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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愛]言咒師[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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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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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8 17: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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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愛]言咒師[全書終]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2-2 17:27 編輯
言咒師
作者: 至愛
【
內容簡介
】:
我姓言,我的顧客們都稱我為「言先生」。
我是一個言咒師,「語言」就是我的力量。
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我完成我的「工作」,不管對手是「人」,抑或不是……
我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幫助別人,完成他們靠自己永遠不能完成的事:
擺脫困境,打敗敵人,實現夢想……
我就是那神燈中的精靈,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當然,前提是你能承受得起那高昂的代價。
我要的「報酬」,每個都承擔得起——至少在失去它之前,你們並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相信我,當你遇見我時,你一定會接受我的提議,付出那份「報酬」,讓我為你工作的。
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我是言咒師,言咒師什麼都知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8 17:31:34
楔子︰言先生
我姓言,我的“顧客”們都稱我為“言先生”。
我是一個言咒師,“語言”就是我的力量。
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我完成我的“工作”,不管對手是“人”,抑或不是……
你問我所謂的工作究竟是作什麼?
很簡單,我的工作就是幫助別人,完成他們靠自己永遠不能完成的事︰擺脫艱難的困境,打敗強大的敵人,或是實現久遠以來的夢想……一切的一切,只要你能提的出來,就都在我接受工作的範圍內。
我就是那神燈中的精靈,可以實現你的任何願望。
當然,前提是你能承受得起那高昂的代價。
我所索要的“報酬”,每個都承擔得起,不論是富甲一方的巨賈,還是三餐不保的乞丐。這個“報酬”對我來說很重要,但對你們來說卻未必,有些人珍視它,但大部分的人卻不知它的價值——至少在失去它之前,人們並不知道。
相信我,當你遇見我時,你一定會接受我的提議,付出那份“報酬”,讓我為你工作的。
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我是言咒師,言咒師什麼都知道。
…………
如果廣告詞這麼寫的話,應該會有不錯的收效吧?
言先生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心里念叨著如果這是一個能打廣告的工作的話,日子是不是會好過很多。
言先生的生活其實很簡單︰出去找一個冤大頭,完成“工作”,接到“報酬”,然後蒙頭大睡一覺,接著出去找下一個冤大頭——言先生常覺得自己的工作性質其實和小偷也差不了多少,不同之處在于小偷是為了錢,而他不卻是。
不過今天卻有一個電話鈴聲擾亂了言先生十年如一日的工作規律。
言先生買手機只是為了聯系幾個固定的,對他的工作有幫助的朋友,雖然他每次工作完都會留一個號碼給他的“客戶”,不過鑒于他的“客戶”都不會對他有任何感恩戴德之心,所以他也從沒指望過會有誰和他再聯系。
這次當言先生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而後接通電話,聽到的卻是一個不算陌生的年輕聲音。
打電話來的年輕人名叫顧仲,是顧氏企業集團的董事長顧恩晉的獨子,未來顧氏家族的繼承人。
言先生有些驚訝,因為就他們最後一次會面的內容來看,即使這個年輕人再堅強,“言先生”這三個字也夠他做上幾年噩夢的了。
“嗯?顧家小少爺?真是好久不見的稀客了,你找我什麼事?”言先生狐疑的問道。
不用照面,言先生都可以從電話那頭顫抖的聲音中聽出,顧家公子是多麼不情願和自己通話,那聲音中帶著三分無奈,三分不屑與四分的恐懼,不過似乎有什麼更強大的精神支撐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把自己的話重復了一遍︰“我有一個朋友,他想請你幫忙。”
哦?原來的顧客幫自己發展新的顧客?這種事在言先生之前的工作中簡直是聞所未聞。之前所有接受言先生“幫助”的人都對這些發生過的事三緘其口。不是言先生要求他們要對此保密——事實上言先生其實挺希望有人替他打廣告——而是所有人都恨不得盡早徹底忘記言先生和有關這些事的一切,讓生活重新歸于平靜。
對于這些人來說,即使是在夢中,他們都不願再去提起“言先生”這個名字,想起他這個人,想起他們所失去的東西……更別提像是三姑六婆一樣“唉我看到對面一家商店正在打折酬賓,一件衣服才三千五”幫言先生發展什麼新客戶了。
言先生常年來找尋“客戶”的方式,就是混跡于大街小巷,觀察所有踫到的人,然後抓住一個家伙,讓他成為自己的客戶。
這聽起來像是大海撈針,但對于言先生來說卻並不十分困難。
言先生對于那些需要他幫助的人,有種特殊的嗅覺——一種獵手踫到獵物時的嗅覺。當他看上了某個“獵物”,無論對方再怎麼掙扎,最後始終會臣服于自己的無能,接受言先生的幫助。接著言先生“樂善好施”地幫他們一把,然後拿到他想要的“報酬”,心滿意足的離開。
這就是言先生的生活。就像是一些人總7點起床,9點上班,5點下班,然後回家吃飯睡覺一樣,言先生過著這樣規律的生活,適應這樣的生活,且喜歡這樣的生活。
對于很多人來說,天上掉下的餡餅是走運的跡象。但對于言先生來說,規律之外的意外之喜,總是會伴隨著更大的禍害。
打破規律永遠不會有好事兒,走自己最熟悉的路才能萬無一失。這才是言先生的生活準則。
所以言先生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不過在聽到顧仲報出那個想見一下自己的人的名字後,言先生就改了主意。
姜夜鶯。
那個大約七八年前幾近一夜暴富的商人姜華的掌上明珠,那個年僅十八便迷得那些富家公子哥們神魂顛倒的社交名媛?她找我能有什麼事?她對自己的生活還有什麼不滿?她還對什麼有這麼大的欲求,以至于要找上我?言先生聽到這個名字,一下就來了興致。如果是類似某敗家女那樣想做艷情視頻之類的話,言先生倒是很有幫助她的意願。
嗯……雖說有違常規,但是是美女有求耶,咱雖然不是英雄,不過有親近傳聞中的美女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常規?嗯……讓它見鬼去吧!言先生念及于此,便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而且還很少有的讓客戶自己選地方,而他則隨傳隨到。
“……言先生,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其實你也知道我絕不想和你多說一句話。”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顧仲鼓足勇氣在掛電話之前這樣說道︰“我希望言先生您行行好,可以的話,盡量不要和夜鶯談那個……那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當提到“那個”的時候,顧仲的聲音顫抖的他甚至都不能把話說完,可想見他有多麼不願再提及這件事。
“孩子,相信我,如果我確定她不是當真需要我的‘幫助’的話,我是不會和她那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言先生說道最後時,是模仿著顧仲的聲音顫抖著說的,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聽著像是在談論什麼淫蕩的話題一樣,雖然我心里也有這方面的期望,哈哈!”
“……你這個冷血的混蛋!”聽到言先生的笑聲,顧仲那頭終于狠狠掛斷了電話。
電話斷了,言先生便也不笑了——不是因為顧仲的話刺激到了言先生,事實上這算是言先生受到的“稱贊”中十分文明的一種了,僅僅是因為言先生忽然就覺得沒啥好笑的而已。
言先生就是如此,他覺得好笑就笑,他想調侃就調侃,從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尤其是那些“顧客”的想法。
“好,那稍微整理一下,去見見我們那欲求不滿的小妹妹吧!”言先生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直起了身。
言先生的身上一絲不掛,甚至連底褲都沒有穿——事實上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基本上也從不穿衣服,無論春秋冬夏皆是如此。
言先生在洗漱之前,先站到了鏡子前面,端詳著自己的身體——這也是言先生的生活規律之一,每天早上醒來,他都要來看看身上的這些“東西”。
這些布滿他身體的淡紫色紋路,既不是刺青,也不是什麼人體彩繪,而是字,是用特殊的藥水寫滿他身體的文字。
如果你能像言先生這樣細看的話,你會發現,這些密密麻麻的字非但個個不同,而且連寫字的字體都是五花八門︰甲骨文、楷書、隸書、行書和草書,甚至還有類似于象形文字的,蝌蚪般的筆跡。這其中有很多字連言先生自己都不認得,他常無奈地覺得自己是一本能跑能跳的“康熙字典”。
不過顯然言先生並不是字典,而他身上的這些文字,是他身為“言咒師”的力量象征。
言咒師,這三個字褫奪了言先生所有平凡的快樂,卻也造就了現在的他。
言先生是一個很實際的人,他生就繼承了這一族的血脈,不管他樂不樂意,他命中注定就是一名言咒師——所以干嘛不樂意呢?言先生選擇了接受,並且現在活的也是相當自得其樂。
言先生透過鏡子看著身上的文字,當視線移到下半身時,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想邁克爾一定不會把監獄的地道圖紋到自己的小弟弟上去……”
過了一會兒,言先生身上的文字逐漸褪去他們的顏色︰這些文字其實只有在高溫或是言先生失去意識控制的情況下才會浮現出來,平時它們都乖乖地藏在言先生褐色的皮膚底下。這也是言先生為什麼不太喜歡在家中穿衣服,以及每天醒來一定要確認自己身上的紋路消失的原因之一了。
在所有的文字都褪去了色彩之後,言先生這才套上了一件汗衫,磨嘰著套上一條短褲,便晃晃悠悠地出門了。一邊走著,他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這首曲子他哼了十多年,卻從來沒徹底記得它的調子,歌詞倒是記得挺清楚,但言先生總忍不住哼著哼著就會改詞︰
有人相信上帝是他們的向標,有人卻相信惡魔的無序才是唯一的真理。
有人相信佛陀能讓他們永生,有人卻相信濕婆會早一步將世界破滅殆盡。
而我們相信語言
語言能讓我們無所不能,即使我們並不是神明。
語言能讓我們無堅不摧,即使我們並沒有武器。
我們的名字是言咒師
我們不需要你相信,卻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解除你的所有憂慮。
代價僅僅是你將虛度的幾年光陰。
我們的名字是言咒師
我們不是奇仙,也不是妖異。
卻比這些天上地下的家伙們更懂得一諾千金。
我們的名字是言咒師
話語是我們右手的利刃
文字是我們左手的堅盾
而生命,就是我們強弓上的箭翎
其實我覺得這些話都是放屁
當你看到我的身影
不用驚慌,無需躲避
只需問問您自己︰是否無力獨自面對已來或將之的困境?
然後你就會,欣然接受我的提議
我的名字也是言咒師,
你只要記得最後一句
言先生我做事,包您滿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8 17:32:06
第一卷:山陰咒 第一章︰姜氏父女
“我什麼都知道”
姜華感覺到自己有些緊張。他不是第一次打無準備的仗,但像現在一樣,要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一個自己未曾蒙面,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倒也是頭一遭。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盡力想讓自己冷靜了下來。而當他睜開眼,看著自己所住的鄉間旅館的破舊房間,連一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的時候,他又不禁為世事變化之快而慨嘆︰當你有錢的時候,無數人爭著給你遞椅子坐;而當你陷入困境的時候,那些人不僅拿走了所有的椅子,而且不少人還想將屁股坐到他的頭上來。
姜華嘆了一口氣,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有兩個年齡相近的中年男子互相搭著對方的肩膀,對著鏡頭笑得異常爽朗。這是一年半前,姜華和顧氏集團的總裁顧恩晉在高爾夫球場上的合影。當時顧恩晉先打出了一桿小鳥球,以領先競爭對手一桿的成績結束最後一洞,之後姜華的一桿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上了果嶺,然而不知哪兒來的一陣陰風,將本來已經停住的球直接吹進了洞。這一記神奇的“老鷹”讓姜華和顧恩晉一齊贏得了當天的競賽——盡管那只是一場為了慶賀合同簽訂而作的秀,不過那記“老鷹”卻讓顧恩晉印象深刻,也讓姜華成了顧氏集團總裁室的常客。
其實姜華一直是一個高爾夫的好手,如果他想,他早就贏顧恩晉起碼五桿了。不過他沒有,他的計劃是剛剛好輸給對手一桿,可以讓對方看重自己,卻又不會讓對方提防自己的“輸一桿”。不過這一記神奇的“老鷹”卻得到了比姜華預想中更好的結果。顧恩晉那時剛剛從一個絕對的低谷中神奇地爬起了身,所以他對于所有的“神奇”似乎都有異常的好感,于是這一次的“並列冠軍”為姜華帶來了超值的利益。在當初,這種“神奇”已經遠遠高過了姜華的預期,不過在一年半以後的今天,他要的不僅僅是幾份合約與長期合作的“神奇”,他想要的,正是當初顧恩晉東山再起的那份“神奇”。
顧氏集團是7年才興起的,以房地產為主業發展起來的集團型企業。卓絕的眼光,狠毒的手段,斷絕對手後路的做法讓顧恩晉的集團壯大的很快,同時也結仇甚多。于是在兩年半前,事情就這麼發生了︰首先是房產開發局的內線給出錯誤消息,導致他花大錢購進了新地段之後,附近忽然連續爆出負面消息,土地質量問題,環境污染問題等等;接著就是媒體的狂轟濫炸,同行業其他競爭對手聯手的打壓房價,已進行中的建築工地因為流氓滋事被迫停工,結果沒到幾個月就造成房產公司資金鏈徹底中斷,然後就是股票下挫,市值狂貶……後面的事情大家都可以猜的到了,顧氏雖然沒宣布破產,不過董事會卻已經毫不猶豫地將創始人顧恩晉給踢了出去。一個富翁瞬間就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連同他可憐的一整個家族。
到目前為止,顧恩晉的遭遇和兩年後的現在姜華所遭遇的破敗極度神似,這也就是為什麼姜華希望他之後的際遇也能如顧恩晉一般神奇︰當所有人都以為顧氏徹底完結了的時候,輿論風向卻史無前例地忽然轉向,本來幾乎被認為不可能會售出樓房的地段忽然被人連續訂購,到後來售樓處的門檻甚至被洶湧的人群給踏壞,聯手打壓顧氏的房地產商們更是言行一致地突然收手且緘口不言,到最後顧氏的董事會見到形式的變化,也只好又將顧恩晉請了回去。顧氏一族現在的日子,過得甚至比當初還要順風順水。
姜華也試著用“奇跡”之外的理由來解釋一切,不過卻都說不通。雖然是一個風險家想要用錢救回顧恩晉不是不可能,不過沒有人會這麼做,至少沒有商人會這麼做——即使顧恩晉把顧氏集團拱手送給投資者,他還得起碼操控個幾年才能撈回他為救回顧恩晉所砸下的錢。或許一個辛苦勞作一生的農民會給出所有積蓄去救自己的朋友,但一個年入過億的富翁卻絕不可能做這種虧本的生意。
自從那時起,他一直想找出這個“奇跡”的制造者是誰,所以他在生意上不斷與顧氏集團營造交集,與顧恩晉建立私交。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還利用了自己所培養的那朵交際花——姜夜鶯。
說是姜華將自己的女兒培養成“社交女”,未免有些過份,或許應該說姜華讓自己的女兒走進了上流社會的交際圈,之後他的女兒就如鳳凰涅�一般,一躍成為富家公子們競相追逐的目標,無數的大少爺們可以一擲千金,僅僅是為了和她共進一頓晚餐——雖然你我都知道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晚餐。
姜夜鶯不只是有一副漂亮的長相,她的交際智慧讓她擅于周旋在這些蜂蝶之間,卻依然燕過不留痕。今年十八歲的她,為人所知的交往對象就有十數個,但姜華卻知道,沒有人真的可以讓自己的女兒解開最後一層防衛。
顧恩晉的獨子,顧氏集團的少公子顧仲也曾是姜夜鶯的裙下臣之一。不過就在三年前,顧恩晉從那大坑爬出之後不久,顧仲卻主動和姜夜鶯斷絕了聯系。從來只有男人被姜夜鶯耍得團團轉,像顧仲這樣完全沒有預兆地就突然抽身而退,這在當時也讓姜夜鶯好不郁悶了一陣。不過就姜華收集的消息來看,顧仲不僅僅是和姜夜鶯斷了來往,看上去他是與整個社會斷開了所有聯系。他雖然偶爾還是會在學校或其他公共場所現一下身,但是卻不再和任何人有交談,這個風度翩翩的顧家少公子仿佛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孤僻的鬼魂。
姜華認為顧仲的轉變與顧家重新崛起的“神跡”一定也有聯系,所以即使會有悖于她女兒的初衷,他還是讓姜夜鶯主動與顧仲保持著聯系。姜夜鶯是一個自尊心很強,有的時候甚至有些固執的女孩,但她很愛自己的父親,就這點而言姜華的教導還是很成功的。姜華的估計也沒有錯誤,即使顧仲與整個世界都保持著距離,但他還是無法拒絕自己愛過的女孩的“好意”。雖然他的話永遠不多,而且無論姜夜鶯怎樣旁敲側擊,顧仲對于“那件事”總是緘口不言,不過至少留下了這條線,姜華也算為自己的未來,準備好了最後一條“救命繩索”。
不過姜華確實沒想到,自己用來保底的最後一步棋,居然這麼快就要擺上台面了。貪心不足蛇吞象啊!姜華想著苦笑起來,到最後自己還是犯了所有失敗商人一樣的錯誤︰冒進,盲目地使用並信任一些人,還有像賭徒一樣將不屬于自己的財富也擺上了賭桌,想用最後一把贏回一切……結果不但輸得徹底,還惹上了一些不該惹上的債主。他們稱自己為“天使投資人”,不過姜華很清楚,當這些人發現他的客戶還不上錢時,便會立刻露出“惡魔”的本性,吞噬掉他們生命中剩余的一切。
姜華已經完了,正如當年的顧恩晉一樣,完蛋得很徹底。而他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是讓他的女兒去找顧仲。
姜華不知道姜夜鶯到底是如何表現的,不過他相信自己女兒的眼淚,足夠融化北極的冰山——而姜華也相信姜夜鶯深愛自己的父親到足以為他流出欺騙的眼淚。結果不出他所料,即使顧仲非常抗拒,但恐懼與痛楚最終敗給了海倫的美麗,顧仲還是幫他撥通了“命運”的電話。
雖然姜華只知道對方是個男人,是一個擁有神奇法術的男人,是個讓顧仲害怕到永遠不願再想起的男人,但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因為沒有姜夜鶯的美麗與智慧足夠對付不了男人,無論他們是否擁有掌握命運的力量。
所以姜華讓女兒代自己與那個顧仲口中的“言先生”見面,而他,則只是靜靜地等待。
不過當姜夜鶯推開房間的門時,當姜華看見自己女兒的表情時,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姜夜鶯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斗敗的公雞,雖然她還在強撐著,表現得似乎很堅強,但姜華卻認得那個表情。
那是戰敗者的表情,姜華曾在無數的對手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這是在明知自己無法掌控局勢的時候,不願意承認失敗的人才會有的表情︰三分疲倦,三分無奈參雜著三分的懊喪,以及一分的恐懼深藏在其他感情之後。
姜華深信著姜夜鶯的交際能力,臨場的反應力以及“barging”的能力,有好幾次姜華都沒有辦法說服的主顧,就是姜夜鶯幫他爭取下來的。他從沒想到過,還有人可以讓姜夜鶯吃癟到這個地步。
這個言先生到底是什麼人?姜華此刻的心情既興奮,又有些惶恐。
姜夜鶯推開了門,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也看到了他父親臉上驚訝的神情。看來自己的狀況很糟糕,姜夜鶯感到一種無力。不過現在不是考慮自己的時候,她的身後現在還跟著一個如狼似虎的家伙,她必須要讓父親有所提防。姜夜鶯想著,右手放到心髒處,擺出了“小心”二字的嘴形。現在的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之後就要看父親的了,確定姜華收到了自己傳達的信息後,姜夜鶯讓到了一邊,往房間內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言先生請進,我的父親就在這間屋里。”
言先生的長相絕對算不上英俊,但卻是那種可以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類型︰黝黑的皮膚,消瘦的臉型,錯落無序的胡渣,不算大卻非常有神的眼楮,再加上仿佛一直掛在嘴角上的那絲壞笑,這一切如果拆開看的話非常之不搭調,但組合到一起,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和諧感。有些痞,但卻對人卻有種奇怪的吸引力。
當言先生穿著運動短褲和休閑汗衫踏進姜華房門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扮相一定不會讓姜華很高興,不過他並不在乎,因為無論他們喜歡他與否,他們都需要他,都需要言先生。
姜華的年紀看上去比言先生想像的要年輕一些,他有著一張滄桑男人特有的稜角分明的臉,加上那些許的皺紋和飽經風霜的眼神,那干淨爽朗的一頭黑白相間的短發,言先生敢肯定即使已年逾不惑,這個“前”大亨如果想獵艷的話,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們沒幾下就會被他的成熟魅力迷的神魂顛倒。看來女兒漂亮一定隨父親這話也不是完全的胡扯呢,言先生饒有興致地想著。
姜華只是坐在這個雙人房間靠里的那張床上,抬眼看著言先生。而言先生也只是站在那里,雙手插在褲袋里,並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他們都知道,在交談中先開口的一方,必然會處于弱勢。姜華倒是有點吃驚,沒想到這個言先生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紀,在“生意”方面居然這麼老道,難怪姜夜鶯會栽在他手里。姜華嗅得出那種天生為壓搾別人而生的人身上帶有的味道,而言先生身上,有這種味道。盡管自己女兒的將來很光明,不過就現在而言,對于言先生她也還只是一只“雛兒”而已。
“我知道你不會先開口的,老狐狸先生,不過我並沒有什麼所謂。”言先生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道︰“雖然我很欣賞你的美人計,不過我從來不會被不和我上床的女人迷住。所以你還是直接一些,告訴我你到底要求我一些什麼吧!”
姜華有一些意外,因為他並沒有授意姜夜鶯告訴言先生是自己要求他。他想讓言先生以為需要求助的是姜夜鶯,而自己只是作為一個護女的父親,來和他交涉。這樣姜華就能更有話語權,而當受幫助的對象是女人時,男人總會憐香惜玉一些。
姜華望向站在一旁的姜夜鶯,姜夜鶯只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出了兩個字︰“手表。”
“手表?”姜華愣然地重復了一遍,眼光落在了女兒左腕所戴的手表上。
言先生看著兩人的眼神交流,訕笑道︰“很簡單,女人會戴男士表,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男朋友送的,要麼是當父親的送的。鑒于這表的古舊款式,我猜你女兒應該不會有一個中年禿頭腆著啤酒肚的男友;你的女兒雖然表現的非常優秀,不過每當我問到實質性問題的時候,她都會顧左右而言他,而她那美麗的右手總會不自覺地去撥動那個手表——別怪你那可憐的女兒,心理學管這個叫……叫什麼依賴癥來著的……別管它叫什麼了,反正真正想找我的是你,這點我是可以確信的了。”
“……你就靠一個手表知道這一切?”姜華確實沒有想到自己的計劃居然會被一只手表拆穿。
言先生笑著往前踱了兩步,背向正對姜華的另一張床,一屁股坐了下去,還翹起了二郎腿道︰“我是言先生,我什麼都知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問你的女兒。”
姜華看著自己的女兒,而姜夜鶯只是無力地點了點頭。
“哦?那你倒是說說,我到底為什麼要找你呢?”姜華耐下性子,和言先生玩起了太極。
言先生十分清楚這些白手起家的富商的腦部構造︰他們永遠都有著無比的控制欲,他們永遠相信自己的能力,他們永遠不會明白自己身處的狀況,時刻都想著通過自己的智慧掌控住局勢的發展。不過說到控制欲和掌控局勢的能力,恐怕還沒幾個人比得上言先生。他轉頭朝姜夜鶯笑道︰“你和你父親真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把我給你看的東西給他看看吧!”
姜夜鶯聞言,只得從包里掏出幾本書冊,遞給了姜華。
那是幾本雜志和期刊,中間還夾著一份報紙。姜華將這些東西掂在手里,有些不明所以。
言先生道︰“這是我在見你女兒之前,從路過的書報亭買的。這里面有介紹房地產的,介紹古董文物的,介紹期貨股市,還有單純介紹成功商人的雜志和報刊。你知道它們有什麼共通點麼?它們都是這個當月的,而且里面都有關于你的報導,采訪甚至是人物傳記。”
姜華笑道︰“讓你見笑了,現在的記者就是愛寫,我都不知道我現在有這麼紅火。不過這和我見你有什麼聯系麼?”
“紅火?你近一個月在任何行業都沒有非常成功的大動作,為什麼這些雜志卻不約而同地挑在這個時候來報導有關你,還有和你的公司的事情呢?單純是因為‘紅火’?”言先生輕蔑地一笑,諷刺道︰“什麼事都沒做就能這麼紅火,恐怕蓋茨老兄都不一定比得上你呢,姜先生!”
看到姜華的臉色變得有些差,言先生趁勢追擊道︰“我說姜先生咱們也別打馬虎眼了,一個多年低調的商人,忽然在一個月里被所有主流媒體報導正面消息,你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要麼就是他的公司和政府有經濟來往,有高層人士給這些雜志社施了壓;要不就是有人給他們塞了一大筆錢,讓他們旁敲側擊給自己打出一個‘我們還健在’的廣告牌,讓那些投資者們對自己保留信心。總之不管是哪一種,都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這家公司,或者這個商人正陷入經濟方面的危機。是不是這樣呢?姜先生?”
姜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因為他不知道這個言先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所以他只是聽,過早的態度變化,很可能正中了言先生下的套。
言先生說了半天,見姜華還只是坐在那里,也不怎麼言語,好像是高人一等一般聽著自己滔滔不絕,言先生開始覺得不快起來︰“我怎麼覺得現在好像不是你在求我,而是我在求你似的。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你的態度,你得搞清楚,現在不是我在求你,而是你在求我,如果你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慫樣,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之前還像是個喜怒不形于色城府頗深的角色,一下子又突然變得沖動易怒,這個“言先生”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姜華對于言先生是越來越迷惑,不過越是如此,自己越不能輕易就順了他的步伐,多年商海沉浮的經驗這樣提醒著姜華。
姜華不急不緩道︰“如果我的態度讓您覺得無禮,我向您道歉,因為最近我們父女實在經歷了太多事,難免變得有些警惕。你說的都沒錯,是我的錯誤使得我們一家陷入了經濟危機,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僅如此……”
“讓我猜猜,為了翻本惹上了一些高利貸?”言先生像是看穿姜華心思一般接道。
姜華苦笑道︰“如果只是高利貸,那倒好了。比起我惹上的人,那些高利貸只是無害的商人而已。”
言先生不屑地撇了撇嘴,道︰“那你更應該老老實實告訴我一切,別再玩弄你那些交易心理學之類的東西了。你說出你想要的,我說出我想要的,成交,那皆大歡喜;不成,那我就轉身離開你的安樂窩,或許之後會約你女兒去喝杯龍舌蘭什麼的,不過那也是在你入土之後的事情了,你可以不必在乎。”
“你說什麼?”姜夜鶯剛想發作,卻被姜華伸手作勢制止了。姜華嘆了口氣,他已經嘗試過了,但畢竟自己的命運是握在對方的手上,這一仗從一開始他就不可能贏。姜華只是想盡力讓雙方的位置不被拉得太遠,事情的流向不完全被對方操控。這一點上他算是成功了,言先生畢竟還算是作出了一些讓步,這一點姜華知道,言先生也知道。如果按照言先生以前的做法,姜華現在應該已經像姜夜鶯一樣,被嚇得好像老鼠見到貓一般瑟瑟發抖才對。
恐懼是讓人老實合作的第一步,這是言先生信奉的眾多準則之一。不過當有些人並不害怕言先生,或者像姜華一樣,將自己的恐懼掩蓋的很好時,言先生也會適時變通。事實上言先生也挺喜歡姜華這樣的人,他知道他可以直接和這樣的人說實話,而不需要先唬住他們。因為這類人雖然也會為言先生的提議感到害怕,不過他們的欲望和理智最終會戰勝恐懼,並同意他的提議。
姜華深吸一口氣,道︰“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回我失去的一切,正如你三年前幫助顧恩晉一樣,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和顧恩晉一樣麼?”言先生喃喃著重復了一遍,手撐下顎,像是想不起這個名字似的蹙緊了眉頭,好一會兒後才若有所悟道︰“哦,你說的是那個顧恩晉……可以,當然可以,當初我對他的要價是十年,對你,我可以優惠一下,十五年好了!”
