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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顏依依]不良情婦[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3:28     標題: [顏依依]不良情婦[全文完]

不良情婦 作者:顏依依

他究竟是哪裡得罪了隔壁的她?
從小到大沒給過他一天好臉色,
甚至曾經摸黑爬進他房裡偷走他課本,
結果她妹妹現在居然跑來拜託他犧性小我,
要他收留說要當人家情婦的她?
他是很想搖頭卻又不忍見她誤入歧途,
只好去激那隻小雌虎點頭當他情婦,
不過她這個情婦也真的是很不良哪!
動不動就給他上演全武行不打緊,
三句不離髒也勉強可以用扣錢治她,
可是不准他碰她一根寒毛,
卻自己一個人跑去PUB買醉,
還揚言要跟店老闆一起睡,
那就有點考驗他的耐性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3:53

  楔子

  秋陽斜照入窗的早晨,水藍懶懶的下樓到廚房找吃的,離上班時間只剩二十五分鐘,她猶一副無所謂的提不起勁樣。

  「你這丫頭,天天念你,怎麼你還是老樣子?上班都要遲到了還拖拖拉拉的。」

  剛坐到餐桌前,一串數落便由客廳擲向她。

  「早,奶奶。」連眼臉都沒抬,水藍逕自抓起桌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如同奶奶說的,她天天被念,早練就左耳進右耳出的最高境界。

  水林秀鑾步伐穩健的走向她,繼續她的叨念,「已經夠晚啦!你以為公司是你開的,三天兩頭遲到,再不然就蹺班請假,畢業到現在你換過幾個工作了?」

  「五個。」嚼著三明治,她含糊不清的答。

  「虧你說得出口,不到一年連換五個工作,你丟下丟臉?」

  怎麼會?不想待就辭職,想休息就請假,很理所當然啊,既然奶奶都知道公司不是她開的,她做啥那麼辛苦替人家拚死拚活。忙著吃早餐,這些話水藍只敢在心裡嘀咕。

  她奶奶數念得更起勁了,「別說你是姐姐,應該做好榜樣給小芸看,你看看隔壁阿霖……」

  「奶奶,你別跟我提隔壁那個傢伙喔!小心我放狗咬他。」

  「你流氓啊?人家又沒惹你。」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人家可是堂堂邵氏醫院副院長兼腦科總醫師,你有什麼理由對他小鼻子小眼睛。」這丫頭到底哪根筋出問題?

  水藍由鼻孔嗤哼一聲,「全台灣又不只他一個副院長、腦科總醫師,奶奶幹麼那麼看得起他?」

  「就憑他也是奶奶看著長大的,雖然阿霖大你五歲,但他自小到大不論哪方面皆表現優異,令人誇證,哪像你……」

  「我要去睡回籠覺了。」無意再聽自家奶奶老調重談拿她與隔壁的傢伙比較,水藍扭身就要閃人。「等一下!」

  「今天我沒心情上班。」她坦白明講。

  「去換套衣服,等會陪奶奶去相親。」

  水藍水眸睜得老大。「相親?奶奶要找第二春?」

  矍鑠老眼直朝她睞過來。「胡說八道,是幫你相親。」

  「我?」圓睜的靈眸裡添入愕然。

  「前天我在街上巧遇替人作媒的於大嬸,她說有現成人選,只要給通電話,她立即能為你安排相親。」

  「開什麼玩笑!我幾時說過要相親。」她才二十三歲耶。

  「以你又凶又恰的不淑女性子,不相親?這輩子恐怕很難嫁出去。」

  水藍翻個白眼。就只有她家奶奶如此不給自個孫女情面。「拜託,那你也要問我想不想嫁?」

  「不嫁?你想留著當老姑婆啊!要是你有阿霖的十分之一好,我一丁點也無需擔心你嫁不出去。」水林秀鑾感慨的表示。

  可惡,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阿霖!「哼,即使隔壁那傢伙好到能娶十個老婆也是他的事,與我無關。何況這年頭女人早不流行結婚當老婆,而是時興當情婦。」

  水林秀鑾並非老古板,時下的資訊她接收得可廣呢,是以未被孫女口中的情婦字眼嚇到,老神在在的說:「一樣,哪個男人會花冤枉錢找個隨時都可能給他氣受的女人當情婦?你還是乖乖跟奶奶去相親,找個老實可靠,願意包容你不良個性的人嫁。不信的話你去問阿霖,他肯定站在奶奶這邊。」

  要她去問隔壁那個被奶奶吹捧上天的傢伙她有多不良?「鬼才去問他。總之要我相親免談,我絕對會當個情婦給你看。」

  瞧孫女扭頭氣沖沖跑上樓,水林秀鑾頻頻搖頭,很懷疑有誰敢要這個脾氣說來就來,到現在仍未脫離叛逆期的孫女當情婦,黑道大哥嗎?

  二樓這頭,水藍砰的一聲踹開房門,打定主意準備上網發佈征包養金主的廣告前,怒目直瞪窗外那扇與她房間相對的窗子,心裡憤恨難消。

  邵霖天?她永遠都記得自己和這個奶奶恨不得他才是她孫子的傢伙,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結下的梁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4:22

  第一章

  寂靜的巷弄裡,隱隱約約傳來小孩的吵罵聲,接著是一串奇怪的喵嗚聲。

  邵霖天從來不好奇,他正上完高中社團活動,騎著腳踏車準備回家,然而方才入耳的微啞嗓音令他感覺熟悉,單車把手一拐,他騎近巷口探個究竟。

  這一看,他錯愕的怔住,映入眼簾的確實為隔壁水奶奶的大孫女,而她居然在跟貓打架?

  對,千真萬確是在跟貓打架,那嬌小的身子爆發力十足的與一隻褐色胖貓在地上扭成一團,貓爪想攻擊她,小手也不怕被咬的就朝它的尾巴使力抓攫,貓兒被激欲撲咬她,然她比它更凶悍的賞它肚子一腳。

  霎時,落敗的貓哀叫著滾到旁邊去。

  邵霖天看傻了眼,他是知道隔壁這位水藍妹妹離乖巧有很大一段距離,卻萬萬沒料到她竟會跟貓打架。現在是什麼狀況?

  「你這個暴力女,竟敢踢我們家Happy!」巷角,一位比水藍高壯的男孩連忙抱起愛貓,大聲指控她。

  站起身,水藍有點踉的拍拍弄髒的雙掌。「是你自己怕被我揍,將你家笨Happy丟到我身上,想讓它咬我,它被踢活該。」

  被點名的男孩略帶怯意的往後退。「它才不笨。今天國語小考你本來就有偷瞄旁邊劉民得的考卷,我跑去跟老師說有什麼不對?你還想打我?」

  「偷瞄你的頭!明明是劉民得的考卷移到我桌子這邊,我轉頭就瞄到,順便抄一下,哪有作弊?你這個死豬頭居然跑去跟老師告狀,害我被訓話,我當然要揍你報仇。」為了避免被大驚小怪的老師處罰,她忍著沒在學校K他,現在既然讓她在校外碰到,豈有不找他算帳的道理。

  「你要是敢揍我,我媽會報警抓你。」

  「怕你啊,我就是要揍你怎樣?」舉起挑釁的拳頭,她往前跨步。

  「啊!」高至為嚇得抱著貓轉身拔腿就跑。

  「你回去若敢亂告狀,明天我一定打得你變豬頭!」沒上前追人,水藍沙啞又不失宏亮的嗓音揚聲警告,諒這個膽小的同學回家不敢亂說話。

  低頭瞧見穿著七分袖的兩手臂上各有幾條微微刺疼的紅痕,她低聲暗啐,「死胖貓,平常都不剪指甲的啊?早知道剛才就多踢它幾腳。」

  拉拉衣袖,她轉過身,想起自己要去幫奶奶到雜貨店買醬油……跨走的步伐忽隨抬起的雙眸頓住,只因她發現那個她從小便視為天敵的傢伙就堵在巷口。

  小臉一板,她挺直脊樑像個倔強的小鬥士,視若無睹的繼續往前走去。

  她討厭邵霖天!誰教奶奶一天到晚在她耳邊說他怎麼怎麼好,又如何如何棒,說什麼要多向他看齊、多學習人家,把他當最佳榜樣。

  「你受傷了。」見她如同往常不主動和他打招呼,繃著臉就欲由身旁走過,邵霖天輕抓住她的胳臂道。

  「你做什麼?」水藍氣呼呼的甩開他的手,打了層次的短髮劃出個性的弧度。

  欠扁哦他,竟敢抓她。

  「你的手被貓抓傷……」他話未說完即被截去。

  「誰告訴你我的手被貓抓傷。」她的防衛網頓張。

  「我看見了。」瞧她小嘴一張又要嗆話,他彷彿洞察她心思般搶白,「兩隻眼睛都看見。我載你回去,再叫奶奶帶你去看醫師。」

  沒空理他怎曉得自己要問他哪只眼睛看見她被貓抓,水藍鼓著腮幫子瞪他。

  「亂喊一通的傢伙,她是我奶奶!」

  「你還沒出生我就這樣喊了。」邵霖天捺著性子解釋。他奶奶已過世,從小便當鄰家奶奶是自個祖母,奶奶本人都沒意見了,這個不知為何不是對他臭著俏臉,就是對他張牙舞爪的丫頭介意什麼?

  「可見你有多沒禮貌。」別人的奶奶也喊得嚇嚇叫,她沒爸媽也沒厚臉皮巴著他那對慈藹的父母喊爸媽啊。而奶奶八成被他喊得以為他真是她孫子,才會偏心,樣樣都說他優秀。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趕快上車,我載你回去。」邵霖天眉頭直皺,她受傷不覺得痛嗎?怎麼還有心情跟他「番」。

  「誰要你雞婆,我自己會回去。」她完全不領情,直接越過他,忽又回頭警告,「我告訴你喔,別跟上來,否則今晚我會偷溜進你家,拿鐵槌敲爛你的腳踏車。」

  吐舌朝他扮個鬼臉,她頭也未回的離去。

  靜視她纖細但蘊含頑強氣息的身影往回家的相反方向逐步遠離,很快拐進另一條巷弄裡,邵霖天皺皺眉,沒跟上去。並非忌怕她的威脅,而是他很明白自己若跟上去,極可能弄巧成拙的讓那顆原本有意拐個彎便回家的小辣椒,故意唱反調在街上兜晃更久才回去。

  搖搖頭,他選擇獨自騎車回家,俊逸斯文的臉上嵌著想不透的困惑——他究竟哪裡惹到那個名字很柔和,長得也很標緻,唯獨性子像噴火恐龍的丫頭,為何她如此討厭他?

  ※ ※ ※

  當晚,水藍被奶奶押到醫院打破傷風針,更被罰面壁思過,被奶奶數落得很淒慘。

  「你這丫頭,叫你買瓶醬油,你給我買到跟同學吵架,還跟人家的貓打架,奶奶平常是怎麼教你的?」樸實潔淨的客廳裡,水林秀鑾直對著孫女開罵。這個囡仔每天總有辦法出紕漏氣她。

  正受罰面壁思過的水藍嘟著嘴,心裡怨慰得牙癢癢的咒罵某個王八蛋。大嘴巴邵霖天!竟然小人的跟奶奶打小報告,早知如此,她就坐他的車回來,讓他沒辦法向奶奶告狀,她也就不用挨罵。臭邵霖天,他們的新仇舊恨再添一筆了。

  「昨天才在學校踩壞同學的鉛筆盒,詛咒人家父母遲早會死,今天又想找人打架,你打算長大當大姐頭是嗎?」救人哦,她怎麼會有這樣頑劣的孫女。

  「我說過了啊,是范永傑先笑我沒爸爸、媽媽,我才會踩他的鉛筆盒。而且人又不是妖怪,本來就有一天會翹辮子,我只是實話實說,哪有詛咒他爸媽。」水藍理直氣壯的辯駁。

  「奶奶不是也告訴過你,話不必樣樣都挑明來講,有些得視情況隱瞞,有些得說得婉轉,就算這些你還不懂,但你動手毀壞別人的東西就是不對。君子動口小人動手,這你們老師沒教過?」全怪這孩子的父母在她還小時便於登山意外中雙雙罹難,否則,這孩子或許會乖一點。

  努努嘴,小巧鼻翼歙動著不服,水藍這回沒頂嘴。反正她已經警告過范永傑,他若敢再嘲笑她是沒爸媽的小孩就撕爛他的嘴,他好膽再取笑她試試看!

  「拜託你多向隔壁的阿霖學習,人家非但功課全校第一,個性也好得沒話說,從來不曾令你邵伯父、邵伯母操心,哪像你,愛玩又不愛唸書,三天兩頭便出狀況氣奶奶,你要是有阿霖的十分之一好,奶奶作夢都會偷笑……」

  水藍沒聽進奶奶又對她叨絮些什麼,兩隻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心口滾冒著嗶嗶啵啵的火氣。

  又是那個討厭的臭阿霖!今晚自己要是不給向奶奶打小報告的他一點顏色瞧瞧,她就跟他姓。

  於是,夜裡水藍趁著奶奶和妹妹睡著後,身手矯健的由自己臥房的陽台,順著栽植於水、邵兩家共有院子內,恰好長在她與邵霖天房間中央的碩大玉蘭樹枝幹,攀爬至他臥房外的陽台,見他房裡點著桌燈,卻未見他的人影,她輕逸出兩聲嘿嘿賊笑,小心翼翼推開陽台門,潛入他的房間。經過一陣鬼祟的憲憲聲響後,她像來時那樣,安全回到自己房裡。

  「哼,誰教你向奶奶告我的狀,我就讓你明天沒課本上課,嘗嘗被老師罵的滋味。」將摸來的幾本書丟到床底下,水藍開心的爬上床睡覺,小嘴笑咧咧的想,今晚她一定會作個邵霖天被老師罵到臭頭,大快人心的好夢。

  水藍渾然未察,當她離開他房裡攀上玉蘭樹準備撤退時,到樓下衝杯茶回房的邵霖天便發現她,之所以未喊她,全因怕他一出聲會嚇得她失足摔下樹。

  「那顆小辣椒來幹什麼壞事?」等她安全進入臥房,他疑惑低語。

  不是他存心抹黑她,實在是對面那個丫頭曾有過抓青蛙放入他房裡,以及拿著彈弓用石頭將他房間窗戶射得龜裂好幾處的不良記錄。她處處針對他搗蛋的動機自己始終弄不明白,姑且以她調皮愛玩視之,那麼今天呢?她偷偷摸摸跑到他房裡做什麼?

  很快的,他於顯然被人動過的書桌找到答案,幾張各科隨堂考卷上的一百分全被紅筆劃掉,改送他顆大大的零鴨蛋,書架上的國文、英文課本與理化講義亦不翼而飛。

  「我又哪裡惹到她了?」看著水藍故意找他碴的行徑,邵霖天好氣也好笑。

  他想到下午回家時,瞧見有位婦人抱著成為水藍手下敗將的那只胖貓,在她家門前氣憤的指控她今天幹的「好事」,瞬時理出頭緒。對面的丫頭以為是他向水奶奶告她的狀,遂趁暗夜竄改他的考卷,竊走他的書本報仇?

  她會不會想太多?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被水奶奶罵得很慘,以致惱羞成怒,大著膽子溜進他房裡使壞。

  但再仔細一想,從他認識這個鄰家大妹子起,她的膽子就沒有一天是小的,否則也不會老是闖禍,讓水奶奶一天照三餐外加消夜念她。

  小小年紀就這麼倔強,像只小雌虎又像刺帽,她不怕長大嫁不出去?

  搖搖頭,邵霖天坐回書桌前,繼續準備明天的歷史小考,書本被竊的插曲絲毫未引起他半絲緊張。

  是夜兩點,一道頤長身影敏捷的攀越過花香四溢的玉蘭樹,躍入水藍臥房,帶著無奈的笑容替睡得歪七扭八、小被子早已踢落床下的人兒蓋好被子,沒花多少時間便在床底下搜出她暗槓的「贓物」,悄然離開……

  ※ ※ ※

  好奇怪,為何她藏在床底下的書,隔天上個學回來全不見了?這是水藍這兩天來怎麼也想不透的問題。

  她猜是奶奶打掃房間時發現拿走的,但為什麼沒罵她?那幾本書上有邵霖天的名字,奶奶若知道她偷走他的課本,哪可能沒把她訓一頓?無奈她不敢問。如果奶奶是想裝傻,私底卞將書還給邵霖天,給她「金盆洗手」外加懺悔的機會,她這一問不僅自討罵挨,很可能還會討皮痛。

  問題是她左思右想,都不覺得念人不用換氣的奶奶有這樣慈悲為懷,且隔壁那位樣樣拿第一的傢伙若發現他的書被她偷走,這兩天怎會沒找她麻煩?奇怪,真的很奇怪……

  「你在那裡幹麼?」狐疑的心思隨著走到玉蘭樹下不經意的抬頭而停住,水藍凶巴巴的質問坐在樹上的人。

  「看書。」邵霖天微揚手上書本。今天不必上課,天氣有點熱,他索性到茂密的樹上乘涼。

  水藍宛如小猴兒般靈敏的身手三兩下即爬上碩壯的樹,眼睛瞪他,手指著他,「這是我家的樹,誰准你爬的?」怪了,這個只會啃書的傢伙,什麼時候學會爬樹。

  「正確的說,這棵玉蘭樹是你阿公跟我阿公一起種的。」他從容以對的糾正。

  「誰說的!」

  「奶奶。」

  「你有失憶症喔?她是我奶奶。」氣死人了,都跟他說過她奶奶不是他的,他還喊得那麼熟。

  「小心扶好,等會摔下去你就知道。」合上書本,邵霖天蹙眉提醒她。雖然這株頗大棵的玉蘭樹枝繁葉茂,可供靠倚的地方很多,但哪有人像她一樣雙手擦腰,毫無靠倚的站在樹幹上,就算膽子再大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少烏鴉嘴,我爬樹的功夫是一流的。」即使這麼頂撞,她仍舊扶好樹幹。若真摔下去,肯定不會太好玩。突然瞄到他闔起的書本,她直覺的驚叫,「英文?奶奶交給你的?」

  濃眉微挑,他似笑非笑。「我的英文課本為何會扯上奶奶?」

  「因為它應該在……」話說一半,小嘴像蚌殼閉起,煞住「它應該在我的床底下」這不打自招她偷書行為的話,轉而惱怒的嗔叱,「你很囉唆耶,這棵樹是我的地盤,下去啦!」嘴裡嚷嚷不夠,她開始動手推他。

  「你小心站好。」

  「你趕快下去咩。」

  「水藍——」

  「討厭,別碰我啦!」忘了兩人在樹上,小手用力揮推,水藍愣直雙眼看著邵霖天摔落地面……

  ※ ※ ※

  她闖下大禍了!邵霖天雖未摔斷手腳亦未摔破腦袋,但額頭卻縫了五針。

  「姐,奶奶說縫五針耶,阿霖哥是不是很痛?」水芸由奶奶口中得知邵霖天的傷勢,怕怕的挨到姐姐身邊問。

  水藍不知道他痛不痛,事發當時她馬上由樹上滑下來,只看見他血流滿面,但連半聲痛也沒吭。

  「幫我叫我媽,請她送我去醫院。」他坐在地上,手搗額頭,冷靜的吩咐她。

  她說不出話,心臟跳得既慌又快,手心發涼,轉身踉蹌的奔進他家。直到他父母惶急的送他就醫,奶奶要她照顧妹妹,隨後也趕去醫院。直到他們一夥人回家的這幾個小時裡,水藍沒說過半句話。

  她想,頭破個大洞,還縫了五針,應該比她被高至為家的胖貓抓傷更痛,而邵霖天大概會痛得供出他想扶她靠倚玉蘭樹,反教她推下樹的真相吧?因為假如易地而處,自己一定大聲指控他。

  雖然不是故意害他受傷,但她全身的皮還是繃得很緊,準備認命承受奶奶勢必會重重賞她的一頓竹筍炒肉絲,也有心理準備挨平時對她和妹妹極好的邵伯父及邵伯母的罵,然而出她意料的,這兩項責罰一樣也未落在她身上。

  「像阿霖這麼謹慎的孩子都會因看書看到不小心摔下樹,小藍,以後你給我少像隻猴子在樹上跳上跳下,免得把你那顆小腦袋摔成兩半聽到沒有?」沒賞她一頓「粗飽」的奶奶丟了串叮囑給她。

  她聽到了,卻直以為自己耳朵有毛病,他分明是因她跌下樹,怎會是看書看到不小心摔下樹?是他跟他爸媽還有奶奶這樣說的?

  為什麼?難道他腦子摔成短路?

  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自招認罪,只不過……夜深人靜時分,水藍猶豫許久,決定從陽台爬過玉蘭樹,直接擅闖邵霖天的房間。當她踏入他點著昏黃小燈房間的剎那,一道聲音毫無預警的闖入她耳裡——

  「你又爬樹過來。」

  「呀啊!」她嚇得驚叫,未察覺入耳的「又」字耐人尋味,直拍胸口瞪向床頭那個人,「缺德鬼,幹麼突然出聲?人嚇人會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邵霖天直覺好笑。「你偷偷摸摸進我房間才嚇人。」假使不是他白天睡太多,躺在床上久久無法成眠,正坐起身想拿本書來看因而發現陽台外的動靜,此刻被嚇到的人肯定會是他。

  「你沒聽過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抬頭挺胸走向他,她才不承認自己偷偷摸摸。

  「哦?那麼剛剛你被我嚇到,表示你做了虧心事嘍?」原為無心的調侃,卻於她眼中捕捉到難得的尷尬心虛,想是她憶及白天害他摔傷一事,他轉移話題道:「你該不會有夢遊的習慣,夢遊到我房裡來吧。」

  「你才有說夢話的習慣哩。」

  「不然你來做什麼?」他很好奇。

  「嗯?」稀奇,有哪只不怕死的貓敢叼走這隻小雌虎的舌頭。

  「那棵玉蘭樹是我的,你以後最好別爬。」話落,水藍咬住自己的唇瓣。她並不是打算這樣說呀,她很為難的在考慮是否要跟他說聲對不起,哪曉得一開口會冒出這些話。

  微愣,邵霖天噗哧一聲低逸成串輕笑。果然是這丫頭會說的話,他還以為她想跟他說對不起呢!

  「笑什麼笑,牙齒白?」臉頰泛出羞惱紅霞,水藍死命瞪他。這傢伙左額上若沒縫那五針,她一定一拳揍上他笑得礙眼至極的臉。本來她心裡對他有一咪咪歉意,現在,死也別想她會跟他道歉。「早知道今天我就再推大力點,讓你縫個十幾二十針,哼!」撂完氣話,她轉身準備打道回府。

  「等一下。」他出聲喊住她。

  「誰鳥你。」她以粗魯的回答砸還給他。

  「你要是敢爬樹回去,我馬上告訴奶奶和我爸媽,今天是你害我跌破頭的。」

  聞言,水藍跳轉回身,瞅著已下床的他哇哇大叫,「白天是你自己腦筋秀逗說自己看書看到摔下來,現在做什麼威脅我?」莫名其妙的傢伙,她要爬樹回房間關他啥事啊!

  「我腦筋秀逗?」微瞇的眼閃過一道犀利光芒,「你知不知道奶奶懷疑是你害我跌下來的,因為你平常就喜歡爬那棵玉蘭樹,我如果不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樹,你早被奶奶打斷腿。」他好心為她遮掩事實,這會她反倒譏誚他腦袋不正常,如若不是他修養太好,早將這腦神經一直線的丫頭抓起來打屁股。

  「就算這樣,又跟我爬樹回去什麼關係?」明瞭他所言非假,水藍依舊倔強反駁。之前的對不起她都沒說了,此時被威脅,她更放不下身段向在奶奶面前維護自己的他道謝。

  邵霖天跳望向窗外。「夜色比你來時又暗許多,你爬樹回去,萬一發生意外怎麼辦?」他只縫五針是幸運,倘若她也摔落樹下,誰能料想後果。

  「你別又烏鴉嘴,我才不會有事。」

  「會不會有事不是你說了算。」

  「厚,你是恨不得我跟你一樣摔得頭破血流嗎?」

  「你是希望吵醒我爸媽,讓他們跟奶奶一起修理你嗎?」

  「邵霖天!」她一張俏臉氣成蘋果臉,與人吵架反應一向極快的她,破天荒被他堵得只能跺腳喝喊他的名字。這個可惡蛋幾時變得這麼難對付。

  邵霖天不為所動的繼續他的堅持,「請選擇你是要由我家大門回去,或讓奶奶知道真相,打斷你的腿。」

  「白癡,腿被打斷如何走路。」重新找回伶牙俐齒,她沒好氣的損他。

  「聰明,過來吧。」仍是一臉無所謂的平靜,邵霖天率先走向門邊。

  她靜靜瞠他。「你還是白癡,我是偷跑出來的,按門鈴叫醒奶奶來開門,到時就算沒被打也會被罵。」

  「這你可以放心,我會跟奶奶講你突然想到有功課不會,跑來問我,但忘記帶鑰匙所以進不了門,我保證她絕對不會罵你。」

  對啦,對啦,因為奶奶最聽他的話,不過他扯這什麼超爛理由,她相信自己就算每科功課都考零分,也不可能來請教他。

  沒理她的小嘴翹得可以掛三斤豬肉,他走過去牽杵著不動的她,再到書桌拿本筆記本充當她功課不會的道具,不容反抗的帶她下樓。

  一路不甘又被動的跟著他走,水藍在心裡狠狠的罵。這個不讓她爬捷徑回家的王八烏龜蛋,她白天應該跟去醫院,叫醫師多縫他個十八針才對!等她幸運的中了統一發票頭獎,她一定要買不他家的房子,這樣她就不必跟他當鄰居。

  可惜,天不從人願,她的心願沒一項達成,邵霖天反而順利跳級念完醫學院,年紀輕輕即擔任他爺爺生前所成立的邵氏醫院副院長,更是知名的腦科總醫師,使奶奶更有機會拿她跟他做比較,把她叨念得慘兮兮。

  水藍發誓,她和邵霖天的梁子,這輩子只怕是沒完沒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4:56

  第二章

  「阿霖哥,你在不在?大事不好了!」

  一陣急促的拍門與叫喚聲在邵霖天的臥房前響起,剛盥洗完的他連忙趨前應門。

  「小芸,什麼事這麼急?」他對著門外的少女問。

  水芸一臉緊張。「姐姐要去當情婦,我當然急。」

  他愣然。「你說水藍要當情婦?」

  重重點頭,她將手中白紙遞給他。「就是這個,你看。」

  接過白紙,一列列由電腦印出的黑字清楚映入他眼裡——

  優質情婦征包養金主

  條件:二十五歲至四十歲,無不良習慣與嗜好之健康男性

  期限:一年,包養月費二十萬

  附註:未經情婦本人允諾,不得逾矩行肌膚之親,違者需付千萬賠款

  意者請將個人資料及照片E至以下信箱,無誠勿試

  「這則廣告和水藍有什麼關係?」邵霖天疑惑提問。

  「這是姐姐上網刊登的消息,阿霖哥手上拿的是我趁她洗頭時偷印下來的。」

  他聽了蹙眉。「你姐沒事為何上網亂髮布這種消息?」那顆不安分的腦袋裡又在想什麼。

  「還不是又跟奶奶鬧彆扭。」毫無隱瞞的,水芸將今早奶奶怕姐姐嫁不出去,欲帶她去相親,結果遭到姐姐反對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他。

  早上當奶奶和姐姐在廚房講話時,今早第三堂才有課的她其實早已起床,將兩人的對話全聽入耳裡。原本她並不以為意,因為自她懂事以來,姐姐和奶奶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哪裡曉得兩人講到最後,姐竟然撂下要當情婦給奶奶看的氣話。

  她直覺不妙,悄悄跟她上樓,就見她繃著臉嘀嘀咕咕說要上網征包養金主,隨後即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起來,嚇得她趁姐姐進浴室洗頭時動她的電腦,將她發的驚人廣告印下來,匆匆跑來找昨天才由台北休假回桃園的鄰居大哥求救。

  「怎麼經過這麼多年,她執拗直衝的個性全然未見改善。」邵霖天的語氣透著不敢恭維。不想相親就別去,何須採取當情婦的激烈手段回應。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姐姐可是將這八字諺語貫徹到底,「現在只有阿霖哥能阻止她做傻事。」

  「我?」

  「姐姐雖然脾氣不大好,但論外貌,絕對有當情婦的本錢,她若真被某個來路不明的人包養,奶奶一定被氣死。你去勸她,也許她會聽你的,打消當人情婦的念頭。」儘管姐姐不知為何總對阿霖哥特別凶,不過阿霖哥那麼厲害,應該有辦法搞定她。是嗎?邵霖天委實翻尋不出水藍會乖乖聽勸的理由。

  見他沒答腔,水芸搖搖他手臂,再接再厲的遊說,「姐姐好歹也算你看著長大的,難道你忍心見她為了和奶奶賭氣,糟蹋自己當別人的情婦?」

  假如他不知情,或許能置身事外,偏偏事情攤在眼下,他如何坐視不管?

