陽,就算在三十里外的偃師都能夠望得見。

若非親眼看到,王羽很難想象,在兩千年前的漢朝,就已經有了如此宏偉的建筑,而且遠不止一處!

王羽的目標就在那里,所謂的未盡之功,就是他要故技重施,刺殺董卓!

這一次,他要來真格的了,以董卓的腦袋為目標!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35:05

第七十三章 一計不成

二更的鼓聲從南市傳來,一隊巡軍從廣陽門大街走過,沿小苑門大街北行,在寂靜無人的大街逐漸遠去,帶走照明風燈的光芒,月色又重新柔弱地斜照著寒夜下的南宮,在月光的照耀下,雄偉的宮墻倍顯孤高。
黑暗中,王羽無聲無息露出了身影,望著高聳的宮墻,無聲的嘆了口氣。

董卓的肆無忌憚,是他凄慘收場的主因之一,但現在,卻給自己造成了大麻煩。

就算有地圖,有本領,但是自己終歸不是真的超人,面對戒備森嚴的皇宮,同樣是一籌莫展。

看樣子,董卓丟了一只耳朵之后,很是吸取了教訓,并總結了經驗。皇城的防備極其森嚴,堪稱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把個皇城守的有如鐵桶一般。

眼下月色正明,失了天時;而洛陽的街道又異常的寬廣,根據王羽的目測,眼前這條廣陽門大街的寬度,至少也有三十幾米!

不用設身處地的去看,王羽也知道,在高聳的宮墻上,俯視空蕩蕩的街道,肯定是一覽無余,沒有任何障礙物,光是接近宮墻就已經是很艱難的任務了。

再加上宮城守衛,遠高于河陰守軍的警惕心,王羽想故技重施,實在難比登天。

這還不算,王羽圍著宮城查探的時候,還依稀聽到了幾聲犬吠!

有狗!

對潛入者來說,這是比眾多守衛還要致命的東西,王羽現在可沒有消除體味的藥劑,就算他成功翻越宮墻,也會在第一時間暴露,狗鼻子可是很靈的。

算了,事不可為,就不要勉強,不識進退,就是死纏爛打了。王羽輕輕吐了口氣,身形一退,融入了黑暗之中,消失無痕。

“主……兄弟,您總算回來了,事情辦得……”

和養精蓄銳了大半天的王羽不同,李十一白天趕路,進城后也是一直在奔走,已經疲憊得不行了,但他今夜還是一直無法合眼,因為王羽去夜探皇城了,他實在放心不下。

這幾個時辰,對王羽來說,十分的短暫,但對李軍侯來說,卻是無比的漫長。終于見到王羽安然返回的時候,他渾身都癱軟了。

“失敗了,宮城防備森嚴,飛鳥難渡。”

王羽坦言失敗,李十一卻大大松了口氣:主公的計劃太冒險,就算是條狗,也不可能被同一根棍子打兩次,還不長記性啊?董卓比狗可聰明多了,哪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

“那咱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個險地最為穩妥。

“先睡覺,明天開始,執行備用計劃。”

“啊?”

“啊什么啊,趕緊去睡覺,明天有你忙的,我有重要任務要交給你,搞砸了的話,你這個斥候隊長就不要干了。”王羽完全不給李十一說話的機會,將其推到門外,揮手搧滅了油燈,倒頭便睡。

李十一怔怔的在門外站了半晌,直到一陣冷風吹來,打了個寒顫,這才清醒過來。

入不得宮城,難道要在外面伏擊?可是,要怎么掌握董卓的行程呢?還有……

這備用計劃到底……

帶著一腦子問號,他茫然離開了,感到茫然的同時,王羽所說的那個重要任務,又讓他感到陣陣興奮:斥候隊長啊!能在主公手下擔當斥候隊長,那是何等的榮耀啊!主公既然對自己委以重任,說不定還會有什么秘訣傳授給自己呢!

理想總是美好的,現實往往很殘酷。

第二天,李軍侯一大早就等在了自家主公門前,滿心期待的等著所謂的秘密授業。

王羽的反應也很符合李軍侯的期待,開門見是他,王羽拍拍手下的肩膀,表示對他的認真態度很滿意,然后就開始秘傳了。

然而,李軍侯的一腔熱情,很快就轉變成了疑惑,進而變成了徹底的茫然。

這,就是所謂的秘訣?

看著自家主公熟練的揉搓面團,切割面團,然后搟出一張張勻稱的面餅,將其卷起,撒上作料,最后放入鐵鍋中炸熟……

亂了,徹底亂了,這還是那位叱咤千軍的泰山王鵬舉嗎?怎么看起來像是個大廚呢?動作這么熟練不說,做出來的東西更是香氣四溢!

隨著鍋里的面餅逐漸變成金黃色,連店里的伙計都被吸引了過來,先前一臉不屑的廚子,更是連下巴都快掉了。要不是門上已經上了閂,說不定這些人已經闖進來了。

“主……朱兄弟,這到底……”李軍侯結結巴巴的問道。

“這東西叫燒餅,你嘗嘗。”鍋鏟一揮,金燦燦的面餅在空中劃出了漂亮的拋物線,又被鍋鏟接住,隨后,面餅遞到了李十一面前。

“……”李十一茫然接過,咬了一口,隨即,一股濃郁的香氣,讓他的精神一振:“好香!可是……”

“你的任務,就是盡快學會做燒餅。”

看著自己期許甚高的這個手下一頭霧水的樣子,王羽決定給他好好上一課。

“你還記得我說過,斥候最重要的是什么嗎?”

“膽大心細。”李十一不假思索的答道。

若非當日他射了呂布一箭,然后又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和判斷,最后帶著戰報回營繳令,王羽也不會對他這么器重。

“那只是潛力,能不能真的成為最優秀的斥候,還有很多要學的……”

“包括廚藝?”受到王羽情緒的感染,李十一的腦筋靈活起來。

“包括廚藝。”王羽點點頭,問道:“你覺得怎么做,才能圓滿達成刺殺任務?”

“潛行隱遁的技巧,高超的武藝,還有……”李十一努力的回想著王羽潛入河陰大營的過程。

“錯。”

王羽打斷道:“我去河陰那次,之所以能成功,最大的因素,在于敵人的警惕性不高,他們沒有針對刺客做防范,指揮者又在內亂,故而才有了可趁之機。正常情況下,那種刺殺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昨天晚上,我直接放棄了首選計劃。”

“正面攻不破,就要從側面迂回;沒有破綻,就要制造破綻;力量不足,就要設法借力。”王羽總結道:“總而言之,只有能隨機應變,才能出奇制勝。兵法如此,刺探情報、刺殺同樣如此。”

“那您的備用計劃,也是這樣嘍?”李十一若有所思,“您讓我學廚藝,是為了……”

王羽微微一笑:“我潛入某地,設法借力,你負責收集情報,給我望風,懂了嗎?”

李十一沉思片刻,眼睛忽地一亮:“原來如此,所以您讓我學做這燒餅,就是為了不引人懷疑的收集情報?就算在您潛入的地方附近徘徊,也不會有人覺察出問題來?”

王羽滿面笑容的夸獎道:“正是如此,我沒看錯人,你果然天生就是干這行的。”

李十一滿面漲紅,激動不已:“是主公教的好!”

“我問過,這燒餅跟胡餅有些類似,但色香味都更盛一籌,市面上還沒有,仗了個新奇,你自己估算一下成本,定個微利的價錢,生意不會差,買家,甚至找你接洽的商家都不會少了,如何從他們口中套取需要的情報,應該不用我再教你。”

“主公放心。”

“然后,你的攤子就擺在我要去的那個地方附近,一是作為聯絡點,二來幫我盯住往來人等。我有事,自會出來尋你,你若發現異常,就高聲叫賣,讓我知道。”

“喏。”

“嗯,為了防止跟別人重復,叫賣的方法,得有點講究,嗯,你就喊:蘭州燒餅……對了,你的名字也得換一個,以免傳開了之后,被人識破……嗯,就叫武大郎好了,賣燒餅的武大郎,就這樣。”

“喏!”新鮮出爐的武大郎鄭重應諾一聲,這才把憋了半天的疑團問出口:“主公,您到底要潛入何處?”

“有幾個選擇,首選就是……你收拾一下,等下跟我一起去踩點。”

“喏。”

“這里是……司徒府?”

看著眼前高墻厚壁的大宅邸,以及門口圍著的一大群人,李十一有些愣神,他能理解王羽的計劃,但不理解為什么王允會被列為首要目標。

王允這個司徒是剛升的,論地位權勢,遠在太尉黃琬之下,在最近朝中的爭端中,他也沒表現出很堅定的反董傾向。這樣一個人,會是借力的好人選嗎?

“天助我也。”看著門口的人群,以及依稀傳來的議論聲,王羽面帶微笑。

屬下的疑惑,對王羽來說完全就不是問題,在這洛陽城,想找人幫忙殺董卓,還有比王允更合適的人選嗎?

歷史上,正是這位王司徒設下了連環計,玩了一手去狼吞虎的好戲,若不是遇上了賈詡那個妖人,說不定他還真的有希望重振漢統呢。

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在暗中推動,讓連環計提前,干掉董卓,拯救洛陽。

王羽不后悔當日在河陰的選擇,那個時候殺了董卓,他什么都撈不到。現在殺了董卓,哪怕不是他動的手,他也能在戰果中分到一塊最大的。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擁有三個實力派盟友,擁兵近萬,名聲煊赫數州。王家不再是那個空有官銜,卻身處險地,被盟友視為盤中肥肉的河內太守了,而是諸侯中的實力派!

本來,潛入王允可能會有點小麻煩,畢竟自己是要暗中行事,而不是暴露身份上門。結果到了這里一看,王府居然在招人,從護院到仆從都要,這不是瞌睡就掉枕頭還能是啥?

時來運轉,真是擋都擋不住!

回想一遍王允的資料,王羽笑意更濃了,說不定還能提前截呂布的胡,跟某個千古聞名的美女親密接觸呢,也算報了河畔被鄙視的一箭之仇了。

已經見過了樂神蔡文姬,不知那位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蟬,又會是怎樣一個女子呢?

想到這里,王羽心下更是火熱,隨口叮囑李十一兩句,就擠進人群應募去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39:05

第七十四章 高調潛入

“這位大哥,這里的招募是怎么個章程?”
擠進人群,王羽卻沒忙著往前去,而是觀察了一下,然后選了個能說會道的人打聽。

“這位小兄弟,你算是找對人了,在這洛陽城但管有個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咱的耳目!”

王羽找上的這人,是個長相有些猥瑣的瘦小漢子,此人一直在人群中游走,跟誰都能扯上幾句,但是都說不太長時間。

王羽猜測,這人很可能就是那種以跑腿兒賣消息為生的閑漢,只有在洛陽這種繁華大都會才有的特殊行當。找這種人打探消息,很省事,只是不能問太隱秘的東西,不然轉頭就會被這些人給出賣了。

“其實最近城內的各大世家,都在招人,王司徒這里并不是特例……小兄弟,看樣子你是從外地來的吧?”那漢子解釋了幾句,突然話鋒一轉,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是啊,我叫朱壽,是溫縣人,家里遭了兵災,逃難來洛陽,兩眼一抹黑,遇到大哥這樣的好人,真是太好了。”王羽裝出一副靦腆中帶點無奈的樣子,隨口杜撰了個籍貫。

“溫縣啊,難怪,那里的災還不輕呢。”那漢子扁扁嘴,假模假式的嘆了口氣:

“逃難,又能逃到哪兒去?這天下就沒個太平的地方,都是那個天殺的王鵬舉鬧的啊!先是河內,又是滎陽,好容易才消停下來,可朝廷又……這不,各世家招人,就是以備萬一,西遷路上,誰知道會遇上什么事?多點人手總不會是壞事。”

原來如此,難怪王允敢明目張膽的招人呢,原來跟自己還有點關系。

“想進司徒府,卻也不難,關鍵啊,還是有沒有正確的指點……”那漢子喋喋不休的說著,即使不看他那閃爍著,冒著貪婪之光的眼睛,王羽也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只是他現在扮演的,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卻不好表現得太老練了,只能打個眼色給李十一。

李十一會意,直接丟出了一個錢袋,很豪氣的說道:“限你一句話把事情說清楚,要是說的明白,這就是你的!”

“大爺當真?”那瘦漢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接錢袋,李十一把錢袋一拋,正好避過了對方的手,曬然道:“老子正在猶豫是找大戶投靠,還是自己做點小買賣,你既然消息靈通,就給老子好好說清楚。”

“大爺說的是,大爺說的是。”瘦漢趕忙賠笑,視線隨著錢袋上下移動,嘴里說的卻流利,看起來很有些怪異。

“要想應募,其實很簡單,只要身子骨結實,身家清白就沒問題了,不過……”他向做賊似的左右看看,然后啞著嗓子低聲道:“管家那關卻有點不好過。”

“怎么個不好過法?”李十一問。

瘦漢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象朱小兄弟這樣的,就很容易過關,大爺您這樣的,就難了。”

“……”李十一看看王羽,又看看瘦漢,疑惑道:“有何不同?”

“大爺生得雄武,自是人中之龍,不過,吳管家喜歡年輕俊俏的少年郎,所以……”瘦漢說的吞吞吐吐,但意思卻很明了。

我擦!

王羽一陣惡寒,王允挺正派一個人,怎么找了這么個變態管家?長得帥果然也是原罪啊。

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換個方式潛入。

李十一比王羽更慘,他想笑又不敢笑,想發作好像也不是很妥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就那么神情古怪的愣住了。

暗示李十一去打發那閑漢,王羽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再次擠入了人群。

“還有要來應募的嗎?為司徒府辦事,餉銀豐厚不說,走出去也風光,千萬不要錯失良機啊!有勇力的、肯吃苦耐勞的、識文斷字的,都有資格,如果學問好,還會得到我家老爺的指點,甚至拜入門墻!”

“哇!”眾人一片嘩然,但應者卻寥寥無幾。

這年頭,有勇力的人到哪兒都能找到飯吃;吃苦耐勞……招募已經持續了一陣子了,司徒府的吃苦耐勞是怎么回事,誰還不知道啊?至于識文斷字的,這個最離譜!

普通百姓哪有識字的?除非是沒落的士族,也就是所謂的寒門子弟,可那些人雖然家世不行了,也不至于上門當個仆從之流吧?

王羽在門前的仆從中搜索了一下,沒看到有管事模樣的人,覺得是個機會,正要上前,卻見府門里走出兩個人來。

其中的中年人穿著體面,邁著八字步,倒像是個管事的,只是那雙死魚眼有點寒磣;另外一個是個少年,生得頗為清秀,但臉色紅紅的,表情也很古怪,嗯,走路的姿勢也有點怪。

八成就是這個家伙了,有特殊愛好的管家!

“于伯,領他去拿俸銀和衣服吧。”那個疑似管家的人先是趾高氣揚的吩咐了一聲,然后頗為和藹的轉向那個少年,溫聲道:“記得,要好好去做,不要辜負了老爺和我的期望。”

那少年低低應了一聲,低著頭跟著老仆走了。

人群中站出了一個壯漢,生得頗為魁梧,一抱拳道:“吳管家,俺也想當護院,你看,俺……”

“抱歉,你來晚了,護院已經招滿了。”管家翻起眼皮,瞟了那壯漢一樣,愛答不理道:“看你這副粗鄙模樣,也想進司徒府,哼!”

壯漢怒了:“先前貼榜文的是你家,現在說不要的又是你家,居然還辱人若此,哼,以某看,這司徒府無非也是藏污納垢……”

“蠢材。”

管家輕蔑的看著壯漢,冷笑道:“你的消息已經過時了,朝廷已經下了旨意,洛陽正值危難之時,有勇力者都須為國出力,你的名字已經榜上有名,嘿,我勸你還是快點回家跟家人告別的好,過不多久,征兵官就來了,到時候還由得你亂走?”

那壯漢聞言臉色大變,推開人群,急急走了。

人群中響起一陣議論聲。

“征兵令不是早就下了嗎?從牛中郎在孟津……”

“噓!別被那廝聽到了,剛才那壯漢是從滎陽逃難過來的,家里有個十來歲的兒子,生得還算周正,前幾日來府中應募,結果……你明白的,那少年是個有骨氣的,于是……”

“這么說,是吳疑這廝告的密?”

“不是他還有誰?”

也有聽到王羽剛才與瘦漢的對答之人,好心向王羽勸道:“這位少年郎,想討生活,不一定要去司徒府,洛陽這么大,怎么還不是……”

“多謝老丈勸告,不過,我卻是不怕的。”謝過那好心人,王羽走出人群,朗聲道:“在下乃是溫縣人朱壽,欲拜入王司徒門下。”

議論聲頓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羽身上。吳管家看到王羽,眼中更是大放光芒。

“嗯,不錯,不錯,一表人才,當我家老爺的弟子也不為過,跟我來,我要先代老爺考校考校你。”說著,他就伸手來拉王羽。

王羽哪里會讓此人碰到?

光是站近了說話,他都覺得身上陣陣惡寒,強忍著才沒一腳把這人踹飛。想到那種考校方式,更是惡心的要命,恨不得點把火,直接把這個禍害給燒成灰才舒服。

一下沒拉著王羽,管家的臉頓時一沉,語帶威脅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不經本人的考校,想入司徒府,那是門都沒有的。”

“久聞王司徒才高雅致,在下故而前來求學,誰想竟遭此刁難……吳先生,你就不怕此事傳出去,被王司徒聽到,會有所不滿嗎?”

“哼!”管家很不屑的冷哼一聲:“少拿這些廢話來搪塞,你以為我家老爺的門墻那么好入嗎?不在府上服侍幾年,耳濡目染的有所進益,怎么可能入得了我家老爺的眼界?你只管說接不接受考校便是。”

王羽猶豫了一下,管家見狀,更是得意:“溫縣來的?說起來跟本人也算是同鄉,若是識相,等下考校的時候,我會放低點標準的。”

王羽忍不了了。

剛才他猶豫的是,到底是換個辦法潛入,還是高調點,狠狠抽這個敗類一耳光。現在,就沒什么可想的,再讓這個變態說下去,自己晚上都要坐噩夢了。

王羽拱拱手,朗聲道:“既然要考校,何不當眾進行?朱某素聞,京城繁華之地,名士高人不知凡幾,請各位做個公論,豈不美哉。”

“說得好!”

“少年郎,有志氣!”

“那管家,只管出題來便是,少在那里陰陽怪氣,若是再敢謀私,別以為此間無人能把話傳到朝中去!”

王羽一語既出,贏得了一片轟然叫好聲,管家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牙更是咬得咯吱咯吱的。

旁邊有心腹見了,眼珠一轉,附耳上前低語了幾句。管家的臉色才好了些,他指著王羽,面帶冷笑:“好,好,你既然有此豪言,本人就成全了,你不是自忖有才學么?本人這就命題,你只需作詩一首,以述今日之事,就可以拜入我家老爺門下,如何?”

“嘩!”又是一片嘩然。

這個要求不是一般的高,這個時代,詩不是最受重視的文學形式,文賦寫得好,才能受到士林的尊敬。但作詩終究不是說繞口令,難度也是很高的,何況還是即興詩?

剛才還在鼓噪著支持王羽的人,大半不吱聲了,也有向管家提出質疑的,不過既然是收徒,以王允的名聲,標準高點也不為過,就算王允知道了,也不可能責罰管家。

倒是有不少人開始勸起王羽來,勸他放棄算了。

那個獻計的管家心腹,不但腦筋轉得快,說話也很刻薄,只聽他陰陽怪氣的說道:“就憑這個廢物也能作詩?聽名字就知道不行了。”

“哦?”管家知道他還有下文,故意湊趣道:“何以見得?”

“豬除了那身肉,什么用都沒有,這豬要是瘦了,還能有什么用,不是廢物又是什么?”

“哈哈哈哈……”管家哈哈大笑,眾仆紛紛湊趣,不少圍觀眾也跟著笑了起來,反正事不關己,那少年注定要灰頭土臉了,何不湊湊熱鬧呢?

只有那個領人進去后,又回來聽命的老仆沒大笑,只是牽動了幾下皺紋,算是湊個趣,不過也沒人理會他。

混蛋!連哥偶像的名字都敢侮辱,你們這些家伙是要找死了,眼下大局為重,哥先忍著,日子長著呢,等著吧,有你們好受的!

王羽也不理會旁人,故作沉吟的在原地來回走動了幾步,突然站定,拍手笑道:“有了!”

“有了?”笑聲嘎然而止,眾人都是一驚,那管家更是臉色劇變。

“諸君且聽……”王羽并不答話,朗聲誦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片靜默。

下一刻,人群中突然有人一拍巴掌,叫好道:“妙!妙哉!絕妙!”

“兩人是同鄉,卻又橫加刁難,正如豆萁煮豆,末尾那句相煎何太急,更是道盡了辛酸苦楚之意!讓人聞之便已辛酸,深思之下,不由涕淚俱下啊!”

“何止如此?想那關東諸侯,與朝廷本是一朝之臣,卻偏偏兵戈相向,致使生靈涂炭,京師凋敝!命題說是要盡述今日之事,這軍國之事,又何嘗不是了?”

“翁兄此言甚是。吾聽聞日前關東諸侯也經歷了一場內亂,因為意見分歧,致使各走一方,那戰功彪炳的泰山王鵬舉,竟被眾人聯手逼走!何不是相煎太急,同室操戈之意?諸侯因私心起兵,更有何疑慮?”

“諸君,話題扯遠了吧?你們難道沒注意?那少年剛才沉吟之間,只踱了七步!七步成詩,天賦奇才啊!”

“不行!這般奇才,怎能流落在此,學生要去稟明恩師黃太尉,求恩師收錄門墻!”

“是極!反正這惡仆多番刁難,司徒府也容不得有才之人,吾亦要稟明恩師……”

“同去,同去!”

京師臥虎藏龍,群英薈萃,王羽這話倒是一點都沒說錯。

一首應急抄來的七步詩,直接被眾人引申開去,贊得天花亂墜,連王羽這個始作俑者都沒想到,竟然還有這許多種說法。

王羽在愣神,管家更是被嚇傻了。

大漢幅員萬里,能人異士不計其數,七步成詩的天才倒也不至于把人嚇死。可問題是,這么個天才,怎么就跑到自己府里來應募仆從了呢?

這不是坑人嗎!

有這等才華了,直接投貼找老爺論學都會受到隆重接待,偏偏隱瞞了身份,跑來裝難民,這人到底在想什么?

“吳爺,現在最緊要的,是想把人拉進府,要是讓人走了,老爺聞訊后,您就……”

被人一提醒,管家當即嚇出一身冷汗。

可不是么,事情一旦傳開,如果人已經拜進老爺門下還好說,傳言頂多把自己說成丑角,譏諷幾句,整件事還不失為佳話。如若不然,可就要命了,老爺最重名聲,一旦被人說成沒有識人之明,那……

“朱兄弟,你過關了,快,快隨我入府,來呀,備宴給朱兄弟接風洗塵!”

一片歡喜贊嘆中,只有李十一悵然若失。

主公明明就說過,潛伏這種事,最重要的就是低調,可是現在看來,主公自己好像一點也不低調啊!眼看就要名滿洛陽了,這要是低調的話,怎么才能算是低調,直接在門口大開殺戒,然后高喊:某乃泰山王鵬舉?

算了,反正主公也說過,潛伏時,隨機應變也很重要,說不定有什么深意呢?

自己還是不要想太多,趕緊回去練習做燒餅才好,主公說了,多才多藝,才能做個好斥候。

學好做燒餅,是很重要地。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41:44

第七十五章 順風順水

王羽進府的時候轟動一時,結果很快就陷入了沒人理會的境地。
開始,吳管家倒是有點修復關系的意思,奈何王羽一看見他就渾身不自在,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似的。

吳管家的嗜好比較奇葩,但人卻不笨,看出了王羽的意思,自然不會繼續拿熱臉貼對方的冷臀。

老爺王允只是好名,對所謂的才子什么的,一向不太在意。一個初來乍到的少年,就算有點才華,可若想報復自己,那就打錯算盤了。

更何況,老爺剛剛升遷為司徒,手上有多少國家大事要忙,已經有五天沒回府了,又哪里顧得上家里這點瑣事?

因此,只要王羽不走,管家就沒什么可擔心。等過些日子,七步詩的風頭過了,王羽不走,他也要設法趕人呢。最后他交待了于伯一聲,讓老仆把人看住,就任王羽在府中當個雜役了。

“朱公子,你既然看不慣吳管家,何必又進府來受這種刁難呢?憑你的才學,洛陽各府,不,天下之大,你又何處不能容身?”于伯是個心地善良的老人,和王羽相處的很融洽,時不時的就會嘆息幾聲。

開始王羽都是隨口應付,可次數多了,他心中一動,發現這或許是個契機,于是他神秘兮兮的說道:“于伯,你不知道,我那詩才是假的。”

“什么?假……”于伯大吃一驚,差點驚呼出來,最后自己捂住了嘴,才沒驚動其他人。

“怎么可能是假的?明明就是吳管家現場命的題?聽到這首詩的士人們也都說好,怎么可能是假的?”

“于伯,你想想,能七步成詩的大才,會跑來給人當仆從嗎?”

于伯老老實實的點點頭:“那倒是,府中其他人都說,朱公子你和吳管家一樣,有怪……咳咳。”

“那你看我像是有怪癖的人嗎?不像吧,所以說,那詩是假的,是我聽來的。”

“聽來的?”

“嗯,作詩的人,就是那些讀書人說的那個王鵬舉。”王羽臉不紅心不跳的給自己臉上貼金,“泰山王家滿門忠烈,父子二人都是一心救國,也許方式有點問題,但心意卻是毋庸置疑的,結果卻慘遭背叛……”

他是按照岳飛傳的套路說的,就差沒說十二道金牌了,這故事自然很生動,直接把于伯感動的老淚縱橫。

“……其時殘陽如血,在河畔遠眺洛陽不見,王將軍心中悲愴,伏地大哭,口中只念著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大漢的列祖列宗。起身后,走到河岸邊,回顧關東,作下了這首詩,當時他剛好走了七步,故而……”

“英雄啊,忠義兩全的英雄啊!”于伯感動的一塌糊涂,哪里還有什么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抹眼淚的份兒了。

“所以你知道了吧?”王羽故作深沉道:“這樣有意境的詩,沒有王將軍那樣的經歷,怎么可能做得出呢?”

“對,對。”

“不過于伯你也知道,這事最好別往外面傳,不然的話,我……”

“朱小弟放心,我曉得的。”

老頭還是很機靈的嘛,這就把稱呼給換了……

王羽砸吧砸吧嘴,又叮囑道:“嬸子如果想知道,倒是可以告訴她,這兩天多有叨擾,別讓她以為我跟她見外。”

“可是,你嬸子那張嘴……”于伯有些遲疑。

王羽漫不在意的擺擺手,很大度的說道:“不要緊的,我相信嬸子是知道輕重的人。”

“那也是。”于伯想了想,確實也覺得這么感人的故事,憋在肚子里太難受了,能找個人分享也好,至于老婆子那張快嘴……嘛,反正當事人都這么說了,萬一出現奇跡了呢?

王羽心中暗笑:于嬸子能保密,除非董卓改吃素!要的就是把消息放出去,消除高調入府的影響,反正現在也沒人找得到自己和自己身邊的親信,想核實消息也做不到。至于消息傳出后,會引起一點小麻煩,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一個小管家而已,能翻出多大浪?

現在最重要的是,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和王允接洽上,推動反間計的進行。

王羽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的安危系于他人之手,這次來洛陽,除了陶謙和公孫瓚,還有手下的幾大心腹,他連老爹和蔡邕都瞞過了,只是在臨別前,跟蔡琰稍微露了點口風。

因為需要胡母班的協助,所以不得不讓胡母班才知道,但王羽的具體計劃,確切行蹤,胡母班都是不知道的,要通過幾個中間人,才能聯絡得上。

對自家人都這么小心,王羽又怎么會輕易把身份暴露給王允這個陌生人?

推動計劃,必須暗中進行!這樣一來,計劃開始后,隨時監控進度,根據觀察所得隨機應變,而不是把自己也給牽扯進去,這樣才能進退自如。

在司徒府這兩天,他已經把情況摸熟了,只要等王允一回來,就可以開始行動。在那之前,只需要靜靜等待就好了。當然,如果情況允許,也不妨到后花園去逛逛……

于嬸的快嘴固然不是蓋的,只是一個晚上,王羽杜撰的故事就傳遍了整個司徒府。

王羽倒是沒有聽到風聲,可若非如此,吳管家及其狗腿子也不會一大清早就跑過來,還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朱壽!你好大的膽子!”吳某人得意的翻著死魚眼,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倒像是只癩蛤蟆,“我就說我的眼光不會錯,你這小子果然……”

“果然什么?”王羽冷冷瞪了吳管家一眼,后者覺得一陣寒意從天靈蓋傳到腳底板,舌頭一下就僵住了。

“你抄詩還敢這么放肆?你知道……”

“知道個屁!”王羽又瞪了那個狗腿子一眼,雖然他克制著沒放出殺氣,但執掌過大軍的他,自有一股凌厲的氣勢,普通人哪里受得了?

“抄詩?誰說我抄詩了?我抄誰的了?你們真當我不會寫詩?不然,咱們再找人來評判一次?我記得上次有人說,是黃太尉的門生,不如……”

吳管家二人被王羽幾句話就給逼到了死角,上次留下的印象還沒消退,哪里還敢再搞什么評判?只能比來的時候更快的速度溜走,不過氣勢已是全然不同。

得到消息,跟過來看熱鬧的府中下人,無不驚訝萬分,誰能想到在府中橫行霸道的管家,就這么輕易的被斥退了?似乎朱壽也沒干什么啊?

就是瞪瞪眼睛,質問幾句而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霸氣?

“朱小弟,俺婆娘又多嘴了,你看我這張嘴,唉,一把年紀了,怎么就……”眾人議論紛紛,老于頭卻是羞愧不已。

王羽連忙寬慰了幾句,然后拿起掃帚開始掃地,眾人見沒熱鬧看了,這才散去,但議論卻是免不了的。

王羽嘆了口氣:本來只是想快刀斬亂麻的解決問題,結果又出風頭了,想低調咋就這么難呢?

“朱……壽哥。”大多數人都走了,可也有人留了下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突然響起,喚的正是王羽的化名。

“你是誰?有事?”抬頭一看,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臉圓圓的,梳著雙丫髻,穿著鵝黃色的襦裙,看起來十分嬌俏可愛。

“我叫畫眉……”見王羽抬頭,小丫頭像是受驚了似的,往后退了幾步,然后偷眼看看王羽,見他臉色和藹,這才鼓起勇氣道:“姐姐們讓我來問你,嗯,你見過王將軍是嗎?”

“哦?算是見過吧。”

姐姐們?王羽注意到了小丫頭的用詞,是丫鬟,還是……他若有所思的往后花園望了一眼。

入府的時候,老于頭就介紹過,那里是王允養在府中的歌姬們居住的地方,那里有個讓王羽很在意的人。不過,對府中人來說,那里是禁區,在計劃順利推進前,王羽不打算節外生枝。

“真的嗎?太好了,貂蟬姐姐說的沒錯,你果然是知道的!”小丫頭拍手笑了起來,天真浪漫的樣子,看得王羽心中一動,無意間,更是說出了那個王羽耳熟能詳的名字。

貂蟬!

“你能不能告訴畫眉……”話說一半,小丫頭突然皺起了眉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誒,姐姐們讓我問什么來著?”

“不要急,慢慢想。”王羽本來打算出府看看,看李十一的燒餅攤子搞得怎么樣了,但這個小插曲蠻有趣的,他卻也不急。

“想,想不出來,姐姐們說了好多,畫眉一個也沒記住,這樣回去,肯定會被姐姐們罵,怎么辦?”小丫頭本來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王羽一說話,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張著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王羽,將他當成了救世主。

“這個么,也好說,讓你的姐姐們來找我就行了唄。”王羽淳淳善誘道:“一起來太顯眼,找其中某一個來就好,比如……嗯,你剛才說的那個貂蟬姐姐。”

“這樣啊……”小丫頭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然后拍手笑道:“對呢!大人今天送了口信來,說是要回府宴客,讓姐姐們準備歌舞,到時候就可以出來了。我這就跟貂蟬姐姐說去,她最崇拜王將軍了,一定有很多話要問,壽哥你……就在畫閣外等著好嗎?”

說完,也不等王羽答復,這迷糊丫頭就提著裙裾跑掉了,跑出老遠,還能聽到她銀鈴般的嬌笑聲,為滿園春色更添了幾分生機與情趣。

抬頭望著春日,王羽面帶微笑。

王允要回來了,很快又能見到貂蟬,計劃順利,說不定比預期還早就能完成,很好,就這樣進行下去。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45:20

第七十六章 驚變陡生

因為王允養了很多歌姬,這些歌姬都叫他大人,也就是干爹,會客的時候,老王就會讓干女兒們出來獻藝,若有交情好的,或者看上眼的年輕俊彥,當晚他就會多個干女婿。
好在老王年紀大了,身體的某種技能已經不大行了,否則這關系只會更亂。

要表演,自然得找個大點的地方,司徒府內的畫閣,就是會客之所。

不知出于何種考慮,書房居然就在畫閣左近,是為了方便往來,還是其他什么,王羽都不得而知,他只知道,這樣一來,他到書房就又多了一層掩護,本來可去可不去的邀約,也可以順便一起辦了。

一切順利。

一邊回想著迷糊小丫頭畫眉透露出的情報,王羽一邊警惕的注意著四周,手里的掃把也在動,但完全就不是干活的架勢,揚起的塵土雖不小,但地面就是不見整潔。

這也怪不得他,術業有專攻,他攬這個活兒,這是為了比較自然的接近書房而已。反正吳管家灰溜溜逃走后,府中也沒人敢找麻煩了。

王羽在等時機。

書房每天都有人打掃,依照于伯的說法,王允很注重規矩,可說是一絲不茍,他的書房,哪怕一根竹簡或一塊布帛都不能亂。

所以,留書的時機就很重要了,太早的話,容易被人提前發現,或者干脆收走。

他懷里這封信,是臨行前,賈詡操刀寫的,大致意思就是,先詳述呂、董之間的矛盾,然后聲明,留書者已經識破了王允的盤算,并揭破了王允贈刀給曹操,以便后者行刺的秘事。

總之,信中極盡威逼利誘之能,只要王允看了,就會立刻覺得危機四伏,不得不提前采取行動。

這種信,也只有賈詡才能寫的出來,萬一遺失了,王羽可搞不出第二封,嗯,他連繁體字都不會寫……

大門處,傳來了一陣喧囂聲,王羽知道,是王允帶人回來了。

聞聲后,于嬸等幾個仆婦,進了書房。進門前,還向自己投來了歉意的眼神,其他幾個女人也是紛紛注目過來。

王羽不在意這些,他只知道,這是最后一次對書房的清理,王允會客的過程中,隨時有可能到書房去。

很快,畫閣方向,傳來了一陣絲竹聲。

樂聲悠揚動聽,歌聲曼妙迷人,給這陽春時節的傍晚,帶來了濃郁的祥和氣氛。

連從書房出來的幾個仆婦,都暫時忘記了規矩,駐足聆聽,久久不去,直到王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掃帚發出一陣刺耳的刮地聲,她們才被驚醒過來,匆匆離去。

左右再無旁人,王羽腳下發力,身形電射,無聲無息的閃進了書房。

王允的書房很大。兩旁的書架上,擺滿了竹簡,將兩側的墻壁擋得嚴嚴實實的,不過最大的,還是擺在中央的那張書桌。

書桌長約近丈,寬度也有六七尺,單論面積的話,當做雙人床都差不多了。難道自己這個本家,真有那種嗜好?