姜華眉頭緊鎖,雖說他知道對方要的東西會很奇怪,不過“十年”,“十五年”,這到底是在說些什麼?還有怎麼優惠還比原來的“價格”高?姜華現在可說是徹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在他身旁的姜夜鶯也是一樣,她只是疑惑地望著言先生,完全不知所以然。
接下來就要進入言先生最討厭的“解釋”環節了,讓別人相信他們沒見過的事無疑是最麻煩的事,不過想要完成“儀式”,又一定要對方理解自己的用意。對于言咒師的這種繁文縟節,言先生向來很感厭煩。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言先生只能想辦法盡量簡化這個過程。
“好吧,下面的話,我只說一次。”言先生有些無奈地開始了他的解釋,“不過你們相信與否……雖然實際上你們也沒有什麼不相信的權利,這些話我都只說一次。如果你們相信,那就請你們慎重考慮;如果你們不相信,那也大可以將我當作神棍,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姜華和姜夜鶯就這樣默默地聽著,期間他們無數次睜大雙眼,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到面面相覷。不過不知是否與言先生的講述方式有關,他們也並不認為言先生是在開玩笑。
他們只能覺得,這是一個鮮有人知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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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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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8 17:33:09
第二章︰言 與 壽
“改變它的長短,並不會影響它最終的流向”
信仰,是一種人們以其為規,為矩而生活的精神準則;同時也是一種“界線”,人們憑著它從人群中區分出自己的“同族”或者“異類”。
世界各地的人信仰的事物也是千奇百怪。有的人信奉真主、基督,有人的卻崇拜妖魔鬼怪︰有些地方為牛馬等動物擺案供奉,而在另一些地方,人們卻將虎豹豺狼敬若神明……
而在這里,我們要說到的這群人,信奉著你絕對想像不到的東西——那就是“語言”。
這群人,或者說是這一族——信仰通過這群人的血脈傳承——的族人相信,“語言”有著屬于自己的力量︰無論是人們說出的“話語”,還是寫在紙上的“文字”,它們都擁有著比傳遞信息更強大的力量,只是旁人無法發現而已。
這一族的族人認為,“語言”是一種可以與人的“生命”本身相關聯的“力量”,他們甚至認為如果有人能夠真正的操控“言”之力,此人將超越生死之限,縱橫于陰陽之間。
只可惜不知是什麼原因,這一族的族人往往短壽,最長壽者也很難安享天命之年,他們留下的血脈也就越來越少。因此,他們的信仰也就更少能為人所知。
不過,只要是認識或了解這一族的人,都敬畏的將這些信仰“言”之力的人稱為︰
言咒師。
知道有關這個族群傳言的人少之又少,更別提知道這個族群真相的人了。
事實上,在這一族人人丁逐漸稀落之前,他們已經參透了生死的玄機。
他們認為每個人在出生之前,他們的死期也已經被預定,就好像是每個人的頭頂都懸掛著一個倒計時的計時器,當所有數位歸零時,就是名為死亡的炸彈在他們頭頂“爆炸”的時候。
普通人對于這個時限也有他們的稱呼,那就是“陽壽”。
“言咒師”一族中的一些人擁有“更改”他人“陽壽”的能力。他們能夠看到對方的“陽壽”,只要征得對方的同意,他們就可以悄無聲息地將那些人的計時器向前撥動,快進掉其中的一部分,又或者將其回調,讓倒計時多出了一小時甚至一年而不為人知。
生命的流向很奇怪,更改其中一段並不會影響它去向的終點。如果一個人十年後將會因為癌癥而死,那麼如果將他的陽壽“拿”走五年,他的癌癥就會由早期忽然惡化到中期;相反地如果將多出的十年“塞”入他的“陽壽”,他的癌癥就會突然好轉或痊愈,不過最終那些病態細胞還是會復發,並最終完成它們的使命。這就像是在河流里丟入了一塊巨石,你可能會讓河流變道或是分流,不過它們最終還是會到達同一片海洋。
“陽壽”控制著人們因身體器官的衰竭等所造成的正常死亡。那些各種意外事故造成的死亡(諸如車禍,墜樓或者其他非正常死亡)、謀殺與自殺並不在其控制範圍內,“言咒師”一族管它們叫“陰劫”,也就是普通人所謂的“劫數”。人們有時能躲過“陰劫”,有時則不能。遭遇“陰劫”而死之人的靈魂會停留在世間,直到他們的“陽壽”終結,他們也就是被世人常稱為的“孤魂野鬼”了,但這些都是題外話,我們暫且壓下不提。
“言咒師”一族總共有四個古老的家族,每一個家族都有他們對于“生死”方面的專精,他們所擅長的“言”之力也各有不同。但在他們之中只有一個家族的人能夠自由地操縱他人的“陽壽”,這也是所有家族中最古老,最有話語權的家族。擁有了這樣的能力,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就可以“長生不死”,但最終他們卻也和其他三個家族一樣,衰落並最終滅族,其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家族的姓氏是“言”,“言先生”的“言”。
雖說言先生很討厭每次做事都要重復一遍這麼繁瑣的解釋,不過他卻很享受他說這些時,聽故事的人的表情變化。
姜華很有自制力,他的表情變化並不多,不過他的肢體語言卻說明了很多事。他雙腳開始顫動,說明他的基礎信任開始動搖,他的右手時而握拳,時而松開,表明他正試圖去接受言先生所說的一切,不過他的理智卻本能地反抗,所以他的思想正在不停地自我掙扎。
而姜夜鶯的反應就有趣上許多了。這個女孩時而張大了嘴巴,時而又眼露迷茫,而她多年從父親那里接受的教育又讓她偶爾會想起要喜怒不形于色,然後便是刻意地收回所有的表情,這種急停急轉的表情變化讓言先生十分玩味。
“我說完了,現在我猜你們應該需要一些時間來討論一下,我可以出去等。”說完,言先生便站起了身,轉身向房外走去。
姜華卻出聲叫住了他道︰“你方才說的是你想要的,還有來獲得的方法。假定這些都是真的,那你要如何才能幫助我來解決我的問題呢?”
聽到這話,言先生笑了︰“你其實並沒有認真聽我說的話呢!在我提到‘陽壽’的部分之前,我先提到的是什麼?”
“你們是信仰語言的一族,你們相信一言一語都有多大的力量……諸如此類的吧!”姜夜鶯不自覺地接茬道。
“不只是信仰或是相信,漂亮的公主。你的男巫可以用那些你常見的方塊字,變出你永遠也想象不出的東西來——這其中也包括你們想要的生活。好好考慮吧!”說完,言先生作了一個揖,轉身走了出去,優雅地帶上了門。
其實不用隔著一個門,姜華也能猜出他們討論的流程︰首先其中一個人會抱著頭說“怎麼找上了這麼一個神棍”,然後兩個人會一起憤怒地抱怨言先生所說的一切是多麼瘋狂;幾分鐘後,當他們的牢騷發完了,他們會冷靜下來思考這一切,接著另一個人會說“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如果那個人只是一個瘋子,那對于我們也沒有什麼損失”,然後,他們便會冷靜地坐在一起,開始權衡言先生的提議是否值得。
先是否認,然後是憤怒,之後就該是討價還價了。其實悲傷五階段套用在這里也挺恰如其分的。言先生現在只是在等他們進行完前面兩個步驟,然後開門和自己進行真正的交涉。
沒過多久,門果然被推開了。開門的是姜夜鶯,她的神情看上去相當無奈︰“我父親有決定了,不過還是想先和你談談。”說完這話,少女甚至還要轉過頭深吸一口氣,才勉強能止住快要掉下的眼淚,不過紅潤的眼眶已經出賣了她真實的心境。
言先生不得不承認的是,姜夜鶯確實是一個美人胚子。即使因為近段時間都在為了父親而奔走,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很憔悴,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指甲油已經掉了顏色,這對于一個以外貌作為武器的社交名媛來說,這可是不能容忍的錯誤。
不過即使沒有那些妝扮,也絲毫沒有影響“夜鶯”的美麗,那份精神上的憔悴讓她看上去更像一個需要人保護的搪瓷娃娃。而當這樣一個女子眼眶紅潤,那珍珠似的眼淚隨時可能奪眶而出時,所有男人的第一反應都會是用自己的雙手去拭去她的淚痕,並向自己發誓,傾盡自己所能不再讓那麼令人心碎的眼淚流下。言先生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顧仲對于自己是那麼恐懼,卻還會來幫助姜華父女。現在她還只是噙著眼淚,如果她當真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說不定言先生也會動搖。
只不過姜夜鶯在這種時候卻顧不及使用她最大的武器,而言先生……言先生是那種看女人時注意力都在頭以下部位的人,所以姜夜鶯對于他的殺傷力也沒有那麼大就是了。
總之看上去姜夜鶯是兩人中比較不相信自己的一個,這對于言先生倒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女人的決定最終還是無法影響男人,甚至多數時候還起到反效果。
進了門,言先生就看到姜華點著了一根煙正坐在那兒猛抽。看來姜華正在做一個讓自己十分痛苦的決定,這也難怪,無論信任與否,要讓誰開口說自己自願少活十多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現在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理順自己思路,因為……我雖然相信你,不過你知道……”姜華說了兩句,忽然又有些說不下去,他又狠狠地吸了兩口,苦笑道︰“言先生你不是什麼都知道麼?不如你告訴我你想問什麼吧!”
“好吧,就當是我的優惠政策吧!”言先生一屁股坐到了姜華的身旁,緩緩道︰“首先,你想問的是‘我如何才能肯定你會遵守承諾’,我的回答是你不能,我會遵守我許下的承諾,但你沒有任何依據來相信我,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你第二個想問的問題是‘如果給了你十五年,我還能活幾年’,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會告訴你,我也有我的‘規矩’,而且相信我,沒有人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死期的;你最後的問題是‘為什麼當初你幫顧恩晉時只要了十年,現在卻問我要十五年 ’……你花了三個問題才問到重點,這也是我唯一能回答的問題。”
看著自問自答玩得不亦樂乎的言先生,姜華很想發火,但他又無話可說,因為言先生真的好似看透了姜華一般,他的每一個問題都正是姜華想問的,但他每次的回答都像是在嘲弄姜華,在提醒他“你在這件事上根本沒有任何的選擇權利,你只能相信我”。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經濟危機也影響你的經濟效益麼?”姜華開著不鹹不淡的玩笑,實際上他只是想緩和一下自己的心情。
言先生看著姜華,又看了看姜夜鶯,道︰“姜小姐,你還記得我們走進這間旅館的時候,在前台看到了什麼人麼?”
“嗯?”還在平復心情的姜夜鶯被言先生突如其來的一問搞得有些迷茫,不過她還是本能地開始回憶︰“在我們進門的時候……沒有什麼人哪。有前門的接待,保安,還有幾個中年人擺了張台子在打牌還是做什麼的。”
“啪啪”言先生忽然鼓起了掌來,“姜先生你實在應該為你的女兒感到驕傲,她的記憶力實在是太好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姜華盡量壓制著心中快要噴射出的怒火道。
言先生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姜華的憤怒一般,繼續向姜夜鶯問道︰“你還記得那些人誰說了哪些話麼?”
姜夜鶯皺了皺眉,實在不明白言先生的用意,不過姜夜鶯的記憶力倒確實是不錯︰“我記得我們進門的時候,牌桌上正對我們的那個……那個胖一些的男人喊了一句‘這把我要了’之類的,然後言先生你還湊上去看了看他的牌,然後說了一句‘哥們你這牌都叫,凶啊’……我就記得這些。”
言先生沒說話,只是轉頭看著姜華,像是在等著姜華發作似的。
不過姜華卻並沒有發作,他也只是冷冷地看著言先生。
這麼快就又冷靜下來了?言先生越來越覺得這對父女非常有趣︰“他們在玩斗地主,但那聲‘這把我要了’並不是在‘叫地主’,而是……”
“暗號麼?”姜華立刻明白了過來,然後他的神情也變得緊張了起來︰“你確定?我們這麼快已經被找到了?”
言先生點頭道︰“嗯,一開始我還不確定,所以我還特意去看了看他是什麼‘型’。”
“型?”姜夜鶯顯然不懂言先生的意思。
“是賭徒的行話。那些在賭場里混的‘老千’們,可以根據你身前放的籌碼,來判斷你是哪一種類型的賭徒——是那種贏一把小錢就撤的‘慫人’,還是會賭到傾家蕩產的‘爺們’。”姜華向自己的女兒解釋道。
言先生笑道︰“哦?我倒沒想到姜先生也是同道中人呢!”
姜華苦笑道︰“實際上做一個投機商,在很多程度上和賭徒沒有什麼區別。像我現在不就全部賭輸了麼?繼續你的話題吧,那個人是什麼‘型’的?”
“他的面前擺了一堆的零錢,所有的錢都堆在一起,只有幾個零散的子兒無序地放在一旁。而不是像‘常地主’一樣會不經意地三個一組擺放。”言先生伸出雙手在身前擺動,像是在擺放籌碼一般,“這個人應該是一個典型的‘老農’,贏的也是小錢,輸的也是小錢。像這樣的人,絕不會在手上只有兩張2,三張A,沒有任何一副‘炸彈’和一張‘鬼牌’的情況下,拉下這把牌——除非他根本不在乎這把牌的輸贏,或者根本就不是在打牌。”
“所以,我是真的被盯上了,這也就是你忽然‘抬價’的原因麼?”姜華算是得出了最後的結論。
“沒錯,如果你的仇家們真的如你說的那麼如狼似虎,那你只能接受我的提議︰要麼少活十五年,然後好好享受你剩下的人生;要麼你就這麼走出去,被他們逮到,接著的事情你就比我還要清楚了……順便提一句,被謀殺可不在‘陽壽’的有效範圍內哦!”言先生笑得異常燦爛,因為他知道,“討價還價”的步驟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就該是“抑郁”,然後就是“接受”了。
氣氛沉重的沉默,姜夜鶯蹲在他父親的面前,沒說一個字,只是一個勁地搖頭,眼淚不停地在她眼眶中打轉。
姜華愛憐地撫摸著姜夜鶯的頭,笑著也朝她搖了搖頭,然後用雙手托起姜夜鶯的頭,用拇指逝去了女兒即將從眼眶中溢出的淚水。
這就是所謂愛侶一般相依為命的父女關系麼?言先生冷眼旁觀著這對父女的“抑郁”,並沒有催促的意思——言先生或許不擁有普通人的感情,但這並不表示他就不理解,偶爾他也是會作出一些人性化的舉動的,只是當局者們當時並沒有那個心情去發現罷了。
“好吧,我同意。”半晌後,姜華才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幾個字。他拍了拍姜夜鶯的肩膀,女兒會意地將父親的手架到自己肩膀上,手扶著姜華的腰,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姜華站起了身。姜華另一只手扶著自己的後腰,艱難地笑道︰“抱歉,這兩年腰椎的風濕病犯的比較厲害,有的時候沒人幫忙一下子真站不起來。”
腰椎?可你扶的地方是尾巴骨才對吧?那里八成是因為外力作用才會落下病根的。雖然言先生心里這麼想,但他卻很難得地並沒有開口譏諷。畢竟看到一個本來事業有成的成熟男子,在自己眼前變成一個連獨力起身都困難的落魄者,言先生心里也難免會有一些感慨——雖說各種情緒波動在言先生的心里比常人都要小很多,而言先生會表示的“同情”的極限,也就是少說兩句。
姜華也能算是一個閱人無數的人了,所以他也看得出言先生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表達著他的憐憫。姜華不喜歡被憐憫,所以他正了正聲道︰“那你要如何從我的‘時間表’里,挖走你要的十五年呢——因為看著你也不像是會不收‘錢’就先辦事的類型。”
言先生伸出了一只手道︰“伸出你的手,握上我的手,當我問你‘是否承諾定契’時,你只要回答一個‘諾’字就可以了。”
姜華愣了一愣︰“就這麼簡單?”
言先生笑道︰“沒錯,就這麼簡單。你不會還指望我畫個五芒星在地上,召喚一個黃眼惡魔之類東西的出來吧?”
姜華嘆了口氣,伸出了手握上了言先生的手,道︰“在此之前,我還想提一個要求——我知道你會說我沒權利提要求,不過我想這個要求並不會怎麼為難你,我希望你能答應。”
言先生用另一只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請你快些說完就是,兩個大男人手老握在一起我會覺得怪惡心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方法能繞過堵在門口的家伙,帶我們離開這個地方。不過我希望你能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就是你說的,那些操縱語言還是文字什麼的,或者其他什麼的力量——正面帶我們離開這里。”姜華看著言先生的眼楮,眼神中透出無比的堅定。
“一石二鳥麼?”言先生一下就看穿了姜華的想法︰“讓我展示一下,既能讓自己和女兒放心說沒找上一個神棍;同時也是給外面那些家伙的‘頭’演一出好戲,讓他們知道你現在已經找上了一個靠山,這樣他們也就至少會有一些忌憚了是麼?”
姜華點了點頭,露出了帶著些許詭異的微笑。言先生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男人的微笑讓自己有些狐疑,但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狐疑的情緒一閃而過,言先生一臉無所謂道︰“也罷,反正我也還沒想出什麼好的方法,正面沖出去或許也不錯……就當是買一送一吧!”
說完這話,言先生的表情忽然沉了下來。他閉上了眼楮,嘴里念念有詞。雖然並沒有什麼紅光乍現之類的奇效,但姜華和姜夜鶯都感覺到了周身的氛圍在產生著什麼變化,就好像是空氣的味道都變了一般,讓人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姜華在感覺到自己的尾椎不再疼痛後,便拍了拍姜夜鶯,示意她離遠一些。姜夜鶯肯定是不願意離開自己父親的,但那種毫無來由的壓抑,以及從心底升騰上來的莫名恐懼,卻使得自己在接到父親的暗示後,便立即朝後退出好幾步。
在退出幾步後,姜夜鶯心里的壓抑感忽然就消失了,她非常納悶,剛再往前踏一步,各種負面情緒立刻湧入她的腦海,這種惡心的感覺甚至能讓人的呼吸停頓。姜夜鶯一個步子不穩,朝後跌坐到了地上。忽然間,那些無形的壓力又消失了,姜夜鶯像是屏息許久才竄出水面一般,大口地呼吸著。這感覺就好像是言先生劃下了一個圈,在圈外只是普通的世界,而進到了圈內,就好像是立刻走入了地獄一般。
“小公主老老實實坐在那里就可以了,就你的閱歷,我不能擔保你再靠近會不會有危險。”言先生開口道,他的聲音變得比之前更加低沉陰森,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不過當姜夜鶯抬起頭,看到言先生重新張開的雙眼後,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不寒而栗”。
言先生的雙眼不再是東方人的常見的那種棕底黑瞳,他的左眼從眸子的深處發射出一種綠光,一種翡翠一般剔透的綠光。
但那也是種讓人心底發冷的慘綠,就如同是叢林中的野狼,在看到獵物時眼中會放射出的妖異之綠。
傳說中狼的凝視可以讓獵物失去雙腳發軟,失去逃跑的勇氣,而現在姜夜鶯的心境,就如同是被座狼凝視的小白兔一般,有種死之將近的壓迫感。
而且,姜夜鶯看到的還不止這些。極端的恐懼並沒有讓她移開視線,反而讓她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現在的她甚至能看到,在言先生左眼的瞳孔身處,似乎有一個……一個字。
當姜夜鶯本能地想看清楚那是一個什麼字時,言先生卻轉過了臉不再看她,而是看著握著他手的姜華,沉聲說出了之前他之前提過的六個字。
“是否承諾定契?”
“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8 17:33:29
第三章︰怪物與貞女
“他就是一個自私自大到無以復加,卻有能力,也很樂意將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混蛋。"
“我還是有一些問題不明白……”
“漂亮的女人總是問題多多,不過男人卻也總願意幫漂亮女人解決問題。你有什麼問題呢,姜大小姐?”
“你說旅館大門前的那些人,在我們進門的時候說了一些切口,或是暗語什麼的。但他們卻什麼也沒做啊!”
“哇哦,姜大小姐,我真不知道該如何稱贊你了,你覺得‘腦筋不會轉彎’這個詞怎麼樣?”
“你什麼意思?雖然我很感激你幫助我父親,但這並不表示你可以侮辱我!”
“現在我可以給你添上‘神經過敏’之類的溢美之詞了。當我說‘腦筋不會轉彎’的時候,我完全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的腦筋不會轉彎……別拿你那對水泡眼瞪我,當一個人看到地上有根被啃過的骨頭,就說是狗吃剩下的,我也會說他腦筋不會轉彎。”
“什麼被啃過的骨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唉,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來反駁我。一根被啃過的骨頭,也可能是人用來喂野狗的食物,而不是狗吃剩下的;所謂的暗號和切口,也不只是用來招呼同伴發動進攻的,它也可以用來……”
“也可以用來中止行動!也就是說,那個要牌的人,是要制止其他人的行動?”
“……在打斷人說話方面,你的反應倒是異常地快。那你倒說說看,他為什麼要中止行動?”
“因為他們看見了你,一個他們計劃之外的人。他們不能斷定你的身份,所以領頭的人中止了行動,想先看看情形,是這樣吧,‘腦筋急轉彎’先生?”
“……不錯麼,這麼快就能學會看到柱子不往上撞了,你比豬看來要聰明的多。”
叮的一聲,電梯終于在言先生與姜夜鶯的吵吵鬧鬧間來到了底樓。
這家破舊的旅館電梯門正對著旅館的大堂,門一開,門口架著桌子正“斗地主”的四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從電梯中走出的人身上。
作為四個掛著破汗衫靠在門旁就開賭的中年人,他們對于其他客人的關注程度也未免太過了。就連姜夜鶯都看出了這其中的不妥。
從電梯里走出的只有言先生和姜夜鶯兩人,姜華並沒有在這部電梯里。又是那個正對門口,背對著電梯門的胖男子喊了一句︰“這把我要了。”接著他們便將目光重新放回了牌局之上。
“他們停止行動的暗號是‘這把我要了’,那他們真的開始行動時的暗號又會是什麼呢?”姜夜鶯湊到言先生耳邊悄聲問道。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言先生悠悠然地答完,便又晃悠到四人的桌前,開始看起他們的牌局來。
“你這牌不該這麼打,出單你就該直接頂A嘛,怎麼能放地主跑張K。”
“他都爛槍了,你還怕什麼,炸呀!”
“你這牌不該這麼打,來來來我指給你看,這張搭到這兒,這邊再這麼拆個彈,你看這不就順了嘛!”
言先生也不管別人的白眼,從這邊跑到那邊,從地主看到農民,還時不時指指點點。繞是言先生如此惱人,那幾位也沒有一個冒出一句怨言來,只是交換了幾個眼神,便好像旁邊沒有這個叫喳喳的喜鵲似的,接著玩自己的牌。言先生在不停搗亂間,還回頭給了姜夜鶯一個“他們要沒有鬼就是真見鬼了”的眼神,讓姜夜鶯哭笑不得。
又是“叮”的一聲,電梯上去了一趟,轉眼又下到了一樓。這次從電梯中走出的,正是姜華。
姜華走起路來似乎沒什麼問題,看來他的“腰部”問題真的是時不時才發作的隱性疾病。不過他的腳步卻有些虛,也不知是精力上的虛脫,還是精神上受了什麼刺激——畢竟言先生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麼,有切身體會的也只有姜華自己而已。
事實上姜華自己都不太記得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模糊記得自己說了那個“諾”字,那綠色的光,然後自己的身體忽然便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之後等他的記憶再度清晰時,言先生已經笑著和他說“付好款了,需要發票麼?”
就這樣?就這樣自己就已經少活十五年了?姜華實在是很難想象,即使言先生折騰出的“視聽效果”非常之駭人,但姜華仍不免滿腹狐疑。
不過這些疑慮馬上就因為言先生的行動煙消雲散了。
怪物︰
“媽的,牌這麼臭,老子不打了!”為首的胖子大吼一聲,一把按下了手中的牌,四人立時一齊起身,每個人都從桌下抽出了一根鐵棍。胖子更是棍子一上手就立刻一個回身向一旁的言先生掃去。
“現在你知道行動的暗號了吧?”言先生大聲喊了一句,然後向後退了一步,鐵棍將將與他擦身而過。
胖男子見自己一棒落空,稍稍一愣,便向自己的同伴打了個手勢,他其中的兩個同伴便也朝著言先生圍了過來,還有一個身形看上去稍顯瘦削的男子繼續拿著棒子朝姜氏父女逼近。看來他們已經認定言先生是姜華找來的幫手,準備將其一並拿下了。
“對付女人和半殘疾的那個,”言先生說著忽然一個矮身從那伙人中最高的一個腋下鑽過,追上了正準備揮棒打向姜華的瘦男子,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想不想體驗一下飛起來的感覺?”
瘦男子顯然沒明白他的意思,還愣愣地重復了一遍︰“飛?”
言先生笑得更開懷了︰“嗯,飛吧!”
話音一落,言先生搭著瘦男子肩膀的手腕輕輕一抬,瘦男子便就真的朝後翻“飛”了出去。
你沒有看錯,我也沒有寫錯,不是“倒下”,不是“後退”,而是“飛”,那種忽然騰空起碼有兩人高的那種“飛”,是那種在空中停留的時間足夠讓當事人在驚嘆完“哇,我在飛耶”之後再無奈地感慨“哇,我怎麼還在飛”的那種“飛”。
飛了足有一米多後,瘦子撞上了正在追擊言先生的高個子,結果高個子也被帶著“飛”了起來,兩人足足又“飛”出三尺遠,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算是結束了這趟“人體飛行”的旅程。
這下,所有人——姜華與姜夜鶯,四個打手,甚至包括正準備逃跑的旅店接待,以及不知所措的保安——全都都停下了動作,忘記了接下來該做什麼,胖子甚至連手上的棒子都掉到了地上,他們都只是張大了嘴看著地上疼地哎喲亂叫的瘦子和高個兒,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一切。
“啪啪”,這時,有人從背後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胖子木然地回過了頭,便看到了言先生燦爛的笑容。
“怎麼樣?你是不是也想飛?”
都來不及說個“不”字,言先生左手微微一提一送,這個起碼兩百斤開外的大胖子,就這麼飄飄然地也“飛”了起來。
胖子飛得雖然沒有瘦子遠,但在空中劃出的弧線卻更加高,更加優美,直到“砰”的一聲,這塊肉球重重地落在了還沒爬起來的高個兒和瘦子的身上。
“唔!”
“啊!”
“媽誒!”
隨著重物落地的余震散去,幾聲慘叫頓時響起。
無視這邊廂一片狼藉的狀況,言先生滿臉堆笑地朝最後一個人行去——因為這個人的身材和長相實在是沒什麼特征,而且反正也就是一個龍套,筆者也就不去再想什麼其他稱呼了,姑且就稱他為“那人”吧。
那人看著言先生無比和善,陽光的笑容,像是看到閻羅催命似的,自己丟掉了手中的棒子,顫顫巍巍道︰“大哥,我自己飛行不?”
言先生朝著那三個人的“疊羅漢”指了指,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人立刻感恩戴德地點了點頭,朝自己的三個同伴跑了過去。
“你這不叫飛,我還是幫幫你吧!”言先生很好心地在那人腰間輕輕“搭”了一下。
又是一道美妙的拋物線之後,“那人”也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還沒爬起的胖子的肚子上。
轉瞬之間,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四個人,現在已然橫七豎八地摔成了一團,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搞定,言先生作勢彈了彈身上的灰,慢悠悠地走到姜氏父女面前,道︰“這樣的表演你們還滿意麼?”
“啊!!!”代替姜華回答的,是旅店的年輕男接待,他這時才反應過來,尖叫得像個娘們似的,跌跌撞撞地朝門外沖去。
“現在的年輕人……你看人家保安大叔就沒這麼大反應。”言先生還很有閑情逸致地感慨了一句。
但話一出口,言先生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那個中年保安也未免反應太小了,正常人看到這樣的場面,不驚聲尖叫也會嚇得腳軟,而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卻沒有任何的行動。多疑的言先生這麼一想,便不自覺地觀察起這個保安來。
他的腰帶上插著警棍……這確實是保安的行頭,不過這種破旅店請的起的保安,有必要配警棍麼?而且這個棍的長度也不對,長度應該已經超過了保安的警棍允許的標準長度了吧?
