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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陽光晴子]娘娘偏不走【後宮四貴妃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12:47     標題: [陽光晴子]娘娘偏不走【後宮四貴妃之一】[全文完]

娘娘偏不走(後宮四貴妃之一)作者:陽光晴子

自己的未來自己打算!
打內幕消息說皇上有意遣溫家四貴妃出宮,
她就天天以「老」皇妃的身分向他施壓,
待在宮中享樂不盡又可「倚老賣老」啥都不怕,
就算才芳齡一十六,就此老死皇宮也超幸福!
偏偏有人就是要撥亂她的如意算盤,
提議什麼拋繡球招親把她踢出宮,
想得美!她的毒舌孕L又不是沒見識過,
就再次轟得他白旗高高掛。
可怎麼還有更頭大的事咧?
那雲遊四海去的太皇太后突然回來了,
人家皇上選后妃也來湊熱鬧,
偷天換日的列上她這太皇太妃的名,
唉呦,她是想賴在宮中一輩子沒錯,
但不是這種賴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13:10

楔子

  「老子才不去和親!」

  說話的是個做小太監打扮,明眸皓齒的少女,只見她甩著袖跳腳,憤憤不平的說:「這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

  另一名少女則抹著淚,哭哭啼啼的說:「我……我不想嫁人,嗚嗚……」

  「和親有什麼不好?嫁人也沒什麼不對。」旁邊的紅衣少女用手朝自己的鼻子一指,氣沖沖的說:「我呢?我得去出家,每天阿彌陀佛的唸經,沒把我累死也悶死了。」

  一直慵懶的半臥在貴妃躺椅上,衣飾華麗的少女星眸半閉,櫻唇邊漾著抹淡淡的淺笑,輕言道:「自己的未來自己不打算,別人安排了之後再來跳腳,不嫌有些遲了嗎?」

  這四名少女乃是揚杭首富溫多金的掌上明珠,是一胎四生的多生子,她們不僅高矮胖瘦一樣一樣,就連相貌也沒半點分別,別說旁人常常弄錯,就連四姐妹們自己也分辨不出來,還好她們個性迥異,因此只要她們一開口說話就能分辨誰是誰。

  溫家四姐妹的天仙美貌在揚杭是出名的,有兩句話說,行到揚杭不遊湖,此生無歡。這句指的是到了揚杭,卻沒去遊歷西湖的美景,那人生也沒什麼值得歡喜了。下一句則是,遊湖不遇溫家妹,終生抱憾。那便是說,就算暢遊了西湖的美景,卻無緣得見溫家四姝,那麼抱憾終生。

  溫家四姐妹的美貌無雙輾轉的傳進京城,進了有些老眼昏花又性好漁色的皇帝耳裡,於是聖旨下到了溫家,比西湖還美的四姐妹被召進了宮中。

  皇帝一見驚為天人,立刻要欽天監擇日封四人為貴妃,而熱鬧隆重的冊封大典過後,皇帝大概是因為太過高興,居然從龍椅上跌了下來,就此嗚呼哀哉,直奔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新皇帝登基之後,對於先皇的舊妃子們依照宮例處理,讓她們在宮內養老,但對年輕貌美,舉世無雙的四姐妹,卻有了另外的安排,將她們遣送出宮。

  不管怎麼說,新皇帝認定了先皇的死,四姐妹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四人美則美矣,卻極為不祥,還是送走為妙。

  「溫老大,你這樣幸災樂禍,說不過去吧。」老二溫嵐的個性衝動,正義感十足又喜歡冒險,因此皇帝命她到慈葉寺出家,這讓她想拿刀子去威脅那個狗皇帝叫他收回成命。

  「大姐,我不想嫁人,你幫幫我,讓我跟你留在宮裡作伴好不好?」一邊哭一邊說話的是老三溫蘭,她一向安靜而溫柔,對男人有種因為不瞭解的恐懼感,因此自從知道皇上要她嫁給宗王爺時,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溫家老大溫藍總是帶著微笑,但卻沒人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好像很有禮貌,講起話來卻又毫不留情。

  「要留在宮裡也不是難事,我只怕你待不住。」自從知道皇帝打算將她們遣送出宮,她天天求見,用「老」皇妃的身份壓他,強調自己要留在宮內的決心。

  以太皇太妃的身份留在宮內,可以過著衣食無缺又有人伺候的好日子,而且先皇已死,太皇太后又在十年前雲遊四海去了,除了比她年長的姐姐們,她是一呼百諾又沒人管,這想來,當然是留在宮內享福比較好嘍。

  「這爛皇宮無聊死了,老三你別想不開,留在皇宮裡幹嗎!」溫嵐道:「我看全天下最糟糕的兩個地方就是皇宮和尼姑庵了。」

  溫蘭擦了擦眼淚,「我寧願去尼姑庵出家也不要嫁給宗王爺……」

  「他奶奶的,這有啥不好?」老四溫瀾粗聲粗氣的說,「老子從小就想娶宗王爺,結果被逼到宮裡來給那個老混賬看就算了,現在還要去給蠻王當妻子,真他奶奶的。」

  溫瀾從五歲那年就立志要當男人,因此開始訓練自己講話、走路動作都要像男人,經過數年的努力之後,除了外表和軀體沒辦法改變之外,她已經把自己的內心變成男人了。

  她賺女孩子家輕飄飄的衣服難看,所以總是穿著男裝,可宮裡找不到男人的衣服,因此她只好將就的穿著太監的服飾。

  溫藍看了看她們三個,好笑的說:「既然那麼不滿意皇上的安排,那麼就換一下吧。」

  「換一下?」溫嵐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她眨眨眼,柔媚的笑了。

  「那麼二姐,我跟你換。」一聽到可能不用嫁人,溫蘭馬上說:「我替你出家,你幫我嫁人。」

  「不行,老二,」溫瀾出聲反駁,「老三替你出家,你幫老子去和親,老子呢……嘿嘿嘿,娶定了宗王爺。」

  「是嫁定了才對。」溫嵐糾正道,「你別把老子掛在嘴巴上,要是真換了身份的話,你最好閉嘴,免得被發現。」

  溫瀾高興的搖搖手,「那有什麼問題?老子閉嘴就對了。」

  「那麼……」四姐妹相互看了看,伸出四隻柔嫩光潔的小手,緊緊的相疊,「就換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先皇之死,改變了四姐妹的命運,後宮四位原本該老死宮中的貴妃,就此踏上了分歧的人生道路,這是出生十六年來一直沒分開過的四姐妹,第一次分頭去尋找屬於自己的生活,四段奇妙的愛情傳奇展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14:09

第一章

  大金皇朝,武德元年,接掌帝位的金鎮宇坐在御書房內,一邊批閱奏折一邊思考愛臣曾竣盛前些天與他在此密商之國事。

  年近五旬的曾親王跟他亦師亦友,他相信他要他防範六位皇叔叛謀之言是為了他好,只是要釋掉皇叔們手中的兵權談何容易?他只好先削減他們的兵權。

  先帝疼愛他爹,在立他爹為太子後,卻讓六位皇叔即代二王、秦三王、南四王、莊五王、邊六王、宗七王,分掌兵權派往司州與涼州駐守邊關,防止邊界的車臣國、培善國、尚賓國進犯中原。

  而他爹早逝,先帝原本考慮改立南四王為太子,卻因其霸氣太重、器量狹小而作罷,改立他為皇太孫,所以先帝駕崩後,他這個皇太孫順利接掌皇位,改年號為武德。

  為了怕皇叔們以奔喪為由進京發兵造反,於是他引先皇的遺詔,命令他們留在西塞戍守邊關,不用上京奔喪。

  此舉引來了六王極大的不滿,認為朝廷中有人刻意挑撥新皇和諸王的關係,製造叔侄間的不和和緊張氣氛,因此紛紛開始操練兵馬,準備赴京問罪。

  是他趁機削減了他們的兵權,才暫時將他們壓了下來,卻沒想到會發生秦三王遇害的事,這可得好好暗中派人調查。

  「啟稟聖上,曾親王在外求見。」太監總管劉得庸低頭打揖的通報。

  「請他進來。」

  「遵旨。」

  不一會兒,一身藍袍綢緞的曾竣盛偕同愛女曾姿儀進來晉見,兩人正準備行禮時,金鎮宇微微一笑,「曾親王及令嬡免禮。」

  「謝聖上。」曾竣盛父女倆一揖,恭敬的站著。

  「得庸,賜座。」金鎖宇朝劉得庸點點頭,兩鬢飛白、相貌敦厚的劉得庸連忙為兩人搬了兩張椅子,兩人再次向金鎮宇謝坐後,方才坐下。

  「曾親王這次偕同令千金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盛妝著麗服的曾姿儀羞澀的低頭,雙手揪著絲帕,不敢直視當今聖上。

  曾竣盛先瞥了劉得庸一眼,老臉顯得尷尬,金鎮宇一看便明白了,要劉得庸先行離開御書房。

  「曾親王,這會兒這裡就只有我們三人,不需拘禮,放心的說吧。」

  「那老臣就斗膽說了,皇上目前日理萬機,卻無紅顏知己為伴,若皇上不嫌棄,姿儀願意留在宮中伺候皇上。」蓄著一把白鬚的曾竣盛邊說邊看了眼女兒。

  「這……」金鎮宇濃眉微微一蹙。

  曾竣盛是個心機重的人,知道他這話讓金鎮宇為難了,因為金鎮宇看到老皇帝沉溺美色、不務國事,對女人非常反感,登基多日,文武百官要他選妃立後,都被他拒絕了。

  不過,金鎮宇拒絕其他臣子的建議,對他,倒不好直接拒絕,反而得斟酌一下,因為他可不是普通的臣子。

  從先帝立金鎮宇為皇太孫後,曾竣盛便將所有的心思全放在這個年幼的皇太孫身上,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有時還得忍受他的脾氣。

  但這樣苦熬幾年,先帝翹了,他如願成為新皇帝眼前的大紅人,從三品官員一躍成為親王爺,更成了眾文武百官巴結的對象,短短時日,聚資千萬,田產倍增,他是押對寶了。

  而財富有了,對權力的野心便大了,所以聽聞駐守邊關的王爺有謀亂之意,他趁機偏風點火的打邊鼓,要金鎮宇將他們的兵權一一取回,屆時,他奪兵權,讓金鎮宇成了死人,大金的天下就是他的了。

  「曾親王,關於令千金一事,朕覺得讓她無名無分的留在宮中伺候朕是委屈了她,而大金皇朝立後選妃都有一定之程序,因此,朕近日會邀文務臣撰文公告天下,進行立後選妃大典,你覺得如何?」金鎮宇對他的確多了一份禮遇之心。

  「那小女?」

  他點點頭,「令千金才貌雙全,曾親王不必擔心。」

  聞言,曾竣盛鬆了口氣,聖上這番話已給了擔保,姿儀絕對會是后妃之一。

  「曾親王既然來了,朕想與你談談皇叔們的事,令千金……」金鎮宇看向曾姿儀。

  「臣女斗膽,央求皇上讓臣女留下,爹爹因煩憂六位王爺之事,前些日曾跟臣女談及,所以臣女知悉詳情,望皇上讓臣女留下傾聽,臣女發誓,絕不將其內容外洩。」她含羞的低頭,「臣女只想多瞭解,也好幫皇上分憂解勞。」

  金鎮宇皺眉,沒想到這等要事曾竣盛會透露給第三者。

  「臣啟聖上,因小女一向聰慧貼心,見我面有憂色,關切詢問,臣一時失口,望皇上降罪。」曾竣盛立即下跪請罪,曾姿儀也跟著跪下,但父女倆心中有譜,聖上不會怪罪的。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是一個君王治國該有之理念,而朕何其有幸,身邊還有一位『先皇上之憂而憂,後皇上之樂而樂』的賢臣。」他俊逸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意,「全起來吧。」

  這句讚美的話可讓曾竣盛樂歪了,他覺得要從他的手中被削到天下是易如反掌。

  接下來,金鎮宇與曾竣盛就六位王爺被削兵權之事交談,而曾姿儀聰明的只聽不言,國色天香的她臉上帶著微笑,努力的扮出一副嫻熟典雅的大家千金之貌。

  但凝睇著金鎮宇那張俊臉的雙眸,卻難掩傾慕之光。

  美如冠玉的他年二十五,一身傲氣,精明聰睿,不言不笑時還有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感,這股威嚴更讓人感覺他那天生尊貴、不易接近的王者氣勢。

  這樣一個氣宇軒昂、雄姿英發的年輕君王,哪個女人看了不將心掏出來給他?

  「……朕已派人監視六位皇叔們的動向,若有任何動靜會立即飛鴿傳書通報。」

  「那就好,臣的心可稍稍放下。」曾竣盛頓了一下,撫鬚再道:「另外臣想到一件事,關於溫家四姐妹,這惟一留在宮中的溫藍,皇上還沒跟她提拋繡球招親一事嗎?她也是不祥之人,皇上宜早早將她送出宮中才是。」

  「朕知道,只是……」他搖搖頭,一提到溫家四姐妹的老大溫藍,金鎮宇的腦海就浮現一張絕代容華的美人臉蛋。

  先帝后宮佳麗三千,美女如雲,自小長在皇宮的他可以說是在美人堆裡長大的,但他從沒看過像溫家四姐妹那樣美得像是被謫貶下凡的天上仙子。

  她們個個都一個樣,像是秋水凝成的女人,柔媚入骨卻又脫俗,而四姐妹個性不同,溫藍這個大姐絕對是其中最難纏的。

  這其他三姝,都聽他聖命,出家、和親、嫁人去,只有溫藍!

  她天天求見他,以太皇太妃身份壓他,就是不准他將她攆出宮去,他對她根本無計可施。

  好在曾竣盛獻計,讓她來個拋繡球招親,而且先挑選一些皇親國戚的公子少爺,再擇文官繪其畫像、寫上其身世背景做成冊子後交到她居住的「鳳清宮」讓她審視,也讓她明白這繡球隨便落在哪個人手中,她都可以優渥的過一輩子。

  但那些名冊送到鳳清官都已三天了,溫藍那兒仍是靜悄悄的沒消沒息,他的直覺告訴他,她根本不甩他,這個計策是沒用了。

  「啟稟皇上,藍太皇太妃娘娘求見。」

  御書房外,劉得庸通報的聲音剛歇,御書房的門已被人打了開來。

  頭戴金銀珠翠髮釵的溫藍冷著一張瑰麗臉蛋,一身黃羅綃金服、足穿著羅青履,輕移蓮步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巧兒、婉兒兩名清秀的隨身宮女。

  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到!曾竣盛父女倆在心中犯嘀咕,但礙於人家可是先帝的貴妃,不得不起身跟她行禮,說聲,「太皇太妃千歲千千歲。」

  「平身。」

  溫藍瞧也不瞧兩人一眼,直接將目光定在金鎮宇身上,他頭戴纓冠,足蹬黃緞皂靴,一身九龍金袍,腰間扣著一條鑲嵌寶石的腰帶,腰帶上再繫上兩塊翠綠的翡翠墜飾,整個人看來是丰神俊朗、神彩煥發。

  但這會兒看到她,卻像見了鬼似的,兩道如山劍眉一蹙,清朗的鳳目亦飛上一抹黑幽之光。

  金鎮宇見到她的確很憂愁,因為她才十六歲,比他年輕,可她卻說了,掛了的老皇帝是他爺爺,以輩分論,她當然就是他的「皇奶奶」了?

  所以她不跟他行禮,每回來,人都站得直挺挺的,有時候,他還在她的眸中看到一股輕蔑,他不明原因,但也聰明的不去過問。

  溫藍人雖美,但待人冷淡,嘴巴更是惡毒到不行,他已見識過了。

  「太皇太妃等不及劉總管通報,直闖御書房,定是有要事商談,老臣偕女先下去。」曾竣盛曾被溫藍那惡毒的嘴巴氣得咬牙切齒過,因此打算先行離開。

  「還是留下來吧,反正本宮這會兒說的話,明兒皇上就轉給你聽了,而你呢,舌頭也不短,一回身又說給你女兒聽,何必麻煩呢?」

  她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口氣裡的嘲諷可不輕,擺明了皇上跟他的舌頭都長。

  被點名的三人臉色丕變,曾姿儀更是氣得粉臉刷白。

  她跟溫藍在宮中相遇過多次,此刻礙於身份,只能受悶氣卻不能說一句駁斥的話。

  在老皇帝駕崩金鎮宇即位後,她心中便將溫家四姐妹視為潛在的皇后之位的競爭敵手,讓四位貌美如花的美女待在宮中,對她極為不利,所以她才央請爹爹在金鎮宇的耳邊洗腦,說四女極為不祥,必須將她們送出宮中。

  如今三個溫家姐妹是出去了,卻獨留這個最難以應付的溫藍,真是猶如芒刺在背!

  而曾竣盛聽溫藍那一席話也很火大,但能怎麼樣?連皇上都治不了她,他這個臣子又能如何?金鎮宇冷峻著一張俊臉看著溫藍,他早知天下惟女子跟小人難養也,對女人無好感的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別與女人一般見識!

  「太皇太妃有事請說,朕還有國事要商議。」

  她一挑柳眉,「很明顯的逐客令,話說完就可以滾了。」

  他蹙眉,「朕沒如此粗俗。」

  溫藍冷笑一聲,「意思差不多了。」

  「你……」

  「算了,本宮來不是跟皇上爭執的,婉兒、巧兒。」她直視著臉上氣得鐵青的金鎮宇,喚了身後兩名隨身宮女。

  「是。」兩名宮女恭恭敬敬的將前些天皇上差人送去,即將參加拋繡球招親的幾本名冊放到皇上面前。

  金鎮宇蹙眉,「太皇太妃對這些名冊有意見?」

  她點點頭,「皇上要本宮拋繡球將自己送出去……」她露齒一笑,但逸出口的話卻極冷無比,「下輩子再說吧。」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壓抑著怒火道:「太皇太妃的其他妹子都已離宮了,朕為太皇太妃還多費心思的擇選外貌人品皆佳的皇親國戚,朕不明白你為何這麼難伺候。」

  「難伺候?」溫藍嗤笑一聲,瞥了桌上那些名冊一眼,「全是些敷不上牆的爛泥,皇上還說我難伺候?」

  金鎮宇瞠視著不知好歹的她,若不是礙於她那該死的身份,他真想叫聲來人啊,將她拖出去午門斬了!但如此一來,他這個皇帝殺先帝妃子的惡名就會傳開來,他要當一個明主可沒人會相信!可他真的被她氣得語塞,這會兒看誰要開口都好,能把她趕走就行了!

  見皇上氣得說不出話,曾姿儀念頭一轉,有些話她早就不吐不快了,這會兒皇上在此,她相信太皇太妃不敢對她如何的。

  她先向溫藍欠身一禮,這才開口,「太皇太妃,臣女覺得你此言差矣,皇上為太皇太妃挑的可都是皇親國戚,卻被你說得如此不堪,真是太冤枉了。」

  溫藍挑起一道柳眉看著她,沒有說話。

  而曾姿儀瞥了皇上一眼,見他神情似乎帶著鼓舞,便繼續道:「皇上即位後,雖依照宮例,讓先皇的嬪妃們留守在宮中養老,但也首開先例,讓她們可以自由的選擇去留,而眾所周知,願意留守宮中的大多是年老色衰的嬪妃,年輕貌美的則拿了一筆足以好好生活下半輩子的黃金珠寶離宮了。

  「惟一留下來稱得上傾國傾城之貌的,可只有十六歲的太皇太妃,民女在想……」她頓了一下,露出一抹虛偽的笑容,「太皇太妃天天求見皇上,是不是有什麼非分之想?」

  拉拉扯扯的說了一大串,原來就是要扣她這頂帽子,真是好大的膽子啊!溫藍冷冷的眠著她,「你把話給本宮說明白。」

  「臣女認為太皇太妃想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當上皇后。」

  是嗎?金鎮宇錯愕的看著面無表情的溫藍,他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當姿儀這麼一說,他卻覺得極有可能,要不,她為何不肯離開皇宮!甚至連拋繡球招親的那些皇親國戚,她都認為是敷不上牆的爛泥?

  她想當皇后?!真是天大的笑話,溫藍嗤之以真的冷笑一聲,她最討厭男人,更不想服侍男人,誰要當皇后!

  不過,她冷冷的瞟了金鎮宇那張恍然大悟的臉孔,知道他信了曾姿儀的話,真是無聊!

  她再將目光轉回倚仗皇上這個靠山而口無遮攔的曾姿儀,她會讓她後悔這次莽撞的言行。

  她從容不迫的走到她前面,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好半晌,才以輕蔑的語氣道:「我想是你想當皇后吧?」

  「這……」她一愣,沒想到她說得這麼直接。

  溫藍突地又一笑,「這是無可厚非,待字閨中的姑娘,哪個不想嫁給統馭天下的皇帝?要不,我怎麼也會在這兒呢?只是……」

  「只是什麼?」曾姿儀好奇的問。

  「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吧?」她以眼角瞟了她一眼。

  「太皇太妃,小女色藝雙全,你這話是指小女不夠格?」曾竣盛聽出她話中的嘲諷之意,忍不住也跟著開口。

  溫藍掩嘴笑道:「本官曾聽過一句話,但一直不懂其意,這會兒,曾親王可讓本宮明白了。」

  他皺眉,「什麼話?」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你!」曾竣盛氣得吹鬍子瞪眼,憤憤不平的看向一語不吭的皇上,要他為自己說幾句話。

  但內斂的金鎮宇跟溫藍可不只鬥過一兩回合而已,他自認沒有女人家的毒舌功夫,更不想與之起舞。

  最好的方式是保持沉默,一個銅板敲不響。

  「曾親王,聽聽本宮的良心建議,這會兒就偕女回去,叫王府的丫環將銅鏡擦亮些,父女倆好好照照鏡子,別馬不知臉長……」她突地皺眉,看向怒氣沖沖的曾竣盛問:「下一句是怎麼說的?」

  氣昏頭的他想都沒想就回答,「猴子不知屁股紅。」

  「惡!好臭啊,真是粗俗,本宮奉勸皇上,還是少跟這種嘴巴不乾淨的大臣議論國事吧!」她得意揚揚的看著臉氣成豬肝色的曾竣盛,回身就要走。

  「你這個臭女人!」曾竣盛真的是被她激得理智全無了,一句怒不可遏的話就這麼劈了出來,要不是女兒及時摀住他的嘴巴,更難聽的話可全要出籠了。

  「爹!」曾姿儀憂心忡忡的放開手,見爹親面無血色,她可是膽戰心驚啊,這下子該怎麼辦?

  金鎮宇也沒料到曾竣盛居然會出口辱罵溫藍,一時也怔住了。

  室內靜了下來,溫藍背對著三人杵立著不動,三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也無從猜測她此刻的思緒。

  半晌,溫藍才轉身面對三人,而她那雙明眸此刻射出凍人寒光,令曾竣盛父女倆不由自主的戰慄著。

  她冷冷的定視著他們好一會兒,這才將目光移到神情憂心的金鎮宇身上,「污蔑皇族之人,本宮想請教皇上,該當何罪?」

  「這……」他猶豫了,曾親王待他如子,兩人亦師亦友,如今禍從口出惹禍上身,只有死罪一條,可他怎忍心……

  「罷了,本宮知道皇上跟他交情好,就這麼吧,我就善良些,也算積功德,免了他死罪。」溫藍也爽快,微微一笑,讓三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曾親王,還不謝謝太皇太妃不殺之恩。」金鎮宇給愛臣使了個眼色。

  「臣謝謝太皇太妃不殺之恩。」他口氣生硬的行禮道謝。

  「不,別謝那麼快,我話還沒說完呢,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刑五十下,可吧?」

  「你……」曾竣盛簡直快氣炸了,他一個五十歲的親王竟讓一個十多歲的女娃耍得團團轉!

  「怎麼?不肯?罷了,難得我善心大發,想為先帝積些功德,讓他在極樂世界可以多些福氣,那還是抄斬好了。」溫藍一臉無辜的看向金鎮宇。

  他目光炯然的看著她,明白到他若不對曾竣盛用刑,她是沒完沒了了。

  曾竣盛也知道,這下不得不認栽!他雙手打揖道:「臣為消太皇太妃怒氣,請皇上下旨對臣杖刑五十吧!」

  溫藍微微一笑,「啪啪啪」地拍起手,「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有自知之明。」

  可恨!得了便宜還賣乖!曾竣盛氣壞了,但能如何?

  他只能乖乖趴下,讓兩名太監手執木杖一上一下的仗打五十,而溫藍也夠惡毒,一直到他被打了五十下,才一臉滿足的離開御書房。

  她若早走,皇上一定會喊停杖刑的……

  這一天,曾竣盛是走著來皇宮被人抬著回王府去的,這筆賬他記下了,此仇不報非君子!

  他日成了皇帝,他定要將她五馬分屍!

  *

  連著好幾天,金鎮宇擔心曾竣盛杖刑的傷,多次乘轎出宮,費了兩三個時辰到南陽城的王府探望。

  曾親王年紀大了,五十大板打得他屁股開花,趴睡了好幾天,卻不見好轉,縱然他賜了許多上等傷藥,還請宮中御醫過府診療,還是復元得相當慢,看來恐怕還得痛上好些天。

  「臣真是感激皇上厚愛,紆尊降貴的多次來看臣。」

  曾竣盛趴在床上,感激的跟皇上拱手,他的王妃胡春薇及女兒則站在一旁。

  「別這麼說,朕沒護到你已感愧疚,你多休息吧,朕要回宮去了。」金鎮宇朝他點點頭,即從座位上起身。

  「呃,皇上,臣還有一事稟告。」

  「說吧。」他再次坐下。

  「昨兒小女告知,皇上立後選妃的公文已在各處公告了,這幾天各方官府將在審議之後,陸續推薦色藝雙全、年華的女子進宮供皇上選妃,臣擔心小女不知會不會比不上那些……」

  金鎮宇明白一笑,「這件事你不必擔心,好好養傷便是。」

  聞言,曾姿儀含羞帶怯的低頭不語。

  不過,在曾竣盛要她送皇上出去時,她可是笑盈盈的與他同行。

  皇上離開後,曾竣盛立即從床上起身,其實他的傷早就不痛了,但不裝裝樣子,皇上怎會擔心?怎不愧疚?

  「老爺,剛剛皇上可沒明著說一定讓姿儀為後為妃,你認為姿儀一定沒問題嗎?」胡春薇憂心忡忡的看著丈夫。

  他走下床來,逕自從桌上倒了杯茶水,仰頭喝了一口才道:「放心吧,我已兩次跟皇上提姿儀為妃一事,他知道我的心思,應不致讓我失望才是,也許……」

  「也許什麼?」

  他撫鬚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皇上因先帝的關係不好女色,他曾跟我提過,若非他身為皇上,不得不選個母儀天下的皇后,為他傳宗接代,承續大金江山,他今生定不娶妻。」

  「那又如何呢?到底什麼意思?」她急切的問道。

  曾竣盛點點頭,「皇上雖然將立後選妃一事公告天下,但就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只會從中選出一名皇后,算是應付我們這些大臣要他立後選妃一事。」

  她眸中一亮,「你的意思是姿儀就是皇后了?」

  他再次撫鬚一笑,「沒錯,我的意思就是如此,而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皇上提及,也等於是給他壓力,這讓姿儀更能一圓她的皇后夢。」

  當然,另一方面也方便他奪權,但這等篡謀王位大事,還不到跟妻女說白的時候。

  「如此甚好,實在太好、太好了。」

  曾竣盛夫婦倆在屋內談得眉飛色舞,但屋外的梁正傑,一顆心卻蕩到了谷底。他轉身往大門走,正巧看到笑靨如花的曾姿儀在小橋流水的亭台上坐著。

  此刻月光如橋,月色下的她美麗動人,他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傾慕,舉步朝她走過去。

  曾姿儀是看到他了,卻視而不見。

  小眼、小鼻子,長相平庸的他是有一身過人的好功夫,但他充其量也只是府中的侍衛官而已,想癩蝦蟆吃天鵝肉?下輩子再說吧。

  「小姐……」

  她驕矜的瞪他一眼,「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吧!你憑什麼跟我說話?剛剛你沒瞧見我跟皇上走在一起嗎?我告訴你,再過些日子,我不是大金皇朝的皇后也是皇妃,你這平庸之人還是閃到一邊去,別礙了我的眼!」

  他嚥下苦澀,點點頭,轉身朝自己的房間奔去。

  她沒有說錯,一個無父無母,僅憑藉著一身江湖武藝而在王府混口飯吃的他,哪有什麼資格跟她說話?

  「你們還看什麼看?!」曾姿儀不悅的怒視著幾個在走廊、花苑打掃的丫環、小廝,「給我清理得乾淨點,這陣子皇上三不五時就會來這兒探望我爹,你們別給我漏了氣,小心我修理你們!」

  「是是是!」眾人連忙更用力的清掃,這小姐脾氣大,生氣時更會拿起鞭條打下人,而且不將他們當人看,常將他們打到半死才鬆手。

  這樣的人當皇后或皇妃,豈不蒼天無眼嗎?但眾人只敢在心中嘀咕,不敢跟她對嗆,窮人家只想餬口飯吃,骨氣值幾錢?