王羽心里胡亂猜測,動作卻一點不慢,從懷里掏出竹簡,輕輕擺在書桌中央,就要退走。夜長夢多,這種嫌疑之地,斷然不可久留。

不過,就在他抽身而退的一剎那,一個細節引起了他的注意,身形頓時一頓。

這張大的有些異乎尋常的桌子,似乎是連死在地板上的!

機關?

王羽俯下身子,想要探查一番。

他不喜歡節外生枝,但很多逸聞中都會講,王公貴族的家里,一般都會建有密道之類的機關。若是司徒府也有這類東西,自然還是掌握了的好,多一條退路,就多一分安全上的保障。

握住桌腳,手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微微用力搖撼,也是紋絲不動,很顯然,桌腳是鐵的,似乎還是與地板同為一體!

王羽越發確定了,這里一定有機關。

就在他準備進一步查個水落石出的時候,畫閣的絲竹聲忽停,王羽心中一凜,不敢再多做耽擱,身形電閃,如一陣風般,退出書房,路過門口時,猶自不忘將倚在門檻的掃帚拿在手中。

無論如何,也不能被王允堵在書房里,那樣就真的只能攤牌了。

畫閣方向的宴會果然是停了,樂師們正魚貫而出,緊隨其后的,是身著綾羅彩衣的歌姬們,王羽想起了那個邀約,心中一熱,倒是把機關的事暫時放下了。

反正書房就在這里,也不會移動,隨時都有機會來。

然而,就當他欣然舉步,打算赴約時,異變陡生!

多年出生入死帶來的敏銳感覺,讓王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那幾道注視的目光!

不同于府中仆從略帶畏懼的崇拜目光;亦不同于吳管家等人仇視中隱含恐懼的目光;注視過來的視線中,蘊含著冰冷和殺意,就像是看著將死之人……不,應該和斥候密探,發現可疑目標時的反應差不多!

專業的!

是密探!

自己居然大意了,犯下這種錯誤,是一切都太順利,以至于失去了警惕心?不對,進書房前,明明就查探過四周,根本沒有暗哨的存在啊!

如果說,這些人有本事瞞過自己的感知,此時也不可能就這么看過來,失去了隱秘性,還算是什么密探?

發現可疑處,不動聲色的暗自查訪,然后對懵然不自知的嫌疑人發動突然襲擊,這才是密探的價值啊!

而且……

王羽心里如有驚濤駭浪,但表面上卻依然保持著平靜,連步伐都與之前一般無二,他心念電轉,疑惑越來越多。

王允在家里布置這么多密探做什么?監視家里的下人?防止老婆、干女兒們偷人?太扯了吧!

不對,這些密探的目標,說不定不是自己,他們是跟著王允來的!自己進書房之前,這些人還沒來得及就位,所以自己沒發現異常。等宴會開得差不多了,他們這才開始監視,結果正好撞進自己從書房里出來!

沒錯,就是這樣!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陰差陽錯!

王羽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四周,尋找著那些密探藏身的所在。

花園的草木深處有人蹲著!

牡丹亭的亭柱后面,露出了半個肩膀!

畫閣的后面處,有微亮閃爍,那是眼球轉動,反射出的光芒!

還有……后院的閣樓上,也有人向這個方向眺望!

四路密探?至少四路!

他們是各行其是,還是同屬一家,各有分工?

如果是前者,他們又各自從屬于誰?

目的何在?

不行!情報太少,完全沒有頭緒!

看起來,王允受到的關注,不是一般的多,著名的連環計,實施的過程也不象小說里寫的那么簡單,書中的寥寥幾筆背后,不知掩藏了多少刀光劍影!

調查同行的事,可以暫時放在一邊,現在最重要的,是減輕自己身上的嫌疑。

回書房把留書取回來,最為容易,可這樣一來,要么下次留書的時候,嫌疑更重;要么就是干脆放棄計劃,兩個辦法都不咋地。

王羽決定賭一把,賭這些暗探,都是見不得光的,不會和王允共享情報。

以此為前提,他只要給出一個進入書房的理由就可以了,至少短時間內,先化解掉對方的猜疑。最順理成章的辦法就是……

“各位姐姐,小弟有禮了,請問哪位是貂蟬姐姐?”王羽一臉熱切的走向了那片五彩繽紛。

一個身材高挑,眉目間略帶陽剛之氣的女子站了出來,用看小偷似的目光盯著王羽,一連串的質問道“你是誰?也是這府中的嗎?怎么從沒有見過你?姐妹們,你們有人見過他嗎?他剛才卻又躲在哪里?居然一跑過來,就問貂蟬妹妹,真是的,招募了那么多護院,竟然連門都看不住。”

其他女子雀躍著附和,一時間,彩衣繽紛如云,鶯聲燕語不絕,以王羽的目力,都有些眼花繚亂,哪里又分辨得出貂蟬在哪里?

此時,畫閣里也傳來了動靜,似乎王允就要出來了。

依照畫眉的說法,王允對歌姬們管束的極嚴,一旦他出來,就會失去跟貂蟬接觸的機會!

失去機會事小,嫌疑加重是大。

王羽當下更無疑慮,一個響亮的名字吐口而出:“某就是泰山王鵬舉!”

一片寂靜。

女孩們都安靜下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遠近侍立的仆從也徹底僵住了,連手中的工具、杯盞掉在地上也沒察覺;

通過對視線的感應,王羽分明感覺到,那幾個密探內心的震撼與迷惑……

這個名字實在太響亮了,有這個效果是應該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笑聲,從所有人的口中,不約而同的迸發出來,匯聚在一起,轟然而響。仆從們笑得打跌,女孩們更是花枝亂顫,連密探們的目光都移開了。

名震天下的王鵬舉,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你就是那個七步抄詩的朱壽吧?編瞎話,也要編個像樣的啊!你是泰山王鵬舉?那我就是太后娘娘了!”

“人家王將軍手里拿的是鐵槍,光是槍刃就有五十斤重!你以為是你手里這把掃帚這么容易拿的嗎?”

“你們也別笑了,說不定啊,是畫眉那小丫頭說走了嘴,讓他知道了貂蟬妹妹有多漂亮,又有多崇拜王將軍,所以他就跑來渾水摸魚,占便宜來了。”

“紫衣姐姐說的有理,看不出,這小子長得眉清目秀,年紀不大,卻是個人小鬼大的。”一個長得頗為妖嬈的女孩,將手搭在腰間,柔腰一扭,擺出了個很有誘惑力的姿勢,媚聲道:

“小兄弟,姐姐我也很崇拜王將軍啊,真的王將軍是見不到了,不如你扮成王將軍,咱們一起成就好事如何?貂蟬妹妹可沒有姐姐我這樣的好處,她可是大人的掌上明珠,現在還是玉潔冰清黃花閨女呢。”

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王羽表面俊臉漲紅,象足了受窘的純情少年,但心里卻是冷笑連連,那些密探的注意力算是轉移了,接下來,就要看王允看到信之后的反應了,如果……

“姐姐們都不要笑了,等下被大人看到,大家都要受罰。”女孩們笑鬧了一陣,笑聲漸低,一個出谷黃鶯般的聲音響起。

王羽循聲看去,正好對上了一雙秋波盈盈的俏目,他心頭當即一震。

是她,就是她!

如果說,蔡琰的美,可以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來形容。

那么眼前的女子,就是一朵盛開的牡丹,雍容華貴中,帶著勃勃生機!

她的美純出於自然的鬼斧神功,肩如刀削,腰若絹束;脖頸長秀柔美,皮膚幼滑白;明眸顧盼生妍;一襲紅綠相間的深衣穿在身上,卻有五彩霓裳的味道,美得讓人窒息!

貂蟬!

“你……”眸光流轉,定在了王羽臉上,眼神坦坦蕩蕩的,不帶絲毫羞怯,卻有著幾分期待的味道,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將內心的情緒展露出來。

“嗯哼!”含辭未吐之際,一聲蒼老的怒哼聲卻煞了風景。

不用回頭去看,只從女孩們臉上的驚惶之色中,王羽就能猜出,來人便是王允。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48:00

第七十七章 一石千層浪

“貴客面前,大呼小叫,笑鬧不休,成何體統?”
王允生得額角寬廣,相貌堂堂,頗有威儀,只是嘴唇略嫌單薄,臉色青白,顯得有些狠厲刻薄。倒不是王羽以貌取人,他是從女孩們的反應中揣測出來的。

王允一現身,歡聲笑語就消失了,女孩們噤若寒蟬。

等王允開始呵斥出聲,無論是剛強的,還是活潑的,還是那個擺出誘惑姿勢,風情外露的,女孩們都變成了一個樣子——仿佛被狐貍盯上的小雞仔似的,跪在地上,擠成一團,甚至有人已經在發抖了。

王羽有些愣神,這王允的威壓也太強了吧?

若是對著大臣武將,有這等威勢倒也罷了,可是,把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嚇成這模樣,算是怎么一回事?

“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汝等都是孤貧之女,吾將汝等接入府中,衣食無憂,教以歌舞詩文,本以為你們已經有了些涵養,懂得憂國憂民的道理,誰想到,哼,真是令老夫失望。”

王允搖搖頭,一臉沉痛的喝道:“都下去罷,自領……”

“大人且慢!”打斷王允說出責罰二字的,竟然是貂蟬!

王允的威壓之下,眾女盡皆拜服于地而不敢言,孤身出列的貂蟬,倍顯單薄無依,她的身子也有些發顫,但語氣神情卻都很堅定:“大人,此事全因賤妾而起,若要處罰,賤妾一人當之。”

被貂蟬頂撞,王允更怒,須發皆顫,厲喝道:“賤人,是有了私情么?別以為老夫寵你,就可以肆意妄為,今天,老夫就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來呀!”

“慢!”說實話,王羽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很多,因為他走神了。

他很不爽。無關正義和仁慈,只要是個男人,看到一個糟老頭子,憑借權勢什么的欺壓一群弱女子,八成都會跟王羽有相似的感覺。

特別是,這老家伙居然還口口聲聲國家大義,國家大義就是讓你養一群女孩子在家虐待么?當真是無恥之尤啊!

看到女孩們被所謂的責罰嚇的那副模樣,王羽自然是要挺身而出的,只是沒想到被貂蟬搶了先而已。

王允眉頭一皺,怒哼道:“你是何人,為何在老夫府中?吳用,你到底怎么管的家?”

管家大喜,老爺最討厭不守規矩的人,對暗自覬覦他府中歌姬的人更是深惡痛絕,這朱壽兩眼占全,這下還不死?

他急忙上前,就要添油加醋,可還沒等開口,那邊王羽已經揚聲道:“在下河內朱壽,乃是……”

“哼!”一聽是個無名之輩,王允當即冷哼一聲,便待喝令護院趕人。結果,他手剛剛抬起,身邊那位一直沒說話的貴客卻突然搶前道:“可是七步成詩,相煎何太急的朱壽?”

這個說法,好像有點怪,王羽肚里腹誹,但還是點了點頭:“正是在下。”正是因為有個貴客,又知道王允好名,他這才有把握。

“不錯,不錯,少年俊彥,名不虛傳,曾師從何人?治何經典?”

那人贊不絕口,又轉向王允道:“子師,按說你的家事,瑞本不當置喙。可是,既然涉及高第,你就沒必要這么嚴格了吧?少年才子與美貌歌姬談詩論賦,若觸發靈感,有佳作流傳,也不失為一樁佳話,你還是不要茍責于他們了。”

“君榮,這,這到底……”王允兩手一攤,徹底糊涂了。

“這么大的事,你竟然還不知道嗎?”那人微微一愣,轉而釋然道:“也難怪,你這些日子一直在南宮議事,不曾回府,日前……”

“竟有此事!”聽過說明,王允大吃一驚,他驚疑不定的看著王羽,想不通怎么會攤上這種好事。

見局勢有所緩和,管家急了,搶前道:“士孫令君,老爺,實際上,他那詩是抄那泰山王鵬舉的……”

“嗯?”王允瞪了管家一眼。

后者驚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忘了,老爺最是好名,此事當眾揭破,對老爺一樣沒好處。

王允想了想,終于還是一拂袖,冷喝道:“此事就先到這里,暫且饒過你們,下次再犯,必當一并重罰!還不速去?”

“謝大人。”眾女如蒙大敕,匆匆而走,走之前,紛紛向王羽投來感激的目光,例外的只有貂蟬,她的眼神有些復雜不明。

王羽在這方面沒什么經驗,分辨不出其中的意味,何況,他還要忙著應付王允和士孫瑞。

“你說,你也不是親耳聽到王鵬舉吟詩的?”把下人趕開,王允仔細盤問起來,士孫瑞也聽得很認真。

“只是聽人這么說過,也有傳言說,那詩是蔡中郎有感而發……”提到蔡邕時,分明看到王允的眉頭一皺,王羽知道,沒問題了。

歷史上,蔡邕死于王允之手,具體原因不明,史料記載中都是蔡邕同情董卓,可能是嘆了口氣,也可能是哭了一場,然后就被王允抓起來要殺,誰勸也不聽。

這件事聽起來很假,別說只是嘆了口氣,就算真的哭了一場,以蔡邕的名望,也不是說殺就能殺的啊!這個時代,名士,是能隨便殺的?

當日和呂布一戰后,自己殺了衛茲,結果被老爹和蔡伯父好一通埋怨,蔡邕的名聲又豈是衛茲能比的?

不用說,這兩人之間有故事。

“此事無須再論,國難當頭,哪有許多空閑去談詩論賦?”王允擺擺手,將此事揭過,目視王羽道:“你既有意投我門下,看你口才氣魄,倒也不凡,就在家中先住下,日后我自有考校于你。現在,且先下去吧。”

“遵命。”王羽應聲離去,此時自然也沒人理他。

等走出很遠,確保沒人注意的時候,王羽一蹲身,借著花木的掩護,往書房潛了過去。

他要觀察一下王允看到信之后的反應,借此判定形勢。

“子師,那少年坦言抄詩,你還留他在府中……莫非是為了那件事?”剛進到書房,士孫瑞就急不可耐的問道。

王羽不知道這士孫瑞到底何人,但對他說的話,卻很在意,王允果然在密謀著什么嗎?

“那邊……總是讓老夫有些掛懷,我總覺得,有可能已經暴露了。”

王允語氣低沉的回答道:“此子反應機敏,口才也不錯,又是個生面孔,如果身份沒問題,正好可以派上用場。若是事有不諧,也容易撇清干系,省得又鬧得跟曹孟德那次一樣。”

“曹孟德行事不密,自己走了不要緊,卻是差點連累了子師。近來經常聽人說起王鵬舉,瑞也是時常在想……”

“過去的事了,多說無益。”王允斷然道:“等下我就吩咐人去查驗此子身份,若是可靠,出關接洽之事,就拜托君榮了。”

“自當效命!”士孫瑞凜然應喏,隨即他驚咦一聲:“咦?子師,你且來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王羽那封信被發現了,片刻后,王羽甚至能聽到書房內傳出的,粗重的呼吸聲。

“來人!”半晌,王允突然揚聲高喊。

“老爺……”吳管家就在書房外候著,王允話音未落,他就已經出現了。

“今天有誰進過我的書房?”

“只有例行打掃的……老爺,可是少了什么東西嗎?我這就去查個水落石出。”

“慢!”士孫瑞阻住管家,向王允勸道:“子師,此事最好還是不要聲張,最近你府中……”

沉吟片刻,王允吩咐道:“吳用,你把最近募集的人都查一遍,特別是那個朱壽。還有,讓外面的人都離遠點,這里不需要他們此后。”

“遵命。”管家利落的答應一聲,出門去了。

王羽不用看都知道,此人定然是滿心歡喜,不過,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寫信的到底是誰?對老夫的事了若指掌不說,對董賊、呂布的關系竟然也是洞若觀火!他留下這封信,卻又目的何在?”待外面安靜下來后,王允終于忍不住的怒吼起來。

“子師,稍安勿躁!”士孫瑞表現得很冷靜:“此人的目的倒不難猜,想必也是個有意匡扶朝綱的,想要加速計劃的進行。至于呂、董關系,瑞倒知道這么個人,也曾利用過此節。”

“誰?”

“泰山王鵬舉!”

“是他?可是,他也許對董卓、呂布有所了解,可是對老夫……他大鬧酸棗,曹孟德分明與他不是一路,而且,就算是曹孟德,也不可能知道老夫這么多事啊?”

“瑞也只是說說而已,從信中觀來,寫信之人洞悉世情,對人心的把握老道得很,那王鵬舉驍勇善戰是有的,但無論如何有天賦,也不可能這般老辣。王公節、蔡伯喈也都不是這樣的人,何況,他已經撤出了虎牢關,說是要和公孫、陶恭祖一起返程,此事應該與他無關。”

“那又會是誰?”

“難說。董賊橫行無忌,竟然入住南宮,把陛下太后都趕到了北宮居住,近期我還聽說,他似乎要對弘農王和太后不利……有忠義之士按捺不住,也是應該的。”

“果然要提前進行么……”王允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微不可聞。

書房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良久,王羽等的都有些不耐煩了,王允才揚聲換人,命人去找管家回來。

“如何?”王允劈面問道。

“老爺,入府之人的身份,都是早就查驗過的,沒有問題。您特別提到的那個朱壽,我也讓人查了,問過癩子李三那些閑漢,還找到了他的一個同鄉,那人正在籌劃著做生意,問出來的東西,和他自己說的一模一樣,您看……”

“明天,你在后苑給他找個差事,吾自有辦法摸出他的底細。”

“可是老爺……”管家大吃一驚,去后花園做事?那可是天大的美差!

“還不快去?”

“遵命。”

聽到這里,王羽也是心滿意足,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那些密探果然是外面派來的,到底背后是些什么人,還待商榷,若不然,管家不可能只從閑漢和李十一那里打探消息。

至于王允的計劃……老頭小心得很,偷聽是別想聽到了,只要自己取得他的信任,應該很快就能參與進去,到時候自然水落石出。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51:26

第七十八章 真假難辨

于伯夫婦沒有兒女,王羽這幾天一直都是跟這老兩口一起吃飯。于伯是個老實疙瘩,于嬸卻是個碎嘴子,跟她在一起,壞處是保不住秘密,反過來,也有好處,比如打聽消息就很方便。
“于嬸,今天我看到閣樓上有個面生的人,會不會是有壞人從外面混進去了?”

“閣樓?不會吧,那里守的嚴密著呢,除了夫人小姐們,只有彭婆子,呃,你可能不認識她,她就是吳管家的婆娘。”

“喔。”

過了一會兒,王羽又假作不經意的問道:“還有啊,有人在牡丹亭那里來回走動,一看就不像是做正經事。”

“那個啊,我知道的,那人是新來的護院,周彪,就是……誒,明天我指給你看好了。”

“喔,可是啊……”

白天觀察到的幾個可疑地點,被王羽不著痕跡的插進了閑聊之中,于嬸則是有問必答,自己不清楚的,也答應幫忙去問。

王羽也不擔心走漏風聲,于嬸就是這么個人,沒事也要到處打聽嚼舌頭,誰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的。真有人找到這條線索更好,他正好可以來個反追蹤。

通過于嬸的描述,他已經確定了兩個嫌疑人,剩下的兩個要等進一步的消息。等消息一到,王羽就會動用李十一那顆暗子展開監視。

那幾個暗哨威脅很大,萬一其中有西涼軍的探子,整個計劃就有傾覆的危險。王允那種人,倒是死不足惜,可如果王允失敗,董卓的警惕性就會更高。

就因為幾個探子,自己就白走一趟?

那可不行!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應付好另一個女人。

第二天。

后苑。

“小壽,昨天真是謝謝你了。”

“……”王羽一頭冷汗,正德帝的雅號,果然很容易被人吐槽。

“小姐客氣了,本來就是我不小心……”

“什么小姐?叫姐姐!”

王羽扁扁嘴:“明明你只比我大兩個月,也不怕把自己叫老了。”

“嘻。”貂蟬撲哧一笑,用手指刮著臉道:“人小鬼大,你才幾歲,知道什么叫老了?再說,昨天又是誰跑到姐妹們面前,大喊要找貂蟬姐姐的?”

“那是……好吧,叫姐姐也行,不過,你能不能不要小壽小壽的叫?”

“小壽不好聽嗎?我覺得很不錯呀,”貂蟬忽閃著大眼睛,好奇道:“難不成,還有什么說法么?”

說法大了,可是我不能跟你說,嗯,且讓你得意一陣子好了,等過些日子,倒要看看到底咱倆誰是小受。

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如花玉容,王羽磨了磨牙。

在原本的印象中,貂蟬應該是個很苦情,或者很會做作的女人,實際接觸之后,王羽的印象開始改觀,他看到的,是一個很堅強樂觀的女孩。

“小壽,咱們能不能做個交易?”

對了,還有點小狡猾,王羽在心里補充了一句。

“什么交易?”

貂蟬眨眨眼,向周圍指指道:“你不奇怪么?大人向來視后苑為禁臠,基本有男人進來,也都是象于伯那樣的老人家,為何對你破了例?”

“為什么?”

“這就是交易的內容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倆互相問問題,一人問一個,誰也不能說假話,怎么樣?你敢答應么?”貂蟬微微側著頭,努力做出挑釁的樣子,卻事與愿違,看在王羽眼里,只見俏皮可愛。

“有何不敢?你說說看,王公為何對我破例呢?”

“很簡單,他懷疑你來路不明,想讓我誘惑你,讓你吐露實情。”貂蟬眼都不眨的回答道,繼而狡黠一笑道:“現在,我的問題來了,你到底是誰?來府中有何目的?”

“這可是兩個問題。”

“那就先問第一個,說吧。”貂蟬笑吟吟的不以為意。

“只能說真話?”

“當然嘍。”

“沒辦法,只能跟你說了,我就是泰山王鵬……喂,你干嘛打我。”

“小壽,”俏臉上的笑容斂去,帶著無限的憧憬和仰慕,貂蟬語重心長的說道:“王將軍是個頂天立地大英雄,心懷救國之志,高風亮節,勝過了世間所有男子,這樣的人物,你切不可隨便拿來開玩笑,知道了嗎?”

“我有……咳咳,我是說,我知道了。”王羽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啥好,看著這么一個絕世美女,深情款款的念著自己的名字,同時又對自己威逼利誘,這要怎么形容呢?反正很古怪。

“說吧,你是誰?”

“我是朱壽,祖上是工匠。”實話沒人信,只好說假話了。

“工匠?什么工匠?”貂蟬追問。

“姐姐是哪里人?”王羽反問。

“我啊,我家在荊州湘鄉。”

原來是湖南妹子,王羽點點頭,又問:“那姐姐對船只一定很熟悉吧。”

“當然了,爹爹帶我來京城前,我經常在大江里戲水呢,我的水性很好的喔。”貂蟬面帶追憶之色,美眸上,也籠罩上了一層薄霧,不過她很快驚覺,叉著腰,裝出兇霸霸的樣子嚷道:“小壽,你耍詐,明明說好一人一個問題的,你怎么問起來沒完了?”

王羽慢條斯理的回答道:“因為我家是造船的,我當然要先弄清楚,你懂不懂船了,不懂,我對你說那么多做什么?”

“造船?真的?”

“當然,我有證據的,你看!”王羽神秘兮兮的從懷里掏出一卷竹簡,寶貝似的攤開,貂蟬被他的樣子說吸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湊了過去,看向竹簡。

“這是船?樣子怎么這么古怪?”

“當然了,這是我家的祖傳之寶,據說是從魯班爺爺那輩傳下來的。”王羽信口胡謅。

“后面圓圓的這個是什么?”

“是輪漿,這船叫飛輪戰艦,不用帆,逆風、逆流也能航行。”

“這么厲害?”貂蟬的眼睛瞪圓了。

“當然嘍,祖傳的么。”

王羽一邊欣賞著美女各種神態下的美麗,一邊編瞎話:“圖紙是這樣,但手藝已經失傳了,我來洛陽,就是聽說要遷都,可能需要更省力的船,所以,想找個好買家,把這圖紙賣個好價錢。”

“原來是這樣。”貂蟬若有所思的點著頭,顯然是信了。

難怪世人都愛說假話呢,真話沒人信,假的倒是成了真,王羽在心里嘆了口氣,又道:“姐姐若是要,就拿這個去交差吧,讓王公找些行家來,一問便知。”

貂蟬微微一怔:“這么貴重的東西,你就不怕……”

“姐姐要,又有什么不能給的?只管拿去便是,這船看著雖簡單,但沒有秘訣,卻是造不出的,光看看圖紙怕什么?”王羽很大度的擺擺手,肚里卻在偷笑,這圖是他根據記憶畫出來的,就是蒸汽輪船的前身,人力輪漿船。

這種船,華夏很早就有了,不過漢朝應該是沒有的,外型王羽記的倒是不差,可具體的制作,他就全無概念了。

反正王允的心不在此,對遷都更不會有什么熱情,只要鑒定完這圖紙,不再懷疑自己的身份,讓自己參與計劃就可以了。

至于順便感動一下美女,則屬于意外收獲,事先又怎么想得到,貂蟬會是這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呢?

這也正是這個世界的動人之處,一切都有線索,但一切都是未知的。

“這樣就好。”

貂蟬的神情本有些掙扎,聽到王羽說有秘訣,這才松了口氣,用纖手輕拍胸脯,引起了一陣波濤洶涌。王羽這才發現,貂蟬跟蔡琰在身材上的區別,貂蟬姐姐似乎比蔡妹妹有料哇,難怪要自稱姐姐呢。

她看著王羽,很認真的說道:“小壽,這次,是姐姐領了你的情,將來,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說著,她將竹簡舉起晃晃,俏皮一笑道:“這個,就多謝了,小壽!”最后兩個字,她故意加重了語氣,然后帶著一陣香風,逃也似的跑開了,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看著那個俏麗的背影離開,王羽仰面躺倒草地上,看著純凈的藍天白云,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

他知道,這種平靜很快就會被打破,代之的是疾風驟雨,乃至電閃雷鳴!

第二次進到書房,王羽的注意力倒有一多半放在那張書桌上面。

“你知道老夫找你來做什么?”王允用嚴厲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少年,看到對方的視線落在書桌上,他的疑慮又減少了大半。

“在下不知,請王公賜教。”

“嗯。你讓人轉交給老夫的圖紙,老夫已經請名家看過了,的確巧奪天工。不過,眼下還不是讓此舟面世的時候。老夫念你身世可憐,又有些資質,故而特別為你破例,將你收入門墻。在這之前,你要先為老夫辦一件事,作為入門的考校。”

“多謝王公。王公既有命,學生自當效力。”

“好。”王允臉色稍雯,緩緩道:“事情并不難,明天你帶幾個人,去一趟河東……”他的語速很慢,眼睛則死死的盯著王羽的臉,一絲一毫的表情都不放過。

聽到河東二字,王羽心中凜然,但表情卻一點變化都沒有。

觀察良久,看不出任何破綻,王允這才繼續說道:“不用走太遠,到了新安一帶,就會有人與你聯絡,到時候,你只需……”

聽著王允的講述,王羽心中越發的警惕起來,王允的圖謀固然讓人驚訝,但更讓他警覺的是,那個護院周彪——很有可能是密探之一的人,竟然是隨行者之一!

是巧合,還是……

一切都不得而知,但王羽很清楚,此行,危機四伏。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56:19

第七十九章 追魂索命

“朱兄弟啊,我打聽到了,昨天在畫閣后面探頭探腦的就是新來的陳先生,他是幫忙管賬房的……”一回到住處,于嬸就獻寶似的說道。
“袁先生?”王羽眼前一亮。

“嗯,他單名一個觀字。”

于嬸后面還說了什么,但王羽都自動過濾掉了,他緊張的思考著,要怎么在離開這段時間,盯住第二個現形的密探。

李軍侯一個人可能不夠,得再調一個擅長盯梢的過來,嗯,就周毅好了。另外,出關的事,也得有所準備才好,還有,貂蟬那邊,要不要去道個別呢?

諸事纏身啊。

纏著他的,遠不止這點事,晚飯過來,同行的護衛們也來了,算上那個周彪,一共八個人,隱隱以其中一個滿面虬髯的壯漢為首。

王羽是名義上的主事人,但這身份沒給他帶來什么好處,反而引起了那個壯漢的敵意。連帶著,其他人的態度也都不很友好,說是來打招呼,但看起來倒像是示威。

“就這么個乳毛未退的小毛孩子,憑什么壓在桑二哥頭上?我看啊,王公的眼光確實不咋地。”

“可不,河東那邊正兵荒馬亂呢,前陣子李、郭二位將軍與白波賊在安邑大戰,死傷無數,尸橫遍野,這小子看到了,不會嚇得尿褲子吧?哈哈……”

眾護衛一起大笑。

周彪笑瞇瞇的出來打圓場:“諸位兄弟,話也不能這么說,這世上還是有少年豪杰的,比如那個泰山王鵬舉……”

這個名字像是有魔力似的,笑聲戛然而止,靜默了那么一瞬間。

然而,下一刻,笑聲更加激烈的迸發出來。

“哈哈哈哈,你拿他跟王鵬舉比?那王鵬舉可是天賦異稟,幾十年才出一個的少年豪杰!大漢開國四百年,在這個年紀上有這等手段的,屈指可數!如果聯軍沒內訌,他繼續進兵的話,其武功甚至可與封狼居胥的霍驃騎相比!”

桑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后指著王羽說道:“周彪,你拿這個廢物跟王鵬舉比,是你傻,還是你覺得我傻?”

周彪若有深意的看了王羽一眼,見他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這才諂媚道:“桑二哥說的哪里話?彪的意思是,除非他就是王鵬舉,否則哪有資格對桑二哥指手畫腳啊?”

“好,說得好!”桑二大喜,拍著周彪的肩膀,連稱是好兄弟,一群人鬧哄哄的走了,再無人把王羽放在心上。

王羽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精光一閃。

周彪密探的身份,應該是確認無疑了,他之所以帶這些護衛來,又暗中挑撥,就是想試探。他未必懷疑自己的身份,但他對王允的計劃,肯定有所圖謀!

河東,白波軍,李催,王允的圖謀,一個個的關鍵詞浮現出來,未久,王羽的嘴角一挑,露出了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他大體上已經理清了頭緒,接下來,只要配合著王允,將計劃推動起來就可以了。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王羽等人就悄然從后門出府,從廣陽門離城而去。一路疾行,到了傍晚時分,已經過了谷城。

桑二等人是同鄉,家在新城一帶,是當地小有名氣的游俠兒,主要職責是護衛;周彪是河東人,擔任向導;而王羽則是正式,具體行程和目的,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其他人只能聽從他的指示,這也是桑二等人不滿的主因。

“喂,函谷關還有多遠?能不能在天黑前趕到?”出關后,又走一程,桑二不耐煩的嚷嚷起來。

“至少還有二十里,恐怕來不及了,不如就在這里宿營吧,免得天黑之后才手忙腳亂。”周彪答道。

“可你先前不是說來得及嗎?早知道這樣,何不在谷城住下?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以兄弟們的腳程估計的,卻忽略了……”周彪看了王羽一眼。

“就知道是這么回事!既然說是重要的事了,偏偏又帶上個廢物!”

“二哥,別跟這廢物置氣,不值當,咱們還是趕緊找個能遮風的地方,生堆火吧,雖說已經是春天了,可是這風還是很涼呢,在荒郊野外住一宿,可是夠嗆!”

桑二點點頭,揮手叫道:“嗯,都別愣著,去找找!”

周彪道:“桑二哥,不須那么麻煩,來路不遠,我瞥見一間破廟,不如……”

桑二大喜:“既然有廟,你怎不早說?這就去吧!”轉頭看到王羽,他眼中閃過一陣厭惡之色,喝道:“姓朱的廢物,你去拾些柴禾回來,當了一路累贅,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哼!”

說罷,他轉頭就走,一眾護衛緊隨其后,只有周彪站在原地沒動,待護衛們走遠些,他嘆口氣道:“朱兄弟,桑二哥他就是這個脾氣,你也別往心里去,他發過火,氣也就順了,你再回來,也沒人會說什么。”

王羽低著頭沒說話,周彪見狀也不多說,交待清楚破廟所在就離開了。

待身旁無人,王羽這才抬起頭來,看著眾人的背影,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像是看著一群死人似的。

沒錯,這些蠢貨的確離死不遠了!

那周彪故意把眾人引到這里,顯然是為了方便截殺!故意挑撥,把自己和桑二等護衛分割開,大概是為了避免誤傷,要個活口問口供。

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做一次黃雀,先看清楚螳螂的真面目再說。

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廟宇,供奉的大概是山神或者土地之類的神明,從里到外,都布滿了風侵雨蝕的痕跡,人跡罕至。

不過,此刻這里卻喧鬧得很。

夜幕已經降臨,但幾根火把將廟里照得有如白晝一般,連暗紅色的鮮血,都能看得分明。血從門口、墻縫中緩緩流淌出來,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連王羽都有些意外。

桑二是個游俠,他和他那幾個兄弟的武藝還是挺不錯的,就算放在軍中,也能擔任個隊率甚至屯長之類的軍官。

而自己則是等眾人離開后,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雖然路上遇到兩個攔路的,但兩個照面就打發了,耽誤的時間并不久,可這里卻已經分出勝負了!

這說明,伏兵的實力相當不俗!為求穩妥,還是各個擊破的好,王羽看向了在破廟周圍守著的幾個崗哨,從靴筒里摸出了匕首。

“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公,不,王允就是吩咐我們保護那個小子出關,一切都聽那小子安排……別,別割那里,求求你……啊!”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王羽聽的腳步一緩。

他有些納悶,這是割啥了?叫的這么慘,人卻沒死。心里納悶,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左手捂嘴,右手割喉,一條生命在無聲無息中消逝。

“看樣子,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個冷厲的聲音。

“夏爺,正如屬下所說,王老兒謹慎得很,唯恐留下把柄,用的都是新招募的人,就算被人抓住,他也可以涉法推卸。”周彪的語氣很恭敬。

“那個小子呢?他知道的多點,要是他乖乖就范,倒是可以順藤摸瓜,讓郭帥把軍中不安分的人找出來。”

周彪應道:“老四、老五已經去了,那小子雖然有些古怪,但也只是頑童的小聰明而已,應該能手到擒來。不過……”

“不過什么?”