最奇怪的是,這根警棍還是插在保安的左手邊,而他的右手卻在腰際附近探尋著什麼東西……
不好!言先生一下子醒覺過來,暗叫不妙,趕忙一橫身,張開雙臂擋在了姜氏父女的身前。
間不容發之際,保安也從自己的右邊腰際拔出了一把手槍,指向姜氏父女並快速地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
槍聲響起,萬籟俱寂。
因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護在父親的身前,當言先生張開雙臂擋在她和她父親身前時,姜夜鶯也近到聽得見言先生的一聲低語。
“堅”
還沒等姜夜鶯來得及思考這個“堅”字的含義,一聲清脆明亮的槍聲便打斷了她的思路。
一槍,一槍,又是一槍。
言先生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姜夜鶯所有的視線,所以她並沒有看見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那刺耳的聲音每響起一次,言先生的身體就會隨之晃動一下,即使姜夜鶯真是不會轉彎的豬腦袋,也能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不過,正當姜夜鶯要為失去最後一把保護傘而失聲尖叫時,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姜夜鶯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是一個豬腦袋。
“唔!”言先生悶哼了一聲,抱怨道︰“好疼!”
三槍過後,“保安”並沒有繼續射擊,因為成“大”字形擋在姜氏父女身前的言先生吃下了全部的子彈,卻並沒有倒下,雖然他的頭低垂著,並且一動不動,但“保安”在不能確定言先生是否已經斷氣前,也不敢再浪費子彈。
好一會兒,四人都是站在那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言先生身上,姜華和姜夜鶯甚至都不敢去踫言先生,生怕一踫之下,言先生就會徹底倒下去。
出乎意料的,言先生不但沒有倒下,還突然收回張開的雙臂,一邊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和額頭,一邊開口罵道︰“用不用槍槍都打要害啊?”
“……你……你沒事?”姜夜鶯驚訝地連舌頭都快要打結了。
“沒事?我中了三槍,怎麼可能沒事!”言先生非常怨憤地轉過頭道︰“槍子兒打到人身上是會疼的你知道不?”
言先生說著向後挪了一小步,忽然蹲下來身,撿起方才瘦男子“飛”出去之前,落在地上的鐵棒,然後頭也不回便是一甩,鐵棒的速度猶如強弩射出的箭矢一般,徑直向保安的方向“射”去。
那個假“保安”的反應速度也很快,當他發現自己開了三槍都沒能打倒這個之前手腕輕挑就可以解決四人的男子之後,他就知道“任務”已經失敗了,當言先生一轉頭和姜夜鶯說話,他便立時轉身向門外跑去。
幸好他已經離開了原來所處的位置,不然這一擊挨下來,恐怕是要腦漿崩裂的。但即使他已經行至了門口,那一棒還是擦過了他的左臂。他立刻就聽見了骨頭折斷的聲響。
假“保安”悶哼了一聲,腳下一個踉蹌,險些就要倒在地上。不過他向前沖了兩步,還是止住了跌倒的趨勢。而這時,接應他的人也來了。
言先生回過頭,很訝異地發現自己的那一擊居然錯失了目標。那個槍手有些搖晃地一頭鑽進了不知何時停在旅店門口的黑色跑車里。那司機也不等車門關上,便立時一個油門踩下,跑車瞬間便沖出了言先生的視野。
逃得好快,言先生感慨地想,雖說盡全力的話它仍在可追擊範圍內,但言先生顯然並沒有在此時就為了這對父女多使用一個“言咒”的打算,也只是嘴上埋怨兩句,走上前去張望了兩眼,然後聳了聳肩作罷。
言先生低下頭審視自己的胸口,子彈在他的汗衫上留下了兩個清晰的洞,旁邊還帶著高溫灼過的黑漬。“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汗衫!花了我十多塊錢呢!”言先生的語氣聽上去無比心疼。
“這……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沒事?我剛才明明聽到那個……這個……那胖子……然後那個保安……總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方才這一連串的形式變化顯然已經超出了姜夜鶯的知識範疇,這位在聚會晚宴上大方得體,舉止得宜的大家閨秀,此時也語無倫次的可以。
“我猜你現在知道你的腦袋多不會轉彎了。”言先生拍了拍姜夜鶯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這世界上有些事你是不會懂的,就像有些腦袋就是榆木做的一樣,都是不可改變的。”而後,他便不理呆若木雞的姜夜鶯,直視姜華道︰“我想剛才的一切,已經夠讓你相信我的能力了吧?尤其是我還‘無意間’救了你一命。”
姜華經過這麼多年的沉澱,自然不會和姜夜鶯一樣大驚小怪。比起為想不通的事而糾結,姜華早學會了著重于眼前,他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現在我就把這條命交給你了。其實也只能交給你了,如果我不想在下一秒就又被那個保安,或者是那四個正準備逃出大門的家伙給解決的話。”
言先生聞言會意地望向門邊,那四個本來還疊在一起的笨蛋早已經爬了起來,現在正爭先恐後地朝門外擠,那胖子還和高個子在門口卡住了一小會兒。
言先生像是看喜劇一般笑了笑,並沒有阻止的意思。
“就這樣放他們走麼?你也不先問問他們的老板是誰?”姜華雖然心里一直有些納悶,但他知道自己已然做不了主,所以在那幾人全部走後,他才向言先生詢問道。
言先生搖了搖頭道︰“沒有必要,反正他們的雇主也不是想要你命的那個。瞧他派來的這些笨蛋,還有他們帶的家伙,恐怕是你眾多的債主之中的某個比較窮困的一位,想嚇唬嚇唬你,撐死了也就是想把你綁了要錢而已。現在該擔心的,是那個想趁機要了你命的另一個人。”
“……那個保安麼?我不記得我有見過這樣的人,還得罪到需要槍殺我的地步。”姜華無奈地嘆道。
“你不認識他再正常不過了。看他出手的果決度,偷襲不成後撤退的速度,他恐怕是專業的。你得罪的人不是他,是花錢請他來的老板。”言先生一邊在地上需找另外的彈頭,一邊還有心情諷刺姜華道︰“看來你說的真對,你得罪的那些人可比高利貸狠多了。”
“我們定的約是要讓我和我女兒過上以前的生活,被殺恐怕不屬于我們之前生活的內容。”姜華似乎在暗示一些什麼。
言先生冷笑一下,他當然明白姜華的意思。哎,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現在卻要既當爹又當媽了。“你放心,我會讓你活著享受你用命換回的人生的——至少不會讓你在享受之前就因為這件事死掉。”言先生語氣堅定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違背我自己許下的諾言。”
“別說這些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好不容易才學會忽視掉之前的一切不真實,姜夜鶯開口問道。
“不是我們應該怎麼辦,是我應該怎麼辦。”言先生低頭看了看胸口的洞,道︰“先找件衣服換,然後我給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之後就是我一個人的事了。”
…………
貞女︰
將姜氏父女安置好之後,言先生便獨自步出了旅館,他不疾不徐地走在街道上,似乎並沒有什麼目的地轉悠著。
當閑逛了足有二十分鐘後,言先生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不耐煩地沖身後的“空氣”喊道︰“我真的想不去在意的,不過你的跟蹤技巧比一只吵鬧的母雞還要差,你不會真想一直這麼跟下去吧?”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怯怯的身影才從一棵大樹閃出,用柔柔的聲音答道︰“沒有,我正在想說我把自己弄得和母雞一樣吵鬧了,你何時才會注意到我。”
“姜夜鶯,姜大小姐,你不在酒店房間里繼續和你的父親演溫情戲,跟著我做什麼?”言先生歪著頭道。
姜夜鶯笑了笑道︰“你還好意思說。什麼‘先給我們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一個四星級酒店到底哪里安全了?你是生怕那些家伙找不到我們麼?”
言先生訕笑道︰“你父親看來沒有教過你什麼叫‘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你放心好了,那家酒店的老板以前也是我的客戶,他知道得罪我會有什麼後果;而且即使你父親的債主們要查,也不會想到你的父親會住在‘外商’的房間里的。”
“外商……”姜夜鶯無奈地笑道︰“那個人叫什麼來著的……皮什麼斯基先生的,你怎麼能用他的信用卡付賬的?”
“那叫‘皮耶考斯基’,怎麼?不喜歡這個名字?對前甦聯那塊兒地方的人有偏見?那我還有阿普杜勒拉希姆先生,和山口小姐的信用卡,我們可以去換名字。”言先生說著從衣兜里翻出錢包打開,乍一看上去,至少有一打不同銀行的信用卡,而且還有兩張銀行卡連姜夜鶯都沒有見過。
“好了,如果你再不告訴我你到底想談什麼,我就真走了——相信我,如果我不想被你跟蹤,五分鐘之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的身影了。”言先生發出了最後通牒。
姜夜鶯聞言,忽然低下了頭,言先生注意到她又開始摸起手腕上的手表來,這是姜夜鶯猶豫時不自覺的小動作。好一會兒後,她撥弄手表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言先生知道她下定決心要說些什麼了。
“你是言先生,你什麼都知道,所以我猜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姜夜鶯眼神堅定道︰“你知道作為女兒的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眼看著我父親失去生命中的十五年的。”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你應該是那個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神鬼邪說’,一個勁勸說你父親放棄把一切賭在一個‘神棍’身上的無神論者,”言先生雙手環抱于胸前,譏諷道︰“怎麼?只過了這麼一小會兒,你對父親盲目的愛就已經戰勝了自己的信念?你‘不能什麼都不做’,那你想做什麼?勸我中止這個約定,讓你和你的父親在窮困中度過那多出的十五年?”
“不能,我當然知道。這不是我父親想要的,也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姜夜鶯臉上充斥著無奈,卻也同時帶著一種堅毅︰“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但我知道我必須做些什麼。所以,我想從無所不知的你口中,知道我到底能做些什麼,來幫助我的父親,讓我們既可以回到過去,我的父親又能更多地享受他的余生。”
把自己也放到賭盤之中,讓莊家開價?姜家的人無論男女都是“豪型”的賭徒呢,言先生不無感慨地想著,或許拉斯維加斯才應該是他們的天堂。
言先生其實正為整件事變得愈加麻煩而頭疼︰沒錯,他確實以外面的窺伺者為由,以姜華的生命相脅,將價碼提高了五年,但他並沒有想到會真的遇見殺手。他一開始就看出了那四個不知哪兒來的打手只是平庸之輩,在裝作看牌時,他也已經發現了他們藏在桌下的鐵棒。當你做這行久了,遇到的傾家蕩產的人多了,你也會對這些高利貸的逼債手法習以為常。他們會嚇人,他們會潑油漆,砸房子,找人守你,甚至打你個半死,讓你不得安生,但他們很少會當真搞出人命,因為他們知道死人是還不了錢的,而且死人還會給他們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言先生之前的計劃是這樣的︰他用一個“力”的言咒,以很震懾人心的畫面嚇跑這些嘍嘍,然後把姜華父女轉移一下,接著再找一些熟人,動一動路子,這件事就和當年顧恩晉的CASE一樣,輕松被解決了。攏共就只需要動用一個言咒,就賺到十五年,他本來還挺感謝那個派出四個笨蛋配合他“演出”的高利貸,準備這事兒一完就去找他“樂樂”的。
不過言先生沒有想到自己會看走眼。為了保證自己的雇主不在這事情了解之前就被爆了頭,他不得不用上了“堅”,不僅如此,他居然還沒能抓住那個逃掉的殺手,給之後留下了一個不安定的因素。
不管這個雇凶殺人的人是誰,他肯定不是一個得了錢就會罷手的人,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金錢糾葛而想對姜華下殺手。如果言先生只是單純地幫姜華解決了債務問題,結果這哥們不知從哪兒竄出來,把姜華解決了,那言先生還是相形于“未完契”——言先生不喜歡“未完契”,非常不喜歡。
保守估計,從找出線索,找到這個惹麻煩的家伙,把他打飛或者直接滅口,這過程恐怕至少要使用三個言咒甚至更多。這樣一來這宗交易的利潤就一下子少了許多,這也讓言先生好是有些郁悶。
不過現在,一個漂亮伶俐的少女自己送上了門來,讓言先生本來郁郁的心情一下子得到了舒緩。有趣有趣,言先生用手托起下巴,開始思索自己到底要用什麼方法讓事情變得更加有趣——如果過程可以讓言先生感到開心或是趣味十足,他倒是並不在乎少賺一點。
姜夜鶯看著言先生在沉思,偶爾露出一絲讓她感到邪惡的微笑,她顯然不會非常愉悅。姜夜鶯知道自己這話一說出口,就等于把自己送入了虎口,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打算歸打算,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這勇氣真正面對那個“打算”。
或許只過去了五秒鐘,但姜夜鶯感覺好像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終于,言先生還是開口了,不過他這一開口,還是讓姜夜鶯像一口吞下了一個鵝蛋一般,臉色紫青,啞口無言。
“你還是**麼?”言先生提問時的表情不帶絲毫的愧疚或猶疑,就好像這個問題和“你吃了飯沒”一樣無傷大雅。
“……啊?”姜夜鶯是猜到言先生會提到這個方面,但她還是被這沒頭沒尾的問題一下子給問懵了。
“一般來說,和父親親昵的女兒性觀念更加保守些,尤其是你和你父親的這種依賴關系,和情侶的性關系很可能在你心理會被本能認為是對自己父親的背叛,”言先生煞有介事地分析了起來,“雖然我也知道‘青春期荷爾蒙’加上‘金錢’,‘社交派對’以及‘擅于迷惑少女的有錢公子哥’放到燒瓶里,稍微一加熱,‘ ’地一聲,一切就干柴烈火了。在社交場里想要守身如玉,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姜夜鶯實在無法再繼續聽言先生分析下去了,不自覺地出口打斷道︰“好吧,我是,我還是,沒有燒瓶里的爆炸,也沒有乾柴烈火……但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你通過了第一關,贏得了和我做交易的權利。”言先生忽然走到姜夜鶯身前,用似乎可以看穿別人的眼神盯著姜夜鶯的雙眼,張開左手,比出了一個大大的“五”,而後道︰“五年——這是我的價碼,沒有還價,沒有余地。你爬上我的床,我讓你父親多和你享受五年的父女時間,如何?”
淫邪,卑鄙,齷齪……你可以用所有一切的詞匯來形容現在的言先生帶給姜夜鶯的感覺。沒錯,姜夜鶯也知道自己現在唯一的籌碼就是自己,或者說是這副得自于父母的曼妙軀體。她知道所有男人看到她都會有欲望,即使是這位神秘的言先生也不例外。但她絕沒有想到,言先生就這樣把它給提了出來,赤裸裸地,不帶一絲羞愧,就好像這個男人的字典里根本沒有“道德”這個詞匯一般。
讓我們來看看美麗的公主,可以為自己的父親犧牲到什麼地步吧!來啊,拒絕我,看看你能不能承受自己良心深處傳來的悲鳴。言先生篤定地看著姜夜鶯的猶豫,並不擔心她的答案——因為無論答案是哪種,得利的永遠是言先生。
言先生是那種沉浸于自我世界里的人,這是姜夜鶯對于言先生的言行舉止所下的定義。這種人永遠不會介意別人的看法,從不掩飾自己的情感,他強勢,他不容置疑。當他認為你是某種人時,你即使再如何辯駁,都很難改變他對你的看法。我們的生活中也充斥著這類人,“不合群”或是“自大狂”是對他們最好的詮釋。這類人永遠不會被社會所接納。但當這些人擁有某方面的天賦,在他所擅長的領域鶴立雞群時,乖張的性格卻會成為一個雙刃劍,在為他們的個人成就添磚加瓦的同時,也會給某一類人,那類他們定義為“壞”或是“不喜歡”的人群,帶來滅頂之災。
這種人的結局要麼就是毀了別人成就自己,要麼就是因為無法順應旁人而毀了自己。凱撒與希特勒之流是前者,梵高與卡夫卡便是後者了。
而言先生明顯便是這一類人,他不能忍受別人在他面前強勢,他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他對世界有一套古怪,扭曲的觀點,而且還不容別人去質疑。或許是得益于那身被他稱為“言咒”的詭異能力,這樣的言先生非但沒有因厭世而離群索居,或是扛著一挺機槍見人就掃然後飲彈自盡,在姜夜鶯看來他反倒很享受這種生活。安逸地游走在真實與虛假的邊際,任意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評定眾人,隨性地破壞或完整他人的人生,這對于言先生來說恐怕不僅僅是所謂的“工作”,還是他人生樂趣的全部——簡單來說,他就是一個自私自大到無以復加,卻有能力,也很樂意將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混蛋。
姜夜鶯從小在社交圈長大,在上流社會猜忌與揣測就像是呼吸一樣平常。所有人都看到姜夜鶯的美麗,卻很少有人能看得到那因為外貌與生長環境而過于早熟的心機。
姜夜鶯了解言先生這樣的男人,更加了解要如何與這樣的男人周旋。你不能讓他們的話語影響到你,你要作出自己的決定,一個讓這樣的男人意想不到的決定。
“可以!”想到這兒,姜夜鶯狠狠地從嘴里吐出了這兩個字。
……啊?她的答案居然是“YES”?這下言先生也算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不會把自己的驚訝表露出來,他只是以不關心的語氣淡淡道︰“你確定?這可是一筆有來無回,不能退貨的生意——當然你需要的話,那紅色的床單倒是可以給你。”說到後來言先生還不忘在言語上刺激一下姜夜鶯。
話已出口,就沒有回頭路了,姜夜鶯吸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後,笑道︰“我不需要那個,但我需要一些別的東西——一些在真的‘銀貨兩訖’之前,可以讓我安心‘付款’的‘贈品’。現在經濟不景氣,賣家也需要來些酬賓不是麼?”
我就知道,姜家的這對倒霉父女似乎永遠玩不厭這個“我要坐莊”的游戲。盡管事情並非大出所料,但言先生還是故作不滿道︰“看來你完全沒明白我說的‘沒有還價,沒有余地’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句話的意思是……真想不通如果連這句話都聽不懂,我還需要給你說明些什麼。”
姜夜鶯搖了搖頭道︰“並不是還價,而只是一些對你來說無關痛癢,對我卻至關重要的贈品而已。”
“……我在聽。”言先生手托腮,用不置可否地表情聆聽著。
姜夜鶯道︰“首先,我想和你一起行動,我想親眼確認我和我的父親擺脫了現在的危險處境,並且真實地找回了當初的生活。雖然你的能力或許是真的,但既然你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會不會,又為什麼還要為我們去拼命呢?我想至少用我自己的雙眼來證實這一切。”
言先生皮笑肉不笑道︰“懷疑和不信任,人的本性,我喜歡。所以你想把自己的處子之身,變相當成是完工後才能收到的尾數,以此來確保我會安心完成一切?”說到這兒言先生徹底笑出了聲,笑聲中充滿了不屑,“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吧!”
姜夜鶯也笑道︰“是麼?可你剛才還不是說,我的價碼值整個交易的三分之一麼?如此看來,也不算太沒有份量吧?”
言先生被反問的一愣,隨即笑道︰“有趣有趣,你們姓姜的實在太有趣了!好吧,雖說是個累贅,可這件事還沒難到非要單槍匹馬才能完成的地步,有美女遂行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你說‘首先’,那也就是還有第二個條件?”
姜夜鶯道︰“第二個條件對你而言,就更無足輕重了——我希望在這件事完成之前,你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不管是關于這件事,還是你自己的。”
“哦?”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倒真讓言先生有些驚訝,“我又為什麼要答應你這麼奇怪的要求呢?你的小腦袋里,又在算計著什麼小九九呢?”
姜夜鶯忽然笑了,笑容中似乎還略帶著一絲哀傷︰“像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明白我的理由的……如何?這個要求會帶給我們的言大先生困擾麼?如果你有什麼不能觸踫的話題,你當然可以選擇不回答。”
言先生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不是每個‘超級英雄’都有什麼黑暗的過去,或者不可告人的身份的,如果這些最終能讓你在床上表現得更加**一些,我並沒有所謂。”
“……那麼,成交?或者用你的說法,‘諾’?”姜夜鶯說完還煞有介事地伸出了手。
“諾!”言先生也伸出了手握了上去。
僅僅就在這前後幾個小時之間,姜家的兩父女,都和言先生握上了手。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不僅僅是握手,這同時,也是推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8 17:34:06
第四章︰言先生定理
言先生定理第一條︰言先生永遠是對的。
言先生定理第二條︰不管你說什麼謊,只要你相信自己說的話,別人也會相信。
言先生定理第三條︰你可以幫助有錢人,但絕對不要同情他們——因為他們中沒有人真正值得同情。”
華麗的舞池,晃眼的燈光,喧鬧的人群。
在這里你今天可以是聚光燈下的寵兒,明天卻也可能變成茅坑旁最臭的一塊石頭。
所有人都對你微笑,向你舉起酒杯致敬,但在其中有多少人真正知道你,了解你,或者至少記得全你的名字。
這就是上流社會的派對,所有人都優雅而做作地扮演著其他人想象中的角色,卻沒有人真正在意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在這些帶著面具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一個輕盈的身影卻悄然地離開了宴席。
想不動聲色地離開這片屬于她的舞台,這對于她這樣的女子來說,並不是那麼輕易。
不管她願不願意,那些狂蜂浪蝶似乎永遠都不會厭煩于圍繞在她周邊,炫耀著他們的財富或者廉價的幽默感。有時她甚至會覺得自己是否生來就散發出一種臭味,才會吸引這些不知所謂的金頭蒼蠅。
不過既然有蒼蠅,就必然會有一些自明不凡的護花使者。雖然她也知道那些不知從哪兒竄出的“騎士”心里打的主意也不會比蒼蠅們高尚到哪兒去,但此時此刻,她心里卻第一次感激起這些替她開道的公子哥來。
感激歸感激,她並沒有在此地多留片刻的意思。在派對正要因此亂成一鍋粥時,她已經悄然地跟著另一個身影從邊門步出了這吵鬧的會場。
與內場的喧囂不同,現在的外面已經是寧靜的深夜,她在夜色中四下張望,找尋著她唯一期待的身影。
“你該停止在繼續這樣做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這里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你是美麗的女王,聚光燈照耀得到的地方,才是你的王國。”
“是麼?”她轉過身,冷冷地看著她身後的男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哀怨與憤恨交織的情緒,“那這里就屬于你麼?半年前你還是女王的英俊騎士,半年後你就忽然變成黑夜里的蝙蝠俠了?”
男子嘆著氣從陰影中走出,深夜的星光映照出他那年輕俊秀的臉龐,還有他眼神中深深的哀傷︰“你該停止再去計較已經過去的一切了,夜鶯。”
“夜鶯?不,按你現在和我的關系,你該稱呼我‘姜小姐’!”姜夜鶯沖到男子的面前,盡量想擺出一副凶狠的態勢,但眼眶里噙著的淚水卻已經出賣了她的真實情感,“沒錯,是都過去了,所以你就不需要為此做出任何的解釋了?你父親破產的時候我沒有離開你,現在你們家時來運轉了,你的父親重新掌權了,你卻要離開我,而且不帶任何的解釋?”
“我做過解釋……”“沒錯,但‘我們已經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到底能算是哪門子的解釋?你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美國英雄漫畫的主角麼?”姜夜鶯連珠炮似的逼問著,甚至都沒給男子任何回答的機會。
男子看著這樣的姜夜鶯,心痛的神情浮上臉面,他不自覺地想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停,停下,”姜夜鶯拍開男子的手,後退幾步,歇斯底里道︰“停止再繼續這樣,你如果想扮演一個混蛋,那就演的入戲一些,給我一記耳光,或者一個荒誕卻能讓我相信的理由,讓我認為你是一個廉價的公子哥,正如其他人一樣;如果你不想離開,那就把事情說出來,讓我們一起來處理,而不只是你一個人躲在陰影中,偶爾出現在派對中也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不,我不能,”男子苦笑道︰“兩者我都不能。”言罷,他便轉身消失在了陰影之中。
“阿仲!”姜夜鶯驚叫著,從夢中醒了過來。
醒來後的姜夜鶯發現,她正坐在一輛破舊汽車的副駕駛座上,這輛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公路上,車尾的排氣管像是哮喘病人喉嚨一般,有一波沒一波地喘著粗氣,車子發出的吱呀聲讓人感覺些微的顛簸都可以讓它整個散架下來。
“看來你真的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坐在駕駛座晃顛晃顛的言先生道︰“這樣的車你都能睡得著,似乎還做著什麼美夢?”
姜夜鶯花了好一會兒才從夢和現實的區別中緩過勁兒來,她摸了摸自己的頭,抱怨道︰“我不是累睡著,是被你這輛破車給晃暈了!我真想不通,你可以一只手把人給扔飛出去,也可以用身體擋下子彈,你有各種花式的信用卡,但卻沒有自己的車?而且即使是要偷,你不能偷一輛跑起來正常些的車麼?”
“首先,是因為你的出現,我才會需要一輛車,通常情況下我的雙腿還比較快。”言先生把著方向盤悠然道︰“其次,我偷這輛車不是因為我喜歡,只是因為這輛車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型號,報警系統沒那麼吵耳,只要電線打火就能啟動,還有玻璃也比較容易打碎。”
“……這麼說倒也沒錯,”姜夜鶯看著言先生駕駛座旁被敲碎的車窗,嘆道︰“鑒于我剛才協助犯罪的舉動,我是不是至少該知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這個問題是否屬于和你上床的附帶條件的權屬範圍?”言先生調侃道︰“如果不是,我想我有權保持緘默。”
“事實上,那個條件並沒有規定問題的個數,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拿‘那個詞’發揮你那駑鈍的幽默感的話,你可以認為所有的問題都屬于你需要回答的範圍。”姜夜鶯反詰道。
言先生打了個哈哈道︰“好吧,如果你喜歡的話,女王大人。不過反正很快就到目的地了,我覺得你會想抓緊時間問一些其他問題的。”
姜夜鶯道︰“其他問題?你是指刀槍不入,力大無窮或者陽壽啊約定啊諸如此類的?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從何問起,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明白其中的任何一件事……你是什麼?難道是超人?還是比較邪惡的那種?”
言先生搖了搖頭笑道︰“超人?我倒是想呢,可惜我沒有那麼合身的外穿用內褲。”
“我猜也是。”姜夜鶯有些苦中作樂地笑道︰“你不是無所不知的言先生麼?不如我們這樣來︰你來問我,問那些我想問的問題,然後我來給出我的答案,然後你再來聽聽我猜的對不對,也算打發一下時間吧,如何?”
“有趣的換位游戲,好,我加入。”言先生顯然來了興致,指了指自己的頭說︰“現在這里就是一面鏡子,它會折射出一個帶有嚴重戀父情節的青春期早熟少女的思維——嗯,第一個問題,我是不是當真刀槍不入,真的能用一根手指就把人扔得飛起來,還是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某種串通好的把戲?”
姜夜鶯笑著反駁道︰“首先別給我加那麼多前綴,我既沒有什麼戀父情結,而且我已經十八了,你一直在計較的青春期荷爾蒙也差不多分泌完了。你猜對了我的第一個問題,而這是我的答案︰這並不是串通好的,但你也不是真的就像你‘表演’的一樣力大無窮,又或是子彈也打不死。”
“哦?”言先生饒有興致道︰“這個矛盾的答案一定有後續的解釋吧?”
“沒錯。”姜夜鶯道︰“如果你真的那樣強悍無匹,那你根本不需要用磚頭砸碎車窗,你可以直接用那把胖子丟到空中的怪力,把這門給卸下來——反正這輛車已經夠破的了。而且不要以為我沒有注意到,破碎的玻璃還劃到了你的左手拇指,雖然只是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劃痕,但這已經比出膛的子彈造成的破壞還要大了。”
“啊哦,被看穿了!”言先生一臉不在乎道︰“好吧,我只是一個會被玻璃弄傷的可憐人,那你如何解釋這個可憐人之前拯救你們的行為呢?除了被你排除的障眼法?”