  「好吧,等會我就去找你姐談談。」罷了,就插個手,免得隔壁那個倔丫頭鬧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太好了,這樣我就能放心去上課,不過阿霖哥別告訴姐姐是我洩的密,我怕她會K我。」水芸沒忘記要以防萬一。

  「水藍還是這麼暴力?」

  「前天她去學校接我下課,湊巧聽見有個男同學說要追我,出手便賞人家右眼一個黑輪。」嘖,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 ※ ※

  坐在梳妝台前,水藍隨意將吹得半乾的頭髮梳理幾下。她喜歡早上洗頭,感覺一天都很清爽,亦能順便將奶奶提及隔壁那個臭阿霖所帶給她的惱怒衝去一些。

  她起身把吹風機放回置物櫃,忽聞房門傳來輕微敲擊聲,她狐疑低語,「你不是已經去上……怎麼是你?誰准你上來的?你來幹麼?」

  她原以為是不久前在樓下大喊要去上課的妹妹有事又踅回來,待轉身看清來人,豈料竟是她的死對頭,低問驟轉為連串輕叱。

  「你還是一樣凶悍又多刺。」瀟灑跨入她房裡,邵霖天莞爾說道。無論何時見她,均是如此「生氣蓬勃」。

  「你還是一樣白目又欠扁。」靠倚她的梳妝台,邵霖天雙手抱胸,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很適合她的及肩半長髮,細緻不失英氣的五官有種獨特的野性美,滾咖啡色邊白色棉質T恤搭貼身咖啡牛仔褲,成功的襯托出她比例完美的身形,只可惜……

  「優質情婦的脾氣不該這麼火爆。」

  這突兀落下的句子,讓被他大刺刺的眸光瞧得渾身不自在,正想喝叱他的水藍怔了下。「你說什麼?」他口中的優質情婦怎麼有點熟?

  他由上衣口袋掏出白紙攤開。「你在網路刊登的廣告自認為優質情婦不是?」

  她上前刷的一聲抽走邵霖天手中紙張,看了臉色丕變。「為什麼你會知道這是我發的廣告?」

  「你跟奶奶嚷得那麼激昂,我很難不聽見,加上小芸用你的信箱E過信給我,我對你的信箱帳號有印象。」小芸拜託他別供出她,他只好撒點無傷大雅的小謊。

  「那又怎樣?優質的定義因人而異,我說我優質就是優質,不行嗎?」回嗆得很惱火,她怎麼也沒料到早上和奶奶的爭執全被他聽見。奶奶說她不相親就嫁不出去,他肯定在家裡偷笑她很久,而他竟還敢上門嘲諷她不優質,他真那麼想嘗她的拳頭?

  「行,非常勉強就是了。」

  「你欠揍!」光火當頭,粉拳虎虎生風朝他俊臉揮去,管他會引來啥後果,先揍再說。

  豈料他大手輕而易舉便扣住她撒潑的拳頭。「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

  「用膝蓋猜也知道你想講的跟奶奶一樣,認定不淑女的我連情婦也當不成。」

  見鬼的這個白面書生居然擋得住她的攻勢!右手被扣,左手扔掉廣告紙,水藍不信邪的再握拳朝他門面揮擊。

  再次見鬼的是,邵霖天右手比她更快的抓住她手腕,同樣輕易化去她的拳勢。

  在她尚未意識事情如何發生時,他巧勁略施,已將她雙手反折於自己身後,她幾乎與他胸貼胸的困在他懷裡,動彈不得。

  「不聽我把話說完,怎麼曉得我想講什麼。」氣定神閒的俯視她,邵霖天發現她長高了,約莫一百六十公分,雖然與一百八十幾公分的他一比仍嫌嬌小,但比起他印象中那個和貓打架的纖小身影是長高許多。

  可惜暴沖的性子亦隨身高成等比級數增長。

  「去你的,我為什麼要聽你把話說完,你——」「以為你算老幾」幾個字霍然中斷,並非因他聽見她那句粗話而蹙起的眉峰,而是因她瞥見隱藏他濃密黑髮下,左額角那道三公分長的疤痕,那道疤正是十一年前被她推落玉蘭樹所留下的。

  這些年她依然愛爬庭院裡的玉蘭樹,依然對成為奶奶對她說教對象的他相當感冒,只是偶爾思及當年他摔得頭破血流的一幕,心頭就是會掠過奇怪的愧疚感。

  「你到底想說什麼?」不願心裡擱著教她彆扭的歉意,水藍掙開他的鉗制,跳往後一步嗔問。

  「女孩子別說粗話。」縱使對她望著他發愣的古怪反應感到納悶,邵霖天沒忘糾正她的口無遮攔。

  「什麼?去你的嗎?」她明知故問,挑釁意味濃厚。

  「不只,還有去他的、他媽的、shi、sonofbitch,你最好一句也別說。」

  挑釁神情化為詫愕,水藍忘記反駁,驚愣的瞅著他。這個奶奶口中超級優秀的男人竟然也會講粗話,而且一說就成串。

  像是滿意她的反應,邵霖天動作優雅的倚回梳妝台,將話導回正題,「無論你優不優質,只要你敢開出條件,我想就有男人敢打包養你的主意,問題是一旦交易成立,你認為自己真能守住清白,全身而退?」

  由怔愣中回神,她指著掉落地上的廣告紙道:「上頭列得很清楚,沒有我的允許就不能碰我。」沒人規定當情婦就得暖床。

  「你太小看男人,基本上男人敢在外包養情婦就屬不良嗜好。或者對方挑明願以千萬元換得與你溫存,你就答應委身?」

  「想得美,我會K得他變豬頭。」她若想出賣肉體,何須加上那條保護自己的附註。

  「要是對方霸王硬上弓呢?」

  「踹得他絕子絕孫。」

  邵霖天低歎,「水藍,武力不能解決所有事。」羊入虎口的危險豈如她所想的簡單、易控。

  她敏感的瞇起眼。幹麼?這傢伙拐彎抹角調侃她的拳腳功夫是花拳繡腿?剛才純粹是她架式沒擺好,才讓他抓住她的拳頭,他真以為她是三腳貓?「說穿了,你就是篤定我當不了情婦對吧!」

  「你又妄下定論了。」

  「對我左嘲右諷的是你。我告訴你,無論你說什麼都無法改變我的決定,我會挑個最頂尖的金主,當他的情婦給你和奶奶看。」

  邵霖天劍眉半挑。「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改變你的決定?」

  「沒錯。」才回答完,就見他朝她逼近,水藍下意識往後退。「你做什麼?」

  是她眼花嗎?怎麼覺得此刻的他看來不再斯文,渾身的氣息帶著罕見的狂狷味道。

  「既然你堅持當情婦,那麼就當我的吧!」

  她被他冷不防拋落的字句嚇得左腳一絆,險些向後倒,幸好邵霖天眼明手快伸臂勾攬過她。

  「你說既然我堅持當情婦,那麼就怎樣?」無暇在意自己在他懷裡這種小節,水藍粗魯的揪住他衣服,想確定剛剛聽到的驚人話語。

  「當我的情婦。」邵霖天很配合的回答。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怎麼可能當你的情婦!」衣服照抓,眼睛也跟著瞪上。

  他知不知道他是她的天敵耶,她豈可能當他的情婦。

  「意思也就是你口口聲聲說要當情婦不過是做做樣子,其實認為你絕對當不了情婦的是你自己?」他泰然自若的迎視她,別有用意的激她。

  她眼裡的火苗果然扶搖直上。「誰說的!我的堅持度百分百。」

  「只是不敢當我的情婦,怕抵擋不住我的魅力愛上我?」

  「我會愛上你?」恍如聽見外星話的錯愕語氣。

  「瞧,承認你怕愛上我了吧。」自動將她的疑問句改為肯定句,再激她一把。

  水藍氣得差點把他的休閒服撕爛。「鬼才會愛上你!」

  「辯解無用,除非你敢當我的情婦以茲證明。」他不得不拉下她的小手。再讓這個蠻力女揪抓下去,他身上的衣服真要報廢了。

  「當就當,誰怕誰。」

  「說清楚點,別想含糊矇混過去。

  噢,好想對他比出中指。「別狗眼看人低,我說話算話,你等著拿錢包養我吧!」

  邵霖天性感的唇揚起一抹笑。「沒問題,我有足夠的錢包養你,不過有項但書,從現在開始你只要說一句粗話就扣五千包養費。」

  「誰鳥你,哪有這種但書。」他乾脆擬張情婦守則算了。

  「嗯哼,你這個月的包養費只剩十九萬五千。」

  「為什麼?」她又沒說去他的。

  「你說了誰鳥你。」他像鐵面無私的法官宣讀水藍的罪狀。

  不是吧,「這句也算?」

  「當然。」

  「去你的!」

  ※ ※ ※

  思前想後,水藍總感得自己好像被設計了,平白無故,邵霖天為何提議要她當他的情婦?

  因為她從小就沒給他好臉色,他想藉機還以顏色?因為他一直記恨自己害他額頭留下疤痕,打算趁機想辦法折磨她?或者他錢太多,想找個情婦幫他花?

  問題是要擺臉色給她看、要報復她,這些年來多得是機會,何必等到今日,他若嫌錢太多,又做啥訂下一句粗話扣五千包養費的苛刻規定?而該死的又有誰像她才答應當人情婦就被扣一萬包養費的。

  最誇張的莫過於奶奶,得知她要當邵霖天的情婦,劈頭就道:「你要不是在說醉話就是動粗脅迫阿霖讓你當他的情婦。」

  什麼話!她又沒喝酒,聽奶奶講得自己當真半點行情都沒似的,非得逼她心目中優秀的傢伙當倒霉鬼收她當情婦,她當然力加反駁,澄清是邵霖天自個提議要她做情婦。

  結果,奶奶扔下剛買回來的菜就說要找他問清楚,還不准她跟。望向窗外,此刻兩人正坐在庭院中的大石礅上。

  那個大概是因為無聊才說要包養她的男人,該不會陷害她,瞎扯是受她威脅、被她揍得很慘才答應的吧?

  「小藍真的沒揍你?」沒空分神注意孫女由屋裡頻頻向庭院張望,水林秀鑾專心的與邵霖天談話。

  「沒有。」暗忖了會,邵霖天把那句「她想,但沒成功」嚥回喉裡,免得待會老人家又要花力氣數念水藍。

  「那你怎麼會要我們家那只潑猴當你的情婦?」

  他低笑兩聲,為老人家口中毫未修飾的形容。「奶奶您大概不知道,水藍賭氣上網發佈她要當情婦的廣告。」見她顯現愕訝神情,他扼要說明水芸找他阻止水藍做傻事的原委。

  「那孩子,我當她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她竟上網找包養金主。」

  「我勸不動她打消當情婦的念頭,只好改而激她當我的情婦。」

  不需他明言,水林秀鑾即明瞭他意在保護水藍。「你設想得太遠,等見識過那丫頭的脾性,有沒有人敢包養她還是個問題。」

  「色字當頭,即使她脾性再壞,心存不軌的男人也會想盡辦法嘗甜頭。」他知道奶奶絕對想得到這層顧忌,僅是隱而未宣。

  水林秀鑾喟然低歎,「你跟奶奶,甚至小芸也想得到的隱憂,為何唯獨小藍漠視輕忽。」還執意爭一口氣當情婦給她看。

  「她天不怕地不怕呀。」從小就是這樣。

  「明白她野性難馴,你還敢要她當你的情婦,不怕被氣死?」

  「不怕。」再次被她未作保留的評論惹笑,邵霖天實話實說。

  水林秀鑾跟著一笑。「是啊,你就只會縱容她。」

  「縱容?」黑眸綴著疑惑望向她。

  刻著歲月痕跡的老手穩健的指向前方的玉蘭樹。「你以為奶奶真相信當年你是看書看到不小心跌下樹?」

  「奶奶,你——」邵霖天訝然。奶奶的意思豈非是指她心知肚明當年那件意外的真相?她點頭回應他眼裡的猜測。「當你出事,小藍異常安靜,半聲都不吭時,我就知道百分之百跟她有關。她平時拿你當仇人看,若你真是自己摔下樹,她早在一旁幸災樂禍的訕笑,哪會什麼話都沒說。」

  「可是奶奶並未處罰她。」他提出疑點。

  「奶奶也有私心,既然你決定隱瞞摔下樹的實情,我又擔心兩家情誼可能因真相鬧得決裂,也就順著你的說辭。你不會怪奶奶偏袒循私吧!」

  「怎麼會?如果要怪,當年我何必替水藍隱瞞。」

  「所以說你從小就縱容她,那丫頭差點害你沒命,你也不以為意。」

  那叫縱容嗎?邵霖天不知道,只知當時他就是狠不下心也不忍心怪水藍。「我福大命大沒事,息事寧人總比鬧得不可開交好。」

  水林秀鑾慶幸又感慨的拍拍他的手。「也幸虧你福大命大,健全完好,否則奶奶真不曉得小藍要拿什麼賠你,我又該拿什麼賠你爸媽。」

  「奶奶,事情都過去了,提這做什麼。」反拍她的手,他細心的驅走老人家憶及往事的歉疚。

  她臉上明顯的皺紋揚著窩心的微笑。「還是你這孩子貼心,哪像小藍,唉,長到二十三歲依然令我這把老骨頭操心。」

  「我帶她到台北,讓奶奶清靜一段日子如何?」

  「你要帶小藍到台北?」

  他頷首。「單就包養情婦的字義,我現在住台北,水藍自當隨我到台北去,至於真正的用意是我想換個環境,或許能讓她收斂一下狂放無畏的性子。」

  她沉吟片刻。「這倒是,人家說鄉親土親,小藍在這裡住久了,儼然當方圓數百里都是她的地盤,粗率的性子半點也沒改,動不動就請人吃拳頭。前天她才揍了小芸一位有意追求她的大學同學,幸好對方不追究,也未驚動校方,要不若連累小芸受校方處分,這怎麼得了。」

  「水藍愛護妹妹的表現是莽撞了點。」她如果嚇得以後沒人敢追小芸,看她如何對妹妹交代。

  「你直接說她暴力、流氓沒關係。」老人家直接糾正他含蓄的批評。

  他低逸爽朗笑聲。「這麼說奶奶答應讓水藍跟我到台北嘍。」

  「你跟你爸媽報備過要小藍當情婦的事嗎?」水林秀鑾未答反問。

  「打電話跟他們說過了。」他父母一早便下中部參加朋友兒子的婚宴,「他們沒意見,一切由我決定。」

  「既然這樣,你若不怕麻煩,我們家的問題人物就隨你打包帶走,讓奶奶圖個清靜。至於那丫頭若向你收包養費,奶奶會想辦法全數還你。」

  「奶奶不用擔心這個,也許水藍當沒兩天情婦就落跑——」

  「姓邵的,你說誰當沒兩天情婦就落跑?」

  慍快的微啞嬌喝凌空而來,邵霖天轉過頭,就見他的情婦蹦跳站到他旁邊,擺出一副氣呼呼的茶壺架式。

  「你呀。」彷彿存心逗弄她,他很合作的回答。

  收握的粉拳有朝他開扁的趨勢。「你好樣的,我才猜你八成會跟奶奶說我的壞話,所以跑出來偷聽,結果就真的被我抓包,聽見你惡意誹謗我。」很小人耶。

  接腔的是她奶奶。「叫你在屋裡待著,你跑出來偷聽奶奶跟阿霖說話,還好意思誣賴人家誹謗你。」

  「哪是誣賴!奶奶沒聽他承認自己污蔑我當不了兩天情婦?」水藍眼睛看奶奶,手指帶氣的只差沒指上他的鼻尖。

  「你不會當落跑情婦?」邵霖天打趣的問。

  「當然。」水眸迅速瞠向他,管她哪裡曉得自己會不會半路喊卡,此時此刻豈能示弱。

  「那麼明天你就跟阿霖回台北吧。」

  「啥?」小腦袋忙碌的又往左轉,她圓睜的剔透眸底抹上訝異,「沒事我跟他回台北幹麼?」

  她的問話惹來水林秀鑾一記白眼。「什麼叫沒事,你現在可是阿霖的情婦,你不跟他回台北,難道繼續住家裡要奶奶包養你。」

  呃,對喔。「可是我的工作……」

  「到台北再找就好了,依你前幾次的記錄,差不多也到換第六個工作的時候。」

  「奶奶!」水藍嘩然大喊。儘管她確實有打算辭掉手頭這份工作,但奶奶起碼給她點面子,別在死對頭面前洩她的底……該死的他居然在偷笑!「笑什麼?我厲害,工作經驗多不行啊?」

  「行,台北的工作機會也很多。」邵霖天仍舊維持一貫的從容自若,「我會請我爸媽多照顧奶奶和小芸,你不必擔心她們。」他父母均已退休,有得是時間教親睦鄰。

  聞言心中詫異,水藍沒料到他一語就道出自己擱放胸口的擔心。這傢伙會讀心術不成?心底如此翻騰,出口偏沒好話。「雞婆,誰要你多事。」

  「你這丫頭,怎麼這樣說話。」水林秀鑾出聲薄責,「別說奶奶沒提醒你,你可別當沒幾天情婦就被阿霖退貨,到時丟臉的是你。」

  「你會退我貨?」大眼瞠向邵霖天,她其實比較想恫嚇「你敢退我貨」!?

  他坦然迎望她。「就像在職場工作,資方是有權利辭退受雇的一方,但只要你安分守己,在我們講好的一年期限內未出什麼令人無法忍受的紕漏,或犯什麼重大過失,原則上你無需擔心我會解雇你。」

  「豈有此理,敢情你當我是個多不良的情婦啊!」非但要她安分守己,還連重大過失的辭彙都出籠。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迷人唇角半勾,未承認亦未否認她的不良。

  「你!」要不是奶奶在,她絕對用力給他扁下去。

  讓她無法隨心所欲扁人的老人家說話了,「看看你,說沒幾句話就一副想將阿霖生吞活剝的齜牙咧嘴樣,你是女的,現在的身份又是情婦,麻煩你學著溫柔順從點。」要她溫柔順從?夫,奶奶要不要叫公雞下蛋比較快?

  眼角瞟見那個害她被叨念的罪魁禍首嘴角噙著極為礙眼的笑,水藍沒理奶奶又在一旁交代她到台北要多聽邵霖天的叮囑,惡狠狠的以火眼金睛向他宣戰——你完了!等到了台北,奶奶不在身邊時,我一定找機會揍得你鼻青臉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5:30

  第三章

  歐式風格的獨幢洋房外觀典雅氣派,屋內則寬廣舒適,這是水藍對邵霖天台北住處最直接的印象。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站立客廳中,她大方打量室內格局。簡單不失格調、陽剛中透著溫和,幾乎無可挑剔。她原以為他住在公寓,而且屋內勢必凌亂得像豬窩。

  「這房子是爺爺送我的。」邵霖天懷念低語。爺爺生前與伯父他們住台北,偶爾會到他們家住幾天,和他的感情一向要好,可惜老人家在他大二那年終因年邁辭世。真羨慕,她就沒個有錢爺爺送她房子。澄澈雙眸結束對屋子的打量望向他。

  「你是受邵爺爺影響,所以才決定當醫師?」

  他爺爺為邵氏醫院創辦人,本身亦是位成功的醫師。

  他搖頭。「受爺爺影響而行醫的是我小叔,我只是……誤打誤撞走入這行。」

  未注意他說話間古怪的停頓了下,水藍撇撇嘴,語有不平,「對,誤打誤撞,因為你行、你高竿,隨隨便便就考上醫學院,隨隨便便就跳級念完它。」他知不知道因他的「錯誤示範」,不愛唸書的自己硬是被奶奶逼去補習,才勉強擠進間三流大學。

  「你胡說八道什麼。」邵霖天想也未想的揪捏她俏挺鼻尖。求學與行醫之路一路走來,他憑的可是實力,這丫頭做啥說得像是他考上醫學院是罪無可赦似的。

  她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幹麼動手動腳,我欠你捏喔。」

  「有點。」他老實不客氣的答。

  「你完蛋了。」兩隻袖子往上一卷,她目露凶光就要施行將他揍得鼻青臉腫的計劃,怎料尚未出拳,他大手一抓便拉住她,另一手提起她的行李即往屋裡走。

  「你——」

  「我帶你到客房看看,被子、枕頭櫥櫃裡都有,如果有缺什麼,明天再添購。」他滑溜的截走她的話。這隻小雌虎動不動就想對他揮拳相向,虧她前天才當他和奶奶的面說她不算不良。

  「你說我睡客房?」微詫,水藍忘記要掙脫他的手。

  她突然一問,帶她進客房的邵霖天也怔了下,別過頭回望她。「是客房,怎麼了嗎?」

  她聳肩。「我以為你會要我睡客廳沙發或地板,沒想到你還算有點良心,分我一間客房睡。」

  事實上,她以為他會以自己是他情婦為由,打著要她與他同房的主意,皮包裡早擬好不提供暖床服務,兩人各睡各的契約,準備來台北再讓他簽名,未料他出乎預料的並無與她同房的打算。現在這張契約反倒不能貿然拿出來,否則難保不會遭他曲解她的意思,取笑她想爬上他的床,故意拿合約提醒他兩人必須同床共枕。

  「你想太多了,我沒那麼惡劣,更沒那麼小氣。」該說她想像力豐富或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水藍用力搶過自己的行李。「想貶損我惡劣小氣就直說,不必來拐彎抹角這套。」

  他有嗎?他現在可以確定她對他有偏見,然此時他沒時間與她討論這個問題。

  邵霖天打開窗戶,讓室內流入沁人的清新。「把這當你的家,要什麼就自己動手,我要到醫院去,累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廢話,她累了當然先休息,做啥等他,又何必跟他客氣不敢動他家裡的東西,不過——「你要到醫院去?」已經晚間八點,今天還是他的休假日不是?

  「進門前我接的那通電話是小叔打來的,他說有宗腦科病例要我去研究一下。我換件衣服就出門。」他習慣穿素色襯衫去工作,身上這件橘色襯衫是他母親買的,太亮了。而為了節省時間,他說欲換件衣服之際己著手解衣扣。

  正因為如此,水藍無意間瞥見他微敞的胸前,眼睫微瞇的喊,「等一下。」

  「有事?」他停下步伐凝望她。

  只見她像發現什麼似的跑到他跟前,兩手抓住他衣襟,下一秒,未解開的幾顆扣子四散在她粗魯的手勁下。

  他想不錯愕都難。「水藍,你這是做什麼?」若非太瞭解她的性子,他會當她是愛慕自己的瘋狂花癡,扒他衣服想對他用強的。

  「你是醫師?」雙眼直盯著他裸露的胸膛,水藍拋給他聽起來像存心找碴的問句。

  「對。」他好脾性等著弄清她的意圖。

  纖長食指大膽的戳向他胸膛。「既不松也不垮,這哪裡像一個日理萬機的副院長兼腦科總醫師該有的身材?」

  打死她也不可能吹捧他,可眼前這結實完美的體魄,從胸部肌理至平坦勻稱的腹肌,在在充斥陽剛的力與美,說他是武道館教練只怕也沒人會懷疑。

  邵霖天淺笑。他懂了,這丫頭瞟見他的肌肉不若她認為的鬆垮,索性扒開他的衣服驗證個仔細。「我有上健身房的習慣,身體不像白斬雞也沒大肚腩。」

  「換句話說你很耐打,不怕被我K,所以才老說出欠扁的話惹我?」黑白分明的眼瞇出一絲危險訊息,小手又連戳他硬邦邦的赤裸胸膛兩下,矜持兩字壓根未出現她腦裡。

  「別說得我像專門讓人打著玩的沙包,我也不認為自己有刻意惹你的行徑。」

  要不要告訴她,她可以再站個三七步沒關係,這樣更有大姐頭的架式?

  他有!他此刻微微挑動的眉梢就彷彿在藐視她揍不疼他。

  「揍的不行,用摔的總行吧!」趁他怔怔的消化她突拋語句的剎那,修長玉腿朝他長腿掃去,反身拉住他的手臂便要來個過肩摔。

  「水藍,你——」

  頓悟出她的企圖,然而他右腿已經被她拐了下,整個人重心不穩的朝她壓去。

  「啊!慘了……」不知是她出手的角度不對或力道拿捏失分寸,水藍沒成功將他摔過肩,反而煞不住腳直往地上趴去,眼見就要跟地板來個面對面Kiss,她下意識閉眼叫慘,準備受死。

  然而臉上未傳來任何疼痛感,倒是唇上貼觸到一道奇異的柔軟。

  張開眼,她眨眼再眨眼,然後——

  「邵霖天!你偷吻我!」撐起身子,她瞪著身下的色鬼控訴。剛才她唇上感覺到的柔軟正是他的、他的嘴唇!

  「講點道理。」邵霖天斂眼收束環在她腰上的力道,「是你的嘴巴不小心碰到我的,再說這根本就不算吻。」

  這回換他想扁人,剛剛要不是他反應快及時拉住她,翻身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也幸虧地上鋪有地毯,他倆才未受傷,他都還未責備她險些摔扁自己,她倒先胡亂誣陷他偷吻她。

  「狡辯,嘴對嘴不叫吻叫什麼?」那是她的初吻耶!也不管自己正曖昧的壓在他身上,水藍粉拳直朝他肩頭落下,「你這只深藏不露的大色狼。」把她的初吻還來啦!

  深邃黑眸一凜。「看來你需要再教育。」

  「鬼話連篇,需要接受感化教育的是——唔……」

  結實有力的手臂朝她頸項一個勾攬,她未竟的嗔罵全中斷在他猝然封覆的唇瓣裡,靈舌竄入她嘴裡放肆的挑吮她的丁香,攫奪她的生澀清甜。

  完全無法反抗,從未經歷過的虛軟酥顫讓她只能由他摟著,迷亂的任他魅人的氣息席捲她、纏繞她……

  直到邵霖天呵著燙人熱氣的低渾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這才是吻,懂嗎?」

  沒有餘裕回答,水藍全身乏力的癱在他身上,螓首就枕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嬌喘迭連,頭仍有些昏,耳際猶迴盪著他的聲音——

  這才是吻!?

  輕擁著教他吻得只顧喘息,半句話皆罵不出口的馨軟身子,邵霖天唇角彎揚。

  之前對她未考慮危險妄想將他過肩摔,以及說他是深藏不露大色狼的快然不滿,奇異的全數消散。他原本無意冒犯她,只是看著她不遜的小嘴開開闔闔的吐著頂撞言語,就這麼吻了下去。

  說實話,她倔強嗆辣的小嘴出奇的柔軟甜美,那完全不懂回應的青澀嬌甜,險些令他吻得欲罷不能。

  毫無道理的,突然很想就這樣靜靜的摟著她,但,他還得趕去醫院。

  將她抱坐床上,邵霖天帶著不自覺的寵意輕拍她頭頂。「只要別把我的房子燒了,隨你要幹什麼都可以,我忙完就回來。」

  抬頭輕喘,水藍終於在他走出客房前找回自己的聲音,「去你的,我會把你的房子拆了!」回頭,他不慍不火的頷首。「很好,你這個月的包養費再扣五千。」

  噢,這只王八烏龜蛋,她要砍了他!

  ※ ※ ※

  邵氏醫院院長室

  「塞車嗎?接電話時你不是說已經回到住處,馬上過來,怎麼現在才到?」看著總算進到辦公室的侄子,邵俊翔朝他丟出疑惑的問句。他的住處離醫院約莫二十分車程,可他卻足足晚到近四十分,這好像是一向守時的他頭一次的遲到紀錄。

  「沒辦法,被突發狀況絆住了。」邵霖天瀟灑走向邵俊翔的辦公桌。

  「遇上車禍事故?」

  他含笑搖首。「是只倔傲難馴的小雌虎。」

  「嗄?」遇上老虎?

  他情非得已多個情婦的事並沒打算隱瞞大他十歲,相處猶如兄弟般融洽的小叔,但此時公事為重,就先暫時擱下。「這事我再找時間告訴你,先討論你要我過來研究的病例要緊。」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羅夫頓先生還在等你和他一起研究這宗病例呢。」

  「教授?」他訝喊,羅夫頓正是他在美國當實習醫師時的指導老師。

  邵俊翔快速與在美國的羅夫頓做視訊聯絡,邊道:「猜測你若知道是羅夫頓教授找你,向來尊師重道的你會飆快車趕來,所以我才沒提。」

  這時視訊畫面出現一位慈祥的灰髮老者,曉得他聽見自己說的話,邵俊翔轉向他再道:「羅夫頓先生不介意我未明說是你找阿霖吧?」

  「你做得很好,我也不希望霖天開快車,萬一出事,我這條老命可賠不起。」

  標準的國語夾帶幽默輕擲過來。

  落坐椅中的邵霖天會心一笑,將話導入正題。「教授手上的是何病例?」

  視訊畫面裡立刻出現清晰的腦部CY影像,羅夫頓隨即與得意門生討論起他手上的案例。

  邵俊翔雖主攻胸腔科,也於一旁觀摩這場難得一見的師生研討。

  當邵霖天總結出此案例患者不僅大腦前額長腫瘤,大腦顯葉亦有腫瘤,羅夫頓綻露認同與欣慰的笑容結束視訊對談時,已是一個小時後的事。

  「我以為羅夫頓先生會要你過去負責這次的手術。」邵俊翔睇向起身走至飲水機前倒水的侄子,沒忘當初羅夫頓極力慫恿他待在美國繼承他的醫院。

  邵霖天一口飲盡半杯水才開口,「教授的醫院不乏人才,他只是慎重其事,多問個腦科醫師評斷病人最有可能發生腫瘤病變的位置,好爭取最正確的判斷時間,同時將危險降至最低的手術。」

  人類的腦子構造繁複,有時各部位發生病變所反應出來的症狀頗為雷同,手術風險高,事前多一分仔細研判,成功率便愈高。

  邵俊翔當然清楚不僅如此,侄子的縝密分析與全盤考量病例最可能疏忽之處的冷靜,恐怕才是羅夫頓器重他,捨近求遠找他研討案子的主因。

  據他所知,羅夫頓還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可惜他始終沒答應。

  「一道去吃個消夜,你來之前我在B棟九樓碰見你學妹曾璋鈴,隨口提到你會過來醫院,她很客氣的邀我們等她值班結束一起去吃消夜。」他別有用意的提及邵霖天那恰巧於邵氏醫院擔任整形科醫師的大學學妹。

  他看得出曾璋鈴對自己的侄子有好感,乾脆替兩人製造機會,看他們能否擦出火花,畢竟他也到適婚年齡,總不能只忙工作而對身旁一堆愛慕者視若無睹,他可不想二哥怪他非要他寶貝兒子接下副院長一職,害他忙得沒時間交女朋友。

  「小叔找其他同事去,我要回家。」邵霖天連考慮都沒有就拒絕。

  「你要回家?」而非他應該會聽見的——我要回辦公室加班?