周彪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懷疑他跟我是一樣的身份!到底要不要往河東派人,王老兒一直是猶豫不定的,結果昨天突然下了決心,在那之前,最可疑的只有那小子進過一次書房!”

“有可疑更好,拿下后,不怕撬不開他的嘴!老四、老五他們怎么去了那么久?不對勁,難道是那小子有接應,讓外面的人都回來!”

“咚!咚!咕嚕嚕……”話音未落,幾個黑乎乎的東西就被人從門外丟了進來,眾人大駭著躲閃,發現那東西是圓的,在地上還滾了幾下。

“是老四他們!”看清來物之后,伏兵都是大驚失色,“鏘!鏘!”拔刀聲不絕于耳。

“什么人!出來!暗中偷襲算什么好漢?”為首那個夏爺還算冷靜,揚聲高喊時,還用上了激將的法子。

“暗中偷襲不算好漢?那各位又是怎么對付我這幾個廢物跟班的?”一個清朗的聲音悠然響起,隨之現身的,是一個俊秀少年。

周彪,和倒在地上只剩出氣沒有進氣的桑二都是大吃一驚,他們的情緒又很快感染到了其他人。

“果然是你!你,到底是誰?”

“他就是那個朱壽?”

“怎么可能?”

王羽不理這些閑雜人等,看向那為首之人問道:“問別人的名字之前,你是不是應該自己報個名啊?夏爺!不,應該叫衛夏才對,河東衛家,好大的威風!”

“既然知道我衛家之名,還敢拔刀相向,閣下應該也不是藏頭露尾之輩才對,何妨報上名來,看看有沒有淵源,也免得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衛夏看起來已經膽怯,似要設法和解,但王羽看得分明,這人的話里應該有暗號,除了周彪之外的幾個武士,趁著雙方說話的當口,正試圖從兩側包抄自己。

幾百年的世家,果然非同尋常!

“呵,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嗎?某,就是泰山王鵬舉!”

話音猶在耳畔,王羽身形電射,已經撞入了一個聞名而發怔的武士懷中,人影乍合又分,那武士捂著喉頭,口中荷荷作響,下一刻,鮮血從手指縫隙間狂飆而出,武士仰天而倒!

沒人有余暇關注他,因為其他人也都自身難保,要為生命而努力掙扎,盡管這種掙扎是徒勞的!

兩名武士一左一右的沖向王羽,舉劍分左右猛劈過來。

王羽一聲斷喝,匕首閃電揮出!

“當當”兩聲,長劍蕩開,王羽箭步搶前,左拳重轟在一人面門,一腳飛踢,正中另一人下陰處!

比起揮舞長槍大刀沖突戰陣,這種小規模的混戰,才是王羽真正最擅長的。

衛家武士雖然彪悍,人數也多,可他們又哪里見過這種打法?根本無從應對。

王羽迅速移動,教敵人不能形成合圍之勢,拳打腳踢肘擊匕首揮刺,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剛才還威風不可一世的衛家死士,不多時就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還站著的,只剩下周彪一人。

他是探子,不是殺手,武藝很平常,不然桑二等人也不會毫無戒心。王羽要留他活口問話,所以沒有動他。

另外,衛夏也沒死,這人是個頭目,王羽琢磨著從他身上是不是也能問出點什么。

“你就是王鵬舉?你真的是王鵬舉!就是你奪了二少的未婚妻?你死定了!得罪了我河東衛氏的人,沒一個會有好下場,你根本不知道,得罪了我衛氏代表著什么!別以為能打幾場勝仗就可以無所顧忌了,哼,且讓你在逍遙些日子,你的末日就要到了!呃……”

這人倒也硬氣,被割斷了手腳筋絡,依然大罵不止,王羽正琢磨是不是先把他的嘴堵上,拷問周彪時,這人嘴角突然流出鮮血,頭一歪,軟軟的倒下了。

嘴里藏毒?王羽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對方的準備竟然如此充分,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死士啊!河東衛氏的潛勢力之大,恐怕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你呢,嘴里也有毒丸么?”王羽轉向周彪,微笑著問道。

“我,我……”毒丸,周彪的確有,但他本以為這次任務十拿九穩,哪里會把那東西放在嘴里?就算是衛夏,也是發現有異后,才取出毒丸的,周彪只是個探子,哪里有那種果決?

“得,得……”他的牙齒開始打顫。

周彪的膽魄不算小,但他遇到的情況卻太過詭異了,一個有點小聰明,廢物般的少年,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殺人如麻,勇冠三軍的王鵬舉!

這叫人如何能在短時間適應得了?

驚恐,驚訝加深了恐懼,他也只剩下發抖的份兒了。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受盡折磨,把我想知道的東西說出來,然后去死;二是你自己乖乖說出來,死個痛快。我用刑的手段也是很厲害的,讓人說什么就能說什么,還能讓人寫信,嗯,血書。”

在周彪看來,王羽那張英俊的臉,變得比九幽惡鬼還要可怕,仿佛有無盡的鮮血、哀嚎徜徉其中。

“你看,那里我還留了個活口,你們拷問過的。”王羽指指角落里半死不活的桑二,慢條斯理的說道:“念在相識一場,我可以給你個特別優待,實地想你展示一下,什么才是高水平的拷問,如何?”

“不!朱……王將軍,小的是您這邊的,小的是忠于朝廷的啊!”桑二嚇得魂飛天外。

看到奇峰突起,有峰回路轉之勢,他本來是欣喜若狂的。不管怎么樣,他跟王羽是一邊的,而且和傳說中的英雄并肩作戰,說不定還能得到提攜呢。

可誰想到,傳說中大仁大義的英雄,突然又是搖身一變,變成了索命無常,不,不無常還可怕幾百倍,簡直就是閻羅轉世!

“可是,你都已經這樣了……”王羽抬抬下巴,指著桑二兩腿之間那攤鮮血,“做不了男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還是廢物利用的好,廢物也只有這點用處了,桑二哥,你說呢?”

“……”桑二還能說什么,他也只能顫抖著,并悔恨當初了。

看到王羽睚眥必報,心狠手辣,半點沒有仁義道德的影子,周彪終于崩潰了,“王將軍,你要問什么,我都說,只求你給我個痛快……”

“這就對了。”王羽微微一笑,“現在你告訴我,司徒府內,到底有幾路密探,都是為誰效力的……”

夜已深,荒野處燃起了一團大火,不過,遠近沒有居民,卻也沒人注意到,更不會有人知道,那間破敗的山神廟中,到底發生過什么。

望著火光,王羽若有所思,忽而一笑,身影遁入了黑暗之中。

這場游戲,越來越有趣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09:59:08

第八十章 意外連連

“主公,您來了,周兄弟有發現!”
“這么快?”王羽大覺意外,他來回只用了兩天在路上,回城后第一時間來找兩個屬下,本是打算進一步做點布置的,誰想這邊居然有了成果。

“周兄弟,你自己說吧。”李十一推了立了功的同袍一把。

王羽看向周毅。

此人也是河內郡兵中的一員,長相普通,王羽將其提拔為斥候的時候,還曾引起了一陣小小的波動。沒人敢質疑王羽的權威,但斥候通常都是由軍中的尖兵擔任,沒人看好這么一個長相普通,身材單薄的人。

不過,王羽選此人出來,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長相普通,就不容易被人發覺,此人沉默寡言,卻很有毅力,再加上遠超常人的記憶力,成了密探的最佳人選。此次來洛陽,王羽特意將此人帶來,讓其單獨行動,必要時才參與進來。

如今,果然建了功。

“那賬房居然是袁紹的人?”王羽吃了一驚。

如果說河東衛氏與王允,圍繞著白波軍展開爭斗,還算在情理之中。那袁紹派人到司徒府中潛伏,就完全是莫名其妙了。

根據周彪的供詞,那個陳賬房的目標與周彪不太一樣,他不是在監視王允或者什么人,而是在找什么東西。

奇怪,太奇怪了。

“目標每天都會出府一趟,看似在散步,其實是與人接頭。他也不說話,就是打幾個手勢,若非主公您教過,屬下同樣分辨不出……他接頭的那個人,我在酸棗見過一次,是袁紹手下的謀士,好像是叫許什么的。”

“許攸許子遠?”王羽心中一動,袁術曾經為他詳細介紹過袁紹的勢力,許攸在袁紹手下,負責的正是諜報方面的工作。

“對,就是他!”

果然是袁紹,他在司徒府到底要找什么?王羽凝神思索片刻,卻始終不得要領,他搖搖頭,不管要找什么,有機會的話,自己都要設法破壞,敵人的挫敗,就是自己的成功。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再來一次黃雀在后呢。

只可惜,對另外兩路密探,依然沒什么頭緒。

那個管家婆娘有些嫌疑,但后宅的丫鬟小姐什么的,一樣有可能,嫌疑目標太多,無法鎖定。還有一個密探是潛伏在樹叢里的,這種事,連于嬸都打聽不出來。

也只能靜觀待變了,現在的首要問題是,向王允復命。

“這么快?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看見孤身回來的王羽,王允驚詫莫名。

“其他人都死了……”王羽把與桑二等人分開之前的事詳述了一遍,然后稍加改編。

“因為附近太過荒涼,學生繞行到了北邊,耽誤了些時辰才回返,到那間廟附近時,敵人已經動手了,我聽見慘叫聲,就躲了起來,什么都沒看到。等天亮后,才大著膽子過去看了一眼,那里已經燒成了白地。”

王羽描述的繪聲繪色,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他描述的過程也確實驚心動魄。可王允卻全然不為所動,視線只在王羽臉上打轉,充滿了審視和懷疑。

老頭的逼視雖然犀利,但王羽早有準備,又哪里會讓他看出破綻?當下抖擻精神,把一個受驚過度的少年扮得惟妙惟肖。

看不出破綻,王允轉而用言語刺探:“這么說來,你倒是因禍得福了?”

“也不全是,學生見機還算快,避過賊子派出來搜索的人……對了,學生后來回去的時候,在附近搜索了一邊,在草叢里撿到了這東西。”說著,王羽掏出塊腰牌來,雙手遞給王允。

“這是……”王允接過腰牌一看,但見此牌背面遍布云紋,正面刻著大大的一個‘衛’字,他臉色劇變,怒哼道:“衛覬,果然是你!”

“王公……”

“好了,事情老夫已經知道,你做的很好,沒有辜負老夫的期望……”王允疑慮消了大半,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白波軍,與自己形成競爭的,確實也只有河東衛氏才能做得到,對方派人來劫殺自己的信使,試圖抓活口向董卓告密,也在情理之中。

這少年膽大心細,被眾護衛排斥,故而因禍得福,也都符合自己所了解的情況,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至少,這少年與西涼軍和衛氏沒什么關聯,否則就不會拿衛氏的腰牌給自己看。

“來人!”

“老爺……”管家應聲入內。

“拿我那件軟甲來。”

管家大驚,猛抬頭道:“老爺……”自己那個死對頭,眼中刺,出城轉了兩天,回來居然就能得到這樣的賞賜,這種事實在讓他無法理解。

要知道,那件甲可是……

“去!”王允一聲怒喝。

管家無奈,懷著滿心的不甘去了。

王羽有些好奇,還有些期待。

在小說里,王允是個大款,錢多寶多美女多,要不是有點老,就是典型的高富帥了。

曹操刺董,他贈了把七星刀,董卓、呂布看了都是驚嘆不已,光顧著贊嘆,讓曹操跑出了城都不知道。后來搞連環計,他也是先用明珠、金冠砸,把呂布砸到家里來,然后才安排貂蟬出場。

這老頭送出手的東西,就沒有差的,看那個變態管家的樣子,這軟甲沒準也有些名堂呢。想到這里,王羽忽然心中一動,袁紹的密探盯上的,不會是……

“老爺,東西拿來了。”送東西來的不是吳管家,那家伙大概是氣不過,找個角落哭去了。

“這次你冒了不少危險,今以此甲賞你,希望你不要辜負了老夫的信任。”王允滿帶期許的看著王羽,很有誠意的樣子。

但王羽哪里會盡信這老狐貍?

在這位世家出身的高官眼里,大概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人都無法信任,都是利用的工具。正如他明知河東有變,兇險異常,仍然派遣自己等人前往,就是打算把自己這些人當探路石子的。

現在贈甲給自己,拉攏固是一方面,說不定,不,是肯定還有試探的意思。

甲胄在這時代,本身就很貴重。軟甲更加不是普通的大路貨,非達官貴人不能有,做工耗時尚遠在甲胄之上。

自己杜撰的身份是工匠之家,就算是那種沒學到手藝的,這個時候,也應該……

“咦,這般柔軟,這材質非絲非毛,卻不知到底是何種材料制成,真是巧奪天工啊。”王羽拎著軟甲,左看右看,贊不絕口,象足了一個見獵心喜的匠人。

王允見狀,疑心已然盡去,呵呵笑道:“你雖出于工匠之家,但手藝既已失傳,還是盡早改行的好。這軟甲本是……”

他微一停滯,似是這軟甲的來路有些不好明言,話鋒一轉道:“老夫不上陣,身遭護衛也多,你替老夫奔走,難免會再遇兇險,有了此甲,多少也是個防護。”

“謝王公賞賜,學生銘感于心。”王羽做出一副感激不盡,想表心跡,卻又說不出的樣子。

“嗯,你且下去,再過幾日,老夫自有安排于你。”

“喏。”

捧著軟甲走出門外,王羽有種中了彩票的感覺,出城轉了一圈,就撈到一件軟甲,這不是走運是什么?

剛才他雖然是在做戲,但也有驗貨的意思,這甲的堅韌度很高,也不知以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到底是怎么做出來的。這甲只是能護住上半身,也抵擋不了太強力的攻擊,但有,就比沒有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救自己一命呢。

王允,果然不愧為多寶仙翁,散財童子之名啊。

“壽哥哥……”

“咦,是畫眉?你怎么哭喪著臉?出事了?”看到畫眉的神情,王羽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

“是貂蟬姐姐,姐姐不好了。”畫眉小嘴一扁,眼見著就要哭。

“貂蟬出事了?”王羽急問道。

小丫頭在眼角抹了兩下,很認真的看著王羽,道:“姐姐讓我轉告你,讓你今晚在畫閣的樹林里等她,她有重要的事要對你說,壽哥哥你千萬不要忘了,是很重很重要的事!”

說完,她就跑掉了。這次沒有笑聲,倒是隱隱有陣嗚咽聲傳來,也不知是畫眉在哭,還是風聲使然。

“難道是那件事?可是,那信上說的明白,先用呂布和王鵬舉幾次對戰中的反常行為動搖動作,然后贈呂布以重金,利用他的性格,就能達到離間的效果啊!是歷史的慣性么?還是王允老頭的習慣使然?”

王羽的好心情沒了大半,開始思索晚上要怎么應對了。

貂蟬找自己,難道是要私奔?好像很有趣哦,不過自己跑了,洛陽的計劃怎么辦?

而且,只是見過兩面,貂蟬就對自己動心若此,似乎有點不太科學啊?她明明一直在說,很崇拜自己來著,這就移情別戀了?不對,也不能算……

總之,很古怪,很糾結。算了,不多想,反正見到面也就知道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0:02:27

第八十一章 月夜私會

夜半三更后,月掛柳枝頭。
聽著風吹樹搖的沙沙聲,難得的,王羽覺得有點緊張。

兩世為人,他只經歷過兩種戀愛模式。

前世,就是商量好價錢,或者有人幫忙安排好了,總之,就是開門見山,直接搞正戲。

穿越后,跟蔡妹妹來了場精神戀愛,兩人相敬如賓,以音律詩文傳情,雅是足夠雅了,但老實說,王羽有點跟不上節奏。

如果算上貂蟬這次,那就是第三次了,可是好像沒有什么談戀愛的感覺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自然而然才是真?

結果,現在一下轉入疑似私奔的環節了,這個節奏確實快了點,王羽覺得壓力有點大。

不管怎么說,第一次總是讓人難忘的。

因此,總體而言,王羽對這件事以期待為主。

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片刻,并非出于禮貌,而是要勘查環境,免得中了陷阱什么的,就算可能性很低,也得防著點才好。

等了沒多一會兒,后苑方向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王羽隱身樹后,探頭一看,正見一個身影小心翼翼的從柵欄間鉆過來,身子好容易擠過來了,裙子卻被勾住,急切間看不清楚,也解不開,又不敢聲張,撲騰著,急的亂轉。

原來美女也是第一次啊。

王羽強忍笑意,趕忙現身幫忙。

“好在你來的早,不然呀,姐姐我還不知要在這里掛多久呢。”貂蟬抬手擦擦香汗,很欣慰的說道。

王羽笑道:“你要私……偷跑,干嘛還穿裙子,不知道這東西很礙事的嗎?要是快跑時被人一腳踩到,你還不得摔個狗啃泥啊。”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貂蟬很委屈,“我也好,姐妹們也好,只有這種衣服呀,難道你讓我只穿小衣出來嗎?”

也許是氣氛的影響,又或是貂蟬本身的魅力,反正王羽的心里蕩漾了一下。

“那現在……”解開了裙裾,王羽目視貂蟬,這美女機靈古怪的,到底要做什么,還真不好說。

“你跟我來。”貂蟬一把扯住王羽,往畫閣后面的樹叢中跑去,一直到了樹叢深處,這才轉身面對王羽,一雙秋水似的明眸,仿佛兩潭清泉,倒映著天上的明月,瞬也不瞬的望著王羽。

然后,仿佛做了某個重要決定一般,芳唇中吐出一縷香氣:“小壽……”

花前月下,鶯聲軟語,氣氛旖旎之極,王羽很有一股沖動,要將面前的玉人攬入懷中。

然而,貂蟬的下一句話,卻讓他身子一僵。

“昨天大人找過我,說要將我先獻呂布,再獻給董卓……”

果然!

連環計!

盡管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但王允還是選擇這條他最擅長和熟悉的策略。

歷史上的貂蟬,只能依計行事,有了這幾天的經歷,王羽也很能理解,除了乖乖聽命之外,她一個弱小女子又能如何?

現在,她有了新的選擇,她會怎么做?王羽突然有些期待。

貂蟬幽幽道:“小壽,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可能會讓你為難,不過,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別人了。”

“你說。”

“你明天出城,去潁川,追上王將軍的隊伍,想辦法見他一面,告訴他,京師即將有變,讓他不要回泰山,讓他回來,趁著西涼軍大亂的時候,救大漢,救天下!”

“……你說什么?”如遭雷擊般,王羽徹底愣住了,這絕對是個讓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移兵南陽的消息,沒有通傳出去,外面流傳的版本是,他心灰意冷,打算和公孫瓚等人一起借道豫州,離開洛陽。所以,貂蟬才會說讓他回軍洛陽,拯救蒼生云云。

可問題不在這里,問題是貂蟬為什么會這么說。

“大人要設計反間呂布,對付董卓,我就是那個引發他們矛盾的關鍵。”

貂蟬低聲解釋道:“我當然不情愿,可也沒有其他辦法,不過,我可以讓我的犧牲,變得更有價值。大人也好,董卓也好,又或是那些諸侯,他們都不是真正的英雄,無論是誰掌權,這世道都不會有變化,當今之世,英雄莫過王鵬舉!所以,你要把這里的情況告訴他,讓他回來!”

這一瞬間,貂蟬身上像是發出了光芒,仿佛要奔月而去的嫦娥仙子一般。

王羽相對無言。

被這樣一位美女,用這樣崇拜的語氣說起,說不感動肯定是假的,可問題是,以朱壽的身份應該怎么回答呢?

沉默片刻,王羽突然說道:“姐姐,你這樣做,王將軍他不會高興的。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你知道霸王別姬的故事嗎?王將軍在孟津戰牛輔,曾讓樂師以此為題,演奏過一首曲子……”

王羽把后世改編出來的那段故事講了一遍,然后緩緩說道:

“你知道嗎?虞姬自刎是錯的,她如果不死,霸王是要突圍的,實際上,他做到了,雖然突圍后,身邊只剩二十八騎,但是他做到了,他要證明給虞姬看,他能行!他不肯渡江卷土重來,不是因為他沒有顏面見江東父老,而是因為他最愛的女人死了,他要陪她一起死……”

“原來竟是這樣么?”說到這里,貂蟬已是淚眼迷蒙,喃喃道:“王將軍說自己不愛江山愛美人,原是與那西楚霸王同出一轍,卻不知誰家女子有幸,能得到王將軍的寵愛,貂蟬是個苦命女子,卻是沒那個福分了。”

“誰說的,姐姐天生麗質,心地善良,更對王將軍一往情深,王將軍那樣的多情種子,若是看到姐姐,定會愛若珍寶。姐姐斷不能自棄,要等著王將軍的到來才是。”

“我能等得到嗎?”貂蟬眼波迷離,注視王羽。

王羽曬道:“當然了,他會身穿金甲圣衣,騎著烏騅寶馬來迎娶你的,不能做到這個,他還稱哪門子英雄?”

“不許說王將軍壞話。”

“好吧。”王羽無奈道:“總之,在那之前,我會保護你的。”

“嘻嘻!”貂蟬啞然失笑,道:“人小鬼大,你拿什么來保護我?你是能打敗呂布,還是能嚇倒董卓,又或能讓大人附耳聽命?”

見她恢復精神,王羽也安了心,正待說話時,突然,書房方向傳來一聲低喝:“什么人在那里!”

王羽心中一凜,來的時候明明沒人,只能是自己被貂蟬分了心神的時候,有人潛行過來,被貂蟬的笑聲驚動了。對方的身份只能是……

三路密探之一!

王羽沒立刻行動,對方的動作卻不慢,從書房內接連沖出五個黑影,互相示意一番后,直接往二人所在的方向逼了過來。

“小壽,你快走,我不要緊的,你想辦法去潁川。”貂蟬大驚失色,卻慌而不亂,猛推王羽,想讓他自行逃走。

王羽當然不會走,幾個密探而已。

他不想,貂蟬又哪里推他得動,眼見那幾個人已經逼近,嚇得花容失色,被王羽一把攬到背后,這才略覺安心。

“哈,我當是什么人,原來卻是你們兩個狗男女在這里偷情,倒嚇了老子一跳。”其他四個人都身著夜行衣,蒙著臉,只有中間那個人穿著常服,赫然就是那個賬房陳觀。

“怎么處置?”一個黑衣人轉頭問道,說話的同時,手上還做了個下切的動作,顯然是想殺人滅口。

“不急。”陳觀擺擺手,獰笑道:“這么嬌滴滴的美人,虧你們下得了手,先拿下了,等探明寶藏屬實之后,一并帶走,讓兄弟們也樂一樂。哈,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你們最好不要叫,乖乖的,我就留這小子一條命,不然的話,嘿嘿,別怪我沒警告過……”

一個聲音冷冷的打斷了他:“狗改不了吃屎,袁紹果然故技重施,又想玩強取豪奪的把戲了!”

“什么?”冷丁聽到主公的名字,陳觀大驚失色,幾個黑衣人也盡皆色變,紛紛拔出了刀劍。

“你是何人,怎么知道……”

“什么人?要你們命的人!”王羽肩背一挺,氣勢陡然生變,那雙若寒星的虎目射出兩道冷芒,所到之處,各人無不遍體生寒。

“一起上,殺了他!”陳觀厲喝一聲。

王羽輕輕將伏在他背上的貂蟬推開,冷笑著站在原地。

幾個殺手以為他膽怯,心中驚疑之意消退,氣勢暴漲,連手中只有一把匕首的陳觀都沖了上來:“砍斷他手腳!抓活的,問個清楚。”

“喏!”這些殺手訓練有素,從不同方向攻上來,攻擊卻在同一時間到達,刀鋒劍影交織成一片,分取王羽四肢,讓人有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眼見王羽就要濺血刀劍之下,貂蟬眼前一黑,幾乎暈倒,就在這個時候,她覺得眼睛一花,然后……

“呃!”四聲悶哼,也是幾乎同時響起,讓貂蟬不能想象自己眼睛的是,那四個殺手竟然兩兩對刺,自相殘殺起來。

陳觀也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他完全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忽略了眼前還有一個對手!

或許,他一直都沒把王羽當成對手。面對王羽這樣危險的敵人還輕敵,就算是呂布,也一樣要倒霉,陳觀的悲劇自然無可避免。

他最后的感知就是那一縷刺骨的寒意,在他喉間掠過,隨后,天空開始旋轉,世界陷入了昏暗。

“小壽,你到底……”情勢跌宕起伏,瞬息萬變,貂蟬完全無法理解。

“早就說過了啊,我就是泰山王鵬舉。”王羽傲然轉身,笑容中充滿陽剛之氣:“貂蟬,來,讓我們一起看看所謂的寶藏,到底為何物吧。”

抬手指向處,正是書房,門內黑沉如墨,顯得有些陰森,卻又仿佛透出了一絲金光。

王羽知道那是錯覺,不過,能吸引袁紹這樣的人,不辭辛苦派人來圖謀的所謂寶藏,應該不會讓人失望吧?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0:09:14

第八十二章 靈帝秘寶

“來。大文學”
1萬不口筻王羽很自然的挽起了貂蟬的纖手,小心的避過了地上的尸體和血跡,往房走去。

貂蟬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她有些木然的任王羽拉著,眼光在幾具尸體上一掠而過,然后定定的注視著王羽的背影。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已經走到了房門口,她突然舉起另一只手,重重的向王羽頭上敲下!

“怎么了?”

王羽沒躲,這點力氣,給他撓癢癢還差不多。他只是有些驚訝,轉頭時,看到的卻是一張含怒帶嗔的俏臉。

“不是跟你說過嗎,不許拿王將軍開玩笑,你就是不聽!現在你又要進房做什么?你剛剛可是殺人了呀,殺了賬房的陳先生!”

王羽一攤手,無奈道:“我沒開玩笑啊,另外四個也是我”

“少來騙人!”貂蟬一又腰,氣哼哼道:“我看的很清楚,那幾個笨蛋腳下打滑,所以刺中了同伴,對,就是這么回事。”初時的驚訝一過,她又找到跟王羽相處的感覺了。

“…你肯定?”王羽無語,這世上哪有那么蠢的殺手,而且同時還出現四個。

“那當然。”貂蟬本來還有點心虛,可被王羽這么一問,她面子掛不住了,挺起爆滿的酥胸,驕傲的像只小孔雀“姐姐我啊,可是見過不少世面的,這種小場面看得多了,你不懂的,對了”

說著,她抬手又敲了王羽的腦袋一下,迎著后者不解和委屈的目光,她兇霸霸的說道:“你剛才叫我什么?誰讓你叫我名字的?你以為你扮王將軍扮得很像是?哼,瞞不過我的,叫姐姐,知道了嗎?小

壽!”

“…好,姐姐。”王羽撇撇嘴“我不像那你心目中的王鵬舉是什么樣的人?”

“他呀”貂蟬側頭想想,喃喃道:“是個俊秀少年,長得很英武,國字臉雙眼炯炯有神,他總是在憂國憂民,所以,身上有一種憂郁氣質…反正啊,他就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小壽你呀,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說著,她抬起蔥白的手指在王羽額上輕輕一戳,吃吃的笑了。

看著像個花癡似的貂蟬,王羽搖搖頭:你形容的那個不是王鵬舉,而是岳鵬舉,就差沒在背后刺上精忠報國了。得,這個美麗的誤會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解不開了,還是先尋寶要緊。

他手上微微用力,扯著花癡進了房。大文學

房里很黑,伸手不見五指,貂蟬突然有些膽怯:“小壽你要做什么,這是大人的房。”

“還能做什么,當然是尋寶,你沒聽那個姓陳的說話么。”王羽隨口答道,他正在努力適應黑暗。夜里點火太容易引人注意了,在確認寶藏的存在前,他不打算冒險。

黑暗對他來說不是問題,既然那幾個人是從房出來的,那么,寶藏所在幾乎可以確定無疑,那張桌!

一邊適應,一邊朝著記憶中的方位前進到得桌跟前時,王羽赫然發現那桌果然是個機關!而且,陳觀等已經成功的破解了機關,桌已從原來所在處挪開,露出了一個斜向地下延伸的甬道,甬道處還有階梯!

通往寶庫的地道?

王羽轉頭看看貂蟬,后者捂著小嘴,驚訝萬分,見王羽看過來,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走。”王羽閉上眼,確認了一下方向,然后點燃火折,拉著貂蟬踏進甬道。

貂蟬似乎也有了興趣,往回抽了一下手,見王羽握得頗牢,抽不動,她臉上微微一紅,卻也沒說什么,而是乖乖的跟在了王羽身后,與先前的活潑模樣,大有不同,別有一番風情。

只可惜,王羽無緣看到這些,他正為眼前所見所驚。走了一段,

空間擴闊,從只容一人行走,變成可容數人并行的廊道,筆直向西延伸,盡端是蒙蒙青光。

“難道是通向皇宮的?”王羽突然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有可能哦。”貂蟬接話道:“去年十常侍作亂,殺了大將軍,大將軍的部屬攻打皇城,四面圍得水泄不通,結果還是被他們挾持陛下和弘農王逃走了,說不定,就是有密道的緣故。”

“有道理,姐姐果然有見識。”王羽點點頭。

意見受重視,貂蟬心里一陣歡喜,旋即又覺得不對,暗罵自己沒出息,被一個小毛孩稱贊,有什么可高興的?今晚發生了太多事,自己有些不正常了,嗯,準是這樣。

正胡思亂想間,王羽突然站住了,貂蟬一時不察,直接撞到了王羽背上,雖然不疼,但卻大是羞惱,嬌嗔道:“笨小壽,你又要做什么?”

王羽也沒想到會有這香艷的一幕,他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那兩團柔軟,擁有著驚人的彈力,自己這便宜姐姐,比看上去還要有料呢。大文學

“你想什么呢?不許你想!”見他一臉回味的模樣,貂蟬更是羞惱。

“你知道我好啦,君子動口不動手,姐姐,我是在想,你見識廣博,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應該往那邊走?”

貂蟬這才發現,身遭已經光明大放。定睛一看,卻見兩人正身處一個小小的宮殿之中,頂端和周圍的墻壁處,鑲嵌的盡是夜明珠,先前看到的朦朦青光,正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前方和左右手兩邊,各有一條黑黯羧的通道!

“好溧亮啊!”女孩子對珠寶一類的東西,都沒什么抵抗力,貂蟬也不例外,看著這夢幻一般的景象,女孩如癡如醉。

王羽對夜明珠興趣不大,他正在盤算著,到底先走哪個方向。

這條密道是從皇宮出來的沒錯了。司徒是當朝三公,是皇帝的親信大臣,連通司徒府倒也不奇怪,而另外兩條,很可能是分別通往城外和寶庫的。

依照方向判斷,通往寶庫的,應該是……

“姐姐既喜歡回頭挖下來便是,現在,咱們先去另一個寶庫。”

他再次抄起貂蟬的纖手,拉著依依不舍的美女往左手邊的那個甬道走去。

按照小說里的記載”張讓等人出城后,到了北鄧山一帶,所以,北邊那個應該是出城的。一切都是推測,不過攜美探險本來就是很快樂的事,就算多走點冤枉路又能如何?

當然,順手挖兩顆夜明珠是必須的,論照明效果”這玩意比火折子強多了。

王羽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的,生恐遇到傳說中的機關陷解,不過那些東西似乎只存在于小說之中,建密道的人完全沒做這方面的布置。

走不多久,一個巨大的石室出現在面前!

這是一個寬闊的密封地室,寬達幾十步,室頂四角均有通氣口,四周堆放的,都是形狀各異,長短不一的木箱。

在石室中央,有一張桌子,桌上擺放著幾個木匣。木匣有大有小,大的長如簡,整齊的擺放在四周:正中間則是一個只有巴掌大小

木匣,看起來很寶貴的樣子。

桌下尚備有引火之物,以供點燃平均分布在四周室壁上的八盞墻燈。

“真有寶藏?”王羽忙著點燈”貂蟬張大了小嘴,站在原地,震驚不已。

王羽笑道:“當然了,否則袁紹怎么會大費周章的派人潛入洛陽?”說話時,他已經開始查看擺放在地上的那些木箱了,貂蟬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張望著。

木箱里放著的,都是兵器!

所有兵器,均以防腐防的特制油布包里妥當”放在木箱之中,大部分都是同一種制式兵器”王羽穿越以來,面對過不同的對手,不乏精銳,但這種兵器,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是一種似刀似劍的武器,長柄,雙面開刃,總長度約七尺,鋒刃和柄的長度相近!

不用拿起來揮舞,王羽就能感受到這種武器蘊含的巨大威力,一個名詞浮現在他心頭:斬馬劍!

陌刀的前身,漢代武器的巔峰造詣之一,與大黃弩一樣,成為絕響的斬馬劍!

據說,這種武器威力雖大,但因為工藝復雜,鑄造艱難,所以,只在宮廷中作為儀仗之用,甚少會出現在戰場上。

實際上,自漢武之后,漢軍在騎戰上的造詣,就已經遠遠超過了北方諸胡。這種步對騎的利器,就算放到戰場上,也沒有用武之地。

斬馬劍,原本就是西漢初期,漢朝的疆域還沒有向外拓展時的作品。

這座寶庫無疑是皇家所有,只有皇家,才有可能擁有數以百計的這種利器!當然,現在,它們是王羽的了。

除了數百柄斬馬劍之外,還有各式其他兵器,無一不是名匠精心制造的,隨便拿出去一柄,都能跟關張手中的特制兵器特制兵器相提并論,甚至猶有過之。

短箱之內,裝的是弓,有騎兵用的騎弓,也有步兵用的長弓,王羽對弓箭沒多少了解,不過,這些弓擺在這里,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不是寶弓的話,能被煞有其事的擺在這種地方嗎?這里的東西,可都是皇家的秘藏!

其中幾把造型略有特別的弓旁邊,還擺放了特制的箭!精鋼為桿,白羽為鏑,三棱形的箭頭,仿佛后世機械做出來的一樣勻稱,一看就知道非是凡品。

王羽隨走隨看,神情越來越興奮,雖然除了那些夜明珠之外,這里再沒有金銀財寶之類的東西,但對他來說,這個寶庫的價值比金銀財寶可強多了!

大豐收!