  而在曾姿儀滿意的瞄了眼那些努力工作的僕傭往閨房走去時,卻不知道她剛剛那幾句尖酸刻薄的話,至進了潛伏在王爺府旁,那株枝葉茂盛的老榕樹上兩名老婆婆耳中。

  「真是刺耳!」說這話的是個慈眉善自、頭髮花白、年近六旬的老婆婆,她瞥了曾姿儀那驕蠻的背影久久,受不了的道:「我真不敢相我那皇孫的眼光那麼差。」

  「皇太后……」

  「沉慧師太,別叫我皇太后了!」王容鳳笑笑的對著身邊頭戴灰尼帽,一身灰袍的老尼姑搖搖頭,「何況那個色皇帝翹了,我可升級當太皇太后了,不過,」她頓了一下,那雙在皺折眼皮下的雙眼骨碌碌的閃爍著調皮之光,「你說我那皇孫看到我這個在十年前就雲遊四海的老奶奶突然現身皇宮,會不會以為我是鬼魂啊?」

  「不會的,何況太皇太后是關心聖上選妃一事,而特地從雲遊之地返回安和,聖上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以為太皇太后是鬼魂。」五十多歲的沉慧相貌如法號,沉靜聰慧。

  王容鳳抿抿唇,開玩笑的瞪了這個跟隨在自己身邊幾十年的老尼姑,「你老是那麼正經,我隨便說說,你卻答得認真。」

  沉慧尷尬一笑,她的個性就是如此,幾十年也不變。

  「走走走,別在王爺府這兒咬耳朵了,咱們闖一闖皇宮去,順便檢驗檢驗那些皇宮侍衛是不是跟以前老皇帝在世時一樣的懶散沒用。」

  沉慧還沒應話,王容鳳已施展輕功離去,她只得提氣連忙跟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14:36

第二章

  王容鳳偕同沉慧一闖皇宮內苑,滿足全寫在臉上,因為皇宮裡的侍衛們紀律不錯,定時定點來回巡邏,可比當年老皇帝在世時還戒備森嚴。

  至於她們能如入無人之境,直奔皇上寢宮「朝天殿」,那可不是侍衛們功夫不佳,而是她們的輕功可到了最上乘的境界,行進時連點風都沒有。

  「沒想到這兒也有好戲看。」

  王容鳳邊說邊趴在屋簷上,看著燈火通明的朝天殿大廳裡,她那個相貌過人的皇孫正凝著一張臉,跟一名黛綠年華的美麗少女說話,而從他眸中的那兩簇怒火,就足以看出他有多生氣了。

  「這位姑娘可比曾親王的女兒還漂亮,但看得出來,性子也不小。」沉慧識人無數,一眼就瞧出那名眸中閃著冷光的少女不好惹。

  王容鳳點頭贊同她的話,目光直勾勾的定視在那對俊男美女身上,她也注意到大廳內的宮女、太監全給遣到殿外去了,這兩人要說的話應該是挺機密的。

  不過,對廳裡的俊男美女來說,他們談的是舊話題,彷彿一個永遠沒有交集的舊話題。

  「太皇太妃對拋繡球招親真的不考慮?」金鎮宇緊繃著口氣問。

  太皇太妃?!拋繡球招親?!這句話可讓屋簷上的兩個老婆婆都聽傻了。

  溫藍瞟了這個貌似潘安的皇上一眼,沒好氣的道:「本宮已說了好幾回,皇上一問再問,到底是耳朵不好?還是腦子因煩忙國事而有些轉不過來?本宮回頭叫御醫過來給皇上瞧瞧。」

  好大的膽子,這話不明指皇上不是耳朵壞了,要不就是頭殼壞了?這個美麗的少女說話可真火辣!

  王容鳳真是開了眼界,仔仔細細的再好好打量起這個美若天仙的人兒。

  金鎮宇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但仍難掩怒火,「朕是敬重太皇太妃,因為你是先皇的妃子,但那並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言詞對朕冷嘲熱諷。」

  「本官也敬重皇上,但不明白,皇上為何非得將本宮送出宮去,更不明白,皇上既然首開先例,讓先皇嬪妃可以自由選擇留宮或離宮,獨獨本宮在內的四姐妹就得依皇上的安排各分東西?」

  一席話讓他無言以對,更讓偷聽的王容鳳對這個口若懸河的大美女感興趣。

  「傳言『有人』對皇上咬耳朵,說本宮等四姐妹不祥,所以才讓皇上急著將我們送出宮,是不?」

  兩人心知肚明,這「有人」指的就是曾竣盛,而溫藍更是因此而跟曾竣盛父女槓上。

  她做人的原則只有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瞧皇上這會兒雖不想證實此話,但她心中有底。

  他不說,她可繼續訓話了,「本宮要說的這話可能不好聽……」

  「你何時說過一句好聽的話?」金鎮宇忍不住也冷言嘲諷。

  她倒笑了起來,坦承道:「也對,所以皇上也聽習慣了。」

  「你!」

  「皇上,甭動氣,本宮那句難聽的話還沒說呢。」

  意思是等她說完再動氣也不遲,王容鳳覺得這個大美人是愈看愈有趣。

  「快說吧!」他很清楚,這次不給說,明兒她會繼續跟他說。

  「皇上乃一國之尊,身負治理天下之責,區區一句不祥,就讓皇上絞盡腦汁的將本宮等四姐妹送出宮去,這事若傳到黎民百姓的耳裡,他們會認為皇上是個仁德治國的君主,抑或是道聽途說、沉溺迷信的皇上呢?」她挑釁的盯著他。

  毒!夠毒!簡直將她的皇孫直接批評成成不了大器的迷信皇上了嘛!王容鳳意外的不生氣,反而覺得小姑娘所言極是。

  她真是愈來愈對她的胃口了!自古以來忠言逆耳,敢這樣直言無諱的多是不怕死的良臣呢!

  金鎮宇臉色鐵青,冷幫的眸子鎖著溫藍那雙明亮秋瞳,冷硬的道:「朕並非迷信,而是認為娘娘等四姐妹年輕貌美,不需徒負青春而留守宮中等待花萎葉落。」

  哈!她輕佻黛眉,朱辱一彎,揚起一道絕美弧度,「說得還真好聽,那將本宮的二妹子送到慈葉寺出家,不也只能在尼姑庵中等著花萎葉落?!」

  金鎮宇氣得火冒三丈,他怎麼會出言跟她辯駁?伶牙俐齒的她,思緒冷靜有條理,他哪能跟她比?

  但他將溫家四姐妹送出宮去絕非因為迷信,而是溫家四姝艷名遠播,眾所周知,四人在先皇冊封為貴妃之日即駕崩了,四姝仍為完璧之身,就此老死宮中,不是暴殄天物?

  而對曾竣盛的不祥之說,他沒有反駁,也是因為心中已有主意,沒想到卻因此讓溫藍得以借題發揮!

  他捺著性子,以最後的一絲耐心開口,「不管太皇太妃相不相信,朕絕非因不祥之說而對令妹們做了安排,而且,就朕所知,你的二妹雖然活潑,但極有興趣參佛,因此朕才將她送到慈葉寺出家。」說得像是他還花了一番心思考量過呢!溫藍抿抿唇,但他可搞錯了,喜歡參佛的是老三,而非老二。

  哼!若不是老二、老三、老四各自換了身份,她肯定再拿話來砸這個自以為是的皇上!

  她撇撇嘴角,「皇上是不是迷信,咱們心中各有底,只是皇上若不是迷信,那為何容不下本宮?」金鎮宇直直睇視著她,不客氣的道:「太皇太妃若能體恤朕處理國事繁忙,而不天天過來擾朕清幽,那朕自然也就能對太皇太妃視而不見,不必為太皇太妃安排出宮之路,而成全你老死宮中的願望。」

  這一次氣得語塞的人換成溫藍,他話中可挑明了,他會將她送出宮去,是因為她太煩人了!

  她僵硬的扯扯嘴角,「皇上此言差矣,若非皇上想逼本宮離宮的意圖太過明顯,本官也不必吃飽撐著來見皇上,既傷眼又傷胃又傷口德的,可謂『三傷』啊!」

  「你!」他神情一沉,一雙黑眸更是暗潮洶湧。

  但王容鳳可差點爆笑出聲,小姑娘話鋒犀利,竟調侃起她皇孫的長相來了!

  但她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覺得她這皇孫可謂天下第一俊男,根本沒得挑,該是賞心悅目,而非傷眼才是嘛。

  沉慧則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這個娘娘跟當年的太皇太后實在太像了。

  「既然朕讓太皇太妃『三傷』,那太皇太妃何不就此回宮療傷!」金鎮宇下起了逐客令。

  溫藍點頭贊同,「那本宮就先走了,哦,對了。」她突地又笑盈盈的,「還有一句話呢,這『量小非君子』,何況皇上在『君』字後還加了個『王』字,君王若度量不足,何以容納諫言?又如何聽得見黎民百姓的聲音?」

  她打算繼續吵下去,因為那無聊的拋繡球照親,皇上還沒說要撤呢!

  金鎮宇火冒三丈的瞠視著她,知道她是不達目的絕不回鳳清宮了。

  他咬咬牙,怒喝一聲,「來人啊。」

  「在!」劉得庸急忙步入殿內。

  他冷冷的看著溫藍道:「將朕桌上那些參與藍太皇太妃拋繡球照親的名冊全拿去燒了,再通知文務臣,太皇太妃將永居鳳清宮,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為止,請他停止拋繡球招親的籌備工作,去!」

  「遵旨。」劉得庸很快的退了出去。

  金鎮宇兩道濃眉冷冷的揚了一揚,咬牙迸射出話,「行了嗎?自此,希望朕與太皇太妃井水不犯河水。」

  溫藍勾起嘴角一笑,「放心,本官也不想天天來個『三傷』,皇上這麼指示,本宮放心了,這就回去。」

  他凝著冷顏點點頭。

  談完了?王容鳳還意猶未盡呢!這個小姑娘跟當年的自己實在太像了,難怪她愈看她愈對味。她瞧瞧氣得甩抽回內室的皇孫,再瞧瞧滿臉春風、腳步輕盈的小姑娘,這兩人間的火花那麼大,怎麼可以在她回宮的頭一晚就下戲了?

  不成,不成,她得想個法子再將兩人湊在一起,要不,不是太無聊了?

  沉慧一見她那賊兮兮的眸光,就知道她在計劃著什麼了,跟隨在她身邊幾十年,她是愈老愈像個老頑童。

  她毫不懷疑她的計劃絕對跟剛剛吵得火花四射的俊男美女有關。

  果然,連著幾天,王容鳳都趁夜摸進皇宮,一會兒在皇上的朝天殿觀察皇上,一會兒又躲在鳳清宮的懸樑上瞧著溫藍,觀察的時間都不短,有一炷香的工夫。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知道太皇太后沒有直接表明身份跟兩人接觸,就是這樣的想法,而暗暗的觀其色、察其言,才能瞭解真性情。

  看她今兒表情甚為滿意,若她沒有猜錯,她對兩人的性子大概已抓到七八分,明兒應該就會向皇上表明身份了。

  *

  富麗堂皇的鳳清宮內,溫藍早早就離開了床,在巧兒、婉兒伺候梳洗更衣後,神清氣爽的踏出宮門,感受溫煦陽光照在臉上的舒服感,看著宮外的這一片粼粼湖水,再踏上曲橋,欣賞湖中錦鯉優遊穿梭於翠綠荷葉,與挺立的荷花爭艷的畫面。

  再深吸一口清晨沁涼的空氣,心肺舒暢,她眉飛色舞的往另一端飛簷雕琢的亭台走去,凝眠著一旁柳樹隨風搖曳,與湖面相映的藍綠景致。

  「太皇太妃這幾天的心情真好。」

  「是啊,皇上不辦拋繡球招親,也不再趕太皇太妃出宮,她這幾天就不必天天往朝天殿去,我們也不必老替她捏把冷汗。」

  巧兒跟婉兒你一言、我一句的交談,再笑瞇瞇的看著繼續往那另一邊的花園走去的溫藍。

  其實宮裡的人對她的評價都不好,有人說她不祥,有人說她待人淡漠,更有人說她說話歹毒,但只有她們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

  太皇太妃是個外冷內熱的大好人,像她們這兩個年僅十三四歲被送進皇宮當小宮女的姐妹,剛進宮來,哪有伺候皇上嬪妃的份?

  大多只能在宮中打雜,但幾名老宮女欺她們年幼,不僅將自己的工作丟給她們,她們一個做不好,還得被揪耳朵、掌嘴,讓她們又委屈又想家,每晚一蒙進被子就放聲大哭,好不可憐。

  在溫家四姐妹進宮冊封之日,老皇帝就死了,不久,溫家三姐妹即讓新皇帝安排送走,剩下惟一的藍太皇太妃,一日,她們這對難姐難妹因做事慢了點,被老宮女掌摑耳光時,正巧讓她瞧見,她面無表情的離開,相當冷漠,但隔日,她們兩人就被太監總管告知,轉去伺候藍太皇太妃,那時她們才知道是她向太監總管要她們這兩個宮女的。

  原先她們也提心吊膽的,怕她不好伺候,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從不對她們頤指氣使、亂發脾氣,雖然也不會特意的溫柔關切,但前幾天她們兩個一起發高燒,頭昏腦漲起身都難了,怎麼伺候人?但不去又不行。

  所以兩人仍撐起身子前去伺候,可她卻冷睨她們一眼,道了句差點讓她們嚇破膽子,當場下跪求饒的話。

  「好大膽的狗奴才,你們拖著一身病,還敢來伺候我?!」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她們兩人又哭又磕頭,就怕她怒斥一聲要人斬了她們。

  「本宮若因你們而玉體違和,你們賠得起嗎?還不快給我滾回房裡去,病沒痊癒前不准來伺候我,聽到沒有?」

  「是是!」兩人急匆匆的回房裡去,還正為撿回一條命而感慶幸時,沒想到一會兒御醫就上門來把脈了,她們傻愣愣的吭也不敢吭一聲氣,等御醫走了,兩人還呆若木雞呢!

  吃了幾天藥,病好了,兩人還百思不得其解,何時她們兩個小宮女這麼大牌,居然有御醫來看病?!

  後來才從其他宮女那兒得知,是太皇太妃要御醫去看她們的,而且中間還有段小插曲呢,御醫原本不肯,說他只幫皇親國戚看病,怒言兩個小宮女的命值幾錢?

  太皇太妃立即跟一旁侍衛要了一把劍架在御醫的脖子上,冷冰冰的道:「在本宮的眼中,一個御醫同樣也值不了幾個錢,倒不如讓本宮當玩具玩,切個幾刀,看看血是紅是黑?」

  據說,當時那面無血色的御醫是連滾帶爬的去幫她們看病的。

  得知這事後,她們兩姐妹跟溫藍磕頭感謝,但她仍是冷冷的說:「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本宮因為你們伺候得當,不想找別人來伺候,才要御醫過去看看的,這會兒還跪在地上幹嗎?有黃金可以撿嗎?還不幹活去。」

  兩人淚流滿腮的起身,她們知道她就是嘴上不饒人,但絕對是一個好心腸的主子。

  此後,她們就盡心盡力的伺候她,她們甚至成了收集宮中各處情報的報馬仔,宮中有任何風吹草動,她們很快就會知道,隨即再將消息轉給主子知道,讓她能及時瞭解宮中脈動。

  尤其皇上跟曾親王兩人竭盡所能的想法子要將她送出宮的密商,對她是最有用的情報,讓她能先下手為強,找皇上針鋒相對一番,表明立場,化被動為主動,讓那些妄想強娶她出宮的皇親國戚吃不到她這塊天鵝肉。

  思緒百轉的巧兒跟婉兒邊想過往邊看著主子笑盈盈的臉蛋,心裡也好開心。

  驀地,「巧兒姐、婉兒姐,大消息,大消息啊。」一名相貌清秀的小太監邊跑邊叫的衝了過來。

  「小誠子,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你擾了我主子的雅興了。」

  巧兒忙跟他使眼色,但在另一邊花園的溫藍已聽到小誠子的嚷叫聲,走上亭台,步往曲橋,正往這兒走過來。

  「呃,太皇太妃吉祥,小誠子給您請安了。」

  雖然還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但小誠子膽子小,驚動了連皇上都敢冷嘲熱諷的太皇太妃,這會兒嚇得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兩條腿兒顫個不停。

  溫藍也不急,緩步走來,在他的眼前站定,「給本宮抬起頭來,說說看,是什麼大消息啊?」

  他嚥了一口口水,怯懦的抬起頭道:「太、太皇太后回來了!」

  她皺眉,「太皇太后?」

  「是的,她這會兒正跟個老神尼還有皇上待在御書房裡呢,還聽說太皇太后不准將她回官來的消息傳出去,要皇上對外宣稱她只是先皇一名在民間的摯友,還、還說……」

  他頻嚥口水,實在是太緊張了,平常他們可不准正視皇上或嬪妃的,這會兒正眼瞧藍妃,才知道她真的是個美艷絕倫的大美人啊。

  她鳳眼一瞪,「快說,不然本宮叫人將你的舌頭給割了,慢吞吞的。」

  小誠於臉色一白,嚇得趕忙道:「太皇太后還說,若她是太皇太后的事被誰傳了出去,她就割了誰的舌頭!」

  聞言,溫藍陷入沉思,太皇太后回來了?怎麼會?

  聽聞她在十年前即自行離宮雲遊四海去,引發老皇帝的眾多嬪妃為爭取後位而明爭暗鬥,老皇帝擺不平眾嬪妃,乾脆將皇后之位空著,直言不立後了。

  也是因此,她才想留在宮中,太皇太妃上面又沒太皇太后,她不需對誰卑躬屈膝,也沒人管得了她,可這會兒太皇太后現身了,卻又要皇上封口,不准讓人知道她是誰?

  她想做什麼?不會是想幫她那個皇孫將她攆出宮去吧?

  肯定是,她一定是皇上特別請回宮中的,可是皇上怎麼會在這時候才請她回宮?再說,四處雲遊之人,皇上又怎麼知道到哪裡去請回她?

  何況,十年過去了,誰知道音訊杳然的太皇太后是不是早就駕鶴西歸了?這是——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冷笑一聲,看來是皇上趕不走她,乾脆找個人來扮太皇太后,好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壓她,讓她這個不祥的溫家老大乖乖的款包袱離去。

  一定是如此的,所以才要對外封鎖她乃太皇太后的消息,屆時,只有她一人知道她是太皇太后,不得不被她踩在腳下,而她一定會竭盡所能的欺負她,要她離開,而等她一離宮,她的任務也完了,皇宮內外根本就沒有人會知道她是被太皇太后趕走的。

  最重要的是,更不會有人知道皇上是以如此卑鄙的小人手段趕她走的!

  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她怎麼對付那個假的太皇太后!

  一番思緒下來,溫藍才看到小誠子還頭低低的跪在地上。「怎麼著?是跪上了癮?還是等著本宮叫人給你割舌頭?」

  「呃……太皇太妃饒命啊。」她沒說他可以起來啊,他當然繼續跪著了。

  「那還不起來給我滾了?你擋到本宮的路了!」

  「是!」他臉色發白的急著起身,但跪太久,腳麻了,站不起來。

  她冷睨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只是繞過全身發抖的他回宮去。

  巧兒跟婉兒連忙給嚇得差點沒有魂飛魄散的小誠子使使眼色,以手勢告訴他沒事了。

  他大大的鬆了口氣,全身不再抖了,可卻癱倒在地上。

  *

  「爹啊,你還要裝病裝多久?各地審議官都在進行審核后妃的人品學識,有幾個地方的動作更快,已將推薦的最後三名送進宮中了,你還杵在病床上?」

  王府裡,曾姿儀氣呼呼的在曾竣盛的房裡大呼小叫的,卻見爹爹還好整以暇的坐臥在床上。

  她皺起了柳眉,重重的在床沿坐下,瞪著他道:「還有,我跟你說幾天了,皇上答應讓溫藍那個女人永遠留在宮中,就算我成了后妃了你說她會讓我好過嗎?她可是太皇太妃啊!」

  她跟那個女人根本是相看兩相厭,水火不容!

  曾竣盛倒是笑了笑,「皇后可比太皇太妃還有權勢,你怕什麼?」

  她捺著性子開口,「爹啊,如果我是皇后,我當然不怕她,但如果我只是個嬪妃呢?太皇太妃是比我這個嬪妃大吧?」

  他愣了一下,「說的也是,但皇上應該會立你為皇后的。」

  「應該應該!你這話說幾天了?皇上那兒有消息傳來嗎?這幾天皇上也靜悄悄的,也沒過府來看爹爹,我想,他一定是被哪個被甄選上京的名門淑女給勾了魂,早忘了咱們父女倆。」她是又氣又憂。

  曾姿儀真的是這麼想,並非她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但一山還有一山高,何況,光那個溫藍,她就有種自歎弗如的感覺,誰知道審議官到各地甄選送入京裡的美女,又是哪種國色天香?

  「不會的,爹在宮中有眼線,皇上對那些已進宮候選的千金女,連一個都還沒見上面呢,她們全被聚集在先皇蓋的百花殿裡。」

  「為什麼?」

  他也不知道,原本他想繼續裝傷勢未癒來爭取皇上的關切,多來府中走動,和女兒就多有接觸的機會,但沒想到等了數天,皇上卻沒再來。

  據他安排的眼線透露,皇上這幾日都在招待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婦,據側面瞭解,那好像是先皇在民間的一位摯友,但他認為應該是先皇的紅粉知己,而且交情匪淺。

  聽說皇上跟她是一見如故,閒話家常時還撤去貼身宮女、太監,在正殿、養心殿、朝天殿、承恩殿等等各個宮殿,都曾為她設宴,那老婦不知會不會動搖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見爹爹陷入沉思,曾姿儀可捺不住性子了,「爹,你別躺著了,帶我到皇宮去見見皇上,可能的話,也讓我看看那些候選千金長啥樣子,免得我胡思亂想、提心吊膽的。」

  「也對,事情跟我想像的不同,就別在這上面磨蹭了。」曾竣盛起身,換上一身藍綢官服,穿戴整齊的偕女乘轎進宮去。

  然而,兩人進到宮中,曾竣盛被允許進入朝天殿,曾姿儀卻遭阻在殿門外。

  曾竣盛皺著濃眉跟著劉得庸進去,曾姿儀的心是七上八下的,事情不對勁,皇上一定是看上哪個姑娘了。

  她愈想心情愈差,在殿外久候爹爹卻不見人來請她入殿,腳酸的她轉身往另一邊的亭台走去,一坐下椅子,就見一名穿著樸素白緞的老太婆跟一名老尼姑從朝天殿走了出來。

  曾姿儀對宮中的事並不陌生,因為爹爹總會跟她提起宮裡的一切,可他卻沒有提到這兩個人,肯定是爹爹裝病在床也不知道吧!

  她潤潤唇,對著兩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招招手。

  王容鳳對她沒好感,但有好奇,不知道她要她跟沉慧師太過去幹啥?

  「走吧。」

  沉慧見老皇后往那裡走,沒有異議的跟著她走過去。

  「你們兩個人是誰?為什麼從皇上寢宮出來?又是打哪兒來的?」曾姿儀態度高傲,連聲稱謂都沒有。

  王容鳳對她的印象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她撇撇嘴角,「我倒也想知道姑娘你是誰?瞧你這樣子,像在問犯人似的。」

  她柳眉一擰,沒想到這個看來慈祥的老太婆說話倒挺尖銳的。

  她不悅的瞪她一眼,「剛剛走進朝天殿的是我爹曾親王,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而我……」她傲然一笑,「不是大金朝未來的皇后就是嬪妃,嚇到了吧?」

  「老婦還真是嚇到了呢!」王容鳳白眉一皺,身子瑟縮了一下,但下一刻卻又突然大笑起來。

  曾姿儀見她笑得不可遏抑,而那名老女後也露齒而笑,氣得咬牙切齒,「笑什麼笑?我說的是真的!」

  「哈哈哈……」

  「該死的,你敢嘲笑大金朝未來的后妃,我要請皇上將你給斬了!」

  原以為老太婆跟老女尼會害怕的跟她求饒,沒想到那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居然說了聲,「請便!」就洋洋得意的跟著老女尼離開了。

  可恨!真是氣煞她了!

  她提起裙擺怒氣沖沖的起身,快步走到朝天殿,本想直接進殿去,沒想到剛踏入殿門,就被劉得庸請了出來。

  可惡!爹爹到底在幹嗎?她在外面讓人給欺負了,卻沒人可以幫她出一口氣!到底要她在外頭等到什麼時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0:05

第三章

  曾姿儀可能得在殿外等到日落了。

  富麗堂皇的朝天殿裡,曾竣盛雖然一到宮中即被傳進殿內,但也枯坐了近半炷香的時間,一直到王容鳳、沉慧結束跟皇上在御書房的談話後,他才得以跟皇上見面。

  而皇上雖為他跟兩位長輩互相介紹,但著墨不深,僅以「王婆婆」及「老師太」帶過。

  待她們離開了,曾竣盛想多探些兩人的底細,因此,這一個時辰下來,他問她們的事多,可皇上的回答卻是少之又少。

  曾竣盛心很急,畢竟皇上對他一向信任,大多是有問必答,但這回他發現皇上對他的問題多有迴避,且避重就輕,讓人摸不著邊際。

  為此,他重重的喟歎一聲,刻意自憐自艾的道:「老臣因為杖刑的傷,僅在家中休憩幾日,怎麼皇上就不再對老臣推心置腹了?」

  「非也,曾親王不必多想。」

  「那為何皇上對臣的問題,卻不見重點回答?」

  金鎮宇神情為難,因為皇奶奶千交代、萬叮囑,不准他將她的真實身份說給任何人知道,她離開宮中十年了,不想在宮中引起騷動,更不想讓自己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聊天話題。

  她坦言只想讓溫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所以十多天前,小誠子躲在外頭偷聽時,老人家也知道,但她卻刻意放了狠話,再讓小誠子跟溫藍的宮女說去。

  而在他不解的問皇奶奶,怎知小誠子是溫藍那邊的人時,她卻笑而不答。

  但在接連著數天與皇奶奶把酒言歡時,他猜出皇奶奶可能早就花了些時間瞭解宮中的事,要不,她不會連那些近幾年才進來的宮女、侍衛的名字也喊得出來。

  而這讓他汗顏,宮中的警備顯然得加強了。

  曾竣盛見皇上又陷入沉思,心中一股不耐之火一直要沸騰起來,但他硬是將其壓了下去,再擠出一絲笑容問:「罷了,皇上顯然有難言之隱,臣也不好勉強。」但他這麼說,不代表他不會去查那兩個老太婆的身份,宮中多得是他的人,過些時日,總該有新的消息出來才是。

  「朕是有難言之隱,曾親王肯體諒,朕倒放心了。」

  若不是答應了皇奶奶,金鎮宇對亦師亦友的曾竣盛,是絕不會隱瞞王容鳳的真實身份。

  只是他也不明白皇奶奶為何要弄得如此神秘?又為何獨獨只讓溫藍知道她是誰?

  這幾日,不管他如何追問,皇奶奶總是笑瞇瞇的答,「天機不可洩漏也。」

  唉,他發現與皇奶奶十年不見,她的外貌蒼老許多,但她的個性跟當年在宮中專注於武學,不與皇爺爺及官中人相交,被喻為怪皇后的皇奶奶還是一樣,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呃,臣另外想請教皇上,小女亦跟著臣前來拜見聖上,為何要小女待在殿外?她能進來了嗎?她已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了。」

  說到這個,當然又是皇奶奶的命令,更令他錯愕的是,她對他選妃一事似乎相當清楚,直說要他做到公平,不可以先接見任何一家千金。

  金鎮宇沉吟了一會兒,才對在一旁守著的劉得庸道:「得庸,派轎請曾小姐回王府去。」

  「遵旨。」

  曾竣盛錯愕的看著太監總管行禮後步出殿外,沉眼鎖眉的看著才幾日不見,便難以洞悉其想法的皇上,怎麼回事?是那兩個老太婆的原因?近日宮中也只有出了這兩號新人物而已!

  「皇上……」他拱手欲問。

  「曾親王,朕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過,朕不見令嬡絕對有朕的理由。」

  「可是她……」

  「請曾親王放寬心。」

  「皇上連小女的人都不肯見上一面,叫老臣如何放寬心?」他心中有怒火卻不好發出來。

  「朕記得曾跟曾親王說過,朕只想選一名皇后為朕傳宗接代,並不想傚法先皇擁有三千後宮佳麗,即便選妃之事已在民間沸騰,但朕此時的決定與當時並無差別,所以曾親王應該可以明白朕的意思才是。」

  聞言,曾竣盛心中的陰霾可謂盡散,怒火也熄了,他笑得闔不攏嘴,「臣明白,臣明白,臣先代小女感謝皇上厚愛。」

  金鎮宇點點頭,「這事不宜在現階段即張揚出去,請曾親王暫時封口。」

  他皺眉,「連小女也不能說嗎?可她今日沒見到皇上,一定心慌意亂,擔心不已。」

  「朕明白,就准你先跟她提吧,但為杜悠悠眾口,別再對外提起,令嬡在朕選妃當日,也得在眾妃人選之列才是。」這算內定了吧!

  曾竣盛頻頻點頭,「臣明白,臣所屬的南陽城審議官林彬林大人早將小女列為三名推舉進宮的人選之一,屆時一定會在隊伍裡的。」

  相對於他的興奮,金鎮宇的表情只是淡然,他對女人說不上喜歡,但礙於身份,又不得不娶妻,這事的背後還透露著無奈呢。

  「沒事的話,朕還有些事……」

  「呃,皇上,聽說你已准藍太皇太妃久居鳳清宮?」這事他還沒問呢。

  說到她,金鎮宇就頭大,皇奶奶這幾天要離開宮中幾天,還跟他要了一塊「如朕親臨」的金牌,交代說,等她回宮時,要他陪她去找藍太皇太妃,他真的不明白皇奶奶葫蘆裡賣什麼藥?

  他已跟她談及兩人多次唇槍舌劍的不好經歷,但皇奶奶笑得開心,對她無一句責備之意,他真的是一頭霧水。

  「皇上?」見他不語,曾竣盛忍不住出聲。

  他喟歎一聲,「沒錯,朕已答應她了,日後,就別再提她的事了,朕還有事,請曾親王先回府。」他已很煩躁了。

  「是,那老臣先回去了。」

  曾竣盛行禮後,步出殿外,乘轎回府,對皇上的話雖感困惑,但想到女兒還是能如願當上皇后,就放心不少,至少皇上的心還是向著他的。

  到時姿儀便不必懼怕太皇太妃了,她可是大金皇朝的皇后娘娘呢!而他則能一步一步的實現當上君王的美夢。

  當然,在他當大金皇朝的國丈期間,也會好好的「回報」太皇太妃一下。

  *

  數天後。

  「巧兒姐、婉兒姐,大消息、大消息啊!」

  小誠子又急匆匆的衝往鳳清宮,但這一次他有經驗了,雖然也是天大的消息,卻不敢大聲嚷嚷,而是像蚊子叫,小小聲的喊著。

  一路跟隨他的沉慧在瞧見他跟巧兒、婉兒碰上面,還比手畫腳、狀甚驚奇的將消息傳達後,這才笑瞇瞇的回過身,奔回找在熙春亭的王容鳳,告知消息已傳到了。

  「如此甚好,甚好。」王容鳳呵呵直笑。

  她蹙眉,「太皇太后不怕皇上知道會生你的氣嗎?」

  「不會,我這個皇孫年紀雖輕,但氣度大,不會對我生氣的。」

  她胡亂回答,其實她那個乖孫鐵定會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的!