  「我怕太晚回去,房子會被拆了。」帥氣的再拋句「我先走嘍」,他頭也未回的離開。他答應水藍忙完就回去,今晚又被他扣除五千元包養費的她應該已經乖乖上床睡覺,沒把他的房子毀了吧?

  院長室裡,邵俊翔仍處在困惑中。沒頭沒腦的說什麼怕房子被拆,難道……

  「阿霖在家裡養了只倔傲難馴的老虎當寵物?」

  ※ ※ ※

  他的房子完好如初,映現清朗夜色與明亮路燈下的外觀看不出哪裡有缺角,亦未見濃煙直冒,顯然沒被拆也沒被燒,然而屋裡卻燈火通明。那丫頭還沒睡?

  駕車趨近住處的邵霖天正這麼思忖,一陣夾雜幾聲狗吠的嘈雜叫罵聲忽竄入他耳裡——

  「你這個大膽的小偷,想偷摘我家的橄欖,還囂張的用橄欖砸我們家多福!」

  是鄰居古太太的聲音。

  「誰要偷摘橄欖,我只是借你家的樹爬……」

  這聲音……他忙不迭由車窗望去,赫然驚見那個此刻該待在屋裡的小女人正在古太太家院子裡的橄欖樹上!現在是哪門子狀況?

  停車,下車,他直接由竹籬笆外躍進古家庭院,力持鎮定的揚聲打岔兩人的爭執,「古太太,發生什麼事?」

  「邵醫師,你來得正好,你幫我評評理,這個大膽女賊讓我人贓俱獲,還有臉辯稱她不是小偷。」見到能主持公道的救星出現,古太太未想到自己沒開門邵霖天卻出現在她家院子內的問題,急著要他評理。老公出差,家裡就剩她跟一隻狗,多個鄰居助陣,相信馬上能將樹上的潑辣偷兒扭送警局。「我本來就不是小偷,是她家的狼犬吵死人的一直叫,我才采橄欖丟它。」雖未料到會讓邵霖天瞧見這有點難堪的一幕,水藍仍坦蕩迎視他不敢恭維的視線。

  「睜眼說瞎話,不是小偷你半夜偷爬我們家的樹做什麼?」古太太可沒打算這樣放過她。

  水藍咬了咬下唇。「就說了借你家的樹爬呀!」說著,她快狠準的拔顆橄欖扔向那隻狗仗人勢,跟著女主人又朝她吠叫的大笨狗腦門。

  「水藍!」邵霖天的低喊先古太太的叱罵一步落下。她若丟傷古太太的愛犬,他相信古氏夫婦肯定會告她。

  古太太詫異的看他。「邵醫師認識這個小偷?」

  「我不是小偷!」水藍在樹上抗議,很想用橄欖砸昏這個非要將她當賊的中年婦人。

  猶如洞悉她的意圖,他連忙找話搪塞古太太。「她是我遠房親戚,上來台北找工作,以後就住我家,我想她是手帕飛到古太太家的橄欖樹上,情急之下沒先跟你打招呼就爬上樹找手帕,以致引起你的誤會。對吧,水藍?」

  你若不想事情沒完沒了,就配合的說是。由他邃亮星眸讀出這道訊息,水藍雖心有不甘,仍遷就的應和,「對啦,就是這樣,可惜我看錯了,手帕不在樹上。」

  「既然是找手帕,怎麼不早說?」古太太的語氣頗有埋怨的味道。邵醫師可是治癒她先生長期頭痛的大恩人,讓他看見自己把他遠房親戚當賊抓,真不好意思。

  話說回來,邵醫師這個親戚還真會爬樹,平常她老公要采橄欖都得踩在梯子上才採得到哩。

  「我說你就信嗎?」水藍直率的堵回去。她又不認得她,再多的理由只怕說破了嘴,她依然被人家當賊看。

  「呃……」她一針見血的反駁令古太太頓感辭窮。這下她該如何說場面話?

  邵霖天適時給她台階下。「抱歉這麼晚還吵到古太太,你進屋休息吧,我馬上帶水藍回去。」能夠體面的退場,古太太樂得向他道聲晚安,帶著多福進屋去。

  「下來吧。」走近橄欖樹,邵霖天抬頭望向仍站在樹上的丫頭,很好奇她爬到人家樹上做啥,無奈此際實非追根究底的好時機。

  胸中有股悶氣,水藍不大想理他。被冤枉成小偷的是她耶,他幹麼跟古太太說得恍如全是她的錯。

  「快點,那棵橄欖樹不是你的。」眉心緊蹙的催促,就怕她多待在樹上片刻會失足摔傷自己。

  可惡,他也當她是小偷,強霸別人的樹?「接好嘍!」

  「什麼……老天!」

  疑問猝轉為駭然驚呼,邵霖天繃緊全部神經,張臂接抱住由樹上撲下來的她,連退好幾步才穩住身子。

  「該死的你居然不要命的由樹上撲下來!」緊摟著她,他吼得心悸猶存。她不是用跳的,而是像肯定自己會接住她,放任整個身子面朝他倒下來。她是存心嚇他還是在玩命。

  「怕什麼,反正你會接住我。」由他懷裡仰起的小臉透著無畏的倔強,外加一絲埋怨。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會吼人,他吼那麼大聲要死了,害她不小心嚇一跳。

  「如果沒接住呢?」膽大包天的她就不怕摔得魂歸離恨天?

  密長睫毛連眨兩下,她一時愣住的維持偎在他懷裡的姿勢,被他一問才發現自己壓根未想到他可能漏接的問題,難道她潛意識裡相信他絕對會接住她?

  不可能,邵霖天是她的死對頭,她哪可能這麼信賴他,僅是一時大意而己。如此認定後,她便說得出話了,「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氣你說那棵橄欖樹不是我的,有認同我是小偷的嫌疑,所以我就跳啦。」

  言下之意她正是存心嚇他兼玩命?該死的她真的是——

  「回家再跟你算帳。」

  怕自己會在古太太的院子失手掐斷她的小蠻腰,邵霖天不由分說的攬著水藍由古家大門離開。

  「有沒有搞錯?要算也是我跟你算。」光他奪走她初吻這條即為唯一死罪。

  怎奈他無視她的掙扎,硬押她進座車,將車開進他住處停車庫,再一路鉗制她走進屋裡。

  「你幹什麼?放開我!」她掙不開力量大得可以的他,舉腳想踢他,下場卻是被他像夾抱橄欖球那樣挾持進他房裡。

  終於,他放她落地。

  「你到底——呃……」水藍抬頭就要開罵的話,全因他冷凜懾人的俊顏中斷。

  歹命的和他當鄰居二十幾年,怎的自己直到今天才見到他這種嚇人表情。

  他逐步欺近,她下意識後退,吞口口水續問中斷的話,「你到底想做什麼?」

  「非禮你。」她背脊發麻的怔愕住。他果真是深藏不露的大色狼?她的力量敵不過他呀。

  「怎麼,知道怕了?」邵霖天沒錯過她眼裡飛掠過的驚慌。

  可惜頑強如她,即使被說中心裡的驚懼,也要逞口舌之快。

  「該怕的是你,如果你敢碰我……啊!」臥房內在她的尖叫聲漸歇後便陷入一片寂靜。

  當察覺到不對勁,意識到自己正壓在他熟悉的寬闊胸膛上,她微撐起身,就見揚言要非禮她的男人再次成了她的靠墊,與她跌臥他的床上。

  「可惡,你是故意說要非禮我、嚇我的!」否則在她後退絆到床腳時,他實在無需好心的拉她,雖然在半刻前她以為他是想侵犯自己而驚駭得尖叫出聲。

  「不這樣如何讓你體驗被嚇的滋味。」結果他還是被差點跌倒的她小小的嚇了一跳。

  「我又沒嚇你。」他居然惡質的恐嚇要非禮她。

  「你沒有?」攬著她一古腦坐起身,邵霖天忍不住又冷下聲音,「之前是誰不要命的由橄欖樹上撲下來?你知不知道禍福難料,一張椅子的高度極可能就讓人致命,更遑論你站的位置足足有一層樓高,要是你有個萬一,教我怎麼跟奶奶交代?」

  被數落得很不甘心,奈何水藍懊惱的沒辦法理直氣壯反駁。好嘛,她是跳得有點衝動,可他就非得往壞處想,不能當她是福星,凡事皆能逢凶化吉嗎?

  「莫名其妙的你跑去爬古太太家的橄欖樹幹麼?」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問清楚。

  清瀅大眼用力瞪他。「什麼莫名其妙,我是因為……」

  「嗯?」黑眸微斂出狐疑,這個向來有話就說的丫頭怎會突然咬唇收住話。

  由他大腿上翻坐至床上,她隨手拉過他的被子抱在胸前嘟噥,「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要我吻你才肯說是嗎?」

  「你!」被他陡然拋落的威脅惹得心頭一跳,憶及他今晚出門前的吻,水藍頰上隱隱發熱,被她清楚瞧見他漆黑瞳眸中的不妥協,明瞭他會說到做到,到時只怕自己又無力反抗。為何她忽的覺得他是個相當難纏的傢伙?

  「水藍——」這聲呼喚裡有再不說就要狠狠吻她的警告意味。

  「我睡不著嘛!」她老大不情願的開口,懶懶倒向他的枕中,把會被笑的顧忌全拋到腦後,迭聲再道:「我想睡,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入眠,由窗外瞥見外頭有棵橄欖樹,很自然想到以前在家若睡不著或心情不好,總會爬到玉蘭樹上坐坐,心裡便會覺得平靜,於是跑去爬那棵橄欖樹試著沉澱心情,哪曉得會被人當小偷……」

  說著說著,她打了個哈欠,懷裡的棉被有屬於他的氣息,儘管不想承認,但那舒爽溫和的氣昧好好聞,奇異的令她感覺安心、放鬆……

  她的理由在外人聽來或許覺得可笑,但邵霖天卻能理解。水藍確實從小就愛爬老家那棵玉蘭樹。也許對陌生環境不習慣,加上又沒她聞慣了的玉蘭花香陪伴,她想入睡卻無法成眠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大抵也只有行事不按牌理出牌的她會想出以橄欖樹代替玉蘭樹,好沉澱心情這招。

  「你呀,哪有人像你這樣冒冒失失爬了人家的樹才說要借的,古太太沒叫警察直接逮你進警局,算你幸運。」

  話落,未得到預期中的頂撞話語,邵霖天納悶的彎身探看,不禁微訝,唇角帶笑。半分鐘前才語帶委屈的說她睡不著,下半刻竟就墜入夢鄉,這丫頭的所作所為就非得這樣極端?

  「敗給你了。」沒轍的低喃,他輕柔拉開水藍摟抱著的絲被,為她蓋上。就讓她在他的房裡睡吧,免得抱她回客房驚醒她,她又大半夜難以成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6:01

  第四章

  一早,邵霖天便接到水芸的來電。

  「阿霖哥,奶奶要我問你姐姐昨晚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直截了當的問句裡透露明顯的緊張。

  邵霖天了然一笑。「告訴奶奶別擔心,沒事。」

  水藍不過深夜跑去爬人家的橄欖樹被當成竊賊,在樹上跟人嚷嚷,拿橄欖狠K人家的寶貝狼犬,不要命的由樹上撲下來考驗他的心臟耐壓指數,勉強……算沒事吧!

  「好險,我還以為會聽見姐姐已經被你掃地出門的消息。」水芸吁了口大氣。

  前天知道阿霖哥要姐姐當他的情婦,她樂得差點忘形的在姐姐面前歡呼,幸虧阿霖哥想出這方法,這樣姐姐就不會將清白斷送在某個阿里不達的人手上。然而如果個性直衝的姐姐經過一晚就被阿霖哥Fire掉,那她豈不又要替姐姐操心,幸好,現在的情況真是可喜可賀,阿彌陀佛。

  「放心,假如有那麼一天,我會親自打電話向奶奶稟告。」他打趣的說。

  水芸乾笑。「希望沒那一天,姐姐其實沒那麼糟糕,她……呃,有件事我可以問嗎?」

  「跟阿霖哥還用得著這麼客氣?」他著實好奇她為何變得吞吞吐吐。

  「你給姐姐包養費了嗎?」

  末料她要問的是這個,邵霖天頓了下,仍老實回答,「我打算月底再給她。」

  無關吝嗇,他得糾正水藍說粗話的習慣,月底扣減她說粗話的次數,再將餘額給她。

  「阿霖哥別誤會,我沒替姐姐向你要包養費的意思。」她急著解釋,「只是你能不能先借點錢給姐姐。」

  「借?」好令人起疑的字。

  猶豫了會,水芸走至客廳角落,小聲的道:「姐姐昨天上台北前把她的存折、印章和提款卡全部交給我,囑咐我需要花費時自己去提,但不准我將這事告訴奶奶,要我說是打工賺的錢。我猜她身上大概沒留多少錢,倘若阿霖哥沒主動借她,她要是缺錢,說不定會把你家的傢俱搬去賣。」

  天地良心,不是她惡意詆毀姐姐,事實是老姐又倔又強,對阿霖哥又老是像他欠她幾百萬的潑辣態度,缺錢時勢必不會開口跟他要,直接扛他家傢俱去賣的可能性還比較高。

  「我知道了……好,我不會告訴她,再見。」

  含笑結束通話,邵霖天的視線由客廳裡轉往他的臥房,對水藍的固執倔強又體認幾分。她分明很照顧家裡、很掛念奶奶,還將積蓄留給妹妹應付家用,以備不時之需,卻死要面子的不讓水芸透露給奶奶知道她顧家的舉動。

  就非得這樣逞強嗎?

  砰!一道驚人聲響霍地由他臥房傳來,打斷他的思緒。

  「水藍?」心底惦記著房裡的人兒,他迅速奔進臥房,正欲追問發生何事,就見他以為出事的人兒好端端站立書桌前,黑色絨布旋轉椅則突兀的在房中央回轉,略顯狼狽。

  「怎麼回事?」伸手止住椅子的迴旋,他能肯定之前那道嚇人聲音是她所造成的,但原因呢?

  「你的椅子擋到我的路。」與他對望,她答得有絲慍氣。

  「所以你踹它?」

  「不行嗎?」

  唉,料想得到的回答。「看來我的傢俱還沒被你變賣前就會先被你給毀了。」

  「胡說八道什麼,誰要變賣……喂,你做什麼?」幹麼突如其來抓住她的手。

  「別動,要真撞傷可輕忽不得。」他從剛才即注意到她始終按壓住左手腕,直覺告訴他,她碰傷自己的手了。

  又驚又訝他敏銳的觀察力,水藍就這麼靜站著任他手勁輕柔的檢視她的手腕。

  「痛嗎?」隨著輕觸低問,未了又補上一句,「說實話。」

  她實在很想罵人,這傢伙當她是放羊的孩子啊。有點不想甩他,怎奈話卻自動逸出口,「剛剛甩到你家擋路的椅子時會痛,現在只是有點麻而已。」

  「下次睡醒等腦子清醒再下床,別把我的房間當你的臥房,就不會搞錯方向甩到我家擋路的椅子,也不必花力氣踹它,了嗎?」知道她未弄傷手關節,邵霖天促狹說道,他就是能猜到她發生的狀況。

  「了你的頭!」水藍微窘的抽開被他徐緩按摩著的手,打死也不承認自己確實睡眼惺忪的以為這裡是她老家的房間,拿捏錯方向,手一揮便甩碰到椅背,疼得她一腳將它踹向牆壁,於是她岔開話題,「為什麼我會睡在你房間?」

  原來她臨睡前以及剛醒轉時同樣迷糊。「昨晚你向我解釋為何爬古太太家的橄欖樹後就睡著了。」

  彎眉思忖,昨夜的記憶是好像中斷於此。「那你睡哪裡?」這才是重點,他最好別跟她說……

  「睡你旁邊。」

  對,他最好別跟她說他睡……「睡我旁邊?」總算消化清楚入耳的字句,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是指昨晚我們兩個同床共枕!」

  邵霖天俊眸藏笑。「有什麼不對嗎?」

  「該死的當然不對!你又不是我的誰,怎麼可以跟我睡在一起?」雙手緊揪他的衣服,雙頰不知是生氣或羞赧,潮紅一片。

  「別忘了你是我的情婦。」盡情欣賞她逼人麗顏,邵霖天好心提醒她。

  「別拿這個當擋箭脾,我們並未立不必須睡同房的協議,而且是你自己允許我睡客房的。」

  「問題是你自個在我床上睡著的。」他依舊很好心的陳述關鍵點。

  「你可以叫醒我。」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不懂?

  「的確可以,但你能保證睡意被擾的你不會扁人?」

  唔,不能,可她懷疑他會怕被她扁,而且就算他有顧忌好了——

  「你可以去睡客房。」

  劍眉斜挑著不以為然。「這裡是我的房間。」

  水藍氣得踮起腳尖一把揪近他。「說到底,你就是故意要跟我睡就對了!」

  邵霖天薄唇似笑非笑。「不是故意,看你鳩佔鵲巢睡得那麼熟,突然覺得我好像沒必要將床鋪讓給你睡,所以就睡你旁邊嘍。」

  他沒說謊,昨晚原本打算睡客房,只是瞧見她睡得酣甜,也不知怎的,該往客房走的他就那樣在她身旁躺下。除了對自己床鋪的獨佔心態,他思索不出其他理由。

  「堂堂一個大醫師居然這麼小氣,讓張床都不肯,你老實說,你有沒有趁我睡著偷吃我豆腐?」踮腳太累,水藍收回腳跟,雙手仍像揪犯人似揪著他,沒發現他的兩隻大手早已自然到不行的環住她腰際。

  「醒時沒有,睡著無從得知。」

  「什麼叫睡著無從得知?」水眸中不滿的瞇起。

  他俊臉儘是坦蕩。「你又曉得你有沒有在睡夢胡來。」

  「笑話!就算夢遊我都不可能對你怎樣。」

  「是嗎?」事實上昨夜他上床不久,沉睡的她就像尋找暖爐一樣窩進他懷裡,小臉在他胸懷裡磨蹭數下,小手輕抓他的衣服,睡得好不香甜,直到早上醒來,她仍在他懷裡。他未道出此事一為她肯定不信自己對他的「侵犯」,二為……他也攬了她一夜。

  他發誓自己並無佔她便宜的不軌心思,只是見她偎入自己懷裡,便反射性的攬住她,一覺到天明。

  可惡透頂,他那是什麼語氣和表情,活像昨夜她於睡夢中對他伸出魔爪。「我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對你毛手毛腳。」

  話才說完,她揪著他衣襟的手勁過大,他身上白色襯衫的扣子繼昨天之後再度被她扯落四、五顆,露出結實的胸膛。

  「的確,你只會霸王硬上弓。」邵霖天頻頻搖頭。這丫頭就不能溫柔點嗎?來此末及兩天已撕毀他兩件衣服。

  本來還覺得自己有點粗魯的水藍,纖指直戳他心窩。「虧你說得出口,需不需要我提醒健忘的你,昨天奪走我的初吻的是——」你字猛然煞在唇邊,只因她臉頰微熱的想起昨天初吻被奪正是發生在他衣服被她扯壞的情況下。

  笨蛋,她想重蹈覆轍嗎?

  「懶得理你。」推開他,她轉身就走,怎料手臂被他一扯,她防備不及的又栽回他胸膛。

  「這給你。」他在她抬頭嗔罵前落話。

  「給我?」沒去注意他手上東西,水藍愣愣的瞅他,想也沒想的迸出話,「你不是要吻我?」

  「可以嗎?」他笑著撫上她嫣柔唇瓣,這個動作以捉弄成份居多。適才當她提及昨天意外發生的那個吻時,他立即憶起她格外清甜甘醇的滋味,此時在他指腹下的柔嫩觸感,突地讓他興起再次吻她的渴望。

  「大色狼,當然不可以!」心臟莫名怦跳,她抓住他放肆的手就想咬下去——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的阻止了她,以牙還牙,被「咬」的是她。她鼻息裡全是邵霖天迷魅的氣息,小嘴裡儘是他惑人的燙熱,她逃無可逃,只覺天旋地轉……」

  直到感覺她險些喘不過氣,邵霖天方才結束對她的纏吻,呼吸紊亂,心中卻有股難言的滿足感。

  「密碼是我的生日。」呼息稍穩,他在她耳畔沙啞低語。

  「什……麼?」水藍仍癱倚他懷中,下意識的回應他突兀的話。

  輕扳開她的身子,他將金融卡放入她手中。「這張卡給你用,密碼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

  她知道他的生日?沒錯,他們兩人的生日很不湊巧的在同一天,以前奶奶總會親自烘焙蛋糕替他們過生日,她沒有一次不想將蛋糕往他臉上砸,因為奶奶老是說:「雖然不同年,可同月同日生,連時辰都一樣,怎麼你差阿霖這麼多?」

  是喔、是喔,又是她的錯,跟這個傢伙同月同日同時辰出生,是她倒楣好嗎?

  「幹麼突然給我金融卡?」喘息平復,乏力不再,水藍跳離他嗔問。她其實想撻伐他又吻她,無奈接連兩次被吻得毫無招架之力,她不認為該再貿然提到吻。氣死人又該死的是為何他一吻她,她就連拳頭都揮不出,只會臉紅心跳。

  「我必須付你包養費。」邵霖天淡然答道。

  「你不怕我把錢領光?或者這戶頭裡根本沒多少錢?還有,提款密碼用生日很容易被破解,笨蛋。」質問間不忘啐罵他一句,以消無端被吻之火。

  他淺淺一笑。「當初辦這張卡只想到生日,就以它當密碼,至於我的戶頭至少都有上百萬,你用多少,就得當多久的情婦抵還。」

  簡言之亦即他有恃無恐?水藍忽發現自己佔不了上風。他看起來溫文好欺負,可被吃得死死的卻都是她,然而若她出口喊卡不當他的情婦,他肯定要譏笑她先前拍胸脯保證絕不致成為落跑情婦的大話……

  「在想什麼?」感覺頭頂被輕拍,她抬起低垂的螓首,猛地教映入眼簾的赤裸胸膛怔住,紅霞滿面的嗔嚷,「你做什麼把衣服脫掉?」

  邵霖天好笑的凝視她的慌窘。「衣服被你扯壞了,總得換一件吧。」

  「要換也等我出去再換。」他露點耶。

  「無所謂,反正都被你看光了。」他坦蕩蕩的走向衣櫃,完全不介意在她面前袒露身體。

  「說什麼混蛋話,看光是指你從頭被我看到尾你懂不懂?」說得好似他們有啥曖昧關係,她也只不過看見他一點點……呃,現在是全部的上半身而已。

  收回挑衣服的手,他回過身,煞有其事的問:「你想從頭看到尾嗎?」

  回答他的,是砰一聲損上的甩門聲,外加一句氣急敗壞的——

  「暴露狂!」

  「嘖嘖,粗魯的丫頭。」搖頭輕歎,邵霖天俊臉上噙滿愉悅的笑。家裡多個嗆悍情婦的早晨有點吵,但,很溫馨。

  ※ ※ ※

  傭懶的斜躺在客廳陽台前的搖椅上,水藍的注意力全投注於手中的名片上。

  那是邵霖天上班前交給她的,全是他朋友的名片,裡面有會計事務所、律師事務所、貿易公司、報社、才藝教室……將近十張名片。

  「這些朋友跟我的交情均不錯,考慮一下想做什麼,我幫你引薦。」趁她沒跟他客氣的品嚐他準備的火腿三明治之際,他將名片拿給她。

  「沒本事包養我就明說,居然要你的情婦去工作!」她話裡帶刺的回敬他。

  他膽大包天的揪捏她鼻尖。「彆扭曲我的好意,我怕你待在家無聊才想替你介紹工作。利用時間想想你的興趣,決定了就隨時打電話給我。」

  她的興趣?直至他上班了大半天的此刻,水藍仍搜尋不出自己的工作興趣。

  仔細思索,打從小別人立志當老師、鋼琴家等一堆傲人志向,她唯一的雄心壯志便是有天要K得隔壁那個臭阿霖滿頭包,希望他變成最大條的黑道大哥或最落魄潦倒的乞丐,讓奶奶再也無法拿他當榜樣,一天到晚要她學習他。

  可恨老天無眼,他一路優秀到成為身份地位兼俱的大醫師,而她,依然在他發光發熱的陰影下過日子,無可無不可的成為上班族,高興就去上班,不高興就請假,再不爽就辭職,興趣?她從未思量過這個問題。

  縱使如此,她很清楚自己無意做個整天逛街、做SPA,只管花包養金主COCO的情婦,畢竟她不提供暖床服務,對金主本不該予取予求,以免反留下對方對她予取予求的把柄。

  另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包養她的是邵霖天。

  以她和他自小結下的梁子,她絕對有資格花光他所有資產,然而或許是骨子裡倔傲的因子作祟,她僅只嘴上不服輸的說要領光他的錢,半點也無這項慾望。

  她確實有打算到台北後找個工作,可是……低頭望向手中名片,這些職業其實她已做過好幾個,頓然感覺些許沮喪。

  當醫師是邵霖天的興趣嗎?因為如此,所以他一路走來全然樂在其中?那麼自己最想從事的行業,能讓她樂在其中,做超過兩個月的工作是什麼?

  「噢,好煩。」是哪個沒人性的傢伙發明興趣這玩意的。

  轉頭由陽台望見隔壁的寶多福正逍遙的趴臥庭院裡曬太陽,柳眉一蹙,水藍霍地站起身。「去踹那隻大笨狗幾下,也許就有答案……」

  ※ ※ ※

  邵氏醫院的腦科醫師有好幾位,身為腦科總醫師兼醫院副院長的邵霖天平時並不待手術房,除非是特別棘手的病例才由他執刀,因此他雖忙,仍能決定自己的下班時間。

  如同此時,晚上八點,手邊工作告一段落,他正準備回家,手剛拉開辦公室白金大門,眼裡不期然映入兩抹人影。

  「咦!你們兩個怎麼會一起過來?」站立門外的正是他小叔及學妹曾璋鈴。

  「我剛值班結束,遇見要來找你的院長,想到今天還未跟學長打招呼,遂隨他一道過來。」曾璋鈴甜笑回答。

  邵霖天朝她頷首笑道:「辛苦你了,又為醫院忙碌一天。」再轉問邵俊翔,「找我有事?」

  「不請我們進去坐?」邵俊翔指指辦公室內。原本想等侄子開口請兩人進辦公室即借口有份重要文件忘記簽閱而離開,暗中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怎料他似乎沒有請他們入內的意思。

  「抱歉,我正打算回家。」

  「學長真在家養了隻老虎?」曾璋鈴半好奇半驚懼的問。

  邵霖天微愣。「我養老虎?」

  「院長剛才提到的。」她沒料到斯文的學長會養如此具攻擊性的寵物。

  俊眸疑惑的調向自家親人。「可以解釋一下嗎,小叔?」怎麼他不曉得自己豢養了啥動物。

  「昨晚你說因為一隻倔傲難馴的小雌虎而遲到,又怕它拆了房子急著趕回去,無法和璋鈴去吃消夜不是嗎?」他抽空來找他欲詢問的正是這事,順便想勸他換種寵物養,免得發生危險。

  原來……邵霖天莞爾一笑。「小叔誤會了,我說的是水藍。」「水藍?」女孩子的名字?曾璋鈴心中警鐘一響。

  「你說的該不是水奶奶家的孫女吧。」邵俊翔對她有些印象。住桃園的二哥一家人和隔壁水家感情很好,二哥、二嫂也都跟著阿霖喊水林秀鑾奶奶,他記得那位老人家獨立拉拔兩名孫女,其中一個好像就叫水藍。

  「嗯!不好意思,小叔你等一下,我打通電話。」一方面有學妹在場,不適宜告訴小叔水藍現在是他的情婦,一方面他委實擔心一個人在家的她不知會又做出什麼冒犯鄰居的舉動,於是回身進辦公室,決定先打個電話回家。

  曾璋鈴想問清那位水藍的底細,但見邵俊翔靜默的站在門邊,顯然在等邵霖天講電話,她只好忍住追探的心思,跟著靜靜站一旁。

  這頭,邵霖天眉間皺著困惑。家裡的電話響半天為何沒人接?難道水藍在沐浴或認為電話必定是找他的,所以不想接?