搞清楚兵器擺放的規律后,他特意在長兵器里面翻查了一番,居然讓他找到了一把精鋼長槊!皇家秘藏的東西,自然比他從白馬義從那里拿來的強多了,王羽自是喜出望外。

不過,貂蟬卻失去了興趣,她對這些冷冰冰的殺人兵器,沒有任何好感,可看到王羽興致勃勃的樣子,她也知道打擾不得,百無聊賴中,她的目光轉向了桌子上的木匣。

王羽揮舞著長槊,愛不釋手,自從跟呂布一戰后,他對馬槊就產責了極濃厚的興趣。這種功能繁多,威力巨大的武器能最大限度的發揮他的戰法。

只是這個時代的武人,對馬槊并不重視。

白馬義從的馬槊,更多的是作為沖陣用的一次性武器,前排的騎兵用馬槊沖開陣勢,后排的騎兵用馬刀砍殺。為了這種目的造出來的槊,質量自然不會太好。

現做的話,馬槊的工藝并不在斬馬劍之下,一柄好的馬槊,制作過程甚至要花費幾年時間,王羽哪有那個時間等?本來想著先湊合一下,結果在這里有了意外驚喜,他又怎能不心花怒放?

“呀!”正歡喜時,一聲尖叫響起,王羽被嚇了一跳,轉頭急看時,卻見貂蟬正站在桌邊,滿臉通紅,一卷絹帛被她丟在地上。

“姐姐,你沒事?”王羽放下長槊走了過去,見貂蟬無恙,便俯身去揀那絹帛。

“不要看!”貂蟬又是一聲尖叫,臉紅紅的想把王羽推開。

王羽本來只是稍有好奇,結果被貂蟬一鬧,他的興致大起,搶在貂蟬阻止之前,他飛快的掀起絹帛,眼光迅速在上面掃過,看清上面的圖案后,他笑了。

貂蟬大窘,嬌嗔道:“還笑,男人啊,都是壞東西!”

“又不是我畫的”王羽偷笑,不就是春宮圖么,有啥稀奇的?

不過,這玩意倒是個佐證,據說漢靈帝就很荒吟,他發明了開襠褲,讓宮中的女人們穿著,以便于他隨時寵幸云云。也只有這位爺,才會煞有其事的把這東西,收藏在寶庫里?

他看向其他幾個木匣,貂蟬大嗔:“你怎么還要看?人小鬼大,就是不學好。”

王羽指指中間那個最小的:“這個總沒問題了?”

“嗯”貂蟬有些猶豫,春宮圖中間的,不會是那種東西?

“這是同物?”

沒等她想個所以然,王羽已經將木匣打開了,里面的東西,讓他感到愕然。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0:31:42

第八十三章 神秘符印

“是兵符嗎?

貂蟬本來只徑捂住了眼睛,可最終還是壓抑不住好奇心,從手指縫張望了一眼后,徹底放下心來。(天天中文)

“好像是吧。”王羽也不太確定。

這個時代的兵符,就是印信,把一塊符分成兩半,分別執掌在君主和帶兵的將領手里,用的時候拿兩塊符一合,切實無縫就是真的,算是古代版的防偽技術。

不過,一般兵符上雕的都是虎,而這塊符上卻是個馬頭。除了可以肯定,不是貂蟬所懼怕的淫具之外,對其功用,王羽沒有半點頭緒。

“嘛,先收著好了,萬一以后有什么用呢?”

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王羽將馬符揣進懷里,環顧藏寶室內的琳瑯滿目,他心滿意足,笑道:“咱們這就出去吧,書房那里還敝著呢,讓人發現就麻煩了。”

“糟了!剛才死了人,還有尸體呢,府里肯定已經大亂了!”被拉進來的時候,貂蟬有點迷迷糊糊的,這會兒已經完全清醒了,她猛地跳起來,拉起王羽的手,慌慌張張的就要往外跑。

“不著急。”王羽拉住她,沉聲問道:“尸體什么的都好說,比那更重要的是,姐姐你要何去何從。”

“何去……何從?”

“正是!”王羽肅容道:“我有辦法把尸體運走,也有力法把這里的兵器送到河內軍軍中,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同時把你一起送走,逃離虎。!”

看著王羽神光湛然的雙眼,貂蟬的眼神有些迷離:“小壽,你到底是誰?”不等王羽答話,她又很警惕的補充了一句:“說真話,不許拿王將軍開玩笑!”

“我”王羽差點被一口氣嗆到,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現在怎么說都白搭,可是這要怎么說真話呢?

真愁人!

算了”繼續編好了,王羽理了理思緒,沉聲道:“其實,我是王將軍派來的!”

“啊?”貂蟬掩住了小嘴。

“我本是河內郡兵”王羽把李十一的身世經歷改編了一下,聽起來滿真實的。

“所以你才見過王將軍,還聽過他吟詩?”這次貂蟬終于信了。

“正是。”

王羽鄭重點頭,暗自松了口氣:“這次一起進城的同袍有很多人,反正也要搬運兵器,多一個人也沒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見王將軍么,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正好趁機脫險。”

貂蟬低頭咬著嘴唇,沉吟不語,良久,她猛然一抬頭,問道:“那你呢?”

“我?我當然要留下來完成任務了。”幾次相處,王羽已經喜歡上了眼前這個女子,在大戰之前,把人送走,才最符合他的行事標準。可是,看著那雙秋水般的美眸中流露出的不舍,王羽突然有些動搖。

“那,我也不走。”貂蟬搖搖頭,認真的看著王羽,道:“你說過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甬道里靜悄悄的,只有那句話的余音在繚繞著,不停的向王羽發問”如泣如訴。

鬼使神差的,王羽點了點頭:“對,我會保護你的,結束這一切后,我們一起離開!”

“小壽,你真好!”

香風趨前”幽香縈繞,仿佛踏著舞步的精靈一般,貂蟬翩然靠近”在王羽臉上輕輕一啄,留下了一片芬芳,然后飄然退開,笑著跑開了。

跑不多遠,她又回眸一笑,催促道:“還愣著做什么,快點出去,不要被發現了。”

“嗯,嗯。”柔軟、溫熱的觸感還未散盡,王羽愣愣的有些出神,聽到貂蟬的笑聲,這才回過神,答應一聲,跟了上去,心里猶在迷茫。

剛才那個,算是什么?某種暗示,還是純粹的惡作劇,又或心情激蕩下的失態?

他仔細觀察著貂蟬的神情,但直到回到甬道盡頭,卻依然不得要領,女孩的舉止和平時完全沒有不同。

王羽只能搖頭嘆息:女兒心,果然是世間最難揣測的東西,比那些梟雄名將的心思難猜多了。

探頭向密道外張了幾眼,貂蟬吁了口氣,轉頭道:“還好,沒人發現。我先回去,免得被發現,小壽,這邊就交給你了。你要是想到了辦法,明天再來找我,或者讓畫眉傳信也行。”

“什么辦法?”王羽微微一怔。

“當然是應付大人和呂布他們的力法了。”

貂蟬轉過頭,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還有啊,王將軍的任務,我也要幫忙,能幫什么忙還不知道,你要幫我想出來。嗯,就這樣,我先走了。”

說完,她便靈巧的從密道中跳了出去,悄然離開了。

要幫忙,還要我保護你,這要怎么搞?

王羽苦笑著搖搖頭,算了,當務之急不是這個,而是處理殺人現場。不能讓王允發現密道已經暴露了,不然,老王提前把東西搬走豈不糟糕?

此外,還要探明另外兩個出口的情況。入宮的如果還能通行,刺殺就變得簡單了許多:出城的那個,正好用來搬運兵器。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后,還得去姑丈那里走一遭,調度人手是其一,還要問問那個類似兵符的東西有什么用……

今夜,恐怕會是個不眠之夜。

處理現場很簡單,探明出口也只是花了點時間,王羽第二次返回地道的時候,把李十一和周毅也帶了進去,讓他們分頭探路。

兩人聽說地道里的寶庫,都驚得目瞪口呆,都道自家主公有鬼神莫測之能,明明是潛伏刺殺,結果卻變成了尋寶,還得了這么大的好處。

大漢朝民間不禁武,兵器也只限制強弩這種重武器,民間武風極盛。所以,精銳和雜兵的主要區別,就在兵甲器械上面。憑空得了幾百柄斬馬劍,打造出一支精兵又有何難?

除了斬馬劍之外那些,更是了不得。哪個武將不想有把趁手的兵器?這些東西無論是獎勵立功的屬下,還是用以拉攏其他勢力的武將,都是上佳之物,比單純的金玉錢財效果好得多。

自家主公”果然是大漢氣運所在,天命所歸之人啊!

“沒錯,你找到的正是先帝的秘藏!”半夜被吵醒,胡母班本是疲憊不堪”但聽了王羽的話,他的精神陡然一振,當即證實了王羽的猜想。

“自中平元年,冀州刺史王芬、許攸等人陰謀廢立之后,先帝的疑心就變得很重,不久后,宮中有言武庫失火銃兵仗器械付之一炬。當時就有人懷疑”是不是先帝……”

胡母班嘆了口氣:“你可能也知道,先帝在位之時,賣官璺爵”

所得皆歸諸官中。可后來董仲穎入宮搜刮,卻什么都沒找到,只當是十常侍提前運走,現在看來,未嘗不是藏于密道之中,卻讓王子師給得了。”

賣官,一般被視為亡國的征兆,起源就是漢靈帝”王羽對此也有些了解。靈帝當時是公開售賣,明碼標價的,想當官就得出錢,能當官的,多半都是有錢人”所以,搜刮到的錢是相當恐怖的數目。

現在看來,王允這個多寶仙翁,也是因人成事。錢啊,寶物啊,都是從漢靈帝那里得來的。只有兵器什么的不好處理”所以留在了寶庫當中,錢和小件物品,都已經被搬空了。

“雖有神兵利器”所用不得其人,終究也成不了事”反倒唉!”

胡母班長嘆一聲,不無欣慰道:“這些東西在你手上,我也放心,先帝在天之靈想必也是放心的。你盡快把東西搬走吧,最近洛陽形勢不穩,隨時都有可能出變故。”

王羽心中一動:“還是遷都的事?”

“本來你退兵的消息傳來,河東白波賊又暫退,董卓礙于朝中反對聲浪太強,暫時擱置了遷都之議。可昨日朝議,有人當面質問,問董賊為何在金墉城囤積糧草,征集船只!真相被揭破,董賊惱羞成怒,遷都之議再起,一連罷免了多名官員,如今唉。”

胡母班抬頭道:“鵬舉,以吾之見,你還是不要在洛陽多做耽擱的好,速返南陽,提兵再戰,不給董賊留下強遷百姓的機會才是。”

王羽搖頭,肅容道:“姑丈,羽率兵北進不難,可若是董賊狗急跳墻,火燒洛陽又當如何?”

“他敢!”

胡母班大怒起身,滿面漲紅,與王羽對視片刻,又是一聲長嘆,頹然坐倒:“他的確沒什么不敢。當日廢黜弘農王,他當著百官的面,奪了先帝賜下的玉佩,時時戴在身上,向人炫耀:而后又住進了南宮,將陛下、太后趕到北宮,肆無忌憚,又有什么他不敢的?”

“玉佩?”胡母班的義憤,王羽沒辦法完全體會得到,但這話里確實有讓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從懷里掏出一物,遞給胡母班:“姑丈,你看,是不是這塊玉?”

“咦?這玉……”

胡母班見玉便吃了一驚,用兩手捧住,湊到燈火下仔細看過,聲音都有些發顫了“正是此物,此物怎么在你哦,是你在河陰的時候?難怪最近都不見董賊佩戴此物呢,我就說,他不會突然天良發現的。”

王羽不待胡母班繼續感慨,急急問道:“姑丈,你說此玉為董賊所有,洛陽人盡皆知?他失玉后,也沒弄聲揚?”

“河陰之事,洛陽城皆是諱莫如深,誰也不敢隨便提起,西涼軍內有將校犯了忌諱,都被董賊打殺了,誰還會自討苦吃?這種細節,更是沒人知道了。鵬舉,你……”

“如此才好。”王羽微微一笑。

胡母班定定的盯著王羽看了片刻,勸告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我雖老朽無用,但在洛陽城內還是有些辦法的,若是有能用到我的地方,鵬舉,你一定不要忘了我這個姑丈。”

“正有一事要請姑丈幫忙……”

“嗯,嗯……好,我都記下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離開胡府,王羽長出了口氣,危機越來越多,越來越近,但自己離成功也越來越近了。

唯一的遺憾,就只有那塊不明用途的符,居然連身居高位的姑丈也認不出,但看起來又像是很重要的樣子,到底是什么呢?

另外,密道通往皇城那一端,已經被徹底堵死了,這意味著自己無法用最簡單的責式解決問題。也罷,多想無益,還是專注眼前吧。

明天,不,已經是今天了,又要和呂布展開對決了,這次,將會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展開。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0:35:55

第八十四章 再連一環

地上地下,城里城外的折騰了一夜,等王羽回到司徒府的時候,

天已經蒙蒙亮了。

回來的路上,王羽一直盤算著怎么搬運兵器,斬馬劍雖然也是劍,不過卻屬于重兵器,一柄劍足有三十斤左右,不是壯漢的話,根本揮舞不起來。

寶庫里的斬馬劍足有五百多柄,加上木箱,光憑他手里那點人手,根本搬不過來。就算搬出來了,也不可能避過西涼軍的重重哨探,運到南陽去。

王羽原本想著另找個地方把兵器藏起來,可跟胡母班談過之后才發現,如今西涼軍將城防控制得很緊,想給這么一大批東西換個地方,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王允這邊不出問題,其實還是寶庫里最安全。

還是先放在原處?或者………

王羽不是放不開的人,可是,這批兵器實在太重要了,打造真正意義上的一支強兵的希望,就靠這個!

斬馬劍在戰場上應用的記錄很少,但陌刀卻是聲名遠播,想到傳說中,陌刀破陣殺敵的場景,王羽禁不住一陣陣的熱血沸騰。

刀陣滾滾而前,所向披靡!刀鋒所向,無堅不摧,經由之處,人馬俱碎!這種重兵器在冷兵器時代,是非常規的兵器,唯一的弱點,就是造價太高,對使用者的要求也高。

這兩點對王羽來說都不是問題,反正兵器是白撿的,他手下的三千兵都是精銳,挑出五百壯漢又何難之有?

王羽發現,他必須留在洛陽的理由又多了一條,想要帶走這批戰利品,要么揮軍占領洛陽,要么攪亂洛陽的局勢,趁機搬運!

兩個都不太容易,尤其是前一條,他的大軍還在路上行軍呢,就算就位之后想要攻取洛陽,也不是一兩月能做得到的。還是專心推動連環計,或者找機會刺殺最為妥當。

反正王允得到寶藏不是一兩天了,要動那些兵器早就動了也等不到自己來發現。

這么一想,王羽也不著急了,抬眼一看,已經到了住所門外,正要推門入內,卻發現屋里似乎有些動靜……

里面有人!

是第三路密探現身了?

王羽微微一驚,腳步頓時放到了極輕。

他先觀察了一下門軸處。

每次出門時,他都會在門軸哪里插根小樹枝自己回來,會先把樹枝拔出來,才開門。不知情的人若是直接開門樹枝就會斷掉。這是個防備被人潛入房間的小技巧。

現在,樹枝斷了!

王羽的呼吸聲也變得若有若無,他悄然湊到了窗欞前。

他的住所算不上好,但房屋倒也沒漏雨透風,不過年久失修,窗欞這里卻有幾道縫隙。于伯本來說是要幫忙修,但王羽拒絕了,他的身份不能曝光又要預防有人潛入,留著這幾道縫隙,正好可以觀察屋內動靜。

看到屋內的清醒后,王羽差點笑出聲來,里面確實有個人不是什么密探,而是小迷糊畫眉。

王羽可以在腦海里還原出屋里曾經發生過的事。小丫頭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跑來找他,沒找到人,就打算坐著等,然后她坐在床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眼下小丫頭睡得正香口水已經流到了他的枕頭上,正有向床單蔓延的趨勢……

虛驚一場,王羽搖搖頭放重腳步,推門走了進去。

小丫頭若有所覺手動了動,不過卻沒醒,而像是突然感覺到冷,把被子拉到了身上,然后心滿意足的呼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王羽無語,小丫頭的睡相倒是很可愛,不過,讓這個小丫頭幫忙做事的人,準是腦子進水了。

“畫眉,醒駱……”

“嗯,天亮了嗎?”好半天,畫眉終于醒了,她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你是摸著黑跑來的?”王羽問道。

“咦,壽哥哥,你回來了?呀!”盯著王羽看了一會兒,畫眉終于清醒了。

小迷糊的一驚一乍,王羽已經見怪不怪了:“怎么了?”

畫眉慌慌張張的說道:“壽哥哥,出事了,貂蟬姐姐她不好了!”

“怎么回事?”王羽當即動容,不過仔細想想又不對,明明夜半才分開,這么點時間,能出什么變故?

“昨夜姐姐出來見你,不知怎么被吳家的發現了,回去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然后就鬧了起來吳管家說,他親眼看見姐姐與你私會,還,還”畫眉臉紅紅的,又是著急,又是害羞,吭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不過事情的經過,王羽已經基本搞清楚了。

“已經稟告了王公嗎?王公如何處置的?”王羽問道。

“大人讓人把貂蟬姐姐關了起來,還沒說怎么發落,秋菊姐姐讓我來找你,結果你又不在,我不知怎么就睡著了,怎么辦,怎么辦?畫眉又誤事了,嗚”說著說著,小丫頭哭上了。

“別哭了,放心吧,你貂蟬姐姐不會有事的。”王羽趕忙安慰道。

“真的?”畫眉揚起小臉,此刻她臉上淚水縱橫,一道一道的,看起來像只小花貓。

“當然是真的。”王羽撥了撥小丫頭的發髻,笑著婁慰對方,心里卻在冷笑。

老正正在用人之時,貂蟬當然不會有事,他把貂蟬關起來,無非做個姿態。給眾人看是殺雞儆猴,給自己看,算是個人質么?這樣說來,他還有用到自己的地方?

“那你呢?也不會有事嗎?”小丫頭又問,關切之意,溢于言表。

王羽哈哈一笑道:“當然了,天下雖大,能讓我有事的人,卻還沒出生呢!”

畫眉仰著小臉看著王羽,臉上的表情依然有些迷糊:壽哥哥這是怎么了?看起來突然跟平時不大一樣了,畫眉雖然不懂發生了什么,但是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哦!嗯,壽哥哥很厲害,所以姐姐就不會有事了,畫眉也沒有誤事耶。

讓畫眉帶了個口信給貂蟬王羽洗了把臉,便抖擻精神,去尋王允了。

一路上,遇見了不少仆從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竊竊私語,有人搖頭嘆息,有人故作同情,更多的人則是幸災樂禍。

入府以來,王羽先得了到后花園工作的美差,然后出去走了一趟,回了就得了重賞。這種待遇在王羽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但對仆從們來說,卻已經羨慕得兩眼發紅了。

理,在,王羽犯了府中最大的忌諱以老爺的脾氣,他不死也得脫層皮!這就是樂極生悲,不知收斂的下場!

“哈,這不是朱兄弟么?你這是要去哦,去書房負荊橡罪么?”最得意的人,自然莫過于吳管家了,遠遠看見王羽,他就湊了上來搖頭晃腦的得意極了。

“嘖嘖,才子果然是才子,連請罪都這么有章法,不過,你這行頭可不大對頭請罪要有請罪的樣子,就算不自縛,也得搞個荊條背著吧?哈哈,要不要我幫你找一條來?”

幾個跟班也都笑得惡形惡狀。

王羽劍眉一挑,掃了此人一眼,眼中的厲色嚇得管家一哆嗦他色厲內荏的喝道:“你還想發狠?你敢動我一根汗毛,那就不是被趕出府這么簡單了!”

王羽冷聲道:“你當真看見我和貂蟬進書房了?”

“呃!”管家當即一滯,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扯著脖子嚷道:“當然看見了,我看著你進去的進去時,你還緊緊的摟著那賤婢!”

“哼!”王羽冷哼一聲,再不理會此人。

他本來也奇怪,進書房前,他明明探查過四周的,若說那幾個訓練有素的密探殺手,在他心神激蕩的時候靠近,還有可能。眼前這個廢物怎么可能做到這種事?果然是編來騙人的。

眼下且不忙著跟這家伙計較,且先應付過王允再說。

管家興沖沖的跑來找茬,想著就算看不到那囂張小子下跪求饒,也能看看對方的苦臉,趁機來個落井下石。結果對方比以前還囂張,那一眼瞪過來,眼神中的冷意,差點把自己嚇到,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著瞧!看你還能囂張多久,就算這次老爺開恩,下次老子也要給你好看!還有那個賤婢,老子也不會放過她的!”

管家聲嘶力竭的喊聲從背后傳來,王羽眼中寒光一閃,放不過么?

也好,這是你自尋死路,須怪不得我。

相見王允,自然不是說見就能見的,王調在書房外等了好一會兒,才得到受接見的機會。

書房內,王允正拿著一卷書簡在看,王羽進去,他眼皮也沒抬一下。

搞學習時間?王羽臉上擺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心里卻在冷笑:王老頭果然有事用得著自己,否則哪有空搞這個?直接趕人殺人才最符合他的解氣性格。

果然,等了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就在王羽就快維持不住臉上神情的時候,王允放下書簡,沉聲發話道:“朱壽,你可知罪?”

“學生知道錯了。”王羽長揖到地,先自承有錯,然后辯解道:“不過王公,學生雖仰慕貂蟬小姐,卻并無逾禮之舉,只是在月下說了些仰慕之語,并無進書房之事,更無半點芶且,還望王公明察。”

“老夫自省得,卻不須你來提醒。,…王允臉色稍受,語重心長道:“念在你少年無知,又有些真情意在的份兒上,老夫倒也不是不能原諒你,只是下次不可再犯,否則,須不要怪老夫不講情面。”

“多謝王公!”王允這話說的語重心長,實則卻留有余地,王羽聽出了他的化外之音,順著他的語意道:“王公明鑒,學生與貂蟬小姐確是兩情相悅,若能得王公成全,必銜環結草以報,便是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嗯”王允沉吟半晌,突然問道:“你此言可是出于真心?”

“句句肺腑!”王羽斷然答道。

“好!”王允一拍桌案,起身道:“老夫就為你破一次例!不過,你也要為老夫辦一件事,若是辦好了,老夫就將貂蟬許配于你!”

“請王公吩咐!”果然,老王這是連環計上,再連一環,一女許三家,準備把自己也給套進去啊!

“老夫要你再走一趟河東!”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0:58:33

第八十五章 情場如戰場

“要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貂蟬側著頭,反復將畫眉轉達的真言念了幾遍,有些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他只說了這個嗎?”“他還說大人要用連環什么的,把他也給連進去,所以,不會急著把人出手,只要應付好那只老虎,就不怕那只熊”畫眉扯著發髻,很苦惱的說道:“就是這樣吧,畫眉實在記不住了,壽哥哥說的話好難懂,像是繞口令一樣!”

貂蟬笑著寬慰道:“畫眉,你傳話傳得很好,我都明白了,不過,這些話你不要再向其他人提起哦。”

眉拍拍小胸脯,嘟著嘴吁出口氣:“這樣就好,就算姐姐你不,丁囑,我也沒法說給第八十五章情場如戰場別人聽,要不是壽哥哥說事關重大,我哪里記得住這么多聽不懂的話啊?”

拍拍小丫頭的頭,以示勉勵,貂蜘若有所思望向了書房的方向,突然出現在自己生命里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什么人,難道真像他說的可能,王將軍是個蓋世豪杰,怎么會是這么個看似無害的少年呢不能說完全無害,總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壞壞的。

“貂蜘姐姐,你在想什么?臉怎么紅紅的?”畫眉側頭看看招蟬,再拉住貂蟬的手,好奇的問道:“手也有些燙俟,不會是受了風寒吧?”“沒有,沒有”貂蟬有些心虛的否認著,自己都覺得底氣不夠足,要命的時刻,救星到了,她向窗外一指:看,大人來了,你快躲起來……”

畫眉跑掉了,貂蟬整理了一下情緒,準備應付今天的連場挑戰。

昨天初聞噩耗的時候,她只覺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但今天,已經不一樣了,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王允進出后的時候,并沒有留意到,有人一直在關注著他的舉動,當他出來的時候,那人還輕松的笑了。

王羽的確有松口氣的理由。

去河東的任務,以及王允的態度,都在情理之中。

上次的挫折,只是增加了與河東方面聯系的風險,卻沒有徹底封死這條路:而經歷過上次的試探之后,自己在王允心目中,應該已經是個可用之才了,當然,在徹底得到信任之前,還需要考驗一下。

去河東,王羽并不排斥,那里的戰況,對洛陽的局勢也有很大的影響。只是司徒府這邊讓他有些放心不下,招蟬是其一,另外就是寶庫里的兵器。

現在看來,似乎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至少招蟬已經搞定了王允。

王允進去的時候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出來的時候卻若有所思,八成是被自己教給貂蟬那套理論給搞懵了,成為了招蟬理論結合實際的第一個犧牲品。

想要徹底放心,還要搞定呂布!

另外,那個管家也是個小麻煩,順帶著一起解決掉好了。

呂布來的很準時,午時剛到,就踩著點進了門。

王羽繞到畫閣的后門,開始偷窺。

接下來,就是連環計的現場版,王允擺了一桌酒,叫了幾個歌姬來陪著,兩個人喝到差不多,兩個青衣小婢引著盛裝的貂蟬出場了。

呂布驚問何人,王允答曰:干女兒,然后引入酒席,陪酒的同時,眉來眼去一番,最后說定將貂蟬許配給呂布,皆大歡喜。

這是原來的劇本。

改編后的劇本,貂蟬扮演的是個傲嬌女。

前面的問答是一樣的,只是貂蟬卻面無表情,施了一禮,轉身就要走。

“小姐稍待!”她一走不要緊,呂布正看的目不轉睛呢,當下就急了,見招蟬不停步,他轉向王允道:“司徒,令千金既然來了,何必便走?且容布說上只言片語也好啊。”王允發話道:“將軍吾之至友,孩兒便坐坐又何妨?”

他原本是打算等呂布出言相邀,招蟬再假作離開,他主動出言留人。現在變成了呂布央他留人,這么一來,他的主動權就大得多了。

這效果確實有點不一樣,王允心中暗贊:女子總結出來的道理,確實比自己想的更細致一些。

貂蟬假作無奈的坐下,心里也在偷笑:小壽的辦法果然很好,大人要的就是吊住呂布的胃口,這樣一來,他就不會馬上開口把自己送出去了。

接下來,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眉來眼去,招蟬好像蔡琰附身似的,表現得極為冷淡,但呂布卻更殷勤了。

他本來對女色的抵抗力就差,不然當rì也不會被王羽一句不愛江山愛美人給糊弄住。此刻全然不見平時的桀驁,倒像是個陷入初戀的初中生。

其實,這已經是在夸他了,要讓王羽來說,他表現得比小學生還不如得是二十世紀的小學生。看過呂布的表現,王羽算是找到優越感了,跟天下天敵的呂布比權來,哥簡直就是情聖啊!

過了一會兒,王允看不下去了,他找了個借口,直接溜掉了。他怕自己看到太多呂布的糗相,容易弄巧成拙,激得對方惱羞成怒豈不糟糕?

離開畫閣的路上,老頭一直在擦汗。

早就斷定呂布是好色之徒了,可是,誰能想到他竟然這么賤呢?對一個歌姬居然百般討好,這不是自甘下賤么夫果然是武夫,粗鄙!

“小姐可聽聞過布的勇武之名?”呂布的追求方法,的確不太高明。

貂蟬細聲細氣的回答道:“妾聽聞將軍日前與那泰山王鵬舉一戰,居然能戰成平手。想那泰山王鵬舉勇冠三軍,天下無敵,將軍能與他戰成平手,想必武藝是極好的。”

“…”貂蟬一副不明世事的樣子,呂布卻氣得火冒三丈。

什么叫和王羽戰成平手,就是武藝極好?明明是本侯壓著他打,把他打得跟個死狗似的,勉強撐到援軍出現好不好?

“本侯一時惜他人才難得,沒有驟下殺手罷了。”呂布難得的解釋了一次。

然而,貂蟬卻像是天然呆似的,繼續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么說來河孟津,將軍也是惜才了?將軍因惜才之故,甘冒激怒丞相的危險,真是大仁大義之舉啊,為了此番情義,小女子敬將軍一杯。”“…”呂布強忍著才把這口酒喝下去,酒入喉嚨,那火辣辣的感覺,仿佛喝毒藥一般。

河他最大的傷處真的是被董卓罵的跟狗似的,要不是董卓不想失去并州軍,說不定會下令殺人都未可知!而他自己,當初也是忍得很辛苦,只是顧忌并州軍的兄弟,才沒當場把董卓給剁成肉醬。

現在又被提起,說話的要不是招蟬,看起來也是語出無心,而是換成其他什么人,他早就把對方撕成碎片了。

就在這時,王允看時間差不多,轉回來了,老頭滿臉帶笑的問道:“孩兒,你可將溫侯服侍周到了么?”

貂蟬嬌怯怯答道:“大人,呂將軍給賤妾講了些他的威猛戰績,真是讓人心生景仰呢。”

受了這重重一擊,呂布端酒杯的手又是一顫,徹底拿不起杯子了。

允看看呂布,又看看招蟬,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看不出什么端詳,滿臉狐疑。

“司徒,布不勝酒力先告辭登門拜訪。”呂布待不下去了,起身拱拱手,轉頭就走,走到門口,突然回身,深深的望了貉蟬一眼“小姐,布會再來的。”

“賤妾恭候將軍大駕。”貂蟬俯身一禮。

王羽暗叫可惜,要是自己能現身就好了,那句“下次長進點,剛好原物奉還啊!

不過,現在卻也不遲,呂布既然來了,正好可以給自己幫個小忙。

呂布出得門外,有仆從奉上馬韁,正待上馬,忽聽一旁有人高聲道:“恭喜溫侯,賀喜溫侯,無人可制的王鵬舉見了溫侯,都只能望風逍逃抱得美人歸,正是情場戰場雙豐收啊!”呂布只覺胸口似乎有什么東西破了,一股熱血直沖上頭,憋了大半天的氣全都涌出來了?

“混賬!”盛怒之下,他哪里還去看來人是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就是一腳!

呂布盛怒之下的一腳,力道何等驚人?

就算關張被他踢個正著,也得受傷不輕:獅虎挨了,也得當場去了半條命:普通人挨上,那就是死路一條!

說話者應腳飛起,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倒飛出去,直撞在院墻上!

堅固的院墻轟然而倒,只留下漫天的煙塵。

司徒府眾人都被這驚天一擊嚇傻了,哪里還敢上前?呂布更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待他走遠,煙塵散盡,眾人這才圍上前查看,卻見殘桓斷壁中那個死的不能再死的人,除了吳管家更有何人?

眾人駭然相顧,不明所以之中,又略帶了幾分爽意,管家平時作惡多端,死了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只是他這個死法府內某處。

“朱兄弟啊,你讓我跟管家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覺得這心里有些不踏實呢面好像有什么聲音,誰家屋子倒了嗎?”向管家傳過八卦之后,于嬸有些不安。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15:07

第八十六章 河東會白波

王羽剛從窗口翻進閨閣,貂蟬就迎了上來,挺胸仰首,驕傲的問道:“我今天表現得怎么樣?”
“好!可以得金獎了!”王羽挑起了大拇指。

貂蟬不懂金獎是什么意思,不過王羽的贊許之意很容易領會,她眨眨眼:“那是自然。”略一停頓,她有些緊張的問道:“對了,大人說,你今天去見過他,你們說了什么?”

王羽笑吟吟道:“也沒什么,就是我向王公求親,然后他答應了。”

“真的?”貂蟬美眸一亮,兩朵紅霞驟然飛上俏臉,隨即疑慮道:“那大人為何還要我……難道就正因如此,他今天才沒立刻向呂布提起……那件事?”

“應該是吧。”

王羽其實也不太確定王允的想法,他只知道,老王很喜歡搞桃色陷阱這套東西,并樂此不疲,在王允心里,貂蟬的歸屬不是最重要的,關鍵要把這顆籌碼的作用最大化。

“這樣就好,大人對我畢竟有養育之恩……”貂蟬輕撫胸口,長長送了口氣。

王羽微微一怔。

女孩兒的心思真是很古怪啊,都要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了,卻還念著養育之恩,王老頭養你們,本來就沒存什么好心思吧?不過,這倒也沒什么,念舊情也不是什么壞事,總比一有分歧,就翻臉不認人強。

“看什么看?”見他看著自己出神,貂蟬羞意大起,抬手給了王羽一個爆栗,嬌嗔道:“你不要多想哦,這只是權宜之計。”

“權宜什么?”王羽揶揄問道。

“就是……為了拯救大漢江山啊!”冥思苦想了片刻,貂蟬終于想到了最恰當的理由。

“拯救天下?”王羽有點迷糊,“這話從何說起?”

“笨小壽!”貂蟬伸出蔥白的手指,在王羽頭上點了點,嬌笑道:“大人的計策可以離間呂布和董卓,王將軍派你來洛陽。不也是為了這個嗎?現在我也加入了,就是幫王將軍做事,這不是拯救大漢是什么?為了大漢江山。我委屈一點,也沒什么的。”

看著努力自圓其說的貂蟬,王羽不無玩味的說道:“好吧,為了拯救天下。你下半輩子就跟我一起權宜了,這樣,對吧?”

被王羽這么一說,味道變得更加古怪了,貂蟬覺得臉上頸上都是火辣辣的。突然有些羞惱起來,一邊推王羽,一邊催促道:“……你趕快走吧,這么晚,要是被人發現你在我房里,就有得鬧騰了。”

“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就啟程去河東。這段時間你要自己保重……”

貂蟬吃了一驚。臉色變得雪白,哪里還顧得上羞惱,急問道:“又去?為什么?難道是大人他……這怎么行?上次你去,就已經鬧得九死一生了,這次再去,豈不更危險?真是的。你怎么會答應他?”

說著,她心中忽然一動:“難道是……”

“算是條件吧。”王羽點點頭。不想多說這個話題,叮囑道:“如果能順利牽制住呂布。那一切無妨,如果事不可為,你不須理會其他,只以保證安全為重。府外西街上,有個賣燒餅的武大郎,你只要尋到他,他就會安排。如果你無法出府,就讓畫眉傳信給他,說:潘金蓮有難,他就會設法營救了,嗯,還有幾個暗號,分別是這么用的……”

“這么厲害?”周密的計劃和安排,使得貂蟬吃驚不小,她檀口微張,美眸忽閃忽閃的,突然問道:“小壽,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羽無語,又來?這個問題根本沒法回答啊。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這一次,貂蟬沒有糾結于此。

這個蘭心蕙質的女子,像是已經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仰起俏臉,玉容上露出了釋然后的平靜神色。她深深的看著王羽,仿佛要將他的樣貌刻在腦海中,又似乎是想將這張臉和心底的某個形象對應上,重疊起來一般。

月色正明,春風微暖,輕輕拂過花叢,送來陣陣芳香,縈繞在香閣之中,仿佛一股輕薄的霧氣。空氣中,似乎有什么在微微醞釀著。

百煉精鋼化成繞指柔紅,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吧?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從谷門離開了洛陽城,王羽還沒能完全從昨夜的奇妙感覺中清醒過來。那月那人那夜,讓人始終縈懷,難以忘卻,此番洛陽之行,收獲當真不小呢。

這次去河東又將如何?