  這幾天她拿了那塊「如朕親臨」的牌子,在南陽城混了幾天,聽了不少百姓的心聲,這才大剌剌的去到府衙,在三名推薦進京的選妃名單上大筆一揮,畫掉一個,再寫上溫藍的名字,林彬的臉都綠了,但對她可沒轍。

  她相信那名跟曾竣盛私交甚好的狗腿官員,一定會立即去跟曾竣盛通風報信。

  不過看戲得一幕一幕看,一下子擠成一團,雜亂無章的誰看得懂啊?

  所以,她直接送給他一顆「保生藥丸」,讓他昏睡個一天,再給曾竣盛通報這個壞消息去。

  「我們回屋裡小憩一下,我突然有點兒想睡,人老嘍。」

  沉慧不解的看著她還真的打著哈欠的往屋裡走去。

  怪了,她不是最愛看熱鬧的嗎?故意將溫藍也上了選妃名單一事說給小誠子聽,還要她幫著確定這事有沒有傳到鳳清宮去,怎麼就告一段落了?

  她困惑的走到她身邊,「太皇太后,你剛剛不也要皇上到鳳清宮去,這會兒溫藍肯定因名單一事跟皇上唇槍舌劍一番,而你打算要去睡覺?」這不像她呀。

  王容鳳笑得有些心虛,「我想讓耳根子先清靜一下,沒多久,皇上肯定會到我這兒辟里啪啦說一大串的,我還是去躺一下。」

  聞言,她可明白了,太皇太后知道皇上還是會生氣的嘛,但看她躺在床上,皇上能怎麼生氣?又能氣多久?沉慧在她身邊幾十年,這點心思還猜得準。

  而鳳清宮裡,巧兒跟婉兒雖然從小誠子那裡得知,太皇太妃莫名其妙的被寫上了選妃名單,但此刻,皇上突地來訪,她們哪敢在皇上面前跟主子咬耳朵,告訴她這事兒呢?

  「怎麼?才清閒個一二十天的,皇上就忍不住來找本宮了?而人既然來了,又何必擺臉色給本宮看?應該不是本宮請皇上過來的。」

  柳樹微揚的明月亭裡,溫藍一身粉色的綾羅綢緞,看來美艷動人,但表情冷冰冰的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金鎮宇,而他的表情也不太好,臭臭的。

  他冷視著她,心中大感不快,皇奶奶竟堅持要他來問她一個問題,再將她的答案告訴她,雖莫名其妙,又不得不來。

  他真的不知道皇奶奶心中在打什麼算盤?選妃的事,何必問溫藍?她出口絕無好話!

  「皇上冷著一張臭臉,直瞪著本宮,不知道這些日子奉守『井水不犯河水』的本宮,究竟是哪裡惹到皇上了?」

  這句話讓金鎮宇的表情更臭了,言下之意是他這個皇上自己越界的!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朕問太皇太妃一個問題就走。」

  「問題?」她一挑柳眉,嘲諷的勾起嘴角,「怎麼著?皇上覺得本宮的腦子不錯,足以幫皇上解惑?」

  他懶得跟她辯,只想問到答案就走人。「對朕此次立後選妃一事,不知你有何觀感?」

  「噗!」溫藍掩住櫻唇,卻還是衝口笑出。

  他早知道她會有此反應的!金鎮宇臭著一張俊顏,「請娘娘盡速回答朕的問題。」

  她緩緩的點頭,抿抿唇,壓抑滿懷的笑意後,才道:「本宮覺得是一皇不如一皇,一皇比一皇還爛。」

  果真沒好話!意思是他比性好漁色的先皇還要差勁。

  他霍地起身,咬牙迸出聲,「朕受教了,朕要回宮去了。」

  「等等,皇上,本宮的話還沒說完呢,有些良心建議,皇上聽完了再走也不遲。」

  他瞪視著她,眸中閃爍著冷光。

  「立後選妃嘛,這金枝玉葉的脂粉群裡多是孔雀、鳳凰,後宮佳麗當然可以選個上千上百位,但切記得多選些頭腦簡單的木頭美人,免得後宮爭風吃醋,天天上演搶人戲碼,屆時要享百人千人之福的皇上可是會吃不消的。」

  金鎮宇冷冷的瞪她一記,硬生生的嚥下到口反駁的話,在心中提醒自己,他要到答案,可以跟皇奶奶交差了!

  他雙手握拳,甩起寬袖就往朝天殿走去。

  溫藍挑著柳眉看著他挺拔的身影,不明白他幹嗎特意來讓她念上一念?

  而這巧兒、婉兒又是在幹嗎?遠遠的就看到她們兩人低頭、欠著身等皇上走過去,一等不見皇上的影兒了,便拔腿快跑,往她這兒直奔過來。

  她皺著眉兒,看著兩人氣喘吁吁的站在她前面,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撫著上下起伏的胸口。

  「跑那麼快幹啥?這會兒喘得像條犁不了田的老牛。」

  「啟……啟稟……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你……上……上了……」

  溫藍鳳眼一瞪,「不准再給我喘氣了,一句話給本官說完,要不,我叫人割了你們的舌頭!」

  「你上了選妃名單了,娘娘。」兩人一聽,哪敢再喘氣,憋住氣也得將整句話吐出來。

  「什麼?!」她臉色悚地一變,怔怔的看著兩個拚命點頭的宮女,

  難怪、難怪皇上莫名其妙的來問她選妃的問題!

  她一咬牙,氣呼呼的往朝天殿走去,巧兒跟婉兒連忙跟上前去。

  *

  朝天殿裡,距離皇上寢宮有一小段距離的一間豪華臥室,金鎮宇正跟躺臥在床上的皇奶奶轉述溫藍的答案,「……她要朕選頭腦簡單的木頭美人,免得後宮上演爭風吃醋搶人記,朕會吃不消。」

  王容鳳點點頭,「果然是個良心建議。」她邊說邊觀察他的神情,奇怪,除了緊繃著俊顏外,雙眸的火氣還不夠旺嘛!

  而且她這個皇孫怎麼沒有提到溫藍也上了選妃名單的事?她困惑的目光移到站在另一邊的沉慧身上。

  她看出她的疑惑,但也不清楚原因,只能跟著搖搖頭。

  難道那個溫丫頭沒跟皇上說?怎麼可能?她觀察過她的性子,她不會是個悶不吭聲的人。

  或者是那兩個宮女還來不及將話傳進她的耳朵裡,所以才會一片平靜?

  「太皇太妃請止步,皇上正跟重要的客人在談話,太皇太妃、太皇太妃!」劉得庸的聲音突地在外響起,而且愈來愈大。

  在看到氣煞了一張粉臉的溫藍,閃過劉得庸的阻撓進到房間後,王容鳳的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她瞥了也在微笑的沉慧一眼。

  原來戲是要搬到她這兒上演啊,那更好,她更能享受咧。

  「太皇太妃擅闖而入,不會太不懂規矩了?」金鎮宇見到她又是一肚子氣,因為剛剛被損的火氣都還沒消呢。

  「規矩?不懂規矩的人是誰?真不敢相信皇上居然對本宮也有非分之想,真是令人作嘔。」她一臉鄙夷。

  「非分之想?」他怒不可遏的瞠視著她,「太好笑了,娘娘是在暗示朕對你有意思?」

  「暗示?」溫藍嗤之以鼻,「我是明示,不過,本宮希望皇上能再三思,多想想咱們倆的輩分,切莫不要『大小老少通吃』,那不免吃相難看!」

  該死的!她一臉嫌惡是啥意思?

  他咬牙怒道……「朕不知道太皇太妃在胡說什麼,更不明白娘娘講話為何總是這麼難聽?」

  「是惡毒!但很貼切。」

  「你……」他氣得差點沒吐血。

  王容鳳看著神情已從原先的怒火轉為冷漠的溫藍,身上有一股頑強氣息,讓她甚為欣賞。

  「本宮再將話挑明此呃,我不想當皇上的后妃之一,請皇上立即在選妃名單上將本宮的名字劃掉,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她冷眼睨他。

  「選妃名單上?你?」金鎮宇倒抽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就是,現在裝蒜不嫌太遲了?」

  他真是愈來愈迷糊,選妃名單上怎麼會有她的名字?他直覺的將目光移到床上的王容鳳身上,卻見她滿臉笑容,這笑還很狡黠……

  是了!肯定是皇奶奶搞的鬼!

  他俊臉一沉,有一把怒火在胸口燃燒,他怒氣衝天的直視著王容鳳。

  「皇上,給老婦一些時間跟這個美麗的姑娘獨處一下好不好?」王容鳳仍笑得很燦爛。

  「不好!」他毫不考慮的拒絕了,她背著他胡鬧亂來,誰知道她刻意遣開他又想幹什麼?

  不好?王容鳳瞧了瞧在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巧兒、婉兒,再瞄瞄站在一側的劉得庸,「那老婦請皇上將閒雜人等都叫到殿外去守著,也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進屋裡來,可以吧?」

  金鎮宇悶悶的點點頭,瞥了劉德康一眼,「全聽到了吧,出去候著。」

  「遵旨!」劉得庸轉身示意巧兒跟婉兒一起離開,退到殿外去。

  「老尼也出去吧。」沉慧向王容鳳跟金鎮宇點點頭,再看了溫藍一眼,轉身出去。

  此刻屋裡只剩下王容鳳、金鎮宇、溫藍三人。

  溫藍將目光移到那名還真是「尊貴」的花白老婦身上,瞧這會兒皇上站著,她卻躺著。

  哼!她冷嗤一笑,看來她還猜錯皇上要這個老婦人扮假太皇太后的用意了,她不是要逼她出宮,而是要逼她當他的后妃之一!

  「既然都是自家人,那就放輕鬆點聊,來來來,都坐下,坐下。」

  王容鳳邊說邊從床上起身,先在椅子上坐下,再看看皇上,他抿著嘴坐下,她再將目光移到溫藍身上,她還是站得直挺挺的。

  她笑了,「老婦不想什麼太皇太妃的叫著,就叫你小藍如何?看你對皇上聽從我的意見遣走太監、宮女一事毫不錯愕,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溫藍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她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所以也不說破,就讓她說完話,她可以陽奉陰違,跟著演戲就成了。

  見她不語,王容鳳倒也不動怒,反而笑盈盈的道:「這可真怪了,我記得曾說過,要是誰敢將我是太皇太后一事傳出去一個字兒,就要將那個兔患子的舌頭給割了,如今我想知道,是誰舌頭那麼長,將我的身份傳給你知道的?」

  小誠子跟巧兒、婉兒是同鄉,進宮後,三人相互照顧,感情好得很,而她遲遲沒有來見這名重量級人物,一方面是她不犯她,她便不犯她,相安兩無事!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三人因她而被割了舌頭。

  雖然太皇太后是假的,但她有皇上在背後撐腰,要殺幾個宮女、太監是易如反掌,何況是割舌頭?

  在這些皇親國戚的人眼中,那些奴才們的命賤,可不將他們當人看。

  「小藍?」

  「太皇太后,沒人告訴我你的身份,是小藍……」這個名字她實在說不順,也聽不順,但太皇太后沒將她改成阿狗、阿貓,她該知足了,「是小藍察言觀色,猜測你的身份肯定尊貴,要不,怎麼可能皇上站著,而你能躺著跟皇上說話呢!」

  王容鳳讚賞的點點頭,但不是因她說的話,而是她護奴才們的心。

  金鎮宇可沒心思想那麼多,他還一肚子火,「皇奶奶既然已經跟太皇太妃……」

  「怎麼叫得這麼見外,跟著皇奶奶叫她小藍。」王容鳳立即打斷他的話。

  「皇奶奶!」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她會是你的后妃之一,何必叫得那麼見外,對不?小藍。」她親密的對著溫藍笑道。

  不意外,美人兒也是臭著一張臉,「請太皇太后別逗了,小藍乃太皇太妃,跟太皇太后算是同輩,怎麼也不可能一降成為皇上的后妃之一。」

  「怎麼不行?你的其他妹妹不也撤去貴妃之名,或和番、出家或下嫁宗親王,只要你撤去貴妃之名,就能成為后妃之一。」

  「小藍不想,小藍就只要當太皇太妃,對其他后妃之名都沒興趣。」她也很堅持。

  「朕對她更是沒興趣,出言歹毒,從沒好話。」

  金鎮宇也表達立場,兩人的目光對上,一犀利、一冷淡,四周的空氣似乎因火花四起而滋滋作響。

  「小藍說話是尖銳了些,但總比一些口蜜腹劍、佛口蛇心的人要好吧?」

  王容鳳幫溫藍說話,引來她錯愕的一瞥,但這話聽在金鎮宇的耳裡更覺不妙,皇奶奶不會是中意她當他的后妃,才搞出這事來吧?

  他將懷疑的目光移向她,「朕想知道皇奶奶為何瞞著朕將太皇太妃……」

  「小藍!」她不耐的再次打斷他的話。

  他咬咬牙,「是!將小藍列在選妃名單上?」

  王容鳳築然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牙齒,「皇上不是說小藍老跟你過不去嗎?而且你還老是吵輸她,所以我這是在幫皇上出氣啊。」

  「出氣?」他皺眉。

  「對,所以我才先要皇上去問小藍選妃的事嘛,她不是說了句,要你選頭腦簡單的木頭美人嗎?你就選她啊,這不擺明了在你心中,她就是那個頭腦簡單的木頭美人?!到時候,她不被自己的話嘔死才怪。唉!」

  她突地歎了一聲,「不過,這話原本是要等你選妃那天才能說的,你這會兒憋不住氣,硬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這全招了,不是不好玩了嗎?」她還裝出一臉的失望。

  「太皇太后覺得這事好玩?怎麼小藍聽來卻刺耳極了。」溫藍壓抑著怒火,看著這會兒又裝出一臉懊惱的王容鳳。

  她那張老臉的表情還真會變,這會兒又笑起來,「那當然,不過,皇上聽來可好了,再說,將你選為后妃之了就能任皇上宰割,要你向東,你不能向西,要你往南,你自然也不能往北走,我說皇上,這聽來是不是更舒服呢?」

  雖然不想承認,但金鎮宇這一聽,還真的覺得通體舒暢,火氣頓消,他怎麼從沒想到將她納為自己的后妃?

  如此一來,她就不能再「倚老賣老」,以太皇太妃之姿將他咬得死死的了。

  可他為什麼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王容鳳不想讓皇孫意識到被洗腦、設計了,連忙咳了兩聲,親密的拉起溫藍的小手就往外走去,「我跟小藍挺投緣的,我跟她到鳳清官走走逛逛去。」

  投緣?!溫藍可一點都不覺得,她胸口有一把火燒得她都快噴火了。

  但也好,到她那裡去,她就將她是假太皇太后一事揭穿,也要她不必為了幫皇上一逞私慾,而跟皇上唱雙簧,讓皇上看來很無辜、很被動……

  思緒百轉的她沒甩掉王容鳳的手,只是臭著一張美美的臉兒,往鳳清官走去。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老太婆嘰嘰喳喳的,對皇族之事是如數家珍,這使得她困惑了,老太婆有年紀了,要她在短短時日背上龐大的皇族之事可不簡單,何況還有其他的皇親國戚大小事?

  而且,她又不像是背的,神情看來反倒是在回憶過往,難道她是真的太皇太后?

  接著,溫藍確定她是真的了,她帶著她去看她曾住過的宮殿,也告訴她,為了她的皇孫要選妃立後,所以她才回官來看看。不過,她不想引起騷動,只讓幾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這樣來去也省事得多……

  天!她居然是真的!那、那在這個皇宮,不就有人可以管得了她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0:37

第四章

  翌日,昏睡了一整天的林彬在睡醒後,火速趕到習王府,將曾姿儀從選妃名單上消失而由溫藍取代一事,從頭到尾全說曾竣盛聽。

  「砰」地一聲,曾竣盛橫眉豎目的猛捶了桌上一下,咆哮道:「該死的!皇上竟將我當猴子要,先安撫我卻又派老太婆拿了如朕親臨的金牌劃去小女的名字,這口氣我怎麼嚥得下去!」

  他氣沖沖的就往外走,但給林彬拉回房裡去,留著八字鬍的林彬仔細看看門窗四周,這才壓低聲音開口,「曾親王請先息怒,冷靜想想,是不是咱們共謀天下一事被皇上發現了?」

  他臉色丕變。

  「要不,皇上視曾親王如父,文武百官東認為令嬡這次肯定奪得後位,但這會兒卻無聲無息被除名,這不是太不合理了?」

  聞言,曾竣盛說不上慌,倒是從剛剛的盛怒中恢復理智,他輕持白鬚,仔仔細細的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不對,他一向很小心,不會在皇上面前露出對權勢的興趣,更無一句危及大金皇朝江山的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事透著詭譎,曾親王是不是要我去將那些合作官員找來共商計策?」

  他沉吟一會兒,點點頭,「就約今晚亥時,老地方,但要小心點,別一窩蜂的進去。」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那除名一事該怎麼辦?」

  「皇上既然偷偷要人將名單改了,我能進宮去興師問罪嗎?緩個幾天,你準備將另兩名人選送進宮去,屆時我也有個名目,問問皇上,怎麼小女的名被撇除在外了。」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差人約那幾名官員去。」

  「嗯。」

  林彬離開後,眉飛色舞的曾姿儀帶著三名裁縫師父走了進來,「爹,你跟皇上熟,選妃當日,我這服飾可不能太寒酸,既要豪華也要討皇上歡喜,你來幫我出些主意。」

  「嗯。」他點點頭,暫時得跟女兒隱瞞她後夢難圓一事了。

  *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被曾竣盛吸收的將軍葛哈克、參將何慶、東門總侍衛長姚定、林彬及其他四名一二品地方官員顧思河、徐應、姚慶東、謝山等人,陸陸續續的乘轎來到這位於南陽城內的妓女戶「美人樓」。

  美人樓在先帝在世時,就是個響噹噹的妓院,平時,先帝在皇宮裡暢快風流,而臣子們下了朝,一到夜晚,就呼朋引伴的往美人樓來。

  因為這兒的姑娘美、酒醇香、菜色佳,男人到此風流談事,把酒言歡,日子可是逍遙極了。

  這會兒一輪明月高掛天上,美人樓的三層樓院可也是通火燈明,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客人坐了大半,環肥燕瘦的鶯鶯燕燕們身穿紅的、藍的、黃的、白的各式薄衫,內罩半露乳溝的小肚兜,向來客們勾魂,整個大廳裡充斥著姑娘們勸酒的嬌嗲聲,與男客們的淫慾笑聲。

  但在三樓轉角處的一個大房間裡,可沒有樓下那嘈雜荒淫的談笑聲。

  這個房間是曾竣盛砸下大筆銀票長期租下的,讓那些效忠他的八名官員來此享樂,而不必付出任何銀兩。

  當然除了金錢的誘惑外,美色也是曾竣盛將此處當作秘密協商謀反之地的原因之一,他是個小心的人,很清楚男人對於利與欲的需求,他就滿足這八名官員的胃,得到八人的心,讓他們好好的為他打點篡得天下大計。

  在這個富麗堂皇的房間裡,大桌上擺了山珍海味佳餚近二十道,美酒自然也少不得,在觥籌交錯,與幾名姿色不錯的妓女摟摟抱抱一番後,這才斥走那幾名鶯鶯燕燕,談起正經事。

  曾竣盛先將他女兒後夢夭折一事說出,再聽大家的意見,而眾人的箭頭一致,指向皇上可能對他有防備之心了。

  因此,他們要等皇上先將邊關五名王爺手上的兵權全拿回再叛亂的計劃,可能也得改變了,而且得加快腳步,在皇上尚未逮到證據前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為強?意思是先將皇上給……」一臉落腮鬍的葛哈克眸中冷光一閃,做了一個刎頸的動作。

  眾人紛紛點頭,但曾竣盛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要殺皇上可不簡單,得有個萬全之計,莽撞不得。」

  「這個月十五皇上將出宮到白月河賞月,那是個好機會。」小頭銳面的姚定已接獲消息。

  「嗯,皇上尚未繼位時,每年中秋都到白月河賞月,今年也不例外,而那裡離安和有三天的路程,這麼個來回,至少六七天跑不掉,若能好好利用他出宮這幾天下手,可比在宮中容易多了。」曾竣盛頻頻點頭。

  只要殺了皇上,皇上身後又沒有子嗣,而他乃皇上跟前的紅人,又讓皇上冊封為親王,屆時,要這些官員們鼓動文武百官擁戴他繼位,那些皇親國戚也沒立場反對,就算敢反對的,來個白刀進、紅刀出,看誰不俯首稱臣?

  到時,就算駐守邊疆的五個王爺聽到消息趕回來,也大勢已去,他已稱王了。

  想到這裡,他臉上浮現陰狠的笑容,舉杯與眾人一乾而盡!

  *

  今兒秋老虎發威,烈日當空,不是秋高氣爽的涼天氣,簡直快把人給熱暈了。

  巧兒跟婉兒知道溫藍怕熱,拿了兩把大扇在她身後拚命揭著,亭子裡還備了從御膳房拿來的涼飲、涼品讓她消消暑。

  而溫藍的心情本來還算不錯,但一看到這幾天老往她這兒跑的太皇太后跟沉慧又出現在視線理,她仰頭翻翻白眼,站起身來,「本官要回房去了。」

  「等一等,小藍,皇奶奶有話跟你說呢。」

  王容鳳快步走來,狀甚親密的拉著她的手就坐了下來,她沒轍,只得再坐下來,但她這陣子實在聽傷了「皇奶奶」、「小藍」這詞兒了。

  可能怎麼辦?她在身份上就是矮了她一截!而皇奶奶還能說什麼?不就是要她在中秋後的立後選妃之日,一定得到百花殿湊熱鬧去,因為她也在名單之中,絕不能落跑。

  「不是皇奶奶嘮叨,這兩天,百花殿那兒可是裁縫師、珠寶商雲集,有好多好多想當國丈、國母的人,可是極盡所能的希望他們的女兒,在一番爭奇鬥艷後能夠脫穎而出,但我瞧你卻靜悄悄的。」

  「因為小藍根本不會去湊熱鬧,小藍不想當皇上的妃或後,到底小藍要說幾千遍,皇奶奶才聽得懂?」她真的快忍不住要發標了!

  不過她粉臉難看,王容鳳卻在那兒掏耳朵裝傻,「咦?什麼東西塞住我的耳朵了,你剛剛說了什麼?」

  溫藍氣得語塞,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發現她的道行比她高。

  「哦,對了,我找你還有一事呢,這兩天,皇上要前往白月河去賞月,聽說這是他的習慣,咱們也一起跟去,好不好?」

  「不好!」她才不要跟他去呢!

  王容鳳眼睛一亮,「你說『好』?好好好,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皇上,你願意同行。」

  「我是說『不好』,皇奶奶!」她氣死了!

  「什麼?」她故意裝出重聽的模樣,再拉拉自己的耳垂,恍然大悟的點頭,「哦,原來你是說『好想跟著去』啊,那沒問題,皇上一定給跟的,你別擔心。」

  這簡直是……溫藍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算了,皇奶奶耳朵有問題,小藍自己跟皇上說去!」

  她怒不可遏的扯下她的手,提起裙擺往朝天殿走去。

  見她真的去找皇上,王容鳳賊兮兮的笑了起來,轉頭對著沉慧問:「剛剛我們離開朝天殿時,皇上不是正巧要去洗個涼水澡?」

  她點點頭,知道她剛剛為什麼裝耳背了!

  而巧兒、婉兒跟在溫藍的身邊有一段時間了,瞭解她的性子,依她剛剛的火氣,肯定直闖而入,那不就……

  兩人臉色丕變,同時倒抽口涼氣,急忙扔下手中的大扇就要跑,沒想到卻被王容鳳給攔下。

  她一挑柳眉看著兩人,「去湊什麼熱鬧啊?」

  「可、可是太皇太妃她……」兩人急得都快口吃了。

  她突地臉色一沉,「她什麼她?這全皇宮上下,除了皇上、小藍、太監總管和小誠子外,就你們這兩個丫環知道我是太皇太后,這會兒還不懂得伺候我?是想被剁手還是剁腳?」

  兩人臉色刷地一白,哪敢再追主子去,趕忙拿起大扇用力的扇風。

  沉慧忍俊不住的露齒一笑,太皇太后跟溫藍實在很像,沒那個心,就是一張嘴巴太壞了。

  而溫藍氣沖沖的奔往朝天殿,守在殿外的四名小太監不敢攔她,反正也攔不了,只看著她直奔殿內。

  這殿內倒是意外的安靜啊,她皺起柳眉,往寢宮走,卻聽到水聲?

  她順著水聲走到另一個偏殿,拉開珠簾,映入眼簾的竟是金鎮宇赤裸著上半身躺臥在四方浴池的一幕。

  她倒抽了口涼氣,急忙轉身,但她那抽氣聲顯然已驚動了金鏡宇,他倏地睜開眼睛,看到的卻只有前後搖晃的珠簾,一陣匆忙奔去的腳步聲。

  沒有多想,他飛快的起身,提起氣,身形一旋追了出去,果真見到一個紫色身影一晃拐過長廊。他蹙眉,施展輕功從另一邊前去攔截,先將身子貼靠在牆壁上,待聽到那匆促的腳步聲接近後,突地閃身上前,出手扣住來人的脖子。

  看到來人是誰後,他先是一愣,隨即失聲道:「怎麼是你?!」

  他還以為是刺容呢!沒想到居然是好一陣子沒來煩他的溫藍!

  溫藍瞪大了雙眸,喘著氣兒,從他仍濕灑灑的髮絲往下,凝睇著在一旁斜射進來的陽光下,綴著點點水珠燦光的俊美五官……

  她對男人一向沒感覺,縱然巧兒、敏兒及百花殿那些等著選妃的美人們,都曾在她面前說過皇上多俊,她都嗤之以鼻,可這會兒兩人的臉靠得極近,看他劍眉鳳目、俊雅出俗的,她一顆心怎麼全然不聽指揮的卜通卜通狂跳起來?

  金鎮宇早就知道溫藍有多美,但兩人從沒靠得這麼近,她嬌俏的鼻子幾乎與他的懸膽鼻相觸,不僅感受到她的氣息,也感覺到她此刻的體熱,甚至還聽到她那快如擂鼓的心跳聲……

  莫名其妙的,他的心跳也跟著加快,氣息不穩起來。

  「呃,皇、皇上,太皇太妃?!」

  劉得庸的錯愕聲打破此刻的氣氛,金鎮宇回過神來,放開扣在她頸間的手,退後一步。

  而溫藍也從翻轉的思緒中回過神,卻在他退後一步,看到那赤裸裸的雄渾身體時,「啊——」一聲尖叫出口,她雙手蒙住眼睛,動也不敢動。天啊,她還是黃花大閨女耶!

  「該死!」金鎮宇這才想到自己全身一絲不掛!他感到窘斃了,沒想到後頭竟還傳出劉得庸的悶笑聲。

  「笑什麼?還不快幫朕著衣。」

  「是!」劉得庸連忙上前將手上的衣服為皇上穿起來,待穿戴完畢,正半彎著身打算退下,跟太皇太后打小報告去時,卻被皇上喊住。

  「這事要是傳到皇奶奶耳裡,日後你也不必伺候朕了。」

  「呃,是!得庸不敢,得庸下去了。」他捏把冷汗,趕忙退了下去。

  這時的氣氛可真尷尬,金鎮宇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面對眼前這個還將雙手蒙著眼,杵立著不敢動的溫藍。

  他沉沉吸了口氣,轉過身背對著她,「朕身上有穿衣裳了,你可以走了。」

  她嚥了口口水,慢慢的放下手,果真看到他已一身皇袍,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

  他轉過身來,眼睛卻沒對上她的,「下回進這兒別再用沖的,免得出事,朕剛剛若來不及收手,你可能已經死了。」

  「我、我哪知道大白天的,皇上會在洗澡。」她的眼睛也不敢看他,真是糗到不能再糗了,她臉兒發燙,心還怦怦跳呢!

  「大金皇朝有規定皇上不能在白天洗澡?」

  「呃……」她哪知道?但她真的待不住了,她的心怎麼卜通卜通的,像要跳出胸口似的?「我、我走了。」

  早忘了是為何事而來,溫藍拉起裙擺逃了。

  金鎮宇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一想到剛剛的情形,他的臉也微微臊紅,身子跟著熱起來。

  罷了,再去洗一次澡好了。

  *

  兩天後,金鎮宇等一行人出宮前往白月河,預計三天的路程抵達目的地。

  前幾年他尚未繼位時,僅由劉得庸陪同,兩個人兩匹快馬,往益州西北的白月表而行,但過鎮不入,而是奔赴另一方的峻嶺,隔著環山的白月河,遙望白月鎮上的萬家燈火,其中一盞就住著他的母親與弟弟……

  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坐在轎內的金鎮宇看著窗外的天空,在一輪皓月與點點星光下,這座綿延的山巒成了深藍色,蜿蜒的白月河則像條銀白色絲帶,輕柔的環抱群山。

  這樣的景致他年年都看得到,但今年感覺卻格外不同,似乎不再像往年那般寂寥,有一股溫暖直透心底,或許是今年還有皇奶奶、沉慧師太及溫藍為伴……

  「到了、到了,終於到了,連坐三天轎,我是腰酸背痛的!」

  王容鳳的聲音從前方傳進轎內,金鎮宇勾起嘴角一笑,感覺自己的轎子也停了,劉得庸立即拉開轎簾恭請他下轎。

  他下了轎,環顧眼前山光水色,再做了個深呼吸,壓抑心中莫名混亂的情緒後,這才將目光移到前方,遙望白河鎮的點點燈火。

  溫藍原本臭著一張小臉兒走下轎,但見眼前這自然美景,倒是眼睛一亮。

  她十六歲前,在揚杭城老家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閨女,十六歲入宮至今,活動範圍也只在皇宮內,長這麼大,她是頭一回到荒山野外看夜景,沒想到風景如此美麗。

  天上的明月、繁星與人間的燈火相互輝映,再映照在那條清澈蜿蜓的白月河上,天上人間彷彿融為一體,讓她有身居仙界之感。

  由於皇上到此賞月並不想驚動臨近的白月鎮,因此這次雖因王容鳳與溫藍同行而改乘轎,但隨行的奴才仍盡量減少,除了轎夫外,只有劉得庸一人。

  因此,這會兒,劉得庸一人走進山崖右側的一處天然山洞內,準備將長年都放置在這兒的桌椅搬出山洞外,突地,他的後背被點了一下,下一刻整個人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奇怪,得庸拿個椅子會不會太久了?要我們站著賞月啊?」

  王容鳳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可讚賞這個老太監,懂得給皇上跟溫藍製造獨處的機會,要不,這兩人也不知怎麼搞的,從皇宮出發到這兒足足三天了,目光就是對不上!