  疑思當下,他改撥她的手機,鈴響幾聲後傳來的接應聲令他一愕。

  「奇怪,這不是水藍的電話嗎?」他疑惑低喃。這分明是水藍的手機號碼,接電話的怎是個男的?

  「等一下,別掛電話,你沒打錯,這是水藍的手機,我是她朋友。」彼端的男子語帶急切的拋出一句。

  「朋友?」邵霖天的注意力全在這兩字上頭,他沒聽水藍提過在台北有朋友,而且還是男的。

  「我們認識很久了,請問你跟水藍是什麼關係?」余舜彥知道水藍有個妹妹,但好像沒哥哥或弟弟。

  「她在哪裡?麻煩請她聽電話。」未答反問,他的語氣因那句「我們認識很久了」驟然沉降,心裡壓覆莫名的不悅。這男人在向他炫耀他和水藍的交情嗎?搞不清楚狀況的男人,他就不相信他認識水藍有他久!

  「呃,她喝醉了——」

  「該死的你讓她喝酒?」一句凜然沉喝震懾住三人。

  邵俊翔與曾璋鈴不約而同睜大眼望向邵霖天,他們何曾見過一向溫和待人的他這樣寒著臉冷聲吼人。

  電話那頭的余舜彥亦被冷不防闖入耳際的森冷低喝捲起一身雞皮疙瘩。不知這位用聲音就能嚇得人頭皮發麻的老兄是何方神聖,不過怔愣之餘,他也沒忘為自己申冤,「原則上錯不在我,她來我的PUB難免會沾飲調酒。」總沒有人專程到PuB喝白開水吧。

  很好!那丫頭竟跑到夜店去!「聽著,你若敢碰她一根寒毛,我會把你的腦袋剖成兩半。」

  聞言,門邊的邵俊翔與曾璋鈴再次瞠直雙眼。平常斯文的好好先生竟然威脅要剖別人腦袋!

  余舜彥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腦袋瓜子,懷疑對方是哪位道上大哥。「老兄,你的話我聽進去了,不過現在危險的是我的店,你最好趕快來阻止發酒瘋的水藍,否則為了減少我店裡的損失,我無法保證待會不會拿椅子砸昏她。」

  「你最好不要。給我住址,我馬上過去。」

  記下PUB地址,邵霖天即刻切斷通話。適才他的確聽見電話裡夾雜著隱約的鏗哩匡郎聲,那個未知會他便擅自跑到酒吧的小女人究竟在搞啥破壞?

  「小叔,麻煩你幫我鎖門,我先走了。」簡要交代幾句,他連再見都無暇跟曾璋鈴說,便匆匆離開。

  「這麼急趕著去哪兒?」望著他一下子消失電梯裡的身影,邵俊翔納悶咕噥。

  水奶奶的孫女上來台北?為何阿霖沒明講?這兩天老是倉卒離開醫院的他到底瞞著他什麼事?

  他旁邊的曾璋鈴同樣滿腹疑竇。依照先前學長講電話的情形推判,學長罕見的情緒波動全因為那位水藍。

  「院長,學長和那位水藍小姐是什麼關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6:34

  第五章

  以最快的車速穿梭於霓虹閃爍的台北街道,找到「暢懷PUB」,無視店門外暫停營業的掛牌,邵霖天只管推門邁步而入。

  一位狀似服務生的大男孩看見他進來,臉上帶著尷尬迎向他。「抱歉,先生,我們今晚暫停營業。」

  「我找水藍。」簡明有力的道出來意,炯黑深眸毫未含糊的梭巡四周,只見明亮寂清的室內,幾位年輕人或搬或抬四散場中的桌椅,殘桌斷椅中夾雜玻璃碎片的情形恍如這裡剛經歷一場械鬥。

  這是水藍的傑作?她人呢?

  「彥哥,來帶水藍大姐的救星來了!」聽見他的話,招呼他的男孩揚聲朝吧檯喊。

  「小林!小聲點……等一下,水藍,別扔了——」

  來不及,一隻高腳杯隨著余舜彥緊張急促的叫喊由吧檯後飛擲而出,匡郎一聲碎了。

  「噢,我的酒杯。」他心痛的呻吟哀悼。這是第幾個無辜的祭品了?

  「不會吧?大姐又發飆了!」小林驚嚷著,趕緊和其他同事退到角落的安全距離避難。

  此時,邵霖天終於瞧見由吧檯後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纖細人影。

  「臭阿霖,本小姐要休息你居然敢喊那麼大聲吵我,欠修理啊!」眼神迷茫的她惡霸的嬌叱。

  余舜彥感覺頭痛的又低逸出一聲呻吟,醉酒的水藍只要聽見任何風吹草動,就以為是什麼臭阿霖,不是找人單挑,便是隨手破壞店裡的東西,好不容易剛剛鬧得有點累,坐在地上想睡,結果小林一喊,她又像彈簧一樣跳起來,準備再找她的臭阿霖大戰十回合。天殺的那個讓她拿他的店出氣的臭阿霖到底是誰?

  「我哪裡惹你了。」舉步朝她走去,邵霖天濃眉皺得死緊。一個女孩家在夜店喝得酪酊大醉成何體統,欠修理的根本是她。

  「噫!」這聲音……余舜彥總算注意到邵霖天,也記起小林適才的叫喊。他是十多分鐘前打電話給水藍的那個人?好英俊的男人啦,而他就是那個臭阿霖?

  「你從頭到腳都惹到我。」瞇起醉眼迷濛的雙眼,水藍努力捕捉在她視野裡晃動的影子,「我們再來單挑,這一次我一定揍得你倒地不起。」

  「該吊起來打屁股的是你,居然跑來PUB鬼混,還喝得醉醺醺的。」

  「我才沒、沒有醉。」

  「站都站不穩了還沒醉?」

  「屁啦——」

  「不准說粗話。」

  「不要命令我!」醉吼著,她手上的玻璃杯直砸向他。

  見狀,余舜彥倒抽一口氣。他底下的工作人員小許之前才被她砸到後腦勺,幸好沒受傷,這位膽識過人,從剛剛就不閃避反而逐步接近水藍那顆地雷的帥哥,不會被砸破頭吧!

  只見他脖子輕輕一偏,漂亮的閃過飛扔向他的杯子。

  「嘩……」小林這頭響起驚歎低呼。這位面對水藍大姐危險的攻擊,眉頭也未皺半下的帥哥真是酷呆了。

  「你鬧夠沒有!回家了。」雖然不氣她拿杯子砸他,但總不能任她在這裡醉鬧下去。邵霖天長臂抓向她手腕,她卻用力甩開,身子踉蹌的倒向弧形吧檯。「水藍——」該死的她想摔傷自己?她腳下四散著玻璃碎片啦。

  「我不要回家,今天我要跟彥哥睡。」雙手揮出雜亂無章的拳法,企圖格開彷彿蚊子般時而碰觸她的障礙物,視線格外清楚又似分外模糊的感覺到自己從小熟悉到大的俊顏,在她眼前搖晃不定的閃動,頭,好暈。

  「你說什麼?」邵霖天火了,因為她口無遮攔的驚人之語。

  「你耳朵放口袋喔?我……我要跟彥哥睡——」

  「你休想!」怒喝著,他一把拉過她,當她顛躓的撲向他時,狠狠的吻住她,蠻橫又霸道、熾烈又執拗,直到她承受不住的癱倚他懷中,直到她嚶嚀的醉睡過去,他才攔腰抱起終於安靜下來的她。

  PUB裡包括余舜彥在內的所有人莫不看傻了眼,幾個人想到的不是眼前大膽的就給他吻下去的帥哥是水藍的誰,而是歎為觀止的頓悟,原來要讓他們的水藍大姐徹底停下嚇人的酒瘋,得用吻的這招。

  「呃——」一道銳利凍人的視線逼人的射來,站立吧檯外的余舜彥打了個寒顫。這個長相斯文,氣勢卻迫人的老兄做啥一副想宰了他的神情。

  「出來,我有話問你。」冷冷的撂話,邵霖天抱著懷裡的人兒率先走往門外。

  余舜彥暗感不妙。瞧這男人對水藍的佔有姿態,兩人的關係肯定匪淺,莫非他介意她嚷嚷著要跟他睡的醉話,準備到外頭對付他?

  「彥哥,要不要我們陪你出去壯膽?」小林小聲詢問。那位三兩下便制住水藍大姐的帥哥看起來不大高興。

  「你們負責整理店裡就好。」他可無意將排場搞得像他們想以多欺少,何況他心知肚明,他們欺不了屋外那個男人。

  深吸口氣,他硬著頭皮走出店外,看見邵霖天將水藍抱進路旁一部深藍色座車,繼而轉身面對他。

  「水藍之前說的純屬醉話,你別當真。」迎上前,他豁出去的開口,該來的總得面對。

  「你跟水藍究竟是什麼關係?」邵霖天直截了當的問,不弄清楚這位看似彬彬有禮的男子與她的關係,他的心裡就是無法舒坦。

  這句話是我要問的。即使心中如此OS,余舜彥還是識相的回答,「我叫余舜彥,是水藍的大學學長,她曾在學校替我教訓過說渾話污辱我的同學。後來我休學回到台北開店,這家PUB開幕時,我曾邀她和同學上來慶祝過。」

  「只是學長?」他只在意這個重點。

  「只是學長。」他不敢在此時要幽默亂答對方預期外的答案,免得他微微收握的拳頭招呼過來。

  感覺莫名盤旋胸口的郁快稍微舒解了些,但他還得解決另外一個問題。「水藍怎麼會突然跑來找你?」

  余舜彥唇邊有抹苦笑,被找的他又有錯了?「她說自己在街上閒晃,忽然想起我也在這個城市,於是便過來找我敘敘舊,結果兩杯調酒一下肚,唉,就像你看到的,我的店被她砸了。幸好剛開始營業,客人不多,打發他們後索性暫停營業。」

  邵霖天漆黑如子夜的深瞳含帶苛責的跳向車內酣睡的容顏。「真是,不會喝酒也敢貪杯。」

  「她是不能喝酒,兩杯就醉,但上回她也僅拉著同學跳舞,豈料今晚醉了的她逢人就問人家工作得快不快樂,無論答案是什麼,她都罵人臭阿霖……呃,水藍是這麼罵的。」記起對方即是臭阿霖,他忙補上一句解釋,「然後她就找人單挑,也未等對方反應過來就揍人家。」害他還得花錢安撫被揍的倒楣鬼。

  這丫頭是怎樣?別人工作得快不快樂關她何事,又與他何干,做啥口口聲聲啐罵他。

  「她的身手仍然像幾年前那樣矯健,所幸未惹到什麼難纏的傢伙,否則真是要命啦。」余舜彥低歎。今晚店裡最難纏的就屬這位此刻睡得像沒事人的大姐。

  彎身由車子置物盒中取過便條紙,邵霖天寫下自己的姓名和電話交給他。「估計完你店裡的損失後打電話給我,這筆費用我會付。」

  接下紙張,看清他的大名,余舜彥略微遲疑的問:「請問你混哪裡的?」

  混?這男人把他當黑道大哥?「混醫院,腦科醫師。」

  愣了下,余舜彥恍然大悟。他是腦科醫師,難怪在電話中威脅他惹敢碰水藍一根寒毛,就要剖他腦袋。「你是——」

  「厚,走開啦,我扁你喔!」

  一串低啞嬌喝阻斷他「你是水藍的男朋友」的問話,就見邵霖天由敞開的車窗穩穩接擋住她睡夢中朝車門揮出的拳頭。

  「你這丫頭,睡著也這麼暴力。」無奈低喃,他將粉拳輕放回她身前。

  那唇邊淡揚的沒轍寵溺,余舜彥盡收眼底。看來他若非水藍的男友肯定就是未婚夫,會於台北住一段時間的她八成是和他吵嘴,以致醉酒後連連數罵他。

  「她大概再過不久就會醒了。」有點羨慕的看著邵霖天替她拙上安全帶。戀愛真好,可惜前陣子他剛失戀。

  「什麼意思?」站直身子,邵霖天疑惑望向他。

  「水藍醉得快,醒得也快。」

  「你很瞭解她?」瞇眼,他胸口無由的不快再度蔓延。

  余舜彥清楚感覺到週遭的空氣因他的質問瞬間凝結。明哲保身,他微退一步道:「說是經驗談比較貼切,我記得上次她喝醉大約一個多小時就醒轉,她的身體構造就是如此……喂,別露出這種嚇人眼神,我發誓我沒見過水藍的身體,我的意思是她應該是屬於醉得快,醒得也快的特殊體質。」

  天啊,為何他覺得背後冷汗涔涔?謝天謝地水藍之前僅嘴上胡嚷著要跟他睡,沒衝上前抱住他,不然他此時九成九被剖腦了吧!

  「水藍的皮包在店裡,你稍等,我去拿。」說完,他轉身進PUB,決定盡快送走這個一提及水藍便展露男人霸道一面的帥醫師,以免他誤解兩人有曖昧關係,繼水藍之後毀了他的店,還順便做了他。

  ※ ※ ※

  余舜彥沒說錯,水藍確實屬於醉得快,醒得也快的特殊體質。

  當邵霖天載她回住處,將她抱放在客廳沙發,為兩手手心各有幾道細小傷痕的她處理好傷口,再泡杯茶回客廳裡,躺臥沙發上的她已睜開眼。

  「小心。」他及時接抱住差點翻落椅下的嬌軀,扶她坐好。

  「你回來了。」美眸掀眨,看清近在眼前的俊逸面龐,這是第一個閃入她腦裡的訊息。

  「把這杯茶喝了。」他將為她泡的茶端給她。酒醉方醒,她需要濃茶驅除殘留的混沌意識,他們才有辦法好好談。

  沒問他為何突然端茶給她,恰巧感覺口渴的她接過杯子對著氤氳熱氣的杯沿吹幾下,一連喝掉半杯茶。慢慢的,她的思緒轉動,察覺出不對勁。

  「我怎麼回來的?」烏黑大眼梭巡廳裡一圈,停在佇立她跟前的頤長身影上。

  「很好,看來你已經完全清醒。」抽走她手中杯子放置桌面,他一屁股落坐她面前的方桌,板著臉開始他的審問,「為什麼跑到PUB去?」

  「你怎麼知道?」

  「如果我沒打電話找你,余舜彥沒接你的手機,你是不是要我把台北翻過來找你?」原來是學長告訴他的,可是他做什麼一副她犯下滔天大罪似的興師問罪語氣。

  倔強被挑起,她繃著臉回嗆,「我又沒叫你找我。」

  「你住我這裡就是我的責任,我能不管你嗎?」

  「責任?你想說的是包袱吧。」

  「別像刺蝟一樣曲解我的關心!」邵霖天動怒的將她提抱至他大腿上,「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了,在一屋子全是男人的店裡有多危險。

  掙不開他,水藍眸裡同樣烈焰四射的與他對峙。「那是我學長的店,有他在,我半點危險都沒有。」

  「你就這麼相信他?」環鉗她細腰的大掌不自覺的收束,胸口有團他尚未察覺的護火迅速燎竄。

  「我就是相信他。」學長護衛學妹本就天經地義。

  「所以你寧可大聲嚷嚷今晚要跟他睡也不願和我回家?」

  水藍聞言呆住。「我哪可能說要跟學長睡。」她完全無印象。

  「你有!而且一連說了兩遍。」回想起她的醉話,灼熱的胸口險些悶爆。她是他的情婦,卻在他面前揚言要跟別的男人過夜,簡直不像話到極點!

  她真的這樣講?有點心虛,偏偏又不甘示弱。「那又怎樣?即使我真跟學長睡也沒什麼。」

  天殺的她說沒、什、麼!怒極,邵霖天一張臉寒冽得宛如地獄來的羅剎,深眸裡冰火交雜,雙掌帶氣的探向她胸前用力一扯,刷的一聲她身上的咖啡色印花絲棉襯衫被粗魯撕開,露出白皙的胸前肌膚與包裹著渾圓的淡粉褻衣。

  「啊——」突來的狀況嚇壞她,水藍驚呼的要拉回衣服,他卻蠻橫的將衣服往她肩頭褪,「你……邵霖天,你幹什麼!」

  「你不是不介意你學長這樣做?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男人能對女人做什麼。」語氣激烈,薄唇俯下便吻印上她性感鎖骨。

  「呀啊!等一下——」她慌喊著撲抱住他,小臉埋在他頸邊急語,「學長是同性戀,他愛的是男人!」聞言,邵霖天驀地停下欲吮吸她柔皙頸項的攻勢。「余舜彥愛的是男人?」

  「大學時我就知道學長的性向,那時有同學很過分的說些難聽話取笑他,被我揍了一頓。愛人又沒有錯,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他所愛的對象,即使性向異於一般人也該被尊重包容不是嗎?如果我真說了要跟學長睡的醉話,也是潛意識裡知道他很安全,不是你以為的不自愛,你竟然……王八蛋。」

  她嗔罵得有點沒氣勢,這一刻才發覺該死命掙逃開的自己,竟笨笨的往他懷裡鑽,這豈非自投羅網的請人享用?要命的她還在醉?

  「你確定他不是雙性戀?」

  「你這樣無異是污辱我學長。」

  「我沒有污辱他,對他的性向更無輕視之意,但即便他是同志,仍是個男人,記得以後別再說你要跟他睡之類的話,我不愛聽。」

  他不愛聽?多專斷的話啊。水藍不服的退開他的懷抱,瞠瞪他,「你憑什麼說你不愛聽?」

  他眼底閃過一抹奇異光彩。「你是我的情婦,卻當著我的面嚷喊你要跟別的男人睡,你不覺得過分?你以為我有那麼大的度量聽你一而再的想紅杏出牆?」

  他辦不到!縱使當初要她當情婦很純粹是基於保護動機,兩人之間亦很清白,但再怎麼說名義上她是他的情婦,有哪個男人能眼睜睜見自個的情婦,挑明想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而無動於衷?

  他想,自己今晚滿腔無法解釋的火氣就是這麼來的。

  「紅杏出牆個鬼!說得好像我是水性楊花的——」激動的抗議陡然煞住,只因她忽然發現他的眸光格外熾熱的看著她的……

  噢,天啊!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她連耳根都泛紅的搗住他雙眼,終於遲鈍的隨他的視線察覺到自己的衣衫不整——跨坐他大腿上的她襯衫己被褪至雙臂,形同半裸,該看不該看的,全被看光了。

  邵霖天莞爾的抓下她的手,積壓胸中的慍快點點消散。「公平點,你看了我裸胸兩次我可半次也沒向你討。」

  「這哪能相提並論,我是女的。」兩手被扣住,又羞又窘的她好想咬他。

  「是哦,這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女的了?當你隻身跑到PUB喝酒,大膽的找人單挑時怎麼就沒想到自己是女的,會在你學長不注意間被別人下藥、被押出去而發生危險?」她白玉凝脂的肌膚太迷人,弧形優美的包裹在淡粉貼身衣物內的渾圓太誘人,讓他有些心猿意馬,決定不再捉弄她,為她拉妥衣衫,遮覆魅惑人的春光,再將她抱坐沙發,好平穩悄悄為她紊亂的呼吸。

  「亂講,我哪有找人單挑。」抓來抱枕擋住胸前,水藍在心底啐罵他毀得她的襯衫半顆扣子都不剩,嘴上則反駁著自己毫無印象的事。

  「你不但有,還差點把余舜彥的店砸了,我去接你時PUB已經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你手上的傷正是你搞破壞的最好證明。」

  張開手,她果真在手上瞧見好幾個OK繃。她真的在學長的店鬧事?「我會到學長的店純屬意外,本來我是想踹古太太家的大笨狗——」

  「咳……你本來想踹古太太家的狗?」隨手端過她喝過的茶啜飲的邵霖天,被她突然迸出來的話嚇得嗆了下。這丫頭的意思是她今天原本有意去找古太太的碴?

  他忙不迭放下杯子,避免教她下一句難料的驚人字句驚得摔落手中茶杯。

  水藍埋怨的瞅他。「誰教你無緣無故要我想自己的興趣、希望從事哪種工作,我想破頭也想不出來,那只笨寶多福卻悠哉的在院子曬太陽,我當然想踹它。」

  「你——」他哭笑不得。狗狗曬太陽也惹到她?

  「可是我沒踹它喔。」她及時阻止他可能會有的數落,「懶得再跟古太太發生解釋不清的爭執,我直接到街上晃,突然想到學長便跑到他的店,喝了兩杯調酒,然後……就回到這裡了。」

  別怪她過程跳得太快,實在是喝酒後的記憶一片空白。不過她真這麼具破壞力,差些砸了學長的店?

  邵霖天著實不知該氣該笑。「該怎麼說你才好?就因為我要你想想你的工作興趣而你沒個譜,醉酒的你便公然在PUB罵我臭阿霖,逢人就把對方當成我找人單挑、砸杯子。小姐,我有這樣罪大惡極嗎?讓你連自身安全都不顧也要撂倒我?」聽他一說,水藍才明白自己在PUB如何大顯身手。然而僅有她知道自己口口聲聲臭阿霖的醉罵裡,恐怕也包含了從小到大對他的積怨之氣。

  「誰要你胡亂丟問題煩我。」算來算去,錯的人還是他,若他白天未跟她提工作的事,也不至於在今晚引爆她積怨的燃點。

  「我沒有逼你的意思。」他很無辜,哪裡料得到自己的隨口一提會引出意外風波。

  水藍頓時無語,他的確只是要她想想自己的興趣所在,她母需理他,可她卻發神經的將他的話烙印心中,思忖到發愁發悶的地步,她到底在幹什麼啊?

  心底一悶,她沒好氣的道:「對,你沒逼我,是我吃飽撐著胡思亂想,是我不學無術又乏善可陳到連半點工作興趣都擠不出來,你想笑就儘管笑吧!」

  她就是糟糕到連自己想做什麼都搞不清楚可以嗎?

  「水藍——」邵霖天連忙起身拉住落下成串自貶語句就往客房走的她。

  「放開我!」

  「你不介意大半的春光再被我看光?」

  簡單一句話就讓她停止掙扎,她左手揪住衣襟,臉兒微紅的仰首瞟著他。「你到底想怎樣?」

  他低歎,溫熱的大掌壓上她頭頂,無奈的拍了拍。「別老是對我有偏見的歪曲我的意思,我壓根沒有想取笑你的意思。對工作興趣的體悟本就因人而異,有些人不必考量即明白自己想做什麼,有些人卻必須經過多方摸索才明瞭自己最企望的是什麼工作,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何必說話嘲諷自己?」

  奇異的暖流由他溫厚的大掌緩緩傳人她心裡,水藍直覺得彆扭不自在,歙動下嘴唇,卻不知該說什麼。

  「找工作的事慢慢來,你的脾性要先改一改。」

  暖流中斷,彆扭蒸發,她咱的一聲拍開他仍輕放她頭上的手,瞇眼瞠他。「我的脾氣要改?」

  隨著她犀利瞠視,他直言陳述,「倔強又衝動,未計後果的想到就做,這樣態意妄為,遲早要出亂子。」

  她紅唇才掀動,他又拋出一串話,「不要否認,今天你在PUB喝酒鬧事就是一例,明知自己不會喝就該滴酒不沾,更別提你還找人打架、砸人杯子,今天只受點小傷算你運氣好。」

  「我說過今晚的事不是故意的。」

  「倘若事前你能三思而後行,收斂一下爆沖個性,今晚的意外同樣能避免。」

  「我個性爆沖?你——」修長食指沒讓她嚷完便點住她唇瓣。

  「別讓我擔心你,水藍。」他一點都不喜歡為她擔驚受怕的感覺,一顆心揪絞得令人難受。是他帶她上台北的,她若出事,他如何向水奶奶交代。

  心口沒來由的一跳,水藍揪抓衣襟的小手跟著一顫。他說擔心她?

  「聽到沒,丫頭?」她沒說話,邵霖天想也沒想的輕拍她小臉。

  「有聽沒有到!你又不是奶奶,幹麼隨便叫我丫頭。」讓她心臟莫名其妙又跳快好幾拍,「不跟你說了……不對——」忽然想起他剛才碰她唇瓣又拍她臉,踅開的腳跟又轉了回來,「以後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否則我會將沒踹到笨寶多福那腳踹到你身上。」朝他扮個鬼臉,她轉身走進客房。

  看著她纖細背影,他啞然失笑。他說話有對她動手動腳嗎?總想動手動腳扁他、踹他的是她吧。

  要這嗆辣的丫頭收斂脾性,依他看可有得等了。然而說真的,她扮鬼臉的功夫從以前到現在都沒進步,一樣沒創意,一樣的……可愛。

  ※ ※ ※

  沭浴完,水藍撥了通電話給余舜彥,為她在他店裡造成的騷動道歉。

  「抱歉,學長,我會賠償你店裡的損失。」自首無罪,既是她砸的場,賠償自當算她頭上。

  「不用,邵霖天承諾過等我估算出損失金額,找他請款即可。」

  「耶?」水藍微訝,繼而想到這筆錢八成要由她的包養費裡扣,香肩垂垮的低語,「沒差,都一樣。」

  不知情的余舜彥笑著接腔,「的確是,反正你們是一體的,誰賠都一樣。」

  「什麼我們是一體的?」

  「男女朋友難道不算一體?你有點不夠意思,交了個這麼優秀的男友也沒早點帶來給我認識。」賞心悅目一下也好。

  「學長想偏了,我們哪是男女朋友啊。」她急忙澄清,然而詭異的是她在陳述事實,為何心跳會加速?

  「嘖,你們果然是未婚夫妻。」

  「學長!」

  嬌喝驟落,余舜彥拿開手機,掏掏被震得發麻的耳朵,換邊接聽。「親愛的學妹,你們都已經在眾人面前接吻了,有必要害羞到險些喊破我的耳膜嗎?」想不到這個學妹個性大剌剌,談起感情卻這樣害臊。

  水藍錯愣。「我們在眾人面前接吻?」

  「就你發酒瘋亂砸杯子,不但要找你的臭阿霖單挑,更向他撂話你今晚要跟我睡,結果邵大帥哥就吻下去啦。嘿嘿,那畫面美呆了。」

  天啊。「他又吻我!」頰上暈滿紼紅,不知是氣或羞出來的。

  「何止,他還抱醉睡的你上他的車,看你的神情流露出一派的寵溺。」真令人羨慕。

  「屁啦——」她尚未啐完話就被截去。

  「你最好小聲點,邵大帥哥不喜歡你說粗話。」

  「赫!學長怎麼知道阿霖討厭我說粗話?」疑惑震驚當頭,她沒發現自己極為自然的喊邵霖天為阿霖。

  余舜彥笑笑的再負責實況轉播,「他說你喝醉當時,你就是回他屁啦這句,接著他就板起臉非常生氣的低叱你不准說粗話。」

  慘了,這不就代表她這個月的包養費又要扣五千?但是她的金主並未提及這件事,是他忘了或念在她喝醉,好心對她網開一面。

  「你們小倆口上床「滾」過後,誤會冰釋了吧。」余舜彥說得曖昧促狹。

  小臉熱得她都感覺熾燙。「學長,我們沒上床滾啦!」她只是被他看去大半個身子……一思及此,她羞窘心跳之餘不禁也困惑,那個臭阿霖帶著懲戒意味強脫她衣服,按理自己該生氣揍他,甚至奪門而出,怎她僅是羞窘、不知所措,現在還留在他的屋子裡為此跳岔心跳節拍?

  「瞭解,你們直接在浴室洗鴛鴦浴。」唉,可惜他失戀了,不然也能和愛人在浴室裡調情。

  「學長搞錯了,我跟他不是這種關係,我們是從小到大的鄰居,我……北上找工作,暫時住他這兒,如此而已。」她紅著臉忙不迭解釋。由談話間水藍明白自己並未因酒醉供出她是邵霖天的情婦,邵霖天亦未張揚此事,然兩人並非情人的事實她有必要說明,否則不曉得學長又要扯出啥令人臉紅心跳的限制級情節。

  他有沒有聽錯?「你和邵霖天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對,青梅竹馬,不過他長他的,我長我的。」他們可是死對頭,誰要跟他一起長大。

  余舜彥眉峰挑著饒富興味。水藍大概不知道自己此時急欲撇清和邵霖天關係的語氣,嵌含著小女人特有的賭氣與嬌俏,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吧?只不過她還未開竅。

  既然這樣……「學妹,請你幫個忙。」

  「嗄?什麼忙?」

  「幫我問問邵霖天喜不喜歡男人。」

  不是吧!學長看上阿霖?直到結束通話,水藍仍處於震驚中。她知道學長失戀了,可是他和阿霖……光想像兩人親密站在一起的畫面,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不是排斥同性戀那種嫌惡感,而是覺得阿霖身旁該挽的人不是學長。

  那是誰?他未來的女友?這麼一想,她渾身的不對勁忽轉為窒悶不舒服,但她在不舒服個什麼勁?

  甩甩頭,水藍決定不再虐待自己醉酒過後殘存混沌的腦子,睡覺要緊。怎奈時間分分秒秒流逝,睏倦的她輾轉反側,硬是無法入眠,就如同昨夜一樣。

  遲疑半會,她起身走出客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7:39

  第六章

  昏黃的光線裡,她躡手躡腳的接近邵霖天房間,心裡滾冒著不平。

  天理何在?她這個情婦輾轉難眠,包養她的金主竟睡得四平八穩。出錢的大爺就可以這樣囂張?他不怕她蓋他布袋海扁他?