“朱先生,前面就是渡口,您還有什么吩咐嗎?”向王羽請示的,是個長得一老本實的中年人,看起來和鄉間的農夫一模一樣。

此人是王允派給王羽的兩個隨從之一,叫王三,是王允從太原老家帶出來的老家人,對河東一帶的地理比較熟悉。在王羽之前,與河東方面傳遞消息的就是他。

這是王允參考王羽的建議后,吸取了前次失敗的教訓,做出的調整。

他派給王羽的兩個隨從,都是府中老人,可靠性相對高得多。人少目標也小,有利于避過西涼軍以及衛家的耳目。此外,王允還調整了路線,從原來的出函谷關取河東的路線,變成了向北渡河,由河內經由萁關,過王屋山,到達目的地的路線。

如此大費周章的目的地,自然也不是什么善地,王羽一行要去的,正是白波軍的老巢,河東白波谷!

“走吧。”

王羽一路上都在出神,那王三開口提醒,也是存了鄙夷之意。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又哪里瞞得過王羽的眼睛,但王羽也沒在意,搶了別人的差事,總得容許對方有點不滿,只要這不滿不要爆發出來,放礙到自己,就沒有干涉的必要。

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這邊,王羽開口問道:“王三哥,河東那邊的形勢到底如何?”

“這個么……”王三面露難色,他雖然對王羽有些不服氣,但倒也沒故意找茬的意思。只是王羽問的問題,不是很容易回答。

他目視另一名隨從許蒙,后者會意。點點頭道:“形勢不大好。白波賊也是黃巾,張氏兄弟死后,各地黃巾依然沒有平息,黑山、黃龍、左校、五鹿……多如牛毛。時起彼伏,白波也是其中一股,而且是為禍較烈的一股。”

王羽點點頭,此行表面上的任務是去招撫白波軍的,真正的目的。王允是通過暗示的方式傳達出來的。這是為了保證,一旦他們行蹤泄露,被西涼軍抓住,也不會連累到王允。

所以,王羽在路上提起這個話題,并不擔心有人聽到。

“和其他地方的黃巾一樣,白波賊由數十股大小勢力構成,大統領郭太自稱將軍。擁兵數萬。其下楊奉、李樂、韓暹、胡才等渠帥各都擁兵逾萬,內部也時常會有爭執,對于攻略方向,更是各執一詞……其中渠帥楊奉對招安之議最為熱衷,其他人就……”

“只有一個?難道楊奉的勢力很大?”

王羽聽過楊奉的名字,此人本身倒沒什么。但他麾下卻有一員上將,徐晃徐公明。徐晃投靠曹操之前。就是在楊奉手下做事的,但似乎又沒聽說徐晃是做黃巾出身的。這一點讓王羽覺得很奇怪。

不過,現在更令他關注的,是白波軍內部的分歧,能數出名字的五大統領之中,只有楊奉一個有意招安的,這樣的實力對比,想要成事豈不是太難了?

“楊奉的實力倒無法力壓群雄,不過其他人的意見也不一致……船靠岸了,公子,下了船,在下再向您詳說。”

下了船,許蒙左右看看,尋了一根樹枝,然后在河岸沙地上蹲下,在泥土上圈圈畫畫了一番,解釋道:“你看,這是河東,白波谷在河東北部,北邊是西河、太原二郡,東邊是上黨、河內,南邊是……”

“相對而言,三輔屢經戰亂,業已殘破,并州素來貧瘠,只有東邊的河內以及南邊的河東腹地相對富庶……如今,白波軍內部除了接受招安與否之外,在進軍方向上也存在著巨大分歧,大首領郭太力主向東,李樂、胡才一力要向南,韓暹中立,三方一直爭執不下。”

許蒙清晰的表述讓王羽有些意外,王允讓他接受這個任務,原因就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出使的人不但需可靠,還得膽大心細,頭腦清晰,口才也要好。

跟王三打過交道后,王羽倒是確信了這一點,不過這個許蒙就讓他有些看不透了。

對白波軍內部的情況這么了解,表述起來如此清晰……這人也司徒府的舊人,遠在王允前次招募門客之前,就已經入府,豈非是個使者的好人選?王允不肯用他的原因,莫非……

似乎感受到了王羽的疑惑,許蒙隨手丟掉樹枝,起身笑道:“不怕朱公子見笑,在下是河東人,亂起時,曾被挾裹從賊,因為識字,在賊軍中當了個祭酒。后來蒙王公不棄,給了在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此番司徒欲代朝廷招撫白波,故而讓在下隨同效力。”

王羽擺擺手道:“我年輕尚幼,又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替朝廷完成這樣的重任,正要許先生這樣深諳內情之人相助。至于往事,呵呵,誰還沒犯過點錯誤呢?許先生不必掛懷。”

“朱公子果然有見地,難怪能得王公如此看重。”許蒙喜形于言表,道:“許某不才,但在白波軍中算是有些故舊,公子若有用到在下之處,必當盡力。”

“那就有勞許先生了。”王羽滿面春風的挽住了許蒙的手,兩人相談甚歡,如同故交。王三在一旁見了,不由大是不耐煩,開始還只是咳嗽跺腳,到后來干脆連聲催促起來。

王羽與許蒙相視一笑,這才分開,各自上馬,準備繼續趕路。

“真是耽誤時間,有什么話就不能路上說嗎?”將鞍轡備好,拿起馬鞭,王三猶自嘟囔不休,一邊說著,他氣哼哼的望向王羽,想著再說幾句什么,結果正見王羽眼中寒芒一閃,嚇得他一激靈,連馬鞭都掉到地上了。

“你……”他一手顫巍巍的指著王羽,另一手使勁揉著眼睛。

“我怎么了?”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王羽莫名其妙的回望。

“沒,沒什么,上路吧。”王三拾起馬鞭,心里猶在疑惑,剛才那個,難道是錯覺?否則剛才還在言笑晏晏的人,怎么會突然露出那么森寒的殺機?

奇怪,太奇怪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19:33

第八十七章 一入白波谷

王羽剛從窗口翻進閨閣,貂蟬就迎了上來,挺胸仰首,驕傲的問道:“我今天表現得怎么樣?”

“好!可以得金獎了!”王羽挑起了大拇指。

貂蟬不懂金獎是什么意思,不過王羽的贊許之意很容易領會,她眨眨眼:“那是自然。”略一停頓,她有些緊張的問道:“對了,大人說,你今天去見過他,你們說了什么?”

王羽笑吟吟道:“也沒什么,就是我向王公求親,然后他答應了。”

“真的?”貂蟬美眸一亮,兩朵紅霞驟然飛上俏臉,隨即疑慮道:“那大人為何還要我……難道就正因如此,他今天才沒立刻向呂布提起……那件事?”

“應該是吧。”

王羽其實也不太確定王允的想法,他只知道,老王很喜歡搞桃色陷阱這套東西,并樂此不疲,在王允心里,貂蟬的歸屬不是最重要的,關鍵要把這顆籌碼的作用最大化。

“這樣就好,大人對我畢竟有養育之恩……”貂蟬輕撫胸口,長長送了口氣。

王羽微微一怔。

女孩兒的心思真是很古怪啊,都要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了,卻還念著養育之恩,王老頭養你們,本來就沒存什么好心思吧?不過,這倒也沒什么,念舊情也不是什么壞事,總比一有分歧,就翻臉不認人強。

“看什么看?”見他看著自己出神,貂蟬羞意大起,抬手給了王羽一個爆栗,嬌嗔道:“你不要多想哦,這只是權宜之計。”

“權宜什么?”王羽揶揄問道。

“就是……為了拯救大漢江山啊!”冥思苦想了片刻,貂蟬終于想到了最恰當的理由。

“拯救天下?”王羽有點迷糊“這話從何說起?”

“笨小壽!”貂蟬伸出蔥白的手指,在王羽頭上點了點,嬌笑道:“大人的計策可以離間呂布和董卓,王將軍派你來洛陽。不也是為了這個嗎?現在我也加入了,就是幫王將軍做事,這不是拯救大漢是什么?為了大漢江山。我委屈一點,也沒什么的。”

看著努力自圓其說的貂蟬,王羽不無玩味的說道:“好吧,為了拯救天下。你下半輩子就跟我一起權宜了,這樣,對吧?”

王羽這么一說,味道變得更加古怪了,貂蟬覺得臉上頸上都是火辣辣的。突然有些羞惱起來,一邊推王羽,一邊催促道:“……你趕快走吧,這么晚,要是被人發現你在我房里,就有得鬧騰了。”

“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就啟程去河東。這段時間你要自己保重……”

貂蟬吃了一驚。臉色變得雪白,哪里還顧得上羞惱,急問道:“又去?為什么?難道是大人他……這怎么行?上次你去,就已經鬧得九死一生了,這次再去,豈不更危險?真是的。你怎么會答應他?”

說著,她心中忽然一動:“難道是……”

“算是條件吧。”王羽點點頭。不想多說這個話題,叮囑道:“如果能順利牽制住呂布。那一切無妨,如果事不可為,你不須理會其他,只以保證安全為重。府外西街上,有個賣燒餅的武大郎,你只要尋到他,他就會安排。如果你無法出府,就讓畫眉傳信給他,說:潘金蓮有難,他就會設法營救了,嗯,還有幾個暗號,分別是這么用的……”

“這么厲害?”周密的計劃和安排,使得貂蟬吃驚不小,她檀口微張,美眸忽閃忽閃的,突然問道:“小壽,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羽無語,又來?這個問題根本沒法回答啊。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這一次,貂蟬沒有糾結于此。

這個蘭心蕙質的女子,像是已經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仰起俏臉,玉容上露出了釋然后的平靜神色。她深深的看著王羽,仿佛要將他的樣貌刻在腦海中,又似乎是想將這張臉和心底的某個形象對應上,重疊起來一般。

月色正明,春風微暖,輕輕拂過花叢,送來陣陣芳香,縈繞在香閣之中,仿佛一股輕薄的霧氣。空氣中,似乎有什么在微微醞釀著。

百煉精鋼化成繞指柔紅,或許就是這個意思吧?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從谷門離開了洛陽城,王羽還沒能完全從昨夜的奇妙感覺中清醒過來。那月那人那夜,讓人始終縈懷,難以忘卻,此番洛陽之行,收獲當真不小呢。

這次去河東又將如何?

“朱先生,前面就是渡口,您還有什么吩咐嗎?”向王羽請示的,是個長得一老本實的中年人,看起來和鄉間的農夫一模一樣。

此人是王允派給王羽的兩個隨從之一,叫王三,是王允從太原老家帶出來的老家人,對河東一帶的地理比較熟悉。在王羽之前,與河東方面傳遞消息的就是他。

這是王允參考王羽的建議后,吸取了前次失敗的教訓,做出的調整。

他派給王羽的兩個隨從,都是府中老人,可靠性相對高得多。人少目標也小,有利于避過西涼軍以及衛家的耳目。此外,王允還調整了路線,從原來的出函谷關取河東的路線,變成了向北渡河,由河內經由萁關,過王屋山,到達目的地的路線。

如此大費周章的目的地,自然也不是什么善地,王羽一行要去的,正是白波軍的老巢,河東白波谷!

“走吧。”

王羽一路上都在出神,那王三開口提醒,也是存了鄙夷之意。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又哪里瞞得過王羽的眼睛,但王羽也沒在意,搶了別人的差事,總得容許對方有點不滿,只要這不滿不要爆發出來,放礙到自己,就沒有干涉的必要。

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這邊,王羽開口問道:“王三哥,河東那邊的形勢到底如何?”

“這個么……”王三面露難色,他雖然對王羽有些不服氣,但倒也沒故意找茬的意思。只是王羽問的問題,不是很容易回答。

他目視另一名隨從許蒙,后者會意。點點頭道:“形勢不大好。白波賊也是黃巾,張氏兄弟死后,各地黃巾依然沒有平息,黑山、黃龍、左校、五鹿……多如牛毛。時起彼伏,白波也是其中一股,而且是為禍較烈的一股。”

王羽點點頭,此行表面上的任務是去招撫白波軍的,真正的目的。王允是通過暗示的方式傳達出來的。這是為了保證,一旦他們行蹤泄露,被西涼軍抓住,也不會連累到王允。

所以,王羽在路上提起這個話題,并不擔心有人聽到。

“和其他地方的黃巾一樣,白波賊由數十股大小勢力構成,大統領郭太自稱將軍。擁兵數萬。其下楊奉、李樂、韓暹、胡才等渠帥各都擁兵逾萬,內部也時常會有爭執,對于攻略方向,更是各執一詞……其中渠帥楊奉對招安之議最為熱衷,其他人就……”

“只有一個?難道楊奉的勢力很大?”

王羽聽過楊奉的名字,此人本身倒沒什么。但他麾下卻有一員上將,徐晃徐公明。徐晃投靠曹操之前。就是在楊奉手下做事的,但似乎又沒聽說徐晃是做黃巾出身的。這一點讓王羽覺得很奇怪。

不過,現在更令他關注的,是白波軍內部的分歧,能數出名字的五大統領之中,只有楊奉一個有意招安的,這樣的實力對比,想要成事豈不是太難了?

“楊奉的實力倒無法力壓群雄,不過其他人的意見也不一致……船靠岸了,公子,下了船,在下再向您詳說。”

下了船,許蒙左右看看,尋了一根樹枝,然后在河岸沙地上蹲下,在泥土上圈圈畫畫了一番,解釋道:“你看,這是河東,白波谷在河東北部,北邊是西河、太原二郡,東邊是上黨、河內,南邊是……”

“相對而言,三輔屢經戰亂,業已殘破,并州素來貧瘠,只有東邊的河內以及南邊的河東腹地相對富庶……如今,白波軍內部除了接受招安與否之外,在進軍方向上也存在著巨大分歧,大首領郭太力主向東,李樂、胡才一力要向南,韓暹中立,三方一直爭執不下。”

許蒙清晰的表述讓王羽有些意外,王允讓他接受這個任務,原因就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出使的人不但需可靠,還得膽大心細,頭腦清晰,口才也要好。

跟王三打過交道后,王羽倒是確信了這一點,不過這個許蒙就讓他有些看不透了。

對白波軍內部的情況這么了解,表述起來如此清晰……這人也司徒府的舊人,遠在王允前次招募門客之前,就已經入府,豈非是個使者的好人選?王允不肯用他的原因,莫非……

似乎感受到了王羽的疑惑,許蒙隨手丟掉樹枝,起身笑道:“不怕朱公子見笑,在下是河東人,亂起時,曾被挾裹從賊,因為識字,在賊軍中當了個祭酒。后來蒙王公不棄,給了在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此番司徒欲代朝廷招撫白波,故而讓在下隨同效力。”

王羽擺擺手道:“我年輕尚幼,又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替朝廷完成這樣的重任,正要許先生這樣深諳內情之人相助。至于往事,呵呵,誰還沒犯過點錯誤呢?許先生不必掛懷。”

“朱公子果然有見地,難怪能得王公如此看重。”許蒙喜形于言表,道:“許某不才,但在白波軍中算是有些故舊,公子若有用到在下之處,必當盡力。”

“那就有勞許先生了。”王羽滿面春風的挽住了許蒙的手,兩人相談甚歡,如同故交。王三在一旁見了,不由大是不耐煩,開始還只是咳嗽跺腳,到后來干脆連聲催促起來。

王羽與許蒙相視一笑,這才分開,各自上馬,準備繼續趕路。

“真是耽誤時間,有什么話就不能路上說嗎?”將鞍轡備好,拿起馬鞭,王三猶自嘟囔不休,一邊說著,他氣哼哼的望向王羽,想著再說幾句什么,結果正見王羽眼中寒芒一閃,嚇得他一激靈,連馬鞭都掉到地上了。

“你……”他一手顫巍巍的指著王羽,另一手使勁揉著眼睛。

“我怎么了?”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王羽莫名其妙的回望。

“沒,沒什么,上路吧。”王三拾起馬鞭,心里猶在疑惑,剛才那個,難道是錯覺?否則剛才還在言笑晏晏的人,怎么會突然露出那么森寒的殺機?

奇怪,太奇怪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21:49

第八十八章 一語驚四座

白波谷內設施頗為齊全,儼然一座繁華城市。大文學沿街的房舍,多有被改造成商鋪的,路邊甚至還有些行走叫賣的商販。
王羽看得嘖嘖稱奇,那小頭目更加自豪,滔滔不絕的講起了白波軍的輝煌歷史:“別看各地的黃巾余部那么多,名號也都叫得響亮,其實啊,誰都沒有咱們白波軍紅火,也就黑山的飛燕將軍,能跟咱們稍有一比……”

此人雖然有自吹自擂之嫌,但王羽覺得他說的確實也不夸張。

其他地方的黃巾軍,都是真正意義上的流寇,他們圍攻郡縣,破了城,就一擁而入,把能吃的都吃光,能拿的都拿走,什么都沒有了的百姓,就只好跟著他們走。于是,就像滾雪球似的,隊伍規模越來越大,戰斗力卻越來越低。

最后,要么被官軍剿滅,要么在內訌中敗亡。

肯花心思經營一塊根據地,不四處流竄的還真不多,也就是黑山賊張燕可以相提并論。還有就是漢中的張魯,這人似乎也是搞宗教起家的,不過跟黃巾軍應該不是一碼事。

“郭大統領確實見地,此舉活人無數,也是功德無量。”王羽順手捧了對方一句,誰知那小頭目卻毫不領情。

他冷哼一聲,向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這才冷笑道:“郭大帥有首倡之功不假,但白波谷有今天這般光景,跟他可沒多大關系。要依著他,咱們早就不知流竄到什么地方去了,這都是咱們韓帥的功勞!”

“哦”他說的韓帥就是渠帥韓暹,王羽對此人沒什么了解,此時一聽,頗有些意外。

“韓帥常說,大賢良師率領咱們起兵,不是為了他一家的富貴,而是為了給兄弟們找口飯吃!這些年,天災不斷。朝廷和當官的卻不肯發善心,咱們是被逼得沒飯吃了,這才橫下一條心。做這殺頭的買賣,其實,誰又想著要打天下,當皇帝了”

“起兵后。幾次打退了官軍,朝廷一時顧不上咱們了,大統領就說要去河內,也有人說要南下渡河,只有韓帥力主留下建城。開墾土地。當時大家都笑,說他沒志氣,然后就分頭出擊了,結果怎么樣碰的頭破血流,都回來了!乖乖的種地吃糧!”

“就像韓帥說的,這河谷的土地多好、多肥沃啊!就算咱們這十多萬人,一樣養活得了!這么好的田地落在咱們手上,這就是黃天賜給咱們的。大文學不好好耕種。跑去四處流竄,殺人盈城,那是害人害己,要遭天譴的!”

“所以啊,楊帥要接受招安,韓帥也是贊成的。只要朝廷不收走咱們的地,也不用咱們納糧。或者少納一點,咱們就聽朝廷的。對了。也不能派官來,就讓韓帥當太守,當將軍,咱們都服氣。”

這小頭目的說法應該是很有代表性,韓暹帥府門前的幾個衛兵聽了,也是紛紛附和,聽的王羽既是感嘆,又是嘆息。

野心家總是少數,華夏的百姓還是淳樸的多,有塊能生存下去的土地,他們也就知足了。可是,這亂世之中,樂土是不存在的,王允的所謂招撫,目的是驅使白波軍向南進攻,封鎖董卓遷都的路線。

而衛家之所以跟王允做對,就是擔心白波軍南下,會危及到他家的基業,所以在封鎖王允信使的同時,暗中教唆郭太等人攻打河內,來個禍水東引。

董卓則不管那么多,只要白波軍不南下,不危及到他的退路,就隨便他們怎樣。

白波軍內部的紛爭,想必也由此而來,只有韓暹的見識比較獨到。小頭目轉述的這邪,若是出自韓暹肺腑,那他就應該是個仁厚之人;若只是表面上裝個樣子,那他必然是個絕頂的梟雄,眼光比其他白波軍統領高出無數倍。

想要爭雄天下,最重要是什么名聲,軍隊,人才,財富都不是,最重要的是根據地!

王羽對此人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更期望韓暹是個梟雄,那樣他說服起來容易的多,若是前者就麻煩了,仁厚之人,通常都是外和內剛,一旦認定了什么事,外人很難改變他的觀點,光憑唇舌就更加不可能了。

“老韓,你怎么說你說這河谷能養活所有人,可是,那得是勒緊褲腰帶才行!弟兄們提著腦袋跟咱們起兵,為的就是窩在這兒吃糠咽菜不成依我看,還是得找個出路,如果能把河內占下來,跟黑山那邊也就連上了,還怕沒飯吃嗎”

黃巾軍內規矩少,那小頭目也是韓暹親信,所以也沒通報,引著王羽等人就往府里走,剛看到正廳,就聽里面傳來一陣怒吼聲,聲音粗豪,怒氣滿滿。

“先前我說去河內,你們都說怕那個泰山王鵬舉,現在好了,他走了,回泰山了,你們又說那袁紹厲害!要我說,你們說的這些,都是扯淡!那王鵬舉很能打,連西涼軍都屢屢敗在他手上,咱們打不過倒也罷了,那袁紹就是個敗家子,從來沒打過仗,有啥可怕的”

“再說了,到時候還有匈奴人幫咱們開道,他們騎兵多,族人又兇悍,還怕打不過區區袁紹”

白波大統領郭太!

聽過許蒙的解說,王羽第一時間想到了說話者的身份,他很是吃了一驚,許蒙只說郭太有意攻略河內,王羽本來并不在意,還對袁紹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可沒想到,這里面居然還涉及到了匈奴人,那白波軍的河內戰略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大文學

黃巾軍活不下去了向朝廷造反,這是大漢的內部矛盾;加上匈奴人,那就是里通外國!帶著外人殘害自家百姓,那就更糟,所謂的漢jiān,指的就是這種人。

“郭大哥此言大大不妥,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匈奴人專為劫掠而來,殘害的都是如你我一般的良善百姓,我等舉兵,為的是替天行道。與這些禽獸同流合污,豈不比那些狗官還無恥”

反駁者的聲音有些低沉,但語氣卻頗為激憤。看那小頭目突然激動起來的神情。王羽猜想,此人應該就是韓暹。

“韓兄弟說的沒錯,去河內要走很多山道,路遠不說。大隊人馬也展不開,咱們以前之所以屢屢在韓浩手里吃虧,不就因為這個嗎去河內行不通,還是南下的好。”有人附和道。

“小李子,你說話前動動腦子好不好!韓浩已經死了。河內那些豪強被那王鵬舉洗了一遍,也沒剩多少,此時正是攻打的好時機。”

郭太冷笑著駁斥道:“你說河內路遠,可南下路就近嗎打不下安邑,就只能從汾陰南下,兜了個大圈不說,沿路也沒什么可搶的,如果打贏了還好。打不過李催的話。咱們回來的路上吃什么”

“那……”被稱為小李子的,是渠帥李樂,在五大統領中,他年紀最小,最是敢打敢拼,但腦子卻不怎么好用。

“那什么那”郭太乘勝追擊道:“糊涂和老楊去打聞喜。一連十多天都沒消息,看來又要無功而返了。聞喜不過是個小縣城。城里一共也就幾百個兵,去了兩萬多人打了這么久。愣是打不下!就這樣,你還想著去打安邑做夢吧!”

李樂啞口無言。

黃巾軍最大的特點就是人多,裝備少,除了各統領的親軍,被稱為黃巾力士的那些兵之外,其他的士兵,就是膨。

人多,打野戰還靠能一哄而上,搞人海戰術;可攻城就不行了,攻城這種事,是技術活兒,沒章法,沒器械,難道拿腦袋去撞

“老韓,我知道你跟老楊交情好,我也認可,不過,想接受朝廷招撫,不一定非得自己往上貼啊!你看看張飛燕,現在不也是個平難中郎將了上趕子不是買賣,即便想投降,也得先打幾個漂亮的大仗,然后朝廷才會真的重視咱們!”

“西涼軍兵強馬壯的,咱們和他們打了好幾次,都沒討到便宜,南下的話,肯定又得撞到他們,何必呢還是向東好,向東,還有幫忙的!老韓,你也別說什么大義不大義的,朝廷叫咱們什么賊!已經做了賊,還講個什么大義啊。”

韓暹也不出聲了。

王羽隱約猜到了原因,河谷的土地,如果有充分的時間開墾耕種,他的確有把握養活白波軍,可眼下工具不足,青壯也少,出產不足,想養活所有人,只能讓大家節省一點。

那些老弱婦孺還好,那些老資格的黃巾就沒那么容易伺候了。

像郭太那種人很多,打了這許多年仗,這些人的眼界高了,胃口也大,說是野心勃勃并不為過。比起拿起鋤頭,從土地里刨食,他們更愿意拿刀子去搶,為此,哪怕跟胡虜并肩作戰也在所不惜。

韓暹雖然有所堅持,但也沒可能跟主流聲音對著干。只要郭太擺平了李樂、胡才那些人,韓暹就只有聽命的份兒。

看起來形勢很糟糕,但王羽卻笑了,比起說服韓暹這種人,還是直接跟郭太、李樂這些人對話跟省事。

他抬腿就往廳里闖。

那小頭目大吃一驚,想要攔他,結果被他隨手推開;門口的幾個衛兵稍一遲疑,結果回過神的時候,發現人已經從身邊走過去了,大驚轉頭時,廳里面已經傳來了王羽清越、昂揚的笑聲。

“郭將軍差矣,韓將軍、李將軍見事也多有缺失,且讓朱某為諸位分說一二。”

包括小頭目在內,許蒙等人都被嚇傻了,誰能想到這少年膽子這么大,這么莽撞,就這么沖進去了呢

里面那三位是什么人執掌十萬之眾,一呼百應的黃巾大統領!他們要翻臉殺人,不要太簡單,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許蒙、王三臉色如土,雙腿發顫,心中把王羽、王允翻來覆去的罵了個遍,王羽冒失,王允識人不明,卻是害了他二人的性命。

“你是何人”

“護衛何在”

廳內幾人高呼出聲,護衛們連忙沖進去,鏘鏘的拔刀出鞘聲,響成了一片。

王羽看也不看身遭明晃晃的刀鋒,仰天大笑道:“各位身居雄城之中,口口聲聲要建功立業,卻不敢聽黃口孺子一言么白波軍偌大名頭,不過如此,可笑,可嘆!”

衛士們惱羞成怒,有人當即就要揮刀斬下,就在這時,三將之中,有人高呼道:“慢著!”

舉刀的衛士聞聲停手,此刻,刀刃距王羽的身體,已不過尺許!眾衛士驚怒之余,也不由暗贊此少年的定力,眼見刀鋒臨體,不閃不避,甚至連眼睛沒沒眨,只要不是傻子,有這種定力、氣魄的人,必非凡人。

黃巾三帥也駒動容,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異和迷茫之色。

其中一人開口道:“少年郎,你既然敢作此大言,想必也是有所覺悟的,某等就給你個說話的機會,免得被人說沒有容人之量。但你若說的不好,卻不要怪某等不客氣了。”

“那是自然。”王羽從容一笑,道:“白波軍的麻煩無非乏糧,不受重視,玉報國而無門罷了。在下有一法,可一舉多得,令諸位不再煩惱。”

“好大口氣,你且說說看。”

“很簡單,”王羽悠然道:“只要攻下衛家的幾大塢堡,一切難題,俱都迎刃而解!”

“啊”一語既出,眾皆震驚!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24:29

第八十九章 請命攻衛

很快,三帥之中,生得黑矮粗壯,好似水滸中的宋江,疑似郭太那人最先有了動作。他大嘴一咧,爆發出了一陣宏亮的笑聲,聲音之大,震得屋頂的瓦片都是一陣亂響。

隨后,那個身量頗長的年輕人也笑了;最后,是那個面色愁苦的中年人,他的反應沒有兩個同伴那么大,只是搖頭苦笑,看向王羽的眼神,也好像是看搞惡作劇的子侄一般。

那些護衛的顧忌更少,見老大們都樂了,他們也跟著笑了起來,一個個笑得前仰后合,捧腹不止。

廳內的哄堂大笑聲驚動了整個帥府,四下里都有人圍攏過來,議論紛紛。

“里面這是怎么了?剛才郭帥來的時候,可是氣勢洶洶的,現在怎么笑得這么開心?”

“哈,你不知道,小六子從外面領來了幾個人,說是朝廷的使者,為首的是個小毛孩,剛才里面正吵著呢,他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突然闖了進去,說要為幾位大帥排憂解難,結果你猜他說什么?”

“說什么?”

“他說,只要把衛家的塢堡打下來,就什么都解決了,這不是可笑至極嗎?”說話這人笑得前仰后合,樂不可支。

“……”聽者遲疑了片刻,然后不確定的問道:“他說的是哪個衛家?”

“你也傻了?河東郡還有哪個衛家?”

“誒喲喂,他說的是那個衛家?這不是異想天開嗎?哪怕他說是去打安邑。我都不奇怪,說打衛家的塢堡……天,這孩子準是被人騙了,要不是就是腦子有病,衛家那塢堡,可說是固若金湯啊,別說咱們白波。就算是當年的北軍,沒個一年半載,也不可能打得下來!”

本章節雄霸這段rì子,幾位大帥天天吵,吵得大伙兒都是心神不定的。生怕他們一言不合,咳咳……總之,這傻小子攪合一下,也算是件好事了,笑一笑,氣氛就沒那么僵了。”

“五哥說的是。”

聽著身遭的議論聲,那個收了錢的偵騎頭目小六子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不用到晚上,自己就徹底出名了,跟這傻小子一起。成為全軍的笑柄。自己冤枉啊,早先這小子明明挺機靈啊,遞錢袋的時候,手勢那叫一個優美,仿佛傳說中那些當官的一樣。先帝在時,他們就是這樣交錢買官的,嗯,不帶一絲煙火氣……

王三嘴張得老大,仿佛被人塞了一顆看不見的蘋果進去似的,許蒙盯著他看了半天。他都沒注意到。半晌,他終于有所反應了,轉頭與許蒙對視一眼,回應了對方的詢問。

“沒有,真沒有,真的不是我教他這么說的。”王三都要哭出來了。

他后悔啊,后悔沒事跟人嚼哪門子舌頭,說這些不著調的話。打衛家的塢堡?如果白波軍有這個實力,自家老爺肯定樂見其成,但白波軍連聞喜那么個小破縣城都打不動,還談什么塢堡?

現在可不是中平元年那會兒了,塢堡修的不夠結實,私兵不夠多、不夠精銳的豪強,早已經在黃巾之亂的第一波沖擊中湮滅了。

能存留至今的豪強,要么是放棄了城外的產業,躲到了各地的堅城之中;要么就是自家的實力夠強,不懼外敵來犯。

衛家就是后者中的佼佼者,他家的五大塢堡,修的比郡城安邑還要結實牢固,城里的私兵更是無不用命。別說區區白波,就算戰無不勝的王鵬舉來了,也一樣只能徒呼奈何的。

先前自己只是隨口發發牢sāo,誰想到這朱壽竟然這么蠢,就給當真了呢?無妄之災啊!

本章節雄霸

那中年人本來就沒多激動,留意到這情形后,不由嘖嘖稱奇,待眾人笑聲稍息,揚聲問道:“少年郎,你說你是朝廷使者?”

“正是。”王羽朗聲答道:“這位應該是韓將軍吧?在下朱壽,奉司徒王公之名而來,特來為諸位指點一條明路。”

“明路?你說讓我們去打衛家是明路?”那年輕人氣勢洶洶的質問道:“你和你那位王公,不會是盼著咱們在衛家城堡前死傷慘重,就省了剿滅、招撫的力氣了吧?嗯,說不定還能讓咱們與衛家兩敗俱傷,就更加遂了你們的意了。”

“哦?”

王羽劍眉一軒,反唇相譏道:“這么說來,李將軍是怕了衛家,怕了豪強,所以只打算拿無辜百姓開刀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貴軍也好,當年的大賢良師也好,不是都稱自己為替天行道么?原來天道就是要欺負百姓么?不知李將軍原來又是何出身,因何聚義?”

“哦,哦?”李樂哪說得過他,幾句話被繞的一愣一愣的,別說反駁,連理解都有困難。

李樂懵了,韓暹卻很清醒,他反問道:“依朱使君看來,我軍不打衛氏,就不是替天行道?”

王羽不答反問:“韓將軍,我問你,你先前說過,大賢良師舉義,是因為被逼無奈,正所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可是如此?”

“正是。”韓暹并不否認。

“那我再問韓將軍,如今天子暗弱,避居北宮,全憑權相當國,旨意皆出自董卓之手,你們反的卻是天子,這又是何緣故?”

“這……”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復雜,即便是見事明快的韓暹,一時也無法作答。

“便不提當今局勢,就說從前,欺壓良善的是天子么?恐怕未必吧!各位的田租交給何人?欺男霸女者又是何人?何人擁有良田無數,卻不需納糧?何人侵占田地,致使百姓苦無無立錐之地?”

“朱使君的意思……”韓暹有點明白了。

“豪強!”王羽一聲清喝:“天子、朝廷或有不是之處,但直接欺壓百姓的,卻是各地的豪強。各位起兵造反,是迫于無奈,但攻略郡縣的時候,遭殃的又是誰呢?還不是跟各位一樣的窮苦人?窮苦人又何必為難窮苦人?”

王羽拿出階級理論,開始唬人:“貴軍如今正在攻打聞喜,假設真的攻破了縣城,貴軍會怎么做?將城內席卷一空,于是,世間就又多了千百亡魂,萬千無所依者,而貴軍所得,也不過幾萬斛糧食罷了,值得嗎?”

韓暹想了想,又搖搖頭,最后嘆了口氣:“唉……世事如此,為之奈何?”

“所以,某提醒各位,應該將矛頭指向衛家!”

王羽一看韓暹神情,就知道有門:“想那衛家,家財萬億,不可計數,田產萬頃,都是最好的良田!如今這海一樣的財富,都集中在幾大塢堡之內,只要攻下任意一座,就能讓貴軍的用度驟增一倍,若是全部攻下,貴軍今后幾年應該都不會再缺錢糧了吧?”