  她強烈懷疑那天溫藍闖進朝天殿時,一定有看到皇上洗澡的畫面,但不管她問皇上、小藍抑或是劉得庸,這前兩個是若無其事的回說:「哪有看到什麼?什麼也沒看到。」

  劉得庸卻是摀住嘴巴,任憑她威脅利誘,什麼也不敢說。

  思緒百轉的她邊想邊走進洞內,沒想到竟看到劉得庸倒在地上,同時,一陣掌風從她背後襲來,她暗呼一聲不妙,連忙轉身匆匆擊出一掌,但來人的功夫不弱,兩人各退後一步後,那名壯碩的蒙面黑衣人立即又欺上前打出另一掌,她冷哼一聲,再次與他對掌打了起來。

  沉慧在外聽到打鬥聲,趕緊躥入,沒想到四五名黑衣人跟著躥出,她邊出手與他們對決,邊對外大喊,「有刺客,快離開。」

  但金鎮宇不但不離開,反而跟著躥進洞內,加入戰局。

  由於來人身份不明,但武功不弱,王容鳳立即要皇孫出洞去,「快走,小藍還在外頭,她不會武功!」

  這句話可驚醒了他,他一掌斃了一名黑衣人後,隨即轉身衝出洞外,卻正巧撞見溫藍讓兩名黑衣人推入白月河中。

  「啊!」她驚惶的尖叫聲刺入他的耳膜,他毫不考慮的跟著往下一縱,墜入河中。

  在上面的幾名黑衣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目光,隨即揚高手,另一群埋伏在河岸邊的弓箭手,倏地從黑暗的樹叢間躥了出來,對著河里拉弓放箭。

  白月河中,金鎮宇扣住昏過去的溫藍後,原想浮出水面,可沒想到一片的箭雨由天而降。

  他接住幾把飛箭,打飛那些射向他們的利箭,但箭如雨下,他又僅能單手回擊,因此不得不先放開溫藍,雙手回擊。

  再這樣纏鬥下去不是辦法,他若僅有一人,要邊打邊躥離這片箭雨不難,但溫藍呢?

  他無法對她置之不理,在看到她一直往河底沉去時,他放棄纏鬥,潛入河底抱住她,快速順著河流往下游,偶爾浮起水面吸口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不見箭羽滿天飛。

  他喘了一口氣,抱著她游抵岸邊,沒想到等著他的卻是兩把陰森森的長刀

  一把指著他,一把架在昏迷不醒的溫藍身上。

  瞠視著那兩名蒙面黑衣人,金鎮宇知道自己不得不認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1:05

第五章

  金鎮宇跟溫藍被帶到一個隱密的山洞裡,裡頭靜悄悄的,連點聲音也沒有,而金鎮宇被點了穴,全身動彈不得,連說話也不成。

  惟一自由的是他的雙眸,就著傾瀉進來的月光,他凝睇著業已轉醒的溫藍。

  她跟他一樣,全身穴道被點了幾處,直挺挺的靠坐在洞壁旁,那雙在這幾天因尷尬而不好正視他的水漾明眸,這會兒倒與他對視了。

  只是她的眼眸帶著一貫的淡漠,無憂無懼,反倒讓他好奇起她在想什麼?

  溫藍直勾勾的看著在月光照耀下,僅看得到半面臉的金鎮宇,心中其實嘀咕、臭罵他好半晌了。

  若不是他,她這會兒不是好好的待在宮中賞月嗎?有人伺候著吃、有人伺候著喝,舒服極了,他卻硬要皇奶奶拉著她來,好了咩?

  害她處在一個冷冰冰的洞穴中,全身濕淋淋的,像根木頭動也不能動,連話也無法說,只見月光不見月亮,這算什麼爛中秋?!

  金鎮宇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他這會兒耳朵又痛又癢的,八成有人在咒罵他,他便毫不考慮的推測那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真是不識好人心,要不是心繫於她,他早就突破重圍了,哪會成了任人宰割的肉?

  他的目光從她那冷漠的眸子移到洞口的兩名蒙面黑衣人身上,瞧兩人低聲交談的也不知在商議什麼?

  一會兒,其中一名守在洞外,另一名走了進來,嘿嘿笑的走到溫藍前面蹲下身,伸出手邪淫的摸了她粉嫩的臉頰一把。

  她嫌惡的睨視著他,心中不安透了!

  「我不喜歡辦事時,女人連點聲音都沒有,不過,你可得答應我,你不會大叫,那我才解開你的啞穴。」蒙面黑衣人的聲音蒼勁,分明是個中老年人了。

  知道他想幹嗎,金鎮宇惡狠狠的瞪視著他,但黑衣人的眼神全定在溫藍身上。

  金鎮宇隨即將目光移到溫藍身上,以眼神傳遞,要她切莫不要答應,但該死的,她居然挑釁的瞟他一眼,發出嗯的一聲。

  他神情倏地一變,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呵呵呵,這才是我的乖女孩!」蒙面黑衣人出手解了她的啞穴。

  沒想到她嘴巴能動後的第一句話竟是,「淫賊,我呸!」還吐了一口口水在他臉上。

  他咬牙切齒的看著她,「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敢用強的,我馬上咬舌自盡!」

  她作勢要自盡,嚇得年近半百的蒙面黑衣人林銘彪急忙喊道:「等等!等等!」

  他林銘彪在江湖遊走三十多年,嘗過的女人無數,但還沒有機會嘗到皇親貴族的味道。

  因此,一聽到上面交代,連同跟皇上同行的藍太皇太妃也一概殺無赦後,他就打算要嘗嘗她的味道後,再完成上面交代的事。

  揚杭溫家四姐妹的姿色早已名滿天下,他若錯過此次機會,肯定抱憾終生!

  思緒間,他指指一旁的金鎮宇,「你最好照我的意思做,要不,他會死得很慘。」

  聞言,溫藍柳眉一擰,目光移到金鎮宇身上,他的眸中有著關切與憂心。

  這個蒙面人要殺他?!不知怎的,這個念頭一閃進腦海,她的一顆心居然猛地一揪,痛了起來。

  看兩人四目相對,林銘彪心中一喜,這女人為了皇上一定會乖乖的讓他一逞獸慾的,「對,你可得要好好的想清楚。」

  想清楚?她在想什麼?她居然認真的思考起是否要為了皇上而讓他碰她?!

  去去去!亂想什麼,她一定是跌入河中,傷了腦子,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抑制那混亂的思緒後,才正視著林銘彪道:「他的死活幹我何事?我都自顧不暇了,再說,他是男人,我溫藍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男人,最討厭的也是男人。」

  「但他不是普通的男人。」林銘彪提醒她。

  「哈!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該死的女人,居然將他比喻成烏鴉!金鎮宇聽她說出他的死活幹她何事後,心就涼了半截,這會兒她又這樣說他,他一肚子火氣全上來了。

  「哼,你知我知,他可不是烏鴉,而是一條龍!」林銘彪得意揚揚的提醒她。

  他知道他的身份!金鎮宇愣了一下,飛快的將目光移到林銘彪身上,難道會是皇叔們派來暗殺他的?

  「大美人兒,你若識相,讓我嘗嘗味道,我可以考慮給他留個全屍。」林銘彪走到金鎮宇身邊,突地解開了他身上的啞穴,「你畢竟是個大人物,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說服她,免得死相太難看。」

  金鎮宇氣歸氣,但腦子還清醒,「不!你絕不能答應。」

  「那當然,我為什麼要為了救你而犧牲我自己?」溫藍回答得可乾脆了。

  沒想到她竟然嗆了他這麼一句話,雖然也是順了他的意,但她連聲遲疑也沒有,未免太冷血了!

  壓抑不了那股不平,金鎮宇咬牙迸聲道:「你可知朕是為了救你而落到這步田地的?」

  「我不知道,我被推下河時就嚇昏了。」她說得坦白。

  居然完全不認賬,他氣得語塞。「你!」

  「再說,這個『沒臉見人』的老色鬼也說了,只給你留個全屍,可沒說讓你活著,橫豎都是死,你還計較什麼?」溫藍冷眼睨他。

  這話也沒錯,但金鎮宇的心裡就是不痛快。

  此時,守在洞口外的另一名蒙面黑衣男子突地走進來,對著林銘彪道:「你在幹什麼?上面的人不是說殺無赦,提著他們的人頭去見他們就有賞了。」

  「我要這個女人。」

  「要那女人就快點,剛剛我看到有兩個同夥走下來,一旦被他們看見,搶了功,千兩黃金你要付給我?」

  「得了,得了,老子難得有機會遇到這種好貨,若一下子辦完事,或她掙扎哭鬧那多殺風景,你去守著,不讓那兩人進來就成了。」

  「遲了!」一個沙啞蒼勁的女聲忽地響起,下一刻,兩個蒙面黑衣人躥進洞內,林銘彪兩人還不及反應,進來的兩人手上長刀一出,一左一右的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林銘彪兩人連忙開口,「別亂來,刀劍不長眼,何況我們還是同夥。」

  兩個蒙面黑衣人對視一眼,不僅沒有拿下架在他們脖子上的刀子,還同時出手點了他們的穴道,待他們動彈不得後,這才雙雙拉掉臉上的黑巾,赫然是王容鳳跟沉慧。

  王容鳳冷眼一瞪,「看清楚,誰是你們的同夥?!」

  兩人倒抽口涼氣,暗忖慘了。

  金鎮宇驚喜的看著她們,而溫藍眼睛一亮,笑意浮上眼眸,她就知道,她哪是個短命的人!

  王容鳳跟沉慧分別將他們的穴道給解開。

  「謝謝!」金鎮宇對她們點頭道謝後,隨即走到兩名蒙面黑衣人面前!拉掉他們臉上的黑巾,其中一名長得尖嘴猴腮,而另一名想染指溫藍的則是個其貌不揚,神情陰狠的中年人。

  「嘖!難怪『沒臉見人』,還是戴著頭巾比較像人些。」溫藍毫不客氣的批評。

  「你這個女人!」林銘彪猙獰著雙眼怒視著她。

  但溫藍瞄也不瞄他一眼,還嫌惡的道了句,「傷眼!」

  「沒錯,我跟小藍的想法一樣,而你們到底是誰指派來的?」王容鳳閃身站到他們面前。

  林銘彪跟同謀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咬牙,咬破了藏在齒間的劇毒,瞬間,七孔流血而亡。

  「去!」王容鳳氣急敗壞的看著兩人,又白忙一場了!

  溫藍則急忙轉開臉。

  「得庸呢?還有那些弓箭手呢?皇奶奶跟師太是怎麼逃過來的?」金鎮宇瞥了溫藍一眼,再問向王容鳳。

  她撇撇嘴角,「除了得庸還昏睡在那個洞穴外,轎夫、黑衣人及弓箭手全成了死人,這會兒白月河血流成河,我看皇上也無雅興賞月了,咱們何不打道回宮去?」

  「全死了?」他錯愕的看著她。

  王容鳳得意揚揚的指指自己跟沉慧,「我們的功夫可不是蓋的,而且,也只有洞穴裡的那幾名黑衣人功夫算是好的,雙方著實纏鬥了一會兒,但那些弓箭手王兩下工夫就被我們扔進河裡餵魚了。」

  「他們到底是誰?」會是皇叔的人嗎?

  「肯定是叛亂分子,別說了。」她瞥了眼全身開始發抖的溫藍,「夜風涼,她渾身濕透,你帶著她施展輕功到我們的轎子裡去,讓她在轎子裡換件乾淨衣裳。」

  溫藍看向一臉冷峻的金鎮宇,卻見他動也不動的,「皇上,皇奶奶的話你沒聽見?」

  「嗤!」金鎮宇沒好氣的睨她一眼,「我的死活既然不干你的事,那你冷不冷又干我什麼事?」

  「你!」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

  「套句你說的話,朕這會兒也全身濕,冷得很,自顧不暇了,哪有時間理你?何況,你是女人,朕這輩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女人,最討厭的也是女人!」

  撂下這一席話後,他提氣,身形一旋,施展輕功往外掠去,一會兒就不見影了。

  王容鳳錯愕的眨眨眼,再眨眨眼,瞪著不見人影的洞口,再瞧瞧氣得粉臉煞白的溫藍。

  她相信自己一定錯過什麼好戲了,太可惜,太可惜了,

  溫藍咬白了下唇,氣憤的淚水直在她眼眶裡打轉。

  「小藍?」王容鳳擰著眉兒走近她。

  「我、我就說我最討厭男人的!」她顫抖著嘴唇道,「好在……好在我沒有真的笨到為了讓他有個全屍,而讓那個沒臉見人的男人碰我,好在……好在……我及時打消了念頭,否則……瞧他那模樣,我不成了個大白癡嗎?」

  王容鳳輕喚,「小藍?」她是不是在她的語氣裡聽到一點她對皇孫的情愫?

  溫藍愈想愈生氣,也愈想愈想哭,再也忍不了心中那股濃濃的委屈與怒火,瞬間淚如雨下,她拉起裙擺,捂著嘴巴阻止嗚咽逸出口,飛快的衝出洞外。

  「小藍!」王容鳳跟沉慧連忙追出去。

  唉,小兩口還沒恩恩愛愛,怎麼就吵起來了?真傷腦筋。

  *

  翌日,王府書房內。

  「全軍覆沒?!怎麼會?除了皇上、一個太監、幾名轎夫外,其他都是女眷!」

  得到消息的曾竣盛氣急敗壞的瞪著在昨晚即拿到飛鴿傳書的林彬。

  「親王請息怒,這兒雖是你的府第,但小心為上。」林彬連忙提醒。

  他咬咬牙,拿起桌上的一壺醇酒,直接就瓶仰頭大口的喝了起來,連喝數口,再以袖口抹了抹嘴角的酒液後,情緒才穩定下來。

  林彬見他情緒恢復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將懷中那張飛鴿傳書的信交給他。

  曾竣盛接過手,從信封裡抽出信,細閱一番,神情愈趨冷酷。

  可恨!沒想到是那兩個老太婆壞了事!但他更沒想到一個老太婆、一個老尼姑,居然將他們特意從江湖中網羅的高手一一除去了!

  她們到底是何身份?!

  他將信放回信封裡,「現在白月鎮那裡的情形如何?」

  林彬的表情尷尬,「不知道,我來這兒之前,還沒有收到葛哈克將軍的第二封信函。」

  「他是怎麼辦事的?!朕的江山……朕以為今天就可以……」他氣呼呼的住了口,「傳消息給葛哈克將軍,我要馬上知道皇上那一干人現在的行蹤!」

  「我知道,我馬上回府放信鴿去。」

  「爹!爹!」外頭突地傳來曾姿儀氣憤的呼喚聲,下一刻,她門也沒敲的就推門而入。

  曾竣盛急忙將那封信塞入一旁書櫃的間隙裡,再不悅的看著一臉臭臭的女兒,「嚷叫什麼?還慌慌張張的,你不怕林大人笑話?」

  「林大人在這兒最好。」她盛氣凌人的指著林彬的鼻子問:「你知不知道皇上在前些日子就已告訴我爹,我是他的皇后了?而且還是他堆一的妃子!而你,你算什麼東西?竟然將我從選妃名單上除名,害我像個白癡的站在街上,看著衙役送謝府跟張府的閨女到皇宮去,你到底聽了誰的話?還是被誰買通了?」

  「放肆!姿儀,快跟林大人道歉!」曾竣盛火冒三丈的要女兒道歉。

  她難以看信的看著爹爹,氣憤的跺腳,「爹,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還是你老了,耳朵壞了,你居然要我跟他道歉?!」

  「呃,親王難道沒將令嬡從選妃名單上除名的事跟她說?」林彬皺著眉問。

  他搖搖頭,「這事我沒跟她說,你先去辦你該辦的事吧。」

  他明白他話中之意,拱手一揖後,即轉身離去。

  「你走什麼走?我還沒有說完話呢,選妃名單上的第三個人是誰?你給我說清楚再走!」習姿儀怒不可遏的還想追上去,但被爹爹攔阻下來,「爹啊,你怎麼都不生氣?!」

  「我告訴你吧,名單上的第三人是溫藍。」他神情凝重的回答。

  她怔怔的看著他,「騙、騙人!」

  曾竣盛從頭到尾將事情全說給她聽。

  她沮喪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的問:「怎麼會這樣?」

  「事情就是這樣。」

  不,她不甘願!曾姿儀倏地從椅上跳起來,拉著他的手道:「爹,你馬上帶我進宮去找皇上,君無戲言啊,他怎麼可以騙我們。」

  他蹙眉,「我會帶你去找他,但不是現在。」

  她氣得甩掉他的手,「為什麼?」

  「他人不在皇宮,去了也沒用。」

  「那他去了哪裡?」

  他瞪她一眼,「小孩子問那麼多幹嗎,總之,等皇上回來,我們就走一趟皇宮,問一問是否君無戲言。」

  曾竣盛心中另有主意,這次暗殺皇上失敗,皇上一定有戒心了,一回宮,一定會派人監控他,但皇上被暗殺時,他可是一步都沒有離開南陽,也不是他與那些江湖人接頭的,皇上要逮到他叛變的證據可是難上加難。

  因此,在尚未撕破臉前,咬住「君無戲言」四個字讓女兒登上後位,借由女兒的手要送皇上上西天的機會就多了。

  他的皇帝夢仍然有譜,只是得步步為營,小心為上。

  *

  一身綾羅綢緞的金鎮宇坐在轎內,凝望著白月鎮上的街景良久,才示意劉得庸可以起轎了。

  包括溫藍、王容鳳跟沉慧的三頂轎子同時起轎。

  由白月鎮的地方官派來的數位轎夫其實都不知道轎上的人是哪一號人物,他們只知道地方官頻頻行禮送行,肯定是個有錢人。

  而在路途中,看他們吃好、睡好、用好,直覺又告訴他們,這些人不只是有錢人,還是什麼皇親貴族,直到他們將轎子扛進皇宮大殿後,他們才知道這幾天扛的是誰。

  「得庸,給他們一筆賞錢。」

  劉得庸行禮道了聲道旨,領著那幾個全身發抖的轎夫步出朝天殿。

  「說吧,心裡有什麼話?瞧你這幾天苦悶著,誰也不理的,皇奶奶看了也難過。」王容鳳遣走了沉慧,自個留下來陪皇孫。

  他沉沉的歎了一口長氣,有一肚子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還悶不夠啊?這回來的一路上,你跟小藍就像兩個悶葫蘆,一聲不吭的,真的把我也悶出病來了。」

  他抿抿唇,「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她。」

  「還有白河鎮裡的某人,對嗎?」

  金鎮宇蹙眉,看著王容鳳笑盈盈的在他對面坐下,他苦澀一笑,「看來皇奶奶想起來了。」

  她點點頭,「我原本沒啥記憶的,而且宮裡的人都以為你喜歡白月河的月色,才年年到白月鎮去賞月,我就沒多想了,可瞧咱們在被暗襲的那一夜,你要得庸奔赴白月鎮的衙門,要了一二十名的衙役連夜將那些河中屍首、殘箭斷羽全清理乾淨,還下旨不得將此事傳出,也不能讓白月鎮的鎮民知道,皇奶奶就一直在想……終於就記起來了。」

  那是她在宮中的最後一年,也是金鎮宇受封為皇太孫的翌年,她因厭惡皇上沉溺女色而決定出宮去,反正她也沒替皇上生個一男半女的,毫無牽掛,與十多歲即跟她一起習武的小尼姑沉慧為伴,兩人雲遊四海,浪跡天涯,巧的是卻在白月鎮遇上皇孫,知道他是去見他娘親與弟弟,但那日她跟他也只有小聚一下便分開了,所以十年過去,這事她是印象模糊了。

  「姚妃跟鎮軒仍在白月鎮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金鎮宇點點頭,往事湧上心頭。

  姚妃就是他的娘親,鎮軒則是他的弟弟,當年先皇封他為皇太孫後,即注定了他與親人離別的日子。

  爹因受先皇寵溺,在宮中時,女人與酒都不離身,一日,他因酒醉學詩仙李白向月敬酒,還跟宮女們笑鬧他要到湖底找月亮上來給她們,就這麼栽入湖中。

  父親自小水性甚佳,眾人見他在湖中好一會兒也不以為意,待時間過了半炷香後還是沒見父親上來,眾人才忙著跳下湖中找人,但父親早已溺斃了。

  先皇失去他爹後,改立他為皇太孫,雖然疼愛他,不過還是放縱逸樂。

  娘親是個嚴謹的人,父親的荒唐喪命已令她心灰意冷,又見宮中仍是恣情縱慾、酒池肉林,她不想讓兒子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遂收拾行李,帶著當年已七歲的鎮軒離去,隱姓埋名的在白月鎮住下。

  年僅十四的他思念娘親及弟弟,於是派人找尋,花了一年的時間找到娘親,也親自前往勸娘親回宮,但娘親的一句話卻讓他斷了念,從此只能遙望白月鎮。

  「少爺一定認錯人了,民婦只有一個兒子,也只想在白月鎮與惟一的兒子平靜度過此生,不想讓人打擾,還望少爺成全。」

  只有一個兒子!想到這兒,金鎮宇的眼眶不免微微泛紅,那種被遺棄的感覺至今仍濃烈……

  第二年,他自己一人偷了一匹快馬疾奔白月鎮,躲在娘親的屋外,看著娘親與弟弟,當時她凝睇著在床上熟睡的弟弟,喃喃的念著,「你愈來愈像鎮宇了,愈大愈像他……」說著說著低頭哽聲啜泣。

  那時,他才知道娘親並沒有遺忘自己,只是為了讓弟弟脫離當年淫慾的皇宮生活,不得不扔下已被先皇立為皇太孫的他。

  瞭解娘親的心思後,他不再恨她,也不再去打擾她,只是在中秋的團圓夜,隔著一條白月河,與娘親、弟弟團圓。

  王容鳳見金鎮宇陷入沉思,久久不說話,她悶得慌,想去找溫藍,沒想到劉得庸突然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

  「皇上,不好了,曾親王偕女到鳳清宮跟太皇太妃吵起架來了。」

  「曾親王?!」王容鳳眼睛一轉,對啊,還有一齣戲還沒瞧呢!

  沒有一絲遲疑,她也不等金鎮宇,逕自往鳳清宮去,而金鎮宇讓劉得庸這一喊,從沉思中醒過來,連忙奔往鳳清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1:46

第六章

  鳳清宮此刻吵得正熱鬧。

  曾竣盛早從葛哈克的飛鴿傳書得知皇上從白月表回宮的消息,算了算日子,父女倆提早一日進宮,住進專司外賓住宿的承明殿內,等候皇上回宮。

  等了一天,皇上回來了,但冤家路窄,他們正出承明殿往朝天殿而去時,意外碰到溫藍的轎子,曾姿儀對她心中早有一把熊熊怒火,因此一路跟著她罵到了鳳清宮。

  她的膽子變得很大,因為皇上說要給她當皇后,仗著這一點,一些難聽的話兒她全對溫藍出口了。

  但溫藍這幾天的心情很悶,根本沒力氣也不想跟個瘋女人對罵,所以她意外的讓曾姿儀罵個沒完沒了,沒有一句反擊的話。

  這看在巧兒、婉兒的眼裡,眼珠子差點沒有彈出來,怎麼回事?一向辯才無礙、舌功超毒的太皇太妃怎麼會任由人罵?

  「……真是不要臉,厚顏無恥的取代我,在選妃名單上添名字,哈!我呸,你也想當皇后,皇上早說了,只有我是他要的女人!就算我沒有在名單上,我也是皇后!」

  坐在紫檀木綢緞椅上的溫藍,冷冷的看著眼前說得口沫橫飛也不怕被口水嗆死的女人,這老虎不發威,她當她是病貓呢!

  她瞄了身後的巧兒一眼,「去打個水來,本宮腳酸疼得緊,幫本宮洗洗按摩一下。」

  「呃,是!」本以為太皇太妃開口,是要駁斥曾姿儀,沒想到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要洗腳?

  但想歸想,巧兒可不敢怠忽,一下子就打回了一盆水,當著眾人幫溫藍洗腳丫按摩起來。

  「簡直荒謬,居然當著我跟我爹的面的如此大剌剌。」曾姿儀一臉嫌惡。

  「我們見皇上去了。」曾竣盛可不想看女人洗腳。

  「曾親王,別走那麼快,本宮還沒說你可以走呢。」

  「這……」他硬生生的停下腳步。

  「哼,我再來可是皇后了,我爹是國丈,你若現在想以太皇太妃的身份欺壓我爹可得三思,免得我一登後位後,你吃不完兜著走。」曾姿儀的態度還是很囂張。

  「我知道。」溫藍輕蔑一笑,看著神情也很高傲的曾竣盛道:「本宮是不敢得罪你,因為你只是一隻隻差一點點就將自己的女兒送到皇上的床上,說聲『請享用』的哈巴狗而已,本宮何必自降身份,去欺壓一隻狗?」

  曾竣盛臉色悚地一變,怒聲斥喝,「夠了!你嘴巴最好放乾淨點!」

  巧兒跟婉兒連忙低頭掩飾臉上的笑意,太皇太妃恢復了耶,會罵人了。

  「你們兩個死丫頭,也敢笑話我爹,各自給我掌嘴一百。」曾姿儀臉色鐵青的怒指兩人。

  「呵,你還真是大發雷霆啊!居然氣到教訓起我的宮女來了。」溫藍水靈靈的雙眸閃爍著危險寒芒,「你可知雷霆之後必有什麼嗎?」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她氣呼呼的瞪著她。

  溫藍冷冽回瞪,「說!」

  她眸中的寒芒讓曾姿儀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躥上來,她咬咬牙,「說就說,雷霆之後必有大雨!」

  她冷笑一聲,「沒錯!」

  令人錯愕的,溫藍一彎身,就將腳下的那一盆洗腳水往她身上潑去,而這也是趕過去的王容鳳跟金鎮宇看到的一幕。

  「你在幹什麼?!」金鎮宇難以置信的看著眼中嘴角全是笑意的溫藍。

  她優雅的聳聳肩,「我沒幹什麼,我是獎賞她答對了我的問題,才送她這一盆洗腳水,這可是本宮的『恩賜』。」

  洗、洗腳水?王容鳳也傻眼,但看看溫藍,再看看她身後兩個宮女緊憋住笑的模樣,她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但曾竣盛父女可笑不出來,臉上氣得一陣青一陣白。

  被潑得半身濕的曾姿儀更是氣炸心肺,她委屈地哽咽啜泣,欲奔入金鎮宇的懷中尋求安慰,可跑沒兩步卻硬生生的停下腳步,看著突然閃出來,擋住她的路的死老太婆。

  王容鳳雙手環胸的瞪著她,「幹什麼?皇上可是九五之尊,你身上有洗腳水還敢碰皇上!」

  「這……」她咬白了下唇,無言駁斥。

  「姿儀,我先帶你去換洗一下,回頭再找皇上,我相信英明的皇上一定會給咱們父女倆一個交代的!皇上?」曾竣盛壓抑著一肚子的怒火拱手看向皇上。

  金鎮宇點點頭,待他們父女倆離開後,王容鳳、溫藍、巧兒跟婉兒忍不住當著他的面同時爆出大笑。

  「哈哈哈……太好玩了,可是前半段我沒看到,你們可得說給我聽個明白。」王容鳳興致勃勃的拉著兩個小宮女的手道。

  「巧兒、婉兒,你們伺候皇奶奶,小藍,請你跟朕走。」金鎮宇繃著臉說完話,甩袖就往外頭曲橋上的明月亭走去。

  聽見王容鳳跟兩個宮女發出竊笑聲,溫藍回過身,先跟她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示意她不會跟皇上妥協後,這才轉身往明月亭走去。

  「有好戲可以看了。」王容鳳將耳朵豎得直直的,希望風兒會將小兩口的對話送到她耳朵裡。

  *

  金鎮宇一在涼亭上坐下,便發現溫藍還氣定神閒地在曲橋上慢慢的走著,先看看湖中的鯉魚,再瞧瞧遠山,讓他等了好半晌,她才走到他眼前。

  「你不會覺得你的行為太差勁、太過分了?」

  她一挑柳眉反唇相譏,「而皇上你會不會覺得你的眼睛有問題,該請御醫來幫你瞧瞧?」

  他臉色一沉,「你在胡說什麼?」

  「我聽說你已決定讓曾姿儀當你的皇后,而且也只要她一人,此話當真?」

  他將唇抿成一直線,算是默認了。

  「眼睛還真是壞了!」她嗤笑一聲。

  「小藍,別惹火了朕。」

  她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我是不想這麼說,但我真的覺得皇上的腦子也壞了,要那種沒氣質的驕蠻女當皇后也就罷了,既然一開始已選定了她,又何必要各地大費周章的推薦三名閨女進宮?且既然已選定了她,又何必要皇奶奶拿著『如朕親臨』的牌子到南陽城改掉曾姿儀的名字,再寫上小藍的?如此種種,皇上的腦子是不是壞了?」

  這一席話說得抑揚頓挫,挖苦意味濃,諷刺的味道也不淺。

  金鎮宇的薄唇抿起一道冷硬直線,黑眸半瞇的睨視著這個直視著自己,眸中躥著挑釁眸光的美人,「你是刻意激怒朕的?」

  「小藍沒有,小藍只是就事論事。」

  他冷笑一聲,「好!朕要盤問你,你倒反過來質詢起我來了。」

  「皇上對小藍的問題有解,小藍就讓皇上盤問。」

  「講求公平?」

  她點點頭。

  他冷然的黑眸睇視著她良久,才開口道!「好,朕就一一回答你的問題,朕選曾千金是因為她是曾親王的女兒,至於她有無氣質、是否驕蠻,對朕來說,都不重要,她對朕而言只是一個能為朕傳宗接代的女人,其他什麼都不是。」

  她皺眉,這並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太冷血了。

  「朕說過,朕討厭女人,自然不會多要幾個女人來干擾朕的生活,但大金皇朝立後選妃有一定程序,朕不想多惹風波,就讓文務官按例辦事,所以才會有各地推薦三名后妃人選進宮一事。」

  「那皇奶奶將我的名字跟曾姿儀的名字……」說著說著她皺起眉,是皇奶奶自己的意思了?