  再走近床鋪一步,水藍的視線定在側躺枕中的睡臉上,愈看眉頭愈皺。

  真的很沒天理,她的天敵怎能睡得這麼好看?溫和無害的斯文臉龐上濃黑密長的眼睫比女人更具蠱惑力,加上挺直俊俏的鼻子、性感優美的薄唇,儼然一幅男性版的海棠春睡圖,誰又料想得到醒時的他溫文無害樣貌全數消散,搖身大變為難纏又霸道的男人,專門惹她肝火上升。

  好幾次想動他皆功敗垂成,此時良機就在眼前,不善加利用簡直對不起自己。

  藕臂一伸,準準的朝他挺鼻捏去——

  「呀啊!」襲擊未成,手腕被猝然一拉,她驚呼的向前撲倒,鼻息間竄入熟悉的清爽氣息。

  「你會不會太大膽?偷看不夠還想偷襲。」磁性嗓音分外迷人的響起。

  水藍可沒心情沉醉,急撐起身辯駁,「少臭美,誰偷看你了。」她是光明正大的看。「你很小人喔,居然耍詐裝睡。」

  「你還在醉?」一手攬她,另一手沒跟她客氣的輕捏她微鼓嫩頰,雙眸好氣也好笑的凝注在他上方的她。「我還沒睡著就聽見你旋動門把的聲音,不假寐如何弄清楚你想搞什麼名堂,這會你倒做賊的喊捉賊,怪我耍詐裝睡。」

  「如果我是賊,你就是強盜。」氣頂兩句,才發現自己壓在他身上的姿勢太曖昧,她慌忙滑落床下。

  「你氣我要你改改性子,所以打算對我來個暗夜襲擊?」坐起身,邵霖天猜想著唯一可能。

  「我若要襲擊你,不用等到台北。」他以為他們的梁子今天才結下?不過他倒點醒她十幾年前可以趁夜帶棍子潛進他房裡將他敲笨,這樣奶奶就不會一天到晚讚頌他的優秀。可恨啦,聰明如她,怎會在最關鍵的年代漏下這步永絕後患的好棋!

  好嘔。她轉身就欲回客房。

  邵霖天卻出其不意的將她抓抱至床上,讓她坐在身邊。「把話說清楚,為何半夜到我房裡,要不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下去。」她太倔強,有事總藏放心底,假如不逼問她,即使她真遇上難題也會咬牙獨自承受。

  就說吧,他只要一醒就變得霸道難纏。曲膝抱腿,水藍不甘願的開口,「我睡不著,不想爬橄欖樹又被古太太當賊,想借你比客房舒服的床睡。」

  「說得好像我虐待你,讓你睡硬炕似的,客房的床和我房裡的差不多。」

  「問題是我在客房就是無法入眠,昨天碰到你的床卻一下子就睡著。」這不是他的床比較高檔、舒適是什麼。

  「既然你如此認定,剛才又為何轉身就走?不借床了?」

  她看他。「你醒了怎麼借?」

  微怔,他頓有所悟。「你打算偷偷爬上我的床。」

  「是借!」她執拗更正。就知道喊醒他,他一定會調侃她想爬上他的床,用「爬」字很難聽耶,活像她垂涎他、對他有不軌企圖,她只是失眠,想借他另一半床位睡好不好。

  「好,是借。我借你就是了,睡吧。」明白她的介意,他讓步的將她按向身旁床位,為她蓋好被子,再窩進自己的枕中,再自然不過的攬過她。現在已經很晚,實非揶揄她的時候,若讓她回客房,她極可能睜眼到天亮,最好的方法便是讓她乖乖的睡他旁邊。

  水藍知道自己若有骨氣就該回客房,但他的床被好溫暖,他身上的氣息好好聞,她捨不得離開,只想賴在他懷裡。

  「噢——」她懊惱的翻過身去。她會不會太自甘墮落?幾個小時前他才強褪她的衣衫,她沒生氣反而因睡不著自動進他的房……呃,借他的床,她的骨氣和傲氣怎會全敗在他身上?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聽見她有氣無力的低吟,邵霖天輕輕一個扳轉,將她攬回來。除去擔心,無由的,他不喜歡她背對他,感覺兩人好疏離。

  無法坦誠心裡的挫敗,她於瞥見他額上的疤痕時,眉間暗蹙的脫口而出,「為什麼不做整形手術?」

  「嗄?」

  「這個呀。」小手點向他左邊額頭,又迅速縮回被裡,埋藏心間的歉疚隱隱漾開。

  明瞭她談的是自己額上的疤,邵霖天淡笑。「怎麼你跟璋鈴一樣,都問相同的問題?」

  「璋鈴?你女朋友?」疑問著,胸中突攏上一股難言的緊窒感,如同先前在客房揣想他有女友那樣。她是哪裡有毛病?

  「是我大學學妹,她在邵氏醫院擔任整形科醫師。」

  她或許真是哪條神經出問題,否則怎會得知那個璋鈴不是他的女友,胸中的不舒服便馬上消散。算了,先別理這個。「既然有現成的學妹醫師可以替你做除疤手術,你為什麼不做?」

  「這道疤已經跟我這麼多年,習慣了,而且它也不嚇人。」

  「是不嚇人,只會折磨人而已。」水藍望著他額上的疤喃喃低語。奶奶總說她的個性與脾氣都不良,可她的心終究不夠硬,沒辦法在憶及十一年前他摔傷頭那幕而毫無障礙。

  邵霖天的心一陣震驚,她說他的疤折磨人,莫非——

  「你一直對小時候害我不小心跌下樹的事耿耿於懷?」

  飄恍的心思回神,水藍慌急的斂下眼。「怎麼可能,當年是你自己看書看到摔下去的,我又不是傻蛋,幹麼自攬歉疚?」

  是嗎?那麼他質問她是否真想當人情婦那天,她曾古怪的望著他發了半晌呆是為何?此刻的閃躲又是為了什麼?他從未想過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會將自己曾經闖的禍記放心上,更沒想到他始終認為沒什麼的疤痕,這些年時時折磨著她。

  「傻瓜,我不是好好的活在這兒,你常一直線不懂得拐彎的腦袋做啥非在這件事上打死結,折騰自己?」憐惜的擁她入懷,他有點擔憂。這個傻丫頭不會還有其他獨自煎熬的事瞞著他吧?

  什麼啊,暗諷她死腦筋,不知變通嗎?

  本想回嘴,可他溫煦的懷抱奇異的撫乎她胸臆問浮動的愧疚,連帶軟化她嗔罵的意圖,徒剩說不上來的難為情。她只好找話驅散心底的彆扭,「之前我跟學長通過電話,他托我問你喜不喜歡男人。」

  邵霖天聽得眉梢抽搐。「你再提半次這個問題,就回客房去睡。」他尊重同性戀者,可不代表他愛男人。

  「做什麼那麼凶?不過借問一下,我學長又長得不難看——」

  「下去!」話雖這麼說,摟著她的手臂卻無半點放鬆跡象。

  「你想哩,我就是要賴在你懷裡睡,怎樣?」對他皺了下鼻子,水藍存心跟他唱反調的將小臉偎進他胸懷。有這樣溫暖的暖爐,不賴的是呆瓜,什麼骨氣與傲氣全閃一邊去,睡覺要緊……

  凝望著往他懷裡一偎,比他更凶的對他嗆完聲沒多久,便往夢鄉裡沉墜的丫頭,邵霖天除了莞爾佩服,還能怎樣?

  他的床真比客房的舒適,以致接連兩次嚷著無法入眠的她,一上他的床就睡得天翻地覆?改天他去客房試睡看看好了。

  忽然想起他尚未跟她算在PUB講了句粗話的帳,罷了,念在她喝醉的份上,姑且放她一馬。微微攬緊她,他滿足的闔起眼。

  坦白講,他喜歡她賴在他懷裡的寧馨感覺……

  ※ ※ ※

  大概因為一夜好眠,醒來又未甩撞到椅子,水藍的心情很好,好到回客房發現邵霖天所留的字條,也難得的沒想扁人的火氣。

  沒事別亂跑,乖乖待在家裡。

  阿霖

  「當我三歲小孩啊。」她僅微帶不服的對著龍飛鳳舞的字體嘀咕。那個臭阿霖八成怕要再次到PUB扛她回來,才會杜絕麻煩的叫她待在家裡,更怕她沒看見留言,特地將便條紙貼在客房門上。

  拜託,想也知道她今天不可能再跑到PUB,昨天的賠償費未知,萬一她今兒個再去,不小心又喝醉,再發一次酒瘋,她懷疑自己這個月的包養費怎麼夠賠。

  當然,她從來就不是個聽話的小孩——這是奶奶說的。所以,她還是出門了,她記得妹妹一直想要一件V領針織外套,就買件送她吧。

  「水藍小姐,出門上班嗎?」走在清靜的巷弄,古太太的聲音迎面飄來。

  水藍頗意外曾將她當賊的她會和自己打招呼,但人家既已表現爽朗,她也就大方回應,「我還沒找到工作,出去買點東西。」

  「這些年經濟不景氣,找工作是有點困難,不急的話慢慢來,能挑個自己喜歡的工作最好。」古太太由衷說道。她這個人其實很好相處,嫌隙解釋清楚就沒事,何況這女孩是邵醫師的遠房親戚,對她自然多了份熱絡感。

  「我知道。謝謝。」水藍靦腆回應,突然發現古太太人不錯,而那只顯然跟古太太剛散完步回來,不知是怕被她踹或者受到主人暗示而未對她吠叫的笨寶多福,今天看起來也滿可愛的。

  唯獨古太太那句「能挑個自己喜歡的工作最好」,直到她上街許久的這時候仍不時迴繞耳畔。

  邵霖天說工作興趣有時需要由摸索中發覺,她也想慢慢來,可這會她又忍不住隨古太太的話起舞,整個心思全在自己究竟喜歡啥工作上頭。

  「小姐,這件衣服有問題嗎?」

  一道溫藹輕問忽地傳來,她望著透明櫥窗內的米白絨邊毛呢外套,直覺反應的回話,「外套勳邊以及袖口若加上流蘇設計,會增加搶眼的復古味道——」

  脫口的述說猛地停頓住,回過神的她轉過頭一望,瞧見一名氣質雍容的婦人站在服飾店門口含笑睇著她。

  糗大了,她居然在人家店外閃神,更糊里糊塗批評人家販售的衣服!「抱歉,我隨口說說的,你們的衣服不錯……呃,很漂亮。」

  眼角的笑容加深,汪富美有趣的看著這個很努力說好話的標緻女孩,眸裡嵌著聽見她對那件毛尼外套獨到見解的欣賞流光。「小姐是服裝設計師?」

  這位看起來和顏悅色的老闆是在挖苦她嗎?挺直背脊,她坦然回答,「我只是個正在找工作的無業遊民。」兼情婦。她在心底幽自己一默的加上一句。

  「這樣正好,有沒有興趣來我的店裡設計衣服?」

  「嗄?」她傻住。這位老闆說什麼?

  汪富美親切的拉她進店裡。「我本身是學服裝設計的,店內的服飾大都為自創的品牌,由於生意很好,我正打算找個助手幫忙,你很有服裝設計的潛力,如果有興趣從事這一行,我相信顧客一定相當喜愛你的作品。」

  「我有服裝設計的潛力?」

  「別懷疑,有沒有興趣試試看?」

  詭異的,她竟有股心動的感覺耶,不會是被捧昏頭了吧?「那個,我改天再給你回覆好嗎?」為了慎重起見,她想聽聽邵霖天的意見。

  ※ ※ ※

  「你說水藍是你的情婦?」靜寂的醫院迴廊忽響起邵俊翔的驚呼。

  「小聲點,小叔。」邵霖天低聲提醒。兩人剛開完醫務會報,正在B棟大樓進行例行性的巡視,小叔問及水藍來台北的理由,他遂將一直沒機會告訴他的實情和盤托出,未料引來他的嚷嚷。

  意識到自己過高的音調,邵俊翔放低音量。「你的話太驚人,我怎麼也無法想像你收了個情婦。」

  幸好過個轉角才是病房區,沒閒雜人經過兩人身旁,要不邵氏醫院副院長包養情婦的消息,肯定成為醫院裡最震撼的八卦。

  「不這麼做,難道眼睜睜看水藍賭氣跑去當別人的情婦?」

  「禍若是她自己闖的,後果就要自個承擔,讓她受點苦頭,往後行事或許就不會這麼衝動。」邵俊翔客觀的就事論事。接管邵氏醫院後他很少到桃園,有時去拜訪二哥也未遇見水藍,對侄子口中這位極有個性的女孩印象有些模糊。

  邵霖天停住行進的步伐,轉望他的眸底透著難以認同。「讓她受點苦頭?被某個混蛋男人吃乾抹淨嗎?」

  「如果是那樣,也是她賭氣所該承受的後果。」

  「辦不到!有我在,絕對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想染指水藍,先過他這關再說。

  看著沉斂著俊臉轉往迴廊另一頭的侄子,邵俊翔愣住。阿霖說他不想水奶奶擔心才要水藍當他的情婦,怎他的語氣充滿男人對女人的佔有,彷彿水藍是他的,他對這位鄰家妹妹的保護是不是有點過了頭?

  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他趕上前問:「阿霖,你跟水藍——」

  「你這個王八蛋!」

  一聲微啞的喝斥霍然打斷他的問話,邵俊翔循聲望去,就見前方一隻穿著布鞋的玉腳,凌厲的掃向一位四十開外男人拄著的枴杖,男人失去支撐跌坐在地,呼痛咒罵連連。而被掃踢中的枴杖,則斜飛打到經過的女病人手上的活動點滴架,女病人驚叫的踉蹌後退,撞到某家屬的小孩,讓他跌趴在地上放聲大哭,情況像骨牌效應般形成為一團混亂。

  「該死的,水藍你幹什麼?」亦清楚瞧見這一幕的邵霖天板臉怒吼,就近檢視遭殃的女病人的點滴架無破裂受損後,隨即又怒眸瞪向她。

  聽見侄子的喝喊,本欲上前扶起右腿打著石膏男人的邵俊翔,詫異的將注意力移轉。這個在眾目睽暌下踹人,引起一團混亂的漂亮女孩就是水藍?

  「我——」自知過於莽撞的水藍正要開口解釋,邵霖天的責難又擲向她。

  「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大小姐無聊跑來鬧事的三教九流之地,這麼點道理你不懂嗎?」不滿他要她乖乖待在家裡的留言,因此特地跑來醫院搗亂?她就非得這麼不良?

  眸心一顫,胸口漫上無限委屈,水藍俏臉冷凜的回擊,「沒辦法,我沒鬧過醫院,今天這一試感覺真不錯。」

  將歪躺地上的枴杖踢向那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站起來的男子,不管他差點又跌倒的咆哮咒罵,也未理圍觀民眾的竊竊私語,她扭身就走。

  「可惡,這丫頭在說什麼。」眉頭蹙得死緊,邵霖天正考慮是否要抓回她狠狠打她一頓屁股,一道輕細的聲音突地響起——

  「副院長,你誤會那位小姐了,是那個拄枴杖的男人摸我臀部被她撞見,她才踢他的。」找到插話空隙的護士提起勇氣還原真相。

  「該死。」他誤會水藍了!「小叔,把那只放肆的色鬼攆出我們醫院!」

  目光森冷的睨視惡行被揭穿、滿臉狼狽驚懼的男人一眼,邵霖天將現場留給邵俊翔善後,拔腿追向被他錯怪的佳人。

  同時間,邵俊翔未有遲疑的要護理長前來處理病人出院的事宜,並吩咐在場護士送另一女病人回房,再向抱著已停止啼哭男孩的家屬致歉。他接管醫院這麼多年,今天頭一遭強制病人出院,受傷猶不知檢點,膽敢騷擾女人的惡徒,沒告他算對他客氣了。

  至於水藍,果真是個烈性小妞,被誤會也不解釋,阿霖這一追上去,能成功消彌美人的怒火吧?等會要記得問問阿霖跟水藍究竟有沒有一腿……唔,有沒有男女感情。

  ※ ※ ※

  「水藍!」邵霖天在長廊轉角處找到她,可惜她沒理他的叫喚,逕自閃進電梯,他在電梯門合上前及時奔進去。

  電梯內只有他們兩人,恰恰好適合談話。

  「對不起,水藍,被性騷擾的護士已經告訴我真相,是我誤會你了。」

  像沒聽進他的道歉,螓首始終低垂靜視地面。她才不希罕他馬後炮的歉意,反正她就是不良、就是糟糕,他才連問都沒問便判她的罪,無所謂,她很瀟灑,根本無需因為他的冤枉感到委屈,心酸、難過這些雜七雜八的情緒。

  「水藍——」伸手想挑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卻被她揮手拍開,邵霖天只好將她環入懷裡,「聽我說……」

  「沒必要!你說什麼都不關我的事。」她掙扎的推他。

  不放開她,他繼續被中斷的辯白,「我的誤解是無心的,醫院是病患聚集的地方,任何小岔子均可能波及無辜,造成難以預料的二度傷害。我身為醫護人員又是醫院的副院長,當然比別人在意這個環節,以致乍見你懲罰那只色狼所引發的驚險效應,未加細想就發起火,並非有意說話傷你,拜託別跟我生氣好不好?」

  聽進他誠摯的解說,水藍停下掙扎,一句「好」卻卡在喉頭吐不出來,一想到他認為她是無聊來砸他們邵家醫院,她就是瀟灑不起來,心裡仍舊悶著小委屈,再氣他一下好了。

  「水藍。」未得到她的回應,他心急的扳起不看他的臉。

  下一秒,電梯突地搖晃了下便停住,明亮的密閉空間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奇怪,電梯故障嗎?」他想按電梯鈕,一道低細的抽氣聲忽傳入他耳中,他懷裡的嬌軀緊接著往下癱滑,他心驚的蹲下身子摟住她。「水藍,你怎麼了?」

  小手下意識揪緊他的衣服。「好……好難過……」

  「哪裡難過?」大掌摸黑抹過她額際,心底又是一驚,「老天,怎麼流這麼多汗!你到底哪裡不舒服?」

  她說不出話,只覺胸口窒悶、呼吸急促,腦袋裡浮現黑暗的洞穴,好高,想盡辦法都爬不上去……」

  「說話呀水藍,別嚇我。」輕拍她小臉低喚,邵霖天的心隨著她淺促的呼吸而不安的揪緊。無緣無故,她怎會痛苦的說難受,甚至還渾身打顫。

  「洞,洞穴,暗……高,出、出不去——」費力的擠出零落的字句,水藍直往他懷裡偎埋,意識昏眩的她依稀記得這股氣息,好溫暖。

  她虛弱的低語令他費解。什麼洞……洞穴!

  一道電光頓時間劃開他的記憶閘門,他猛然憶起他十七歲、水藍十二歲那年,爸媽邀她一家人和他們到南部外公家作客,她在山上迷路,掉落洞穴被困將近一天的過往。難道她因這件意外患有幽閉空間恐懼症?

  「水藍,聽著,我是阿霖,我在這裡,你不是一個人,別怕。」摟著她迭串低哄,他忙亂的掏手機欲聯絡邵俊翔,故障的電梯忽於這時恢復,重現光明。

  當水藍蒼白得令人心疼的小臉映入眼簾,他的心狠狠一窒,水藍斂眉闔眼的神情顯示她仍困陷那段教她恐懼的回憶裡。

  抱起她,他疾奔出電梯,無暇注意電梯外有人討論著電梯故障,亦無暇注意他撞到一名纖柔女子,直對著前頭的護士喊,「這邊哪裡有空病房?」

  瞧見喊她之人為副院長,懷裡還抱著個女人,想必是緊急狀況,Miss張趕忙指向右前方。「報告副院長,轉角那一間。」

  「幫我準備一杯鎮定心神,舒緩情緒的熱茶來。」

  匆匆交代完,邵霖天隨即抱水藍進病房,將她放坐在床上,擁著她,不斷拍撫她的背安撫道:「沒事了,睜開眼看看,我背著你離開洞穴了,記得嗎?」

  聲聲傳入耳裡的熟悉嗓音,輕輕拂過她緊窒難受的心,昏暗的意識一點一滴注入光亮,腦裡映現那個臭阿霖垂下一條繩子,隨繩索滑下洞穴,然後背起她,將繩索綁在兩人身上,慢慢的救她離開洞穴。

  「深呼吸,放輕鬆,我會一直陪著你,很快帶你離開,別怕。」他像哄小孩一樣低低柔柔的引領她走出困住她的恐懼回憶。

  令人心安的溫暖隨著背後一下接一下的輕拍徐徐透人心房,她垂闔的眼睫緩緩張開。「騙……人,哪是很快,你好幾次都差點……把我摔回洞裡。」

  聽見她終於出聲,身體也不再發顫,邵霖天明白她已由惶怕情境中跳脫出來,懸宕的心也總算歸回原位,情緒卻仍起伏的摟緊她。「你存心嚇我嗎?我從沒聽奶奶和小芸提過你有幽閉空間恐懼症,還以為你生了什麼病,前一刻好端端的,下半刻就像個泥娃娃險些癱暈過去。」

  「我又沒告訴別人我有這個毛病。」小聲嘟噥,水藍仍倚著他,剛經過一場驚悸煎熬,她猶有些無力。

  他吃驚的扳過她。「你沒告訴家人你有幽閉恐懼症?」

  「又沒什麼,幹麼說。」

  「沒什麼?你知不知道這種病一旦發作,嚴重的話可能發生換氣過度,造成窒息的可怕後果。」

  「我的症狀沒那麼嚴重,頂多只有昏倒二十分鐘——」

  「你昏倒過?」他驚心攔話。她是何時、在哪裡昏倒的?

  察覺自己說太多,水藍咬了咬下唇挪離他的懷抱。這麼丟臉的事不值得一提。

  邵霖天正想追問,一道聲音陡然介入——

  「副院長,這是你要的熱茶,我特地到護理站找到菩提洋甘菊茶包,可以吧?」Miss張必恭必敬的端著茶杯,心裡小鹿亂撞。她可是頭一次這麼近的和帥斃了的副院長面對面說話,好幸福喔。

  「謝謝,麻煩你放桌上,去忙你的吧。」溫文低道,邵霖天感激一笑。

  噢,Yes,副院長對她笑耶!Miss張心花朵朵開,連原本要問跟他坐得很近的病人是誰的問題都拋到腦後,順從的放下杯子,再綻出最優雅的笑容點頭離開。留給副院長好印象,說不定他們有發展戀情的機會。

  邊作白日夢邊帶上微敞的病房門,Miss張瞧見門邊那位她進門前,就杵在那兒的女子仍靜立原地,眼睛直盯她身後的房門,她馬上敏感的將她歸類為煞到邵霖天的情敵,因為她若是病人家屬,早進病房了。

  「小姐如果沒事請離開,別妨礙醫師為病人看診。」她義正辭嚴的下逐客令。

  整個醫院肖想副院長的護士已經夠多了,怎麼能讓這個女人再來插花?略顯恍神的女子回過神,古怪的再看病房門一眼,垂首轉身跑開。

  「奇怪的女人,半句話都不吭的跑得這麼急。」Miss張覺得哪裡怪怪的,不過她沒空理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她突然低叫一聲便往洗手間沖。她只顧能跟副院長面對面接觸,忘記梳整儀容了!她的妝沒花掉吧?

  這頭,邵霖天渾然未察病房外的小插曲,小心翼翼的將水藍扶靠床頭,把茶端給她。

  「洋甘菊皆有抗壓鎮定心神的作用,把它喝了,你會舒服點。」

  水藍微感意外的接過,她以為那杯茶是護士拿來孝敬他這位副院長的,沒想到——

  「是你請護士泡的?」

  「嗯。小心燙。」心湖一陣波動,她不想承認卻無法否認,他細心得讓人感覺窩心。緩緩喝著清新甘甜的安神花茶,她因電梯故障所引起的驚悸心情蕩然不存。

  當她正想順應放鬆的心情向他道謝,他沉渾的嗓音朝她擲來——

  「從實招來,你曾在哪裡昏倒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7:56

  第七章

  混合著消毒藥水味的空氣中,有簇不滿的小小火花跳動。

  「你說從實招來?」不滿火花的散發者杏眸微瞇,雙手捧著茶杯睨向坐在床邊的帥哥。虧她本來想謝謝他請護士為她泡舒壓解郁茶,結果他竟用審問犯人的語氣要她招供,他足以為她剛耗費太多心神,沒力氣扁他嗎?

  「你有意隱瞞這件事不是嗎?」邵霖天從容以對她眸裡的不馴怨慰。

  小嘴一張就想反駁,他卻以衣袖輕拭她額際、鼻間的汗漬,讓她心頭一跳,不滿的火花瞬間消逝,連帶忘記想反駁的話。

  「水藍。」

  「幹麼啦。」她彆扭的拉下他的手。她正為他過於親暱的拭汗舉動跳岔心跳節拍,他又突然喊她,害她的心臟差點跳出胸口。見鬼的,菩提與洋甘菊不是能安定心神?怎麼她的心會因為他跳得亂七八糟。

  他一眨不眨的定視她。「任何恐懼症都需要循序漸進治療,它發作的時間與地點是重要的參考和預防指標,我會問你是想幫你而非嘲笑你,別瞞我。」昨天得知她傻傻的隱藏他額上的疤會掀動她的內疚感,他才擔憂不知她還有何事瞞他,豈料今天就發現她隱瞞她有幽閉空間恐懼症這麼嚴重的事。如果倔強也算是一種不良,她委實為個中翹楚,此時面對他的關心詢問,她猶想固執到底?

  該說他料事如神嗎?她確實怕他取笑而不想談自己昏倒的事,可捕捉到他靜沉黑眸裡閃動的擔憂,水藍只能沒轍的道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大一那年我遇到過像今天這樣電梯故障的意外,只覺得渾身喘不過氣,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醒來人已在醫務室裡。經由校醫分析才知道小時候被困洞穴的不愉快記憶,正是幽閉空間恐懼症找上門的原因。」

  「在學校昏倒的事你也沒告訴奶奶?」他皺著眉問。

  「我才沒那麼傻告訴奶奶,讓她以為我又幹了啥好事,把我念到臭頭。」

  就知道她會這樣說,事實上她不想老人家擔心的真正心思瞞不過他。沒拆穿她,他再問:「後來還曾發作過嗎?」

  「沒有,因為後來我幾乎不搭電梯。不過今天的突發狀況我沒昏倒,可見我有進步。」只是不知是否驚悸過頭的緣故,她竟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昏倒,完全是因為有他在身邊的關係。

  她講得雲淡風輕,邵霖天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他在想,今天的意外若發生在僅有她一人時,她是否也會像之前那樣在昏倒過後對這事淡然視之?

  這不禁令他想到另一個問題。「發生掉落洞穴的事後,你是不是常作惡夢?」

  「你問這幹麼?」剛才沒笑她,現在想笑她惡人沒膽?

  「意思就是你常作惡夢,而且從未跟奶奶提過,因為你才不要讓她以為你幹了什麼好事,把你念到臭頭?」

  「怎樣,不行喔。」水藍挑眉睇他。這人做啥愈講愈激動,眉頭皺到快打結,彷彿她又犯下什麼大錯。

  「我就知道,你真的是——」唉!

  「喂,你做什麼呀。」話說一半突然就抱住她,害她手上的茶杯差點打翻,只得在被摟過之際慌忙擱放在床上。

  「你能不能別這麼倔強?」擁緊她,他難忍心疼的喟歎,「遇上麻煩半句都不吭,丁點苦也不跟別人分擔,早知道,當年就不該答應幫你隱瞞奶奶你掉落洞穴的事,這樣你作惡夢驚醒時至少有奶奶陪。」

  當年她貪玩,在他外公家附近的山上迷路,大家分頭找她,是他先發現跌落洞穴裡的她,將她救出來。小小年紀的她不願被取笑迷路到掉入洞裡,威脅他不能告訴奶奶這事,否則隔天就再上山迷路給他看。顧忌她來真的,他只好依她,幫她隱瞞,哪裡料得到自己的縱容與未考慮她經此意外可能產生後遺症的疏忽,會讓她飽嘗惡夢侵擾,日後更曾因幽閉空間恐懼症而昏倒。

  他怎能如此大意?

  水藍心湖輕漾的停下掙扎,沒想到他會介意她曾遭受惡夢折騰,小手本能的輕擱他腰際,然而有件事她可沒忘要提醒他,「我沒事,早就不會作惡夢,事過境遷的現在,你一樣不許和奶奶提這事。」她不想奶奶擔心。

  邵霖天低頭看她。「大學曾昏倒,今天又險些發生同樣情況,這叫沒事?」

  「那是突發狀況,潛藏心裡的恐懼記憶剎那間硬是破閘襲來,我有什麼辦法?

  再說今天要不是因為你,我哪會大意的搭電梯,更倒楣的遇上電梯故障。」

  「因為我?」他的注意力全在這三個字上頭。

  「誰教你誤會我故意在醫院鬧事。」她埋怨的瞪他。

  他的內疚頓起。「我是無心的,在電梯裡我跟你道過歉了。但話說回來,昨天我才要你做任何事前稍微三思一下不是?難道你要因為懲罰一隻色狼而連累到其他病人,衍生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錯怪她是他的錯,可歸咎起來,這丫頭行事仍舊衝動了點。

  水藍有話要說,「跛了只腳猶敢大膽吃護士豆腐的該死色狼,你要我對他多客氣?今天他的鹹豬手若是伸向我,我早廢了他另外一條腿——」

  「赫!」一道淺促可聞的抽氣聲打斷她憤慨的述說,她轉過頭,望見病房內不知何時多出兩位穿著醫師白袍的男女,而那聲抽氣聲顯然是那位漂亮女醫師所發的。

  他們是誰?