“那敢情好。”李樂聽得兩眼放光。

河東郡是個人就知道衛家富,那可不是一般的富,是富得流油!打下衛家一座塢堡的收獲,能頂半個郡城,若是都打下來,跟攻進洛陽城也差不多了。

李樂早先就打過這個主意,意識到實力對比后,這才放棄。結果王羽極具誘惑力的說辭一出,他又蠢蠢玉動了。

“咳,朱使君,你說的這些,沒什么特別的,這些道理誰都知道。”形勢轉折的太快,郭太一時反應慢了,結果發現兩個戰友被王羽三兩下給說服了一個半,他無法繼續坐視事態發展了,“可本帥卻有一事不明……”

“郭將軍請直言。”

“你說了一大套,天花亂墜的,俺聽了都有點動心,可你就是沒說,到底怎么才能把衛家的塢堡打下來!”

郭太指著門外,氣哼哼的喝道:“你來的時候,看見外面的城墻了吧?你覺得,那城墻還算堅固雄偉不?”不等王羽答話,他自顧自的說道:“高三丈三,厚兩丈八,這樣的城墻,比不了郡城,但也不比縣城差了!”

他嚷嚷得面紅耳赤,王羽卻笑得云淡風輕,絲毫不為所動,許蒙從外面溜進來已經聽了一會兒了,見狀連忙恭維道:“據雄城,手握十萬之眾,郭將軍不愧為當世豪杰。”

“哼!”郭太瞪了王羽一眼,眼角也沒掃許蒙一下,繼續道:“可你知道衛家的塢堡是什么規模?墻高五丈!厚三丈五尺!想攻城?云梯的材料都得特別去找,普通的云梯,根本搭不上墻頭!這樣的雄城,你叫咱們如何去攻?徒手往上爬么?”

他嗓門本來就大,這時又是特意吼出來的,吼聲震耳玉聾,震得眾人耳朵都嗡嗡作響。

王羽從容反問道:“郭將軍,各位,你們覺得朱某是白癡嗎?”

“不,你當然不是,誰敢說你是白癡,俺李樂第一個不答應。”郭太沒說話,李樂卻跳出來了。

“有話直說,別來文人的那一套!”郭太沒好氣的推開李樂,姓朱的小子賊滑賊滑的,他是白癡,天下就沒人是聰明人了,倒是這家伙十足一個白癡!

王羽一拱手,朗聲道:“蒙郭將軍看重,壽不才,愿請命隨軍南下,攻取衛氏塢堡,在此立狀,若不能成功,請將軍斬壽項上人頭!”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26:55

第九十章 驅狼搏虎

王羽這次請戰的效果,遠沒有以前幾次那么立竿見影。

關鍵他的身份不對,他是朝廷的使者,在白波軍的老巢請戰去攻打豪強,情理上雖說得通,但里面的彎彎繞繞卻不是誰都能聽懂的。

不過,他最終還是成功了,因為他的說辭打動了李樂。

后者腦筋雖然不大靈光,但他是個拼命三郎的性子,在這個時代,有韜略的上將固然受重視,但沖陣之將也是很受士兵擁戴的,特別是在黃巾軍這種軍隊之中。

受限于裝備、訓練等因素,黃巾軍的戰法就是人海戰術,能沖在大家伙兒前面,斬將奪旗,贏取勝利的猛將,人氣自然比坐在中軍帳指揮的智將高。

李樂當場就被王羽說服了,搞得郭太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韓暹本來也是個不表態的,最后,郭太只好說要考慮考慮,想著來個緩兵之計什么的。

結果散會后,李樂沒閑著,他拉著王羽,并召集了自己的部屬,開始幫王羽做宣傳:“這位朱公子是朝廷派來的欽差!代表天子來的,他說,以前天子做了些糊涂事,現在想要彌補了,所以,他要帶領咱們去打衛家的塢堡,搶錢搶糧搶女人!”

“喔!”

什么將領帶什么兵,二桿子的手下也是二桿子,李樂部屬的反應,比韓暹府中那些人熱烈得多。至少沒人一聽衛家二字,就嚇得臉色發白。搖頭不已。

鬧騰了一陣子,才有人問道:“李帥,就咱們一家去嗎?能打得下來嗎?”

李樂大咧咧道:“嗯,眼下就咱們一家,不過老楊、糊涂他們不是還在聞喜嗎?老楊對朝廷還是很敬重的,糊涂跟咱們一條心,三家合力。也有兩三萬兵了,沒問題。”

“要怎么攻城?”

“簡單,有朱公子呢!”李樂一挑大拇指。用王羽難以理解的熱情贊道:“朱公子是朝廷派來的欽差!欽差可是大官,你們見過這么年輕的人當這么大的官兒么?”

眾人搖頭,欽差到底是什么官。他們根本不理解,不過既然是代表天子來的,應該是很大吧?

“能充任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能,朱公子乃是朝中了不得的少年英杰,精通韜略,機智百出,還有啊……”

李樂撓撓頭,有些詞窮,想了想。干脆用了類比的法子:“泰山王鵬舉你們總該知道吧?朱公子和那位少年豪杰師出同門,嗯,本領只比他師兄差一點點。你們想想,有這樣的高人幫忙,衛家的城墻再高再厚。又有什么可怕的?你們說是不是?”

“對!”

“我聽說過,那位王將軍最擅長攻城了,他精通五行遁法,當日虎牢關大戰,飛出一槍,一下就砸倒了大半面城墻。這次一舉攻克了雄關!衛家的塢堡再結實,還能比虎牢關結實?”

“有這樣的人幫忙,區區塢堡是沒問題了……”

“李帥,您這邊要是沒事了,俺就先回去準備了,總得告訴兒郎們一聲,讓他們打起勁頭來。”

李樂笑瞇瞇的說道:“去吧,去吧,都去。”

當了大半天擺設,王羽倒也沒什么不耐煩,許蒙的情報沒錯,李樂果然是力主南下那一派的,自己提供了契機,他馬上就利用了起來。

同時,王羽也不無疑惑,不知道李樂到底哪兒來的這么強的信心,連泰山王鵬舉的名頭都祭出來了,難道他就不怕師出無功?折了面子?

對李樂這種性格的人,王羽倒也不怕直接問,李樂的回答也很干脆:“有什么好折不折面子的?反正俺原本就想去安邑那邊走走了,郭老大一直不肯,說打不下,不如不去,還能保持威懾力,向那些豪強打點秋風什么的。老楊也不愿意,總覺得怕得罪朝廷得罪的太狠,斷了招撫這條路。”

“嘿!”李樂嘿然笑道:“要俺說啊,他們說這些都是扯淡,還有啥比造反得罪朝廷得罪的更狠?打安邑可能得不償失,但打衛家,那是有賺無賠的。公子你若真有本事,攻下一兩座塢堡,那就不用說了,天降洪福。就算打不下,嘿嘿……公子,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時節?”

“三月!正是春耕的時候,咱們人手多,分出人馬南下后,還有人耕種,可咱們若是在衛家的塢堡外面轉悠,他家的地還種不種了?多少還不得交點平安錢出來?總之,這一趟肯定不會虧本就對了!真說無功而返丟臉,那丟的也是公子你的,而不是俺李樂的,哈哈。”

果然人不可貌相,誰想到這么個愣頭青,居然也懂借勢?想想也是,歷史上,張三爺入川前后,不也是奇計百出,和從前判若兩人?

亂世,果然很鍛煉人!

被利用了,王羽并不懊喪,他本來就是打算讓人利用的。以他身份,本就不可能接掌白波軍的指揮權,通過對白波軍將領的影響,調整白波軍的策略,攪動河東局勢,這就已經足夠了。

依照賈詡的說法,西涼四大中郎將的段煨,和董卓不是很對付,所以他和董越的駐地很近,其實就是互相牽制的作用。

只要白波軍大舉南下,李催、郭汜勢必要嚴陣以待,別說回援,不向董卓求援就算是好的了。在洛陽戰場上,西涼軍就只能繼續依靠并州軍等外系軍隊作戰,在自己的戰略規劃,這是相當重要的。

當然,光實現李樂的基本目標,是遠遠不夠的,最好就是把衛家的領地都打下來,讓白波軍不舍得放棄。這樣白波軍和西涼軍就處在相當微妙的距離上了,想不打都不行!

利益,是決定戰略的根本。不因人的意志而動搖!

李樂這么賣力,在出兵方面,自己就不需要多擔心了,現在要做的,就是集中精力研究怎么攻城。

白波谷內,人口聚集得相當密,李樂的宣傳很快就奏效了。

人們議論紛紛。很快達成了共識。

或是眼熱衛家的財富,或是被王羽欽差的名頭所打動,又或記起了從前的悲慘生活。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目標卻是統一的。那就是南下!

其中還有很多被衛家欺壓過的,這些人的態度最為堅決,甚至還有人打起了報仇雪恨的旗幟,給這場南下打劫的行動更添了幾分氣勢。

“李樂這個混蛋!居然給老子玩這手!他還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大放在眼里?真是豈有此理!”被李樂打了個突然襲擊,郭太措不及防之余,當下也是暴跳如雷。

“大帥,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郭太怒哼道:“人心浮動,大勢已成,老子要是出面阻攔,肯定會被當成壞人。隨他們去吧,你去點起五千人馬,再知會老韓一聲,讓他留人守谷,明日一起出發。”

“咱們也去?那不是……”

“當然要去。干嘛不去?”

郭太敲了敲桌子,冷笑道:“衛家那邊咱們去的少,路上就有好處撈,順便還可以敲打一下他們,省得每次跟他們要錢要糧都那么費勁。最關鍵的是,咱們不跟去。怎么看他們的笑話啊?就衛家那城堡,嘿,怎么可能打得下?老子不去盯著,他們編個理由來糊弄人怎么辦?”

“大帥英明。”

“哼,對了,那個姓朱的在做什么?”

“他先是跟李帥在一起,然后又回韓帥府上密談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兒正在城墻那里……”

“城墻?”郭太一愣,狐疑道:“他在城墻那里做什么?”

“好像是研究城墻構造什么的,盯著他的人回報,他似乎還向守城的衛兵問了些攻城、守城的常識……”

“常識?不會吧,居然真是個外行?那小子看起來明明很精明的,竟然自尋死路,搞這套虛言恐嚇的道道?”郭太臉上青氣一閃,殺氣騰騰的說道:“他不會以為俺不敢殺他吧?老子縱橫天下,怕過誰來?別說他只是王老兒的使者,就算真是個欽差,殺了也就殺了。”

“那小子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那臉白白凈凈的,倒像是那個道道的……估計他就是沒上過陣,信口胡吹,又哪里瞞得過大帥您?”

“哈哈……”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郭太聽了,哈哈大笑道:“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再跑一趟屠各部,告訴于夫羅,現在還是春天,搶也搶不到什么東西,等到秋天,再興兵,攻打河內,收獲必豐!”

“喏!”

“攻城的辦法啊,這個可就多了,咱們黃巾軍經常用的,無非積土高臨、云梯、穴攻、水攻、沿城蟻附……”

“第一種法子最常用,就是在城墻下堆土包,堆到城墻上面,然后順著斜坡往上沖。這種法子耗費的人力比較大,時間長,死傷也重,官軍有強弓硬弩,咱們根本不是對手,想靠此法攻打三丈高的城墻,光是堆土,就得死傷近千,如果對上的是衛家這種,恐怕三五千都不止。”

“云梯麻煩的是搬運不易,官軍也好,豪強也好,眼下都學乖了,城堡周邊十數里,木頭都被砍光了,只能再遠處造好了運過去,很麻煩。穴攻就是挖地道,如果能出其不意,倒是個好辦法,可一旦被人發現,那地道里的奇兵就死定了,無論是放煙還是灌水……”

“水攻么,這個得看地勢,河東這邊,似乎沒什么用武之地;至于蟻附攻城,所有辦法一起用,唉,還是那句話,咱們弓箭都少,更別提強弩了,蟻附攻城看似宏大,實際上傷亡極其慘重。”

“要攻城啊,還得用官軍的法子。巢車運兵、沖車撞門、井闌上布置弓箭手,進行掩護,再由裝備精良的精銳先登,這樣才是有攻有守的攻城,咱們那些辦法啊,就是拿人命堆,唉!”

老兵以一聲嘆息結束了介紹,顯然不看好王羽的攻城軍令狀。

這些用人命換城的攻略的利弊,幾大渠帥都是很清楚的,不會因為王羽一言就投血本,除了這些法子之外,還能有什么攻城秘訣?難道長翅膀飛進去不成?

“多謝大叔,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壽確是受益良多。”王羽自己倒沒怎么發愁,反正,把白波軍引得南下,他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一多半,真要想不出辦法,那就開溜唄。

車到山前必有路,辦法這東西,逼一逼也就出來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29:23

第九十一章 兵臨城下

白波軍打仗靠的就是數量,不沿河行軍的話,取水都是個大問題,更別提行軍速度了。
不過,安邑這條最便捷,沿途收獲也最大的這條路線,他們卻很少走,寧可遙遠避過。繞遠行軍,收獲少,消耗大,屬于賠本買賣,賠本生意誰都不喜歡,所以郭太才力主東進,攻打河內。

白波諸將并非不通軍略,導致他們放棄便捷路線的因素有很多,聞喜城的屢攻不克,即便不是最具決定性的那個,也相去不遠。

當王羽隨李樂的先鋒南下,在聞喜城下與先遣部隊會師時,白波軍的兩大渠帥,正為此而煩惱,驚聞李樂此行的目的,二人更是差點驚怒交集,險些連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小李子,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去打衛家?你到底想什么呢!”胡才揪著李樂的脖領子,吐沫星子噴了后者滿臉:“來,你跟我來,去城下看看,你看看攻不下聞喜城,到底是老子不賣力還是咱們攻城本來就不行。”

這胡才跟李樂相交莫逆,性子也差不多,也不等李樂回答,就扯著后者往城下走去。事發突然,李樂甚至都沒來得及介紹王羽的身份。

沒人幫忙介紹。王羽干脆自己來,反正另一名白波渠帥的身份他也知道了“楊將軍,在下朱壽,奉王公的命令……”

楊奉的臉色原本也不算好,聽了王羽的自我介紹,當即精神一振:“是朱使君啊。王公讓你來,可是封給某的官職已經有了定論了?”

王羽搖搖頭:“那倒沒有,王公的意思是……”

“某知道王公的意思。而且也在盡力了,可是沒辦法啊!”楊奉一攤手,滿肚子都是委屈和辛酸:“攻不下聞喜。大軍就無法南下,只是小打小鬧的話,李催、郭汜甲堅兵利,他們只要不北上深入,我們就奈何他們不得,沒辦法,沒辦法啊!”

聽楊奉訴了會兒苦,王羽發現,此君竟然是個官迷!難怪對招撫那么熱情呢。

通過王允與朝廷建立了聯系后,此人就一直在向王允要官。見他表現得這么這么熱切。王允那老狐貍又怎會放過良機?于是,官位成了胡蘿卜,楊奉則是那頭驢,被王允吊著胃口滿地跑。

先前白波軍發動的幾次大規模攻勢,都是楊奉策動的。

開始李催、郭汜大意輕敵。越過安邑防線反擊,結果吃了點小虧。這倆人也都不是善茬,發現問題后,干脆退到黃河沿岸,專心防御,不進攻了。這樣一來,就變成白波軍勞師遠征了。

后路不穩,兵力又展不開,后面的幾仗,都以白波軍的失利而告終。所以,白波軍才暫停攻勢,在發展方向的問題上起了爭執。

這次攻打聞喜,算是楊奉的孤注一擲,打下聞喜,安邑就不遠了,就算明知白波軍攻不下安邑,李、郭也得緊張一下。畢竟白波軍的戰線推前,奇襲的風險也變大了。

為此,楊奉花了很多心思,籠絡了胡才、李樂,并拉了胡才來幫忙,不可謂不用心。

但現實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轉移,打不下就是打不下,肯拼命一樣不好使。

楊奉一邊訴苦,一邊也是引著王羽跟在胡才二人后面,他知道胡才接下來要說啥,干脆讓王羽、李樂一次聽完算了。

胡才指著城下,捶胸頓足道:“你看看,我拼著損失了兩三千精壯,把土壘堆到了城頭邊,可就是沖不上去啊!城下那些,都是弟兄們的尸體,那都是跟著我好多年的老兄弟啊!”

王羽循聲看去,所見確如胡才所說。

聞喜是個縣城,據說當年武帝北巡,經由此地時,正巧南粵戰場傳來了捷報,故因此而得名。這里就是個小縣城,城墻甚至還比不上白波谷的那座雄偉。

不知是屢經戰亂,還是風雨侵蝕,城墻顯得很是殘破,到處都有修補的痕跡。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那一條條分界線,顯得異常分明。這些界線兩邊的城墻,顏色大相徑庭,就像是一塊塊的補丁。

眼下,城墻上又多了很多新的顏色,遍布城頭的血跡,烈火焚燒后的焦痕,刀砍槍刺留下的白印……古舊的城墻,顯得越發的斑駁了。

城墻之外,最顯眼的莫過于堆在城墻一角的那個大土堆了。土堆由沙袋、土石,以及尸體構成,視覺效果相當驚人,單看這個土堆,以及沿途上倒斃的尸體,就可以想象出這場攻堅戰的慘烈了。

土堆的四周,也是尸體遍布。一部分身上羽箭尚存,顯然是被弓弩射殺的,更多的卻是肢體扭曲,看樣子是從城墻上掉下來的。

楊奉沒有夸大其詞,白波軍確實努力過了,只是他們在攻城方面實在太差,差距大到拼命都無法彌補的程度。

“已經有了突破口,怎么還攻不下城?”李樂大惑不解:“聞喜城內一共也就幾百郡國兵,糊涂你們有快兩萬人,怎么就打不下呢?”

“哼!”胡才冷哼一聲,曬道:“郡兵只有幾百,可城里的百姓也都發動起來了,再加上那幾家大戶也是出錢出糧,怎么也有三千兵了。光是兵多倒也沒啥,關鍵是城里有猛將!”

他指著土壘,慘笑道:“那個是突破。?才不是!分明就是修羅場啊,上去多少死多少!”

看著城頭,王羽點了點頭。

胡才說的沒錯。那個土壘看似很大,但能通過那東西發動沖擊的人數卻很有限。每次能上去三五個先鋒,后續跟著幾十人人也就是極限了。

這種戰術的要點就是,一點突破,四面開花,沖上去的先登,要以寡敵眾。占據一塊地盤,讓后援跟進,鞏固下來后。再向其他方向拓展戰線。等到占領一處城門樓,進而打開城門,勝負就沒有懸念了。

依照胡才的說法。顯然城里的兵卒更精銳,似乎還有個猛將在,白波的精銳突上去后,只有被屠殺的份兒。

這種形勢,是最適合猛將發揮的,同時要面對的對手不多,也不會被圍攻,打累了還有人替換,能去休息。如果是呂布、關張那種級數的猛人,只要放上一個。那真的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

黃巾軍的將領,多半都是真正的草根出身,就是平頭老百姓,或許會點武藝,經過多年廝殺也有精進。但終究是野路子。和正宗的武者相比,就差得遠了,城內軍民齊心,兵甲精銳,更有個猛將在,確實是個難啃的硬骨頭。

想要破解。或許可以再堆幾個土堆出來,四面一齊猛攻,猛將再牛,也不會分身術,應該就能有所好轉了。不過,那樣搞的傷亡也大,現在的傷亡,已經讓這倆人臉色發綠了,戰事再擴大,估計這二位渠帥也承受不起。

可是,王羽也有點奇怪,胡才也就罷了,楊奉手下應該有個猛人啊,一個小縣城的猛將再牛,也不可能牛過徐晃吧?他怎么就不肯往上派呢?

見王羽面帶疑惑的看過來,楊奉會錯了意,接過胡才的話茬,大吐苦水道:“尊使有所不知,非某不盡力,實在是城內那將勇不可擋,手持兩柄大斧,某手下精銳也都是征戰多年的老卒,可在他面前,卻沒人能走過三個照面,若是陣列而戰遇上此人,尚可圍攻之,現在……”

“堆土山傷亡近兩千,攻城又死傷逾千,其中多有精銳!”

胡才痛心疾首道:“一個小小的聞喜,就已是如此,你們還說什么攻打衛家塢堡!那衛家家財何止億萬,家中什么能人異士沒有?坐擁雄城,在內糧草充足,外有應援之兵,怎么可能打得下?這等荒謬的主意,到底是誰出的?”

胡才的言論,王羽這幾天聽得多了,哪怕現場觀摩過,也沒多大影響,讓他在意的是楊奉的描述。

手持大斧,勇不可擋?最精銳的黃巾勁卒也只能擋上兩三斧頭?聽起來有些耳熟啊,不會是……城里那個,才是徐晃吧?

嗯,想想倒也有理,徐晃沒當過黃巾賊,但在小說里出場時卻又在楊奉手下,后者則是個招安積極分子。

如果楊奉順利招安,管轄應該也是按照就近原則,就是河東這一帶。對聞喜屢攻不下,想必楊某人對徐晃的印象也是極為深刻,他利用職權,把徐晃調入軍中加以重用也就順理成章了。而徐晃對黃巾賊沒啥好印象,后來得了個機會,就投靠曹操了。

嗯,這樣一想,一切就都合理了。

可惜啊,可惜。現在自己沒帶兵,也不能亮身份,名將擺在面前,卻不能去切磋,更沒法收服,這真是太令人遺憾了。

要不要借白波軍之手攻城抓人?不好,看胡才那架勢,真要抓到徐晃了,說不定是要殺的。還是正事要緊,徐晃這邊么,就結個善緣,待他rì再見好了。

計議已定,王羽沖著胡才微微一笑道:“胡將軍,南下攻打衛氏的主意是在下出的,本來還沒有多大把握,不過今日ì觀摩過二位將軍的戰法后,卻是深有啟發,現在已經有了五成的勝算。二位縱然信不過信我,難道還信不過李將軍,信不過王司徒和陛下嗎?”

“信得過,當然是信得過的!”一聽皇帝和王允,楊奉連忙點頭不迭。

“……”胡才有些沒理清楚這里面的關系,他看看李樂,發現老搭檔也是一臉微笑,于是,他也不好再反駁什么了,只是遲疑道:“既然尊使已經有了成算,何不在此地演習一下?一來增強信心,并提高兄弟們的士氣,二來也能報仇,順便還能保障后路的通暢。”

“胡將軍差矣,城內多是普通百姓,與貴軍一根同源,所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又何必呢?要報仇,也應該找衛家這種為富不仁的豪強才對么。”

王羽大咧咧的一擺手,道:“至于后路,更是不須擔心,李將軍之后,郭帥和韓將軍也會次第而來,數萬大軍連綿南下,憑城內的數百郡兵,幾千百姓能有何作為?只管安心南下便是。”

“這倒也是。”胡才點點頭,與兩位同袍對視,發現對方也都被說服力,他認命似的嘆了口氣“便依朱使君,傳令全軍,撤圍南下,打到安邑吃肥羊去!”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32:06

第九十二章 風火七星壇

此地依山傍湖,洮水亦流經此地,最是富饒不過,中平元年之后的天下大亂,都無法影響到這里的寧靜,數百年的大世家的影響力,由此也可見一斑。

不過,就在初平元年的陽春時節,這個規律被打破了。

這兩天,探馬仿佛瘋了一樣,一連串的沖進塢堡,每一次都會帶進去一陣巨大的喧囂聲。

有那有心人暗自數了一下,驚訝的發現,就在昨天一天內,就足足有二十五匹探馬進了運城堡!事態之緊急,實屬前所未有。

初時,人們都在懷疑,是不是京坡又出了什么變故,比第九十二章風火七星壇如皇帝死了,又換新皇帝了什么的,也就是這種大事,才能引起這種規模的動靜。

然而,當堡中有消息傳出,外面也是流言四起的時候,運城的居民聽到了一個讓他們無法置信,事實上也確實很荒謬的消息。

“白波賊來了?”

“真的來了!”

“他們打聞喜打了十多天,沒打下來,然后和白波谷來的援軍匯合,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南下了。過安邑而不入,直直的奔著運城來了,一路搶掠,氣勢洶洶,看樣子是要來真格的了。”

“來真格的?他們憑什么啊,聞喜那種破爛縣城都打不下,卻想來打我衛家的運城堡?說他們打安邑,還可信一點。”

“誰知道呢,也許那些流賊餓昏頭了,想著臨死前也瘋狂一次吧

“別說那么多了,收拾一下家當,趕緊進城吧。白波賊打不下塢堡,但堡外的東西卻不會客氣了。”

“說的也是。”

堡外的衛家人議論紛紛,人心卻還安定,但城內的主事者們就迷茫了。

“已經確認過了,打頭陣的是楊奉等三大渠帥兵馬三萬余第九十二章風火七星壇眾,從他們的行軍路線上來了,已經可以下斷言了,他們就是本著運城來的!后陣還有郭太的五千兵馬再后面是韓暹的一萬五千大軍,合計五萬之眾,白波賊這次算是傾巢而出了!”

衛家如今在朝中主事的,是長公子衛覷,老家主衛德辭官在家,本有頤養天年之意,誰想卻碰上這么一樁禍事。最后確認了消息后,他將家中的門口召集起來想要擬定個應對之策出來。

“連韓暹那廝都來了?這世道到底怎么了?郭太呢?他不打算要今年的平安錢了?”

“誰知道,派去的信使聯系上他了,結果那廝回話說什么眾望所歸他也無能為力,如果強要阻止其他渠帥,光靠空口白話是不夠的,得有實實在在的好處才行。”

“哼,這賊無非賊性發作,要瞞天討價罷了,主公須不要理會他,拼著耽誤了今年的春耕滅了這群賊寇便是。”

眾幕僚分析形勢,又紛紛獻策,衛德卻一直愁眉不展,直到有人提出徹底剿滅白波賊的策略,老頭這才眼前一亮。

“計從何出?莫非要安邑出兵救援么?”“非也。”那幕僚搖搖頭捻須道:“安邑郡兵不過數千,久疏操練,兵甲不齊,守城倒還過得去,讓他們出城與數倍于己的賊寇作戰,八成是要大敗的以馮使君的膽魄,就算是主公相召,恐怕也……,援兵還得從西涼軍那邊想辦法。”

衛德臉一垮擺手道:“李、郭二人都賊滑得很,他們在河東只是要確保洛陽兵馬有路可退,不至被四面合圍,讓他們與賊寇死拼難,太難。”

“兵法有云: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白波賊乘興而來,鋒芒正盛時,二位將軍固然不欲與其爭鋒,但若是頓兵于堅城之下,勞而無功,二位將軍又豈會放過戰機?我衛家運城堡壕深壁厚,豈是區區奈何得了的?只消給二位將軍以及洛陽送封信去,這剿滅白波的戰功,我衛氏至少也能分到三成啊!”

“吳兄此言有理。”

“我等太糾結于利益得失,卻是不如吳兄看得深遠。”

那幕僚一句話說完,便捻著須,笑而不語,眾人則是紛紛出言附和。

衛德見狀,當即下了決心:“便如此,讓人給京城送信,告訴伯儒,讓他不要忘了將此事在朝中宣揚一番,以彰我衛氏之名!傳令下去,凡我衛氏之人,統統撤入城內,城外一片磚一片瓦也不能留,堅壁清野,與賊寇勢不兩立!”

“喏!”眾人轟然應諾。

老太公一聲令下,方圓數十里內,都開始動員起來了。

附近居民和衛家大多沾親帶故,此刻也都是凜然遵命,能拿走的東西就拿,拿不走的就燒,大有焦土死戰的意思。

城內數千私兵開始集結,保養武器盔甲,在城防各處演習操練:民眾也都劃…分了區域,隨時準備參與支援,在危急時刻,也不排除參加戰斗的可能性。

衛家人被激怒了!

數百年的世家,經歷過西漢末年,以及中平元年的大亂,依然屹立不倒,綿延至今,區區流賊。居然膽敢伸出骯臟的爪子,來摸虎須,甚至趁機敲詐勒索!

是可忍孰不可忍,拿這些流寇開刀,殺一儆百是唯一的選擇,這樣一來,再有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后來者,被貪欲蒙蔽雙眼前,就會好好想上一想了!

“相當堅決的堅壁清野,誓死守城的氣勢,井聞喜還要高上數倍,再加上雄偉得多的城墻,嗯,是場惡戰啊。”

“朱使君,你真的有成算,是吧?一定有的吧?”李樂算是樂不起來了。

本來想著在城下搜刮一番,然后耀武揚威的嚇唬衛家一下,就足夠收回走這一趟的成本了,誰想到衛家居然擺出了這么一副架勢。

這要是打不下城就只能指望邵太、韓暹送糧過來了,否則就只能餓著肚子回程!這種灰暗的未來,李樂只要想一下,就覺得頭皮發麻,如果真的發生了……他連想都不敢想了。

眼下,說什么都晚了,只能試著抓住王羽這根救命稻草讓他兌現諾言,攻破堅城,來個絕地大逆轉了。

王羽寬慰他道:“當然,君子一言軔馬難追某既然對諸位將軍說了,自然不會食言。”

“計從何出?”看到李樂如喪考批的模樣,楊奉、胡才也急了,

冉倆原本以為李樂已經見識過欽差的手段了,所以信心十足,結果只是空口白話的說了,這算是怎么個事兒?

王羽慢條斯理的說道:“綜合連日來的見聞,在下以為用諸位將軍以前用過的手段,是不太可能攻下運城的。”

廢話!白波三將一起在肚里大罵,這還用你說?

王羽看出了幾人的心情不過他也不計較,他先前那句話可不是廢話,要不是實地觀摩過,又聽老卒詳細講解過,他哪知道這時代到底有那些攻城手法,其中哪一些可以用來借鑒,然后衍生出新戰法呢?

“所以,想要破城用常規手段是不行的,須得行非常之法。”

見他說的煞有其事,三將也顧不上腹誹了,齊聲追問道:“這非常之法到底……”

王羽并不回答,而是笑問道:“諸位是何身份?”

“將軍?”官迷楊奉第一個搶答。

“錯!”

“賊寇?”李樂的答案最直白。

“不對。”

“哦俺知道了,是黃巾!”胡才最不忘本。

“沒錯,就是黃巾。”王羽點點頭,繼續淳淳善誘道:“黃巾是大賢良師的傳承,最擅長的是什么?法術!既然常規的法子都不行,自然要從本心中尋找答案作法破城,就是最佳選擇!”

“…”三將面面相覷,這個法子確實非常規而且不是一般的非常規,就算當年大賢良師三兄弟在世的時候也沒聽說過他們攻打哪座城,是用法術把城墻給轟開的。

兵不血刃奪城的例子倒是也有,可那靠的是內應,而不是法術。

這位朱小使君的嘴的確很能說,大有指鹿為馬的勁頭,可他人在城外,難道還能說服幾個內應出來不成?

“幾位想多了,內應是沒有的,我的辦法就是直來直去,衛家不是覺得有雄城可以依仗嗎?我就做法毀了他的墻,然后三位統率大軍殺進去就行了。”

“就這么簡單?”三將努力的在王羽臉上搜索著,哪怕能找到一絲一毫的不自然,都可以當做是破綻,進而提出質疑,然而,他們的努力是徒勞的。王羽神情鎮定,笑得云淡風輕,大有世外高人的風范。

“就這么簡單。”王羽鄭重其事的說道:“做法的事由在下來做,同時也需要各位的配合,首先,各位要盡快建一座法壇出來,名字叫做…風火七星壇!”王羽在心里抹了把冷汗,哥又抄襲了,這次抄的諸葛孔明。

“風火七星壇!”三將眼珠子瞪得溜圓,信心開始回升。

法術猛不猛,全靠名頭響!

名頭響亮,法術的威力就差不了,這風火七星壇之名,一聽就很威風了,施展出來肯定也是天雷地火,狂風大作,威力無窮!

要不說呢,對什么人,說什么話,王羽這話要是在酸棗說出來,公孫瓚等人肯定不鳥他,但黃巾軍本來就有神棍背景,跟他們說法術什么的,正好對題。

“除了建法壇之外,還要”見三將已經意動,王羽湊到他們耳邊又是一陣嘀咕,三人眼神飄忽,顯然心中尚存疑慮,不過卻都是點頭。反正現在也沒別的法子了,且死馬當活馬醫吧。

萬一靈驗了呢?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35:16

第九十三章 劍指何處

“蛾賊不攻城,也不圍城,更不肯走,他們到底在做什么?”衛德帶著一大群幕僚門客,登上了城樓,遠眺城外的白波軍陣,心下大惑不解。

“主公,似乎他們……在建祭壇?”回答的門客自己也有些不大確定,白波軍勞師遠征,沿路的聞喜、安邑都沒攻下來,糧道實際上已經斷了,現在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搶時間,實在沒理由在這里優哉游哉的建什么祭壇。

“建祭壇,做什么用?”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據說……”半晌,才有人接著說道:“某是冀州人,當年張角三兄弟在冀州興兵作亂,每逢大戰之時,聽說也是要設壇作法的。”

“真有此事?”衛德不大相信,他家是書香門第,兩個兒子題字的時候,分別以儒、道命名,儒家人對亂力怪神之類的東西,都是敬而遠之的,哪里會相信真有什么法術?

“移山填海,撒豆成兵的法術,應該是沒有的,不過,那法術還是有些效應的。”那幕僚聽出主家的意思,自然不會逆著衛德往下說。

“當年的所謂黃巾力士,就是與這祭壇一起成名的……”

“哦?請趙先生詳細說說,為我等解惑。”

黃巾力士的名頭,也曾經響亮一時,黃巾起義初期勢如破竹,尤其在冀州戰場上,很是威風過一陣子,各路官軍也是聞而色變,但這支兵馬具體厲害在何處,那就眾說紛紜了。

比較通常的說法,是張角施法過后,這些力士會變得力大無窮,渾身鋼筋鐵骨,刀槍不入;也有類似張角撒豆成兵,故而黃巾力士無窮無盡之類的說法。這些說法的可信度都不高,隨著張角兄弟身死,黃巾軍主力覆滅,也就慢慢無人再提,此時有人提起,眾人也都覺好奇。

“第一種說法相對符合事實,黃巾力士其實就是蛾賊中相對壯健的兵丁,平時的戰力不比尋常郡兵強,裝備也很差,有件皮甲的,都已經是小帥了。不過,每次張角兄弟登壇作法之后,他們就會變成一群怪物……”

“怪物?”

“嗯。”那冀州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刀槍不入是不可能的,刀砍槍刺,他們一樣會流血,會受傷,可除非受的是致命傷,否則他們就不會倒下,而是更瘋狂的拼殺;就算受了重傷,倒在地上,也會拼命向前爬,直到徹底斷氣為止……”

“咝!”包括衛德在內,眾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看看外面的軍營祭壇,再想象一下黃巾力士瘋狂作戰的場景,無不膽寒。

傳說雖然也很恐怖,但恐怖過了頭,就沒有足夠的真實度,也不顯得多可怕了。反倒是真相更恐怖一些,什么兵,能比不怕死不怕受傷的瘋子更可怕?