  「沒錯。」金鎮宇嗤笑一聲,「那完全是皇奶奶自作主張,自己行動的,朕也是事後才從你那裡知道。」

  她撇撇嘴角,好像真有印象,他曾問過皇奶奶為何瞞著他去改名單一事。

  「沒問題了吧?沒有,就回答朕的問題,為何卑劣到以洗腳水潑曾千金?此行徑就你一個太皇太妃而言不會太粗野了?」

  「那是她欺人太甚,直對我罵個沒完沒了。」

  「你會駕輸她?」他直覺的嘲諷。

  溫藍瞪他一眼,「是!我承認罵人我第一,但我今天沒心情罵,那女人笨得不會看人臉色,愈罵愈凶,還仗勢著是未來皇后,連我的宮女都想欺負,打狗都不會看主人,我怎麼能任由她踩在我的頭頂上!」

  「因此潑水洩憤?」

  「隨你怎麼說。」她倏地住了口,目光落在曲橋上阻擋曾竣盛父女過來的王容鳳,「你的皇后來了,盤問到此結束!」說完,她就往橋上走,但被他突地拉住手。

  她皺眉,低頭看了他的手一眼。

  金鎮宇也察覺到自己這不當的舉止,連忙抽回手,「你等等,你欠曾千金一個道歉。」

  「什麼?!」溫藍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但他不理她,逕自越過她,走向曾竣盛父女,對著不讓他們過橋的皇奶奶道:「讓他們過來吧。」「可是……」

  他沉著一張俊顏看著她,指指對面。

  王容鳳氣呼呼的撇撇嘴角,「算了、算了!」她背過身,往巧兒、婉兒那裡走去。這皇孫真不好玩,明明有好戲看還不給看。

  不能近看,那就只好繼續遠望嘍!

  「皇上,那個老太婆到底是誰?氣焰真是夠囂張的!」已換穿一套粉色綢緞長袍的曾姿儀不悅的回瞪了王容鳳一眼。

  金鎮宇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也表示不想回答,皇奶奶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處事卻不低調,他真的被她打敗了!

  「小藍要對她剛剛的行徑跟曾千金道歉。」他走到臭著一張粉臉的溫藍身邊,瞄她一眼,再看曾姿儀一眼,示意她道歉。

  但溫藍只一個勁兒的瞪著湖面,誰也不瞧,亦不開口說話。

  「小藍!」他低沉著嗓音再提醒她一次。

  她抿抿櫻唇,冷睨了他一記,又將目光移回湖面去,就是不開口道歉。

  「皇上,看來她是不打算道歉了,只是姿儀想知道,皇上為何喊她小藍!這不顯得太親密了?」曾姿儀的口吻中難掩妒火。

  她的問題讓金鎮宇再次無言以對,那是皇奶奶的堅持。

  「皇上不肯說?那姿儀再問,皇上不是告訴我爹,將只選我一人為後,那為何派人劃去我的名字,由藍太皇太妃取代?」

  他的臉色愈來愈差,那也是皇奶奶的傑作,而她的隨興之舉,卻讓他成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悶葫蘆了。

  一旁的曾竣盛忙著觀察金鎮宇的神情,怪哉,他的神情中並無任何一絲對他們的警戒,是他掩飾得太好?還是他還不知道是他策動暗殺?

  思索了好一會兒後,他拱手對著皇上道:「皇上對小女的問題似乎有難言之隱,因此,臣也不敢追究,但臣跟小女定要從皇上口中確定是否『君無戲言』?」

  他蹙眉,明白他們指的是什麼事,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溫藍身上,她下頜抬高,身子站得直挺挺的,目光卻一直定視在湖面上。

  不知他若應「是」,她會做何反應?嗤之以鼻?

  「皇上,你在想什麼?又在看什麼?是在想給我爹的答案嗎?」曾姿儀刻意揚高音調,提醒皇上他們人還在這兒呢!

  金鎮字將目光由倔強的溫大美人身上,移到眼前這名也是花容月貌,但神情卻顯得刻薄的曾姿儀身上。

  沒氣質的驕蠻女?這會兒看她,還真有那麼七八分像。

  「皇上!」溫藍突地開口說話,也將眾人的目光再度引回她身上。

  她挑起一道柳眉直視著金鎮宇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請想想『母儀天下』四個字怎麼寫後,再給曾親王父女答案吧,本宮先行離去了。」

  話語一歇,她還輕蔑的以眼角餘光瞟了曾姿儀一眼,才輕移蓮步步下亭台,往曲橋走。

  這句話聽在曾姿儀的耳中怎不刺耳?她一肚子的怨怒交熾沸騰,怒氣衝天的對著她的背影怒叫起來,「你給我站住!你說我不夠格嗎?那你就夠格?你這舌頭惡毒的臭婆娘,等我當了皇后,我一定將你割舌、挖眼、毀容、去十指,再將你扔到皇宮外去,讓你生不如死!」

  這一席尖銳的話音量可不小,連有一段距離遠的王容鳳及巧兒、婉兒都聽見了。

  王容鳳皺眉,巧兒跟婉兒則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姿儀!你在胡說什麼?!」曾竣盛可沒想到女兒會連珠炮的吼了一大串難以入耳的話,但哪來得及擋呢?

  金鎮宇聽這一席話,兩道濃眉差點沒打結,他不知道她的心如此惡毒!

  他沉眼鎖眉的看著在曲橋上站定的溫藍。

  她緩緩轉身,令人意外的,她臉上的神情溫柔至極,紅艷艷的嘴角噙著一抹可人的笑意,這雍容典雅的模樣,金鎮宇認識她那麼久也不曾看過。

  「母儀天下?嘎?」溫藍甜甜一笑,再瞅了面如死灰的曾姿儀一眼,這才儀態萬千的轉過身,步步生蓮的走向已笑彎了腰的王容鳳那裡。

  金鎮宇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這樣的諷刺,叫人怎麼生氣得起來?

  「皇上,我……她……」曾姿儀簡直不知該說什麼了。

  「朕剛從白月鎮回來,想回寢宮休息,過幾天我再召見你們。」金鎮宇忍著滿腹的笑意離去。

  曾姿儀氣得直跺腳,「爹,怎麼辦?」

  他也不知道怎麼辦,怎麼也沒想到溫藍小小年紀,竟然如此難應付,她適時的開口讓皇上得以有機會擺脫他們,令他們錯失良機。

  曾竣盛搖搖頭,「能怎麼辦?過幾天再說了。」

  只是,過幾天後就是選妃之日,屆時不知還有何變數?

  *

  金鎮宇站在窗前望著天空那一輪皓月,抿抿唇,離開寢宮往王容鳳的房間走去。

  這幾天回宮後,他一方面找了兩名官中的貼身侍衛前往白月鎮,特別叮囑他們在不驚擾白月鏡居民的情形下,觀察那裡是否有異狀,若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切莫打草驚蛇,一切等他指示再行動。這麼耳提面命的,自然是不想破壞白月鎮居民的平靜生活。

  另一方面,他還派了探子遠赴邊關,看看幾位皇叔們的駐地是否有什麼特殊的軍事演練。

  而劉得庸這會兒是畢恭畢敬的走在皇上的前面掌燈,雖然沒瞧見他的臉,但從他略顯沉重的步伐,也知道他心事重重。

  也難怪,明兒一早就是選妃之日了,而前些天,曾姿儀在明月亭說了那一席惡毒的話而被皇上斥回後,皇上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他這個太監總管,隱約也猜得到皇上的心思。

  曾親王可說是皇上惟一可以信賴、商議要事之人,所以皇上選他的女兒為後,主要也是因為兩人的情誼。

  但曾姿儀那一席血淋淋殘酷的話,在後宮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先皇的妃子們個個求見皇上,請皇上切莫封她為後,要不,誰能保證她在對藍太皇太妃那樣後,會對她們手下留情?

  皇上被那些太皇太妃煩死了,但又得捺著性子聽完她們的請求,所以,也是如此,皇上遲遲沒有時間召見習親王,但曾親王連著三天偕女守在殿外求見,皇上終於還是撥冗見了,可在曾親王父女離開後,皇上的神情卻冷峻得叫人不敢接近。

  而這會兒都二更天了,皇上會找太皇太后,肯定有要事商議。

  金鎮宇的確是無法可想,也無人可商量了,只得來找王容鳳,但一說明來意後,她卻笑得一臉賊樣。

  「皇上說曾親王以『君無戲言』一語,態度幾近強硬的要皇上在明早宣佈他女兒為後,所以皇上要皇奶奶想想法子,怎麼解決?」

  他神情凝重的點點頭。

  她露齒一笑,「這方法是有,但皇奶奶想知道皇上是不是只打算隨便找個女人幫你生孩子就好?而曾親王在你未繼承皇位時又待你如子,所以你……」

  「皇奶奶!」他忍不住打斷她的話,「這些話是朕所說的,朕很清楚,皇奶奶不必重複說給朕聽,朕想改變主意,純粹是因為這幾日多名太皇太妃前來求情,她們擔心……」

  「皇上,你是因為那些太皇太妃,而不是害怕小藍會被曾姿儀弄得殘缺不全,才想改變主意?」她也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因為他口是心非嘛。

  金鎮宇不想承認,雖然這的確是困擾他多日,也是他改變主意最大的因素。

  見皇孫默認了,王容鳳笑瞇瞇的為他提出一個解決之道,但金鎮宇聽了卻覺得過於荒謬,要他裝病,妥當嗎?

  「妥當!當然妥當,從明兒起,你躺在床上就對了。」

  罷了,也算緩兵之計吧,他看著笑盈盈的王容鳳,點了點頭。

  *

  翌日,天泛魚肚白,百花殿裡,從大金皇朝各地推薦而來的閨女們就紛紛起床沐浴更衣,讓隨侍的丫環梳妝打扮,希望自己能在今天的選妃大典上脫穎而出。

  對這些姿色皆在中等以上的閨女來說,就這次立後選妃一事,原本只抱持著能被選上當嬪妃就滿足的心態。

  因為曾竣盛與皇上私交甚篤,大家心中有譜,皇后之位定是曾姿儀的了,可這些天,曾姿儀禍從口出,讓後宮的太皇太妃們各個奔赴朝天殿,央求皇上切莫將她封後後,她們得後位的希望也濃了。

  沒想到跟著又聽聞近日與皇上出遊的藍太皇太妃也在選妃名單上,眾女的心又是一沉,覺得當皇后又沒希望了。

  因為她們在百花殿的這些日子,可看過溫藍好幾回了。

  她絕俗不凡的麗顏令人印象深刻,她們個個雖然都是美人,但與溫藍那讓人會屏住呼吸凝睇的美又有一段差距!

  就在各人心思各異時,聚集了數百名閨女的百花殿再起一陣騷動,進來的人是曾姿儀,瞧她頭戴珠花冠飾、身著金繡雲肩紅袍,一臉濃妝艷抹,凌波微步的走了進來。

  見她這一身已然是后妃扮相的豪華衣著,眾女莫不議論紛紛。

  而曾姿儀面露得意與高傲,對這些嗡嗡的談論聲毫不理會,只是叫了宮女拿了把椅子讓她坐著,她要等待皇上前來向這群不自量力的女人宣佈,她乃惟一的后妃。

  可時間不斷流逝,皇上遲遲沒來……

  就在曾姿儀與大夥兒等得焦躁不耐之際,劉得庸突然一臉憂色的走進殿裡,眾人都知道他是皇上身邊的人,因此一見到他,就算心裡多急多不耐,也擠出笑臉,朝他頻頻施禮。

  惟有曾姿儀仍坐在椅子上,臉上毫不掩飾她的不滿,對她來說,他只不過是個奴才,而她可是皇后啊。

  「請各位小姐先回自己房問候著,這立後選妃一事可能得再緩一緩了。」

  「為什麼?」曾姿儀臉色丕變,倏地從座位上起身,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給我說清楚!」

  對她擺的大架子,劉得庸不想理會,他看著那些議論紛紛的眾閨女說:「皇上龍體微恙,但應無大礙,休息個一天便成,明兒定會前來。」

  太監總管都這麼說了,眾女也只好回房去,但曾姿儀哪甘願就這麼走了?

  她央求見皇上,卻被拒絕了,只好氣沖沖的走去找正在御花園等候她好消息的爹爹,將事情說給他聽。

  曾竣盛面露思索,偕她到朝天殿外求見皇上,但劉得庸亦以皇上身體微恙婉言拒絕了,不過他還算有禮,請了兩名太監帶他們父女倆到承明殿住下,準備待皇上病癒,再行召見。

  不得已,他們也只好住下,明天再說。但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劉得庸卻天天向他們及眾選妃人選們宣佈皇上的病情日漸加重,到後來,居然病重到無法起身!

  連等數日,曾竣盛的耐心全被磨光了,倒是養旺了一肚子火,他的直覺告訴他,皇上是不願允諾而裝病拖延。

  「爹啊,你說皇上這病是真是假?會不會是誑我們的?」曾姿儀也有疑慮。

  「我認為皇上是在裝病,但近幾日御醫們來來回回的進出皇上寢宮,而且……」他眸中閃過一道思索之光,也不知怎麼的,他設在宮中的眼線這段時日都靜悄悄的,連給他送個消息來都沒有。

  剛想著,正巧有人敲門,「叩叩叩!」

  「進來。」

  一個肥嘟嘟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的踏進房門,在他耳邊耳語幾句話,他從懷中掏出些銀兩給他,看著他靜悄悄的又開門離去。

  「爹,什麼消息?」

  曾竣盛抿抿唇,皺眉道:「皇上的病可能是真的。」

  「怎麼說?」曾姿儀走到他身邊,不解的看著他。

  他沉沉的吸了口氣,沉眼鎖眉的道:「御醫們群集在朝天殿的御書房內密商,說皇上突然染上的怪病遲遲難以治癒,且病情愈來愈重,他們束手無策,只能試試能否取得傳說中的仙藥了。」

  她在父親的身邊坐下,看著他問:「傳說中的仙藥?那是什麼東西?」

  他一臉困惑的搖搖頭,「爹也不知道,沒聽過這個傳說,但眾御醫們對該仙藥言之鑿鑿,好像真有其物,只是……」

  他這會兒的心情可真是憂喜難分了,為奪帝位,金鎮宇自然不能活,這會兒病重,若就此一命嗚呼,倒也省事。

  但壞就壞在他近些日子連連被金鎮宇拒見,一些勢利的官員覺得他失寵了,也跟著與他疏遠,在此情形下,要那些官員跟他同謀的官員擁戴他登上帝位可能有些困難,而且皇上病重,不知是否已立好遺詔,將皇位傳給哪一位皇親國戚?

  這情勢對他極不利!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腦海,他眼中跟著一亮,是啊,皇上跟那個老太婆感情甚篤,看看能否從她口中探出點口風!

  事不宜遲,他直接往王容鳳住的地方去。

  「爹,你去哪裡?」曾姿儀連忙追上去。

  「別跟來,爹去辦個事。」老太婆不喜歡女兒,他也不想讓她去。

  但來到老太婆的房門外,老太婆居然不願見他,只讓宮女代傳她煩惱皇上病情,無心見任何人。

  諸事不順,曾竣盛對奪位一事愈覺困難,在轉身離開後,苦思應變之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2:12

第七章

  寧靜的夜裡,溫藍擰著一雙柳眉,在劉得庸的掌燈下,前往皇上寢宮。

  身處皇宮,巧兒跟婉兒在負責打掃皇上寢宮的小誠子的接線下,總是能傳給她許多宮中的內幕消息。

  因此,皇上生病的這幾日,她雖然沒去探望,但皇上病入膏肓、御醫束手無策,欲尋找傳說中仙丹等事,她都一清二楚。

  可太皇太后這會兒要太監總管趁夜宣她進皇上寢宮,她就不知道她的盤算了。

  「太皇太妃,請。」劉得庸彎腰行禮,退到殿外去。

  溫藍深吸了一口氣,進入這金碧輝煌的房間,只見王容鳳坐在床邊,抽抽噎噎的哭著。

  「太皇太后……」她走向前去,卻乍然止步,口中的話也在瞬間斷掉,她呆若木雞的瞪著躺臥在床上那個不成人形的金鎮宇,以幾近癱瘓的聲音顫抖著問:「他……他是皇上?!」

  王容鳳眸中一道狡黠的光芒一閃即逝,正瞪著床上那名「皇上」的溫藍沒瞧見,她狀甚哀傷的拭去臉上的熱淚,緩緩的搖搖頭,「小藍也認不出你來了,皇上……皇上……」她再度哽聲啜泣。

  「騙、騙人!」面無血色的溫藍不願相信這會兒躺在床上的人就是金鎮宇。

  他膚如黃蠟、眼窩凹陷、雙頰瘦削,滿臉讓病魔折騰過的憔悴病容,狀如老頭,這與當日貌似潘安、丰神俊朗的皇上簡直判若兩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溫藍眼眶泛紅,心疼與不捨從心坎深處濃濃烈烈的湧了上來,淚水立即盈聚眼眶。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御醫們才會苦惱。」

  她邊回答邊偷偷以眼角瞄向對著她們的那一面連身鏡,那是雙面鏡,也是一個密室的門,而她那個不肯乖乖「臥病在床」的皇孫就站在那面鏡子後面,看著她們呢。

  不過,就不知道皇孫在看到溫藍為他淚漣漣後,作何感想?

  金鎮宇的感覺很震撼,他從沒想到那個不管他死活的冷血小藍,居然見他病入膏肓就哭得淚汪汪的,還一臉沉痛?

  她在乎他嗎?不知為何他心中居然有一絲竊喜,思緒間,他繼續透過眼前這面特殊的鏡子,看著正在交談的王容鳳跟溫藍。

  「皇奶奶為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到這會兒才找我過來?」此時溫藍的淚水已決堤了。

  「皇上他一天天食不下嚥,一天天病重,也發現自己一天天變得蒼老憔悴,在這宮中,老太婆也只有跟你投緣,當然想找你,可是皇上他說不要你瞧見他這模樣,所以就不准我找你了。」

  皇奶奶真會胡說,也真會瞎編,他哪有那樣說?金鎮宇啼笑皆非。

  而溫藍這會兒腦袋混沌,尤其眼睛只定定的看著金鎮宇那張完全陌生的病容,她的冷靜自持全不見了,要不,如果她夠冷靜,就會想到王容鳳何時變得聽話了。

  「笨蛋、白癡,這會兒病得不成人樣了,你倒睜開眼睛,說說話,你不要我看見你的病容,可我這會兒全瞧見了,而你現在會比先前初病時的模樣還好看嗎?」淚如雨下的溫藍走到床沿坐下,氣憤的看著「皇上」道。

  居然又歹毒的罵起他來,金鎮宇的心情又有些差了。

  「皇上若一開始便讓我來看你,我也不會這麼錯愕與震撼,你讓我……你讓我……」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伏在病床上痛哭失聲。

  朕讓你如何啊?金鎮宇差點想衝出去問她答案,但他還是克制住了。

  沒想到這一出在他心中認為荒腔走板,絕對會被識破的戲碼,居然出乎意外的讓眾御醫大臣都相信了,更讓他錯愕的是,溫藍居然為了他哭得如此傷心。

  他心中一甜,黑眸也飛上一抹微笑的柔情。

  王容鳳賊兮兮的先瞥了那面鏡子一眼,這才俯身,拍拍哭得柔腸寸斷的溫藍,「好小藍,看來你對皇上有深情吧?」呵呵呵,她來當個現成的紅娘。

  聞言,溫藍整個人突地像被電到般彈跳起來,錯愕的粉臉上滿是淚水。

  她皺眉,「怎麼了!我說你愛皇上,所以看他病重才哭得這麼傷心,你怎麼這麼錯愕?」

  「嘿嘿!」她乾笑兩聲,但笑聲不自然極了,她愛皇上?!不可能的,她討厭男人,討厭皇上!她……

  可她怎麼會這麼痛苦,這麼捨不得,這麼難過呢?

  「小藍!」王容鳳拍拍她的手。

  金鎮宇屏住氣息等待她的答案,事實上,在皇奶奶回宮後的這段日子,他發現自己對小藍的感覺愈來愈明顯,也愈來愈在乎她,尤其那一次她闖入寢宮撞見他洗澡,那可是他頭一回對女人產生情慾……

  溫藍手足無措的看著笑瞇瞇的王容鳳,她可笑不出來,事情大條了。

  在揚杭老家,她聽多了一些到家中來訪的公子哥兒說女人如何如何,他們認為女人只有生育跟伺候男人的功能,說男人是天,男人聰明,男人偉大,所以女人只能讓男人駕馭……女人的幸福全仰賴男人……

  呸!她沒有一點贊同的,所以她看不起男人,看不起男人自我膨漲的行為舉止。但現在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去愛上皇上?!

  她太慌亂,思緒也太混亂了,蒼白著小臉兒看著躺在床上的「皇上」,溫藍搖搖頭,闔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仍難將那抹沉痛掩飾,「皇奶奶,我想回宮去了。」還是離開這兒,再整理一下思緒吧。

  「可是……」

  「對不起!」她再瞥了「皇上」一眼,眸中再現淚光,急忙轉身飛奔離去。

  過了好一會兒,劉得庸進來,對著王容鳳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妃回去了。」

  他這一說,金鎮宇立即從密室走出來,而躺在床上的假皇帝也坐起身,吁了好大一口氣後,伸手往臉上一扯,一張人皮面具撕了下來,赫然是沉慧!

  「阿彌陀佛,老尼又騙了小藍,這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卻……」

  「放心,放心,你又沒說話,只是代皇上躺著,沒事的。」

  王容鳳當然知道要正經八百的沉慧戴人皮面具裝病是勉強了她,而且,在御醫會診時,她還得屏住氣讓自己的氣脈一日日虛弱,終至氣若游絲,去日不遠,這是騙人沒錯,但皇孫在床上躺不住,總不能換她上場躺嘛。

  「皇奶奶,還要繼續騙下去?朕畢竟是皇上,如此欺瞞天下恐怕不妥。」金鎮宇認為是該告個段落了,他也好離開床上,在溫藍的視線裡「現身」!

  「放心,放心,早撂了狠話,誰敢將皇上病重的事傳出宮外,一律五馬分屍,因為『妖言惑眾』,影響百姓居安,沒人敢長舌的說出去的。」王容鳳還是一臉沒問題的愉悅狀。

  他蹙眉,「可是明兒一早,皇奶奶不是要將自編的那個什麼仙藥傳奇說給那些選妃人選們聽,還要她們去益州及涼州交界近漢中城外,終年飛雪的虎騰奇山峰去尋藥,屆時大匹人馬往那兒找藥去,怎麼可能不驚動途經的各地民間官府?」

  王容鳳開玩笑的瞪了金鎮宇一眼,「我怎麼可能讓她們帶著一大堆人浩浩蕩蕩的找藥去?」但她隨即又笑了起來,「這找到藥的人,所得獎賞就是後位,而我們這麼做,就是要讓曾竣盛父女沒法子再以君無戲言四個字來壓你,所以,我們當然不能讓他們找了一大堆人去搶仙藥,要不,到時候她還是皇后,那咱們這段時間不白忙一場了?」

  「這……」他仍猶豫。

  「別急、別急,我會處理,交給我就行了,你沒看到這件事我處理得多好?」王容鳳眉飛色舞的,一臉得意。

  金鎮宇跟沉慧則交換了一下目光,他們不確定這件事是不是處理得很好,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玩得很開心,而且有點惟恐天下不亂……

  *

  第二天,裝出一臉倦容與哀傷的王容鳳,在劉得庸的陪同下到了百花殿,將尋找仙藥救治皇上以後位獎勵一事向眾文宣。

  不過,為不引起騷動,每一人除了兩名轎夫外,只能帶一位隨身侍衛保護其安全,畢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黃花大閨女。

  但她話語一歇,曾竣盛立即怒斥,「荒唐!皇上的命何其尊貴?!既是仙藥,理應加派人手前去尋找,不該由這些閨女前往,她們養尊處優,何來體力、毅力爬上那座終年積雪的虎騰奇山峰?」

  「曾親王!」王容鳳白眉一揚,眼一瞪,不悅的看著站在眾女前面的曾竣盛,「我老歸老,但腦子可清楚得很,還不需要你來提醒我皇上的命尊不尊貴。」

  「可你……」

  「閉嘴,老婆子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急?而且你又知道那所謂的仙藥是什麼?有何習性?」

  他被問得無言駁斥。

  她滿意的看著他抿唇不語,再瞥了他身邊的曾姿儀一眼,瞧她雖然臭著一張臉,但這次她的嘴巴倒閉緊了,知道禍從口出的意思。

  於是,王容鳳繼續將為何要由閨女們上山找仙藥的原因說了,因為傳言——這自然是她編的嘍。

  傳言這仙藥長在一株僅三寸高的千年雪參上,這雪參上結有一顆紅澄澄如珍珠大小的果實,那就是能治百病的仙藥。

  但這千年雪參具有靈性,能自行在雪地上移動,要與它有緣的人,才能看到它,而就以往的傳言,得此珍貴仙藥的都是女子,而且都是真情至性的女子為了情人或丈夫的生命而千里跋涉,千辛萬苦的登上虎騰奇山峰,憑著一股愛的信念,不屈不撓的日夜尋找,因而感動了雪參,既而現身,讓她們採回仙藥。

  「哈!如此荒誕不經之傳言,豈能置信!」曾竣盛嗤之以鼻。

  王容鳳也不 嗦,「是,也許不可看信,而且這些傳言也只是傳言,不曾被證實過,但皇上這會兒就是得了怪病,御醫們也沒轍了,適巧雲遊四海的老師太提起此事,讓眾人的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而老師太在日前便已離開前去尋藥,只行修行的她離去時曾言,自己並不是仙藥的有緣人,不過仍想為皇上盡點力。」

  「簡直是怪力亂神!」曾竣盛聽不下去,又出語嘲諷。

  王容鳳白眉兒一場,那些可都是她努力編出的故事情節,當然得交代一下。

  她瞪著他,「怪力亂神也罷,荒誕不經也罷,但若真的有此仙藥呢?不去試試,難道眼睜睜的看皇上死?『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這件事了。」

  發表完言論,她看到有不少人點頭贊同,心中可得意呢。

  她在心中暗笑,卻仍沉眼鎖眉的道:「我不敢保證你們前去一定會有收穫,所以並不勉強,有心者自行前往,我相信蒼天有眼,也相信一定會有一名有心者能感動雪參現身帶回仙藥,成為我大金皇朝的皇后。」

  這最後的一句話,可讓眾人的眼睛閃閃發亮了!

  原以為只能當個妃子,但現在可是公平競爭,救得了皇上的人就榮登後位,不去試試怎麼成?

  翌日,那些一選妃名單上的閨女,皆在其爹娘選擇一名武功高強的侍衛跟隨後上路了,而這一去少說也要十多天。

  曾竣盛對那個傳說雖不信,但又不想落得不在乎皇上生命安危的風評,還是找了家中侍衛梁正傑陪同女兒上路。

  另外,他也交代梁正傑要把眼睛放亮點,不管誰得了仙藥,一定要將它搶到手,但也得做得乾淨利落,別留下證據。

  而溫藍在巧兒、婉兒的陪同下,來到百花殿的門口,看進去,裡面已是靜悄悄,所有的人都離開去找尋仙藥了。

  她駐足沉思良久,突地轉身就往朝天殿走去,還交代兩個宮女別跟著她。

  巧兒跟婉兒迅速交換了一下目光,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也不敢跟去瞧。

  溫藍來到皇上寢宮,看著皇奶奶守在床側,而昏睡在床上的皇上氣色仍然不好。

  「皇奶奶,我……」她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我知道那個有千年雪參的故事了,我想知道若一個人真心真意的找尋,真能感動那具有靈性的千年雪參,讓它現身?」

  王容鳳用力的點點頭,從她眸中那抹堅定的眸光,她大概也猜到這個外冷內熱的美人兒想做什麼了。

  溫藍深吸一口氣,看了「皇上」一眼,再將目光移回她身上,「我也想去找雲參,但我不識得路,想煩請皇奶奶代為安排一人帶我上山。」

  雖然已猜到她要做什麼,但王容鳳聽了還是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而處在密室內的金鎮宇則是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與溫暖。

  為了他的病,她竟主動要求前往虎騰奇山峰,他是既驚又喜又感動。

  王容鳳開心的拍拍她的手,「好小藍,奶奶就知道你是個有心人,你愛皇上的這份心,上天一定會知道的,一定會保佑你拿到仙藥。」

  「皇奶奶!」她的神情有些尷尬,「你別會錯意了,我不是因為愛皇上而……」她生硬的嚥下那股湧上喉頭的心虛感,暗暗做了深呼吸後,才道:「你也知道,若讓曾姿儀找到仙藥,成了皇后,我可慘了,她會將我割舌、挖眼、毀容、去十指,所以,我是不得不跟著去找仙藥,這完全是為了我自己。」

  她一挑柳眉,以一種洞悉她心緒的慧黠眸光瞅著她看,「意思你是被逼的?」

  她嚥了口口水,心虛的點點頭。

  王容鳳才不信,但金鎮宇聽了這一席話,整個人從熱轉冷,抿著一張薄唇瞪著看不到自己,自己卻能直視無礙的溫藍。

  「我明白了。」王容鳳知曉她口是心非,也知道她的執拗脾氣,倒不再追問,「你先回宮去,我待會兒就找個人帶你上路。」

  「謝謝皇奶奶,呃……還有一件事,我先說明,如果小藍幸運的找到仙藥,小藍會帶回來讓皇上眼下,但不希望我獲得仙藥之事讓外界或皇上知道,若皇上幸運的因此而清醒過來,也請皇奶奶代為隱瞞是小藍帶回仙藥的事。」

  她皺眉,「為什麼?若真如此,你就是皇后了。」

  「不,我不想……」她輕咬下唇,「我不想當皇后,我、我……」她搖搖頭,自嘲一笑,「我想我想太多了,還沒上路,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仙藥。」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朝她點點頭,「我回宮整理包袱去。」

  她匆匆離去後,沉慧坐起身來,看著冷著一張俊臉從密室走出來的金鎮宇,再看看一臉笑呵呵的王容鳳,大概知道她想幹嗎了。

  王容鳳從一個小包包裡拿出好幾張人皮面具對著金鎮宇的臉比畫了好幾下,終於選了一張黝黑、相貌平常的人皮面具就要幫他戴上,但被他拒絕了。

  「皇奶奶,朕沒心情跟你玩面具。」

  「誰跟你玩?小藍為了你要上山找藥,當然就是你陪她去了。」

  原來……他撇撇嘴角,「可朕不想去,朕一想到她只是擔心自己而不得不上山找仙藥,也不當朕的皇后,朕就……」他就一肚子火,而且還很怨懟!當他的皇后有何不好?!