“言咒。”姜夜鶯從沒想過她會如此鎮定地說出這兩個字,“我雖然不知道在你的那個系統里,這個‘言咒’到底是如何運行的。但我之前見過一些人,一些身懷奇能或是修行武術多年的人,只要他們做好準備——用他們的說法叫‘運氣’——他們也可以用喉結將鐵槍頂斷,而不留下任何傷痕;他們也能舉起比自己體重還要重的重量,還能顯得異常輕松。我想的你‘言咒’也和他們的‘氣’差不到哪兒去。有點像是奧特曼,你可以在三分鐘內變得宇內無敵,但過後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看著言先生驚訝的表情,以及張大的嘴巴,姜夜鶯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這讓她壓抑了許久的心情難得的有了一次舒緩︰“怎樣?我猜的對麼?”
言先生確實頗為驚訝,他不知道姜夜鶯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做出最合理的判斷,他撇了撇嘴道︰“雖然我很難解釋清楚言咒究竟是怎麼運作的,不過和你的理解確實有近似的地方︰身體強化類言咒的效果並不是永久性的,雖然並沒有一盞缺電的燈在我胸口一閃一閃,而時限也不是三分鐘而已。”
“那你的時間是多少呢?”姜夜鶯問。
言先生笑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好讓你在‘變身秀’結束的時候,拿著槍頂著我的頭,逼我把你父親的命還回去麼?”
姜夜鶯嘆了口氣道︰“你總是把人心想的很邪惡,即使我知道你的時限,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又用一次什麼鬼言咒再變回去呢?別再糾纏這個問題了,開始游戲的第二輪吧!”
“好啊,”言先生是一個不甘示弱的人,姜夜鶯想繼續,言先生也沒有停止的理由︰“你的問題二是,即使我是一個武功高強到能‘運氣’擋下子彈的高手,或許我可以找到想殺死你父親的人,並且把他打飛,但我到底要如何挽回你父親現在在事業方面的頹勢,替他償還一些‘棘手債主’的債務?哇哦,這確實是一個尖銳的問題,那我到底會怎麼回答呢?”言先生說著瞥眼看向姜夜鶯,自信中略帶些挑釁的意味。
姜夜鶯也不落下風地回道︰“我猜你的回答會以‘女人的問題總是多多’之類的作為開頭,然後在嘲諷夠了之後,你才會告訴我說,你的言咒並不只有‘氣功’或者“鐵布衫”的功用,你也可以變出其他什麼我想象不出的東西來,又或者是因為你之前的‘工作’讓你擁有了足夠廣的人脈,總之幾億的債務對你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
全中!姜夜鶯的聰明勁兒大大出乎言先生的預料,這和她剛第一次和言先生見面時的楚楚可憐判若兩人。多年的上流社會生活讓她懂得了如何利用自己的美麗與年輕,同時也鍛煉出了她閱讀人心的能力。心中已開始對姜華有些欣賞的言先生,嘴上卻並沒有服軟的跡象︰“這次你的回答可沒有上一個那麼精確。雖然其中有一部分已經靠近正確答案了,不過還是差那麼一些。不過反正這也不是你真正最關心的問題,所以你的答案我想已經足夠讓你自己滿意了……這話說著怎麼這麼別扭……”
“最關心的問題麼……”姜夜鶯低聲重復了一遍,然後便陷入了沉思。
“心理學里有這樣一種說法,當問到第三個問題時,人們才會真正問到他們最想知道的事。”言先生斜眼看著姜夜鶯道︰“而你卻只是低著頭不說話。怎麼?是不是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最關心的居然會是那個沒有留下任何因由,就離你而去的負心漢?”
被言先生的話刺中要害,姜夜鶯驚恐地抬起頭,趕忙否認道︰“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無論我說多少次,別人好像都不會接收這個事實似的——言先生什麼都知道,”言先生不厭其煩道︰“我從來不胡說,所以省下否認的力氣吧,更何況剛才在夢中叫著‘阿仲,阿仲’的可不是我哦!”
姜夜鶯的個性很有趣,當你抓住她的痛處時,她首先會竭力否認,但當事實不容她再掙扎時,她就會選擇承認自己的無力,並坦然地接收一切。“好吧,我確實也很掛記他,我知道你也猜得出我的問題是什麼,不過我現在不想玩游戲了。告訴我,你和顧仲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從此之後就變得……變得……” 說著說著,姜夜鶯居然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而自己的眼眶也已然濕潤。
“你不想玩了?我才剛剛開始覺得這個游戲很有趣。”說著,言先生忽然踩下了剎車,這輛破車開得不快,但剎車卻出人意料的好,沒有注意到的姜夜鶯差點撞上了前面的玻璃。
“啊噢!你不會小心一些麼……”剛想抱怨言先生開車技術的姜夜鶯,看了看周圍,忽然閉上了嘴巴。
“雖然我很想回答你的第三個問題,不過我們已經到目的地了,所以我們還是先做完正經事,再來考慮你的小情人吧。”言先生說著轉過身,伸手去夠後座座椅上的東西。
“……我雖然很想問另外一個問題,不過我還是先問這個吧,”姜夜鶯看著後座上一個個的塑料袋皺眉道︰“你在偷車之前,到底去買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炸藥。”言先生面無表情道。
姜夜鶯看著自己手上的票據,干笑道︰“就靠一百零八元五角,從折扣便利店和玩具店里能買到炸藥?”
被這麼一說,言先生翻塑料袋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他坐回了座位,嘆了一口氣,面色沉重道︰“看來你有必要了解一下‘言先生定理’了——定理第一條,言先生永遠是對的,言先生什麼都做得到。其實這是一條公理——無需論證,也不容辯駁。understand?”
“……這什麼歪理……好吧,反正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姜夜鶯抬眼開了開周圍,哭笑不得道︰“你開車到我家來想做什麼?”
“你曾經的家,”言先生糾正道︰“現在它恐怕已經是抵貸款而交給銀行的資產之一吧?”
這是整個城市最高檔的居民區,里面居住的不是身價過億的富翁,就是給身價過億的富翁打工的百萬富翁。有錢人有的時候也有些奇怪的習慣,他們總喜歡花三座別墅的錢,在這里買一個復式的雙層房,只是為了和其他的有錢人住的近一些。
從言先生的角度放眼望去,這里應該有八到九幢高約二十層的復式樓,樓房間有大片沒有意義的佔地面積——綠地,樹木,小河,九曲橋之類的,還有一個籃球場,一個網球場以及一個三層樓高的類似健身中心的建築物,在它的樓頂是一個露天的游泳池。
“第一次看到這種地方的時候,我就有種感覺,我覺得生活在這里的人死後應該都會下地獄——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哎,我那逝去的青春……”言先生不無感慨道。
“……追憶過去我不反對,但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到底為什麼我們要來這里?”姜夜鶯不耐煩地打斷道。
“我之所以喜歡這份工作,就是因為我不用和其他人有糾結,不會被人打擾,我現在開始討厭這份工作了。”言先生白了姜夜鶯一眼道︰“想要讓你的老爹余生不在被追殺中度過,首先就要知道到底是誰想要你們的命。”
“所以,想要知道誰想殺我父親,就得去我們家?”姜夜鶯皺眉道︰“我不得不說,你的思維跳躍性已經超過我的理解範圍了。007也不會為和邦女郎上床,而次次靠闖進別人的家解決問題吧?”
“不錯,開始有幽默感了。”言先生倒是不以為忤,“不過如果每次007做事都要和邦女郎解釋原因,他在上床之前就已經被煩死了……還記得我剛和你說的定理麼?你現在只要跟著做就是了。”說著,言先生再次轉過身轉身翻找了半天,終于從後座的一大堆東西中,拿出了一件衣服和一把……一把槍。
“……你拿這件你從流浪漢哪里20塊錢買來的粗布衣服,還有34塊錢的玩具槍出來想干什麼?”姜夜鶯一臉疑惑道。
言先生把玩具槍往腰上一別,對著車窗玻璃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道︰“還像那麼回事兒……現在閉上嘴巴,把衣服蓋在你的手上,跟著我出來。”
姜夜鶯看著那件不知道上面有什麼髒東西的破衣服,呲牙道︰“惡……蓋在手上?怎麼蓋?”
言先生嘆了口氣,也懶得再廢話,干脆就親自動起了手來。
“嘿,你這根本就不叫蓋,你這是綁把?”“給我閉嘴。”
小陸和老黃是這個高級住宅區的正門入口處保安。這會兒,已經年屆五十的老黃按慣例去和三號樓的老羅打牌混時間,小陸也樂得清閑,一個人在保安室里看看帶顏色的小說——沒有活兒比保安還要輕松,或者說讓人無聊的了,尤其是在這個保安系統無比先進的高級住宅區。即使一個賊能從入口處混過去,但要進入其中任何一戶人家,他至少還要繞過三道防盜門,四個密碼鎖甚至還有指紋識別才能打開的門鎖,更何況這些大老板們從不把錢放在家里,如果會放的,家里也會有最高級的保險櫃。沒有賊有這個心情,所以保安的工作就愈發清淡了。
不過今天,當一輛車停在入口處的時候,小陸忽然覺得有一絲詭異,便難得地放下了書,從保安室的窗口探身出去張望了一下。
這輛車好舊,好破,絕不是一輛應該出現在這里的車,而且……這輛車的車窗還被敲碎了?難道這是一輛贓車?小陸立刻警惕起來,他從保安室走出,左手放在右肩上的對講機開關上,隨時準備聯系其他人,右手搭在腰間的警棍上,小心翼翼地接近那輛車。
忽然,車門開了,小陸趕緊向後退了兩步,然後他看見一個男子走了出來,向他打了一個“先站在那兒別動”的手勢,然後繞到副駕駛座那邊,打開車門,很不客氣地從位置上將另一個人拽了出來,那個人是個女的,等一下,這女的好像有些眼熟,她是……她不是5號13樓C座的姜小姐麼?她的手怎麼了?為什麼要被衣服蓋著?那個男人又是誰?怎麼在後面這樣用力推她?小陸越來越糊塗了。
“你,到保安室我們再談。”那個男子走在姜小姐的身後,官腔十足地指著小陸命令道。
“噢。”完全不清楚狀況的小陸明顯被男子的氣勢給震住了,只好應和著打開了保安室的門,讓男子領著姜小姐走了進去——反正他們在保安室也鬧不出什麼事來吧?小陸這樣安慰自己。
“你,在牆邊站好,我們談完以前不要亂動,不然我可不會再這麼溫柔了。”男子呼喝並推搡著讓姜家小姐站到了牆角,待姜小姐蹲下之後,他才轉身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本,展示給小陸看。
那是一個黑封皮的薄本子,本子的封面上印著一個徽章,以及閃耀的三個大字︰“警員證”。
警察?他是警察?小陸的驚訝完全寫在了臉上。
“收起你驚訝的表情,沒錯,我是警察。”男子說著撩起了衣角,露出了他右邊腰際。雖說馬上他就放下了衣服重新蓋住,但這已經足夠小陸看見他腰間的黑色物體所反射出的,具有金屬質地的光芒。
槍!他真的是警察!小陸急忙點頭表示明白,他可不想讓面前這個看來心情很不好的“便衣”拔槍出來給他展示。
“很好,”“便衣”似乎對小陸的反應很滿意,接著說道︰“我是隸屬經濟罪案調查組的郭文星,需要核查一下我的證件麼?”“郭文星”說著打開了警員證,小陸眯縫起眼一瞧,沒錯,確實是他的照片,名字也是“郭文星”。
“不,不用了郭警官,我信得過你,”小陸可不想惹警察不高興,“我是這里的保安,我姓陸,您叫我小陸就可以了,有什麼事我可以為您效勞的?”
“郭警官”點了點頭,想說什麼,忽然朝後看了一眼,發現姜家小姐仍老實地蹲在那里,才謹慎地走到小陸旁邊,勾著他的肩膀和他耳語道︰“你認識她把?姜華的女兒,姜夜鶯?他們應該以前是這里的住戶吧——我的意思是在銀行封掉了他的房產之前?”
小陸點頭道︰“沒錯,他們是5號13樓C座的業主,前些日子銀行的人是來過,說要接收抵押的房產,不過因為最後的還款期限沒有徹底到期,所以我們還是要維護業主的權益,因此現在那里屬于物業的暫封地,銀行的人沒有密碼也進不去。”
“這我知道,我們組的人以前因為其他一些案件拜訪過這里其他的住戶,雖然不像今天這麼官方……總之我知道你們這邊的運作機制,這也是我為什麼帶她來的原因——樓門入口處以及樓層防盜門的密碼已經被你們的人更改了,不過最後那道指紋驗證鎖,還是需要注冊業主本人才能開啟的吧?”
“嗯,郭警官您調查的真清楚,”小陸有些欽佩道︰“沒錯,現在前幾道門的密碼都已經更改過了,雖然通知了其他業主,不過我想姜小姐恐怕還不知道;每家住戶自己的指紋識別鎖我們沒有權利更換,只有業主本人可以。所以銀行的人也進不去,只好暫時封掉了事。”
“很好,你們這里的保全系統確實是最頂尖的,”郭警官拍了拍小陸的肩,贊賞道︰“所以現在我需要領著這個女人——或者說是我們案件的嫌疑人以及唯一的正人——去開最後一道門,不過之前我需要你告訴我其他門的密碼。”
小陸猶豫道︰“這個……我恐怕沒有這個權限,我需要聯系一下我們的隊長……”說著,他便要拿起電話。
“好吧,我已經試過當一個‘好警察’了,現在還是讓我回歸本性吧,”“郭警官”說著忽然從小陸手上奪下狠狠電話掛掉,然後盯著小陸正色道︰“聽著小子,你不知道我們現在調查的案子有多大,牽扯有多廣,你也不清楚那些家伙有多大的勢力,能買通多少人,但我知道!有人為了殺這姑娘滅口,甚至都動到我頭上來了!看見我的車窗了沒?試想一下當你正準備下車的時候,一塊磚頭忽然砸進來是什麼情況吧!你了解你的那個隊長麼?你能保證,你一個電話過去,等我出來的時候,我的車不會在發動的時候突然爆炸?”
郭警官話語間的威懾力深深地震懾住了小陸,小陸只好不停地搖頭。
“小陸是吧?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告訴我密碼,我帶著這姑娘繼續我們自己的事;要不,我可以把你和那姑娘一樣給銬起來,然後把那些門用我自己的方式打開,雖然這樣就不會保證其完整性了,你的‘隊長’看到之後一定會相當高興。”郭警官說著從左邊的腰際拿出一副明晃晃閃著銀光的手銬,作勢就要把小陸給銬起來。
“郭……郭警官,別那麼沖動,”小陸趕忙往後躲,邊躲邊賠笑道︰“我想了一下,我覺得還是應該把支持警方放在首位,也不需要事事都通知隊長你說是不是?”說著,他趕忙拿起紙筆,唰唰唰地在上面寫了些什麼,遞給了郭警官。
郭警官接過紙條一看,滿意地收起了手銬,轉頭拉起牆角蹲著的姜夜鶯,便準備離開。小陸正樂得送走了瘟神,郭警官卻忽然回頭叮囑道︰“既然你這麼配合,我給你一個善良的建議吧,今天別再放任何陌生人進來了。但如果有成群的人氣勢洶洶地進來,其中有一個左手還打著石膏的,你連問都不要問,趕緊找地方藏起來,知道了麼?”
雖然完全不清楚郭警官在說些什麼,但只想趕緊請神走人的小陸急忙應和著“是是是”,直到郭警官徹底走出他的視野,他才算松了一口氣。
“這年頭的警察就他媽是黑社會啊!”小陸不無感慨地自言自語。
“郭文星,郭警官?”走到了5號樓,用小陸那里獲得的密碼通過了第一道門後,一直忍著沒說話的姜夜鶯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銬起來?就用從玩具店買回來的8塊錢的玩具手銬?”
“言先生定理第二條︰不管你說什麼謊,只要你相信自己說的話,別人也會相信。”言先生上下打量了姜夜鶯兩眼道︰“你剛才居然真的裝的和個犯人似的,這倒讓我很吃驚。”
“一言不發,瑟瑟發抖地蹲在牆角就叫演的很好?看來你對我的要求真的不是很高。”姜夜鶯在無奈之下,似乎也逐漸習慣言先生的幽默方式,並開始苦中作樂起來。
“萬幸乘電梯不要密碼……如果這里再加個密碼鎖,這里就可以當中情局使了。”當用三個不同的密碼通過了大門,樓道門以及B座與C座間的間隔門後,言先生的牢騷也就可以理解了。
姜夜鶯並沒有搭他的話,只是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家門前,拉掉門上貼著的“物業代為監管”的橫幅,對著門把手邊磁卡般大小的銀質薄片按下了自己的拇指。
“有造這個房門的錢,就足夠你和你父親跑到泰國或者印尼的一些地方,安穩地過上下半輩子了,在中國的一些村莊里,你說不定還是個大戶。”沒有聽眾,並不表示言先生就會停止嘲弄︰“所以‘言先生定理’里才會有這一條︰你可以幫助有錢人,但覺得不要同情他們——因為他們不值得同情。”
門開後,姜夜鶯跟著言先生進了門,便倚著門雙手胸前一抱道︰“我只希望通過搜我的家,我過去的家,你就能真的找出誰是這個壞家伙。”
言先生回以一個微笑道︰“你放心,每個人都有擅長的事,我最擅長的事之一,就是挖出別人不想被我知道的事。”
姜夜鶯似笑非笑地喃喃道︰“這我倒是看出來了。”
“好吧,現在讓我們來找找猶大把朗其努斯槍藏在哪兒了。”說完,言先生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用著和他聲線不相符的低沉聲音,緩緩吐出了一個字。
“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8 17:34:49
第五章︰幸運幣 女巫的祝福
“人的命運都有一個‘定數’,就像是‘陽壽’一樣,這是不容人更改的東西。沒有人會永遠幸運,因為人的命運不是這樣運作的。”
幸運幣︰
這是第三次姜夜鶯聽到言先生用這種深沉陰森的聲音說話,第一次是在他和自己父親進行“儀式”時,第二次是在他替自己擋住子彈之前。雖然並不理解其中的因由,不過姜夜鶯也可以猜到,當這個聲音出現,就說明言先生在使用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言咒”了。所以姜夜鶯乖乖地閉上了嘴,她可不想在言先生難得開始認真工作的時候,又忽然想到一些無聊的笑話而扯開了話題。
姜夜鶯雖然是一個求知欲和表現欲都過于旺盛的青春期少女,不過她知道什麼時候該閉上嘴,這也是讓言先生最滿意的地方。
言咒“感”的效果,簡而言之就是提升所有感官的敏感度。在施用了這個言咒後,言先生可以在一定時間內,任意提升五感中的某一種,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電視屏幕上的每一個粒子,也可以聽到百米之外是否有人心動過速……而現在,他要用這個言咒的效果,來從一些平常且不起眼的事物中,搜尋到他想要的東西。
或許作為旁觀者的你會問,為何要做得如此麻煩?直接從姜華的口中知道誰最有嫌疑,然後順藤摸瓜不就可以了麼?
嗯,電視劇里的偵探們或許都會這樣做,不過正如那些偵探總會發現的一樣,最後的犯人永遠不會在一開始的嫌疑人名單之內。為何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因為那些壞家伙們,總是更擅于隱藏自己,又或是那些可憐的被害人總是想不出最致命的細節。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言先生不信人。不管是有意無意,那些被他幫助過的人都會扯一些謊,他們或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謊言有多麼重要,或只是本能地想保護自己的一些瘡疤。不過那些謊言無一例外地都會給言先生造成困擾。所以到了最後,言先生干脆也省下走彎路的勁兒,不管“客戶”們對他說過什麼或說了多少,他都會很干脆地闖進別人的家,翻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事實——其實他也就是近幾年看過《豪斯醫生》以後才想出了這一茬,在此之前他會很不嫌麻煩地把每個可疑的人都嚇個半死,直到有人說出真相,雖說沒有效率,不過言先生倒也挺享受威嚇的過程。
就拿這個姜華來說,他給自己招惹了殺身之禍,那他自己也絕不可能是什麼善男信女。普通商人或許會破產,會窮困潦倒,但被人派打手威脅,被人找殺手追殺並不在此列。從那些雜志和報道上看來,姜華從事的行業實在太多太雜,而且言先生看不出他在其中的任何一個行業里顯得異常出色,表現出優于他人的能力,但在所有行業姜華都有不錯的境遇,這就更讓人困惑了。
言先生抽空看了其中幾篇姜華的人生傳記,一篇說他是淘古董起家的,一篇說他是白手起家的包工頭子,最後一篇更扯淡,把他寫成了現實版的“賭神”,將他在澳門的賭博經歷寫的神乎其神……這些所謂傳記的共同點就是,沒有一篇可以真正合理地解釋姜華“第一桶金”的來歷。如果一個人發家致富的第一筆都來得不清不楚,而且他的人生發展總能被人用“運氣太好”來形容,那這樣的人惹上多可怕的家伙也就都不足為奇的。
不過就家居擺設的風格而言,姜華倒並不是一個鐘情于浮華的豪奢之徒。房間的牆壁上貼的是白色底子花瓣紋的壁紙,顯得干淨且輕快;一盆君子蘭,一盆仙人掌,不多不少,位置得益,讓整個房間的感覺清新且自然;在會客廳里有一個壁掛式的電視,對著它十米外有一長條質地柔軟舒適的沙發,而在沙發的左旁側不遠是一個壁爐,雖然言先生並不明白在一個復式結構的高樓里擺上一個不能燒柴的壁爐做什麼,但壁爐頂上的展示架更加吸引言先生的注意。
“你的父親,是一個古幣收藏愛好者?”姜華看著架子上排列整齊的盒子,指著里面大小不一的錢幣問道。
“我不知道,聽我父親說在我出生之前,那些東西就已經在那兒了。”姜夜鶯回憶著答道︰“雖然我們搬過幾次家,但那些錢幣一直都會擺在我們的客廳里,我父親說它們是他的……”
“幸運幣。”言先生搶先說出了姜夜鶯想說的話,然後從架子上拿下了一個盒子,老實不客氣地將密封的盒蓋用力拆開。
“嘿,你該知道那樣是會氧化那些古幣,尤其是那些金幣的把?”姜夜鶯還是忍不住抱怨道。
言先生對姜夜鶯的話充耳不聞。他把盒子里的錢幣一個個拿出來,用手指摸,用鼻子聞,還放到耳朵旁邊用手指敲擊,去聽它的響聲。一會兒後,言先生便放下盒子,將錢幣隨手一丟,然後從架子上拿下第二個盒子,重復之前的動作。
當言先生伸手去拿第三個盒子時,姜夜鶯終于還是看不下去了,她跑過來橫身在壁爐與言先生之間,直視言先生道︰“雖然我很不想打斷你獨特的行事方式,我也知道你很不想告訴我因由,我想說的是,正常人會先說理由,才會開始拆別人的家。”
“基于你的大腦功能萎縮得很嚴重,動動你可憐的小腦吧,”言先生嘆氣道︰“如果這些錢幣真如它們看上去那麼值錢,你的父親在離開前會不帶走它們?”
“什麼意思?”姜夜鶯皺眉道︰“你是想說這些都是假幣?我父親這些年來一直把這些假幣當做他的護身符?”
“這並不是什麼護身符,也不是什麼帶來好運的收藏,”言先生抬眼掃過架子上剩余的錢幣盒,笑道︰“這才是你的父親,姜華真正的人生‘傳記’。”
姜夜鶯抱著自己的頭道︰“好吧,鑒于我的大腦功能萎縮嚴重,我希望你能用我的小腦可以理解的方式說清楚。”
言先生笑著撿起了被他扔在地上的第一個盒中的錢幣,遞給姜夜鶯道︰“這是你父親的第一批‘作品’,本應該是古銅幣的它們,上面卻帶著很濃的烙鐵味;它的聲音也不對,聲音太沉了,只有在兩層金屬互鍍的情況下,才會留下這種稀薄的空氣層,造成這種聲效;還有觸感,左邊比起右邊重量和金屬質感上都有差別……”
“停!先停!”姜夜鶯作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道︰“首先你的那些鑒別方法已經超出任何正常人的大腦可以處理的範疇了……還有什麼‘作品’?你想表達什麼?我的父親是一個古幣的偽造專家?”
“專家?”言先生不屑地嗤笑道︰“不,從第一盒作品的效果來看,你的父親只能算是一個業余愛好者——一個進步神速的好學者。”言先生說著,指向第二個盒子淡淡道︰“但這個盒子里的錢幣在這些方面就‘優秀’上了許多,味道淡得我都幾乎聞不到了;鍍層間的空氣間隙不可避免,但這批錢幣的間隙就已經均勻上了很多;至于質感的進步是最明顯的,質地均勻,重量感適中。我猜等我打開第三個盒子,那里面的錢幣就可以逃過大部分所謂‘鑒定專家’的眼楮了。”
言先生說著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姜夜鶯,指著展示架上的錢幣盒道︰“這不是什麼用來炫耀自己財富的古幣藏品展,這是你父親的第一桶金,也是你父親從初出茅廬到技藝精通的全紀錄。你父親確實膽子夠大,居然把自己的‘學習筆記’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擺放在自己的會客廳里,嘲弄著來往的富人們對它們的誇贊……我開始喜歡你的父親了。”
姜夜鶯迷茫地看著幾乎陪伴她一生的這些錢幣,苦笑著揶揄道︰“既然你喜歡我的父親了,是否可以給他來個九折優惠?”
“不行。”言先生爽快地回絕道︰“你搭上你自己才能打個七折,可別自己掉自己的價。”
“我可不想以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價格。”姜夜鶯無奈地笑道︰“所以我父親是一個,或曾是一個偽造古玩的‘愛好者’,這對我們現在的境地有什麼幫助麼?”
不但接受了自己父親曾是半個罪犯的事實,而且並沒有任何受到打擊的跡象,也沒有再抓狂似的追問。這個小姑娘像是一個高速運轉的學習機器,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已經開始接受這一切,並在理智與情感兩方面很好地做出處理了。雖說言先生總是在言語上諷刺和挖苦姜夜鶯,但事實上,言先生也很久沒有踫到過像姜夜鶯這樣能妥善處理這一切的女孩了。
片刻的欽佩後,言先生又露出了那副嘲弄的神情︰“至少我現在知道你父親當初的生活環境和你並不一樣,所以他惹上的家伙也不會是你所能想象的。也算一個收獲吧——你該高興,我才剛跨進你家的大門,就比和他生活了二十年的你還要了解得更多。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麼?”
“準確地說是八年,”姜夜鶯看著那些錢幣盒若有所思道︰“實際上我也只見證了第四到第六個盒子擺上展示台的歷程,那時在我的認知里,我一直以為父親從事的是零售業。”
“稍等一下,八年?”言先生一下子來了興趣,“我們的姜大小姐十歲之前的童年生活被怎麼了?”
“該死,”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姜夜鶯很不淑女地爆了一句髒口,然後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看著言先生道︰“你知道,每個人都會有些不想提的事。雖然我知道這只是奢求,但我可以不說麼?”
“嗯,你父親忘記提自己曾經的事,所以差點被一個保安開槍打死,”言先生故作為難狀道︰“萬一是你9歲的時候踫到的一個怪叔叔在背後作梗呢?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挽救了你們的生活,結果第二天你爸爸就被怪叔叔給斃了,我可就真管不著了。”
“該死,所以我才說‘該死’的。”不出所料,姜夜鶯在心里咒罵了言先生五百遍後,還是松了口︰“不過即使真的有什麼‘怪叔叔’,你也不可能從我這里得知的——因為我根本不記得我十歲以前發生的所有事。”
“哇哦,好韓劇式的劇情轉折,”言先生一邊說一邊繼續拆開後面的盒子,一邊掂量著之前的錢幣道︰“你可以在我查完這里的錢幣,之後查這里所有的房間的同時,順便聽完你的淒慘童年,然後打個哈欠,找到那個怪叔叔,打飛他,HAPPYENDING,你覺得如何?”