  「小叔、璋鈴?」微鬆開對水藍的摟攬,邵霖天訝喊。這兩人何時進來的?

  「我剛處理完轟趕行為不檢病人的任務,意外聽說有部電梯發生故障,副院長抱著一名女病患進病房,於是與正想來看看的璋鈴一道過來。結果看見你和水藍在談事情,暫時沒出聲喊你。」邵俊翔為他釋疑。

  好吧,他承認自己沒敲門便進病房,可是他實在好奇兩人互動的情形,於是要曾璋鈴先靜觀其變,別出聲打擾。

  「呃,你小叔?」水藍問邵霖天,她對邵俊翔有似曾相識的模糊印象。

  「我就這麼位小叔,剛才你踹那只色狼時他也在場。」

  唔,好極了,她的「優良表現」全落入人家院長眼裡。感覺有絲尷尬,她慌忙下床,卻因動作太急差點絆倒,幸好邵霖天穩穩的扶住她。

  「那個……讓你看笑話了,但我不是故意跑來鬧事的。」脾氣再硬,在醫院主事者面前,她好歹得表示點意思。

  「我知道,我該替那位色狼慶幸他保住了另一條腿。」幽默笑答,邵俊翔今天總算見識到她倔悍的個性。小雌虎是嗎?滿像的呵。

  水藍難得的僅能困窘的微笑相對,她是撂下要廢人腿骨的狠話,辯駁無用。記起尚未被教她的狠話嚇得倒抽冷氣的曾璋鈴打招呼,她朝她頷首。「你好。」

  「你好,久仰大名。」曾璋鈴將視線由始終環攬她腰上的大手調往她臉上,心裡泛酸的回話。院長說學長與水藍僅是鄰居,為何他卻那樣佔有的擁著她?

  「久仰大名?」

  「昨天我跟小叔和璋鈴提過你。」邵霖天為她補充說明。

  水藍心中一震。言下之意是他向他小叔以及學妹坦白了她是他的情婦?這是否意味著他學妹的地位與他的親人同等級,他倆的關係並非如他所言僅學長和學妹這樣簡單,她其實是他的意中人?

  「我來醫院是想告訴你我要回桃園。」心莫名變得低落,她努力甩掉這突來的感覺,說話轉移注意力。

  邵霖天臉上驚愕,他扳過她肩頭讓她與自己面對面。「為什麼突然要回去?你還在生我的氣?」

  「勉強原諒你了,我只是想回去爬爬玉蘭樹,認真考慮一下要做什麼工作。」

  這是實話,雖然她來醫院是想問他自己是否該接受「傾心服飾」老闆的邀約,在她店裡設計衣服,但此時有其他人在,似乎不大方便提這種小事。而且她前半刻才思及,這畢竟是她的私事,理當由自己做決定,回桃園在那棵她從小爬慣的玉蘭樹上沉澱心情,應該能得出她最想要的答案。

  邵俊翔與曾璋鈴雙雙傻愣住。他們幾時曾聽說過考慮從事何種職業需要爬玉蘭樹的,只有邵霖天明了水藍並無半絲開玩笑的成份,她是當真想早些尋思出自己感興趣的工作。「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都說她沒事了,他還要把她當病人看。

  「我不放心。」

  「你乾脆拿條繩子把我綁在你身邊好了。」

  「我是有這個打算。」這樣至少能防止她再出任何令他防範未然的狀況。

  「抱歉阿霖,容我插個話,你很忙,應該無法蹺班送水藍回去。」邵俊翔的提醒在水藍的嬌嗔前落下。這對青梅竹馬你一言、我一句的鬥嘴,老實說相當契合,然而他確實有很多公事需要與侄子商討,他若送她回桃園,他一個人恐怕會忙翻掉。

  「聽到了吧!你去忙你的,我自個回去。」朝被點名的大忙人得意的挑下眉,水藍向其他兩人點頭致意,「我先走嘍。」轉身便往門口走。

  怎料邵霖天長臂一伸就環拙住她的腰。「我送你到醫院門口。」

  「厚,你是怕我半路搗毀你們醫院啊!」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邵霖天!」

  「安靜點,這裡是醫院。」

  看著邵霖天不由分說的將水藍帶離開,從剛剛即未發一語的曾璋鈴眉有愁結的低語,「學長似乎相當關心水藍小姐,不知情的人見了大概會認為他們是一對。」

  他們究竟是不是一對戀人?她還有機會贏得學長的心嗎?

  邵俊翔有同感。侄子對水藍的擔心的確顯而易見,為了弄清楚他是否該再撮合侄子和曾璋鈴,他有必要問清情況。

  於是當邵霖天送走水藍,到院長室準備和他討論公事的,他開始刺探內幕。

  「阿霖,我記得你說過當初會當醫師是受一名跟貓打架的女孩影響,所以當了醫師,以後若遇到相同情形,你就能正確而有效的替對方做傷口處理是吧?」

  「是啊。小叔怎麼突然提這個?」由醫學研討報告中抬起頭,他唇角有抹懷念的笑。

  「那個跟貓打架的女孩是水藍對嗎?」邵俊翔未答反問。

  「賓果。」他拉深唇際笑痕,猜想小叔是見到水藍踹那名跛腳色狼的粗率行徑而聯想到答案。未注意小叔若有所思的眼光,他忽然想到的指向左額頭,「小叔,你排個時間幫我做去疤的小手術。」小叔轉攻胸腔科醫術前正是個整形醫師。

  邵俊翔微詫。「你不是當那道疤是隱形的,怎麼突然想動它?」

  「避免有個傻丫頭繼續因為這道疤而心存內疚。」

  傻丫頭?難道是——

  「你是指水藍?」

  俊眸裡流露出心疼。「當年我會摔傷其實跟水藍有一點關係,直到昨天我才知道這道疤會勾起她的歉疚,把它除去後,她就無需背負那股壓力了。」

  定定的看著他,邵俊翔篤定的開口,「阿霖,你到底愛水藍多久了?」

  ※ ※ ※

  詭異。

  她住了二十幾年的老家、睡了二十幾年的臥房,為何去一趟台北回來後竟弔詭得感覺有絲陌生,夜已深卻毫無睡意,想的儘是這幾日時常縈繞她鼻息間那股陽剛又舒爽的氣息、儘是擁有這股氣息的溫暖懷抱。

  問題是那好聞氣息與溫暖懷抱全是邵霖天的,這豈不是代表她在想他!

  夫,她怎麼可能會想念她的天敵,然而她的腦海裡偏無比清晰的浮現那再熟悉不過的倜儻俊顏,心臟像被抓包似的跳快半拍。

  沒道理呀,她為何會想他……

  「姐在想什麼?」

  「除了那個臭阿霖還有誰。」為啥他的身影在她腦裡盤旋下去?

  「天啊!姐在想阿霖哥?」

  震耳的驚呼聲驟然拋向她,靠坐床上,望向窗外的水藍猛地調轉視線,赫然瞧見妹妹不知何時進她房間,正一臉興奮的跳上她的床鋪,滿臉雀躍的挽著她。

  「姐,你跟阿霖哥這幾天的朝夕相處終於擦出愛的火花了?」她眨巴著圓眼,像個挖到世紀大獨家的八卦記者。

  「你胡說什麼。」她忍不住輕敲妹妹額頭。她何時跟邵霖天朝夕相處,還擦出愛的火花哩。

  「我哪有胡說,是你自己說在想阿霖哥,如果不是喜歡他,怎會想他想得那麼入神,連我敲好幾下房門都沒反應。」老姐真不老實,都已經說溜嘴還要恰。

  水藍心頭怦然震盪。她喜歡邵霖天?因為喜歡他,所以當他攬她、吻她時,她絲毫無噁心嫌惡的感覺?因為喜歡他,所以失眠時自動賴入他懷裡,汲取他令人安心的氣息陪伴她入眠?因為喜歡他,所以回桃園後才會想的念的全是他?

  「你……別亂講,我從小就討厭他。」微慌的揪住胸前薄被,她心緒紊亂的辯白。她從小就把優秀的他當仇敵,哪可能喜歡他?

  「依據學校老師教授的心理學,人們潛意識的心思與表現在外的行為有時是相反的,亦即姐從小就討厭阿霖哥的這層意識,事實上,真實的感覺為從小就喜歡他。」水芸學以致用的當起心理專家。

  「小芸!」水藍窘迫低喊,無暇深思臉上奇異的熱燙意味著什麼,直覺認為她自小就喜歡邵霖天這種事是天方夜譚。

  水芸縮了下脖子,皺眉瞅她。「姐真的不喜歡阿霖哥?他很好耶。」

  「他哪裡好?」只會氣她而已。

  「他若不好,幹麼聽見你要當情婦便自告奮勇當包養金主,以免你被某個壞男人欺負;他若不好,又怎麼會在你回來前打電話告訴奶奶,這兩天他工作忙,擔心你無聊,因此讓你回來住兩天,免得奶奶以為你被退貨,又要數落你一頓。」白天奶奶接電話時她就在旁邊,阿霖哥對姐姐的貼心,真的沒得挑剔。

  水藍頓時無話可說,白天他堅持送她到醫院門口,就是為了要打電話給奶奶,預告她會回桃園。

  「這樣你回去,奶奶就不會念你了。」結束通話時他淺笑的這麼表示。

  當時她心裡亂感動的,但仍然頂撞他一句「多管閒事」,誰教他之後又將她當是三歲小孩叮囑,沒他在身邊凡事要小心點,別再貿然搭電梯,有事就打電話給他,猶如她真有多不良,無時無刻會闖禍似的。

  即使因為他的知會電話,奶奶的確未叨念她,可是妹妹如何確定他會要她當情婦是因為他人好,怕她被某個壞男人欺負,而非閒來無事找個情婦當消遺?

  「姐。」水芸忽喊。

  「什麼?」她由沉思中抬頭。這妮子又要說什麼胳膊往外彎的話。

  「言不由衷實在不是個好習慣。」

  「我言不由衷?」水眸倏瞇的勾過她的脖子,「死小芸,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否則老姐就扭斷你的小脖子。」

  水芸呵呵輕笑,頸上的力道沒半分壓迫感,知道有暴力女封號的姐姐只是在開她玩笑,她索性將頭彎枕她肩頭道:「你對奶奶不就是這樣?明明很關心她的身體,鈣片、雞精、養生麥粉等補品買一堆,卻要我拿去孝敬她。」

  姐姐大概不知道,自己雖依她的囑咐未透露那是她買的,但她相信精明的奶奶絕對知道。就像今天奶奶得知姐要回來,特地去買好幾樣她愛吃的菜,卻說那是放在冰箱太久的菜,再不煮會壞掉。這對祖孫的口是心非裡皆為難斷的血緣親情。

  「我是怕我們家的老佛爺以為我想毒死她,OK?」或許跟奶奶吵嘴吵習慣了,也或許她的個性即是如此,不習慣直接對人表露關心。

  「那阿霖哥呢?依姐的個性,倘若真打從心底討厭他,你嫌惡、退避三舍都來不及,哪有可能答應當他的情婦,還隨他到台北,更和他同處一個屋簷下?」

  沒錯,假使極端厭惡一個人,見到他恐怕就會「倒彈」,閃得遠遠的,更遑論與他有任何瓜葛。

  一時半刻厘不清紊亂心緒,她有些煩躁的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水芸坐直身子,恍如她才是老大似的拍姐姐的肩膀。「誠實的傾聽自己心裡的聲音,若對阿霖哥有意,趕快把他,別讓人捷足先登了。」她可是舉雙手雙腳贊成阿霖哥當她的姐夫啦。

  水藍錯愕。小芸要她把邵霖天?!

  「我要睡了。」

  「耶?」她愣看著妹妹逕自倒向她旁邊的床位。

  「好久沒跟姐一起睡,有點懷念。」這正是她這麼晚還跑來找姐姐的原因,「謝謝你送我的針織外套,我好喜歡。晚安。」

  見她一臉愛困的扯過被角,水藍除了回道晚安,外加替她拉妥被子,什麼隻字片語也未再同她追究。

  坐回窗邊,將視線望向窗外,她像妹妹進房前那樣把焦距定在對面那一片漆黑的房間,眉頭幾乎擰成麻花。

  小芸要她誠實的傾聽自己心裡的聲音?那麼她此刻心底最清楚的一道聲音,就是她好想扁那個遠在台北的臭阿霖。該是窩進被窩好夢正甜的時候,為何她卻得心煩意亂的想著他?

  當連著兩夜因為思及邵霖天,心裡便糾結成團而輾轉難眠,水藍決定維持她就是討厭他的初衷,暫時將他纏人的影像拋諸腦後。

  管他小芸說的什麼討厭即是喜歡的深奧心理學,她可從未想過要喜歡她的死對頭,這趟回來也不是要浪費時間想這種讓人腦筋打結的男女問題,她要積極思索的是她的工作興趣。

  此時,暖陽薄薄輕灑,她坐在最愛的老玉蘭樹上,隨心所欲的畫設計稿。

  她不知道什麼樣的設計表現才叫專業,只知自己下筆畫得很愉快,勾勒出的圖案與款式,很順自己的眼。

  愈設計,她愈能肯定自己對服裝設計有不小的興趣,可就不曉得她的設計構圖能否入他人的眼。

  「明天回台北再拿給汪老闆看看好了。」喃喃低語著,她停下最後一筆勾挑線條,又完成一張帶點騎士味道的短版外套設計。

  仰首活動一下僵硬的脖子,冷不防的,一道頤長身影映入眼簾,她心漏跳一拍的呆愣住。她在作夢嗎?為何竟看見邵霖天的人影?

  她連眨數下,眼際的影像非但未消失,反而逐漸放大,逐漸清晰……

  「老天,真的是你!」當他含笑將她由樹上提抱下來,水藍如夢初醒的低呼。

  「想我嗎?」低醇磁性的嗓音隨著他輕撫她頰畔的溫厚大掌蕩入她耳裡。

  芳心宛如觸電般輕悸,水藍雙眸移不開他恍若具有魔力的深瞳,一句令她驚訝的「好想」差點衝口而出,幸好她及時改口過來,「你專程蹺班回來讓我踹啊。」

  「你的脾氣還是一樣壞,不過,我仍然想吻你。」

  話落,沒讓她有時間驚呼抗議,薄唇疊上她微啟的小嘴,深深的吻住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8:28

  第八章

  唇舌溫柔又執拗的吮吻她檀口裡的柔嫩,邵霖天眷戀的索討這兩天對她的相思補償。

  阿霖,你到底愛水藍多久了?

  兩天前若非小叔一句當頭棒喝驚醒他對水藍早己深埋心底的情愫,他不知要等到何時方能看清自己的心。

  他愛她多久了?或許從驚見她和貓咪打架開始;或許是她爬樹翻進他房裡偷走他的課本那時展開;也或許是找著跌落洞穴裡,分明害怕卻堅強的半滴淚也沒流的她那時滋生情苗;更或許在更早更早之前,當水奶奶請他牽剛念小一的她上學,她倔強又不甘的將小手塞進他手心裡那刻,他便萌生呵護她一輩子的心念。

  無論如何,他愛的就是她。

  這兩天醫院忙,他走下開,好不容易抽出空檔,只想趕來見她,只想盡情吻她,以慰相思之苦……

  水藍情難自禁。她該咬他,該推開他,可她偏情難自禁的合上眼,小手顫然的揪著他背後衣服,心悸虛軟的承受他放肆的親暱,生澀的回應他。

  彷彿一世紀那麼久,他才停下對她欲罷不能的擁吻。

  「你、你是什麼意思?」軟倚他胸前嬌喘迭連,她的心震盪不已,只因於剛才的唇舌交纏中,她接連兩天因他而起的混亂心緒突然變得無比清明——她喜歡他!

  她討厭他多久,就喜歡了他多久。

  而他呢?為什麼吻她?

  「我專程回來接你回台北,跟你要個吻當獎賞應該不為過。」摟著她平緩勃發的慾望,邵霖天嘎啞低道。他愛她,但為避免她認為自己在尋她開心而翻臉找他單挑,他不打算唐突向她告白,等兩人再相處一段日子,她更依賴他、更習慣他的陪伴,再對她坦訴情哀。

  「什麼話!我又沒叫你來接我。」小臉含嗔帶怒的瞪他。她喜歡他,他卻將她當慰勞的禮物親,存心讓她難堪嗎?還好他父母和奶奶有事相偕出去,小芸去上課,否則他們若瞧見剛才那一幕,說不定當她勾引他。

  「老天,你讓我又想吻你了。」

  她殘帶激情痕跡的迷濛秋瞳、紼紅的瑰頰、教他吻得微腫的嫣唇,在在令他心弦悸蕩,想起她青澀誘人的回應,努力壓抑的渴望又蠢蠢欲動。

  「你別亂來,我會踹人。」一顆心不爭氣的怦跳,水藍困窘的拉下他撫上她紅唇的大手,終於有力氣挪離他的懷抱。縱使她下車喜歡上他,可也不代表他能一而再的對她討「獎賞」。

  那倒是,再亂來,他怕他要的不僅是吻而已。

  暫時移開凝注她的視線,邵霖天深呼吸強壓下為她暗潮洶湧的情慾,忽然瞥見四散玉蘭樹下的白紙,他彎身撿起腳旁的一張。「這是什麼?」

  「沒什麼啦!」她慌張的搶走他手裡的設計稿,趕緊撿拾四散的紙張。都是他,突然出現又突然吻她,讓她壓根未注意設計紙早由樹上掉下來,散落得亂七八糟。「這些設計圖是你畫的?」

  咦,他怎麼知道這些全是設計……

  「啊!別看,還我——」

  轉頭瞟見他手裡拿著兩張服裝設計圖,煞有其事的盯著看,水藍嚷喊的要搶回來,未料他突然舉高手,她不但沒搶到,反而撞入他懷裡。

  「畫得很好,何必怕我看。」順勢環住她的腰,邵霖天在她開口前落話。

  水藍一怔。「你說我畫得很好?」

  「雖然我不懂服裝設計,但你的設計讓人感覺極具質感與格調。」

  「你該不是講反話,嘲諷我畫得一點質感與格調也沒有吧?」拿回圖稿,她多心的臆測。

  他輕托起她低垂的螓首,嚴肅的望進她猜疑的眸底。「我再認真不過了,別又曲解我的真心話。告訴我,你什麼時候開始接觸服裝設計?你說要回來想清楚自己的工作興趣,就是和它有關?」

  敵不過他眼裡的執拗真誠,她放棄堅持的點頭,將她在台北陰錯陽差對人家服飾店裡的衣服做了評論,店老闆把她當成服裝設計師,希望她到她店裡為顧客設計服飾的經過全告訴他。

  「恭喜你遇到一眼就看出你潛在能力的伯樂。」

  「別挖苦我,我對服裝設計一竅不通。」

  「傻瓜,即使未曾接觸,你憑本能即信手拈來這些設計稿不是嗎?」他點點她手中的設計圖,「這就是所謂的天賦,我相信那位老闆一定也是服設界的達人,聽見你對服飾偶發的評論,便敏銳的察覺出你有這方面的才能。」

  「那位老闆是說過她學過服裝設計,可是——」水藍存疑的低下頭,「我畫的設計圖真能登大雅之堂嗎?」

  邵霖天明了她的顧慮,她雖倔強又要強,卻非自負的驕傲,不是別人一捧便得意忘形的人,驟然間被人視為千里馬,她難免會質疑。

  「先別理這個,坦白說,你對服裝設計有興趣嗎?」愛憐的輕撫她及肩秀髮,他柔聲詢問。

  「嗯!」沒有像刺蝟回嗆他,她像被催眠般順著他的話答。

  性感唇畔勾揚出會心弧度。「既然有興趣,我帶你去找我阿姨,她恰巧是個服裝設計師,你的作品若能得到她的認同,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設計衣服了。進去拿你的皮包,我們馬上回台北。」

  「現在?等等,讓我考慮一下——」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有時考慮太多反而容易裹足不前。」

  「但是——」

  「放輕鬆,一切有我在。」

  一句沉穩徐柔的保證,讓水藍胸中的躊躇不安霎時全平緩下來。是啊,有他在,就算她的設計圖很可笑,他阿姨應該也不會批評得太難聽。就隨他回台北吧,至於她喜歡上他的問題該如何解決,她找時間再研究。

  ※ ※ ※

  台北傾心服飾店

  水藍萬萬料想不到,邵霖天的阿姨竟那麼湊巧正是邀她嘗試服裝設計的服飾店老闆。

  「汪老闆真的是阿霖的阿姨?」當他對著汪富美熱絡的喊阿姨,她吃驚的問句跟著拋落。

  「如假包換,前年我才和先生由日本回台定居。沒想到你和阿霖認識。」汪富美意外又欣喜許久不見的外孫來訪,更驚訝前些天相遇的女孩會與他連袂到來。她沒忽略外孫始終牢牢握住對方的手,這兩個孩子的關係是?

  「水藍是我的女朋友。」邵霖天猶如洞悉她的心思般接腔。弄懂阿姨即是發掘心上人服裝設計潛力的伯樂,直在心底歎呼緣分的妙不可言。

  聽見他的介紹,水藍總算記得抽開被他牽握的手,轉眼瞠視他。「胡說八道,誰是你女朋友。」

  不是?他促狹改口,「阿姨,我說錯了,她是我未來的老婆。」

  「你!」芳心咚的一跳,胸中卻有惱怒的火苗竄動。他曉不曉得她喜歡他呀,怎麼能一會說她是女友,一會又說她是未來老婆戲弄她,「你討打!」

  嬌喝著,修長玉腿如秋風掃落葉夾帶凌厲氣勢向他肩頭橫掃而去。

  邵霖天敏捷的躍開閃過攻擊,可惜置物櫃上的花瓶遭波及,被她的腳跟掃中墜地,砰的應聲破裂,嬌艷的香水百合凌亂的垂散一地。

  汪富美看傻了眼,前半刻她才驚喜登對的小倆口是一對,豈料轉眼間就見水藍身手俐落的朝外孫開打。現在是什麼情形?

  「唉,你還是老樣子。」邵霖天莞爾低歎,眸底映著寵溺。他的未來老婆個性依舊衝動,大姐頭的行事作風絲毫末改。

  望著地上的一片狼借,水藍尷尬的咬唇呆站原地。她又闖禍了,在人家的地盤公然開扁店老闆的外孫,汪老闆八成也把她歸類為不良少女了吧?

  「對不起,打擾了。」垂首致歉,她直想逃開,不想留下來丟人現眼。

  「水藍——」邵霖天一個箭步上前攬回轉身就跑的她,「阿姨不會笑你也不會怪你,別急著離開,你要拿設計稿給她看不是嗎?」

  「沒有!我要回家。」心裡有點酸,為何她總在他親人跟前出亂子,她沒必要在意的,無奈她喜歡他,無法不介意他親人對她的看法。

  討厭,為何喜歡上一個人心情會變得這樣敏感,天知道她也不過是他包養的情婦,她的自作多情到底算什麼?

  「阿姨。」不好當著阿姨的面對佳人來個綿長深吻平撫她彆扭的情緒,邵霖天只得向她求救。

  汪富美會意的出聲緩頰,「水藍,阿霖沒騙你,我沒笑你也沒怪你的意思。」

  她看得出外孫很寶貝水藍,猜想兩人正在交往,只是女方面皮薄,不好意思公開兩人的關係,反應才會激動些。

  「真的嗎?」停下在邵霖天懷裡的掙動,水藍硬著頭皮望向她。

  「雖然你突然展露身手嚇了我一跳,不過你的攻勢很漂亮。」

  呃……這是褒還是貶?有點無措,她烏黑眸子轉瞪向讓她沒多想便「展露」身手的罪魁禍首,無言的控訴都是他害的。

  「你不覺得我閃避得也很漂亮?」笑揉她的髮,他俏皮的朝她眨眼睛。

  「你還敢說。」她嬌怨的低啐,才不承認他的確跳閃得相當帥氣。沒道理的是,他哪來那麼矯健的反射神經?

  汪富美溫文噙笑的定近甜蜜拌嘴的兩人。「水藍,以後你就跟著阿霖喊我阿姨就行了,阿霖說你畫了設計稿,能讓我看看嗎?」

  她略感猶豫。自己的設計稿真不會貽笑大方?

  躊躇間背脊傳來輕徐的拍撫,她抬起頭,迎上一雙帶著溫柔鼓舞的深邃魅眸,遲疑不定的心忽踏實下來。咬咬牙,她將兜拽懷中的紙袋遞給汪富美。橫豎皆要請她審看作品,倘若入不了眼前這位服裝設計師的眼,她也好及早打消設計衣服的念頭。

  汪富美打開紙袋,審視設計稿後不禁發出驚歎,「真教人驚艷,你果然具有設計服飾的潛力與天賦。」

  霍然入耳的喟贊令她傻怔住,小心翼翼的問:「阿姨的意思是?」

  「你的設計風格獨具,大膽與細膩揮灑得宜,無論簡約或繁複的設計都令人眼睛一亮。你有得天獨厚的設計能力,天生該吃這行飯啦。」汪富美揚揚手中七、八張設計稿,以專業人士的眼光給予評論。這孩子的設計能力比她想像的卓越。

  連串的稱讚令水藍恍如置身夢中,沒有真實感。她瞅向那對能安撫她的黑眸,怯怯的問:「阿姨說的是我?」

  邵霖天好笑的輕捏她的臉。「就是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嗯?」

  「也就是我可以在服裝設計這份工作上放手一搏?」

  「只要你願意,我相信阿姨很樂意從旁協助你。」

  看向滿臉慈藹笑意的汪富美,片刻,她打定主意說道:「我決定在阿姨這裡工作,學習更多有關服裝設計方面的技能,可以吧?」

  「這還用問?前兩天我就希望網羅你這位人才了。只是——」汪富美翻動手上設計稿,臉有困惑,「借阿姨問一下,你在哪兒畫的設計稿,怎麼每張都沾有灰塵印子。」

  語畢,只見水藍漲紅俏臉,邵霖天愉悅的逸出笑聲,而後美人再次抬腳朝朗笑的帥哥掃去——啪啦!櫃檯上的小檯燈繼花瓶之後,可憐的步入粉身碎骨的行列。

  「抱歉阿姨,我等會買新的賠你。」摟著發現自己又闖禍而煞住攻勢的美人,他笑著向發怔的阿姨賠不是。回家他得好好叮嚀懷裡的人兒,下回別在阿姨店裡上演全武行,免得嚇壞她。

  「沒關係,你們小倆口高興就好。」未見怒意,汪富美僅是納悶。難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熱鬧的打情罵俏的?

  因為理虧,水藍沒開口更正她視他們為小倆口的誤會,窘紅雙頰的暗自發誓,而後絕不讓臭阿霖和她一起來這裡,否則難保她不會一不小心搗毀他阿姨的店。

  ※ ※ ※

  有自己的阿姨陪在水藍身邊,邵霖天很安心的回醫院,就算那個常有驚人之舉的小女人再出任何狀況,起碼阿姨能在第一時間通知他。

  他沒告訴阿姨水藍現在是他的情婦,但他趁佳人欣賞阿姨的設計作品時偷偷跟她咬耳朵——水藍確實是他未來的老婆,只是她對感情向來低調,請阿姨別拿這事調侃她,也暫時別跟他爸媽提這事,以防佳人不高興和他翻臉。

  沒辦法,他尚在等向心上人告白的最適當時機,不想任何風吹草動嚇跑她,只得暫且請阿姨替他保守秘密。

  腳步輕快的走往副院長室,他看見舉手欲敲他辦公室門的曾璋鈴。

  「找我有事?」他爽朗的揚聲問道,邁步走向她。

  她微訝的轉向他。「我以為學長在辦公室裡。」

  「有事出去,剛回來。」淡淡回答,他再次低問:「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語氣裡有不易察覺的埋怨。

  「想請我喝下午茶?可惜我現在沒空。」似假還真的惋惜,他拿鑰匙開門。

  「如果我想請學長跟我交往呢?」

  她陡然擲落的字句讓他停住開門的動作回身看她,俊臉上未見驚訝與喜悅,他沉靜回問:「你來就是想問我這個問題?」

  「我對學長很有好感,考慮許久,決定主動跟你告白。你能答應跟我交往嗎?」暗做深呼吸,曾璋鈴豁出去的表白心意。她一直被動的希冀學長會追求她,然而見過他對鄰家妹妹的呵護,令她驚覺他的心似乎不在自己身上,這兩天她思索許久,決定挑明,為自己的愛慕爭取一絲曙光。

  邵霖天忍不住低低歎息。事實上學妹對他的好感與無意問流露的仰慕,他瞭然於胸,然他心裡的春水丁點也未被她吹縐,於是他像對待其他仰慕他的護士那樣,一視同仁的置身事外。而這也是他沒找她,反而請小叔安排時間為他做除疤手術的原因,他不想欠她人情,不願日後她以此為借口要他以感情相還。未料她仍看不透,非要他做出回應,唉。

  「很抱歉,我始終當你是學妹、普通朋友。」不是他無情,他的多情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給了個倔悍丫頭。

  曾璋鈴心底一冷。「半點都沒有成為情人的可能?」

  「沒有。」多麼殘忍而斬釘截鐵的語氣呵。「因為水藍的緣故?」

  凝肅的俊顏因提及心上人瞬間柔緩下來。「即使沒有她,我們也只會是學長與學妹的關係,否則我早追你當女朋友了。」

  換句話說就是她完全吸引不了他?「如果我像水藍那樣凶悍,具有將醫院搞得一團亂的破壞力暱?」

  腦裡浮現那個動不動就想以武力解決問題的不良小女人,邵霖天嘴角揚起無奈又寵愛的笑紋。「還是很抱歉,你不是她。」

  望著眼前格外溫柔迷人,卻不屬於她的俊逸臉龐,曾璋鈴不由得嫉妒起水藍,她自信自己的美貌並不輸她,為何贏得學長青睞的偏是她?