  「你不去?那好吧,就改由你躺在病床上,我讓沉慧師太陪她去。」王容鳳意外的不勉強皇孫。「阿彌陀佛,老尼願意陪小藍前往。」沉慧天天躺著,躺得渾身酸痛,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要下床。

  但金鎮宇一聽要摸他躺床上裝病人,他也不要,「罷了,朕去就是了。」

  沉慧坐在床沿,老臉兒有點苦,還得繼續裝病人!

  金鎮宇戴上人皮面具,再換上一身象牙白衫後,王容鳳已手腳利落的幫他整理好一個包袱了。「還有這個。」她再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玉瓷瓶給他。

  他接過手,蹙眉問:「這是什麼?」

  「仙藥啊,你帶著、想讓哪一個姑娘當你的皇后,你就適時的把裡面的紅藥丸丟在雪地上,嗯……最好真的能找到一株雪參再扔上去,這樣比較符合我故事理所說的。」

  金鎮宇瞪著瓷瓶,不知道該說什麼。皇奶奶居然連「道具」都準備好了!

  他將瓶子放入懷中,朝兩人點點頭,便往鳳清宮走去。

  不一會兒,金鎮宇以一個宮中貼身侍衛的身份,陪同不知情的溫藍往益州邊境而去。

  *

  「虎騰鎮」,顧名思義就是虎騰奇山峰下的一個小鎮,鎮上人口少,再加上是窮鄉僻壤之處,因此,只有一間客棧、幾間鋪子,近二十多人的居民都是土生土長,不曾到過外地的鄉下佬。

  而外人更是鮮少到這個小鎮,因虎騰奇山峰終年漫天風雪,寒風刺骨,風雪大時,整個山上一片白茫茫,許多人進得了山可出不去,因此,虎騰奇山峰又名「死山」,而這虎騰鎮就位在入山口,哪會有人來這兒遊山玩水?!

  但這幾天可不一樣了,虎騰鎮一連進來了數百頂轎子,將整個鎖的裡裡外外塞得滿滿的。

  而且,這轎子裡的姑娘一個比一個還美,一個比一個還嬌,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們居然全部都要進入死山。

  居民們大多純樸善良,好說歹說的居然還勸不了這些金枝玉葉,而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們還想坐轎子入山!結果轎子還不到半山腰就全下來了,這死山沒人開墾過,轎子哪上得去?

  更何況,還不到半山腰就白雪飄飄寒氣逼人了,舉步維艱哪!

  於是,一批批不得不棄轎而在一名隨從的陪同下上山的姑娘們,大概都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全下山了,不久便起轎離開鎮上。

  這人來來去去的,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到這兩天,終於不再見轎子進鎮裡來,而鎮上也只剩下兩三個姑娘還住在客棧裡,但她們也不上山了,天天倚窗看著虎騰奇山峰,誰也猜不准她們在想什麼。

  曾姿儀自然也是留下來的人之一,此刻,她倚靠在這間小客棧的二樓房間的窗台邊,看著正前方那片綿延的白色山巒。

  那就是虎騰奇山峰,而她乘轎跋涉了十多天,才抵達這兒,但也在房裡看了四五天的山峰景致了。

  不過可不是她愛看山,而是她根本爬不上那座山,她是千金之軀又不是什麼鄉野粗人,哪有力氣自己上山?

  何況,梁正傑已上山探過了,山裡長年積雪,一不小心就會踏空或滑落山崖,她可是愛惜生命的,才不會去那兒搏命。

  所以她將找仙藥的事交給梁正傑,他的功夫好,也已上山兩三天了,但還沒看他下來。

  她才不信那什麼雪參有靈性之說,不過就是株草而已,找得到最好,若是別人找到,爹也說了,用搶的也要搶到手!

  思緒間,敲門聲陡起,「叩叩叩!」

  她眼睛一亮,飛快的轉身走到門口,將們打開,如她所料,站在門外的是一身厚衣的梁正傑。

  「仙藥呢?」她興奮的伸出手。

  他尷尬的搖搖頭,「我還沒到主峰,因為下起了暴風雪,水跟糧食又沒了……」

  她臉色丕變,冷聲道:「沒找到就是沒找到,說那麼多幹嗎,哼!我還以為可以仰賴你幫我找回仙藥呢,看來我根本不該相信你。」她抿緊了唇,猝然轉身往門口走去,「我還是自己去找好了,就算不小心發生意外……」

  他心臟一震,猛地衝到她身前,擋住她的路,神情堅定的說:「不,我一定會將仙藥找回來的,請小姐相信我,也請小姐別去,那裡真的不適合小姐,你會冷死、凍死的!」

  曾姿儀在心中冷笑一聲,她就看準他喜歡她的心,絕對不會讓她去冒險的。

  她甜甜一笑,「那好吧,我就相信你,可你動作得快點,這個小客棧吃不好、睡不好,我不想持太久。」

  「我明白,我這會兒馬上再去。」

  她笑盈盈的點點頭,但一等他轉身出房門,她的雙眸就飛上一抹輕蔑,若不是他有用處,她連笑都懶得對他笑。

  只是……她長長一歎,看著這間還算乾淨的小房間,她到底還得困在這兒多久?

  一大堆人都放棄的離開了,她也好想走。

  但一走,皇后夢也沒了,還是待著吧,那個愚昧的梁正傑一定會為了討她歡喜而拼了命的幫她找仙藥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2:35

第八章

  梁正傑的確是拼了命的在虎騰奇山峰與風雪搏鬥找尋仙藥,但舉目所見,除了雪還是雪,他上山下山好幾回,還是無緣見到千年雪琴,這次下山時,還不慎在風雪中踩空,差點跌入萬丈深淵,好在有驚無險,但也弄得一身狼狽。

  一回客棧,即看到一名一身紫衣綢緞、雲鬢風簣的天仙美女從轎子上走下來,在一名面貌黝黑的侍衛陪同下進了客棧。

  他注意到也在客棧留下來的兩名千金小姐,在看見那名雍容華貴的天仙美人便交頭接耳的小聲談話。

  他蹙眉,刻意走經兩人身邊,聽到她們在談論什麼時,他立即上樓,走到曾姿儀的房門前敲門,「叩叩叩!」

  門隨即一開,曾姿儀一身粉彩綢緞笑盈盈的看著他,「這一次找到了吧?」

  梁正傑尷尬的搖搖頭,「還、還沒!」

  她神情一凜,「別告訴我『又是』暴風雪讓你上不了主峰。」

  「不,我冒險跟暴風雪搏鬥,已上了主峰,在那兒找了好久,但什麼也沒看到。」

  「那沒找著,你下來幹嗎?」她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我一不小心踩空,身上的東西都掉到山崖下了,所以……」他歉然的看著她,「不過,我打算一回房間換件乾淨的衣裳、備妥糧食後,就馬上回頭去尋找。」

  「那還不快去!」她一臉煩躁。

  「可還有一件事,我剛才回來時,又看到一頂轎子進客棧,我聽到另外兩名還待在客棧的千金小姐說,是藍太皇太妃。」

  曾姿儀臉色悚地一變,「你說什麼?藍太皇太妃!你有沒有聽錯?」

  他搖頭,「我聽得很清楚。」

  她撇撇嘴角,瞟他一眼,朝他不耐的揮揮手,「知道了,你回房去換衣裳。」

  梁正傑略顯難過的點點頭,他一身衣裳因風雪幾近全濕,她卻一句關切的話都沒有。

  但難過歸難過,一想到自己有能力幫助自己喜歡的人,他還是微笑的回房間換衣服去。

  「哼!溫藍還真是鍥而不捨!」曾姿儀不屑的撇撇嘴角,冷著一張粉臉出了房間,就往樓下走,果真看到正在廳裡用餐的溫藍,她的對面則坐了一名平庸無奇、膚色黝黑的年輕男子。

  她冷笑的走到她身邊坐下,嘲諷的道:「喲,我道是誰呢,原來竟是口口聲聲不屑……」她挑高柳眉,壓低了嗓音,「後位的藍太皇太妃。」語畢,她還特意以輕鄙的眸光表達自己對她的輕視。

  溫藍毫不意外會看到她,雖然店小二告訴她這幾天已走了上百頂轎子,但她相信曾姿儀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

  「你還在這裡,代表還沒有收穫。」她定定的看著曾姿儀。

  她冷笑一聲,「是還沒有收穫,但至少比你早幾天去探過山了,我絕對會比你早一點找到那個東西。」

  「那就祝福你。」她站起身,對著那名十多天來護衛著她,卻不曾說過一句話的貼身侍衛這:「你繼續吃,我先回房去休息,明兒咱們再上山去。」

  戴了一張人皮面具的金鎮宇點點頭,喝了口茶,再咬口饅頭。

  曾姿儀看她上樓去,便將目光放在這個將她視為隱形人照樣吃喝的平庸男人身上,「你是跟她來的?那有沒有……」她壓低音量,「聽她說有關『那個東西』的事?她有沒有計劃?」

  金鎮宇抬頭瞥她一眼,跟著一言不吭的又低頭吃東西。

  她皺眉,語帶不悅的道:「你聽到我的問題沒有?」

  他理也不理她。

  曾姿儀咬咬牙,「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我在問你話呢!」

  他仍然沒有抬頭看她,也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惡劣的將他桌上的茶跟饅頭全掃到桌下去,乒乒乓乓聲頓起。

  「哼!看你還吃什麼、喝什麼,只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居然敢如此藐視我!」她輕鄙的瞪著他。

  「曾姿儀,你別找不到東西,將氣出在我的隨從身上!」溫藍冷冰冰的聲音突地從樓上傳了下來。

  金鎮宇倏地抬頭,他以為她已上樓去了,怎麼……

  「我才沒有,我只是奇怪,怎麼你的身份竟會配了一個又聾又啞的侍衛?我是替你抱不平,幫你出氣啊。」

  她的聲音虛偽得令人作嘔,金鎮宇看著眼前這張惡毒的臉孔,難怪!溫藍要他想清楚「母儀天下」四個字怎麼寫,要他多加思考。

  在他思緒間,溫藍走了下來,他注意到剛剛就看她看到目瞪口呆的掌櫃跟店小二,這會兒又杵在原地不動的看著她。

  「曾姿儀,我不知道你何時轉性了,居然會為我抱不平?」溫藍站到金鎮宇的身旁,挑高一道柳眉看著她。

  她抿嘴一笑,「我的個性本來就是如此。」

  溫藍一臉贊同,但說出口的話可就不是那樣,「是啊,你的個性原本就欺善怕惡,你的個性原本就虛偽傲慢,而且你……」

  「閉嘴,溫藍,這兒可不是那個地方了,你少用你那毒舌來教訓我!」她怒不可遏的打斷她的話。沒有一句話,溫藍揚起手就摑了她一記耳光,「啪」地一聲,這記掌摑聲可真是結實洪亮,金鎮宇錯愕不已,連掌櫃跟店小二都猛眨眼睛,不敢相信這看來水靈靈的大美人居然出手這麼狠。

  曾姿儀捂著發疼燒燙的臉頰,難以看信的瞪著冷若冰霜的溫藍。

  「記住自己的身份,這兒雖然不是那個地方了,但有資格喊閉嘴的人還是我!」她冷冷的瞟她一眼,又回身上了樓。

  曾姿儀咬白了下唇,惡狠狠的看著她,她不會就此罷休的,她要她後悔摑了她一耳光!

  金鎮宇目送走進房間的溫藍後,再將目光移到眼前雙眸閃爍著憤恨光芒的曾姿儀,莫名的,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

  *

  翌日,溫藍跟金鎮宇在天微微亮之際就用了早膳,準備好七天份的乾糧、水跟衣物,入山去了。「看來他們準備在上面待幾天才下來。」

  梁正傑凝睇著那名長得虎背熊腰的侍衛背了一大袋的東西在背後,步履卻輕鬆,看來功夫深厚。

  曾姿儀也凝望著兩人的身影,指示道:「你也準備些乾糧跟水尾隨在他們後面,他們沒下山,你也不准下來!」

  「這……」他不解的看著一臉怨恨的她,她昨兒突地到他房間要他暫緩出發,等她指示,而天泛魚肚白,她即來敲他的房門……

  曾姿儀摸摸過了一夜,仍然隱隱發疼的臉頰,「溫藍摑了我一耳光,我要她死,這個眼中釘,我絕對絕對要她下不了山,你明白了嗎?」

  梁正傑皺著濃眉,點點頭,立即準備些東西,另外還到鎮上商家買了過年過節的小煙火,才施展輕功由另一條小徑上山,避開溫藍跟那名侍衛。

  而金鎮宇跟溫藍從另一條蓊鬱的山林小路入山,一路沉默的走著,溫藍畢竟是金枝玉葉,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已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了。

  「休息一下吧。」金鎮宇悶了多日不跟她開口說話,倒不是怕她會識出他的聲音,而是心情欠佳,原因當然是她不是為了他而來這兒找仙藥。

  這幾天走下來,他發現自己愈來愈在乎她,甚至對她動了真感情,但分明是愛錯人了……

  身旁老繃著一張臉的年輕侍衛突然開口說話了,正以袖子輕輕拭汗的溫藍還真是訝異,她看著他,「原來你不是啞巴。」

  他抿挽唇,「當然不是。」

  她點點頭,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但看這張平庸陌生的臉,她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太皇太妃跟那些千金女一樣,是為了後位而來尋找仙藥的嗎?」金鎮宇明知答案為何,卻還是不死心想再問一次。

  她瞥他一眼,沒回答,起身繼續往上爬。

  「小——藍太皇太妃,你也是嗎?」他差點喊出她的小名。

  她回頭看他一眼,再看看那愈來愈高的山巒,「我不會武功,不想浪費氣力聊天。」

  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金鎮宇怎會沒聽懂,他悶悶的閉上嘴,跟在她的身後走。

  堂堂一國之尊,幫她扛吃的、喝的,他才說一句話,她卻給他吃閉門羹。

  但不知怎的,看著她努力往上爬的身影,他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有轉好的跡象,而這頗令自己訝異。

  溫藍的毅力及體力在後續的路程裡,讓他更是折服,尤其在進入半山腰後,已見白雪,更往上走,積雪愈深,冷風呼呼,而這會兒雖沒有飄雪,但已寒氣逼人,喘著氣兒都可見到吐出的白霧。

  溫藍咬著牙,拄著一枝金鎮宇為她拾來的粗枝條為杖,先將其插入雪地、撐住後,再往上踏一步,但每走一步她就手痛、腳痛,更覺得全身虛軟無力,不過腦海一浮現那蠟黃憔悴的面容,她居然就又有力量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然而她終究是個嬌弱女子,即便有毅力,體力還是耗盡了,整個人終是擋不住的往前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太皇太妃!」金鎮宇緊跟在她後面,就怕她一個沒踩穩往後跌,沒想到這會兒她卻往前跌倒在雪地上,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蹲下身子,憂心的看著一臉蒼白的她,「還好嗎?我們該休息了,我們已走了好幾個時辰。」

  「不,不行,這事緩不得的……」她硬要起身,但連絲力量也使不出來。

  「什麼事緩不得?」他邊問邊將她攙扶起來。

  「皇上……」溫藍皺起眉,她的手跟腳好像愈來愈疼了。

  「太皇太妃是擔心皇上的病?」他眨眨眼,很難形容此時的心情。

  她輕咬下唇,冷眼瞟了他一眼,「你的話不會太多了?」

  他知道,她又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了。

  此時,一片片雪花突然由天降落,金鎮宇抬頭望了望天空,再看著冷若冰霜的她,「要下大風雪了,我們得先找個山洞避一避。」

  她沒有異議的讓他扶著走到前方一個側壁的山洞內,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也沒有體力再走下去了。

  而他們剛走進洞內,外頭就揚起了狂風暴雪,呼呼作響的,由洞口往外看,是一片奔騰的漫天雪花。

  好在兩人走得快,衣裳也沒怎麼濕,一切都還好,但金鎮宇剛這麼想,就聽到溫藍逸出一道悶悶的呻吟聲。

  他連忙將目光自洞口移開,看向坐在洞內大石塊上的溫藍,她正將手上的厚手套脫下來,而一雙柳眉糾得緊緊的,粉臉蒼白顯現痛楚。

  「怎麼了?」他立即走近她,隨即看到她那雙粉嫩的小手居然起了水泡,還紅腫不堪,他濃眉一皺,「怎麼會這樣?」

  她痛得柳眉差點沒打結,「許是擋著那粗枝條兒使力上山,磨蹭來的。」

  他不捨的看她咬白了下唇,脫去她腳上的繡鞋及襪子,不出兩人意外的,小腳上也有水泡,有的都磨破了。

  金鎮宇真的很捨不得,但由於他戴著一張人皮面具,在溫藍看來,他根本面無表情。

  她冷嗤一聲,倒也沒說話,只是……她蹙起眉,她跟他在一起,為什麼會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而這會兒又為什麼對他的面無表情感到生氣?

  他只不過是一名隨身侍衛而已,她是腦袋不清還是怎麼了?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想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絲關切之情?

  金鎮宇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去注意她那看著他的思索眼神,他急著從王容風幫他準備的包袱裡找出一些藥,而王容鳳也沒讓他失望,他找到外番進貢的消腫冰鎮膏藥跟紗布。

  拿了這兩樣東西,他起身就到她面前,再次蹲下身子,打開膏藥就要替她的手上藥。

  「我自己來。」她雖然覺得自己腦袋混沌,但她還清楚她的玉手可不是這個侍衛可以摸的。

  他點點頭,讓她自己塗藥,但她的雙手發疼,在將藥抹上手跟腳後再包上紗布,已是滿頭冷汗,眉心因痛楚而鎖得緊緊的。

  天,她這個好命的閨女可不曾這般疼過啊!

  金鎮宇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心裡好不捨、好不捨……

  之後,兩人沒再交談,只是望著洞口外那嚇人的風雪,洞內靜悄悄的。

  由於身處洞中,也讓金鎮宇想到上回在白月河的事,他眸中一黯,再將目光移到溫藍身上,略微思索後,他換個方式開口問:「我曾在宮中聽聞曾姿儀當眾宣言,在她當上皇后後,將會對你施以酷刑,所以,太皇太妃是因此而上山找仙藥的?」

  「是!」她毫不猶豫的回答,還奉送了一個白眼給他,「我就是因此才來這兒的,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株千年雪參,而你,可以張大眼睛幫我找,但最好閉上嘴巴,因為我沒有閒情逸致跟人聊天。」

  「我以為太皇太妃會賺太悶才開口。」金鎮宇沒好氣的反斥。

  她冷睨他一眼,「我悶的話自然會開口,而在此之前,你最好保持沉默,那我還會感激你一點。」他悶悶不樂的背對著她,在洞口坐下來,心情真的是差得可以了。

  想到懷中的白玉瓶,他抿緊了唇,他實在沒心情再跟她處在一塊兒了,遂將手伸入懷中,想直接將瓶裡的藥丸拿出扔在洞口,讓她撿到,然後兩人就可以回宮,結束這場該死的鬧劇!

  「暴風雪歇了,我們繼續走吧。」她的聲音突地在他身後響起,他硬生生的將手自懷中放了下來,看向洞口。

  這場暴風雪的確來得快去得也快。

  「太皇太妃的手跟腳不是還疼著?」

  她挑高柳眉,看著居然敢背對著她說話的侍衛,「怎麼?是你的眼睛長在背後,還是你的前面還站了一個太皇太妃?」

  金鎮宇火冒三丈的轉過頭來怒視著她,「我說你能走嗎?你的手跟腳!」

  溫藍怔怔的看著這張還是面無表情的臉,怎麼他的聲音聽來沸騰騰的,表情還不見怒氣?

  算了,也許是個怪人吧,她沒空探究。

  「我要走,就是能走,你廢話那麼多幹嗎!」她話語一歇就率先走出洞外。

  金鎮宇是氣得咬牙切齒,卻又不能對她如何,除非揭去這張人皮面具,但到時候火冒三丈的人可能會變成她吧!

  他扛起背袋,跟在她身後,在暴風雪肆虐過的山中一步一步向前走,這一路上,他多次見她面露痛苦,卻也不願再用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咬著牙不說一句休息或關切的話,而她,竟也苦撐著一直往上爬,一聲不吭。

  凝睇著她舉步維艱的纖弱身影,他突然很想向上蒼祈求,讓她在這如此充滿毅力與耐力找尋仙藥的背後,還有一點點,只要一點點就好,是因為他……

  這樣走了一天又一天,晚上找山洞夜宿,白天沒有風雪便走,一遇風雪就找地方遮蔽,溫藍靠著一股信念往上爬,因為她的手腳已傷痕纍纍,水泡長了又破,破了又長,那膏藥一天不知抹了多少回?

  她不敢想,也不願多想,還沒到虎騰奇山峰的主峰找找看,她若這時候就放棄了,那前面的路不就白走了?

  金鎮宇天天看著她蒼白著小臉兒,撐著身子往上走,好幾回都想將藥扔到地上,結束這場磨難。

  對,這真的是個磨難,天天看她勉強自己往上爬、天天看著她為那紅腫起水泡又磨破的手腳擦藥,他好不忍心,可是一想到她只是擔心曾姿儀成為皇后而如此拚命,他便又狠心的讓她繼續往上走,他想知道她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而產生的毅力與耐力會有多大……

  這讓他很痛苦,他的身體裡有兩個聲音一直在拔河,而他不知道該聽哪一方!

  「虎騰奇山峰看似近在咫尺了,卻有如天涯之隔。」溫藍眸中閃過一道沉痛的眸光,凝睇著那在一兩天前就在眼前的主峰,但走了兩天了,它還是那麼遠。

  「掌櫃不是說了,主峰重巖疊幛、危崖峭壁的,人跡到不了,就連樵夫也不敢上,我想我們該往回走了。」

  她眨眨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雖然她也覺得自己上不了主峰,可是聽他這麼說,她還是很生氣,「我們走四五天了,你現在要我下山?」

  他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是……「我們被風雪耽擱了不少時間,乾糧跟水只剩下兩天份,依你的腳程,下山至少也要再四五天,我們得趕緊往回走,至少在近山麓時就有一兩戶人家,我們可以先跟他們買點吃的。」

  「不行,我一定要往上走。」

  「就算再走了兩天也上不了主峰,到時我們會沒有糧食跟水下山。」

  溫藍冷冷的睨著這張討人厭、完全沒有表情的臉孔,「好!你下山,你有功夫,不必亦步亦趨的跟著我,也許沒個一兩天你就到山下了,你去帶食物上山來給我,我再往上走。」

  「你一個人?」

  她點點頭。

  「不行,我不放心。」

  「這兒沒有人跡,我們上來時連個小動物的影兒也沒有看見,沒有風雪時,終年被雪覆蓋的山上也只有我們的呼吸聲,請問你擔心什麼?怕空氣會殺了我?」她一臉受不了。

  對她的話,金鎮宇是不予置評,因為他不可能將她扔在這兒一個人下山,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那個瓶子,將那一顆也不知道是什麼,但看來如珍珠大小的紅藥丸倒在掌中後,原想隨便在這片全是白雪的山坡上找一株小草扔在上面,但居然什麼也沒有,整片山除了雪還是雪。

  皇奶奶真是太折騰人了,要他到哪裡找一株雲參?

  「你還杵著幹什麼?分給我一點乾糧跟水帶在身上,你趕緊下山去。」

  罷了,他只得將藥先放入懷中,回過身,依她指示,將乾糧及水分出給她,然後往下走,但他可不打算走太遠,而是回頭去之前住過的一個山洞,他記得普看到一株不知名的草長在洞崖上,那裡離這兒是有段距離,但總比下山強,一旦將紅藥丸擺在上頭,他就回頭叫溫藍去摘仙藥。

  金鎮宇是這麼打算的,只是他沒想到他這一離開,就有人盯上溫藍。

  *

  伺機而動的梁正傑總算等到溫藍落單的機會了。

  其實他是守株待兔,虎騰奇山峰在他這段日子來回奔走後,他很清楚溫藍跟侍衛會往哪個方向爬上主峰。

  所以他總比他們早一步,再加上溫藍是個金枝玉葉,步履緩慢,他總得在一個地方等了好幾個時辰,遠遠的才看見他們小小的身影在雪地上蹣跚走著,那時候,他就可以繼續往上走了。

  他遲遲沒有跟他們正面交鋒,也是力持小心,溫藍身份特殊,而身邊那個貌不驚人的侍衛肯定是個大內高手,硬碰硬的話,縱然他武功不錯,也不確定能否佔得了便宜,所以還是等待機會為佳。因此,這會兒瞧見那名侍衛施展輕功往下山的路走,又瞧見溫藍繼續往上爬,登高隱身在這雪坡後,遠望監視的他怎能錯失這個好機會?

  他立即觀察附近地形,再仰頭看一看又風起雲湧的天空,再不到一個時辰又要下起暴風雪了,她一定會找個最近的山洞躲避風雪。

  梁正傑立即往回走,溫藍的腳程慢,他預估暴風雪來時,她走不到他這兒的。

  而他打算讓這個膽敢打他心愛小姐的女人,嘗嘗被雪活埋的滋味!

  此時,溫藍正用力的將小腳踏在雪地上,她的腳又開始痛了,而她用力踏步雖然腳會更痛,但待會兒腳就會麻了,一麻也就不覺得疼,這是她幾天來的心得。

  只是看著遠遠在望的主峰,她不免有挫敗感,「不行!皇上還等著那粒仙藥救命!」她用力的搖搖頭,甩掉沮喪,繼續往前走,此時天空又開始飄雪,風也變強了。

  「又來了!」她忍不住恨恨的瞪了天空一眼,真是什麼鬼地方嘛,動不動就來一場暴風雪!

  她也有經驗了,四周瞧了瞧,看到一個最近的山洞就鑽進去,這種暴風雪通常來得快,去得也快,她不必太驚慌。

  果真,一會兒之後風雪就歇了。她吁了口氣,撐起身子走向洞口,但怎麼外頭突地響起小小聲「砰,砰!砰!」,像過年、元宵時小孩兒玩煙火的聲音?

  不對勁,還一下子天搖地動起來。她站也站不穩,搖搖晃晃的跌倒在地上,接著,一聲轟然巨響,洞口突地崩坍,厚厚的積雪混著石塊整個衝進來。

  她倒抽了口涼氣,臉上血色盡失,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往山洞內逃命,過了好一會兒,一切才靜止下來,但洞內變得黑漆漆的。

  她膽戰心驚的摸黑往洞口走,卻發現被堵死了,而就著雪塊跟石塊堵住的洞口,僅餘一處狹長小縫透進來一點點光,她知道那是這個山洞裡惟一的「出口」,但依那個窄度,恐怕只有她的手指頭能出去吧!

  她出不去了?!