雖然言先生的這個“計劃”實在不怎麼樣,不過姜夜鶯還是跟著言先生一邊上躥下跳地找尋著一切可用的線索,一邊訴說著自己不願提起的故事——有關“父母”的故事。
他的父母很相愛,然後結為連理,接著有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之後就過上了美好幸福的生活……好吧,至少姜夜鶯從父親嘴里聽到的故事確實是這樣的,直到她十歲的那一年。
其實事情說來也沒有多可怕,只是在一個平常的日子,一起普通的車禍,讓姜夜鶯的母親去到了另一個世界,也讓姜華留下了常年不規律腰椎疼痛的病根。
“尾椎,我就知道是尾椎!”言先生插口道︰“我就知道那不是什麼風濕痛,一定是外力損傷造成了。”
“知道麼?我現在確實體會到被人打斷有多不愉快了。”姜夜鶯不滿道。
但這起車禍所造成的損害還不止如此。雖然當時姜夜鶯並不在車上,但因為無法接受母親離去的事實,她患上了所謂的“心因性失憶癥”,還是非常嚴重的那種,這讓姜夜鶯忘記了十歲以前所發生的一切——事實上這一切的經過也是在長時間的治療後,姜夜鶯才從父親的口中得知的。
那個叫做“全盤性心因性失憶癥”,得了這種失憶癥的人可不會像是電視劇里演的似的,說是失憶,但吃飯看電視泡妞甚至運營公司都能一個不耽誤,這種病患的“失憶”可是非常徹底的,徹底到連走路說話都要重新學起。姜夜鶯說的看似輕松,但一個十歲的大孩子要像一個嬰兒一般牙牙學語,在地上爬行,這對于誰都不可能是容易的事,難怪姜夜鶯會不想提這些了。言先生心里閃過一絲常人叫做“愧疚”的情感,差點讓言先生不忍問出他想問的問題。
只可惜……只差了那麼一點而已。
“有沒有可能是你父親殺了你的母親?”言先生問出這句話時,臉上的神情平靜如常。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姜夜鶯干笑了兩聲,忽然伸手抽了言先生一個耳光。
氣氛霎時間沉了下來,言先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抬眼看著姜夜鶯,表情陰晴不定,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姜夜鶯。
“嗯,我猜這‘啪’的一聲可以作為你問題的答案了吧?”姜夜鶯也直視著言先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勢雙手叉腰道︰“如果你想問我作何感想,我想說這讓我很暢快,就是手有些疼。”
“嗯,沒錯,每個人都需要發洩,現在該輪到我了。”言先生說著便伸手作勢要打,嚇得姜夜鶯趕忙閉上了眼楮。
嗯?不疼?啊!誰在捏我的屁股?還有……色狼!姜夜鶯立刻反應了過來,甩起手來又是一巴掌。
“好了,我也發洩過了,讓我們繼續干正事吧!”言先生向後一躲,姜夜鶯羞憤的一掌立刻落空,然後言先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檢查起整個房子來。
看到言先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工作”,姜夜鶯有些洩氣︰“我的父親是不可能殺死我母親的。這不是什麼戀父情節,這是我八年來的親眼所見。我的父親沒有再有過一段感情,他甚至都沒有約會過任何一個女性,他說過,他不想以任何形式背叛我的母親。”
“所以你就相信了?”查完了一樓,走上房內的樓梯行向二樓的言先生忽地停下了腳步,指著牆上的照片道︰“于是你的父親從一個假貨制造行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不近女色,熱心于公益的好人?”
之前在查詢一樓的時候,言先生並沒有太過注意這些貼在轉角回旋樓梯旁的照片,而當他走上樓梯後,他才感覺到這堵“照片牆”的壯觀。
這是一堵記載著姜華在愛心與慈善事業上“豐功偉績”的一堵牆,一張張歡笑的臉龐,老人的,婦女的,小孩兒的笑臉布滿了整個牆壁。尤其是關于孩子的照片幾乎佔據了八成以上︰孤兒院落成儀式,愛心工程資助山區小學,幫助失學兒童重返課堂,甚至還有中國很少有人關心的家庭虐待問題上與被施虐小孩的傾情相擁……“你的父親真的很喜歡小孩兒呢!”言先生不無感慨地說道。
“是啊,”姜夜鶯看著那些照片,臉上洋溢起溫馨的笑容,“我父親說因為我記不起自己的童年,所以他想讓我看到更多孩子能擁有歡樂的童年。”
“代償心理,嗯,確實很合理,不過還是有一個問題,”言先生看著姜夜鶯道︰“你在哪兒?你的童年在哪里?”
姜夜鶯皺眉道︰“什麼意思?”
“我想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我們已經看過樓下你父親的臥室了,很簡單的睡房,電視,床,電腦,該有的都有,還有你們的全家福——當然是只有你和你父親的。”言先生指著面前一個照片里歡笑的母女倆,問道︰“為什麼不論在客廳,還是臥房,都沒有你十歲以前的照片,或者你母親的照片?”
姜夜鶯冷冷道︰“你當然是不會懂得看到你已經永遠失去的人,那種伸手可觸卻又遙不可及的感覺,有多痛苦。”
“所以他選擇干脆不要去看,這也很合理。”言先生作勢在照片中的母親臉上劃了一個叉,然後指著女兒的笑臉問︰“那你呢?你的童顏對他來說,也是不忍相看的痛苦麼?”
“不,”姜夜鶯淡淡道︰“實際上對我才是。”
“噢!”知道觸及了不該觸踫的話題,言先生也懂得適時地轉換話題︰“樓上是什麼?你的起居室,儲物室,還有書房麼?”
言先生沒有料到這個問題反而讓姜夜鶯的臉色更難看了,她像是吞了只蒼蠅似的,話堵在喉嚨口半天,才一個一個字艱難地吐了出來︰“還有我母親的房間。”
…………
“我有些不明白了,讓我來理一理,”言先生歪著頭看著眼前的這扇門,皺眉道︰“你的母親起碼是八年前去世的,但這個高級居民區最多也只是三年前建成了,所以……你的父親把你母親的房間原封不動地搬到了新家?然後又在門上劃上了奇怪的符咒?”
姜夜鶯的母親,那個名為越瑩的女子曾經的房間,就在二樓走道的最里處。
越瑩,夜鶯……看來姜華對已逝妻子確實感情深厚,連女兒的名字都是隨的母親名字的諧音,但他至今仍留著他妻子的私人書房,甚至幾度搬家都會將其“整個”隨之搬遷,言先生卻可以肯定這不是因為“愛”的緣故。
這是一扇很普通的門,除了門後散發出的很重的陰氣,以及門上畫著的奇怪字符。
這字符就像是用了拖把大小的毛筆,沾了黑墨水塗寫上去的一般龍飛鳳舞地畫滿了整個大門。這個被塗出來的字符,乍一看有些像是日文中的某個輕音,卻又多了許多彎繞,但要說他是中國字,似乎又不夠有稜有角。
“讓我猜猜,你每次靠近這扇門都會覺得毛骨悚然,所以無論搬過幾次,你從來沒有真正進去過,對吧?”言先生斜著眼看著姜夜鶯道︰“即使這樣,你都沒有問過你的父親?你都沒有懷疑過你的父親?”
“這是我父親請來做法事的和尚念經超度往生魂時寫下的,類似梵文的一種文字,讓那些被愛人束縛的過生者早登極樂的祝福詞。我們每一次搬家都會把我母親的房間一起搬走,然後到了新家,父親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再請和尚做法事,在門上畫上這些東西。”看著言先生張大的嘴巴,姜夜鶯不耐煩道︰“沒錯,我知道,我的父親和我說過這些,你沒有想到吧?”
“有點。”言先生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道︰“那我想他也一定和你提過,除了‘往生文’,這門上還寫著‘避忌咒’咯?”
姜夜鶯皺了皺眉︰“什麼……避什麼咒?”
“看來你是不知道了。”言先生指著門上詭異的筆跡道︰“這邊確實是‘往生文’,超度亡魂用的;但這里卻寫著‘避忌咒’,這個咒文可就不是用來和鬼打交道的了。”
“你看得懂梵文?”姜夜鶯驚訝地看著門上的字符,雖說她是不怎麼懂外國文字,但看這渾然一體的筆法,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兩個字啊!
“天下的文字都差不多,只要你懂得了其中的訣竅。而且,”言先生用手摸了上去,若有所思道︰“這個咒文和某些‘言咒’有相似的效果——讓看到它的人本能地反感或害怕,不敢也不願接近。這可是居家旅行和藏秘寶必備的言咒哦!”
說完,言先生的手指輕輕滑過,一道墨跡忽然消失了。
瞬間,姜夜鶯似乎看到了這個字符在變化,少了中間的這一筆,這個塗鴉一下就好像就從中一分為二,變成了兩個字符。
接著,沒有人動過的門鎖忽然一聲輕響,門就這樣自己打開了。
“別看我,我只是去掉了咒文中的一個小環節而已。那鎖其實並沒有鎖,之前只是因為咒文的效果才會形成‘鎖住’的錯覺。現在我們應該祈禱這扇門上的‘往生文’和這個‘避忌咒’一樣有效,別在里面留下什麼奇怪的游魂。”言先生輕輕推開大門,跨了進去。
門的里面,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黑暗,空洞的世界。姜夜鶯雖然還什麼都沒有看見,但那股陰冷的氣息已經讓姜夜鶯產生了反感。她只是站在門外,即使沒有了那個咒文,她還是不想走進那里。
都沒有一分鐘,言先生已經走了出來,順手帶上了門,看著姜夜鶯,搖了搖頭道︰“里面沒有你想看見的東西。”
“你甚至連燈都沒有開……好吧,我猜你們‘言咒師’可能不需要燈。還有什麼是‘我不想看見’的東西?里面到底有什麼?”姜夜鶯憤怒的話語中隱約帶著一絲的害怕。繼自己的父親曾是一個罪犯後,她的母親又是一個怎樣的人?
言先生顯得有些為難︰“嗯……讓我想一個婉轉的說法……好吧,你的母親是一個女巫。”
“什麼???”姜夜鶯尖聲驚叫道。
女巫的祝福︰
從二樓的“神秘小屋”出來之後,言先生還順帶從房間里摸出了許許多多的瓶瓶罐罐,幾個手掌大小的布袋子,以及一本羊皮紙質,厚牛皮封的本子。而現在,言先生翹著二郎腿舒服地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看著姜夜鶯忙忙碌碌地拆開著每一個東西,試圖在找尋並證明些什麼。
“這個瓶子里裝的是什麼?綠綠的,一閃一閃的。”
“螳螂血,加鮭魚鱗片,還有一些蝙蝠糞便之類的,然後加一些色素……或者是我都不知道的奇怪東西。”
“……那這個布袋子里面呢?”
“這個我倒是知道,海鷗的爪骨,就是爪子上帶鉤的那個部分。其實這只是初生嬰兒尾巴骨的代替品,效果上雖然算不上最好,不過至少這個東西不是那麼難搞到手。”
“好吧,在我徹底崩潰之前,我還想知道那個那個厚本子是做什麼用的。”
“你是指這個看上去很像什麼邪書古籍的牛皮書麼?這個其實是最普通的了,我翻了翻,這和那邊的錢幣差不多,只是你母親的學習記錄罷了——雖然里面有些很有趣的咒術,可以把青蛙變回蝌蚪,或者讓人在刷牙的時候吐出一條鰱魚來。怎麼?你不想翻開看看?說不定你可以學到一個將男人變得不育的法術,這樣我就會不敢和你上床了。”
“呵呵,你笑話永遠是那麼讓人提不起勁。”姜夜鶯干笑著癱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所以我的父親是造假者,而我母親成了一個女巫……昨天我還只是一個家境富裕,荷爾蒙分泌過多的青春少女來著的。”沮喪的姜夜鶯說到後甚至面都開始引用起言先生對自己的評價來自嘲,試圖緩解心中的壓抑。
“你可以試著看開一些,首先,如果你的父母都生在中世紀,那他們一個已經被絞死,而另一個則被綁在十字架上釘死了,”言先生以自己的方式“安慰” 道︰“其次女巫也並不完全是你想象中那麼邪惡,像是因為別人不邀請她就讓人家的女兒扎紡紗針變成植物人,又或者因為別人不肯邀請她過夜就把別人全家變成野獸和餐廚具等等的,你母親恐怕還沒那個本事。根據這本筆記來看,你母親只是初級的學習者,而且她的專攻方向也不是詛咒。”
“哇哦,感謝你讓我知道‘巫師大學’還是分專業的。”姜夜鶯苦笑道︰“那我母親的專業是什麼?王子變青蛙?還是召喚什麼大惡魔之類的?”
“祝福。”言先生翻開了那本厚重的“筆記”,用手指觸摸著已經泛黃的羊皮紙,專注道︰“你的母親幾乎研究了所有和巫術有關的東西,聖經里的撒旦,伏都教的蛇女,灑滿啊,濕婆啊,還有道家的玄黃之術……但到了後來,她就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一個叫做‘LC’的東西上了。”
“我猜這個什麼‘LC’一定和‘LG’沒有什麼關系。”姜夜鶯皺眉道。
“LC——LUCKYCOIN,真不明白你母親一中國人用英語做筆記干什麼……”言先生邊讀邊解釋道︰“就是研究如何在錢幣上附著某種祝福,讓它的持有者運勢興旺的巫術。比起其他的分支,這一支算得上是最容易上手,也最無害無副作用的了。”
“所以,我的父親負責偽造那些古代錢幣,而我母親則負責在上面下什麼咒,好讓他們變成幸運硬幣?”姜夜鶯順著言先生的話分析道︰“然後呢?把他們賣給別人,讓全世界的人幸運起來?”
“……你自己相信你想出的的解釋麼?”言先生不屑地笑了笑,指著壁爐上的那一排錢幣盒道︰“你的父母在一路地學習,一路地互相幫助。你的父親學著制造古幣,給你的母親提供學習用的材料。學習意味著會有失敗,而巫術這種東西,失敗的幾率更加之大。可幸你有一個精明的父親,他把那些失敗的巫術素材重新改一下,就可以找到一個笨蛋,把它們再賣出去。如果每一個女巫的背後都有這樣堅實的一個後盾,那麼她們或許已經統治這個世界,滿世界都是‘法拉利’牌的飛行掃帚了。”
姜夜鶯隨著言先生的手指的移動,定楮地注視著每一個錢幣,然後問道︰“那最後呢?無所不知的言先生能不能告訴我,邪惡的女巫和她忠貞的伴侶成功了沒有?”
言先生不答反問道︰“在你有記憶的這八年里,除了現在你們所遇到的困境,你的父親有沒有在任何一樁生意,或者任何一件事上受到過挫折,失敗,或者哪怕一點點的不順利?”
聞言,姜夜鶯開始拼命地回憶,半晌之後,她自己都被自己的答案所嚇到了︰“沒有……我記不起我爸他有過什麼……你的意思不會是……”
言先生點了點頭道︰“沒錯,你的母親成功了,那枚‘愛情的結晶’讓你父親過了一帆風順的八年——從你母親去世算起,至少也有八年了。雖然那枚硬幣的效果因為施術者的能力問題,不是最上乘,不然你的父親應該已經是巴菲特了。不過這份幸運已經足以讓你父親的事業蒸蒸日上,讓他住上這種被四五層密碼鎖給鎖得牢牢的高級監獄了。”
“好吧,你成功地把我的生活變成神話故事了!那現在問題多多的麻煩少女又有問題了,”姜夜鶯問道︰“如果我父親有那枚該死的硬幣,那現在他為什麼還會落到需要你來救他的地步?”
“世界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也沒有任何一種藥真的沒有任何副作用的。”言先生文不對題道︰“這種‘幸運硬幣’的運作方式,或者說所有巫術的運作方式都是一樣的。他們不能無中生有,不能憑空造物,那是上帝的活兒。人的命運都有一個‘定數’,就像是‘陽壽’一樣,這是不容人更改的東西。沒有人會永遠幸運,因為人的命運不是這樣運作的。”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那個‘硬幣’到底是如何作用的?”姜夜鶯皺著眉問道。
“透支。”言先生道︰“像信用卡似的,將你還沒有存入卡中的錢先支取了出來。‘幸運硬幣’可以讓你把你命中定數里的‘好運’部分全都預支出來,而作為代替,它把‘霉運’都給先掛賬掛了起來。只要你還有那枚硬幣,你的好運就不會停,如果你能幸運地擁有它一生,那恭喜你,即使你花完了‘定數’里該有的運勢,那硬幣甚至還會賒貸給你更多;不過只要硬幣離開了主人,被別人偷走,或是持有者長時間沒有處于擁有它的狀態時,報應就會不請自來了,命運也會完成它該完成的事——把這人一生的噩運,一次性地還給他。”
“你……你怎麼知道,你怎麼就能確定,真的有這樣一個硬幣的存在?”姜夜鶯雙手抱著頭,試圖在混亂中理出一個思緒︰“如果真的存在,我們又該要怎麼辦?我……我父親知道這些麼?他知道自己有過這枚硬幣麼?”
“我不確定,這只是一個推想,一個可以解釋一切的推想,一個到現在為止,最合理的推想。”言先生不為所動地繼續分析著︰“你的父親應該不知道這些,不然他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天覆地地尋找那枚硬幣,而不是滿天下地打廣告,托關系,自以為能靠金融知識或是人脈關系來挽救命中的‘定數’。他知道他的妻子是女巫,但他可能並不知道你的母親在暗地里用他所制造的錢幣進行著試驗。他只知道他的妻子為他做了些事,讓他的人生道路更加順暢,但他或許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妻子是用了他所制造的東西,給了他她所創造的未來。”
“所以我父親才會將我母親的房間整個地搬來搬去麼?”姜夜鶯這才終于明白了過來︰“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給他帶來了好運,所以他什麼東西也不敢丟掉……”
“這就是男人,他們不會把自己的一生歸結到幸運之上,即使他們知道這是事實。”言先生若有所思道︰“不過你的父親的所為是正確的。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還讓幸運伴隨了他八年之久。直到有一天,有人發現了這個事情,有人知道了這一切,他拿走了那個硬幣,然後……”
“然後一切就都來了——破產,背叛,欺詐,高利貸……一切都是因為那枚硬幣。”當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這個荒誕的理由所解釋時,姜夜鶯忽然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好吧,既然現在我們都暫時同意了這個假設,那讓我們順著這條線繼續吧,”言先生站起了身,招手示意姜夜鶯跟上自己,他一邊走一邊道︰“不管是誰拿走了那枚硬幣,他一定是一個極為熟悉你們的人,和你們極為親近的人,因為他要知道這件事,就必須要認識你和你的父親,或者你過世的母親。他了解你們的一切,他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最合理的時機,他可以潛入並找到那枚硬幣,然後帶走它。然後,他還派出了一些人,以確保你們不會再有機會去追查那枚硬幣的下落。”
姜夜鶯跟在言先生身後,感慨道︰“我猜你指的是那個保安殺手,他也是那個偷走硬幣的人派來的?他到底和我們家有如何的深仇大恨,需要做到這麼絕的地步?”
“根據我的經驗,往往做出這些事的人,不會是你們的仇人。他們永遠是那些你們深愛著,你們也認為他們深愛著你們的人。家人,親人,愛人……”言先生再次走到了樓層間的回旋樓梯處,他抬起頭看著貼滿牆壁的數百張照片,忽然抬手指向其中一張照片道︰“就像是這個人一樣。”
這是一張姜華參與他自己投資的智障孩童學校剪彩儀式的照片,照片中,姜華和姜夜鶯,還有另外一個男子正緊靠在一起,在智障孩子的簇擁下,對著鏡頭笑得異常燦爛,開心。而言先生手指指著的,正是站在姜家父女身旁的那個西裝筆挺,笑容陽光的中年男人。“在一共786張照片里,他出現的次數有224次,是除了你父親和你之外最高的數值了,”言先生道︰“所以現在得恭喜他榮升為第一嫌疑人。”
“舅舅?你在開什麼玩笑,這絕對不可能!”姜夜鶯斷然否認道︰“他一直在照顧著我,他和我父親的關系也一直很好,我父親和我說過,他和我母親姐弟兩個從小相依為命長大,在我母親過世後,他就把所有的愛傾注到了我們一家身上。在我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陪在我身旁,手把手地教我走路,就像教一個嬰兒一般,從不厭惡,也從不灰心,在那段時間他甚至比我父親還要關心我的一切……”姜夜鶯說著說著語氣愈發激動,甚至人都開始顫抖起來,“你夠了!你已經讓我的父親成了一個罪犯,讓我的母親成了一個女巫,你別想再將我的舅舅說成一個殺手,一個毀滅我生活的罪人了!”
“嘿,別把一切都怪罪到我的頭上來!在我還沒有遇上你的今天之前,你的父親已經假造了十幾年的古幣,你的女巫母親也早已經死了八年!如果你舅舅唯一的親人就是你的母親,當他生命中唯一的女神因為你父親所駕的車出車禍而死的時候,我可不認為一個男人會如此輕易地接受這個事實,然後還能對待那個害死自己姐姐的男人如同兄弟一般。”言先生望著姜夜鶯的眼楮,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所以即使他真的是那個人,他也有權利,有理由這麼做!而且再一次聲明,這也不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姜夜鶯開始歇斯底里了起來︰“昨天我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而現在,我成了什麼?你還說你……”
姜夜鶯剛發飆到一半,言先生忽然伸手封住了她的嘴巴,為了防止她過于激動地掙扎,言先生干脆一把將她壓在了牆上。
“噓,閉嘴,安靜些。”出乎姜夜鶯的預料,言先生並沒有想要對她“做”些什麼,只是示意她別出聲,然後閉上眼,低下頭,像是在傾聽什麼一般全神貫注。漸漸地,姜夜鶯發現言先生壓著她的手力道松了下來,但她並沒有驚叫或繼續吵鬧,只是安靜地推開言先生的手,看著言先生不出一聲,直到言先生再度睜開了雙眼。
“好吧,如果這只是你懶得和我吵才裝出來的樣子,我必須得說你裝得很嚇人。”姜夜鶯確認言先生不再“聆聽”什麼了,才敢開口問道。
言先生看著姜夜鶯,嘆了口氣,聳聳肩道︰“我猜我們得逃了。”
姜夜鶯問︰“為什麼?”
“因為那個保安兄弟帶著他的兄弟來湊熱鬧了。”言先生有些無奈地笑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8 17:35:36
第六章︰大逃殺
“當被卷入財產糾紛時,我們首先會感慨一下人情冷暖或世事無常,接著就開始算計起自己能在這場爭奪中撈到多少——這就是流淌在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一代血液中的本能”
當“郭警官”帶著姜家小姐進入大約一刻鐘後,保安小陸又開始進入尋常的節奏,無線電一開,二郎腿一翹,開始翻閱起他的那本“重口味”小說來。
不過今天似乎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天。小陸屁股還沒坐熱,又是一陣馬達的轟鳴聲,小陸側首透過窗戶一看,外面又來了兩輛車。
小陸剛想出去例行詢問,但腦子里忽然閃過了方才“郭警官”說的話,心里打了一個哆嗦,還是決定先看看情況。
車上走下來了大概八個人,個個穿得倒都是很普通,小陸側身在窗邊,在確認對方看不到自己的情況下,視線一個一個掃過每個人的臉和手,確認里面沒有“手上打石膏”的人,他才松了一口氣,步出保安室,準備上前例行檢查。
但當小陸剛跨出保安室的大門一步,他就立刻後悔了。因為他這才注意到,這群人里確實沒有人左手上打了石膏,但卻有一個人的手被黑色的吊帶綁得緊緊的並套在脖子上,因為他穿著黑色的外套背朝保安室,所以人群之中小陸一下子也沒注意到。
這下糟糕了,郭警官叫我看到這人該躲起來的,他們到底是做什麼的?我現在已經出來了,又該怎麼辦?雖然對方還什麼行動都沒有,但小陸已經自己把自己嚇得不輕了。
“嗨,保安大哥!”小陸這兒還在胡思亂想,那個“吊膀子男”已經向他打了個招呼,一臉笑容地走了過來。
這人看上去還是挺面和心善的,應該不是什麼黑社會大佬吧?知道自己走不脫了,小陸盡量笑著應道︰“先生你有什麼事?”
“我有點小忙需要保安大哥你幫一下,”吊膀子男笑著抬起自己“五花大綁”的左手,讓小陸看見被他的手所擋住的腰際,那里橫插著一把手槍,“我猜你也會願意幫忙的。”
今天什麼日子啊,盡是些給我看槍的家伙……本應該嚇得心跳停頓的小陸,在忙不迭點頭的同時,卻也有些哭笑不得。
“那個殺手又來了?你怎麼知道的?”姜夜鶯在既覺得驚恐的同時,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人數大約有八個,四個在門口,四個已經打開了大門,正在進來——已經告訴過那個笨蛋保安藏起來,結果還是被他們給搞到密碼了麼……其中一個人走路時左腳明顯比右腳步子重,所以大概就是那個左手被我打殘廢的保安大叔了。而且根據他們的腳步聲,還有兩個人身上帶著大‘家伙’。這下事情玩大發了。”言先生說話的時候一點“事情大條了”的感覺都沒有,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你不是可以用你的言咒,再變成超人似的,把他們打跑不就好了麼?”自從看過言先生所展現的能力,姜夜鶯也不認為幾個裝備精良的殺手就能把他怎麼樣。
“呵呵,事實上不能,”言先生還是一臉“與我無關”的表情道︰“言咒師有些奇怪的約束,我很難一一解釋給你聽,不過其中之一就是,用過一次的言咒一天以內就不能再用了;雖然多得是其他的言咒可以用,不過想要帶著你這個累贅從這些知道我能力,並因此做了準備的人之中沖殺出去,我至少得用三個言咒以上。”
“……所以呢?”
“所以我不會這麼做,姜家大小姐。”言先生道︰“‘言咒’也不是什麼魔術,它是需要代價的。我明確地告訴你,解決這件事我最多只會用五個言咒,如果超過這個數字,別說是你的**身了,即使是一百個**,我都不會再接受任何減價的建議,你的父親也就非少活十五年不可了。而之前,為了救你一家老小的命,我已經被迫多用了一次。鑒于我們至少還需要一個言咒來解決最後的麻煩,所以我在這里只能,也只肯再用一個言咒。你明白了麼?”
姜夜鶯雲里霧里地聽言先生說完,只能點頭道︰“好吧,反正我們只能逃就是了,但如果他們真的守住了大門,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言先生用手指朝上指了指,道︰“我們上樓頂。”
“這里怎麼那麼多門,那麼多密碼鎖!”吊著膀子的中年男子也被這里繁瑣的防盜門搞得不耐煩起來,罵罵咧咧道︰“我們不能直接把門炸開麼?”
“如果‘目標’的那個幫手真像你說的一樣,不穿防彈衣普通的點三八也殺不死,那我想我們需要把火力集中起來才是。”說話的是一個和吊膀子男年紀相仿的男子,他和吊膀子男唯一的不同之處是,他的左臉頰上有一道直達嘴角長足有5公分的刀疤,這讓他看上去更加像是一個殺手或是黑社會。
“我還是想再問你一次,你確定你不是因為失敗了而想找個開脫的理由?”刀疤臉一臉狐疑地看著吊膀子男問︰“因為我實在無法想象你所形容的家伙。他像是……像是某種機器戰警麼?”
“這並不好笑,這也不是和老大說話該有的態度!”吊膀子男回頭憤恨地看了刀疤臉一眼,然後道︰“你可以問小楊,他也在場看到了一切。無法想象?一個月前你還沒法想象一個人可以隔空移物,但還記得那家伙是怎麼把你們揍得鼻青臉腫的?”
刀疤臉被吊膀子男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回頭看了一眼小楊——那個當初和吊膀子男一起潛入那家旅館並扮成旅館接待,後來裝作被嚇跑,並開來跑車及時接走同伴的年輕人,只見小楊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好吧,我承認,最近是有一些奇怪的家伙進了城,如果有一個機械戰警也不是那麼奇怪的事。”刀疤臉松了口,也算給自己找個台階下,然後他抬頭望著高樓道︰“不管他是什麼金剛制造的,我們只要把他和13樓的那個女孩的房子一起炸了就行了吧?”
“我也不想搞出那麼大的動靜,畢竟我們這行不該太招人眼球。”吊膀子男毅然決然道︰“但我們這行更重信譽,如果必要的話,炸了整座樓我們也在所不惜。”
“啊?可是我們沒帶那麼多炸藥啊老大!”“……這只是比喻,比喻!領會精神!”