“莫非白波賊也會……那該如何是好?”衛德慌神了。

“主公勿憂,別說蛾賊沒有張角兄弟的能耐,就算有,他們又豈能奈何得了我衛氏的雄城?張角兄弟當年不也屢屢在堅城前面受挫嗎?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沒了騰挪的余地,以至走投無路了。”

“趙兄說的沒錯,各地的蛾賊戰前也會設法壇祭祀,不過沒聽說有什么特別的效果,無非就是鼓舞士氣罷了。這次的祭壇特別大些,想必也是蛾賊發現走投無路了,所以孤注一擲而已,不足為慮也。”

眾人七嘴八舌的出言寬慰,衛德的臉色漸漸轉好。他轉頭四顧身后的幕僚,微微醺然,衛家人才如此眾多,家財萬億,又適逢亂世,是不是也能厚積薄發,一舉……

正想到得意處,卻見幕僚中有一人眉頭深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衛德當下一驚,若是別人,他還未必會動容,但此人卻是日前獻計的那位足智多謀的吳夜吳仲明!

衛德緊張的問道:“吳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蛾賊另有狡計?”

吳夜供拱手,語氣深沉的說道:“還談不上看破了什么,不過,吳某心中確有疑慮。”

“先生何妨直言。”

吳夜并不推辭,指著城外祭壇問道:“主公,諸君,各位不覺得那祭壇太大,也太靠前了嗎?”

“咦?吳兄不說,我等還真沒注意到,看起來,也就五、六百步的距離,弓弩剛好射不到而已。”

“此中另有玄虛?”

“難道……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

衛家目前還沒有成為諸侯的跡象,但河東衛氏稱雄一方,早就是既成事實了。所以,能被衛家奉為上賓的,即便不是名士,也是小有名氣,為名士所看重并舉薦之人。

這樣的一群人,被稱為智囊也絲毫不為過,先前沒多想,此時得了吳夜提醒,很快就得出了差不多的結論。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衛德的反應卻沒那么快,他的長處在于斂財用人,對戰陣之事全無所知:“何者為明,何者為暗?”

“祭壇做法在明,亦真亦假;穴攻偷襲在暗,十有九中!”吳夜一語道破天機。

“穴攻?他們在挖地道?那該如何應對?”

“主公放心,雖然沒能在第一時間識破蛾賊的狡計,不過我等這幾天也沒有白費,該做的布置都已經做了……主公請看,那條水渠就是專為破穴攻所置。”

“穴攻之法,主要在于攻其不備,運城地處江湖之間,并不缺水,只消引水入城,發現地道出口后,直接引水倒灌即可,管教蛾賊有來無回。”

衛家的幕賓很多,卻沒有指定何人主事。不是衛德不想,實在是這幫人的名聲都差不多,難分高下,硬是提拔一人,就會寒了其他人的心。

這也算是種幸福的煩惱,名士太多就這樣。

截至目前,這種態勢體現出來的也都是好處。

守城的布置,眾人群策群力,事無巨細,皆是井井有條;有了難題,大家共策共力,互相拾缺補遺,很完美的完善了戰略戰術;再加上若有若無的競爭意識,更是驅使得眾人不遺余力。

好處這么多,又為何要改變呢?

不過,衛德還是有所偏重的,兩度獻計,每次都說到節骨眼上的吳夜,他就很重視。他點點頭,算是回應了眾人的寬慰,然后向吳夜問道:“仲明先生,你似乎仍有疑慮?”

“不瞞主公,夜確有疑慮。”

吳夜抬手指點城外祭壇,沉聲道:“據聞,蛾賊攻打聞喜時,也曾用過穴攻之法,結果被城內守軍引水倒灌,無功而返,蛾賊也非無智,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施故技,以圖僥幸?夜以為,他們興師動眾而來,必有所依仗,關竅就在這祭壇和穴攻之法當中!”

衛德追問道:“具體是何法?”

“夜不知。”吳夜搖頭。

“那,以先生之見,應該如何破之?”

吳夜不答,沉吟半晌,突然猛一抬頭,眼中精光一閃,道:“出兵!拆了那祭壇!”

城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下一刻,眾幕僚齊齊搖頭嘆氣。

“出兵?就為了吳兄的憑空臆想嗎?”

“誰能保證蛾賊搞這些玄虛,不是為了引我軍出動,設下陷阱,趁機反撲奪城?此議大大不妥。”

“標新立異也要有個限度,有堅城可守,卻偏偏要出城野戰,這不是拿衛家的安危開玩笑么?”

衛德倒是沒有附和,但眼中也閃過了狐疑之色,出兵之議,確實不是一般的不靠譜。

“并非吳某憑空臆想,白波此來,一路全無停留,兵鋒直指運城,豈能無因?如今賊軍糧道已斷,卻不急著攻城,而是忙著修建祭壇,暗中則挖掘地道,顯然將成敗皆付諸此舉。敵人想做的是什么不重要,只要將其破壞,賊眾就只剩潰敗一條路了,何樂而不為呢?”

吳夜爭辯道:“何況,穴攻也未必一成不變,入城偷襲不可行,他們或許打著挖空墻基的主意,水灌之法可以防備敵軍偷襲入城,卻未必防得住……”

“吳兄差矣。”

其他幕僚不肯示弱,當即反駁道:“若是普通縣城的城墻,蛾賊只要下定決心,挖空墻基倒也不難,可運城的城墻的厚度足有三丈余!蛾賊又不是真的螞蟻,又怎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么大的工程?”

“正如趙兄所說,蛾賊的祭壇雖大,但頂多也只能掩藏一兩個入口,就憑一條地道,想挖空墻基,又談何容易?等到他們挖到墻下,我軍自然也不會坐視,放水放煙,反向挖掘,以甲兵殺傷,兵書上的克制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何必非得冒險出城呢?此議斷不可取。”

“總之,不管蛾賊千般狡計,陰風苦雨,主公只須安坐中軍,我等群策群力,運城便穩如山岳,別說區區蛾賊,就算是傳聞中被捧到天上去了的那個王鵬舉來了,一樣只能在城下捧得頭破血流。”

“正是如此!”

衛德本來還有些猶豫,結果一聽王羽之名,他胸中一口悶氣直沖上來,騰的一下站起身,用力揮舞著手臂,喝道:“有勞諸君巡視城防,為我御敵,待大破蛾賊之后,我衛家未嘗不能借軍功而起,省得天下無人,任憑小兒囂張!屆時,德必不忘諸君,亦不負諸君!”

“遵命!”眾人大喜,齊齊起身應命,士氣頓時高漲起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38:15

第九十四章 灰飛煙滅

王羽這幾天很煩,白天他要忙著指揮挖掘地道,在祭壇上裝神弄鬼;晚上要忙著在地道里做布置,還要忙著應付白波三將,以及他們手下的資深將校。

他忙得不亦樂乎,一塌糊涂。

參考過白波以往所用的戰術后,王羽發現,也只有穴攻這招能做點文章了。但白波諸將卻不這么想,城內的爭論,城外也一直在進行著。

王羽開始還一一反駁,后來實在煩了,干脆祭起了呂布的絕招:不解釋!誰敢來問,他就用深沉的眼神盯著對方看,看到對方心里發毛,繼而心驚膽顫,最后丟盔卸甲的落荒而逃為止。

要不是得隱藏身份,他更愿意一腳一個,全部踹飛,省得這些傻蛋不做正事,整日在自己耳邊鼓噪。

所幸的是,白波軍的普通士兵,想法比較單純,聽說朝廷來的使者要做法破城,一個個都是熱情高漲,挖掘工作的效率也得以大大提高。就在白波軍抵達運城城下的五日后,地道已經順利的挖到了城下,正在橫向拓展中。

收到這個消息,王羽知道,自己的煎熬結束了。他下令召集眾將,進行戰前軍議。

“朱使君,糧草已經告罄,頂多三天,大軍就無糧可用了!”胡才到的最早,人還沒到,他的喊聲就已經清晰可聞,最近這段時間,他的怨氣是最大的,莫名其妙的被拉到運城,毫無戰果,糧草吃盡,眼看就窮途末路了,這叫他如何不憤怨?

相對而言,王羽越俎代庖的發號施令,儼然以主將自居這種小事,胡渠帥都已經忽略不計了。

王羽擺擺手,悠然笑道:“所以才要召開軍議,商討明日攻城事宜啊。”他心下不無遺憾,這種時候,手里要是再有把白羽扇就好了。

“明天攻城?地道不是才挖到城墻下面嗎?沒有地道,怎么攻城?三日之內,又怎么可能攻得下運城這種堅城?”胡才的喊聲越來越響,怒氣也越來越大,他很后悔,當時怎么就迷糊了,上了這種惡當。

本來他以為王羽的辦法是借祭壇的掩護,挖一條地道進城,以奇兵趁夜突襲,打開城門。這條計策雖險,但總有幾分成算,現在王羽分明是要將城墻挖倒,短短數日內,怎么可能做到這種事?

想把城墻挖倒,就得挖空墻基,一邊挖,一邊豎木樁,以免挖掘過程中發生坍塌。當工程進行到一定程度,放把火把木樁燒掉,順利的話,城墻就會倒下一塊,露出個豁口。

這種戰法的成功幾率,和城墻的堅固程度以及厚度都有很大關系。似運城這種規模的城墻,想要挖倒,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是很難成功的。這期間內,還得確保守軍不會搗亂,以白波軍現在的狀況,斷無可能完成。

“能不能攻得下,明日一見便知,胡將軍和各位將軍要做的,就是明天將部屬集結到祭壇前,待我施法過后,一舉破城!”

王羽的態度,激得胡才越發惱怒了,他手握刀柄,雙眼冒火,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個光會說大話的小毛孩。王羽冷然回望,全無畏懼,氣氛一下變得異常緊張。

楊奉急忙出來打圓場:“好了,老胡,來都來了,朱使君也這么說了,就算有什么不滿,總也得等到明天的戰果出來后再說吧?你現在鬧什么鬧?郭老大的援軍就在后面,就算明天攻城不利,咱們也是可以撤回去的。”

“撤個屁!”李樂氣哼哼的罵道:“去聯絡郭老大的信使已經回來了,他到了聞喜之后,就沒再往前走了,說什么要防備聞喜的兵馬出來突襲,我看吶,他就是知道沒好處撈,準備坐山觀虎斗了。”

“小李子,你也不要再說了,反正明天一切就都見分曉了,光是在這里嚷嚷又有什么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楊奉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好勸歹勸,算是勸住了李、胡二人,他轉頭看了看王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長嘆一聲,搖搖頭走了。

楊奉的心情,王羽也能理解,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自己的計劃若失敗了,朝廷的威信必然進一步下降,楊奉的招安大計勢必落空。可他若不支持自己,與朝廷的關系一樣難以維持,最終只能用反正已經來了這種借口,來自我安慰,并勸服同伴了。

在這個時代混,沒有名聲果然是不行的,做稱雄一方的諸侯不能沒名聲,當神棍也一樣得有名氣才吃得開。

嘿,王羽灑然一笑,也好,自己在這方面的名聲,就從明天開始,傳揚天下吧!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朝陽早早的從群山之后跳了出來,驅趕開淡薄的晨曦,將明媚的光揮灑在廣袤的大地上。

溫暖的春風從東南方吹來,掠過湖面,帶著微咸的氣息,運城南面的解池,是遠近聞名的鹽水湖。在這美好的春日里,王羽甚至有了和后世在海濱度假時的相似感受。

然而,即將要發生的事,卻是大煞風景的一幕。

王羽披頭散發傲立祭壇之上,手持一把桃木劍,身穿八卦道袍,配上他的冠玉般的面容,修長的身量,倒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

在他面前,三萬白波軍列成了幾十個巨大的方陣,遠遠鋪了開去,原野上,仿佛多出了一片黃色的草原,極為壯觀。

不遠處的運城城頭上,旌旗密布,衣甲鮮明,刀槍閃爍,殺氣湛然,城外這么大的動靜當然瞞不過衛家人,他們也是嚴陣以待,擺出了針鋒相對的架勢。

站在祭壇之上,兩軍之間,王羽看起來是那么的渺小,他自己卻從容淡定,待湖風稍息,他揚聲喝道:“弟兄們,告訴我,你們來自何方?”

一片靜默。

白波軍的兵卒都有些茫然。

以前打仗之前,渠帥們也會訓話,剛參軍時,聽聽還有些激動,后來聽多了,覺得也就是那么回事,不如實實在在喊兩聲搶錢搶糧搶女人來的爽快。

至于這種提問式的回答,就更是絕無僅有了,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王羽也不意外,他隨手在人群中指出一人,問道:“你說,你老家是哪里的?”

“我?我是雍州商縣人……”

“嗯,我知道那里,是個好地方。”王羽再指再問:“那你呢……”

一連問了十多人,答案五花八門,卻都不出河東左近,由此可見,造反這種事,也是有就近原則的。王羽隨問隨夸,不知道具體地點的,就用比較有普遍性的贊語回應;若是碰上他知道的,他還會特別點出那個地方的特色來。

“你們為何從軍?”王羽又問。

這一次的回應熱烈了許多,在剛才回答過問題的人都很踴躍,他們的熱情又帶動了其他人,熱烈的氣氛從前陣開始向后陣蔓延。即便離的太遠,聽不到前面說什么,也能通過同袍的轉述,了解到發生了什么事。

答案也是五花八門,但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天災,導致生活無以為繼,只能加入造反的行列。

“你們說,朝廷欺壓你們,不給你們活路,這話沒錯,但卻不是很準確……”

下面一陣騷動,連眾將校們都無法淡定了,倒是李樂沉穩得很,這種言論,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王羽說了,聽多了,也覺得滿有道理的。

“朝廷是什么?是天子嗎?是,也不是!朝廷代表的是天子的威儀,可朝廷的功過,卻不一定和天子有關。朝廷橫征暴斂,遇到天災都不肯撫恤黎民,但朝廷收刮的財富都在哪里?在洛陽的皇宮里嗎?全天下的財富都堆在一起,那將是何等龐大的一堆……”

“糧食、錢財、各式珍寶,都是很占地方的,皇宮再大,能堆得下嗎?何況還有土地,還有山林湖泊,還有礦產,這些都是搬不走的,天子富有四海,但這些東西他卻看不到也摸不著,逼你們造反到底是誰?”

王羽的聲音越來越高,語氣越來越激昂,他一指先前問過話的一名士兵,厲聲質問:“你說,是誰把你逼得無路可走?是誰讓你家破人亡?是天子嗎?是朝廷嗎?”

“不!不是天子和朝廷,是衛家!”

那士兵臉漲得通紅,用力推開同袍,走到祭壇下,高舉雙臂大聲喊道:“我家就在這里,就在運城,就在這鹽湖邊上!我家世代都靠撈鹽為生,雖然很辛苦,但只要將撈出來的鹽賣給官家,不私下販賣,日子就過得很很好,可后來,這鹽湖被人霸占了……”

他猛然轉身,瞪著通紅的眼睛,指著運城喝道:“霸占鹽湖,驅趕鹽民,逼得俺活不下去的,就是衛家,他們就在城里!”

“嘩!”軍列間的騷動加劇了,絕大多數人都有過類似的遭遇,更有很多人的苦主都和這運城人一樣。

衛家的地盤太大了,正如后世的名言所說:資本的原始積累是血淋淋的,普通百姓可能敢怒不敢言,但加入白波軍的人,都是豁出去了的,又有什么不敢說的?

軍卒們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對雄城的畏懼快速減弱,復仇的激憤逐漸上涌,血,開始沸騰!

“仇人就在眼前!”

王羽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不失時機的將桃木劍指向了運城,“他們有堅固的甲胄,犀利的弓弩,長槍短矛,鋼刀利斧……但,這不是你們畏懼不前的理由,想討公道,就不能怕流血犧牲!”

“我們不怕,如果他們從城里走出來,就算死,我也不會退縮,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答話的依然是那個運城人,他轉過身,對著數萬同袍揚聲高呼:“報仇,報仇!”

“殺進運城,報仇雪恨!”激動的情緒迅速擴散,一波高過一波的聲浪震天響起。

白波諸將駭然相顧,他們很久沒在屬下士兵身上見到類似的情緒了,只有在剛起兵的時候,才見到過類似的場景。再不,就是早先前輩們說過的,大賢良師振臂一呼之時,才有這樣萬眾一心的回應。

他們絲毫不懷疑,只要王羽一聲令下,大軍將化成巨,將敵軍吞沒,如果……沒有那道城墻的話。

那道城墻就像是堅固的堤壩,無論憤怒的巨有多高,有多猛烈,也可以從容的將其擋下,最終將巨攜帶的力量盡數反彈,反過來將白波軍淹沒。

不是他們沒膽子,這是多年來的經歷驗證過了的事實。

城頭,衛德已是面色如土,全靠了幕僚們的寬慰,以及腳下傳來的堅實感受,才讓他穩住了陣腳,沒有過于慌亂。

有堅城在,不要緊的!遲早要讓這些不知死活的亂民,知道跟千年世家作對,是多么無知愚昧的一件事!

王羽就像是沒看到白波眾將的臉色,也忘記了城墻的存在,他只是高聲吶喊著,將白波軍的情緒推上一個又一個的高峰!

“天道不公,想要討回公道,只能靠你們的勇氣,!想報仇的人,請舉起你們的手,握緊你們的武器,將你們的憤怒盡情發揮出來!”

“噢!”山呼雷動,刀槍林立!

“你們的憤怒,將會化成風雷,摧毀一切阻礙!”在眾人或是狂熱,或是呆滯,或是輕蔑的注視下,王羽緩緩轉身,舉劍指著城墻,口中念念有詞:“風輪火轉,地動山搖,疾!”

“轟!”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王羽的輕輕一指,居然有了回應!

那是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幾乎在同一時間,腳下的地面也晃動起來!

再下一刻,運城的城墻處,一股煙塵化成了巨龍,飛騰到了半空,直沖天際,然后化成了漫天煙霧,遮住了正緩緩升起的朝陽!

“要報仇的人在哪里?”眾人都驚呆了,將他們喚醒的是一聲雷霆般的大吼,以及祭壇一側,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從地下噴涌出的一股煙火!

白波將士終于意識到,眼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奇跡發生了!

祭壇上的少年,施展了不可思議的法術,風火并起,摧毀了運城的城墻!

城墻已經灰飛煙滅,再也沒有什么可以阻擋他們報仇了!

“報仇!”不知是誰發出了第一聲喊,隨后,震天般的喊聲湮滅了一切!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41:07

第九十五章 黃巾力士

“蒼天已死……”

蒼涼的戰號聲,仿佛蠻荒時代的呼喊,帶著不盡的憤怒和悲傷,再次回響在中原大地上。

這是這個時代最有特色的戰號之一,傳說中,大賢良師張角,就是一變呼喝著這樣的戰號,一邊撒豆成兵,召喚出了手下最強力的兵種——黃巾力士,并以之縱橫天下的。

不過,在張角兄弟死后,黃巾力士就成了絕響,盡管處處都有黃巾軍的影子,但那支傳說中的強兵卻再未出現過。

豪強們為之松了口氣,黎民們則充滿了遺憾和惋惜。曾幾何時,黃巾力士的傳說,是打破這黑暗世道的一縷光明,給他們帶來了不盡的希望。

傳說中,那些刀槍不入的力士,就是高呼著這樣的戰號,視死如歸的沖向敵人的。隨著災荒的擴大,這個戰號一次又一次的在華夏大地上響起,但傳說中的強兵卻始終未能再現。

白波軍對這個戰號并不陌生,但今天,當渠帥李樂跳下祭壇,高舉戰刀,縱聲狂吼的時候,有什么東西,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黃天當立!”萬眾響應,激昂的聲音從肺腑中奔騰而出,再沒有平時的沉凝、冷靜,只剩下了不盡的狂熱和激憤。

白波將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中只剩下了城墻處緩緩散開的煙霧,透過煙霧,城內的景象已經依稀可見!

“歲在甲子……”胡才終于收回了望向王羽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再找不到震駭和惶恐,剩下的只有一片血紅!

“天下大吉!”人群洶涌而前,陣型不復存在,化成了洶涌澎湃的黃色大潮,軍卒們忘情的呼喊著,他們眼中看到的不是血腥的戰場,而是夢想中的清平世界。

大潮在祭壇前一份為二,然后又在祭壇后面匯聚成一處,速度越來越快,瘋狂的向城墻處涌了過去。

“黃巾……力士!?”白波諸將中,只有楊奉沒有加入沖鋒的隊列,他駭然望著洶涌的人群,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盡管陰差陽錯的成了中堅,做了渠帥,但他對造反并沒有多少熱情,所以他才念念不忘的要招安。張角兄弟的下場,讓他引以為戒,造反是沒前途的,也許初時可以占到點上風,等官軍認真起來,義軍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黃巾力士了,他們可以用最簡陋的裝備,發揮出最強大的戰力,哪怕遇到名將皇甫嵩,帶領的大漢朝最精銳的北軍,也能打得有聲有色,不落下風。

可是,那只是傳說而已。

即便是張角兄弟,也不是每次打仗,都用黃巾力士出戰的。具體原因楊奉不知道,但他從未把希望寄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上面。

然而,就在今天,他親眼見證了黃巾力士的存在……

沒錯,黃巾力士不是仙法招出來的,而是用煽動和奇跡喚醒普通黃巾軍心底的某種情緒,讓他們陷入狂熱的狀態,然后,就無堅不摧了。

“黃巾力士?”王羽好奇的問道。

他聽說過這個名詞,不過是在神話傳說里,而不是在史書上。他今天所做的,只不過是根據黃巾軍的特點,結合現實狀況,把白波軍的戰力徹底激發出來,以達成攻破運城的目的而已。

怎么會突然跟黃巾力士扯上關系了?

“你,你到底是誰?”楊奉像是見到鬼了似的,騰地一下跳起身來,顫巍巍的指著王羽,“你不是朝廷使者,能驅使黃巾力士的,只有太平道的嫡傳者!你,你……”

“……”王羽著實發了會兒愣,這怎么又跟太平道扯上關系了,“楊將軍,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誒,黃巾力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沒看見有其他人加入啊?”

“你不知道?”

楊奉眼角抽動了幾下,他指著祭壇下的人潮,大聲喊道:“這就是黃巾力士!除了黃巾力士,沒有哪支軍隊能在六百步,甚至上千步外全力猛沖,到了敵人面前后,還能生龍活虎的保持著戰斗力!也沒有哪支軍隊能在傷亡過半,甚至傷亡殆盡的時候,還死戰不退!也沒有哪支軍隊,面對敵人的矛戈時,不用兵器格擋,而是合身猛撲,任由利刃刺穿身體,還揮舞著兵器奮戰!”

轉過頭,楊奉臉上也蒙上了一層狂熱之色,他高聲喊道:“你能使風火法術,又能驅使黃巾力士,怎么可能不是大賢良師的傳人?怎么可能是朝廷使者?你到底是誰?”

這個誤會貌似太大了點哇!王羽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圓了,承認倒是很簡單,說不定順便還能把白波軍給徹底收服了,可問題是,張角、太平道什么的,自己根本就一無所知啊。

怎么辦?王羽陷入了沉思,連指揮的責任都忘記了。

實際上,這場戰斗也用不著他指揮,想指揮也指揮不了。黃巾力士,是三國時代造價最低,最容易指揮的一支軍隊,除了指明敵人之外,指揮官什么都不用做,頂多就是跟著沖鋒陷陣。

迎接這支軍隊的第一波攻擊,并不是來自于守軍,而是王羽制造出來的余波。

天上下起了一陣碎石雨,以爆裂點為中心,向四周揮灑,那是城墻被爆破后,被拋到天上的磚石碎片。碎石雖然不大,但從高空落下,打在人身上,還是相當疼痛的。

城頭的守軍,就是被這陣碎石雨驚醒的,城墻處的驚變,造成了極大的混亂。

爆裂點附近的守軍,基本上已經死光了;離得稍近些的,也有不少人在劇烈的震動中摔倒,甚至摔下了城墻;離得更遠些的,則被嚇得目瞪口呆。

黃巾軍之所以爆發,除了王羽先前的煽動之外,這所謂的風火法術,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法術不但摧毀了一段城墻,更重要的是,王羽當時裝得太逼真,白波將士依稀從他身上看到了傳說中的大賢良師,于是徹底狂熱起來。

對黃巾軍來說是奇跡,對衛家人來說就是噩夢!

幸好有這陣碎石雨,它們不但讓守軍們恢復了清醒,而且還能給敵人造成妨礙,延緩對方的沖鋒,從而給自家留出整軍防御的時間。

這是北城守將的第一個念頭。

“來人吶!”召集起一部分親衛,守將飛快的指點著戰場,對親衛們吩咐道:“堵住缺口,不要讓蛾賊沖進來!”

仰頭看了看,他又大吼道:“讓城墻上的弓弩手,快點就位,從兩翼射殺蛾賊,不要讓他們肆無忌憚的沖擊缺口!快,快點行動起來!”

此人算不上什么名將,但也是從郡兵中脫穎而出的將才,指揮不算多出彩,但面面俱到,也沒有絲毫破綻。

“秦風,這,這能擋得住嗎?”

巨響傳來時,衛德和他身邊那群名士幕僚,都被嚇趴了,有幾個甚至還失禁了,被碎石雨一砸,這才哭喊著跳起身來。

眼見這幫人靠不住了,又聽到家將的大吼,衛老頭算是找到了點主心骨,步履蹣跚的走到守將身旁,詢問形勢。

“主公放心。”秦風一抱拳,沉聲道:“蛾賊的妖法雖然厲害,但運城的城墻卻也足夠堅固,被雷火轟破的缺口,只有兩三丈罷了,頂多能容納下七八個人并肩,蛾賊的兵力完全施展不開。只要缺口處以心腹精銳據守,只要撐過最開始那段最危險的時間,就不要緊了。”

衛家有錢,兵也多,除了在城墻上據守的,城下還有不少預備隊。

堵缺口,城上的守軍一時是指望不上了,整隊,恢復士氣都需要時間。而城內的預備隊受的影響卻不是很大,而且也在第一時間趕過來了,以秦風的想法,堵住缺口應該不難。

黃巾軍最大的缺點就是精銳不足,缺口雖然大了點,但只要發揮精銳多的優勢,擋住鋒芒,等弓弩手整好隊,用箭雨覆蓋敵人的后隊,很快就能扭轉局勢。

“那就好,這樣老夫就安心了。”衛德撫著胸口,驚魂未定的長吁了一口氣:“只要渡過此劫,老夫必當保舉于你。”

“多謝主公!”秦風心中憂喜參半,喜自不用說,前程富貴到手,誰能不喜?憂,是他看到城外的景象后,才生出來的。

那陣碎石雨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哪怕是前鋒,黃巾軍的裝備也僅僅體現在武器上,他們手里拿的是刀槍,而不是木棍、草叉,跟本不存在甲胄。

雨點般的碎石打在他們的身上、臉上,秦風遠遠看著,眼皮都是一陣抽搐,結果那些蛾賊別說停步躲閃,他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還是人嗎?秦風心中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他想起了先前名士們的議論,一個名詞浮現在他的心頭,恐懼隨之而生,將他的心狠狠的揪緊,擰成了一團!

在這股莫名的恐懼的驅使下,秦風聲嘶力竭的命令道:“放箭,放箭,不要管齊射不齊射的了,能開弓的,都把箭放出去!”

“崩,崩,崩!”

弓弦聲連響,箭雨雖然有些稀疏,也沒多大準頭,奈何白波軍的隊列實在太緊密了,一波箭雨落下,激起一波血花飛濺!

然而,秦風心中的恐懼卻絲毫沒有得到緩解,而是更濃了,因為,他沒有聽到哪怕是一聲慘叫!

只要沒有命中致命要害,中箭者就只是微微一滯,然后看也不看的掰斷箭桿,繼續奔跑!命中要害者,依然保持者前沖的狀態,直到力不能支,這才摔倒在塵埃之中,饒是如此,他們還在地上扭動著,拼命要向前爬動!

只有那些被強弩命中的人,才顯得比較正常,強弩的力道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中箭的人雙腳離地,倒飛出去,之后也不會再有什么動作。

然而,可怕的是,就算被強弩射中,那黃巾軍士依然沒有發出慘叫,頂多也只是悶哼一聲,或者中斷了呼喊戰號!

“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

“黃巾力士……”秦風開始顫抖,在兩軍短兵相接的最后一刻,他大吼道:“頂住,給我頂住,他們也是人,不是鬼怪!”

絕望的嘶吼聲中,白波軍順著缺口,沖進了運城!(。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43:52

第九十六章 一戰定河東

激戰!

在最初那一刻,的確是長戰。

血花飛濺,第一批沖進城的白波軍,撞了嚴陣以待的守軍。

數人之力,當然抗衡不了列成半圓陣,數十人同時砍刺出的刀槍。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敵人的陣型和面貌,就已經多處受創了。

“似乎很順利……”秦風這樣想,衛德這樣低語,名士們也這樣期盼著。

不過,也就是似乎而已,他們很快就驚駭欲絕的發現,當年的黃巾力士為何享譽盛名了。

當先的幾個黃巾軍受創之后,并沒有倒下,而是拋下兵器,用雙手死死的攥住了砍刺進身體的利刃!鮮血從傷口中泊泊流出,手上也是皮開肉綻,混雜在其中的,是難以想象的劇痛,以及轉瞬即逝的生命力。

然而,就是這樣的垂死之人,卻爆發出了無以倫比的力量,無論刺殺者如何用力回奪,都無法將兵刃抽回!就在其他人準備對傷者施以進一步的打擊·以盡早結束這種街時,缺口中又有人涌入。

新來者似乎參考了同伴的結局,不認為自己能抵擋住來自多個方向的攢刺,所以,那幾人踏在殘桓斷壁之上,借著居高臨下之勢,高高躍起,合身猛撲向敵人!

守軍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種完全不講理的進攻·只能手忙腳亂的舉起兵器,試圖將這幾個飛將擋在半空。

不過,他們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操練,完全行不成配合,再加上那幾個兵器被攥住收不回來的,壓根就沒形成有效的防御。

參差不齊的攻擊可以奪走那幾個飛人的性命,但卻阻止不了他們的下落!尸體重重的砸在陣列之中,引起了一陣混亂。

幾乎就在同時,最初突入的幾個黃巾兵也呼出了最后一口氣,最后的眼神中·分明帶著欣慰和滿足!

兵器被攥住的守軍顧不得心中的疑惑和驚駭,奮力回奪兵器,想要盡快恢復戰力,然而,下一刻,他們終于明白了對方的欣慰從何而來。

前兩批沖陣士卒的慘死,絲毫沒有影響到后來者,他們以更猛烈的勢頭,從城墻缺口猛撲進來!而此時,連殺兩撥敵兵的守軍·已經不復先前之勢,他們的隊列不再嚴整,士氣也不復之前的高亢·甚至還有一些人,連兵器都抽不出,或被壓在了尸體下面!

此消彼長,局勢也迅速的扭轉著!

“殺!”黃巾軍第一聲戰號以外的呼聲,發自渠帥李樂之口。

跟一心想得到招撫,混個正經出身的楊奉不同,李樂是造反世家,他老爹是追隨張角的第一批黃巾渠帥·他的少年時代·就是聽著黃巾力士的傳說渡過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聽到王羽的計劃后·就鼎力支持,不惜冒著全軍覆沒的風險·和得罪郭太的后果。

現在,他發現自己來對了,他不但有機會向雄霸河東的衛家討還公道,還能親眼目睹傳說中的黃巾力士是如何誕生的,并且統帥著……不,是與黃巾力士一起并肩作戰!

當年老爹就是這樣戰死沙場的嗎?比起被官軍圍剿而死,或者被俘虜后坑殺,再或在逃亡的路上饑寒交迫而死,現在這個,才是男人應有的死法!

永不退縮,死而無憾!

“蒼天已死······”身后的戰號聲連綿不絕,如海潮般澎湃不息,李樂熱血上涌,大呼酣戰。手起刀落處,幾個來不及抽兵器的守軍翻身而倒,李樂象是一枚釘子似的,直直的插入了敵陣之中!

“黃天當立!”黃色的潮水隨之涌入,以求死般的礀態,撲向了守軍。

前鋒一般都是敢戰的精銳,都有配置真正的兵器,但沒有兵器的黃巾軍也不肯落后,因為沒有兵器,他們跑的更快,不少人都越過前鋒,擠到了沖鋒陣列之中。

這些人沒有影響前鋒突進的速度,反而加速了,因為沒有兵器,他們的唯一進攻方式,就是合身前撲!

撲上,可能會被對方的兵器砍刺而死,那不要緊,他們可以趁機抓住敵人的兵器,為后面突進的兄弟創造戰機;也有人躲過了敵人的刺殺,卻奈何不了敵人的甲胄,衛家的家業遠在王家之上,王匡的私兵裝備都那般豪華,衛家私兵又怎么會差了?

守缺口的都是精銳,身上穿的都是鐵甲,甲葉簇新,寒光森然。

然而,就算鐵甲,也抵擋不了黃巾軍的亡命攻擊,他們用拳頭木棍砸,用牙齒咬,用手指戳,用盡一切可以用的方法,誓死要給敵人造成傷害。

勝負的天平開始傾斜,并且快速的向下滑落著!

“非常······壯烈。”望著缺口處的激戰,王羽心神巨震,這只猛獸是他親手放出來的,但他確實沒想到,居然有這驚人的效果。

楊奉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正常狀態下的白波軍,是不可能有這么兇猛的。否則,哪怕沒有王羽的風火之術破開城墻,又有猛將在城中,可聞喜那樣的縣城,一樣也只有被一鼓而破的命。

望著王羽的側臉,楊奉心中象開了鍋似的·司徒王公這次送來的使者,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前方,戰況愈發激烈了。

兩邊城墻上的弓箭手本來已經漸漸被組織起來,散射變成了齊射,箭雨的殺傷力正在增強。然而,被缺口處的兇猛廝殺所驚,同樣被黃巾軍大隊的亡命攻勢所震懾,弓箭手的士氣迅速滑落,很多人甚至雙臂顫抖·拉不開弓弦了。

黃巾軍的沖鋒沒有戰鼓助威,一是戰鼓本就很少,二來鼓手們也都加入了沖鋒的隊列,沒人敲鼓了。

然而,萬人洶涌前沖帶起的腳步聲,隆隆而響,比戰鼓更有威勢!沖天的戰號聲,震得清朗的天空都蒙上了一層煙云,本就是驚天之勢,又何須鼓樂助威?

這么兇猛的敵人·還有妖法相助,這要如何抵擋?

對,就是妖法!不是妖法的話,怎么好好的人,會變成怪獸一樣的生物,兇猛如斯?