  「學長果然夠殘忍。」悵然的嗔怨,她掉頭就走。

  「璋鈴,你……沒事吧。」邵霖天有些擔心的喊住她。

  「有事學長就會答應跟我交往?」挑眉斜睇他,話裡有試探的味道。

  「倘若你認為我是那麼濫情虛偽的話。」

  她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那就沒事,我回去工作了。」被拒絕得這麼徹底,她不知還能說什麼為自己扳回一城,只有回去工作療情傷。

  邵霖天沒再開口喊她,他相信將事情談開,學妹就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有朝一日等真正屬於她的感情降臨,她也才能敞開心胸接納。

  直到旋身進辦公室,他都未發現迴廊轉角處有抹暗藏的鬼祟人影,將他與曾璋鈴的對話,全聽入耳裡……

  ※ ※ ※

  不經意間想起有件事忘記答覆余舜彥,原欲由服飾店回邵霖天住處的水藍,臨時拐到「暢懷PUB」。

  「水藍大姐,你、你又來啦。」小林看見她,笑得有點牽強,這位有砸店不良前科的大姐不會又來搞破壞吧?

  「放心,今天我一個杯子都不會砸。」讀出他戒懼神情下的心思,水藍說出保證話語安他的心,「我找余學長,他人呢?」吧檯沒有他的人影。

  「彥哥在休息室跟朋友講電話,店裡再半小時才營業。」他比比店裡右後方的隔問。「你忙,我自己過去找他。」

  忽然記起一件事,小林本想喊住她,但想想還是作罷。「那件事」彥哥應該會親自跟水藍大姐提,而且如果由他來說,大姐如果覺得面子掛不住,到時搞不好再次搞得店裡雞飛狗跳,那可就糟了。

  此時,水藍已敲門進入余舜彥的休息室,他恰好結束與朋友的通話。

  「我正打算這一、兩天跟你聯絡呢。」他笑著招呼她坐入沙發。

  「我該付多少賠償費,學長坦白講沒關係。」這雖非她今天來的主要原因,但前幾日她造成酒吧裡的損失是事實。

  「六萬。不過這筆錢邵霖天已經付了。」

  騙人的吧,她一個晚上就砸掉六萬!更重要的是——

  「阿霖什麼時候付這筆錢的?」怎麼她沒聽他提起過?

  余舜彥由皮夾裡取出支票給她看。「昨天我讓小林去請款的。」他並不是死要錢,但這年頭賺錢不容易,邵霖天既然慷慨允諾代付這筆錢,他也就大方收下。

  支票上的付款人確實為邵霖天,她猜他或許打算月底再跟她總結帳。算了,反正扣來扣去都是他的錢,他有沒有跟她提好像也無所謂。

  「我不是告訴過你這筆損失費邵霖天會付,你實在不必特地跑這一趟。」

  水藍將支票還他,略微遲疑後道:「其實我是專程來回覆學長前幾天托我問阿霖,他喜不喜歡男人的問題。」

  「哦?答案如何?」藏住眼底玩味的笑意,他明知故問。

  「他……學長很愛他嗎?」她為難反問,形容不出心裡五味雜陳的感受。今天才知道,率性如她也無法無動於衷的面對情敵對自己心上人的感情,縱使這個情敵是男的。

  「你會盡全力撮合我跟你的青梅竹馬吧。」余舜彥丟了枚與「愛」具同等威力的炸彈給她。

  背脊顫動,她說不出違心之論。「對不起,我……沒辦法。」

  狹長的眼裡因她那句耐人尋味的「沒辦法」,添入更多興味。「為什麼?」

  「因為、因為那天我告訴他學長叫我問他喜不喜歡男人,他很生氣。他雖尊重同性戀者,可是他喜歡的是女人。」

  「這簡單,你可以在他面前推銷我,鼓勵他嘗試談場刻骨銘心的同性戀。」

  「別逼我,學長。」她由沙發跳站起來,一古腦的道:「我沒那麼大的度量,在知道自己愛上他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替他介紹情人。」

  余舜彥咧嘴而笑。「親愛的學妹,你終於察覺出自己對邵霖天的情感了。」

  聞言,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對邵霖天的愛意而手足無措的水藍,愕愣的看向他。學長說「察覺出」,莫非他早看出她這份直到今早才猛然頓悟的遲鈍感情!讀出她眼底的驚詫,他走到她跟前,像個大哥哥一樣拍她的頭。「你可是在大學時就挺身護衛我的善良學妹,我怎麼可能搶你的意中人。」

  搖頭,她的腦子有點亂,不懂這急轉直下的情況。他捺著性子再做解釋。「你差點把我的店砸了那晚,我直覺你對你的臭阿霖並不如自己所說,僅只是倒楣的青梅竹馬這麼簡單,你其實喜歡他,只是尚未開竅而已。於是我故意要你問他喜不喜歡男人,無非是想刺激你正視潛藏你心底的情感。你是在那晚對這段感情有所開竅的嗎?」

  「算是開竅的前奏,我是在學長要我試探阿霖的意思那晚,開始聯想到他可能有女友而感覺心裡不舒服。」她靦腆坦白,既已洩露她的心有所屬,此時已母需再多做掩飾。

  「這麼說我算有點小功勞,到時有資格跟你討份媒人禮嘍。」

  水藍笑不出來。「你學妹我可是可憐的單戀耶,你還有心情挖苦我。」

  「可憐的單戀?」

  「阿霖又不喜歡我。」好沮喪哦。

  「拜託。」他翻白眼給她看,「那天他來帶你的情形我不是轉述給你聽過了,他對你的那股疼寵勁,根本是喜歡你喜歡到骨子裡去了。」

  「哪是啊,他要是喜歡我,怎會半次都沒跟我表白過?他從頭到尾就只會欺負我。」今天他不就又拿她尋開心,在他阿姨面前說她是他女友,未來老婆,害她氣不過的對他開打,形象全毀。這叫他喜歡她喜歡到骨子裡去?屁啦。

  「以你的個性,隨隨便便跟你表白,只怕會挨你拳頭吧!」余舜彥直接想到邵霖天未向她坦訴情意的原因。

  好像對哩,從求學時代起,她是賞了不少打她主意的追求者拳頭。可是——

  「他壓根不怕我的拳頭,每次被反制住的人都是我耶。」

  「你這麼說也對,那天你發酒瘋向他扔杯子,他丁點懼意也沒有,閃得漂亮極了。不過這無所謂,他沒表白,由你說喜歡他也一樣。」

  水藍俏臉驟紅。「學長想讓我被他笑掉大牙?」她才不要。

  他忽然一本正經的看著她。「水藍,假使你真愛邵霖天,要好好把握住他,以他優秀的條件,喜歡他的人想必不少。」

  她立即想到曾璋鈴。「的確,他的醫院裡就有個跟他感情不錯的學妹。」

  「還有他教授的女兒。」

  大眼裡漲滿困惑。「什麼教授的女兒?」

  「小林昨天去向邵霖天請領賠償費時,他正和他一位教授通視訊電話,小林親耳聽見對方希望把女兒嫁給他。邵霖天雖搖頭笑而未答,他教授仍然要他再做考慮。」

  這即是小林之前想說而未說的「那件事」。余舜彥很肯定邵霖天是喜歡水藍的,但告訴她這事,也許能鼓動她向他告白的勇氣。

  水藍心頭一緊。已經有人等著嫁給阿霖當他的新娘了?

  「若不是邵霖天無意談同性戀,說實話,你的情敵很可能多我一個。」再給她一枚冷箭,增加她的壓力好了。

  「學長!」她無措低喊。她已經方寸大亂,學長還要捉弄她。

  「仍然拿不定直接告白的主意?」再次像大哥哥般拍她的頭,他有點好笑凶悍起來像古惑女的她,遇上感情卻變得這樣忸怩退怯。

  「我不想被笑嘛。」不曉得是不是從小就被奶奶嫌念不良得可以,她著實沒有邵霖天會中意她的自信。

  「那就用迂迴的方法——色誘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8:58

  第九章

  色誘叫做迂迴的方法?直到沭浴完的此刻,水藍腦裡仍滾著懷疑問號。

  「如果他喜歡的是別人,面對你的誘惑就該無動於哀,何況你們兩家人交情匪淺,他更視你奶奶為自己的祖母,若非真心喜歡你、有負責的打算,想必也不會被你所誘。反之,若你的色誘對他起了作用,就代表你在他心裡有一定的份量。你犧牲一點色相便能探知他的心意,這個方法值得一試。」

  學長是這麼說的,她覺得有道理,可又感覺有點不對勁,感覺自己好像正栽進什麼陷阱裡。呸,學長好心幫她、為她出主意,哪來的陷阱?

  余舜彥確實是好心幫她,只不過他打的主意是讓她的色誘勾起邵霖天一發不可收拾的慾火,等兩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能安心的接受與邵霖天是一對的事實。

  而儘管心裡有疑問,水藍終究還是決定聽從學長的意見,以色誘試探邵霖天對她是否有意,回家前還特地去買了件睡衣。

  算是保守的款式,七分袖,淺藍色絲質的裙擺直至腳踝處,前襟為扎綁蝴蝶結的緞帶設計。然對於平時總以舒適家居服充當睡衣的她來說,低領與微顯單薄的薄紗設計,讓她彆扭又覺得沒有安全感,硬是在裡頭又加件淡藍色內衣。

  即使如此,她依舊緊張不已。睡衣她是穿了,也準備要進行色誘,問題是,她又沒誘惑過人,下一步要怎麼做?

  打電話給學長,請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教她?

  「頭啦,這樣不就穿幫了。」她搖頭輕啐自己,連做幾個深呼吸,再拍拍微微泛紅的雙頰,鎮定緊張的心情,舉步走出客房。

  她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誰要她怕被訕笑,提不起勇氣向阿霖告白,只得以學長建議的迂迴方法,先試探他對她有無情意再做打算。

  輕俏的腳步於書房前停下,她去洗澡前他正進書房裡忙,此時門縫裡透出的光亮表示他仍在裡頭。

  大大吐納一口氣,她舉手敲門。

  「請進。」磁性的低應由書房裡傳來。

  水藍的心跳快半拍,差點打消色誘的念頭轉身落跑。幸虧體內要強的因子適時冒出頭,讓她強迫自己挺直脊樑,一鼓作氣開門而入。

  「是不是又睡不著,想借……噫?」邵霖天未完的問話全隨著抬頭望向她的剎那,轉為一聲訝然低呼,眼前美人一襲清新大方的淺藍睡衣,讓平時總做褲裝打扮的她多了難得一見的文靜婉約,令人驚艷。

  「幹麼,不認得我。」他直勾勾的視線令她困窘得直絞雙手。他是以為她是某個進錯房子跑錯房間的路人甲嗎?做啥這樣瞅著她。

  「是差點認不出來,你的睡衣很漂亮。」俊笑回答,眸光依然鎖在她臉上。

  柳眉隱隱挑動,水藍忘記侷促,忘記要搔首弄姿,踩著不滿的步伐走向隨性席地而坐,研讀原文醫學書籍的他,抬腳踢開小桌子,冷不防跨坐在他大腿上。

  「水藍,你——」他暗抽口氣,沒料到她會突如其來做出如此大膽的動作。不談她身上的幽香蠱惑他的吐息,她低領睡衣裸露出的賽雪肌膚,對他更是一種誘惑,重點是她跨坐他身上的姿勢顯得很曖昧她知道嗎?

  她渾然未察他的心思,小手氣惱的揪過他的衣襟。「你這個臭阿霖到底會不會說話,只有我的睡衣好看,我的人難不成丑到印度洋去?」

  不像話,只贊睡衣未讚她,豈非擺明她沒魅力,她都還沒展開誘惑行動,他這樣藐視人未免欺人太甚,可惡。

  「是,是我說錯話,不僅你的睡衣漂亮,你的人更美如天仙。」邵霖天莞爾的拉下她的手。這平日脂粉末施,總素著一張清麗俏臉的丫頭,幾時也希望別人稱證她的美貌了。

  「沒誠意,你就是認為我即使展開色誘也沒用就對了?」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她?

  「色誘?」他原欲抓抱她坐往旁邊的動作全因這兩字頓住,雙手就那樣擱放她纖腰上,「你在說什麼?你喝酒了嗎?」今晚的她怪怪的。

  「我半滴都沒喝。情婦……唔,情婦應該都會色誘男人,我是你的情婦,當然也要色誘你看看。」這個蹩腳理由還可以吧?

  「敗給你了,誰要你跟別人的情婦比這個的。」

  開什麼玩笑,水藍只是靜坐他腿上已惹得他心猿意馬,直想對她一親芳澤,再讓她這麼胡搞瞎搞誘惑下去,他可沒把握能把持得住自己。

  「水藍——」他蹙眉低啞的喊,想抱她離開他腿上,她卻伸臂勾攬住他的頸子,兩人的距離猝然拉近,她身上好聞的淡雅馨香竄入他鼻問,直教他心弦蕩漾的心湖再泛起一陣騷動。她是存心折騰他嗎?

  「我要試。」帶點賭氣意味的,她就是不放開他,縱使要被判三振出局,她也要試過才甘心。

  「你要怎麼試?」半拿她沒轍半好奇,他只得極力平緩為她逐漸急促的呼吸,看她究竟要如何色誘他。

  難題來了,她哪裡曉得從哪一步開始啊,可若就此打退堂鼓,他大概會笑得在地上打滾。牙一咬,心一橫,她將他推倒在地毯上,兩手撐按他身側,與他面對面的俯視他。

  邵霖天的呼吸一窒,眸色瞬間轉濃,全因她俯趴的姿勢讓呼之欲出的美好渾圓溝壑盡入他眼底。困難的將視線調往她紅霞綴染的芙蓉麗顏,他的嗓音因隱忍情慾而沉降幾許。「別玩了,起來。」

  「誰跟你玩,我很認真,而且我還沒試完。」羞赧的說完話,水藍趁勇氣尚未消失前,心頭小鹿亂撞的俯下頭吻上他的唇瓣。

  「你……」沒想到她會來這招,震撼語句全教她趁隙鑽入他口中的生澀丁香打斷,他始終輕環她腰際的手顫然一緊。

  老天,這丫頭!他明白自己該阻止她,怎奈她笨拙的想勾逗他的唇舌太誘人,他由喉頭發出一聲模糊的低吟,堅實身軀輕輕一個翻轉將她壓覆身下。

  未察覺情勢轉變,雙眸因緊張而閉起的水藍仍卯起勁進行她生嫩的色誘,慌怯的粉舌依著他吻她的記憶,在他嘴裡勾挑撩撥,豈料下一刻反被霸纏吸吮住,她尚來不及弄清發生何事,已被吻得渾身虛軟無力。

  「你試完了沒?」費力的離開她嬌喘迭連的醉人小嘴,邵霖天沙啞低問。她最好已經清楚再色誘下去,危險的是她。

  無奈被吻得迷茫的她只記得自己的色誘尚未成功,因為由她迷濛雙眼映見的他,仍是那麼清醒。

  「還、還沒,我還沒試完。」嬌喘著,發顫的小子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由他棉質套頭白衫的衣擺滑入,摸上他結實的腰腹。

  他暗抽口氣的抓住令他亢奮的放肆小手,聲音緊繃瘩咽。「你在玩火。」

  被他深黑眸底異常燙人的熾熱灼視得心跳加速,她口乾舌燥的回話,「我沒在玩火,只是在色誘。」說著,另一隻小手已不服輸的探進他的衣服裡,開始胡亂的摸索。

  「該死的,你!噢——」她青澀的觸碰對他是種難耐的折磨呀。

  痛苦的低咒一聲,他忍不住俯下唇攫住她的小嘴,只想順應如潮的渴望吻她、碰她……

  水藍完全迷失在他狂熱的索吻裡,腦子一片空白,僅覺身上不斷不斷落下令人無力心悸的灼燙烙印,不斷不斷撫過令人酥軟迷醉的碰觸,好熱、好熱。

  「阿霖……」意亂情迷間,她於嬌軟的呻吟中喃喚著他的名字。

  這聲柔細的輕喚猛然拉住邵霖天險險失控的理智尾巴,讓他猛地止停埋首吮吸柔馥雪胸的動作抬起頭——

  「老天,我在做什麼。」

  眼前幾近半裸的曼抄身子,令他慾望勃發的下腹又是一緊。

  「該死,我得去沖個冷水澡。」沙啞低語,他幾乎費盡全身的力氣才翻離伊人馨柔嬌軀,不敢再看她迷人的胴體半眼,匆匆離開書房,生怕慢個半步,他會不顧一切的要了她。

  當身上壓覆的重量與魔魅的撫觸消失,水藍喘息的睜開眼,一時有些恍惚。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乏力的撐坐起來,忽覺胸前一片奇異的涼冷而低下頭。「呀啊!」她驚呼的環抱裸露的胸前。

  她睡衣前襟的緞帶蝴蝶結怎麼被解開褪落雙臂間,內衣的環扣也被解開,還有睡衣的下擺亦被撩至大腿上。天,這難道是阿霖的傑作?

  沒看見他的人影,她陡地記起迷迷恍恍之際好像聽見他說要去沖冷水澡……

  噢,她的衣服真的是他脫的,那令人臉紅心跳的撫觸也是他製造的!

  天啦,這樣的色誘結果到底算不算成功?他到底喜不喜歡她?

  可惜她此刻無暇細究,只要思及方纔的親密纏綿,她便感覺好難為情,只想盡快換下身上這件曖昧彆扭的睡衣,鴕鳥的將自己埋進被窩裡,啥都不管的睡覺。

  ※ ※ ※

  好不容易,邵霖天終於退去滿腔沸騰的慾火。到今天為止,也只有水藍能逼得他必須於夜涼如水的秋夜裡沖冷水澆熄她所引發的愛火。

  無奈低歎的由浴室走進房裡,床鋪上蒙住頭的人形隆起讓他俊眉蹙凝。那個十分鐘前才讓他在情慾中受盡痛苦煎熬的小魔女,猶想繼續她心血來潮的色誘?

  她最好不要,否則他踩不住煞車的後果,得由她自行負責。

  大跨步走向床鋪,他伸手掀開絲被,想低喝她別鬧了的薄責語句,全於瞧見枕中酣甜睡顏的霎時愕然卡在喉間。她睡著了?

  略微彎身俯近她,她輕淺勻和的吐息證實他的猜測,發現她換下了那件險些教他褪盡的薄紗睡衣,穿上她就寢時慣穿的休閒衣褲。

  輕歎的落坐床沿,他輕輕撥開水藍散落頰邊的髮絲,嘴角淺揚著縱容的紋路。

  稍早前莫名其妙想試試別人的情婦可能會有的色誘伎倆,攪和得他慾火焚身後,她卻能在片刻後又「借」用他的床,蒙頭睡得不省人事,也許他該去剖開她的小腦袋,看看她的神經排列是如何的異於常人。

  想想,她確實滿不良的,色誘這等危險的行徑豈能隨便嘗試,她到底思忖過自己無法全身而退的結果沒有?而之前他若要了她,這時她恐怕己連夜跑回桃園,再也不理他。

  回想起差點難以控制的擦槍走火,邵霖天剛平復的渴望有騷動的跡象。深呼吸搖頭甩去水藍在他身下十足撩人的嬌媚倩影,他躺臥她身邊,像前幾晚擁她入眠那樣攬她入懷。

  深愛她卻得隱忍著不碰她,著實是項殘忍的折磨,但,罷了,就勉為其難再忍耐一個星期,多給她些時間習慣他的存在,他再坦白情意吧。

  然後……無論她是否會被嚇到,他都要將她由情婦變老婆。

  一覺醒來,水藍無暇細想昨夜自己色誘邵霖天的經過以及結果所代表的意義,只想到從今天起她要在汪富美的服飾店工作,早點到才能表現她學習的誠意。

  她沒看見令她心跳的挺拔身影,也未於客房門上發現留言,猜想他已去上班。

  老實說,她鬆了口氣,經過昨夜,今早若一睜眼就看見他,她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背著包包欲出門,她的手機忽響,她抓起便接應,「喂。」

  「早。」低沉的聲音出其不意的蕩來。

  「哎呀!」她驚呼的撈抓差些滑落地上的手機。

  「怎麼了水藍?」邵霖天問得焦急。她乍落的驚呼怎麼回事?

  「都是你啦!沒事突然打電話給人家,害人家嚇一跳,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千鈞一髮的接住手機,水藍心兒狂跳的埋怨,沒發現自己語氣裡的嬌甜黏膩。

  「拜託,被嚇的是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聽到我的聲音才嚇一跳。」這丫頭在搞什麼鬼?

  「哪有,我正要到阿姨的服飾店你就打電話來,我沒心理準備當然會被嚇到。」乍聽他磁性嗓音,她就會心跳失序的弄落手機。

  接他的電話需要心理準備?邵霖天直覺好笑。她那顆小腦袋裡的邏輯果然跟別人不一樣。「OK,跟你說聲抱歉行了吧。幫個忙,我有份重要資料忘在書房,用牛皮紙袋裝著放在書桌上,麻煩你順路帶來醫院給我。」

  「粗心鬼,重要資料還忘在家裡。」她的心因「書房」兩字再次卜通悸跳,憶起昨夜在他身下衣不蔽體的窘狀,忍不住啐他出口氣。

  「這都要怪你,看你睡得那麼香甜,我也想多睡些時候,結果一耽擱,東西沒帶全就匆匆忙忙出門。」真的全都要怪她,他原只想淺嘗即止的給熟睡的她一記道別吻,豈料一碰上她柔軟紅唇,他滑溜靈舌便貪婪的撬開她的貝齒,索嘗她口裡的甜美柔嫩,更要命的是睡夢中的她毫無保留的回應,令他的自制力險些潰決。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要不她早被他「吃」了。

  真要再忍一個星期嗎?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忍這麼久。乾脆將「刑期」縮減為五天好了。

  「你沒趁我睡覺時對我怎樣吧。」此時才記起,今早好像作了個與他擁吻的綺夢,難不成那並非虛幻,而是他趁她睡著偷吻她?

  「如果有怎樣呢?」

  「你就死定了!」水藍酡紅雙頰嬌叱,羞惱的直想扁人。這個她還沒搞懂究竟喜不喜歡她的臭阿霖,真的有偷吻她?

  「瞭解,如果有怎樣我就死定了。乖,幫我把資料拿來,有人找我,不跟你聊了。等會見,拜。」結束通話,邵霖天暗自決定將忍耐要她的刑期再減一天,倘若橫豎是死定,他才不希望因慾求不滿而死。

  「厚,講一堆,他到底有沒有對我怎樣啊。」

  真氣人,她怎會愛上這樣令她想生氣的傢伙。無奈狠不下心不理他的請托,水藍還是乖乖的替他送資料到醫院。

  寬廣潔淨的醫院大廳裡有許多人來來往往,而從進醫院不久,也不知為何她直覺背後有股教人不舒服的壓迫感,彷彿有人在窺視她,目光犀利而森寒,但幾次轉身查看,那股壓迫感又遁然無蹤。

  「怪了,到底是誰?」當她再度轉身,想揪出那道詭異盯梢視線源自何人卻又失敗時,水藍納悶低喃。

  打算忽略莫名其妙的感覺,趕緊將資料交給邵霖天好去上班而轉回身子,她冷不防被近在眼前的曾璋鈴嚇一跳,反射性抱緊懷中的資料袋往後跳一步。

  「璋鈴小姐?」她蹙眉輕喊。剛才她所感覺到的冷窒壓迫感,全部來自她嗎?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曾璋鈴望著她的神情有絲古怪。

  「沒關係。」無法賞她一拳懲罰她故弄玄虛嚇人,她只能這麼說。

  「你來找學長?」

  「我幫他送忘記帶的資料。」指指懷抱裡的牛皮紙袋,她老實回答。

  「你們住在一起!」曾璋鈴難掩詫愕,雖已明瞭學長心繫水藍,但得知兩人同住,她內心的震撼仍然不小。

  「咦,阿霖不是已經告訴過你?」告訴她她是他的情婦。想到這,水藍忽然有股衝動想問曾璋玲與邵霖天是否有暖昧情愫,卻又猶豫的將疑問吞回肚裡。

  胸口的酸楚因她並無特別含意的話而泛成一片,曾璋鈴望著她的眸裡添入護意。「你在向我炫耀你能跟學長同居,我卻不能!哼,你認為學長會愛你多久?」

  「什麼?」水藍正心驚曾璋鈴的確喜歡邵霖天,旋即又因她突兀的問話傻住。

  她剛剛聽見的是她認為阿霖會愛她多久嗎?

  曾璋鈴嘲諷一笑。「以學長無論外貌或成就的優質條件,你認為自己足夠匹配他、能夠吸引他的目光多久?比你條件優上十倍、百倍的女人大有人在,我想她們比你有魅力抓住學長的注意力,你到底以為自己憑什麼讓學長喜歡,又認為他會愛你多久?」

  抿著唇,她無言以對,曾璋鈴的詰問字字句句皆有如細針扎入她心底。阿霖的優秀沒人比她領受得更徹底,以他過人的條件,能匹配他的大抵就像他學妹這種才貌兼備、事業獨當一面的女性,或者像他教授的女兒那樣的名門淑媛吧!沒任何條件的她憑什麼以為他或許可能會喜歡她,甚至癡心妄想他會愛她?

  「別以為你現在得到學長就是贏家,說不定他明天就不愛你了,到時欲哭無淚的就換成你。」嫉護忿懣的撂完話,曾璋鈴轉身拂袖而去,滿心鬱悶想的全是為何學長愛的不是她。

  注視著她消失右側長廊轉角的身影半晌,水藍下意識踅動腳跟左轉,往靜寂的樓梯口走,心情變得低迷。

  她八成是在不經意間介入阿霖與曾璋鈴之間,否則她怎會生氣的誤以為阿霖愛她?天知道她哪裡得到他了,不自量力一頭栽進喜歡他的泥淖裡而不可自拔的是她呀!她該拿這份深深陷入的感情如何?

  「水藍。」一聲令她心悸的喚喊凌空而來,她循聲望去,看見正由不遠處的樓梯下樓的軒昂人影,胸口漫上窩心感動。辦公室位於十二樓的他,是知道她因幽閉空間恐懼症而不搭電梯的習慣,所以特地下樓來找她的吧?她是否可以假裝他有一點點喜歡她,偷偷的讓自己高興一下?

  正想跨步走向他,突地,那股從她進醫院便感覺到的緊窒壓迫感又朝她襲來,她猛然往左前方看去——她怔了下,瞧見的不是她以為去而復返的曾璋鈴,而是一位纖細柔弱的女子,正眼神怪異的盯著她。

  背脊沒來由的一顫,她本能的往旁邊挪動,只因對方似迷亂似瘋狂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慄。若非此刻為大白天,她一襲飄逸白衣白裙加及胸長髮的模樣,像極了鬼魅。她是誰?