“你說過你只會用一個言咒,”姜夜鶯深吸一口氣道︰“我希望這是一個能讓我們像彼得潘和溫迪一樣飛起來的言咒——雖然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比喻。”
言先生迎著強風張開雙臂,一副頗為享受的表情,好一會兒才答道︰“你電影看多了,人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是飛翔了。如果真的有飛人,那他一定有著一對長得像翅膀的雙臂,以及超大的胸廓肌,讓他的胸圍看上去至少是腰圍的三倍以上……反正長得像正常人的飛人,你只可能在電影里看到。”
“謝謝,由你來說我‘電影看多了’,實在讓我很是欣慰。”姜夜鶯無奈地抱怨道。
現在,言先生二人正站在這十八層高樓頂端的天台之上,即使是在這溫暖的天氣,高處的風還是吹得人心里有些發涼。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道跳下去?”姜夜鶯走到天台的邊緣,低頭向下一個張望,立刻覺得自己有些腳下發軟︰“或許你這個怪物可以,但我可不想變**肉三明治。”
“不,我的打算是這樣的︰我們從這里,跳到那邊那棟十七層的樓上,然後再跳到那邊,接著那里,那里”,言先生說著一個個地指著對面的大樓,直到最後他的手指停在居民區中心的三層運動中心的房頂的游泳池上,“我們最後落到那里,好好地洗一洗之後,就可以在他們注意到之前,換身干淨衣服走人了。”
姜夜鶯隨著言先生所指遠眺那些大樓,半晌後苦笑道︰“……很好的計劃,我可以問問我們要如何跳到大約100多米以外的那棟大樓,然後再跳到那棟,那棟……然後最後到達游泳池麼?”
言先生用一種“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麼”的眼神看著姜夜鶯,慢慢地吐出了兩個字︰“言咒。”
“噢,當然,我在想什麼?”姜夜鶯嘆了口氣道︰“什麼是不可能的,那就都屬于言咒的管理範圍了……”
“我發誓,如果乘電梯也需要密碼,我一定立刻把這兒炸了!”吊膀子的老大走到了電梯前,一邊按鈕一邊抱怨道。
“可是我們真的沒有那麼多炸藥啊老大!”年輕的小楊背著大包小包跟在所有人身後,仍熱心地回答著老大的“提問”。
老大回頭看了眼小楊,長嘆了一口氣道︰“我再說一次,這只是比喻!如果不是被你小子救了,我真應該宰了你!還有這破電梯怎麼還不下來?”
所有人都抬頭看著電梯的樓層顯示,一個電梯停在了18樓,其他的則全部停在了13樓一動不動。
“干!”吊著膀子的老大忍不住罵道︰“電梯居然趕在這個時候全壞了?我一定得把這棟破樓給炸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小楊,不過你最好還是給我閉嘴!”
“……電梯不像是壞了,聽,某層好像還有電梯的報警聲傳來。”別看刀疤臉一臉的凶相,他還是這些人中僅有的幾個會動腦的人,他指著 “18”的顯示器道︰“我們的‘目標’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所以上了頂樓,然後將所有其他的電梯停在了13樓,以拖延我們的追擊。”
“……嗯,也可能是這個情況,”刀疤臉給了個台階,老大立刻就順著接道︰“不過他們上了樓頂也就無路可逃了,我們就爬樓梯上去吧!希望路上別再有什麼防盜門,不然我一定……算了不說了,爬吧!”
“是啊,他們無路可逃了。”刀疤臉皺著眉自言自語道︰“但他們去到樓頂又想做什麼?”
“我們……一定要用這個姿勢麼?”姜夜鶯整張臉都羞紅了,恐怕現在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言先生的表情依舊是那麼淡然︰“如果你不想從我身上滑下去,從而變成‘一灘美女’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先把你的羞恥心放到一邊,抓緊你唯一的安全帶。”
姜夜鶯又看了看自己的姿勢,苦笑道︰“這是不是也抓得太緊了些。”
姜夜鶯的雙腿緊緊地纏在言先生的腰際,而雙手則環抱住言先生的脖子,整個人和言先生面對面地,像是爬山虎繞樹一般緊“綁”在言先生身上。
姜夜鶯也談過幾個男友,出入于時尚派對中時,難免會被一些人上下其手,但像現在這樣,自己的下半身緊貼著對方的腰際的同時,還和對方胸口貼胸口,僅僅只隔幾層薄衣的身體接觸,對于擅于和男人保持安全距離的姜夜鶯來說,也是頭一遭。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發熱,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她知道有些不可克制的生理反應正在發生,但她依然在盡力保持自己頭腦的冷靜。
“你知道,我們現在的姿勢讓我想起了一部電影,女主角演的是一個妓女。我可不希望你以後變成她那樣,無論是電影里,還是生活里。”言先生擁美在懷,居然還像之前一樣開著不鹹不淡略帶顏色的玩笑,姜夜鶯甚至能感覺得出,他的心跳都沒有因此有多少變化。這讓姜夜鶯不知該高興還是應該沮喪。
“好吧,我錯了,你的笑話一直都很好笑。”姜夜鶯的聲音聽上去都快哭出來了︰“你能直接說出那該死的言咒,然後跳出去麼?因為如果再多這樣呆一會兒,我怕我就得自己跳下去了!”
“好吧,只是你要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你感覺到什麼,絕對不要睜開眼楮!”說完,言先生便閉上了眼楮,念念有詞起來。
看著言先生正經說話時的表情,以及他閉上眼後的樣子,姜夜鶯的思緒瞬間有一些迷離,不過只是一瞬間後,言先生緊抓著她左臀的手就讓她的理性回歸了。
“嘿,為什麼你的手要……啊!!”剛想抱怨的姜夜鶯,發現自己的一下子好像忽然失去了著力點,而當她往下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已經懸空在50多米的高空時,抱怨就變成了尖叫。
“躍”
就在此時,那熟悉又陌生的低沉聲音再次在姜夜鶯的耳邊想起。
當一行八人的老大,也就是那個吊膀子男領著刀疤臉,小楊等共四人正辛苦地爬著樓梯時,其余的四人則負責把守住大樓的所有三個出口。
而負責守住正門的,是其貌不揚,卻精通各類槍械使用的老胡,以及熱衷于徒手格斗,一身精力好像永遠用不完的小三兒。
“我討厭永遠是他們打前哨,我們來做掩護,即使是老大,但他現在一只手都廢了,為什麼還是他帶頭?”小三兒右手握拳狠狠地擊向左掌,憤憤不平道︰“我也想去會會那個‘大力金剛’,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老胡顯然就老成許多,他只是斜了小三兒一眼,淡淡道︰“老大之所以帶隊,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和他交過手的人,經驗有時比一只手重要。還有,即使他們上去也未必找得到那個家伙。他有可能從其他路躲過去,然後從這里逃出來,到那時你再發揮你過剩的精力吧!”
“如果他們不從門逃出來呢?”小三兒還在較著真︰“他可能上到樓頂,上面有一架直升機,然後他們就‘呼,呼’地飛……”小三兒裝腔作勢地在天上胡指著,忽然,他的手指指著一個方向不再移動,張大了嘴巴,整個人像是被魔法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老胡順著小三兒指的方向看去,一邊嘴上還嘲諷著小三兒︰“即使你再無聊,也不需要搞這種行為藝術來……”說到這兒,老胡也看到了小三兒之前看到的“東西”,接著他也很“行為藝術”地呆住了。
“你看到了那個我認為我看到的東西了麼?”小三兒狐疑地問老胡。
“我不知道你認為你看到了什麼,但我應該看到了我認為我看到的東西,”老胡歪著頭看著那“東西”又一次再樓宇間跳躍,眯著眼道︰“那好像是……兩個人?”
又一次,那道應該是“身影”的物體,從一幢樓躍上了另外一幢。而且在一次一次的跳躍間,他——或者它——正一層樓一層樓地下降著。
小三兒看著越跳越低,也越跳越遠的身影,皺眉道︰“你猜我們那個子彈打不穿的強大伙伴的真正身份,會不會是人猿泰山?”
老胡摸了摸自己的胡渣,笑道︰“不知道,不過我們似乎又惹上了一個有趣的家伙。看來現在是你發洩你精力的時候了,小三兒!”
“怎麼?我們不該先和老大他們通報一下麼?”小三兒壞笑地看著老胡,他早知道老胡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主兒。
“嗯,我們當然會通報他們,”老胡從懷里掏出了對講機,扔到一旁,聳了聳肩道︰“等我們確定人猿泰山就是我們要找的大力金剛之後。”
“哦,我親愛的老胡,這就是我愛你的原因。”小三兒笑著拿出了鋼鑄的帶刺指環,套在了拳頭上︰“追吧!”
姜夜鶯感覺到自己在下墜,然後是停滯,接著又是一陣滑翔,而後下墜,重重地落地,接著再浮空……姜夜鶯始終聽從著言先生的囑咐,不曾,也不敢睜開眼楮,並在心里想象著自己只是在坐過山車,一輛直入雲霄的瘋狂過山車。
不再需要言先生的指示,她的雙手雙腳將言先生纏得緊緊的。這個時候一切的羞恥感早已被拋之腦後,言先生在姜夜鶯的眼里,心里,就是那無邊大海中唯一的獨木舟,她只想緊緊地抓住,就像把握自己的生命一般。
又是一次重重地墜落,姜夜鶯準備了許久,也沒有感到再一次騰空,也沒有感到言先生有再移動。又過了五秒鐘,姜夜鶯才敢睜開眼楮。而當他張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言先生的笑臉︰“我們到了,不過如果你不想下來,我也沒有所謂。”
姜夜鶯聞言低頭一看,哇,那是多麼美麗的陸地。姜夜鶯立刻松開了手腳,落地以後還有些腳下發軟,差點跌了一跤。不過落地的實感居然如此讓人安心,讓姜夜鶯就差想大哭一場了。
“你不是說要落在游泳池,換身干淨衣服什麼的再逃麼?怎麼我們已經在大門口了?”終于平復下心情的姜夜鶯問道。
言先生遙看已離得足有五百多米遠的五號樓,淡淡道︰“因為計劃變了,他們中有人好像發現了我們,正在追過來。”
“那還不趕緊走?”姜夜鶯趕忙邁開還不穩健的步子,朝大門外的破車處行去。當路過門口的保安處時,二人都看見了躺在門口的地上的保安小陸。
“哦,該死!”姜夜鶯急忙朝小陸跑了過去,但還沒走出幾步,言先生就從身後拉住了她︰“他沒死,只是昏過去了。那些家伙是職業的,不會殺一些多余的人給自己惹麻煩。你先去發動汽車,我來阻止那兩個正在靠近的家伙。”
言先生說著半拖半拽地將姜夜鶯拉到了他們那輛破車旁,把手伸進越過沒有玻璃的車門,撥開車門,把姜夜鶯按到駕駛座上,然後探腰進去打開後車門,接著關上了前車門,繞到後面開始在後座的袋子里翻找了起來。片刻後,言先生便拿出了一條糖,以及一瓶可樂。
“你說過你不準備再用言咒,所以你打算請他們吃糖喝可樂?”姜夜鶯緊皺眉頭,不知道言先生在想些什麼。
“之前就和你說過,這是炸彈,不是什麼飲料糖果。”言先生不耐煩道︰“你只管把汽車發動就是了,別以為這就是個輕松的活兒。”說完,言先生關上後車門,按原路走了回去。
“發動汽車有什麼難的,我16歲就會開車了……”姜夜鶯一邊碎碎念地抱怨著,一邊開始找鑰匙。不過當她低下頭,她才發現鑰匙孔里根本沒有什麼鑰匙,倒是旁邊有一個洞,洞里有幾條電線裸露出來,其中兩根還是斷的,包裹著塑膠的銅絲只有一個小頭暴露在外。
“太棒了,我差點忘記這是輛偷來的車了!現在我開始慶幸自己看過些電影了。”姜夜鶯自言自語地抱怨著,然後拿起兩根斷線,開始瞎搗鼓起來。
言先生撕開了包裝紙,打開了可樂的瓶蓋,然後將一粒粒近圓形的糖扔進了瓶中,接著他一邊擰緊蓋子,一邊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在使用“躍”言咒的同時,言先生並沒有取消之前“感”言咒的效果,因此他的感官仍有超乎常人的敏感度。他抬頭遠眺便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個當初的“保安殺手”正拖著一條廢膀子,帶著三個人已經來到了十三樓,並正伏在姜華家門之外。他可以聽到追逐他的腳步聲是兩個人的,一個輕快且穩健,一聽就知道練了不少年的功夫,他的步子踏得過繁,應該是個心浮氣躁的青年;而另一個則稍顯沉重,看來年紀稍大,他停下了一會兒似乎在找尋什麼,然後腳步聲再次響起時,忽然又重上了不少,應該是在找到了什麼藏匿在暗處的武器之後再追過來,可見他處事成熟許多,當然這下子火力也會大很多。
哎,在不能用“堅”言咒的情況下,真要正面對付槍炮,也是很麻煩的事,還是先把那個年輕的家伙解決再說吧。這樣想著言先生閉上眼聆聽起來,咦?兩個腳步聲都不見了?這麼快?言先生知道自己對付的家伙是真正的職業級,所以他也迫使自己注意力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腳步聲不是不見了,而是變得幾乎聽不見。遠處那個沉重的腳步正在緩緩地移動,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他為什麼會突然緩下步子,安靜下來?那是因為他比起接近獵物,更不願意驚擾到獵物。也就是說……他的同伴離獵物更加近!
想到這里,言先生封閉了所有其他的感官,只剩下聽覺,將“感”言咒的單個感官效果提升至極限。他可以聽到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悉索聲,他可以聽到螞蟻搬動死蟬時肢節敲擊土地的聲響,他甚至可以聽到氯水在地面之下數十米的水管里潺潺的流動。
然後,他聽見了呼吸聲,從他身後不遠處傳來的,沉重中帶著一絲興奮的呼吸聲。
忽然,呼吸停了,但風動了。
人動,風動。風聲中,還帶著一絲金屬的破空之聲。
來了!言先生睜開了雙眼,向左跨出一步,身子一斜頭一側,一個拳頭將將從他的耳邊擦過,拳頭上還反射出金屬的光澤。
當來人半個身子晃過去,言先生在腿向下一掃,手往對方腰際一推,對方因為重心向前,被他這麼一推便摔了出去。
但對方果然有不錯的功夫底子,被這樣一絆一推,他在向斜側方摔出去的同時,居然還能在空中一個挺身,只在地上滾了一圈,便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臉輕松道︰“喲,反應倒是不錯,不過似乎不像老大說的勁兒那麼大麼!”
小三兒經過這第一招的會面,可以肯定對方是一個反應極快的練家子,那一推一絆間,很有些柔道的味道。不過對方越是厲害,小三兒只會越興奮,他重新緊了緊手上的鋼指環,晃了晃拳頭。而後小三兒看到了言先生手上握著的可樂瓶,不明所以道︰“怎麼?難道你想請我喝可樂?”
“這不是可樂,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言先生抱怨了一句,左手猛晃了幾下,然後將瓶子朝小三兒的方向拋了過去。小三兒看到不急不緩飛過來的瓶子,本能地伸手接了下來。小三兒看著瓶子里湧動的氣泡,皺眉道︰“這不是可樂是什麼?”說著還自己搖了兩下。
“炸彈。”言先生剛說出這兩個字,小三兒手上的的可樂瓶忽然爆裂了開來,可樂帶著劇烈外湧的氣泡將瓶蓋頂飛了出去,然後扯裂了整個瓶身,成堆的碎片擦過或扎入小三兒的皮膚,滾著汽的可樂噴了他一臉,讓他張不開眼楮。
“你剛才說我力氣似乎不大是吧?嘗嘗這腳夠不夠力吧!”還沒等小三兒抹掉臉上的水重新張開眼楮,言先生已經跑到他身旁,抬起右腿,狠狠地朝小三兒的胸口踹了過去。
“躍”字言咒的效果是極端強化人的彈跳能力,以及落地時腳部的承壓能力。換句話說,“躍”也就是極端強化人腿部肌肉能力,以到達超人效果的言咒。這一腳之力,恐怕未必比“力”字言咒效果下的一拳輕到哪兒去。
一陣筋斷骨折聲過後,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小三兒立刻咳著血昏了過去。
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呢?言先生並沒有慶祝勝利的閑暇,他趕緊找了塊廣告牌做掩體,藏身于其後,閉上眼楮,再次“感”了起來。
聲音,聲音,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言先生的耳邊飛舞。接著,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金屬敲擊的聲響。那是……子彈上膛的聲音,就從隔著廣告牌的正前方約100米的樹叢後傳來。
“呲”,子彈通過了槍口的消聲器後,發出的聲響常人恐怕在百米外就無法覺察,但在現在的言先生耳朵里,這子彈就像是剛剛起飛的飛機一般,帶著一百五十分貝的噪音直沖自己而來。
言先生做出判斷後,立刻一個矮身,原本他站立位置的頭部部位的廣告牌上,立刻多了一個彈孔。
這起碼半尺厚的電子廣告牌居然被一發子彈給打穿了,而且對手還在看不見他的地方做出了最準確的判斷,一槍打向頭部。槍和人都是頂級的嘛,言先生笑著向下一蹲,然後用力一躍,整個人便“飛”了起來。
應該中了吧?老胡架著自己改良過的老式自動步槍,狐疑地看著前方毫無動靜的廣告牌。沒有動靜,看來他的鋼筋鐵骨也擋不住這麼近距離的狙擊麼?還是……老胡腦中一下閃過了言先生抱著姜夜鶯在空中滑翔的情境,老胡立刻抬起槍口對著天空。
什麼都沒有,那家伙並沒有跳到空中,那他真的已經死了?老胡的心中閃過一絲興奮。
“找我麼?”正當老胡興奮于自己的成功時,言先生的聲音在他耳際響起。
老胡立刻將槍口調轉,而他看到的,則是言先生微笑的臉,以及他手中舉著的“槍”,而言先生的“槍口”正對著老胡的頭。
老胡看著言先生,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是怎麼過來的?”
言先生笑道︰“在你抬頭看天的時候啊!你以為我只會往上跳麼,我睬了腳那邊的燈柱,轉了個彎就過來了。”
老胡表情僵硬,他左手用力一拉,子彈再次上了膛︰“我倒想試試這個距離能不能打得穿你。”
言先生歪了歪頭,不屑道︰“你可以試試,你也可以試試在此同時,我的子彈能不能打穿你的頭。畢竟我才是那個頭上寫著‘子彈打不死’的人。”
老胡反譏道︰“打穿我?你以為你唬得住我?我玩槍快二十年了,你手里哪個是什麼槍?怎麼款型我從來沒見過?別只是一個玩具吧?”
“噢,沒錯,”言先生訕笑道︰“所以我拿了把假槍,站在你的破槍前面嚇唬你玩,只是因為我比較喜歡子彈打中身體的感覺?”
老胡看著言先生穩定的手,看著他手上漆黑的“槍”,心里在想著言先生的話。沒錯,他確實沒理由只是拿著把假槍,就敢自己撞上槍口吧?看著言先生自信的眼神,老胡的信心開始動搖了。
“好吧,我也不是很想嘗試自己是不是可以擋得下加過穿透力的槍打出的子彈,盡管我的贏面至少比你大。”言先生“善意”地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不如這樣,我移開我的槍,你移開你的,大家都可以免去不必要的嘗試。如何?”說著,言先生還稍稍將握槍的手放低了一些。
“……好!”思忖再三,老胡還是決定不冒險,他也稍稍將槍口放低了一些。
兩人都一點點移低槍口,直到槍口只能夠著對方的腳時,二人都是一停,想先等對方先讓這最後一步。
令人尷尬的沉默。
“嗯,有件事其實你說對了。”在僵持中,言先生忽然笑道︰“這把槍確實是假的。”說著他手一松,在老胡來得及做任何反應之前,言先生便揚起一腳,把那把玩具槍向足球一樣踢了出去。玩具槍在空中劃了一條弧線,正中老胡的臉,重擊一聲過後,老胡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也昏了過去。
“呼,我倒是沒想到‘躍’還有這個效果,說不定再練練我也能進國家隊。”言先生自言自語道︰“不過還是算了,雖然我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即使真想身敗名裂也有其他方式可以選。”言先生說著拿起了老胡的槍,掂了掂,覺得還滿順手,于是帶著它轉身走出了居民區。
“怎麼?還沒打著火?”言先生將槍放到車門旁,一邊在塑料袋里繼續翻找可樂,一邊看著慌亂的姜夜鶯嘲笑道。
“很抱歉我沒有當偷車賊的經驗,我以後會學的!”姜夜鶯一邊不停地將兩根線踫觸,一邊又在擔心自己被濺出的火花給燙到,滿頭大汗還要和言先生斗嘴,樣子十分狼狽卻也有趣。
“算了,反正等到其他人追來還要些時間,你繼續打火,我去給他們留些禮物。”言先生說著又從袋子里拿出了兩個可樂瓶和兩條糖。
“剛才可樂真的爆炸了?”姜夜鶯感慨地看著言先生手里的“普通飲料”道︰“我估計我之後一年都不敢和飲料和吃糖了……至少不敢一起來。”
“實際上不是所有牌子的糖都可以……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解釋,”言先生道︰“不過如果你一直像是接炸彈引線似的一樣打火,這破車永遠也啟動不了。”
這邊還在鬧著,忽然一聲巨響,言先生一抬頭,發現他們五分多鐘前還在的那個房間,現在正往外冒著滾滾濃煙。
“看到自己的家被炸了,你作何感想?”言先生還饒有興致地問道。
姜夜鶯看著自己的過去隨著那陣濃煙散去,心情反倒有些釋然︰“我只慶幸自己不在那個房間里。”
煙霧漸漸散去,刀疤臉和小楊帶頭駕著家伙沖了進去,而四人中拖後的阿龍則負責保護手腳沒那麼靈便的老大。
“客廳安全!”“臥房安全!”“廚房安全!”“廁所安全!”
“直接說沒人就行了,還有小楊你去廁所干嘛……給我上二樓找去!”察覺到兩人可能已經逃掉的老大,顯然心情不會太愉快︰“阿龍你去18樓樓頂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在那兒。”說著老大打開了手中的對講機,問道︰“這里是老大,門口有什麼動靜?”
“邊門沒有動靜。”“後門沒有人出入。”“……嗯,前門這里看到一些東西,在入口那邊的保安處好像有人影,看上去像是目標。”
怎麼可能?老大敲了個響指,在他身旁的刀疤臉心領神會地給他遞上了一個望遠鏡,老大走出了房門,拿著望遠鏡放到眼前眺望,發現在整個社區的大門處,真的有幾個人影,兩個躺在地上,而另外一個則站在兩人身旁,一手托著一把狙擊步槍透著瞄準鏡看著老大,還伸出另外一只握著對講機的手和他打了個招呼。
糟糕!意識到不妙的老大趕緊向地上一趴,這時,子彈擊中什麼東西發出的撞擊聲也隨之傳來。老大悄悄地抬頭一看,這一槍說實在的還射得真歪,都打到C座和D座之間的間隔門,離老大所站的位置起碼十米遠。
“唔!看來狙擊不是只要瞄得準就行,我沒有把風速和射距給考慮進去。你有一個手下在這方面就非常在行,就是我左腳邊的這個。你說是吧,‘老大’?”對講機里傳來了言先生嘲笑的聲音。
老大在地上爬了兩步,拿起對講機,恨恨道︰“你不知道你惹上了什麼人,小子,我發誓……”
“發誓要讓我不得好死?”言先生打斷了老大的“狠話”,不屑道︰“第一次你拿著點三八來,我廢了你一條膀子;第二次你帶著六七個兄弟,一大堆重火力的玩具,結果我廢了你兩個手下,收了你一把步槍。下次你準備如何?帶著兩個編隊,開著坦克來收我?我誠懇地告訴你,如果你沒有至少一個裝甲旅團的火力,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真惹毛了我,我可比一支軍隊還恐怖!”
言先生的語氣中並沒有恐嚇或是誇大的意味,老大聽的出來,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非常異想天開,老大卻相信這個男人可以做得到的事實。
“我的兄弟沒事吧?”老大問道。
對講機那邊的言先生笑道︰“你放心,他們都還活著,雖然有一個斷了幾根肋骨……下次再被我發現你們的人,我就不會再那麼溫柔了。不管你的主顧是誰,我覺得你實在該和他報銷一下醫務費。”
老大嘆了口氣,問︰“我只想知道閣下大名,至少讓我知道我是栽在誰手里。”
“好啊,記得這個名字,以後看到這幾個字就退的遠一些,”言先生一字一頓道︰“我叫……弗蘭克.馬丁!”
老大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接著聽到一陣馬達啟動聲,然後對講機就被關掉了。
“老大,你趴這兒干啥?”刀疤臉從房間里走出,看著成個“大”字趴在地上的老大,皺眉道︰“這是某種新穎的查探方法?”
老大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嘆道︰“通知其他兄弟,我們收工了!”
“為什麼?”刀疤臉問︰“我們還沒解決目標,那我們就拿不到那另外一半了!”
“錢總是會有的,”老大抬頭看著那一槍在門上打出的彈孔,無奈地笑道︰“不過我們還是要控制一下風險系數。那一半的錢不值得我們去對付那種家伙。”
“哪種家伙?”看著像是頓悟了什麼佛理似表情安詳的老大,刀疤臉懷疑他是不是腦殼燒壞了。
“那種名字叫什麼布丁的家伙……”事情搞砸了,老大卻顯得更加輕松︰“或許我們該考慮是不是時候轉行了。”
轉行?不當殺手?當初不就是因為其他工作都找不到才做這行的……老大可能是被什麼砸到頭了吧?刀疤臉一邊應和著,一邊在心里這樣想著。
“弗……弗什麼馬丁?”在終于啟動並行駛起來的汽車上,在駕駛座上的姜夜鶯問道。
“弗蘭克.馬丁,你不知道?這可是電影主角誒!”言先生煞有介事地比劃著︰“就是一個很酷的光頭司機,會中國功夫,老是在後車廂里塞個把人的家伙。”
“……我始終還是不能理解你的幽默方式。”姜夜鶯笑道︰“不過後來你到底是如何用那些多出來的可樂和糖的?”
“嗯,我在他們兩輛車的排氣管後面做了一個簡易的裝置。”言先生像是做了一個成功的惡作劇似的壞笑道︰“當他們一發動汽車,排氣管一出氣,一震動,那些糖就會掉入可樂中,之後易爆的組合再被熱氣一加熱……估計他們幾個小時內都不太可能追得上來了。”
姜夜鶯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個怪物,我可沒想到你還是個惡作劇的藝術家。”說完,兩人對視後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他們從事情開始以來,笑得最暢快的一次。
不過笑聲過後的冷場,也是從事情開始以來最長的。不知為何,無論是一直喜好于諷刺的言先生,還是問題問不完的姜夜鶯,一下子居然都想不出任何的話題,來結束這本不該有的尷尬沉默。
言先生解決了殺手的問題,而且據他說這些殺手應該不會再摻和他們的事了。這是好事啊,至少不用再擔心自己父親和自己的生死問題了。那為什麼自己還是感到一陣的胸悶呢?姜夜鶯疑惑地想著,是因為知道自己的父母有這樣的過去麼?實際上母親在她有記憶之前就已經不在了,而那個制造古董假幣的父親,也只存在于她十歲之前。在他能記起的時間里,他的父親是一個溺愛女兒,熱心公益事業的好父親。作為一個應該有十八歲,實際記憶卻只有八年的人,姜夜鶯早就學會了不去計較過去的生存方式。所以她對于父母的當年也只是震驚,而沒有感到痛苦。
是因為言先生說自己的舅舅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麼?這確實讓姜夜鶯驚訝且難以接受,因為除了父親之外,舅舅越鳴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他很照顧自己,不過姜夜鶯也看得出,他是在自己的身上找尋著誰的影子,這點讓姜夜鶯並不怎麼舒服。生活在“上面的世界”時間久了,你就會對親人為金錢反目,家人為遺產而爭斗的戲碼感到麻木了。如果這一幕發生在自己的家庭,姜夜鶯或許也只會“哦”一聲,感慨下世事變化的無情,接著就開始算計起自己能在這場爭奪中撈到多少——這就是流淌在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一代血液中的本能,姜夜鶯或許會覺得可悲,但她並不會去否認。
那是為了什麼?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看著言先生,卻想不出任何的話題來。剛才發生的一切還在姜夜鶯的腦中一遍遍的回放,那跌宕起伏的飛翔,那生死一線的擁抱……她曾聽說過在瀕死狀態下可以刺激人的荷爾蒙分泌,讓人產生一些奇怪的情緒,現在姜夜鶯開始相信這種說法了。該死的荷爾蒙!察覺到自己想法的姜夜鶯自己咒罵起自己來。
“我們這是去哪兒?殺向我舅舅的家麼?”良久的沉默後,還是姜夜鶯用她十分沒有營養的問題先開了腔。
言先生似乎也為寂靜被打破而欣慰地嘆了口氣︰“現在還不用,‘你舅舅就是罪魁禍首’目前還只是一個假想,還需要一個證明。”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假想也需要證明了……”姜夜鶯問道︰“那要怎麼證明?”