缺口的防線,很快就變得支離破碎了。事發突然,敵人的變身又始料未及,無論從心理上,還是其他方面·守軍的準備都嚴重不足。

李樂已經殺紅了眼,徹底陷入了瘋狂狀態,他身邊的親兵什么的·也失了理智,沒人提醒李樂奪取城門,攻占城墻等制高點,或者封鎖敵人的逃路。

這些攻城時必要的注意事項,都沒人理會,白波軍的眼中只有殺戮。

頭上沒有黃巾者,殺!舉刀相向者,殺!敵眾我寡·殺!

在白波軍瘋狂的沖擊下·守軍崩潰了。

運城臨河而建,只有三座城門可以用于圍攻。黃巾軍只有三萬眾·做不到在三個方向,都對城里的守軍形成壓倒性優勢·為了防止被各個擊破,其他兩處城門方向,王羽只布置了少量人馬監視。

在如今這種形勢下,那兩座空出來的城門,就起到了圍三闕一的效果。

守軍不愿意繼續跟黃巾軍拼命了,打贏敵人也是死,打輸也死,敵人看起來就像是撒豆成兵變出來似的,無窮無盡!最關鍵的是,最大的依仗—城墻已經灰飛煙滅了!

這種仗叫人怎么提得起勁頭打?

趁著敵人還沒徹底圍上來,趁早逃命才是正理。

開始是東西兩個城門零星出現逃兵,他們丟掉武器和盔甲,用繩子滑到城墻腳下,然后飛快逃離,水性好的,甚至直接跳進了河里或者湖中,一個猛子躥出老遠,回頭再看運城時,也露出了欣慰和滿足的笑容——那些猛獸總不會渡河追來吧?

繩子很快就不夠用了,為了爭奪逃生的名額,守軍甚至發生了小規模的火并,直到有聰明人打開了城門,潰兵們這才扔掉了武器,成群結隊的從城門離開,漫山遍野的逃了開。

北門的情況稍好,在守將秦風的努力下,守軍只是動搖,還沒有發生潰逃,實際上,他們也沒處可跑,城門外是無窮無盡的黃巾大潮,城內的黃潮正在成形之中,他們能跑到哪兒?倒是城墻上還算安全。

可是,隨著局勢的進一步惡化,秦風的嚴令,衛德的厚賞,都不管用了。

靠近東西城墻的人,丟下弓箭,往那兩個方向跑。路程雖遠,但未必來不及,反正城里的黃巾軍只是兇悍,卻沒有控制城門,關門打狗的意思,逃生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發現大勢已,秦風也只能勸衛德及早突圍,只不過,想達成這個目標,卻不是一般的難。

“不,不!”

sp;老頭瘋狂的嘶吼著:“河東衛氏的歷史,可以上溯到西周康叔!是千年世家啊,千年!我衛家有家財億萬,良田萬頃,更有名士無數,甲兵近萬,更有雄城可依,富麗堂皇的府邸,怎么可能讓一群賤民踐踏?我不走,秦風,我命令你,把蛾賊趕出,殺光他們!”

名士們已經開溜了,主公正在氣頭上,顯然不合勸諫,等以后再說吧……嗯,也許沒有以后了,看白波軍的架勢,其他幾座塢堡恐怕也難以幸免,還是盡早換個主家才是正理。

樹倒猢猻散,身邊徹底冷清下來后,衛德終于恢復了理智,面對忠心耿耿,猶自要保護他突圍的秦風,老頭慘笑道:“沒用了,晚了,現在逃也逃不了,那些蛾賊已經殺瘋了。秦風,你自己走吧,洛陽,告訴伯儒,讓他給老夫,給衛家報仇!”

秦風還待再勸,老頭卻語聲轉厲,須發皆張的厲喝道:“老夫是衛家之主,何等尊崇,焉能落入亂民之手,受辱于卑賤之人?今日既落得如此下場,有死而已!”

說罷,老頭猛的推開秦風,縱聲從城樓上跳了下,腦筋迸裂,當場身死。

遠遠望見了這一幕,王羽雖不知死的是誰,但他已經可以想到戰局,以至天下大勢的走向了。

“河東已定!”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46:29

第九十七章 仙法之秘

城內的廝殺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在后方觀戰的王羽本來擔心大勝后的白波軍會放火燒成,但也不知道是他把引火之物都收繳了的緣故,還是白波軍沒有這個習慣。總之,城內的殺戮雖然慘烈,但一直沒有大股濃煙升起。

王羽放了心,轉頭伸手,道:“楊將軍,大勢已定,一起進城看看吧?”

“呃,好……”楊奉一直就那么呆呆坐在祭壇上,愣愣的應了一聲,遲疑著伸出手時,卻瞥見祭壇下幾個灰頭土臉的老卒,他心中一動,婉拒道:“還是使君先行入城吧,某的腿很是酸麻,一時走不得路,稍待片刻才好。”

“也好。”王羽點點頭,自顧自的進城去了。對楊奉的評估又高了一些,此人的心思還是很細的。

等王羽走遠,楊奉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身,三五步就下了祭壇,沖到老卒的面前,把那幾名老卒嚇了一跳。

“地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你們到底做了什么?那城墻到底是怎么塌的?”楊奉哪管對方驚訝不驚訝,將心中憋了很久的問題一股腦的問了出來。

因為憋的太久太難受,把問題問出來后,他竟是有了種溺水獲救的舒暢感。

“咦?楊帥……”老卒下意識的回答道:“呃,是小天師的法術啊,風火輪轉……”

“某當然知道是法術!”楊奉很郁悶的措著詞:“誒,我問你的不是這個,是他作法之前,在地道里都做了什么?從頭說,越詳細越好!”

他可不想在這個當口上被當成嫉賢妒能的人,經過此戰,王羽在白波軍中的威望,恐怕已經可以與張角兄弟比肩了,對這種人嫉賢妒能,就算是渠帥,也一樣沒好果子吃。

楊奉只是想旁敲側擊的得到法術的真相,這么強力的法術擺在眼前,不設法學到手,豈不是暴殄天物?哪怕學不到全部,學個皮毛也行啊。

這幾個老卒是王羽特別留下,幫忙做輔助工作的,直到最后一刻,他們還在地道里面,如果說除了王羽之外,誰對這個法術最了解,自是非這幾人莫屬。

“作法之前?您都知道的啊,小天師讓人挖地道,說不用太寬敞,差不多容三五個人并行就可以……挖到墻根底下的時候,他也沒讓人太過深挖,就是在墻基底下挖出了幾個長條形的縫隙,然后他說要找幾個木箱子,一時來不及做,我們就挖了幾口棺材,當時他的臉色有點怪,不過也沒說什么……”

老卒的敘述有些凌亂,也有些瑣碎,但楊奉并沒感到不耐煩,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真相往往就隱藏在細節之中。

“也就是說,法陣是設在墻基下面的,要用木箱……嗯,木生火,這倒是沒錯,可是火生土,這風是哪兒來的呢?火土相生,火是怎么轟破城墻的呢?真奇怪,你們等等,某記一下……”

楊奉的學習態度很認真,幾個老卒互相看看,眼中卻都有一絲鄙夷之色。想學小天師的仙法?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資質?當了這么多年渠帥,都沒學到,照貓畫虎就能成功了?

能學成仙法之人,都是上天眷顧的天命之人,就像當年的大賢良師一樣,哪里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效法的?

將前面的內容想了又想,不管能不能理解,統統都記在了腦子里,楊奉又問:“然后呢?”

“然后,就留了幾條點火的引線,引線浸了油,有十幾丈那么長……最后把在城墻下橫向轉彎的那段地道用磚石封死,就大功告成了。再后面就是今天早上,一聽到小天師的信號,就立刻點火……”

老卒突然一拍腦袋,得意的向幾個同伴笑道:“呃,對了,小天師還提前讓人挖了一條藏身洞,告訴咱們點火之后,立刻就鉆進去,用厚木板頂住洞口……開始老王他們幾個還不大信服,想往外跑,被俺硬拉了進去,結果怎么樣?小天師的法術果然厲害吧?”

“可不?張大哥這次可是救了大伙兒的命啊。”另外幾人也是沒口子稱贊,驚嘆之中,不無幾分余悸。

楊奉能理解,后來從洞口中噴出的煙火,已經說明了一切。距離幾百步外,余波都有這等聲勢,首當其沖的人或物,除了粉身碎骨,還能有別的下場?運城的城墻不就是明證嗎?

雖然還沒去具體查看過,但遠遠望幾眼,楊奉就能估出個大概了。

運城的城墻比白波壘的還要厚幾分,超過了三丈!而且材質也不一樣,白波壘的那個是土墻,堅固程度比運城磚石結構的城墻差很多,能把這樣的城墻轟上天,得需要何等巨大的力量?除了法術,確實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解釋。

“問題可能就在于……那木箱里面到底裝了什么東西。”前思后想了一番,楊奉得出了一個結論。

老卒齊齊搖頭:“沒什么特別的東西,就是平時做法事,做符水的那些東西,鹽硝、硫磺什么的,很普通……”

“沒有別的?”楊奉也很納悶。

這些東西確實很普通,鹽硝、硫磺都是引火之物,開壇做法事必用,此外,鹽硝還是符水的主要原料之一,情況允許的話,各地的黃巾軍都會在軍中常備這些東西。

河東、并州、雍、涼都盛產此物,白波軍借了地利之便,儲備尤其充足。

這次被王羽盡數調用,看來,那風火之術,與這些引火之物的確有關,不過這也是正常現象,就算是大賢良師三兄弟,做法的時候,也是需要一些媒介的,而不是憑空將法術召喚出來。

“別的啊?這可不好說。”張姓老卒煞有其事的搖搖頭,卻不肯說話,楊奉一看就明白了,當即一揮手,道:“知道什么就趕緊說,等回頭家眷遷過來,某許你家先選一百畝地。”

“謝楊帥!”張姓老卒大喜,其他幾個人卻都嚷嚷著不依,楊奉接連又許出去了百多畝水田,眾人這才消停下來。

王羽當初招人的時候,明言說要不怕死的,真要死在地道里,必重重給筆撫恤。現在幾人都毫發無傷的出來了,王羽卻進了城,他們不知道那筆重賞能不能兌現,正惶恐著呢,可沒想到,賣消息都這么有賺頭。

幾人心里都在打主意,這次大勝之后,將運城到永濟的衛家故地都占下來,大軍就有了休養生息的地方,應該就不用再過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自己這把年紀,也沒必要繼續在軍中混飯吃,討些田地種,閑來給人講講這些日子的經歷,日子想必會很有滋味吧?

“棺材里面,肯定有其他東西。”張姓老卒確實是個有心人,他注意到了很多別人沒留意的細節:“送進小天師軍帳的鹽硝和硫磺,總共有幾百斤,等他裝好箱,抬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十口棺材,每口都有百十斤重,這重量……”

“翻了近倍!”楊奉眼中精光一閃。很顯然,那里面摻了別的東西,他捏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到底摻了什么呢?”

“楊帥,您別怪老朽多嘴。”張姓老卒語重心長的勸道。

“這道統傳承啊,可不一般,小天師的秘訣怎么可能隨意示人?再說,這種東西也是要靠機緣和資質的,當年大賢良師收了那么多徒弟,最后又有幾個傳承了真訣的?一個都沒有!否則,這些年各地的兄弟們歷經了那么多兇險,黃巾力士怎么會直到今天才重現?”

“有道理。”楊奉心下釋然,他發現自己確實有些著相了。

這樣的法術,連大賢良師都不懂,自己怎么可能一學就會,資質這東西是最可遇不可求的,還是巴結著朱使君,把衛家剩下的四座塢堡都攻下來再說。

轉頭看看張姓老卒,楊奉沉聲吩咐道:“你不錯,以后就在某軍中參贊吧。現在,你去召集人手,收集鹽硝、硫磺,越多越好,明白嗎?”

黃巾軍的身份帶來了諸多無奈,人才就是重大制約。

衛家要找幕僚,只要把風聲放出去,當地,或外地的名士高人,就會蜂擁而來,把門檻都踏破,可楊奉就沒這待遇了,名士是肯定不會有的,頂多也就是在行伍之間,找幾個相對腦子靈活的出來。

“喏!”老卒大喜,連忙應諾,然后拉著幾個同伴,開始分派任務了。

運城雖下,但衛家還有四座大塢堡,十余座小塢堡,小天師雖然神威無雙,但也難保衛家人不負隅頑抗,施法的準備還是要做足的。

見新屬僚辦事得力,很有章法,失望之余的楊奉也不無欣慰。舉目四顧,他心中更是涌起了陣陣豪情,有了兩河之間的這塊沃土,白波軍的聲勢必將傳遍天下,這樣一來,朝廷封賞的官職,肯定不會小了。

當然,在那之前,一定要把朝廷的使君,朱小天師伺候好了才行!

楊奉打定主意,不在尋根問底,而是將秘密藏在心底,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這么想著,他快步朝城內走去。

“原始黑火藥的威力,果然很一般啊。”站在城墻缺口前,王羽搖了搖頭:“放了近千斤火藥,居然只炸出這么個小口子,要不是煽動工作做的好,裝神弄鬼也得力,這勝負真是很難說呢。”

硝石、硫磺加木炭,王羽塞在棺材里,用以進行爆破的,當然只能是黑火藥。

前兩樣材料,在這個時代已經應用得很廣了,木炭這東西更是司空見慣。研究過黃巾軍有能力進行的攻城戰術后,以穴攻的模式,展開地下爆破,就成了攻打運城的唯一選擇,這也是可行性最高的策略。

現在看來,效果很一般,若是用更高級點的炸藥,以當時的布置,說不定半面城墻都會坍塌。

當然,效果不足,除了火藥威力有限之外,城墻的堅固程度,可能也是主因之一,這些因素下次都要考慮到才行。

不過,總體效果還是不錯的。王羽點點頭,這招就算無法對城墻造成決定性的破壞,對雙方士氣的消長也能起到相當大的作用,基本上還是很不錯的。

王羽不準備推廣火藥,這個時代的基礎技術還不夠成熟,從推廣到應用要很長時間,等工匠們能造出原始的火槍,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

既然對提高技術、生產力都沒有太大幫助,還不如留在手里,當做攻城的秘密武器,用在關鍵時刻呢。

確定了效果,王羽也不多做耽擱,悠然邁步,向城內走去,戰事已經結束,現在是檢閱戰果的時候了。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49:38

第九十八章 萬眾皆歡騰

因為很快就分出了勝負,所以,這場戰斗的傷亡者并不是很多,但勝利后,絕大多數白波軍都癱坐在地上了。
精神上的亢奮,可以在一定時間內,讓人發揮出超常的力量,像是服用了超量的興奮劑似的,但后遺癥無疑也很大。

亢奮時,身體感受不到疲勞和傷痛,但在敵人消失后,興奮勁開始消退,這些感覺就會從身體各處涌出來,比先前的勢頭更猛。

就算沒接觸到敵人,也沒受傷,但長距離的沖鋒本身就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這是名為黃巾力士,實際上就是宗教狂信徒的可怕之處,同樣也是他們的弱點。

如果敵人以一部分兵力詐敗,避過黃巾力士突擊的鋒芒,然后以伏兵突襲,那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挽救不了黃巾軍的敗局。

所以張氏兄弟失敗了,這種模式的確不能常用,更不能指望靠這一招吃遍天下。

這就是進城之初,王羽第一時間的感受。

然而,下一刻,他卻發現,自己的估計有點偏差,因為隨著他的出現,本已癱軟在地上的士兵卻紛紛站了起來,忘情的歡呼著,一場盛大的檢閱儀式就此展開。

大多數黃巾兵并不認識王羽,三萬人的大方陣,縱橫綿延數里,站在隊伍中間或隊尾的人,哪可能看得清王羽的相貌?

不過,王羽身上鼻件道袍,所有人都是認識的。

今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這場夢到底什么時候開始的,大家都不知道,但小天師揮劍前指,雄城灰飛煙滅的那一幕,卻永遠刻在眾人心中。

正因為看到了那一幕,自己才感覺憤怒和悲傷化成了力量,從四肢百骸中,源源不斷的涌出來,讓自己變得力大無窮,身輕如燕!

那一指,為自己指明了方向,讓自己的心中充滿勇氣,一往無前!

憤怒化成了火焰,隨著小天師的一指,摧枯拉朽,無堅不摧:拿在手中,則有如上古神兵,可以斬荊披辣!

悲傷化成了狂風,囊在身上,有如最堅固的甲胄,消除了疼痛,消除了恐懼,將傷痛盡數轉嫁給了敵人!

從前看似強大,難以匹敵的敵人,在自己面前倉皇逃竄,不敢稍做停留,亦不敢回頭張望!看似高不可攀的運城,如今,已經踏在自己腳下!

這一切,都是從前難以想象的奇跡,將這些奇跡展現出來的,無疑就是高踮在祭壇上的那個人!

道衣似火,木劍如炬!

循著小天師的指引,眾人前赴后繼,視死如歸:如今大功告成,眾人能做的,只有忘情的歡呼,將榮譽和尊崇毫無保留的奉上!

“小天師!”

“法力無邊的小天師!、“救苦救難的小天師!”傷痛、疲憊再次消失,白波將士高舉著武器或雙手,用盡全力的歡呼著,叫喊著。為了更清楚的看到心目中的神明,他們翻上了墻頭,爬上了屋頂,也有人拼命跳躍著,只為了看王羽一眼。

這是發自內心的擁戴,王羽可以斷定,只要自己想,以這個小天師的虛假身份,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城內的三萬將士收歸麾下,將整個白波軍都收入囊中,也不在話下。

“小天師,末將”胡才出現在了,他臉上的表情半是愧疚,半是狂熱,倒是狂熱占得比重更大些。愧疚無疑是針對先前對王羽的懷疑,胡才也是個直腸子,心里藏不住事,什么都擺在臉上。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王羽微笑著擺擺手,然后清晰的看到,狂熱,徹底覆蓋了這位黃巾渠帥的雙眼。

“小天師,您是天公將軍的傳人吧?一定是的!請您打起天公將軍的旗號,統率天下黃巾吧!白波軍十萬將士,就是您最忠實的追隨者!”李樂的情緒更激動,說的話也更直白,他的話,引起了周圍一片熱烈的呼聲。

“小天師是太平道的傳人!是上天派來拯救咱們的!”“小天師,請您接掌黃巾軍的大旗,帶著咱們開辟出一個清平世道吧!”“小天師……”

看著一張張熱情洋溢的臉龐,聽著一聲聲發自肺腑的呼聲,不得不說,有那么一瞬間,王羽有些心動。

不過,他最終只是微笑著向眾人揮手,并沒有回應這些呼聲。

成為黃巾軍的天公將軍?這種想法很有誘惑力,盡管黃巾起義最強勁的勢頭已經過去了,但天下各地的黃巾依然層出不窮,如果能都集結起來,怕不有百萬之眾。

不過,想把這些黃巾都集結起來,根本就是無法完成的任務,那需要轉戰數州,還得經過很多勾心斗角。李樂、胡才對自己崇敬有加,但其他人怎么想就很難說了,單說掌控白波,他就先得想辦法擺平郭太和韓暹。

對付郭太,王羽沒什么壓力,此人熱衷于劫掠,甚至還勾結了胡虜,死不足惜。但韓暹卻是個沒多少野心的,他只想著安穩度日,想必黃巾軍中跟他想法類似的也不在少數。

這次打運城,自己借鑒了后世的經驗,先煽動,然后擺個很酷的造型,秀了把法術,成功的激起了白波將士的妻氣。但這種法子不可能反復用,用了也不見得次次都有效果。

張角兄弟是職業的神棍,變戲法的套路應該比較多,自己可沒那種本事,王牌特工掌握的技能很多,但絕對不包括變魔術。

等到受了挫折,厭戰情緒就會開始蔓延,白波軍的士氣必將大幅下降,自己若是只圖眼前的利益,貿然接掌黃巾戰旗,將來肯定要吃大虧。

除了黃巾軍本身的問題之外,外間對黃巾軍的看法也很致命。

如果在身上打上黃巾的印記,那就得跟三國時代的絕大多數名將、謀臣說再見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徐晃和楊奉,照書里所講,徐晃最初只是河東的一名小吏,楊奉有了朝廷封的官職后,將其召入麾下,委以重任。結果跟曹操對上之后,徐晃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楊奉只能徒呼奈何。

三國時代對忠義看的還是很重的,呂布換了一次領導,就被罵成三姓家奴。徐晃這次叛變,卻沒留下任何污點無論當時還是后世,沒一個人拿這個經歷說事兒。

為什么?因為楊奉是白波軍,哪怕已經投靠了朝廷,為保護皇帝和西涼軍殊死作戰過了,在世人眼中,他仍然是賊!徐晃從賊窩叛走,世人當然無須責難,棄暗投明有啥值得大驚小怪的?

以泰山王鵬舉身份王羽若是遇上趙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直接用說服的辦法將對方納入麾下。可是,他要是以黃巾軍天公將軍的身份遇上趙云,后者不直接挺槍就刺,已經算是很給他面子了。

這個時代的士鼻之別,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消除的。

三國的名將不少都是寒門出身,但所謂的寒門,其實就是沒落的士族,幾代沒人當官豪族就會變成寒門,骨子里是一樣的。

也就是于禁這種從小兵做起的,才能算是真正的草根,是庶民,可以跟黃巾軍毫無芥蒂的相處其他名將,多半是不屑一顧的。

其實有了黃巾印記,想投靠別人都難,除非帶著勢力。最典型的例子是廖化,他第一次遇見關羽的時候,就表示要投靠了誠意很足,結果關羽雖然正在落魄之際,依然婉拒了廖化的要求。

后來劉備屯兵新野廖化千里迢迢的跑去投靠,也只是勉強被收下在蜀漢陣營磋砣多年,最后到了名將死得差不多,蜀中無大將,他自己也變成伏櫪的老了,這才有了出頭之日。

廖化的境遇,到底與他的能力有多少關聯,王羽無心深究,他只要知道,黃巾的印記不能輕易往身上攬就足夠了。

對待黃巾,他準備采取曹操的辦法,等有了機會后,對其加以收編,大部分人解甲歸田,少部分留用,嚴明了軍紀后,再正式納入麾下。

比起大勝之后的歡呼,他寧愿看到眼前這些人,在豐收之后,向他歡呼,并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上戰場的。

不過,眼下他的兵馬遠在南陽,也沒打算拿河東當根據地,所以,現在不是收編白波軍的好時機。反正交情和威望都有了,現階段想影響白波軍應該不難,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宜將余勇追殘寇,衛氏家業甚大,若給了他們修整的機會,難保不會咸魚翻身,依某之間,稍事修整之后,即當從速進兵,掃清衛家,以及當地豪強的勢力,徹底將兩河之間的土地占據下來。”“小天師說的是。”盡管王羽沒答應什么,但李、胡還是做出了部屬的姿態。

“尊小天師的意思,是全軍而出嗎?那運城怎么辦?安邑那邊萬一”倒是楊奉更清醒些,他很能理解王羽不愿意接掌黃巾戰旗的心情,成了黃巾,確實受歧視啊,不然他干嘛一直這么急切的要招安?

“讓后軍跟上來不就行了。”

“不行!”胡才跳出來,氣哼哼的說道:“不能便宜了郭老大那廝!之前形勢不好,他冷眼旁觀的看熱鬧,現在仗了小天師的神通,兒郎們血戰得城,豈能讓他占了便宜?,…

一口怨氣發完,他這才記起是在王羽面前,干嘛又拱手作揖的賠禮,王羽自然不跟他計較,反正郭太這人確實不招人喜歡。

王羽悠然道:“很簡單,你們不要泄漏我的真實身份,盡量封鎖大捷的消息,然后快馬加鞭,送封信給郭、韓二位求援,到時候,誰是真心來幫忙的,誰是心懷不軌的,不就一目了然了嗎?”“好辦法!”李樂一拍大腿,笑道:“郭老大那廝準按兵不動,老韓卻是個仗義的,等他一到咳,依我看吶,衛家殘余的勢力,未必敢頑抗,得到消息之后,他們還不被小天師的神威嚇得屁滾尿流啊?婁韓來了,也就是分地盤而已。”

要的就是他來分地盤,拿好處,王羽微微一笑。

自己現在吃不下白波軍,將來總歸是要來吃的,隊伍當然越純粹越好,眼前這仨沒啥問題了,然后就是韓暹。對這人,王羽不打算來硬的,以此人的性格,收買就可以了。

至于郭太,也不用現在就挑動三將內訌,從這三人的稱呼中可見,他們對郭太雖有不滿,但還沒到要拔刀相向的地步。

自己既然不打算執掌帥印,就無法直接參與白波軍的內部糾紛,用間接的手段削弱郭太就足夠了。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要好好利用這場大勝的契機,徹底攪動司隸州,乃至天下的形勢,順便給自己撈點好處。

就這么簡單。

作者: milds1234    時間: 2013-10-1 11:52:39

第九十九章 河東劇變

初平元年的三月,對聞喜縣來說,是一段相當悲催的時光,沒聽到多少喜訊,噩耗倒是很多。

肆虐河東的白波軍大舉南下,一反常態的打起了硬仗,在城下傷亡了數千人,依然不肯罷休,擺出了一副非破城不可的架勢。

要不是城內軍民同心協力,原來不怎么起眼的徐縣尉又突然爆發,展示出了萬夫難敵的精湛武藝,說不定城已經被攻破了。

可苦難還沒有結束,賊軍突然來了援兵,城外的兵馬一下增加到三萬以上!城內軍民無不自危,要不是知道逃出去更危險,說不定城里的百姓當天就會逃亡近半。

也只有那位平時不芶言笑,關鍵時刻卻很靠得住的徐縣尉還保持了鎮定。不過,徐縣尉再強,也只是一個人,面對數萬賊兵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聞喜百姓禱告的聲音,終于降下了綸音,得到增援后,實力大增的賊兵,竟然棄位而去了!

這樣的大起大落,著實讓聞喜軍民歡騰了一陣,有不少當天在城門值守的士兵,都看見了王羽與白波眾將爭論的場景。

于是,各種傳言喧囂塵上。

最開始,傳言說什么的都有,千奇百怕,不一而足。等到出城查探的哨探回來后,意見逐漸變得統一起來。

白波軍中大部分的都是本地人,和郡兵之間也沒有解不開的死仇,所以,雙方之間有很多通傳消息的渠道。聞喜人很快就知道了,那個勸退賊兵的少年,似乎是朝廷派來招撫的使者,他以仁心仁德,感化了幾大賊酋,使其改變了攻略目標。

聽了他的勸說后,白波軍直接把目標指向了運城!

對聞喜百姓來說,這是個再好不過的喜訊了。

衛家不是良善人家,但運城卻城高壕深,白波軍在那里耗的時日肯定不會少了,傷亡想必也很重,無論最后勝負如何,對戰的雙方肯定都很受傷,沒有力氣再作惡。還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嗎?

喜訊傳開后,城內歡聲一片,不少百姓都打算好了,等打聽到那位少年使君的名姓后,給他立個長生祠什么的,以感謝他為聞喜人做的好事。

除了歡聲,城內也不是沒有異音。在守城戰中立下大功的徐縣尉,就主張要銜尾追擊白波軍,就算不能給對方造成實質上的損失,也要延緩他們的行程。

他的理由很充分,現在還不能確定白波軍去攻打運城,從兵法上來說,那種說法根本就不合理。不顧后路的孤軍深入,白波軍遠還沒到那種窮途末路的時候,他們很可能是去攻打安邑的!安邑若失,聞喜區區縣城又豈能獨存?

可是,全縣上下,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請神容易送神難,攻城的白波好容易才走了,若是貿然追擊,把他們給惹怒了,又返回來怎么辦?再說了,要打安邑就讓他們去打唄,郡城的城池可比聞喜高大多了,城里兵精糧足,有什么可擔心的?

反正聞喜被圍攻的時候,屢次求援,安邑也沒派出半個兵來,現在也該他們嘗嘗孤立無援的滋味了。

徐縣尉雖然有心報國,但沒人支持,他終究不能一個人殺出去,最后也只能長嘆作罷。

然后形勢就急轉直下了,白波軍大舉南下,后續的部隊源源不斷的開了過來,然后,在聞喜城外扎下了營盤,不肯走了!

開始只有數千人,到了后面旌旗蔽日,鑼鼓喧天,竟然又聚集了兩萬以上的大軍!

望著城外綿延十數里的連營,聞喜人欲哭無淚,也不知道聞喜這地方有什么好處,怎么就這么吸引賊兵呢?

城外的白波倒是沒攻城,但聞喜的春耕徹底被耽擱了不說,城內的糧食也開始吃緊了。一個人口數千的縣城里能有多少存糧?

這一次,縣令馮遠是真的關注上南下白波軍的行濤了。

他們要是攻打運城還好,為了保護與白波谷之間的屏障,安邑有可能派援軍,或者運些糧食來。若是不然,那聞喜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投降總比餓死強。

報著萬一的希望,他將縣里的戰馬、驛馬全都用上,派了幾十個信使出去,向安邑告急。今天,安邑的回信終于到了!

馮遠召集了縣中的文武官吏,就聞喜的命運抉擇,展開了商討,他的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經歷了一番跌宕起伏。

“安邑回信了……”大喜兄…運城陷落了”大驚。

“什么?”

“這么可能?”

“這才幾天?”

眾人呼啦啦全站起來了,哪怕是最盼望白波軍進兵運城的人,也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個消息。這消息太匪夷所思了,那可是運城!衛家花費數年時間建起來的最大的塢堡!

馮遠神情呆滯,木然說道:“運城是前天失守的,消息當晚傳到了安邑,城中一片大亂,本縣的信使沒人顧得上了,直到昨曰將晚,曾使君才想起此事,然后寫了封回信消息假不了,確定無疑。”

他剛看到信的時候,也驚得魂不附體,但跟信使反復確認過之后,也只能無奈的相信了。信使在郡城的見聞,足以證明有驚天大事發生,帶回來的回函也是郡守親筆所寫,沒什么可質疑的了。

“前天就失守了?那豈不是說,從白波離開聞喜,到攻破運城,一共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他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徐縣尉,你怎么看?”眾官吏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徐縣尉,百姓不太了解,他們卻知道的很清楚,這位縣尉可不僅僅是武藝好,當日在城中調兵遣將布置防御體系的也是他。

這么個精通兵法,武藝過人的大才,在個小縣城里當縣尉,絕對是屈才了。有軍事相關的問題問他準沒錯。

可徐縣尉自己也發懵呢。

看縣令的意思,應該不是開玩笑,可這事兒不合情理啊!白波軍哪來的這么大本事?難道衛家只是徒有虛名,外強中干?

“聽說白波軍中出了能人,不但能呼風喚雨,召喚雷霆霹靂,而且還能驅使黃巾力士,法力比當年的張角兄弟更高一籌。

”馮遠及時解答了這個問題只是答案卻更加匪夷所思。

“咝!”整個縣衙里,都是抽冷氣的聲音,好在是春天還沒有蚊蠅,否則這些昆蟲肯定死傷慘重。

徐縣尉顧不上糾結這些細節了,他轉移了一下話題,不過這個問題也同樣很重要:“那曾使君的意思是……”“這個么”馮遠猶豫了一下,然后把手中竹簡往桌案上一丟,頹然道:“諸君,請自己看吧。”

竹簡落在桌案上,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然后,竹頁發出了清脆的摩擦聲,最后“嗒,的一聲,徹底攤開將上面的字跡展現在眾人面前。

大堂內靜悄悄的,眾人屏息細看,臉色都是變幻不定。

前面的內容,跟馮遠剛才說的差不多,然后,郡守表示白波軍攻勢犀利無比,攻下運城后,稍作休整便轉而攻打衛家其他塢堡去了。

如果短時間內再下一城,那毫無疑問他們肯定掌握了某種特殊的攻城方法,比如:妖法……

郡守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他的消息是從僥幸脫逃的幾個名士那里得來的,加上一部分潰兵的口供,最后得出來的結論。

郡守表示,援軍肯定是沒有了,有也未必能起到作用,朝廷沒有援軍的話,安邑也是自身難保。所以,諸君自求多福吧。

一連串噩耗之后,郡守友情贈送了一個情報,他證實了朝廷使者的說法,表示據他所知,包括董卓在內,朝中不少大佬都在打白波軍的主意,白波軍也確實有意接受招撫。

話說的很淺白,但里面的深意,大家都明白了。

如果真到萬不得己,那就是能拖就拖,拖不下去就降,反正等白波軍接受招撫了,大家還有反正的希望。

看到這里,眾人的臉色都變得好看些了。能保命,還不會污了名頭,的確值得一試,當然,要到山窮水盡那一刻才行。

不過,城里已經缺糧了,這一天想必也不遠了。

“諸君怎么看?”馮遠把信展示出來,就是為了不獨自承擔投賊的名頭,他這話問出口,一時倒也沒人應聲,眾人眼神飄忽,都在等著別人先開口。

“某不降!”結果,果然有人先開口了,語氣斬釘截鐵,但說出來的卻不是眾人想要的答案。

“公明有志氣,其他人呢?”這個結果在馮遠的預料之內,這徐縣尉勇則勇矣,但卻不懂明哲保身之道,從他當日力主要出城追擊,可預見今日了,他不降,就隨他去,總不能逼著闔城軍民給他陪葬吧?

見主戰的被忽視,眾官心下都有了底,有人試探著說道:“不如先派個使者,去城外探探虛實?”馮遠捻須贊道:“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此乃兵家正道也。”計議已定,眾人開始推選使者,這個時候當然是要互相謙讓的,畢竟任重道遠么。至于曾經的英雄徐縣尉,則被孤零零的丟在了一邊,口口聲聲要忠君報國的刺頭,這種人最討厭了。

見到聞喜使者的時候,郭太正喝得半酣。

就在昨天,他也接了封信,信是從運城送來的,統軍的白波三將都有署名,信上沒說有關于戰局的事,只是拼命催促,讓他和韓暹從速進兵。

看過信后,韓暹急了,郭太表面憂慮,心中卻暗爽,讓那幾個蠢材多吃點虧才好,不然他們就不長記性!

兩人意見相逆,最后大吵了一架,韓暹帶著本部人馬,和一部分親近的小帥南下了。郭太也不阻攔,反正那幾個人實力大損之后,他這個大統領就實至名歸了,何必非得攔著呢?

結果,使者帶來的消息,直接把他的酒意給驚到了九霄云外。

“你們要投降?為啥……”

“什么!運城被攻破了?是你喝多了,還是老喝多了?這才幾天?算上路上的時間也不到十天啊!他們到底對運城做了什么?對衛家做了什么?”

郭太紅著眼睛大叫,拼命抓著使者的衣領,差點把這個可憐人給勒死。

那使者心里大罵:老怎么知道你們對運城、對衛家做了什么?

老只知道,城里那幫家伙都是王八蛋,平時跟老稱兄道弟,到了關鍵時刻,一個比一個不講義氣,投投都要作弊……

救,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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