  不!天無絕人之路,也許另一頭還有出路,沒有一絲遲疑,她轉身往洞內跑,但跑到她剛剛逃命的那個小彎而已,就發現是死路。

  沒有另一個出口,溫藍呆呆的走了回來,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她一向是最冷靜的。

  她湊近那惟一的一個光亮小縫往外看,但那縫隙實在太狹小了,視線所及只是正前方的一小片坡地,除此怎麼瞄也看不到什麼。

  既然如此,她坐了下來,算起時間,那個悶葫蘆侍衛最快也要一兩天才會上來吧,那她別浪費精神叫人,先休息,等明兒起來,再對外喊看看,看上天眷不眷顧她,讓那個侍衛發現她。

  她閉上眼小憩。

  而已將紅藥丸扔在不知名的草上,匆匆奔赴上山找她的金鎮宇,剛剛聽到那一聲轟然巨響,嚇得連忙施展輕功上山,這會兒正看著這個剛崩坍的坡地,瞧了好一會兒沒發現什麼,便繼續上山找溫藍。

  躲在另一側的梁正傑則是動也不敢動,屏住氣息看著地往上奔走。

  一直到他不見人影後,他才敢走出來,身上已滿是冷汗,由他能在崩坍過後立即掠上山的身影判斷,他的內力武功都在他之上,他真的慶幸自己沒有跟他面對面起衝突。

  拭去了額上冷汗,他瞥了那被積雪覆蓋而看不出內有山洞的矮坡,冷笑一聲,只要再幾場暴風雪後,那個侍衛就不可能找到太皇太妃的屍體。他隨即施展輕功下山,準備告訴曾姿儀他已替她拔除了她的眼中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4:37

第九章

  在大金皇朝的皇宮裡,天天在朝天殿拉長脖子、踮起腳尖,看啊看、望啊望的王容鳳已等了十幾、二十天了,還等不到皇孫跟溫藍回來。

  「有沒有搞錯啊?我們不都得到消息,大部分的千金們都已乘轎回家,放棄皇后夢了,他們兩個在搞什麼還不回來?」

  「沒回來的還有曾姿儀呢。」躺在床上假扮皇上的沉慧忍不住提醒。

  王容鳳歎了好長好長的一口氣,垂著雙肩癱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皇上在搞什麼?藥不給了他嗎?這一到山上找株草扔上去,讓小藍拿了就可以回宮,多簡單啊。」

  沉慧知道她等悶、等累,也等煩了,她也是啊,躺悶、躺累,也躺煩了,卻不能抗議,但——

  「太皇太后,你將地點設在死山,以太皇太妃的腳程要上主峰,你可想過要花多少天?!你又想過她上不上得去?」

  王容鳳受不了的仰頭翻了翻白眼,「誰要她真上去了?那我何必將那顆藥丸子交給皇上?我說那個地方是要那些只想當皇后的丫頭們死心,她們上不了山就放棄了啊,你看,這折返放棄的不是一大堆?」

  這一點倒是真的,沉慧無言駁斥。

  「拜託,難道要我等到發禿、齒搖,望眼欲穿而成一堆白骨他們才會回來?!」王容鳳這會兒的神情真的是煩得不能再煩了。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劉得庸啞著嗓子輕聲叫著她跑了進來。

  一看他這樣,她主動從貴妃椅上起身,先走到桌子旁,倒了點茶水在手上,再仰頭滴入眼睛,一下子就「淚流滿面」了。

  劉得庸看她準備就序,再看到沉慧也躺回床上閉上眼睛動也不動後,這才轉身走出殿外,讓這幾天一定要進殿探望皇上的曾竣盛入內。

  曾竣盛一身綢緞官服的走進來,映入眼中的畫面跟他之前來的幾天差不多,那名老太婆守在仍然昏睡的皇上旁,淚漣漣的。

  「皇上仍沒起色?」

  王容鳳回頭難過的瞟他一眼,隨即趴在床沿大哭起來,整個肩膀誇張的抽搐著,「嗚嗚嗚……」

  他不耐的撇撇嘴角,吵死人了!但……他再將目光移到皇上身上,皇上得這怪病倒也能拖,要死不死的。

  「我明天再來看皇上。」

  曾竣盛一走,王容鳳隨即挺起腰桿坐起來,抹淨臉上的茶水,咕噥一句,「不好玩了!」

  前幾天騙這個難纏的親王時,她還覺得挺有趣的,但天天玩,愈玩愈無聊了。

  沉慧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她早就覺得不好玩了,皇上銀太皇太妃還是快點回來吧!

  *

  曾竣盛在連連探望皇上數天後,見皇上簡直跟個活死人差不多,便指示林彬找齊幾名謀反的官員在美人樓聚會,因此,今日在離開皇宮後,他坐上八人快轎奔赴南陽,在近傍晚時分抵達美人樓,來到三樓的貴賓房時,那些官員已經全部到齊了。

  「皇上的情形如何?」眾人紛紛詢問,因朝中大臣都不得見皇上,所以他們完全不知道皇上目前的情形。

  曾竣盛大略將情形說了,「……皇上能不能醒來,也許真的得仰賴那顆仙藥了,但小女在虎騰鎮曾飛鴿傳書回家,她尚無仙藥的消息。」

  「我看甭管仙藥了,反正我們本來就要皇上死,趁他現在要死不活的,我們不是更好下手?」葛哈克大膽建議。

  「我也想過,但老太婆寸步不離的守在床側,朝天殿內外更是駐守大批大內高手,顯然就是擔心有人趁此機會謀反,所以,別說那些大內高手,連那個深藏不露的老太婆,你們這裡也沒有一個人動得了她。」

  曾竣盛此話一出,沒人敢反駁,白月河一役,他們信心滿滿,沒想到老太婆跟那個女尼就讓他們栽了跟頭,至今,他們派出許多人查她們的身份,竟也無消無息。

  「如此膠著狀態,難道什麼都不做?那我們共謀天下的大計告吹了嗎?」

  林彬這一問,可問出大家心裡的疑問了。

  曾竣盛當然不肯放棄,問題是他得有法子可以近皇上的身,將他殺了,躥改遺詔,榮登天下。

  驀地,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腦海,他眸中一亮,對著眾人道:「我有法子了,你們就等我的好消息!」他匆匆返家,留下不明所以的眾人。

  曾竣盛回到家後,即寫了一封家書給女兒,再派快馬送去虎騰鎮,還耳提面命一定得將信親手交給曾姿儀,不得有誤。

  「是!」侍從將書信放入懷中,快馬奔馳往虎騰鎮疾行。

  *

  雪花輕飄,金鎮宇在虎騰奇山峰找尋溫藍一天一夜了,他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不停的在他跟溫藍分手的地點前後來回奔走,但就是不見她的人影。

  她的腳程能有多快他是最清楚的,何況他們分手的時間根本還沒到一個時辰,沒理由她會那麼快消失在他的視線內,問題是人真的不見了,他實在快急死了!

  他走到印象中那個崩坍的坡地,在幾場暴風雪過後,這兒看來就跟其他的坡地一樣,被積雪完全覆蓋了。

  在遍尋不著她後,他曾有一個最壞的想法,那聲轟然巨響造成雪崩,而她走避不及正巧被掩埋了。但他隨即否決這個想法,縱然天妒紅顏,但她看來怎麼也不像個短命的人。

  思緒間,他走近這個坡地,闔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後,突地向那堆皚皚白雪劈起掌風來,「轟」地一聲,一些外層的雪花四處飛濺,他咬著牙,繼續以掌風劈開那厚厚積雪,心中則乞求上蒼,別讓他看到溫藍,千萬別讓他看到被深埋在雪地裡的溫藍,那他會恨死自己,一輩子都不原諒自己!

  「轟!」

  「轟!」

  「轟!」

  一掌又一掌,雪花飛濺、天搖地動,金鎮宇沒想到自己沒糧食、沒水,也沒想到自己還得下山,他像是不要命的耗用自己雄厚的內力,一直到氣喘吁吁,使盡全身最後一絲力量後,這才沮喪的跌坐在地上。

  沒在雪地裡看到她的屍首,他雖然欣喜,但那抹喜悅來得快也去得快,白雪茫茫覆蓋著一座又一座的綿延山巒,他要到哪裡去找她?

  「喂!喂!外面有沒有人啊?剛剛天搖地動的,是不是有人?喂!」

  一個聲音突地響起,金鎮宇眼睛一亮,不出口覺大喊,「小藍?是小藍嗎?!」

  在洞內的溫藍聽到這兩聲暱稱,先是皺起了柳眉,這才將眼睛湊近小隙縫,真是他?!

  「喂,你亂叫什麼?你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竟敢叫我小藍!」

  真的是她!金鎮宇欣喜的看了看四周,「你在哪裡?我看不到你。」

  「就在正前方,對,直走,我在一個洞內,一堆大雪跟石塊塞住洞口了,但有一個小縫,讓空氣可以流通進來,不然我早就死了。」

  他照著她的指示一直往前走,終於察覺到有一個小小的縫隙,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但他湊近往裡看,卻什麼也看不到,黑漆漆的。

  「走開,我這兒就快沒空氣了,你還塞住那條縫隙,連光都透不進來了。」

  「我馬上救你出來。」他試著朝那縫隙發掌,但因剛剛耗盡內力,此刻所擊出的掌風太小,居然動不了一分一毫。

  試了幾次,他只得再從那應該本是洞口的正中地方擊掌,但這雪與石塊在寒冷的天氣下揪結成一塊,竟也成了銅牆鐵壁。

  「不行嗎?」溫藍沮喪的看著那道小小的光,在洞內坐了下來。

  看來她是死期到了,原以為幾場暴風雪使得外頭無法發現這兒習崩塌過,她是沒希望盼得那悶葫蘆侍衛來救,也懶得喊人了,但那一聲又一聲的轟隆巨響又燃起她心中的希望,可這時看來是真的得死心了。

  「我再試試!」

  溫藍知道他很努力的在試,但看堵在洞口的積雪、石塊動也不動,她知道不必再試了。

  「算了,你別理我,你去找仙藥,一定要將它找到帶回去給皇上。」

  「這……」金鎮宇愣了一下,隨即問:「為什麼?你不是只擔心曾姿儀如果成為皇后會對你下毒手才來找仙藥嗎?」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真是 嗦。

  「可是我不理你,你會死的。」

  「死就死,哪個人不會死?你幫我找藥就是了,我告訴你,你一定得給我盡心的去找,要不,我做了鬼也一定會纏著你幫我找的!」

  金鎮宇瞪著那個小縫隙,他似乎在她的言語間聽到她對自己的深情,「你愛皇上,是嗎?」

  這個悶葫蘆怎麼變得這麼多話!溫藍撇撇嘴角,「別浪費時間了,快去找!」

  「要我去找,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他很堅持,溫藍的個性倔強執拗,他一定要親口聽到她的答案。

  溫藍氣得想破口大罵,但繼而一想,承認了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她會死在這兒,這輩子討厭男人卻愛上了一個男人,還為了救那個男人而將自己弄得傷痕纍纍,甚至就要丟了性命,連一個尊榮的葬禮也沒有!

  如果說出來,也許這個侍衛會回去跟皇上說,若皇上是個有心人,也許每年忌日還會上山來祭拜她,或者在宮中設香壇遙祭……

  「小藍,你因為深愛皇上,所以才千辛萬苦的上山尋仙藥,就算這會兒要死了,也要我幫你找到仙藥帶回去給皇上,是不是?」金鎮宇見她久久沒回答,忍不住又問。

  她潤潤乾澀的唇,「是!我是得了失心瘋,白癡的愛上了他,可以了吧,你可以去找藥了!」

  聞言,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是為了他,她是為了他!天啊,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頭一次如此的快樂……

  坐在洞裡的溫藍聽外頭靜悄悄的,嘀咕道:「難道真的走了?」

  「我也愛你,小藍,你放心,不論如何,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金鎮宇快樂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她難以書信的糾起柳眉,她耳朵聽錯了嗎?他說他愛她?

  該死的,她的遺言居然是說給一個瘋子聽!她咬咬牙,「你不必救我了,找仙藥去,別在這兒浪費力氣。」

  「沒有仙藥的,小藍!朕就是皇上,好端端的,根本不需要仙藥,你看看!」他邊說邊將人皮面具拿下。

  神經病!溫藍懶得看他,僅敷衍的道:「好好好,你是皇上,你快去找仙藥然後回皇宮去,不必救我了。」

  「小藍,朕就是皇上,朕一定要救你!」

  「該死的,我說你不必救我,你是耳聾了……」她倏地住了口,怔怔的看著縫隙外那個俊俏挺拔的身影,而那張臉……

  她眨眨眼,不敢相信的再眨眨眼,那兩道如山劍眉、那一雙深邃黑眸,是皇上,真是皇上!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傻了!瞧他氣色好得很。

  聽到她的話,金鎮宇知道她在看自己,所以他將手中的人皮面具再戴上,又恢復成那張平庸的黝黑臉孔,然後再一次將人皮面具拿下,露出那張俊美的臉孔。

  溫藍看懂了,胸口也躥起一股熊熊烈火!原來皇上就是那個面無表情的悶葫蘆侍衛,難怪,她老覺得他的聲音挺熟的,但她對他的臉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明白了嗎?還要朕不救你嗎?!」金鎮宇開心的大叫。

  不救?!她火冒三丈的怒吼,「皇上敢不救我,我若死了,成了鬼魂,一定天天跟著皇上,在皇上耳邊罵個不停,讓皇上沒有一天好日子過,你敢不救我?!」

  她真的是氣炸心肺,太過分了,她這麼努力、這麼狼狽的為他尋找仙藥,結果一切居然全是騙局!

  金鎮宇見美人兒氣瘋了,但他的心可甜滋滋的,她愛他,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比她愛他還要美好的?

  但這會兒,他得想想法子,如何將她救出來。

  他試著再以掌風擊潰積雪和石塊,可依然沒用,再環顧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雪,不想再浪費時間,他徒手用挖的,雖然也沒把握自己能否挖開,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怎麼靜悄悄的?不會真要他救,他卻自個兒跑了?溫藍皺著眉兒,問:「皇上還在外面吧?在做什麼?」

  「朕在挖洞口的積雪和石塊。」

  「挖?」她愣了愣,隨即受不了的大叫出來,「皇上,這是什麼爛方法?你徒手在挖吧?你要挖到哪時候?等皇上挖好時,我已成了一堆白骨!」

  「很高興你說話還是這麼歹毒。」金鎮宇笑著繼續挖。

  什麼嘛,他的口氣聽起來還那麼高興。她撇撇嘴角,沒轍了,頓了一下,她看看自己的雙手,這雙玉手早因這幾天的逞強而紅腫破皮了。

  算了,兩個人挖總比一個人挖還來得快吧!沒有說話,她在這一頭挖著,而金鎮宇在另一頭挖,挖著挖著,他發現了半盒被埋在積雪裡的煙火,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但他暫時將那個不好的想法放置腦後,先拆開油紙盒,裡頭有近二十根沒有濕掉的煙火,他將其放在洞口中間,從背袋裡拿出火折子,點燃引信後大喊,「小藍,退後,盡可能的退到最後面!」

  「什麼?!」洞裡的溫藍正想開口問清楚時,突地天搖地動起來,「砰砰砰……」的聲音伴隨著轟隆聲,搖搖晃晃的她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喃喃念著,「死了……死定了!」她抱著頭,急忙起身往後面衝。

  過了好久好久,震動停止了,好像有亮光照進來,還有腳步聲……

  剛剛抱頭鼠躥的溫藍嚥了口口水,放下抱著頭的雙手,心臟卜通卜通的狂跳,她慢慢的抬起頭來,下一刻被跑進來的金鎮宇給一把擁入懷中。

  「好在沒傷到你,沒事了、沒事了!」

  她眨眨眼,瞪著這片溫厚的胸膛,沒事了?才怪!一股怒火在她胸口沸騰起來,她氣呼呼的推開他,「沒事了?皇上膽敢說沒事了?你欺瞞眾人,欺騙了我!」

  「朕知道,朕是不得已的,你聽朕解釋……」

  「我不要聽!太可恨,太差勁了!」

  她會生氣,他可以理解,所以在她理也不理自己的往山下走時,他也只是跟在她後面,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原以為她能諒解,但在他們下山的三天行程裡,她悶不吭聲,也不看他,就算他又將那張人皮面具戴上,以防還有不死心的后妃人選上山尋仙藥撞見了,怕引起風波的解釋跟她說,她還是不回話。

  還好他將僅存的乾糧跟水留給她,她並沒有拒絕,還毫不猶豫的將它們喝光、吃光,連一滴水、一點餅屑也沒留給他!

  他知道她還在氣他,也不提醒她曾說過愛他的話,怕她惱羞成怒的更不理自個兒了。

  於是他這個皇上只有渴著、餓著,直到兩人回到客棧後,他才能買些東西祭祭五臟廟,喝茶解渴。

  而溫藍也不虐待自己,點了上好的菜餚跟酒,要店小二將東西全送到她房裡去,他明白,她不想看到他。看來要她原諒自己,可能還得回宮請皇奶奶當當和事佬了。

  *

  在另一個房間門口,曾姿儀冷眼看著溫藍進了客棧房間,也看到一堆好菜好茶全送進了房間,她咬咬牙,冷眼睨了站在她身邊的梁正傑一眼,「死了?」

  怎麼會?梁正傑難以置信的瞪著對面樓梯旁的第三間客房,她怎麼可能還活著?

  「進來再說!」她瞟他一眼,轉身進入房間。

  他苦悶著一張臉,回身跟她進了房,順手再將門給關上。

  看著背對著他的曾姿儀,他老下心不安的道:「她明明被我埋進了山洞,沒理由能出得來的。」

  「她人就在對面的房間裡,難不成她是鬼?!」她咬牙低吼。

  「小姐……」

  「好了!這會兒也管不了她了,我要你找來的東西弄到手了嗎?」

  梁正傑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個翠玉瓶子跟一個白玉瓶子交給她。

  她接過手,先從翠玉瓶子裡倒出三顆紅澄澄的藥丸。

  「這三顆『索魂丹』毒性極強,食入胃後,不久即七孔流血而亡。」

  她滿意的點點頭,將那三顆藥丸放回瓶子裡,再打開另一個瓶子,裡面是三顆如珍珠般雪白的藥丸。

  「這三顆是解藥,中毒的一個時辰內服用都能解掉索魂丹的毒。」

  曾姿儀再次點頭,將藥放回瓶子裡,再將兩個小瓶子小心翼翼的放入袖袋,這才看著他道:「那三顆紅藥丸就是我們在千年雪參上找到的仙藥,明早我們就打道回府,直接上皇宮去。」

  「這?!」他錯愕的看著她。

  她微微一笑,「沒錯,我們找到仙藥了。」

  他皺眉,「可是它們是……」

  「就是仙藥,正傑。」她突地叫了他的名字,讓他更是一愣,「正傑,我的皇后夢可得靠你幫忙,你應該明白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該說,更聰明的是有些問題連問都不可問,你聽明白了嗎?正傑?」

  連連幾聲「正傑」讓梁正傑面紅耳赤,心兒狂跳,但他還是有將她的話聽進耳裡,他紅著臉點點頭。

  曾姿儀忍下心中那股噁心感,甜甜的朝他露齒一笑,心中卻大大的不悅。

  這一切都是她爹爹請快馬送來的密信上交代的,但卻沒有說明要她指示曾在江湖上混過的梁正傑取毒藥充當仙藥的理由為何?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爹爹信上有說待她回家後,他就會告訴她如何登上後位。

  即便如此,她仍覺得有些不妥,所以還另外交代梁正傑將解藥也一併帶回來給她,以備不時之需。

  而隔天天一亮,她即照爹爹信上的指示,向店小二透露他們已經找到所要找的東西,在用完簡單的早膳,即乘轎上路。

  曾姿儀離開客棧一事,另外兩位留下來的后妃人選得知後,立即向店二小二打探,她離開時可有說什麼?

  「她說他們已經找到所要找的東西了。」店小二如此回答。

  兩個千金一聽就知道曾姿儀找到什麼了,心知後位沒望,沒一會兒工夫,也將包袱收拾收拾招來侍從乘轎離開。

  此時,整個虎騰鎮上就只剩一頂外來的轎子,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溫藍,在梳洗著裝後,一打開房門,就看見金鎮宇站在門口,看來好似等了她好一會兒了。

  她也不理他,他害她平白受那麼多苦,粉嫩的手跟腳都有傷,走路時腳還痛著呢!

  「曾姿儀跟另外兩名千金全走了。」他悶悶不樂的道。

  「走了?」她蹙眉。

  金鎮宇心情很差,他一早就起床了,但在房間持了好一會兒才下樓用膳,沒想到卻讓他聽到一個難以置信且煩悶困擾的消息。

  他抿抿唇,「曾姿儀找到那個東西,乘轎回那個地方去了,準備當……」他咬咬牙,「你知道的,就是找到東西後的獎賞。」

  聞言,溫藍錯愕的看著他,不敢相信的失聲大叫,「那不是皇奶奶胡編的嗎?」

  他皺眉,瞥了樓下用膳的人一眼,好在沒人注意,他走進她房間,看著她快步走進來,將門給關上。

  他凝睇著她那雙不解的眼睛,「朕也是這麼想的,但她就是找到了,這下子朕怎麼辦?」他搖搖頭,「難道朕注定得立她為後嗎?」

  是啊,不管那個女人找到的是真是假,反正找到仙藥救治皇上的人就是未來的皇后,而皇上分明沒病,當然能「救醒」了,那……

  溫藍也好慌、好難過,心就像被千斤重的東西壓著,可她也好氣,為了躲掉君無戲言那四個字,太皇太后編了故事欺騙大家,雖是為了皇上好,但連她也騙進去了,這會兒繞了一大圈,皇后還是曾姿儀做,她不是明明白白的做了個大傻瓜?!

  「小藍……」

  「不要叫我!你是咎由自取!活該!」她氣呼呼的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離開房間下了樓坐上轎子,示意上路了。

  金鎮宇追了上去,跟在轎旁,繼續充當她的侍衛,但看她瞧也不瞧自己一眼,他知道回宮的這一路上,她大概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了!

  咎由自取嗎?他苦澀一笑,好像真是如此。

  *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王容鳳守在朝天殿一個多月,真的將她悶壞了,這會兒聽聞有人在虎騰奇山峰找到仙藥回來,立刻笑得闔不攏嘴,手舞足蹈起來。

  只是坐在床上裝病人的沉慧注意到,進來通報這個消息的劉得庸表情怪怪的,難道……

  「是誰找到仙藥的?」她開口問。

  「當然是小藍!」王容鳳回答得理所營由然。

  「曾姿儀!」劉得庸說的是另一個名字。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聲的,王容鳳在聽到他的答案後,簡直呆若木雞。

  她目瞪口呆的看向沉慧,只見她用力的點點頭,那、那她真的沒聽錯了?

  「怎麼可能!皇上不可能將藥給她的,他不可能選她的嘛,這簡直胡來!眼光差,我不承認他是我的皇孫了!」她快瘋了,也快氣炸了。

  「太皇太后,冷靜一下。」

  「我怎麼冷靜?」王容鳳火冒三丈的看著沉慧,「我花了多少腦子跟心思,幫他想法子擺脫曾姿儀,結果我這頭髮都想白,也等白了,他居然還將我給他的藥給了她,這不將我當傻子要嗎?」

  她真的是暴跳如雷,讓沉慧跟劉得庸都不敢吐槽說她的頭髮早就白了……

  直跺腳的王容鳳簡直氣到快不行,她咬牙切齒的道:「好,我不待了,我才不要留在這兒看我那沒眼光的皇孫,跟假惺惺的曾姿儀的成婚與立後大典!」話語一歇,她真的施展輕功走了。

  沉慧一直都是跟著她的,見她走了,她焉有留下來的道理?這一拿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也要施展輕功追上去,但劉得庸卻突地跪了下來,「請老師太別走,皇上還沒回來,你這一走,萬一曾親王又過來探望,床上沒人要如何交代?請老師太至少等到皇上回來吧,這事關皇上一世英名,請老師太多幫忙,多幫忙!」

  沉慧見他拚命磕頭,知道他是為了皇上,她很欽佩他的那一份心,歎了一聲,她將他攙扶起來,應允道:「好吧,就等皇上回來,但皇上一回來,老尼就要去找太皇太后。」

  「謝謝!謝謝!」劉得庸感激得老淚縱橫,頻頻彎腰點頭。

  她再次戴上人皮面具,躺到床上繼續扮皇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5:20

第十章

  大金皇朝即將變天了!曾竣盛滿面笑容的看著跟自己同轎的女兒,卻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凝重。「怎麼了?」

  曾姿儀凝睇著爹爹,卻不知該說什麼話。

  她的轎子一經過南陽老家時,父親已乘坐在另一大轎內等著她,要她換了轎子,跟他同坐一起趕至安和的皇宮。

  而在這幾個時辰的路程裡,爹爹壓低著嗓音將他的野心跟計劃全跟她說了,可他說得得意揚揚,她卻聽得心驚膽戰,她沒想到爹爹居然有躥位的野心。

  那三顆毒藥就是要毒害皇上跟那個不知身份的老太婆,還有那名已失蹤月餘的老師太,如果她也回到宮中的話。

  在爹爹的想法裡,這三人都是他奪權的眼中釘,一定要除去,但他的計劃雖然周全,也想到如果計劃失敗後的補救方法,可是她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若被人查出是他們謀殺皇上等人,那她的頂上人頭不保……

  不!她拿回「仙藥」就能當皇后了,何必跟自己的腦袋及榮華富貴過不去!

  「姿儀,你在想什麼?」

  思緒百轉的曾姿儀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爹,你當國丈還不滿足嗎?」

  「國丈只是個名,哪有權?你給我聽清楚了,照著我的話去做,雖然當不了皇后,但你成了公主,未來要找個俊美的駙馬爺有何困難?再說,皇上喜不喜歡你,你心中有底,他是不會對你言聽計從,可未來的駙馬爺就難說了,因為你可是皇室的公主!」

  這一席話當竣盛說來是口沫橫飛的,但她聽來卻缺少了吸引力,怎麼說皇后也比公主來得位高權重。

  何況,皇上俊美無儔,可謂天下第一美男子,是個皇帝,在萬人之上,但駙馬可比皇上矮了好幾截呢!

  曾姿儀思忖再三,心中另有主意,也慶幸自己思慮周全,身上有索魂丹的解藥,雖知爹爹肯定會不高興,但他想當皇帝,她可想當皇后呢。

  她笑笑的對著爹爹口是心非的道:「爹,女兒明白了,女兒會照爹爹的意思去做的。」

  「這才是我的好女兒。」曾竣盛呵呵笑了起來。

  此時,一頂轎子突地快速越過他們,曾姿儀一見隨侍在轎旁那名黝黑平庸的侍衛後,她勾起嘴角笑了起來,轉頭跟父親說:「咱們將轎子的行進速度放慢了,終於也等到幫我們頂罪的人。」

  曾竣盛撫鬚哈哈笑了起來,沒錯,頂罪的人就是溫藍,那個對他大不敬,杖刑他五十大板的太皇太妃,他為了讓她當他們父女倆的替死鬼,可是下了好一番工夫,差了一些人綁了一些人的爹娘好讓她俯首認罪呢!

  這次這個除掉眼中釘的大計,當然不能讓她成了漏網之魚、他要一網打盡!

  *

  溫藍的轎子比曾竣盛父女倆的轎子早一步進到朝天殿,但溫藍卻是被金鎮宇「架」進寢宮的。

  她在經過那七八名等候在寢宮外的御醫時,還以眼神求救,奈何那幾個笨御醫一聽是她這個太皇太妃一回官就前來探望皇上,嚇得連頭都不敢抬,哪看得到她的求救眼神?

  金鎮宇一進寢宮就撕下面具,劉得庸還來不及叩頭請安,就被他拉了起來,耳語幾句,他連忙點頭出去,對著那七八名御醫道:「太皇太妃有旨,眾人全退出殿外等候。」

  「可是皇上昏迷月餘,待會兒曾親王就會偕女一起送來仙藥了,我等理應守在皇上的病榻前觀其狀況……」

  「那等曾親王來時,你們再進來吧。」劉得庸打斷那名御醫的話,再看著他們略顯不悅的走出殿外。

  他轉身回寢宮去,跟皇上點點頭,「全出去了。」

  聞言,沉慧隨即拿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交給皇上後,連句話也沒說,就施展輕功離開,她心繫太皇太后,也相信劉得庸會向皇上解釋清楚的。

  金鎮宇皺著兩道濃眉看著手中的人皮面具,一臉困惑。

  「呃……皇上,太皇太后她……」劉得庸正想解釋,卻瞧見溫藍對著他,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的,模樣看來好生氣,這會兒他才想起她從進來到現在動也沒動,也沒說過一句話,「皇上,太皇太妃怎麼了?」

  金鎮宇將那張病入膏肓的人皮面具放在床沿,才走到氣得臉色發白的溫藍面前,伸手解了她的啞穴。

  而她衝出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皇上逼我回來做啥?讓曾姿儀對我割舌、挖眼……」

  由於她的音量太大,金鎮宇立刻出手再次點了她的啞穴。

  她氣炸心肺了!卻只能用足以殺死人的冒火利眸死瞪著他,因為她其他地方也被點了穴,全都動彈不得。

  其實金鎮宇點她的穴是不得不的下下策,因為她不想回宮,也不想回來當太皇太妃了。

  她在回來的一路上說白了,她不會傻得回來讓新皇后將她搞得殘缺不全,但他要她回來,她不肯,他只好用這種方式了。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凝睇著以眼神在咒罵他的溫藍,「你答應我不逃、不大聲說話,我就解開你身上的穴道,如果不,你很清楚就算你逃了一段路,我也能再逮到你。」

  她知道,她該死的知道,因為她逃過了,也被他逮回來!她不得不點頭。

  他鬆了口氣,將她的穴道全解了,看著她嘴巴唸唸有詞的,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他忍不佳搖搖頭,「事情會解決的,你別只往壞的方向想,皇奶奶……」他突地皺眉,想起他從回來到這會兒都還沒有看到她老人家,而且,沉慧師太怎麼離開好一會兒了,也不見她回來?

  他困惑的看向劉得庸,「得庸,皇奶奶人呢?朕有急事找她……」

  「皇上,皇上,仙藥小女為你求來了……」曾竣盛的聲音突地從殿外傳來。

  金鎮宇真是覺得煩死了,但能怎麼辦?

  他急忙拿起床沿那張人皮面具戴上,在劉得庸的幫忙下,脫下外衣,身著白內衫的躺到床上去,閉上眼睛。

  劉得庸再向前,為他將絲被拉好,再急忙退到一邊,額頭全是冷汗。

  溫藍則趁此良機想走,卻迎面與曾竣盛父女及那些御醫們對上,一時也沒有路可出去。

  「太皇太妃,小女歷盡千辛萬苦將仙藥拿回來了,你急著想走,是擔心皇上醒來後,與你對質,所以害怕想逃?」

  她皺起柳眉,不解的看著一臉好笑的曾竣盛,「你在胡說什麼?」

  假寐躺在床上的金鎮宇也感到困惑。

  「我沒胡說,如果娘娘心中沒有鬼,那就由娘娘將仙藥餵給皇上吃,還有,」他皺起濃眉,看了看,問:「那位與皇上甚親的老婆婆與老師太呢?」

  「呃,她們已離開皇宮雲遊去也,回來之日恐無期了,曾親王找她們有事?」這事由劉得庸出言回答。

  聞言,溫藍錯愕不已,沒想到她們居然就這麼走了?

  金鎮字更覺莫名其妙,皇奶奶跟師太怎麼說走就走?