“這個容後再說,我們還是先解決你的附加問題吧。”言先生說著往前一指︰“在街對面的那里停車。”
“附加……問題?”姜夜鶯抽了一口涼氣,抬頭張望,在言先生說要停車的地方不遠處,一個“舒心旅館”的霓虹燈招牌正在閃爍著燈光。
“不行!!”姜夜鶯尖叫著踩下了剎車,沒做好準備的言先生差點摔了一個嘴啃泥,頭還撞上了車前窗。
“你說的沒錯,這輛車的剎車系統出奇的好,”言先生摸了摸撞到玻璃上的頭,“不過我能問一下是什麼事情‘不行’麼?你對醫院有什麼意見?當初體檢你的阿姨是個手腳不干淨的蕾絲邊?”
“醫院?什麼醫院?”姜夜鶯愣了一下,她將頭探出窗外一看,才發現在遠比那家旅館近上許多的地方,有一家非常大非常大,卻被姜夜鶯在方才遺漏掉的腫瘤醫院。
言先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看來你除了腦袋之外,眼楮也需要好好醫一下,你到底是下不下車?”
為什麼自己會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醫院,卻去注意那家旅店呢?該死的荷爾蒙!姜夜鶯在心里又罵了自己一次,然後問道︰“我們去醫院做什麼?”
“來完成你的附注條目一,親眼確認你父親的問題被解決。”言先生抬頭看著***通明的醫院大樓,道︰“這就是我們解決你父親經濟問題的地方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9:36
第七章︰死神的生活方式
“有人用命來換金錢,有人想用錢來換命,我只是滿足了他們。把金錢帶入這場交易的是你們,不是我,從來就不是我。”
代價︰
折騰了差不多一整天,等言先生一行二人來到醫院時,已經是子夜時分了。不過等到走進醫院,姜夜鶯不禁感慨,比起那些所謂不眠不休的市中心商場或步行街,這個空氣中永遠飄散著消毒水味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不夜城。即使是在深夜,這里的住院處依舊是連走道都滿滿當當,甚至在一些走道里都有病床,躺在上面的人一些在痛苦地呻吟,一些則輾轉難眠,在旁隨侍的家屬一些表情痛苦,另一些則干脆掩面哭泣。這一切的一切讓姜夜鶯感到有些反胃。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也是,有私家醫生的富家小姐,是不太可能進過疾病高峰期時的醫院的。”言先生在病人與病人家屬之間穿行著,冷眼看著周圍的一切道︰“我喜歡這家醫院的原因,就是這里的一二樓接待的都是一些短期的,或者沒有多少油水頭的病人,所以常常人滿為患;等到了三四樓,情況就要好上許多。而我們的目的地,是五樓,那里才是你們這些人該呆的地方。我們走這邊吧,這里的電梯永遠人滿為患,還是走樓梯來得快些。”
“這里好像是地獄,到處充斥著了死亡的味道。”姜夜鶯道︰“可你行走在其間,卻好像什麼都聞不到,是因為你們言咒師注定和‘死亡’這個詞絕緣麼?”
言先生笑道︰“怎麼就在貧民區逛了一圈,你就變得充滿詩意了?沒有人可以和死亡絕緣的,如果言咒師真的都可以長生不老,那為什麼會落到只剩下我的地步呢?”
姜夜鶯問道︰“為什麼?你們不是已經通曉了生死,能操縱‘陽壽’了麼?”
“你其實已經猜到為什麼了吧,聰明的小姑娘,”言先生用看穿人心的眼神回頭看了姜夜鶯一眼,笑道︰“你每次有話要說的時候,鼻孔就會自然變大些。”
“啊?”姜夜鶯聞言趕緊湊手摸上自己的鼻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才上了當。
“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傻,”言先生笑得更開心了︰“有什麼話就說吧,是想接著計較甩了你的前男友,還是你父母的那碼子事兒?”
“怎麼?現在不嫌我問題多了?”習慣了言先生的說話方式,姜夜鶯現在也不像當初那麼容易動氣了,她笑著問道︰“我想問的是,言咒消耗的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想起問這個?”雖說不明顯,不過言先生的笑容還是稍微僵了一些。
“因為我一直在想我們在‘跳樓’之前你說的話,你說‘沒有什麼東西是不需要代價的’,所以我就在想,你的言咒又是要花出什麼樣的代價。”姜夜鶯道 ︰“你說過這件事你只肯用五個言咒,也就是說,言咒的‘代價’是個有定值的東西。然後和之前的事聯系在一起,我就想到了一個‘東西’……”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你想的也沒錯。”姜夜鶯還沒說完,言先生就接道︰“言咒的代價就是壽命。人總說自己的活兒是多累,多折壽,但只有咱的活兒才是名副其實地‘拿命換’的呢!”
“是啊,拿命換,只不過不是拿自己的命換,是拿我父親的命換。”姜夜鶯苦笑道︰“讓我猜猜,一個言咒的代價是……兩年?”
言先生道︰“不是所有言咒的代價都是一個價碼的,像是‘感’字咒就只要一年,所以為了你們父女,到現在我已經花掉七年了……你問這些到底想做什麼?了解這些對你父親的一切並沒有任何的幫助吧?”
“所以你就選擇了做現在的事,用別人的命來幫別人實現願望,然後順便賺些差價?”姜夜鶯不答反問道。
“不是我選擇了命運,而是命運造就了現在的我。而且你到底問這些做什麼?”言先生第一次有些摸不透姜夜鶯的想法了。
姜夜鶯仍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抬頭指了指門頂的數字道︰“我們已經到五樓了。”
“這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吧?”言先生碎碎念道︰“你現在已經不止是打斷別人的話,還開始搶別人話說了……總之我們到五樓了!”
李醫生和金佬們︰
五樓是這家醫院的“特別護理”樓層,住在這里的病人,醫生護士們稱呼他們為“金佬”。這些曾經在各自的行業呼風喚雨,腰纏萬貫的大佬們都已沒剩下多少時間,已經注定要在這里的私人病房里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這些大佬現在就是那童話中產金蛋的鵝,哪兒也不能去,他們的那些子女親戚總是非常殷勤地隨侍在旁,卻只是想等著他為他們產下最後一顆金蛋。
現在已是子夜時分,現在仍在當值的住院醫生一個樓層只有一個,而這個第五層,則不但一直保證有至少兩個住院醫生當值,還有兩名特聘的主治醫生輪班負責管理與應急,醫院對這一層的病人的關注程度可見一斑。
本來這兩位主治醫生是每周輪值早晚班的,但最近一年來,一位主治醫生好心地提議自己來值晚班,讓另外一位醫生一直值白班。那另一位醫生雖說知道晚上的“特殊收入”會多些,但能一直朝九晚五地工作更讓他稱心,他還在心理想說,他是有多缺錢,才要每天做晚班賺這些“小錢”。
這個醫生不知道的是,這位後來被他們昵稱為“小李夜貓”的李醫生,並不是因為錢的原因才選擇這種永不見日光的生活的。
“來啦?比約定的時間晚麼。”當言先生二人來到服務台的時候,李醫生已經支開了其他人,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嗯,路上稍微出了點小狀況。”言先生和李醫生早是老相識,說話也不多繞彎子︰“這次是誰?”
李醫生指了指右邊道︰“06室的,姓王,是一個家族企業的開山老之一,估計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資料都在這里了,油水應該還不錯。”李醫生說著遞給言先生一個文件夾。言先生翻了翻,點了點頭道︰“還不錯,解決這次的問題已經夠了。這是你的酬勞。”說完言先生很帥地一敲響指。之前已經被知會過姜夜鶯非常莫名其妙地將那個“百寶袋”里拿出來的一袋水果糖遞給了言先生。
“上上次是果凍,上次是巧克力,這次是水果糖……都和你說過了,這些‘意思意思’的酬勞就不需要了。”李醫生也有些哭笑不得,這時他也注意到了言先生身後的姜夜鶯︰“怎麼?帶女朋友來參觀你的工作?你終于也準備正式和人交往了呢!”
“她只是一個客戶,和你當年一樣,”言先生轉身朝右走去,臨走前還指著李先生道︰“還有別裝得和我的老友似的。”
“隨便,衣服還在老地方,工作愉快。”李醫生倒是一點都不以為杵,說完還和言先生招手再見。
“你也會有朋友?”姜夜鶯驚訝地問。
“首先,我有朋友,不用那麼驚訝;其次,他不是我的朋友。”言先生說著從李先生說的“老地方”——送貨電梯旁的垃圾桶後面,拿出了一件醫生穿的白大褂,一翻一抖然後便套在了身上。姜夜鶯定楮一看,那件外套的胸口還別著名牌,名牌上的名字是“何衛森”,好吧,至少比“郭文星”好聽些,姜夜鶯有些見怪不怪地想著。
“他不是你的朋友,只是你的客戶對吧?一個因為你短了壽的人,為什麼還肯因為一盒水果糖替你辦事?”姜夜鶯有些想不通,她覺得這些言先生以前的客戶,應該誰都不想再見到他才對。
“再首先,他不是因為我短了壽,如果你沒有寧可折壽都要實現的願望,我也不會找上你;”言先生不厭其煩地解釋道︰“然後再其次,我並沒有要他的陽壽,我偶爾也會做幾筆免費的生意。”
“你會免費幫人才奇怪,”姜夜鶯用一種“白癡才會被你騙”的語氣道︰“可能不是壽命,不過你一定是以那種‘如果你不替我做事,我就會要回那些壽命’的語氣逼著別人幫你做什麼事吧?”
“哎,說出來就沒意思了。”言先生神秘地一笑後,推開了06室的門。
房間里有三個人,一個躺在床上的花甲之年的老年男子,一個正在幫他做腿部按摩的女護工,還有一個架著一張躺椅裹著被子打著鼾的中年人。
護工先看到了言先生,言先生也沒說什麼,只是打了個手勢讓她出去。護工雖然沒見過這個醫生,但在上下級分級森嚴的醫院,一個護工還沒膽去頂撞醫生。她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言先生走到躺椅旁邊,也不客氣,就一腳踹了上去,這一震把還在酣睡的中年人一下子震得給跳了起來。
還沒等中年人一嗓子叫出聲來,言先生伸手擋住了他的嘴,另外一只手則在自己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在中年人耳邊低語了幾句,中年人立刻就徹底清醒了,朝言先生一個鞠躬,然後趕忙跑出了門外,在順手帶上門之前還和門旁的姜夜鶯低聲說了句“謝謝”。
他到底又想出什麼騙人的茬了?姜夜鶯實在有些佩服言先生,他似乎總能用一兩句話就騙得人兜兜轉。
床上的老人一直睡著,但當言先生走到他的床前,老人沒有任何征兆地就醒了。他張開了雙眼,無力地看著眼前的言先生,沒有驚訝,沒有疑問,良久,他平靜地開口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言先生笑道︰“為什麼每個人看到我都是一個反應?我是來了,但我不是你說的那個‘終究還是來了’的人。”
“是嘛?”老人的反應依舊很平靜,他有些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言先生道︰“如果你不是來帶我走的人,你怎麼會有一對黑色的翅膀?”
“黑色的翅膀?”姜夜鶯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她定楮看了看,言先生背後哪兒來的翅膀?
“看來你是一個基督徒。”言先生柔聲解釋道︰“每個人在將死之前都會有些幻覺。上次有個人說我頭上有佛光,你看我像禿頂麼?”
“那你是誰?死神麼?”老人看著言先生,問得很淡然,絲毫不憂慮言先生會對他做什麼。
言先生手托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嗯,雖然我不喜歡那把鐮刀,不過某種角度來說,我和他也算是同行。只不管他只管收人命,我偶爾也會行善積德,給別人些命。”
“什麼意思?”聽到言先生的話,老人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中忽然發射出一種光芒,那是一種人掛在懸崖邊的枯樹之上,忽然看到半空降下一條救命繩索時從心底放射出的希望之光。
言先生看到了老人眼中的光,就知道這個老人並不想死,那事情就好辦了。言先生不答反問道︰“你知道,我可以看到懸掛在你頭上的鐘,以小時為單位來算的話,你的命也就是兩位數之間的事了。這你都知道吧?”
“我可以感覺得到,我的時日無多了。”老人艱難地扯動臉部的肌肉,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有時都可以看到之前死在這里的人的幽魂,他們會在我的耳邊低語,訴說著親人在他們死後多麼的鄙夷他們,嘲弄他們,將他們一生積攢的財產揮霍殆盡,還將已亡故的他們說成自己奢侈的始作俑者,詛咒他們不能得到平靜。 ”
老人的話說得姜夜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放到一天之前,對于神鬼邪說之類姜夜鶯一定會嗤之以鼻,但現在她的母親是一個女巫,他的父親靠著一枚假造的古幣獲得了一世的好運,她眼前站著一個可以靠語言變成超人(雖然只有一會兒)的家伙。所以即使這個房間里真的有一個曾腰纏萬貫的游魂,也不是多讓人驚訝的事。姜夜鶯慌張地到處張望,深怕會有一個半透明的家伙從哪里鑽出來。
“放心,這里沒有什麼游魂。”看出了姜夜鶯慌張的言先生少有地出言寬慰道︰“這里的人都是壽終正寢的,陽壽完結的人是不會以游魂的形式停留在人間的,這八成只是可憐老人的幻覺。”說到一半,言先生忽然想到什麼,改口道︰“當然如果那個人是因為手術失誤致死的,倒是有可能有足夠的怨念將自己束縛在此,如果真是那樣,那他還真是一個可憐的老家伙。”
“你到底是想安慰我還是想嚇我?”姜夜鶯有些崩潰地抱怨道。
“放心,即使這里真的有游魂,他能做的也最多就是給你托個夢,在夢里嚇唬嚇唬你而已。”捉弄夠了姜夜鶯,言先生轉頭接著對老人言道︰“轉回我們剛才的話題,你現在有一個機會,能多在這個世界上滯留一年的時間,你願意麼?”
“我當然願意!”如果剛才是光,現在在老人眼中充斥的就是饑渴,他甚至還微微地抬起了上半身,他的手抓住言先生的白大褂,不肯松開︰“只要能離開這張病床,哪怕只有一天,我都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願意。”
言先生微笑著拍了拍老人緊抓著他的手道︰“我不是什麼神奇的魔法師,不能讓你健康,我只能撥動你的時鐘,讓它向後退一年,也就是說,即使你真的多活一年,在這一年內你遭遇的一切仍不會有改變——你知道的,疾病,痛苦,然後是無數不會讓病有任何起色的治療。即使是這樣,你也想要多在這世上痛苦一年麼?”
老人的手松開了,他愣愣地看著言先生,顯然在為言先生的話語而感到掙扎。片刻後,老人釋然地點了點頭︰“沒錯,我還是想多活一年,即使是痛苦的一年。那我需要付出些什麼?死神不會毫無理由地就給我一年緩刑吧?”
“再一次提醒,我不是死神。不過我也不是長著黑色翅膀的慈善工作者也就是了。”言先生說著從胸前口袋里拿出簽字筆和便簽條,寫下了一個數字,伸手到老人眼前。
“死神也收錢?這個數字……”“是你總財產的十分之一,也是你個人能動用的所有現金數目的總額。”言先生打斷了老人的話,笑道︰“死神也是受賄的,只要你找到正確的支付方式。在數字旁邊是你需要匯款到瑞士銀行的戶頭——你知道我們國家的銀監會不會喜歡那麼大筆的錢這麼直接地流動的。”
“也罷,反正我死了,這些錢也留不下不是麼?”老人嘆了口氣,然後便笑了︰“你該如何延長我的壽命?在我頭上用狗血畫個什麼符咒麼?”
“那是驅鬼用的吧?沒那麼麻煩,你只需要在我問是否承諾……”
之後的發展就和當初他和姜華訂約時相同了,沉重的壓迫感,綠色的眼楮……只不過這次姜夜鶯學乖了,緊緊地貼著門站著,絲毫不想再體驗一次那種心肺都被掏空的惡心感。
大約一刻鐘後,言先生閉上眼楮冥想了一會兒,再度張開眼楮時,那詭異的綠色瞳孔便消失了。“好了,三天內我需要看到款目到達我的賬戶,不然我會回來要回你的命的。現在,享受你的新生吧!”言先生說完優雅地一鞠躬,便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當言先生離開後,姜夜鶯在關上房門之前,忽然開口問道︰“為什麼?”
“嗯?小姑娘你說什麼?”老人轉頭看向姜夜鶯,笑得異常慈祥。
姜夜鶯看著一臉祥和的老人,問道︰“為什麼你要選擇繼續痛苦地活著?你該知道多出的這一年並不會讓你減輕任何的痛苦。”
“你看到剛才躺在這里的人了麼?他是我最小的兒子,”老人的笑容中多少有些酸楚︰“他是我所有孩子里最老實,最傻的一個,卻也是唯一一個肯在這里陪我這個孤老頭子的人。”
盡管只是剛才的匆匆一瞥,姜夜鶯也確實記得那張老實忠厚的臉,他那樣的人生在這種大富之家實在是不合時宜。姜夜鶯有些了解老人的意思了。
“如果我不看著他,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的那些一個比一個聰明的孩子會把我剩下的一切都吃光,而他會什麼得不到。”老人的眼中充斥著無奈,干涸的眼瞼證明他的眼淚早已流干︰“我只是……只是不能就這樣放手走開,我只是不能……”
“我很抱歉。”姜夜鶯動情地抹了抹眼角,這時,老人那個傻兒子聽言先生說完後,歡天喜地地沖進了房間,抱著他的父親,在他耳邊低語著什麼,然後兩張蒼老的臉龐相視而笑。
“省省你自己的眼淚,給他們留些私人空間吧。”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的言先生走過來將姜夜鶯拖開,順手帶上門道︰“而且那個老人也並不值得你可憐。”
“是啊,你那個言先生定理不是說了麼,富人都不值得可憐。”姜夜鶯眼眶還濕潤著,已出口諷刺道︰“那對父子的感情遠沒有你冷血的定理來得有說服力。”
言先生一邊脫下大褂塞到垃圾箱背後,一邊鄙夷地笑道︰“你認為‘感情’有說服力?你以為那個老人想活下來,真的是為了他的孩子?”
“不然你以為是為了什麼?因為臥床不起很舒服?因為醫院的服務讓他很享受?”姜夜鶯反唇相譏道。
“因為他後悔。”言先生冷冷道︰“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甚至比你的父親還要成功數十倍。你認為這樣的一個人,會用多少時間來關注自己最傻最木的孩子?當他領著他繼承他優秀血脈的子女們在商場大殺四方的時候,你以為他不會羞于擁有這樣一個笨孩子?你以為在他兒子這四十多年的人生里,他父親會給與他多少的誇贊?……現在他成了個老人,癱在了床上,他才發現只有這個被他唾棄了一生的傻瓜願意侍奉在他身旁,而那些他引以為傲的精血,現在卻只顧著蠶食著他一生的成就。他後悔了,沮喪了,僅此而已。”
“但……但他現在想要補償給他兒子一切了不是麼?”姜夜鶯無法駁斥言先生的說法,有些無力地強調道。
因為是在半夜的醫院,言先生很懂規矩地盡量不讓自己笑得太大聲,不過他捧著肚子彎著腰在地上蹲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起了身︰“補償自己的兒子?你是當真不懂人心呢!他只是想和真正愛自己的孩子多處上一陣子,讓他的最後一段路不再懊悔自己未曾被自己的孩子愛過而痛苦,想試圖證明自己的人生不是那麼的失敗罷了。”
“這只是你的想法……”“沒錯,正如那博大厚重的父愛也只是你的想法一樣!”
重新找到話題沒有一會兒,言先生又和姜夜鶯像是斗雞一樣地斗上了。而如同之前一樣,最後被斗得詞窮的永遠是姜夜鶯。
“所以這就是你的生活方式?同樣的錢,你以十年的價格賣給我們,用一年的價格從其他‘不值得可憐’的垂暮老人那兒買來,然後用你那奇怪的邏輯把所有人描黑,好讓你自己的良心過得去一些?好證明自己做的事沒有那麼惡心?”姜夜鶯冷冷地總結道。
言先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神漠然地看著姜夜鶯。言先生是個很奇怪的人,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他是那麼的惹人討厭,卻有充斥著奇怪的魅力;而當他擺出嚴肅的面容時,你又會感到一種壓迫感,一種肅穆的有些令人窒息的壓抑。原本姜夜鶯還想多保持一會兒“冷峻的厭惡”的表情,但卻被言先生沒什麼表情的表情給嚇了回去︰“……你,你想干嘛?”
“首先,我做的事一點也不惡心,我的良心一向很過意得去——如果我有良心的話。”言先生面無表情地陳述著︰“其次,我沒有想描黑過誰,只是你和其他的人一再地只想看到‘白色’的部分;最後,我從不通過陽壽來買賣金錢,我出售的是願望︰你父親用命來換金錢,有人想用錢來換命,我只是滿足了他們。把金錢帶入這場交易的是你們,不是我,從來就不是我。”
姜夜鶯無法辯駁,完全沒有任何的理由辯駁。即使有,她也想不出來。她現在才發現,有時候說話並不需要太滴水不漏才能讓人無法回答,只要氣勢上足夠就可以了,而言先生顯然就是那種天生就帶著巨大氣場的人,如果他一直擺出那張嚴肅的臉孔,或許不需要什麼說辭,姜夜鶯都會相信他說的話,更何況他的說辭永遠那麼是那麼的偏激,卻又有理。
又是一陣的沉默,言先生在前面走著,姜夜鶯在後面跟著,當路過服務台時,翹著二郎腿的李醫生還說了句風涼話︰“喲,小兩口吵架啦?”引來了一憤恨一殺氣濃烈的兩瞥,識相的李醫生立刻拿雜志擋住了自己的臉,他可不想當出氣筒。
走出了住院樓,到了醫院門口,姜夜鶯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那我父親的事就這麼解決了?”
言先生似乎還是有些胸堵,但倒也回答了問題︰“沒有那麼簡單,也需要做一些操作,一些錢會給你的父親,一些錢也要給你父親的債主們,還有一些要給那些債主的仇家……總之會有許多的專業操作,很多專業到我都不是很懂。”
“不過我猜你也有一群非常專業的‘前客戶’是麼?”姜夜鶯心領神會道︰“總之這錢一到你的卡,我父親的經濟危機就算是解決了,那也就剩下……”
“就剩下讓那幫殺手的主顧徹底‘安靜’下來這一件事了。”言先生說著忽然回頭看著姜夜鶯,“哦當然,我不會忘記還有另外一件事的。”
“你……什……”言先生這話鋒忽地一轉,姜夜鶯立刻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別以為我真的會白做這一次工,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開車的時候在注意什麼。”言先生指了指不遠處的旅店招牌,邪惡地笑道︰“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你之前看到的旅館,完成該‘做’的事?”言先生還特別在“做”字上加了重音。
“你你……我我……我才沒有……”姜夜鶯臉憋得通紅,話更加說不通順了。
“我開玩笑的!”言先生露出了勝利的微笑︰“我早說過,我是不會違背自己許下的諾言的。事情還沒完之前,我還不會踫你,你大可以放心。現在都幾點了,難道你準備一天一宿不休息,跟著我去砍人麼?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姜大小姐。”言先生說著拍了拍姜夜鶯的肩,哈哈大笑著朝旅館走去。姜夜鶯愣在原地好大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然後跟了上去。
道格與活色生香︰
這家旅店的老板也是言先生的熟人——按言先生的說法,他是覺得在醫院的旁邊找個住地兒會比較方便,所以他也“善意”地幫助了這里的老板。看來言先生確實是這里的常客,即使是這個時間突然出現,那些旅館的工作人員似乎也很司空見慣,都和他熱情地打著招呼。當然會有人對他身後的姜夜鶯都會多看兩眼,眼神中還會帶著少許驚訝。不過這些整天以待人接物為生的老油條們,才不會多問一句不該問的話,尤其是對一個擁有特殊長期套房的,連老板都怕他三分的主顧。
言先生走進旅館就搭上電梯,到了3樓幾個靈活的拐彎,輕快地打開了312室的門,這些動作一氣呵成,就好像這里真是他的家一樣。但在推開門之後,言先生的動作卻忽然停了下來,還沖著姜夜鶯作了一個揖︰“你先請。”
“我才不要。”姜夜鶯干脆地回絕道︰“為什麼你不能多幫我要一個房間?還有你會這麼好心讓我先進?里面不是養著一條大狗見人就咬,或者是什麼特別會嚇唬人的妖魔鬼怪……鬼曉得一個言咒師會在房間里養什麼,我才不要先進去呢!”
“哦,是嘛。”言先生一臉惡作劇失敗的失落表情,自己走了進去︰“至于你說為什麼不給你另叫一個房間,答案是不需要。你都是要和我同床的人了,為什麼還需要兩個房間呢?”
“呵呵,很好笑……啊,什麼東西?”姜夜鶯剛要反駁,忽然感覺到自己腳底突然一軟,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言先生的房間里會有什麼正常的東西?姜夜鶯急忙尖叫著躲開。
“另外,你的猜想對了一小半,我是養了一條大狗。”這時候言先生的聲音才悠悠地飄了過來。
是有條狗,一條應該是德國牧羊犬的狗。姜夜鶯對于狗也有不少的認識,德國牧羊犬應該是結實,敏捷,肌肉發達且充滿活力的,但言先生的這只除了相同黑褐的毛色與狼犬般的長相外,幾乎沒有其他與德國牧羊犬相似的特點——它在地上懶懶團成一團,像貓一樣時不時拿前爪給自己頭撓撓癢,雖然算不上肌肉松弛,但圓滾滾的樣子顯然是營業過剩,至于敏捷和充滿活力……這大狗剛才被姜夜鶯一腳踩住了尾巴,好半天它才抬起耷拉著的眼皮,懶洋洋地瞥了言先生一眼後,它便又閉上眼楮,完全連看都沒看一眼姜夜鶯。
哇靠,好拽的狗!姜夜鶯張大了嘴巴看著言先生,言先生聳了聳肩道︰“你不走到它眼前,即使你砍了它的尾巴,恐怕它也懶得回頭。”
真是什麼人養什麼狗,這主從倆對周圍事物的漠視簡直到達了一定的境界。姜夜鶯不知從哪兒冒出的一股氣,她居然就蹲坐在了那只狗面前,伸手去摸了摸狗的頭。
……沒有反應……
姜夜鶯有些生氣,便輕輕拍了狗頭兩下。
……大狗伸出爪子,嚇得姜夜鶯往後一縮,結果他只是撓了撓頭,然後繼續轉了個身繼續睡……
真和他主子一個鳥樣!姜夜鶯有些抓狂了,一個腦熱,手一握拳照著狗的腦袋就是一拳。
糟糕!我在干什麼?它要是咬我怎麼辦?姜夜鶯立刻就後悔了,看到大狗難受地搖了搖頭,張開了眼楮,姜夜鶯趕緊往後退了兩步,四處張望起來。
大狗張開了眼楮,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陌生人,他眼楮難得地瞪大了些,還轉過頭看了看言先生,“汪”地叫了一聲。
“她是客戶。”言先生頭也沒回地說道。
不知是不是姜夜鶯的錯覺,這只狗好像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以一種“你很無聊”的眼神看了姜夜鶯一眼,就繼續閉上眼休息了。
哇靠,這什麼狗啊?不僅聽得懂言先生的話,還會點頭,而且它還竟然會“不屑的一瞥”這麼高深的眼神表達?不止是言先生,自己連連他的狗都斗不過,姜夜鶯無力地耷拉下了頭。
“別試著和道格斗,它的懶可是我都敵不過的。”言先生說著拋給姜夜鶯一條毛巾︰“去洗洗吧,社交名媛可不想變成社交‘臭’媛吧?”