  「你以為你搶得走我的男朋友?」她的疑問尚未出口,神情古怪的女子已朝她走來,聲音邪柔得令人不覺又起了寒顫。

  「小姐,你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深吸口氣,水藍站定身子迎視她。她沒做虧心事,任這名女子再怎麼鬼詭,自己也無需怕她。

  「你不用認識我,我知道你叫水藍就夠了。」

  「你認識我!」她好訝異,很確定自己今天以前並未見過這個人。

  女子綻出一道陰惻惻的冷笑,緩緩滑動藏放衣袖的水果刀。「你準備到地獄去找答案吧。」

  「水藍,發生什麼事?」邵霖天的問語忽地傳來,他離她仍有五步遠,見她跟個奇怪的女子說話,直覺有事發生。

  「我不曉得,這位小姐……赫!阿霖,小心!」水藍話還沒說完就瞥見原本走向她的白衣女子忽然改而跑向他,右手心裡凜銳的刀光暗閃,駭得她揚聲驚呼,連忙拋掉懷中紙袋,拔腿奔向他。

  由於未瞧見白衣女子手中的刀,邵霖天只見女子莫名其妙的跑向他,並未在第一時間做出退避的反應,當他駭然驚見對方揚高手朝他舉起水果刀時,人已被水藍推開,那道刺眼刀光筆直落入她的胸口。

  「不!水藍—一」見她踉蹌的退撞到樑柱,他心神欲裂的疾奔上前扶攬住胸口染出一片醒目血紅的她,「我馬上送你到急診室。」

  「走開,危……險——」眼角瞟見行兇的女子咧嘴怪笑又舉刀朝兩人衝來,水藍強忍胸口劇痛,使盡全力推開他,搖晃的身子無力的往下墜。

  「你這個莫名拿刀傷人的瘋女人,該死!」

  意識陷入昏迷前,水藍恍惚的聽見邵霖天的怒吼,模糊的看見他抬腿踢飛白衣女子手上水果刀,一記手刀迅捷的劈向她的頸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9:32

  第十章

  邵氏醫院B棟大樓特等病房外。

  「報告院長、副院長,這是企圖刺殺副院長那名女子的病歷與就診記錄。」於精神科擔任主治醫師的魏凱宇將一疊資料交給邵俊翔及邵霖天。

  一個小時前他到醫院準備值班,恰巧撞見水藍被刺昏倒的一幕,而且赫然發現經常由他問診的一位病患亦倒在旁邊,詢問後才知她闖下持刀傷人的大禍。

  熊子儀,這是邵霖天於病歷上看見的名字。翻著手中成疊的問診記錄,他無法不皺眉,怎麼也料不到他和水藍與患有精神疾病的她毫無瓜葛,卻成為她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照今天的情形看來,她原本想殺水藍,後來突然又將矛頭轉向我,水藍為了讓我避開危險,才會遭她所傷。」由透明窗子望向病床上猶未甦醒的人兒,他滿懷餘悸與心疼。幸好刀子未傷及要害,做過緊急處理已無大礙,否則她若有個萬一,只怕他會承受不了的跟著崩潰。

  邵俊翔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憐惜與不捨,當他接到水藍出事的通知趕至急診室,便見阿霖臉上濃得化不開的焦急。這小子愛慘水藍了。

  謝天謝地,這場突發事件未造成重大傷害,然而同樣翻閱過熊子儀病歷的他,有個疑問倒要問魏凱宇。「病歷上指出她是感情受創導致精神出問題,但為何她獨獨找上副院長,想對他做出致命攻擊?」

  「熊子儀曾帶她那位負心拋棄她的男友的照片來醫院,乍看之下有幾分像副院長,我想精神狀況時好時壞的她,大概把副院長當成她的前男友了。」

  「所以上次她才杵在病房外偷看副院長!」接話的是始終靜站一旁的MisS張。

  稍早前,當時她要到櫃檯查看排班,正高興與副院長心有靈犀的巧遇,未料竟是發生人命關天的大條事情。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邵霖天震訝的問。

  「就是幾天前副院長抱水藍小姐由故障的電梯出來,問我哪裡有空病房那天。」壓在她心底未問的疑竇是他和這個水藍是什麼關係,怎地兩次出事,抱著她的都是他?

  腦裡忽然有道模糊影像閃過,邵霖天立即翻動手中的就診記錄,確實在其中找到熊子儀那日的例診記錄。「我記得那天抱著水藍時曾不小心撞到人,雖沒注意她的模樣,但現在想想,那個人應該是熊子儀。」

  「因為精神科門診處離那間病房不遠?」邵俊翔會意的道。

  他頷首回答。熊子儀肯定瞧見他和水藍獨處,將水藍當成他這個「前男友」另結的新歡,於是對她懷恨在心。

  「這麼說熊子儀的精神狀況很嚴重,不僅把副院長當成她的負心男友,更誤以為水藍小姐和副院長是一對,想殺情敵不夠,最後乾脆改變主意想將副院長解決掉。哇,好恐怖。」Miss張打了個哆嗦。

  「熊子儀的病況確實未見起色,今天是她的複診日,我本來打算看看情況再通知她家人將她送療養院,誰知道——」魏凱宇喟歎的聳肩。他今日還未替她問診,她已捅下駭人紕漏。「院長、副院長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我已經替熊子儀注射了高劑量鎮定劑,剛才也通知她的家人,現在他們大概到我的問診室了。」

  「你的意見呢?」邵俊翔將裁決權留給侄子。今天的傷人事件他可以動用關係封鎖消息上報,至於如何處置行兇禍首,則由阿霖自行決定。

  轉頭凝望病房裡代他受苦的佳人,邵霖天的心一凝,慎重落話,「叫熊家將熊子儀送療養院,永遠別再出現我和水藍的面前,她若敢再傷水藍分毫,我無法保證不會失手要了她的命。」

  嚴厲中飽含嚇人威脅的命令讓Miss張與魏凱宇雙雙愣住。

  「請問副院長,那個水藍小姐是你的什麼人?」Miss張實在按捺不不好奇,斗膽發問。能讓行醫救人的斯文副院長撂下宛如格殺令的恐怖命令,那位水藍究竟是何許人也?

  魏凱宇頻頻點頭附和,心裡的疑惑與她一樣。就他所知,他們的副院長並沒有妹妹,病房裡的美人是他的誰?

  「水藍嗎?」嚴肅的稜角終於柔化出一抹愛憐的溫柔,「她是我老婆。」

  「副院長的老婆?」兩人同聲驚問,尤其是Miss張,驚愕得下巴快掉了。

  「對,他老婆。」邵俊翔代為笑答,「你們兩個跟我走。」率先跨步離開,將空間與時間留給侄子和他的准老婆。

  Miss張離去的步伐有些歪斜,苦著臉在心裡大呼虧啦,她崇拜仰慕的副院長居然已經有老婆,那她的副院長夫人美夢豈不白作了?

  目送小叔離開後,邵霖天剛走進病房拉上靠走廊的窗簾,以便杜絕不必要人士的窺探,就見余舜彥的人影在窗簾密合前半刻出現,向他揮手招呼,而後逕自開門進入病房。

  「你來幹麼?」壓低聲音,他有意見的看著這個曾要水藍問他喜不喜歡男人的傢伙,雖然水藍做完緊急處理後是他代接余舜彥打給她的電話,也未作多想的告訴他她受刀傷住院,但一思及他曾將腦筋動到自己頭上,心裡便冒出介懷的疙瘩。

  「別一副要剖我腦袋的嚴肅表情,我純粹是來探視水藍,可不是為你而來。」

  余舜彥兩手攤舉胸前,帶點無奈的笑說明來意,他可不希望惹禍上身。

  「她的傷大概要休養十天半個月才能痊癒。」走近病床上的人兒,他心憐的輕撫她的鬢髮。

  跟著走向病床,余舜彥望著昏睡的水藍問:「怎麼會受刀傷?」邵霖天在手機裡並未說清楚,而他一聽見刀傷,嚇得未醒的瞌睡蟲全跑光,急忙趕來醫院。

  「她替我送資料過來,不巧碰上一名情緒失控的精神病患,而遭她所傷。」邵霖天對實情做了點隱瞞,以免他無意間向人提及實情,為醫院或他與水藍招來煩人的風風雨雨。

  「無妄之災有時確實難防。」值得慶幸的是水藍沒有生命危險。

  「如果我沒麻煩她送資料,她也不至於出事。」凝視她的黑瞳裡盈滿自責。

  「你們互相坦訴情衷了嗎?」

  微怔,他轉向突然進話的余舜彥。「互相?什麼意思?」

  這下換余舜彥傻住。「不會吧,你們兩個還是沒喬好?」

  濃眉頓蹙。「把話說清楚,別跟我玩亂七八糟的文字遊戲。」什麼叫他和水藍沒喬好,信不信等會他會好好「喬」他那顆腦袋。

  「冷靜點,水藍愛你。」恍如洞悉他的意圖,余舜彥機靈的退後一大步,搬出最關鍵的字句當護身符。

  心底一震,邵霖天整個人愣在那兒。他說什麼?

  「水藍愛你,我發誓這是她親口承認的。昨天她到店裡找我,無意中被我逼問出她對你的感情,只是她不相信你會喜歡她,又怕被你笑,打死也不肯主動跟你告白,於是我就叫她色誘你——」

  「該死的,原來是你教她的!」儘管得知水藍鍾情於他令他萬分狂喜,但想到昨晚的生理煎熬全拜余舜彥的餿主意所賜,他就忍不住要吼人。

  余舜彥又向後退半步。「老兄,我可是好心想幫水藍。你愛她不是嗎?」

  「廢話。」直覺出口,邵霖天沒想到他為何會知道。

  「這就對啦,只要她成為你的,應該就會安心接受你喜歡她的事實。可是看你的反應——」他停頓下才大著膽子問:「你昨晚沒碰水藍?」

  他今早由朦朧中午醒,即是想問水藍昨晚的色誘結果,卻驚聞她受傷一事。

  「在還未向她表白情意、確定她的心意前,我怎麼可能貿然要她。」這傢伙把他當成什麼人。雖然昨晚他其實險些把持不住。

  余舜彥露出欣賞的笑容。這個男人不僅深愛水藍,並且相當珍惜她。他很欣慰那個像傻大姐般的學妹能慧眼獨具的挑上這麼好的男人愛。

  瞟見病床上的她眼睫微微眨動,他低道:「水藍好像快醒了,知道她沒事,我就放心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嘍。」

  像來時那樣,余舜彥自顧開門離去。他已經雞婆的向邵霖天點明水藍對他的愛,接下來就讓小倆口去互訴情衷。只是啊,有點可惜,可惜邵大帥哥不喜歡男人,不然他就能跟他談場羅曼蒂克的戀愛說。

  沒有開口留不他,邵霖天的注意力全在水藍身上,坐在床畔靜靜的等她轉醒。

  密長眼睫完全張開,惺忪的視線裡映入一張寫著擔憂的俊顏。

  「你終於醒了,傷口疼嗎?」溫熱的大掌輕撫她的臉,他問得掛懷。

  水眸眨了眨,她無語的看著他。

  邵霖天心一緊。她受傷當時曾撞到樑柱,雖無腦震盪,但難道造成記憶喪失!

  他心驚的俯近她,惶亂的威脅,「你要是敢把我忘了,我絕對會剖開你的小腦袋。」她誰都能忘,唯獨不許忘了他!

  柳眉皺動,水藍開口了,「去你的,我只是一時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在想你說的傷口是怎麼回事,你居然要剖我的腦袋,欠踹啊。」

  她又說粗話了,可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順他的耳、安他的心。俯下頭,他心情激昂的吻上她。

  「你……唔——」她張嘴想阻止他突來的親暱,他卻趁勢探入她嘴裡,攫奪她的甜膩,令她無力招架的闔眼,心跳的隨他的唇舌起舞。

  怕觸壓到她的傷口,他吻得小心翼翼,眷戀的汲取她口裡的每一寸甜蜜,撫平她出事後他所有懸宕的惶伯,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安下心。

  她夾雜在輕喘裡驟起的悶哼,讓他倏然退開,低啞急語,「我壓到你的傷口了?」他已經很小心了。

  「不是,是——」俏臉酡紅,她說不出是自己被他吻得迷醉之際,想伸手攬他頸項而牽動右胸的傷口。

  沒空理他性感唇畔勾揚出令她羞窘的會意笑弧,她只想坐起來,這樣他若又胡亂吻她,總比躺著好防備。

  邵霖天只得扶起掙扎著起身的她,細心的將枕頭墊放她身後。

  「那個好像衝著我來,卻又轉而攻擊你的奇怪女人是誰?」她本想嗔問他為何突然吻她,轉念一想,這個問題似乎重要得多。

  「她是精神科的門診病患,因感情受創導致精神出問題。」

  接著,他詳盡告訴她由魏凱宇那兒得來有關熊子儀的資料,與誤將他當成她前男友的情形。

  水藍聽完,愕訝之餘也有著不勝欷吁感,為情落得精神失常的下場,其實最可悲的是熊子儀吧。

  「對不起,倘若我記得把資料帶出來,你也無需走這一趟,招致了這場無妄之災。」輕捧她半邊臉,邵霖天的自責仍在。他該早一步察覺熊子儀的異樣,早一步拉開水藍,如此亦能避免這場劫難。

  水藍不怪他的搖了搖頭。「我來醫院時就感覺有人窺視我,她是針對我來的,只是後來看見你才改變主意,就算我注定要挨她這刀好了。」

  最重要的是他安然無恙,今天假如換作是他承受熊子儀教人猝不及防的一刺,誰能保證他是否可以像她這般幸運,她實在不敢想像他有任何萬一的駭人後果。

  「等你的傷痊癒後就嫁給我。」

  他突來的語句換來她愣張雙眼,隨即蹙眉,格開他仍撫碰她右頰的手。「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別說你想以身相許償還我替你挨一刀的恩情。」

  「行行好,你當我武俠小說看太多,跟你來這招。」

  「那你幹麼發神經要我嫁你。」

  他發神經?「你愛我不是嗎?」

  呆住,她嬌嚷,「誰說的!」小臉染上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紅霞。

  「余舜彥。」

  「學長?」這怎麼可能。

  「你醒來前他才剛離開。他說你親口承認愛我,昨天的色誘也是他獻的計,你敢說這些是他編派的胡言亂語?」

  天啊,學長怎能出賣她。尷尬無措的絞扭腿上的被子,她咬牙還擊,「就算是事實又怎樣?我沒有被熊子儀傷得手斷腳殘,不需要你施捨的娶我。」

  邵霖天氣得一把攬過她。「別亂動,等會弄疼傷口,受罪的是你。」

  「你——」

  「笨蛋,見鬼的施捨,你看不出來我愛你嗎?」

  水藍的嬌叱與扭動掙扎一併被他的大吼給吼斷,傻傻的瞅著他,反射性的搖頭。她的確看不出他愛她。

  該死的她居然搖頭!「我也許真該剖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頭都裝些什麼,小叔跟阿姨看得出我對你的感情,余舜彥也看出我愛你,為何只有你看不出我對你的動心陷情?」

  芳心跳顫,小嘴錯愕的輕啟,半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你有沒有幫我向阿姨請假?」

  「水、藍!」邵霖天雙臂不由施力掐緊她的腰。他打過電話通知阿姨,原本她要來醫院探視,但店裡有客人,於是他告訴她水藍已無大礙,要她忙完再來。但此時的重點根本不是他有沒有替她請假,這丫頭想氣炸他?

  水藍被他吼得縮了下脖子。「做什麼吼那麼大聲,我想講的不是請假的事,可是話就是自己滑出口嘛。而且你從來都沒說,我怎麼曉得你喜歡我?」

  「結果我向你表白愛意你卻搖頭不信,昨天晚上我實在該不顧一切的要了你,證明我有多愛你。」

  「你、你胡扯什麼。」聽見他赤裸的傾訴,她頰上熱燙一片。

  「再說我胡扯,我就吻昏你。」托起她低垂的螓首,他眸中儘是說到做到的磊然霸氣,若非她有傷在身,他或許會就這麼愛了她,讓她徹底成為他的。

  他眼裡全然認真的情感令她動容,胸臆問瀰漫著被愛的喜悅,卻也參雜不安的惶惑。低歎口氣,她放任自己偎入他懷裡,誠實的坦白,「與其說我不信你會愛我,不如說我對自己沒自信。」

  「怎麼說?」溫柔環抱她,盤旋胸中的慍火因為她的偎埋而散化殆盡。

  「你知不知道我受你的荼毒有多深?從小到大奶奶總是在我耳邊誇讚你多好又多優秀,老要我拿你當榜樣。」

  他忽有所悟。「這就是你從小老對我臭臉相向的原因?」

  「對呀,氣你又討厭你到外太空去了。」哪裡曉得這份根深柢固的氣怨竟是喜歡的前身、戀慕的種子,「很遺憾的是,縱使我一直不想承認,你確實品行兼優得一塌糊塗,反觀我,糟糕得只差沒成為小太妹或大姐頭。」

  「嘿,我沒你說的那麼優秀,你也不若自己說的那麼糟糕。」她的良善美好全隱藏在倔強衝動的表象之下。

  是啦,她沒那麼糟糕,只是很不良?伸手環住他的腰,她無法不想到曾璋鈴說的話。「比我好上十倍、百倍的女人太多,她們比我更能吸引你的注意,至少你的醫院裡就有一個才貌均在我之上,而且喜歡你的學妹。」

  璋鈴?邵霖天敏感的輕扳開水藍。「為何突然提到璋鈴,又為何說她喜歡我?」他並未向她提及學妹暗戀自己。

  略微猶豫,她道:「早上碰見熊子儀之前,我遇到你學妹。」

  「她挑釁你,跟你說你不夠優秀,吸引不了我的注意?」一向識大體的學妹竟找水藍的碴!

  「她沒有挑釁我,說的也是實話——」

  「去她的實話,她怎麼不說這世上比我優上百倍、千倍的男人多得是,能讓你喜歡上是我的榮幸。」

  「你……說粗話。」她有些吃驚。這好像是繼他警告自己不准說粗話,示範給她聽那次之後第二次說出口。

  「被你帶壞的。」邵霖天微快的揪捏她鼻尖。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意這個。

  「聽好了,我只當璋鈴是學妹,也跟她表示得很清楚,我愛的只有你,所以無論她今天向你說什麼不中聽的話,都別受她影響知道嗎?」

  水藍很想點頭,可她微抿紅唇,決定還是說出心底話。「你不後悔嗎?學長告訴我小林來找你請領店裡的賠償費那天,聽到你的教授在視訊電話中說要將女兒許配給你,對方的條件想必也優於我,你不考慮選她當你的新娘?」

  考慮個鬼,他若對羅夫頓教授的女兒有意,在美國實習時早答應娶她了,心火有復燃的跡象,他繃著聲音反問:「我如果考慮,你沒意見?」

  心重重一沉,她垂睫掩去眸底的黯然神傷。「沒、沒意見,你喜歡就好。」

  「該死的,你——」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在不弄疼她傷口的範圍內緊緊摟著她,悶悶的在她頸間進話,「真想敲昏你。」

  他對她的感情這樣濃烈,她居然認為他會去愛別人,還想大方的將他送給別人當老公,他真會被她氣死!

  敲昏她?「對了,我昏迷前好像看見你踢掉熊子儀的刀子,還賞她一記手刀,難道你學過拳腳功夫?」

  對,跆拳道和空手道都學過,這樣才能在必要時制住老要扁人的你,我會選擇當醫師也是因為你,這樣你再跟貓咪或其他什麼動物決鬥受傷,我才能及時替你醫治。還有,我已經請小叔排時間幫我除去額上的疤,這樣以後你再也不必因為它而感覺內疚。我在尚未察覺對你的愛意前,所作所為便全為了你,你還要質疑我對你的愛,還要以為我能接受別的女人?」

  聽著邵霖天連串的控訴,水藍心緒震顫。如若照他所述,他豈不是也愛她很久很久了!

  她想抬頭看他,他卻緊抱著她不放。「你要是敢再說一次你沒意見,我會不顧你的傷,馬上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天,他不會當真想在這裡、這裡要了她吧?

  「我——」她正欲開口,一陣敲門聲於此時傳來。

  「誰?」邵霖天口氣直衝的問。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傢伙選在這時候打擾他和他令人生氣的准老婆談話。

  「學長,是我。」隨著話聲落下,病房門已被打開。

  病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有點緊繃。

  「你還敢來!」邵霖天劈頭就朝進病房的曾璋鈴大吼。

  「阿霖……呃——」水藍急著拉住板著臉起身,大有找曾璋鈴算帳之勢的他,一時未注意便扯痛傷口。

  他心驚的坐回去扶攬她。「沒事吧?很痛嗎?」

  痛,可是現在可不是喊痛的時候。「你別對你學妹這麼凶,嚴格說起來她說的話並沒有錯。」

  「什麼沒有錯,她口出惡言貶損你,你還維護她,你——」

  「對不起。」

  一句突來的道歉截斷他難以苟同的反駁語句,也使水藍詫愕的看向曾璋鈴。她是納悶她的來意,可怎麼也料不到她是來說對不起的。

  走上前兩步,曾璋鈴坦誠的回望她。「我是特地來向你道歉的,我不該教嫉妒蒙住心智,對你說那麼過分的話。」

  看出她的態度真誠,邵霖天這回沒開口,將發言權留給他懷裡的小女人。

  「為什麼?唔,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會來跟我道歉?」水藍也看出她的眼裡沒有今早碰面的犀利妒怨,但當時幾乎是盛怒離開的她,怎會突然改變態度?

  曾璋玲來回梭巡她和邵霖天,平心靜氣的道:「因為不顧性命危險,心甘情願為學長挨刀子的是你,你對學長的心意,就算是條件再優的女人都及不上。」

  幾分鐘前她偶遇魏凱宇,聽他提及水藍出事的經過,奇跡似的,遮蒙她心頭的嫉妒漸漸清朗消散。能毫不猶豫的以性命護衛學長,那要多深濃的情感才辦得到,有什麼人比水藍更有資格得到學長全心全意的愛。於是她決定為自己的不理智向她致歉。

  「那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若換作是你,我想你也會這麼做。」水藍不自在的瞟了眼邵霖天。想也未想的推開一個人避開危險,那應該是……很自然的本能吧。

  「也許吧,但可以預見的是,我的反射神經沒你快,跑步一向不是我在行的。今天還好有你在學長身邊,不然,學長,你就慘了。」

  聽出她話裡的坦然,邵霖天釋懷一笑。「是啊,還好有水藍在我身邊。」

  「你怎麼這樣說。」水藍輕扯他衣袖。人家說不定僅是說客套話,他這樣大刺刺回答,傷了他學妹的心怎麼辦?

  「沒關係,我沒事了。」曾璋鈴回以淺笑,「人很奇怪,有時偏執一輩子也看不透無謂堅持的盲點,有時卻一瞬間就能走出囚困自己的迷霧。我是真的看透了,就像現在看著你跟學長相依偎,我會羨慕,可已經沒有嫉妒了。」

  「我沒跟他相依偎,是他不放開我。」她忸怩的想挪離他,他偏攬得更緊。

  「這輩子你都別想我會放開你。」邵霖天一語雙關的道出他無悔的執著。

  心跳如擂鼓,她紅著臉,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水藍。」曾璋鈴忽喊。

  她訝異望向她,瞧見她滿臉誠摯的笑。

  「我要收回今天跟你說的那些渾話,對學長而言你是獨一無二的,我衷心祝你們幸福。」再將魏凱宇托她轉告,熊子儀的父母已決定將她送往美國靜養的消息告訴兩人,她微笑的離開病房,心裡一片踏實舒坦。她相信總有一天,她也能尋覓到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真愛。

  病房裡終於恢復只有兩人的平靜。

  「等你的傷痊癒後就嫁給我。」邵霖天乘勝追擊再求一次婚。

  水藍瑰頰泛紅,不若先前那樣退怯遲疑,卻有新的顧忌。「伯父、伯母會同意你娶我嗎?」

  性感嘴角緩緩上揚。「那當然,他們從小就喜歡你。」

  是厚,他們對她這個從小就四處闖禍的孩子是一直很好。「那奶奶呢?她不會有意見?」

  迷人笑紋拉得更深。「這還用說,她到哪裡找一個從小就讓她誇讚到大的孫女婿。」等會他就致電她老人家跟爸媽,老實跟他們報告水藍為他受傷的事,並且請他們為兩人籌各婚禮。

  瞧見他得意的神情,她瞇眼瞠視他。「對啦、對啦,你最優秀,奶奶最喜歡你了,不過請你搞清楚,要嫁的人是我,有最終決定權的也是我。」怕他說到做到真在這裡愛她,她沒貿然賭氣說出不嫁的字眼。

  誰知他竟說:「你沒有決定權。」

  「我沒有?」他在講啥混蛋話。

  「我好像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在你昏睡時我已經向護士Miss張和魏醫師坦承你是我老婆,小叔也替我作了證,現在你是我老婆的消息大概已傳遍醫院上上下下了。」

  「赫!」他說什麼?

  「你等著當我名副其實的妻子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5 01:09:55

  尾聲

  輕敲兩下書房門,水藍開門而入,喜孜孜的拿著設計稿走向站在書櫃前,由手中的醫學報告抬頭望向她的老公。

  「阿霖,我今天又接到六張訂單耶,而且福至心靈沒兩下就設計完成,不僅阿姨說喜歡,顧客見過設計稿也都急著等衣服製作出來。你看,就是這幾件,你覺得好不好看?」沒察覺親親老公在瞥見她的剎那,眸裡閃過異樣神彩,水藍一逕將服裝設計稿擱放他的醫學報告上,愛嬌的環住他的腰。

  她忘記說的一點是,這六張訂單中,包括十分訝異她由他的「遠房親戚」變他老婆,但仍給予他們衷心祝福的古太太的。

  「美極了。」醇厚的磁嗓不吝惜的落下讚美。

  「真的?你要老實講喔,別因為我是你老婆……咦!等一下,你在看哪裡!」終於發現他的視線未落在設計稿上,而是火熱的投注在她胸前,水藍雙頰紼紅的跳離他。

  俊笑著,邵霖天貪戀的眸光加入一縷促狹。「我在欣賞我迷人嬌媚的老婆呀。」

  「色狼,你明明就是在看人家的胸部。」她侷促的想拉高低領睡衣的領口,怎奈徒勞無功,「早知道就不穿這件。」

  她身上穿的正是四個月前色誘他時買的那件淡藍色睡衣。

  「你不是打算誘惑我?」她的老公壞笑的說。

  聽出他意有所指,她小臉上的嫣紅又烙深一層。「哪是啊,人家沐浴前突然看見這件睡衣,想到很久沒拿來穿,順手就拿進浴室,才沒有要色誘你哩。」結婚後她買了幾套美美的睡衣,但是領口都比這件高一點,今天她心隨意想的拿這件束之高閣許久的睡衣來穿,豈料會讓記憶力超好的老公聯想到自己上回色誘他的事。

  「真的嗎,老婆?說謊不太好哦。」邵霖天心情極好的逗弄嬌妻。

  她粉頰微鼓。「誰說謊啊,你欠扁。」

  「你確定你打得贏我?」

  「哼,試了就知道!」

  嬌啐著,玉腿帶著巧勁直掃他腰際,當他俐落的往右跳閃,她嘴角微勾起正中下懷的笑意,敏捷閃身上前,扣抓住他的右手就欲來個過肩摔……

  「哎呀——」一聲驚呼響起,她像初次隨他來台北那次一樣,非但沒把他由肩膀摔過去,反而被他壓得往地上趴,隨後一陣翻轉,歷史再次重演,她穩穩的被攬護在他寬闊的胸膛上。

  「你呀,當了老婆還是這麼不良。」完好無傷的躺在地毯上,邵霖天愛寵的揪捏她的俏鼻。這丫頭嫁他後,雖很少再聽她說粗話,但像古惑女的衝動性予仍然未改。前幾天走在路上喊口渴,到路邊的自動販賣機投買飲料,結果錢幣被故障的機器吃掉,她惱得舉起腳就往販賣機踹,嚇壞了不少路人。

  水藍不服的皺了皺鼻子。「怎麼,後悔娶我當老婆了?」

  「等我再愛你兩個二十三年,再看會不會後悔。」

  聞言,她胸中溢滿感動,那句再愛她兩個二十三年,事實上是她要求的。

  就在四個月前,奶奶和妹妹知道他要娶她,兩人半句反對也沒有,妹妹連聲高喊萬歲,奶奶更誇張的嚷著要去買串鞭炮來放,因為她們家既粗魯又不良的闖禍精終於有人肯要,還是個優秀到不行的高檔男人。奶奶甚至跟他說,只要他真敢娶她,聘禮都沒有也無所謂。

  當時她簡直嘔死了,她哪那麼沒行情啊!於是孩子氣的要他簽下一張他最少得再愛她兩個二十三年,否則他的身家財產都歸她的契約,沒想到他全記在心裡。

  另外,他額上的疤痕已完全除去,看不出任何痕跡。

  再來就是她現在常和他一起搭電梯。兩個月前他們在一家百貨公司遇上電梯故障,不過她只是微感不舒服的偎在他懷裡,既沒昏倒也未像上回在邵氏醫院那樣差點喘不過氣。

  她知道有他陪伴,她的幽閉空間恐懼症已改善很多,相信再過不久,她一個人也能放膽的搭電梯。

  然而儘管心底漾著點點滴滴的感動,要強的她嘴上仍要討便宜。「你不用愛我那麼久沒關係,我現在算是個獨當一面的服裝設計師,有自信能獲得更多男人垂青——」

  「你想都別想!」霸氣的攔話,他己翻身將她壓覆身下,「我說過你這輩子都是我的,要是哪個混蛋男人敢打你的王意,我會揍得他鼻青臉腫。」

  水藍瞠大眼。「你變暴力了。」居然說要揍人。

  「跟你學的。」他這輩子對他人的所有威脅,全為了她。

  「胡說八道……啊!臭老公,你做什麼。」嬌嗔至一半,他魔魅的大掌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移,她臉紅心跳的撾他肩頭,總算發現自己被他壓在身下。

  「臭老公我正準備愛你這個香老婆。」邵霖天魅惑的笑開,放肆的手已拉開她襟前扎綁的蝴蝶結緞帶,眸光轉暗的看著她包裹於淡紫色內衣裡的誘人渾圓,逐漸裸露他眼前。

  「你!人家真的沒有要色誘你啦!」她連耳根都紅透,無奈逃不開他令人心悸的愛撫,所有的羞赧無措,全映現在她剔透的翦水秋瞳裡。

  「知道。是你老公想色誘你。」

  低啞的呢噥落下,他燙熱的唇瓣隨之吻上她的小嘴,開始纏綿的「色誘」他這個平時大膽,唯獨在男女情事上依舊學下來情婦的風騷誘惑,腆赧羞澀得令他格外愛戀,總忍不住想一次又一次愛她的嬌妻。

  如同往常一樣,意亂情迷的在他身下沉醉,水藍酥軟無力的想,下次、下次她絕不再穿這件危險的睡衣。

  散落一地的醫學報告與服裝設計稿中,深情旖旎的情火正熾熱的蔓延整間書房。這個夜,是屬於有情人的。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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