  但曾竣盛卻是心中竊喜,這樣倒也省事,他朝女兒點點頭,再使了個眼色。

  曾姿儀眨眼示意明白了,隨即將手中的翠玉瓶子交給溫藍,「你對那位老婆婆跟師太也做了同樣的壞事,所以爹爹特別囑咐我,若能多得兩顆仙藥,定要帶回來,因為皇上與她們相處甚佳,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我真的要感謝上蒼聽到我的祈求,讓我在千年雪參上拿到三顆仙藥……」

  溫藍真的是愈聽愈迷糊,什麼壞事?她怎麼可能對皇奶奶、老師太做出壞事?還有皇上……她將目光移到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的金鎮宇身上,若不是顧及他的君王顏面,她真的有股衝動要他站起來給大家看,他明明好端端的,曾姿儀卻暗示她對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金鎮字也是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情形了。

  「怎麼?藍妃娘娘,你害怕了?不敢親自將仙藥餵給皇上吃?」

  「本宮有什麼好怕的?莫名其妙!」溫藍一把搶過曾姿儀手中的瓶子,將藥倒在手中,氣沖沖的扔下瓶子,走到床榻前坐下,因為在氣頭上,她什麼都沒想的就將一顆仙藥塞入皇上的口中。

  金鎮宇差點睜開眼睛,將仙藥吐出來,但他及時壓抑下來。

  太荒謬了!他知道溫藍是被激怒而忘了他是何等身份,直接就將一顆來歷不明的仙藥往他嘴裡塞,但那些御醫呢?

  他們竟沒先琢磨琢磨這在什麼千年雪參上取來的仙藥有何藥性,就傻愣愣的一一杵在一旁,看著他這個君王吞下……

  天!他真的得祈求上蒼,希望這顆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仙藥沒有什麼問題,要不,他若就此枉死,怎能瞑目?

  糟了,怎麼這會兒就氣血沸騰、胸口悶痛起來?

  「咦?你手上的藥丸怎麼是紅色的?不,那仙藥並非如傳言所說是紅色的,而是白色的啊,我親手從雲參上摘下來的,錯不了!」曾姿儀在說這話以前已偷偷的將那三顆解藥拿在手上,此時,她裝出一臉驚愕憤怒的神色,衝向一臉莫名其妙的溫藍,還特意撞了她一下,才扔下手中那些白色藥丸,接著,她裝出一臉大駭的表情,震懾的蹲下身子將那三顆解藥撿了起來,展示給大家看,「這地上的才是仙藥!」

  眾人嘩然!

  「你這惡毒的女人,竟然以預藏的毒藥跟仙藥對換,御醫們,請你們快快看看皇上,他是不是中毒了?」曾姿儀心急如焚的哭了起來。

  她這麼一說,金鎮宇的心一揪,還其覺得有股不知名的毒在他的心肺游躥似的,他痛得幾乎要昏厥過去了。

  溫藍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傻愣愣的看著御醫們衝上前去為皇上把脈,接著個個驚惶失措的喊道:「果真中毒了!」

  「之前只是虛弱,氣若游絲,但現在有毒素在身體裡。」

  「沒錯,太皇太妃真的下了毒。」

  幾名御醫的話直接將溫藍打入了人間地獄,冰意躥進她的背脊,使得她面無血色。

  而曾竣盛則是錯愕的看著女兒,他的計劃裡根本沒有這一段,她想做什麼?

  「對了,這是仙藥,也許能解毒救皇上。」淚如雨下的曾姿儀連忙坐上床沿,將一顆白色藥丸放入皇上的口中。

  金鎮宇若不是痛得全身冒冷汗,身體的某些部分甚至開始麻痺僵硬,他絕對會將到口的藥丸吐出去,再這樣下去,他毫不懷疑自己會被這一群蠢御醫給害死!

  但令人意外的,這藥一下肚,疼痛頓減,漸漸的,人也不再那麼難過了。

  幾個御醫又上前為他把脈,聽了半晌,個個露出笑容,直道:「解了,解了,而且以前皇上的生命跡象氣若游絲,此時的氣脈卻相當活絡。」

  那是當然,他現在可沒像沉慧師太一樣在裝病,而且,他還一肚子怒火!

  決定不再任這群人宰割,金鎮宇先咳了幾聲,略微側身後,順勢將被子拉過來做為掩飾後,飛快的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藏到被子裡去,這才轉過身面對著眾人。

  「啊呀,仙藥,果真是仙藥,瞧瞧皇上臉色雖然還是蒼白,但氣色可比剛剛好很多了。」

  「果真是仙藥!」

  金鎮宇看著眾御醫頻頻點頭讚賞,他簡直是哭笑不得,皇奶奶編的故事將眾人唬得一愣一愣,他這會兒又「甦醒過來」了,要說他們此刻大讚特贊仙藥的神奇,他實在也沒有立場去批評。

  曾姿儀瞪著皇上,實在也傻了,她怎麼也沒想到皇上那兩顆藥丸下肚,居然醒了!

  她剛剛演那齣戲,是想證明溫藍給皇上吃的真的是毒藥,而白藥丸也真是仙藥,因為它解了皇上的毒,至於皇上原來的病還是沒好,她也備有一套說詞,但這會兒什麼也甭說了,皇上醒了,氣色也漸佳了……

  曾竣盛是看呆了眼,事情的變化與他的計劃截然不同,而且,皇上這會兒居然還變得神采奕奕的?

  溫藍怔怔的看著額上還有冷汗的皇上,他的臉色的確路微蒼白,那御醫先前說他中毒的事就是真的了?而吃了那顆仙藥解毒也是真的了?

  這麼多人中,曾姿儀先回過神來,語帶憤怒的對著皇上道:「臣女請皇上立刻降旨將藍太皇太妃抄斬!」

  「什麼?!」金鎮宇倒抽口涼氣,錯愕的看著她。

  她點點頭,回頭看了還愣著的父親,「爹,你不是已經逮到一些人證、物證,證明藍太皇太妃在皇上的茶水裡下藥,預謀叛變、篡奪王位一事?」

  「呃,稟皇上,確有其事。」回過神來的曾竣盛目前也只能照女兒的劇本演,「來人啊,將證人跟物證都帶上來。」

  一會兒,溫藍的貼身宮女巧兒跟婉兒,還有專門負責打掃皇上寢宮的小誠子全被人五花大綁的推了進來,三人跪在地上,一看到溫藍就全哭了起來,「對不起,娘娘,對不起,對不起!」

  她怔怔的看著三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直躥心房,她全身開始發冷、顫抖。

  「你們三個奴才,是不是聽太皇太妃的話,在皇上的茶水裡放下一種無毒無味的慢性毒藥,讓皇上在日積月累下,龍體大傷,終至一病不起?」

  三個人哭得臉上全是淚,但你看我、我看你,沒有答上一句話。

  「說!」他惡狠狠的怒吼。

  「是是是!」三人哭喊著承認,沒臉看向溫藍,她對他們那麼好,他們卻恩將仇報,但他們真的是被逼的,父母都在曾親王的手中,他們不得不聽話啊!

  金鎮宇看看寢宮裡這一大群人,他的頭愈來愈痛,但也注意到溫藍的臉毫無血色,而那三個奴才,他們到底在胡說什麼?

  曾竣盛這會兒還將一些冊子、毒藥等一些所謂物證的東西拿給他看,他根本無心看也不想看,他才不相信溫藍會對他下毒手。

  「皇上,剛剛若不是小女注意到仙藥不對,這會兒你可能已被毒害而一命嗚呼了,再加上這些自她書房所搜到的一些不滿皇上治國及批判的言詞,她該獲判死罪!」曾竣盛下跪請求,而御醫們也群起跪求判處抄斬。

  金鎮宇怔怔的看著他們,這才驚覺事態嚴重。

  而溫藍對曾竣盛手中的那些冊子並不陌生,那的確是她的,裡面也的確有一些對皇上的不滿之詞,但說到謀反毒害皇上,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了!

  金鎮宇對剛剛那兩顆藥丸的事的確很困惑,但他絕不相信溫藍會毒害他,只是他眸中的兩簇困惑之光,在溫藍看來卻像是他真的在懷疑她有沒有下毒,這讓她既傷心又憤怒!

  「判死罪就死罪吧,反正也沒啥差別了!」她撇撇嘴角,豁出去了。

  在她看來,皇上會信了曾姿儀的話,還會立她為後,那與其等著被她切割,還不如一刀斬首來得痛快。

  「別說得那樣灑脫,你死罪難逃,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賞罰分明,對叛亂賊子絕不手軟,縱然你是太皇太妃,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也只有死路一條了,是不,皇上?」曾竣盛拱手問。

  金鎮宇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個謀殺叛變的大帽子扣在溫藍的頭上,他連要護短抗辯的機會都沒有,尤其巧兒、婉兒等人還指證歷歷。

  而他沒有說話,曾竣盛倒幫他喊了侍衛,將溫藍送入死牢,等待他這個皇上將她賜死!

  *

  溫藍被關進死牢,整天一句話也不說,金鎮宇多次進入跟她說話,她連聽都不聽,雙手摀住耳朵,甚至閉上眼睛不看他。

  她的心死了,寧願在心中罵自己是白癡、笨蛋,也不要聽、不要看將她關進死牢的金鎮宇!

  他也不想想,她為了他的病上虎騰奇山峰去找仙藥,連被困在山洞時,也心繫著他的仙藥,這樣的她會毒害他?會謀反?

  他簡直是一點腦子也沒有!全是豆腐渣!這種皇上還看他、聽他做啥?

  但溫藍錯了,如果她願意張開眼睛看,願意放開雙手去聽,她就會知道金鎮宇是多麼努力的在找方法救她,然而謀反叛國是要滿門抄斬,而他目前的努力卻只能免去她其他妹妹們及父母家族等的死罪,無法讓她這個主謀脫罪。

  他喟歎一聲,「朕已派得庸等人四處去找皇奶奶跟沉慧師太了,可一直沒有她們的消息,另一方面……」他倏地住了口,說那麼多做啥?她也不願意聽,何況,再來的這件事,她也許不聽還比較好。因為曾姿儀拿回仙藥救了他,所以立後大典一事已在進行了,這一次,沒有人可以幫他想法子解決這棘手的事了。

  思緒間,他定定的再看了溫藍一會兒,才轉身步出死牢。

  「皇上!」遠遠的,曾竣盛走了過來。

  看著一臉憂心的皇上,他虛偽的關切道:「皇上還在為藍太皇太妃憂心?」

  他苦笑一聲,走到中庭的亭台坐下來。

  曾竣盛則在他旁邊恭敬的站著,「好心」的提出一個方法,免得溫藍被保護在死牢裡一天又一天的,死也死不了。

  「皇上,臣跟幾名要臣商量過了,臣等都能感受到皇上對太皇太妃的不捨之情,但太皇太妃有罪,又不得不判,所以眾人在商議許久後,提議何不將太皇太妃遠謫邊疆,老死不得回來,這也算是判了她死刑。」

  不錯,這似乎是個好判決,雖然她會冷著、餓著,但至少她還活著。

  金鎮宇點點頭,回去御書房,寫了聖旨交給曾竣盛去頒,溫藍的身份是太皇太妃,這件家務事就由他親判,對外他會封鎖這件皇族醜聞,讓外人以為溫藍還在皇宮裡好好的生活著。

  而曾竣盛前往死牢宣詔,雖然「即將」除掉溫藍這個眼中釘,但他的皇帝夢已經被女兒全然破壞了。

  她想當皇后,還拿以毒藥代替仙藥的事威脅他,如果他膽敢再有謀反之意,她絕對會將事情的真相全數說給皇上聽,屆時,死的人是他,而不會是她這個臨陣改變主意而以解藥救了皇上的人。

  養女為患,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女兒破壞了他的好事,但一切已成定局,除了當國丈外,也沒有第二條路了。

  兩天後,在金鎮宇的自送下,溫藍被兩名押解官押解上路,她一身素白布衫,頭髮上只有一支白玉釵子,全身沒有任何飾品,素淨著一張小臉,雙手戴著手銬的走了……他神情黯然,這一別相見無期。

  溫藍頭也不回的往前走,縱然心中有一股濃烈的渴望,想再回頭看金鎮宇一面,但她咬著牙,逼自己別回頭,回頭只徒增傷心而已。

  只是,看著自己一身素白衣衫,與手上的手銬,腦海裡不由得浮現一幕她慵懶的半臥貴妃椅,身著華麗衣飾,星眸半閉、櫻唇漾著抹淡淡的淺笑,對著三個妹子笑說:「自己的未來自己不打算,別人安排了之後再來跳腳,不嫌有些遲了嗎?」

  這一幕彷彿就在昨日而已,而今,她竟如此狼狽的離開皇宮……這就是她打算的未來嗎?蒼天。

  她猜測兩名押解官許是讓曾竣盛給收買了,一路上拚命趕路,要水沒有,吃的僅一點點,才走兩天,她就有心理準備,這兩個人不會將她押解到邊疆去的。

  押解官們的確是收下曾竣盛的銀票了,他交代他們在押她前往邊疆的路上,找一處斷崖就送她上西天,免得夜長夢多。

  因此這會兒,兩人一邊交換眼色,一邊拖著她的手銬往另一處的斷崖走去。

  見狀,溫藍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她大叫救命,但荒郊野外哪有人煙?「不要!不要!救命啊!」

  面如死灰的她拚命掙扎,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抵抗多久?

  「下去吧你!」兩名見錢眼開的押解官用力將她推下山崖。

  溫藍的尖叫聲在崖谷中迴盪了好久好久……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曾竣盛蒼白著臉兒拚命往朝天殿的寢宮跑,而外面的小太監可不敢擋他這個未來的國丈。

  自從溫蘭被押送邊疆後,皇上一直很沉默,就連立後大典一事也不過問,讓官中眾臣都覺得皇宮悶悶的,一點也沒有立後的熱鬧氣氛。

  而金鎮宇這會兒仍懶洋洋的躺在床上,聽完曾竣盛口中那不好的消息後,整個人從床上彈跳起來,面無血色的看著他,「你說什麼?小藍因為逃跑不慎,跌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死了!」

  曾竣盛裝出一副痛苦的神情,點了點頭。

  金鎮宇整個人癱坐在床上,傻了。

  死了?溫藍死了!

  「皇上,這十天後的立後大典是否還要如期舉行?」曾竣盛邊問邊注意他的表情,他害死溫藍是正確的,皇上對她感情極深呢!若讓她在宮中鹹魚翻身,倒霉的可是自己。

  立後大典?金鎮宇苦澀一笑,有什麼差別了呢?他愛的人不在這個世上了,「就舉行吧!」

  「臣選旨,臣先下去了。」他低頭行禮步出朝天殿,心情還算不錯,皇帝夢雖遠,但國丈這位置卻近了。

  金鎮宇悲傷的看著空蕩蕩的寢宮,心涼颼颼的,此時的孤寂與痛楚居然無人可傾訴,劉得庸尋找皇奶奶的下落已有多日,肯定尚無下落才遲遲沒有回宮來。

  一個人的日子?他是皇上,萬人之上的皇上,原來一個人站在高處的感覺是如此淒涼寂苦……再來的日子,金鎮宇哪兒也沒去,天天待在寢宮,坐在窗邊仰望著藍天,因為他發現天空原來就是溫藍的顏色……

  而後,立後大典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下正式登場了,他面無表情的讓太監、宮女更衣,穿上大金皇袍、通天冠,前往正殿。

  正殿裡早已聚集了眾多文武百官分列兩旁,中間的步道則鋪了一條紅地毯,但眾臣見金鎮宇在立後大典上竟無一絲喜悅表情,個個濃眉一皺,但不敢議論。

  曾竣盛在典禮後即將貴為國丈,這會兒也是盛裝的被請到另一張紫檀木大椅上坐下,而在皇上坐上正位後,立後大曲一開始了。

  這些日子忙著挑服飾,從皇宮藏寶樓裡選些珍貴珠寶髮飾的曾姿儀,在六名貼身宮女的隨侍下,進了金碧輝煌的立後殿堂。

  頭戴鳳冠的她,一身大金皇朝皇后受冊封時才能穿的深青色朝衣,上頭有五彩雉紋刺繡,雍容華貴至極,再襯上那一張得意傲然的美麗臉蛋,眾官是頻頻點頭讚賞她確有皇后之姿。

  但這樣的她看在金鎮宇眼中,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心目中的皇后只有溫藍。

  曾姿儀凝睇著英俊的皇上,心中可得意了,繞了一大圈,她還是當上皇后。巧笑倩兮的她一步一步走向皇上……

  「慢著!」一個蒼老但愉快的聲音突地響起,而聲音乍歇,一個身影便在大殿上站定。

  來人頭戴鳳冠,也是一身的深青色朝衣,上頭有五彩雉紋的刺繡,但這身衣服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穿的,乃皇室的專屬吉服。

  「皇奶奶!」金鎮宇一看到她,覺得這陣子死寂的心又活了一半。

  沒想到,王容鳳居然給了他一記大白眼,還大聲的道:「我這皇孫的眼光不好,我這個太皇太后替他找了另一個皇后來了。」

  就在眾人對兩人的交談而錯愕之際,一頂大紅轎子居然就抬進殿堂裡來。

  曾竣盛父女怎麼也沒想到那個跟皇上走得近的死老太婆,居然會是先皇的皇后?!她離宮多年,眾人以為她死了,而平常看她一身樸素又蒼老,任誰也不會將她跟太皇太后連在一起,但現在看她穿這一身受冊封的朝衣,那股氣勢可全出來了。

  「曾親王,那些人你都識得吧?」

  王容鳳對著瞠目結舌的曾竣盛指指另一邊,他愣愣的將目光移過去,只見葛哈克、何慶、姚定、林彬及國思河、徐應、姚慶東、謝山等一干與他密謀造反的官員全被押了起來,而府中的梁正傑居然也在其中,還有那兩名押解溫藍上路的押解官……

  他倒抽口涼氣,直覺的想跑,但哪來得及?沉慧一個箭步逮了他,還連曾姿儀也一併揪到一旁去,全扣著不放。

  「不!放開我,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爹,而且我還給了皇上解藥,不然,皇上早就死了……」曾姿儀看到梁正傑愧疚的低頭,不敢跟她的目光正對後,她就知道出事了,連忙為自己辯護。

  「姿儀,你別胡說,毒藥是你拿回來的!」曾竣盛急拉女兒下水。

  金鎮宇困惑的看著這一幕,其他眾臣也一臉疑惑。

  「太吵了!」王容鳳朝沉慧點點頭,沉慧立即點了曾竣盛父女的啞穴。

  此時,金鎮宇及眾官又看到劉得庸走進殿內,還帶了幾名陌生的平民老夫婦、巧兒、婉兒、小誠子等一起上殿,數人跟他下跪磕頭請罪,三個奴才說出他們被普竣盛以親人生命逼迫誣陷溫藍一事。

  而後,王容鳳再告知金鎮宇曾竣盛策劃謀反一事,包括白月河暗殺案、以毒藥代替仙藥取他性命,甚至假好心的建議給溫藍遠謫邊疆的活命機會,卻買通押解官在中途將其推入萬丈深淵等事全說了!

  至此,金鎮宇是痛心疾首,他悲憤的怒視著連頭也不敢抬的曾竣盛。

  「好啦,清算完畢,立後大典繼續舉行。」王容鳳先示意沉慧等人將那一堆礙眼又妨礙氣氛的罪人捉到牢裡關起來後,這才笑盈盈的對著悶悶不樂的金鎮宇道:「皇奶奶可精挑細選了一個理想的皇后人選,你絕對滿意的。」

  滿意?他苦澀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麼還笑得出來,而且還要他繼續完成立後大典?算了!她老人家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吧!他沒為溫藍平反就等於害死了她,那這會兒換誰當皇后又有何差別?

  如行屍走肉般完成立後大典後,金鎮宇跟受冊封的新皇后被眾人簇擁著進入朝天殿內的寢宮,一會兒就走得一個人不剩,只剩他跟不知姓名為何的新皇后。

  但此時的他因溫藍的冤死而萬念俱灰,哪有心情揭喜帕?他沉默的呆坐著,一直到夜幕低垂,也不知是誰進來點上了龍鳳雙燭。

  而一身鳳冠褥衣的新皇后仍喜帕遮面的坐在床上,他則坐在窗邊,看著已被月兒群星佔據的天空。

  金鎮宇心理想的、念的全是溫藍,一顆心已死的他可以一直坐著不動,但新皇后顯然坐得不耐煩了,她直接站起身,持了放在一旁的喜秤走到他身邊,將其遞給他。

  金鎮宇沒想到她如此主動,但罷了,掀了喜帕,她就可以上床休息,不會來煩他!

  他接過喜秤直接揭開喜帕,卻發現……他錯愕的眨眨眼,看著鳳冠下那一張顯然已氣得牙癢癢的麗顏,居然是溫藍!

  她抿嘴,氣呼呼的道:「哼!我可不是甘願來當你的皇后的,是皇奶奶……」

  他倏地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深情款款的低語,「朕不管你甘不甘願,朕都不在乎,因為你活著,而且成了朕的皇后,這就像是個美夢!」他突地皺眉,也許真只是個夢而已,但他笑了,「若真只是個美夢,朕不想醒,永遠都不想醒了。」

  聽了他這些話,她感覺挺甜的,但還是有一肚子的火,誰叫他讓她枯坐那麼久,她冷哼一聲,「我倒覺得像個噩夢!」

  金鎮宇皺眉,低頭看她,「真的?」

  溫藍撇撇嘴角,「當然是真的!伴君如伴虎,誰知道哪時候再被人栽贓個幾句,我又要被關進死牢等著抄斬了。」

  「不會的,朕賜你免死金牌!」他開心的擁著她來到一旁桌子,拉開抽屜,拿出一塊金牌給她。

  她左右看了看,「但這塊爛牌子只能免死一次吧?」

  爛牌?「呃,沒錯。」

  「那再多來個幾塊吧,我的安全感會多一些。」她是真的這麼想,世事難料嘛。

  他哭笑不得,但遵照辦理。

  「氣消了嗎?還愛我嗎?」

  「愛啊?我很早就愛上別人了。」溫藍故意氣他。

  「別人?該死的,朕要先斬了他!」他可容不下她愛上別人,

  「那我就先拿一塊免死金牌保他的命吧!」她邊說還邊扔了一塊金牌給他,再看著手中的六塊金牌,皺著柳眉,「怎麼辦?我愛一個,你就要斬一個,但我被推下山崖後,一口氣就愛上了七八個男人,若要保他們的命,這些牌子還不夠用呢!」

  聞言,金鎮宇怔愕無言,但瞧她說得煞有其事的,他的心一直往下沉……

  「小藍,好了吧,別再捉弄皇上了,你愛的那七八個男人只是在私塾裡習字的六七歲娃兒而已,別說得讓皇上膽戰心驚、額冒冷汗了。」王容鳳笑呵呵的聲音隨風兒傳了進來,「我跟沉慧師太先雲遊四海去了,希望下次回來,宮中也有七八個娃兒喊我祖奶奶了,呵呵呵……」

  「皇奶奶以為我是母豬啊?」溫藍噘起小嘴兒,但久久不見王容鳳回話,她想她們已經走遍了。而金鎮宇在聽聞王容鳳的那一席話後,才驚覺這可能不是在夢裡,所以他偷偷的捏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會痛!

  他開心的笑了出來,感謝老天,不只是一個美夢而已!

  他深情的凝睇著懷中失而復得的珍寶,「小藍,在朕的眼中,你絕對不是母豬,但春宵一刻值千金,而且為了不讓皇奶奶失望,我們最好從現在就開始努力……」

  溫藍瞪他一眼,「你休想要我當母豬!要我幫你生那麼多孩子。」

  「那你是要我再去選妃?」

  「你敢!」她鳳眼一瞪,拉著他直接上床去。

  星兒眨眼,風兒呢喃,好一個美麗的浪漫旖旎夜,眾人都別打擾哦,但——

  趴伏在屋瓦上的王容鳳眉飛色舞的偷偷瞧著寢宮。

  「太皇太后還不走?不怕長針眼嗎?」沉慧可不敢瞧,她是出家人。

  王容鳳回頭瞪了她一眼,「床上的紗帳全放下了,你以為我那麼色?不過……」她笑了起來,兩人真的洞房了,那她就可以安心走了。

  呼!想想還真是千鈞一髮呢,要不是劉得庸找到她們,將宮裡發生的事全跟她說了,她也不會對曾竣盛、曾姿儀父女展開調查,因為哪有什麼千年雪參跟仙藥嘛。

  那全是她胡謔的!

  但她也沒想到她跟沉慧師太多次夜探王爺府,什麼也沒查到,後來會在書房的櫃子間縫裡,找到一封提及在白月河暗襲皇上等一行人的信,至此,整個事件急轉直下,她們愈查愈多,也逮到了一些人,得知更多的內幕。

  同時,她們也很憂心溫藍的處境,所以早早就尾隨在押解官的身後,在他們將溫藍推入斷崖時,兩人立即施展輕功救了她,將受到驚嚇的她安排在一個朋友開的私塾裡靜休,等到立後大典時,再帶著她來戳破當姿儀的皇后夢……

  哈哈哈,一切都否極泰來,她這個老太婆可以歇口氣,到處玩一玩了。

  「走吧,這會兒是真的要走了。」

  滿臉笑容的王容鳳跟沉慧離開了皇宮,兩人要再做不問世事的忘憂老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3 15:25:49

尾聲

  話說,大金皇朝在金鎮宇英明的統治之下,物庶民豐一片安定祥和,但也因他整日忙於處理朝政的關係,貴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溫藍,整日只能窩在後宮之中閒閒無事可做。

  某日,悶得發慌的她,靈機一動隨即提筆寫了三封信,並派人日夜快馬加鞭送往指定的三個地點……

  「皇上駕到!」

  深夜,在太監的通報聲之中,金鎮宇緩緩踏入朝天殿,卻見溫藍一個人縮在偌大的紅木雕花椅裡打盹。

  「老在這睡,也不怕著涼?」他輕歎一聲,輕輕走向前正想將她抱起,卻不經意驚醒了她。

  「我以為你又要忙到天快亮才回來呢!」溫藍揉揉惺忪的雙眼。

  「聽娘娘的語氣,似乎是在埋怨朕?」他笑著在她身旁坐下。

  聞言,她原本仍有些昏沉的腦袋立刻轉為清醒,「臣妾可不敢向老天爺借膽哪!」

  言下之意,就是已快怒火攻心了。

  知道戰火又將再起,金鎮宇立刻豎起白旗,「好好好!是朕不對,娘娘就別生氣了!」

  唉!要是讓臣於百姓們知道他這威風凜凜的皇上,回到後宮竟是這般「懦弱懼內」,豈不是要笑掉人家大牙?!

  「哼!若不是瞧在你是為百姓們謀福利才如此忙碌不已,我才不原諒你呢!」她固執的板著臉。她話雖這麼說,但金鎮宇心裡明白她是心疼他的,否則也不會天天守在這等他回來了。

  「又叫巧兒跟婉兒先下去歇息啦?」他愛憐的輕攬住她。

  「當然啊,否則她們累出病來誰來服侍我?」

  「好個善體人意的主子。」這也是他最喜愛她的地方,說話雖利了些但卻有副良善的好心腸,「不過,你為了等我老是一個人窩在這睡,我可是會心疼的哪!」

  「你甭擔心!」溫藍被他揪著胸口猛喊痛的動作逗得不禁失笑,「別忘了過些天我的好姐妹們全會來陪我,到時你愛怎麼忙就怎麼忙,我可沒心思理你!」

  「那不是換朕要獨守空閨了?」他隨即沉下一張臉,不過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開口問:「對了,小藍你那幾封信的內容,會不會寫得太過火了點?」

  「過火?應該還好吧?」她狐疑的瞧他一眼,「怎麼?敢情皇上是不滿臣妾將你拖下水?」

  「怎、怎麼可能呢?你多心了!」扯著僵硬的笑,金鎮宇默默在心裡哀歎一聲。

  唉,他這堂堂的明君,這會兒肯定被那三對佳人當惡人瞧了!

  *

  「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在劉得庸的高聲通報後,金鎮宇和溫藍在眾宮女太監的簇擁下步入大殿之中。

  「叩見皇上、皇后娘娘!」

  金希爾、溫瀾,韓立天、溫蘭,颯駿亞、溫嵐,六人恭敬跪倒在地齊聲大喊著。

  「平身、快平身!」揮手示意宮女太監們離去後,金鎮宇和溫藍走向前想要扶起眾人,但卻被拒絕了。

  「臣等六人請皇上賜罪!」金希爾冷冷的說著。

  金鎮宇為之一愕,隨即瞥了溫藍一眼,「七皇叔言重了,朕不明白你們到底犯了何罪?」

  「皇上就別再戲弄臣等了!」颯駿亞幾乎快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氣。

  韓立天猛然抬起頭,一臉的不可置信,「皇上,臣知道你對溫氏三姐妹不服聖旨私自換角的行為有所不滿,但如今她們既與臣等三人共結連理並如天眷般美滿的生活著,如果皇上真要重罰她們,臣等必當相陪!」

  此時,柔弱的溫蘭不禁低聲哭泣了起來,溫瀾及溫嵐聞聲亦紅了眼眶。

  呆了半晌後,金鎮宇吶吶的開口,「呃……皇后娘娘,這婁子你捅得似乎大了點。」

  咦?眾人聞言心中起了個大疑問,不禁紛紛抬起頭將目光投射在溫藍身上。

  「大姐,我沒聽錯吧?」溫嵐狐疑的問著。

  「對啊,什麼叫捅婁子?」溫瀾和淚流滿面的溫蘭,亦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

  「幹嗎用這種眼神直盯著我瞧啊!」溫藍深吸了一口氣,「誰叫爹和娘到雲南去養老,而你們有了夫君就壓根把我這大姐給忘了,為了想讓分散四地的姐妹們齊聚一堂,我才出此下策的嘛!怎麼知道你們卻一副等著被殺頭的悲慘模樣……」

  怪了,她只不過在信上寫個小小的「嚴懲」兩字,有這麼嚴重嗎?

  瞧見眾人的眸底冒著熊熊怒火,金鎮宇忙著打圍場,「也、也對啦!皇后也是一番苦心,不然要讓各位忙碌不已的王爺將軍們,在同一時間陪同夫人進宮,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對不對?」

  他邊說邊拉著已自動起身的韓立天、金希爾及颯騏亞,往大殿外走去。

  就算有再多的不滿,諒這些臣子們也不敢把罪全加諾在他這個皇帝的身上,重要的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小藍這會可有得解釋了。就讓美麗的溫家四姐妹們,好好的敘敘舊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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