“就一個管自己的狗叫‘DOG’的人,你也好意思說狗懶……等一下,你是說洗……洗澡?”姜夜鶯的臉又一下子紅了。
言先生感到莫名其妙︰“怎麼?我又沒說和你一起洗,你的臉紅什麼?”
這個言先生看上去好像能看穿人心,但他根本不了解人家女孩兒的心思,姜夜鶯一邊泡在浴缸里洗去這瘋狂一天的塵土,一邊自言自語地抱怨著。他難道不知道,如果一個女孩兒願意在一個男人住處洗澡,就等于是在暗示這個女孩兒願意做的更多麼?居然還那麼冷靜地說“你臉紅什麼”,發出這種邀請居然還能面不改色,他要不是***場上縱橫的太久,就是根本不解風情。不知為何,姜夜鶯心里倒微微傾向于是後者。
姜夜鶯知道,自己遲早是要兌現自己當初許下的承諾,與言先生赤裸相見的,而現在言先生這種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的態度,反而讓姜夜鶯有些坐立不安了。一開始姜夜鶯還在猜測說言先生又在打著什麼鬼主意,而到現在她都快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魅力不足了。
和言先生相處的時間越長,姜夜鶯越發現這個男人的一切都不像她當初想象的那樣。他似乎並不是一個自私自滿並孤傲的混蛋,他確實地在幫助著別人,他並沒有毀掉任何人的生活,至少不是以姜夜鶯當初想象的方式。
所有人都是自願的,無論是付出金錢的,還是自願折壽的,言先生並沒有逼迫任何人。
之前姜夜鶯認為他或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高于他人的裁決者,一個賜予者,但事實上他卻也在親力親為地履行著自己所作的承諾,這其中也不乏危險的情境,一個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人絕不會這麼做。
當然了,姜夜鶯對于言先生“擁有一套偏激的世界觀”的判斷還是正確的,他似乎永遠不會去相信人性中善的一面,認為所有的善舉都只是某方面自私的另外一種表現方式。不過對人的不信任並不一定就是缺點,就姜夜鶯的觀點看來,上層社會的“貴族”們就沒有幾個是信任別人的,盡管他們表現的並不如言先生這樣赤裸裸。
想著想著,姜夜鶯自己都笑了。她知道自己在盡量美化著言先生的形象,畢竟她可不想自己的初夜送給一個混賬——即使他真的是,她也不願意這樣去想。而且他或許真的不是……好吧,他喜歡捉弄自己,撒謊欺騙所有人,他確實是個混蛋;但他從不違背自己許下的承諾,不欺騙與自己定下諾言的人,也從不對自己說謊,就這點來說,許許多多的人比他更襯得起“混蛋”這個詞。
姜夜鶯就這樣想著,想著,然後從浴缸中站了起來,擦干了自己。接著,她就這樣赤裸著身子,一絲不掛地推開了浴室的門。
既然遲早是要來的,那就早些解決它吧,比起煎熬地等待,姜夜鶯寧可直面問題,解決它,即使這意味著自己要赤身露體地站在言先生面前。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當走出了浴室的門,姜夜鶯還是久久不敢睜開眼楮。她可不想看到言先生翹著二郎腿,上下打量自己裸體時的嘲笑眼神。
但足足過了一分鐘,整個房間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奇怪,這房間也不算大,無論他在哪里,都該看到自己了才對啊!姜夜鶯狐疑著張開了眼。
什麼人都沒有。房間里空空蕩蕩,什麼人都沒有。
一聲像是打噴嚏的聲音讓姜夜鶯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但當她回過身,她只看到那只被言先生稱為“道格”的大狗又“噴嚏”了一下,然後張開雙眼看著她,好像很有興趣知道眼前這家伙到底光著身子在做什麼。
“你…你…你給我收起那副鄙視的神情!”有些羞憤交加的姜夜鶯開始沖著大狗吼起來︰“你和你主人都是一個樣子,你們都是混蛋中的混蛋!你那混賬主人跑哪兒去了?”
等姜夜鶯吼完,道格像是真的聽得懂人話一般,抬高它的爪子懶洋洋地捅了捅,這大概就是人類行為中的“指了指”了。姜夜鶯朝它“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在那張雙人床的床頭小寫字台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張紙,紙上好像還寫著些什麼。
“你可以放心地睡覺,因為我還有事情要做,今晚沒有時間偷襲你。
不用管道格,它不會有心情理你的,除非你光著身子站在它面前,不然它連看都不會看你。
嗯,你不會真的光著身子吧?
——言”
在信的末端,言先生還很小學生地畫上了一個流著口水的笑臉,讓姜夜鶯恨不得立即將這張臉撕成兩半,她再回頭看了看道格,那只大狗的表情用人類的修辭手法的話,那就是非常之“幸災樂禍”。
“唉,我估計在事情結束之前,我就被你們主從倆氣死了。”姜夜鶯無力地走進浴室,拿起衣服套了起來,又朝著天花板看了良久,掏出了衣袋中的手機,按下了快撥鍵。
“喂,爸?嗯,我沒事,很好。嗯,言先生他已經……”姜夜鶯一邊和父親通著電話,一邊掀開被子躺上了床,在淚水與笑聲交織的一刻鐘之後,姜夜鶯枕著柔軟的靠枕,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是許久未有的熟睡,自從事情發生之後,姜夜鶯從未睡得那麼沉,那麼香過。姜夜鶯甚至以為她不會再做噩夢了。
可惜人有時連自己的腦袋,也控制不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0:18
第八章︰最後的勝者
“絕不要相信言先生說的任何話,因為你哪怕只相信了一個字,他就會將你連皮帶骨地吃掉。”
“你又來找我做什麼?要我和你說多少次,你這樣是不會有結果的。”顧仲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曾心愛的女子,裝出一臉的不耐煩道。
這里是顧仲的房間,他的安全小屋,能沒有顧仲的允許就直接沖進來的,除了他父親顧恩晉,就是這個名叫姜夜鶯的美麗女孩兒了。
通常當姜夜鶯走進顧仲的房間,他們都會開展一段無意義的對話,顧仲要姜夜鶯不要再來,姜夜鶯要顧仲給她一個答案,結果最後誰都不能滿足對方的要求,然後兩人對視而坐,姜夜鶯開始說些學校里,身邊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而顧仲只是默默地聽著,有時等姜夜鶯說完他會給出一點意見,但通常他只是聽著,聽著,直到姜夜鶯說完,而後起身離開,他都不發一言。
這是他們現在的相處方式,在顧氏父子大起大落之後的相處方式。姜夜鶯依舊過著她那富貴堂皇卻辛苦的生活,而顧仲則是大部分時間閉門不出,只有每周六早上的這兩個小時,姜夜鶯會在這里大聲地抱怨和發牢騷,不用顧忌她那優雅神秘的“女王”形象,而顧仲也會稍稍忘記之前發生的事,偶爾也能露出笑容。
盡管如此,顧仲仍每次都執著地要姜夜鶯別再出現,盡管到了現在,這逐漸已經發展成了一種習慣而已。
但今天不一樣,當顧仲說出那句話後,姜夜鶯竟然完全沒有反駁。沒有再追問那個“答案”,甚至沒有說任何的話,她只是坐到了那個老位置上,看著顧仲,苦笑著,不發一言。
“怎麼了?”顧仲了解眼前這個女人,他知道普通的事情可以讓她抱怨,可以讓她憤怒,但卻不能讓她沉默。
“阿仲,”姜夜鶯苦笑道︰“我想我和我父親,需要你的幫忙——看來不管你和你的父親經歷過什麼,如果我們還想活下去,就必須親自經歷一次了!”
又是這樣,每次每次,都是在和他有關的惡夢中醒來,即使這次睡得是那麼香甜。姜夜鶯從床上直起了身,用手敲了敲頭,埋怨連自己的夢自己都控制不了。
當初阿仲是怎麼和自己形容言先生來著的?“絕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話,因為你哪怕只相信了一個字,他就會將你連皮帶骨地吃掉”,還有“他絕不是什麼善良的樂善好施者,不管你父親和他之間發生什麼,你一定要置身事外”,還有什麼是他說過的,而自己徹底沒做到的?姜夜鶯無奈地看著周圍想著,自己不但相信了她是巫女和造假者的女兒,還非常“置身事外”地躺在了言先生的床上……看來自己必須得找一些非常好的借口,來和顧仲還有自己的父親姜華解釋這一切了。她在睡前和姜華通過電話,但在她的說法中,她只是在“協助”言先生,給他提供信息,而言先生則依靠這些解決了那些殺手的問題。她並沒有提到假造的古幣,沒有提到早逝的女巫,更沒提到很可能是幕後黑手的舅舅,當然她最“不小心”忘記的,就是提起自己現在睡覺的地方是哪兒。
“一個人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忽然間,一個聲音從浴室里飄出,打斷了姜夜鶯的遐想。接著,言先生只在腰間裹了一條浴巾,光著大半個身子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已經下午了,你起了也該先穿好衣服,而不是坐在我溫暖的床上傻笑。”
“啊!”姜夜鶯尖叫了一聲,趕緊縮回了被窩里,“你你你……你怎麼回來了?還還還裸著?”
“說的我好像不住這里似的。”言先生理所當然道︰“如果你不在這里,我根本連這條毛巾都省了。”
“哦,感謝你為我多掛了一條毛巾……不過你整個晚上沒睡,到底去做什麼了?”姜夜鶯反問道。
言先生也不管姜夜鶯的反對,就著床沿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我去探聽一些消息,從一些只喜歡在半夜才醒著的人嘴里套一些東西,來證明自己的猜想。”
“那你到底證明了什麼?”雖然姜夜鶯已經猜到答案,但她還是顫聲問道。
言先生一邊拿著毛巾擦著頭,一邊說道︰“我查到了那批人,就是炸了你們‘前’住處的那伙人的來歷,接著我找人查了查他們的賬戶,然後找到了一大筆一周前同時過戶的款項,付錢的人很小心,用了至少兩次的中間賬戶轉移。我之前的判斷錯了,那些人並不是專業的殺手,可能是在殺人方面很專業的前雇傭兵之類的,不然他們在收錢方面不會這麼草率——一伙有經驗的殺手,絕不會用銀行來收錢,因為不管轉賬多少次,只要經過電腦的東西,就有人能查到源頭。所以,在一些專家的幫助下,我已經找到那個給我添了那麼多麻煩的雇主了。”
“那麼,”姜夜鶯咽了一口唾沫,“他是不是……”
“稍等,我想讓這一刻再多添加一點懸念!”言先生舉起手中的毛巾,包在他的右手上,像是變魔術一般猛地一抽,當姜夜鶯以為會有什麼出現時,他的右手卻是空空蕩蕩︰“我倒也想事情更有懸念些,可有時事情就是那麼簡單。所有的錢源頭都來自于你的舅舅,越鳴個人的海外賬戶。簾布的背後,未必會是鴿子或玫瑰花,說不定只是你常常看見,卻不會去在意的東西。”言先生說著手掌一翻,一個發夾便出現在本空無一物的手心。
“你,你什麼時候……”姜夜鶯驚訝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腦後,果然睡覺時用來固定頭發的發夾少了一個,姜夜鶯氣惱道︰“你知道這樣發型會多難再弄好麼!”
“唉,女人!”言先生嘆了口氣,將發夾扔給了姜夜鶯︰“我本來是想表達‘背叛往往就發生在你腦後’這件事的,不過我卻忘記了女人……算了,起身吧,我們也該行動了。”
“行動?”姜夜鶯將發夾重新別上,疑惑地問道。
“沒錯,現在我已經得到證明了,所以就像你之前說的,我們現在要殺將過去,並殺他個干干淨哪~淨!”言先生叉著腰用京劇的腔調說道。
“…………造型是不錯,不過你的浴巾掉下來了。”
“不用管他,我比較喜歡涼快些。”
“……變態……”
“好吧,能告訴我我們為什麼又偷了一輛車麼?”姜夜鶯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駕駛座旁被敲碎的車窗,覺得一切似曾相識得有些過份。
言先生一邊熟練拉扯著電線打火,一邊悠然道︰“你是指在爆炸與槍擊現場出現過的那輛贓車?我可不希望因為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已經放回原來的地方了。”
“然後找了輛差不多破的車來?真不知道你怎麼在上海找到那麼多這種車子。”雖然車還沒有跑起來,但發動機的巨大轟鳴讓姜夜鶯相信,這輛車顛起來一定比之前那輛還厲害。“還有……這次你又在後座放了些什麼?”姜夜鶯再次皺著眉回過了頭望向車後座,那里擺放的東西,比起上次的更讓人驚異。
言先生也回過頭看著後座,頗為驕傲道︰“嗯,鑒于這次是真的要和人開戰,也鑒于你的舅舅異常謹慎,且又肯花錢的行事作風,我想他在收到殺手失敗的消息後,會花更多的錢在保護自己上。作為應對,也為了真的只用一個言咒就解決問題,我去搞了些視覺效果比較足的東西。”
姜夜鶯聞言非但沒有釋然,反而更加困惑了︰“……好吧,這些都無所謂,我最想問的是,為什麼要帶上那只大懶狗?”
在被各種東西塞得滿滿的後座上,道格給自己理出了一個大大的空位,並且很自得其樂地蜷成一團,看著姜夜鶯疑惑地眼神,不屑地打了一個哈欠。
“你說過你和你的舅舅很親,那你該知道,你舅舅家養了很多狗吧?”言先生答非所問道。
姜夜鶯點了點頭︰“是啊,我記得起碼有七八條狼狗,好凶的,除了我舅舅誰都不親,小時候——我是指我有記憶的小時候,也就是十二三歲——他的狗還把我嚇哭過幾次,害得我到現在都不怎麼喜歡到他家去。”
“說不定這就是他要的效果,將他不想讓人看到的東西,藏在凶惡的狼狗身後。這也就是我們為什麼需要這只大懶狗的原因。”言先生說著指了指後座上的道格︰“如果說我在對付人方面是專家,那它就是對付狗方面的大師了,還是可以得幾國勛章的那種。”
姜夜鶯看了看道格,又看了看言先生,嘆了口氣︰“好吧,我就當狗和他主人一樣‘狗’不可貌相吧!”
破城︰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越鳴焦燥地玩弄著指尖的硬幣,一遍遍地想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偷走了姜華的一些東西,再使用了一些手段,讓姜華落入了他爬不出的低谷,並且還讓他惹上了許多殺人如麻的“債主”;接著雇用了最適合這件事的人,一群被像姜華這樣的富翁逼得走上絕路的人,他們有能力,有智慧,也有足夠的火力去結束任何人的生命,而且不留任何痕跡。這樣,越鳴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姜華的死,無數的替罪羊和嫌疑犯可以讓警察在十幾年內都不會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他也會一步步接收掉姜華所創造的一切財富與權利,以及……
事情本應該是這樣的才對,但現在自己找去的殺手非但沒有殺死姜華,反倒在留了一條“你的錢不夠我們冒險”的消息後,便消失無蹤了;接著為他工作的IT發現他的銀行賬戶被人反追蹤,而那個賬戶則正是自己殺手們工資的“來源”。
越鳴知道是誰做到了這一切,卻又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經濟能力的姜華,到底從哪兒找來了這樣的一個奇人異士?他在殺手一行中也有一個眼線,按照他提供的線報,姜華的身邊現在有一個力大無窮,不怕子彈,可以在空中飛行,甚至可以用念力讓可樂爆炸的怪物。雖然越鳴很是驚訝,但鑒于他有一個身為女巫的姐姐,再奇怪的人越鳴也見過,即使真的有人能做到這些事越鳴也可以接受。但他始終疑惑不解的是,這樣的人為何要攙和進來,他到底又有什麼利益可圖?
是姜夜鶯麼?越鳴唯一能想到的姜華的籌碼,就是他的女兒,越鳴可愛的外甥女。如果姜華把這張王牌都用上,靠姜夜鶯對于男性的吸引力,找來什麼難纏的主兒倒也不以為怪。但姜華對于自己女兒的溺愛勁兒,似乎又不太可能把她也放上賭桌。
他知道姜華在當初事業最頂峰時,就已經在為可能的失勢留後路,他就曾經和越鳴說過,他至少給自己留了四五個“失敗備案”,其中還有一個最大的備案,是可以讓自己反死復生的絕地反擊,他說這話時,嘴角帶著調侃的微笑,越鳴也一直以為那只是玩笑,他從沒有想過姜華會真的算計到這麼遠。
越鳴隱忍了這麼久,隱藏著心中的忿恨和姜華稱兄道弟這麼久,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他可以實踐自己的諾言。他不會允許事情因為一個半路殺出的陳咬金而敗壞,即使這意味著他要再找一批殺手,再花更多的錢,甚至意味著事情會敗露,越鳴也絕不肯就此輕易罷手。
就在越鳴下定決心,準備拿起電話撥通另外一批“備用人員”的電話時,電話鈴聲卻不失時機地響了。
越鳴眉頭緊鎖,因為電話的來電顯示上,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這個號碼他只打過幾個聯系人,以及用它聯系過那群殺手,不該會有其他人知道才對,越鳴拿起電話,對著陌生的號碼端詳了半天,還是按下了“接聽”的按鍵。
“是越鳴越先生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越什麼?不好意思,我恐怕您打錯電話了。”越鳴說完,就準備掛掉電話。
低沉的男聲不急不緩道︰“是麼,但那個左手綁著黑色繃帶的哥們手機里卻只有這個號碼,而當他的另一支手也被折斷時,他慘叫的名字確實是‘越鳴’來著的。莫非那個名字是鳥名的女人,並沒有叫這個名字的舅舅?”
越鳴放下了準備按下“掛斷”鍵的手指,將電話重新拿到耳旁︰“你到底是誰?”
“魔術師。”低沉的聲音笑道︰“可以讓白天變成黑夜的魔術師。”
“嗯?”越鳴透過窗戶看著已經逐漸變黑的天色,疑惑不已。
但僅兩秒之後,越鳴徹底明白了那個男人的意思——一瞬間,房間里所有的燈全部都滅了,屋子里忽然變得一片漆黑,越鳴望窗外一看,不僅是他的房間,他的整個戒備森嚴的別墅中一下子找不到任何的光線。
停電?這個時候?那一整套價格昂貴的警衛系統不就徹底沒用了?真應該先去買個備用發電機的,越鳴自言自語了一句後,繼而慶幸起自己還有一套不費電的“保全系統”。
幾乎是在***熄滅的同時。越鳴的院子里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犬吠。這些吠聲中氣十足,即使是一公里之外也清晰可聞,可見越鳴將他的獵犬們訓練的多好。這些忠實的伙伴並不需要燈光,它們在暗夜里也可以對付所有的入侵者。
“好吧,魔術師先生,你做了件無意義的事,把黑夜仍變成了黑夜,但那又如何呢?”越鳴氣定神閑地對著手機問道。
“然後,魔術師會把白天再還給你。”電話那頭話音未落,越鳴的窗外忽然閃出一束沖天的光亮,逼得越鳴一下子都睜不開眼。
屋外的獵犬們仍在吠叫著,但叫聲卻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當越鳴的眼楮逐漸適應,重新走回窗邊時,他看到的是一副他永遠無法想象的場面——別墅的院牆被熊熊的火焰所包圍,跳動的火舌竄過院牆,已經點著了他院內的大樹;他那些百里挑一的獵犬們,則全部蜷縮在別墅的大門處,起初越鳴以為那些狗是被火光嚇住了,但當他定楮一看,才發現一只毛色不同的狗,正挺直著身子,一步步地向別墅靠近,每當它向前走一步,他所有的狗都會往後退一步,似乎都被嚇住了一般,誰也不願意去接近這個外來者,哪怕只是和它眼神接觸,獵犬們都會低吟著低下頭,不敢與其正視。
這是怎麼回事?在自己院中發生的詭異情景,甚至讓越鳴幾乎忘記了院外閃動的火光。
越鳴養的狗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可能連獅子都不怕,卻會害怕這個毛發很亂,且渾身肥肉的大狗?越鳴不敢相信自己眼楮所看到的事實,不過與此同時,他也迅速地做著反應,他打開房門和房門外的保安耳語了幾句,命令其把所有外頭的人都調去滅火,而屋里的保安則去對付那只怪狗——他要求所有的人快速且安靜的行動,盡量控制住事態不要太過張揚。
越鳴也是個老江湖了,當年也沒少干潑油漆放火的勾當,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那些駭人的火光亮是夠亮,勢卻不夠大,恐怕只是拿加了料的汽油在水泥地上做的秀,顏色越艷的火反而越燒不長,這可逃不過越鳴的眼楮。他放了這把無謂的火,恐怕只是想嚇得自己去報警,然後警察就會把這里翻個底朝天,這樣一折騰,恐怕在越鳴有機會再聯系到殺手之前,姜華已經逃之夭夭了。越鳴可不是這麼好騙的,他才不會去自己給自己惹麻煩,這些火他的保安們就能解決,而即使院子里的那只是“狗王”,五個警衛和他們手里的電擊槍也足夠處理了。
“好吧,魔術師先生,我見識到你的驚奇表演了,但我還是沒有被唬住,你除了熄燈點火的把戲,還會些其他什麼嘛?”越鳴再度拿起電話道。
嘟…嘟…嘟…電話那頭響起的,是連續的短忙音。
哼,還以為是什麼奇人,原來也只是一個噱頭很足的二流貨色,越鳴將電話甩到一旁,不屑地想著。也就在這時,那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背後響起。
“我還會大變活人,當然不是大便的那個大便。”那個聲音悠悠地調侃道。
越鳴大吃一驚,當他轉過頭時,他看見了他的外甥女,美麗的姜夜鶯,以及一個穿得吊兒郎當,笑得吊兒郎當的年輕人。
“介紹一下,”年輕人笑得陽光燦爛︰“這位是您的外甥女,姜夜鶯姜大小姐。”他先指了指身後還沒回過神來的姜夜鶯,接著又指了指自己握拳的另一只手︰“而這是一位是拳頭先生。”說完,言先生的一拳就狠狠地砸在了越鳴的臉上。
時間撥回到一個小時前,在離越鳴的別墅百米遠的一棵三層樓高的銀杏樹上,言先生正架著高倍的望遠鏡,從樹葉的縫隙中窺看著越鳴的一舉一動。也就是越鳴的居處是個附件綠化環境過于“刻意”的高級別墅,那些樹木都集中在不會擋住別墅采光效果的北側,不然樹上蹲著那麼大兩個人也不會這麼難被發現。
“我們一定要這樣麼?雖然我很不想這麼說,不過為什麼我們還不直接殺進去?”作為一個一輩子連一棵小樹都沒爬過富家小姐,短短兩天里這已經是第二次懸在半空中了,雖說這次腳底下踩著樹枝樹干,總比空無一物的好。但現在正張大著眼看著腳下,既害怕又要保持平衡不至于讓自己摔下去的姜夜鶯,可不覺得幾根縴細的枝條就比言先生的懷抱還要保險。
言先生沒有回答,只是把手中的望遠鏡遞給了姜夜鶯,給她指了個方向道︰“透過那個窗戶,看看那個應該是你父親的哥們手上撥弄著的是什麼。”
“好像是……好像是一個硬幣?”姜夜鶯凝神看了許久,才能勉強分辨出在越鳴的手指尖轉動的圓形物體是個硬幣。“那個就是我父親的‘幸運幣’麼?” 發現自己的舅舅背叛了自己的父親,這種感受實在是無法用言語表達清楚的。無奈與憤怒的情緒交織,但這些情緒卻又都非常虛弱,虛弱得姜夜鶯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悲。
“現在只有先假設那個硬幣就是了,因為這樣會簡單上許多。”言先生他拎起擺放在樹杈間的油桶,“接著只要引開那些礙事的保安和狗狗們就行了。”
“就行了?為什麼每次最麻煩的事情到了你嘴里就變成最簡單的了?”姜夜鶯問道︰“我知道你的答案肯定和超自然範疇的‘言咒’有關,不過你到底打算怎麼進去?”
“三個詞,放火,放狗,”言先生神秘一笑道︰“然後是放拳頭。”
一個小時後的現在,姜夜鶯站在言先生背後,看著他一拳頭將自己的舅舅打倒在地,她才算明白到底什麼是“放拳頭”。
姜夜鶯看著被迎面一擊打的半天爬不起來的越鳴,在心頭跳動的,那一直很虛弱的怒火忽然一下子灼燒了起來,燒得姜夜鶯無法自抑,她忽地一步跨到越鳴身前,蹲下身用手抓住越鳴的領子,吼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你要毀了我父親,還有我的生活?”
越鳴頭昏昏沉沉地抬眼看了看姜夜鶯,這麼憤怒的小外甥女他也是第一次看見。看來自己的事完全的敗露了呢,越鳴無奈地想。但聽到姜夜鶯的話,他還是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毀了你的生活,我可愛的夜鶯公主,你根本就從未擁有過足以被毀掉的人生,你的人生在十歲之前,在那天之前就已經被毀了。”
“我的人生?你才是……”“讓他說下去。”姜夜鶯的憤怒被言先生冷冷地打斷,姜夜鶯中燒的怒火從她回首的一瞥中噴射而出,但當與言先生的平靜如水的眼神一交會後,熱火好像忽地就冷了下來。言先生做事一定有言先生的道理,因為言先生什麼都知道,那個眼神是給姜夜鶯傳遞了這樣的信息。姜夜鶯那無名濃烈的火被言先生那冰澈透心的水一澆,居然也就熄了。“好,我親愛的舅舅,我也想聽聽你想說些什麼。”姜夜鶯依然恨恨地盯著越鳴,抓著他領口的手也並沒有松開。
居然被一句話就給說停了?越鳴有些發愣,自己的外甥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男人話了?原本以為這又是一個給姜夜鶯的雙眸鎖住的男人,現在看來,似乎被“套牢”的並不是男方麼,越鳴心里飛快地分析著。
他抬頭看著姜夜鶯身後的男人,這個小伙子看來估計也就二十五六,說不上英俊瀟灑,衣著甚至有些太過隨便,如果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一舉一動之間,身上似乎都透著一股邪勁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破壞了他所設計的一切麼?越鳴實在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別看了,就是我。”言先生像是會讀心術一般,透過越鳴的眼神就知道了他想說的話︰“那個你聽說中的怪物,子彈也打不穿,從高樓上跳下來也摔不死,一個人搞定你全部殺手的人,就是我了。你不是有什麼話想說麼,我現在給你機會說,這丫頭的人生到底是怎麼被毀的?我正等著你給我答案呢!”
“在我繼續之前,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麼?”越鳴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不急不緩地不答反問︰“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即使你放了火,又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只怪狗,但我這里只有一個入口,沿牆都有通電的防護網,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跑進來的啊!”言先生一臉的理所當然︰“當所有的人都為了那把火忙得焦頭爛額,你的那些狗又被我的狗給唬住了,那當我拖著你外甥女以9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沖進來的時候,你的保安沒注意到也很正常。”
“什麼90公里每小時,你是開著跑車沖進來的麼?”越鳴聞言一開始還想笑,不過他轉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用這個速度跑進來……你到底是什麼人?當真是個超人麼?”
“他說他是言咒師。”夾在兩人中間的姜夜鶯不耐煩地替著答道,不過想起剛才那如疾風般的奔跑,姜夜鶯心里還是有些發虛。
“……咒師麼?原來如此。我是聽說過聽我姐姐說過,魔法師里有這一個分支……”
“不是咒師,是言咒師!”言先生不耐煩地更正道︰“我可不會做個稻草人扎針之類的事,也不會把蜥蜴的眼楮和蝙蝠的糞便混在一起煮湯……別以為你認識一個女巫,全天下的奇人異士就都和魔法有關系。”
“反正不是也不會差上多少,真沒想到姜華還留著你這張底牌,我認栽了。”越鳴說著,竟還笑出了聲。
“誰在乎你認不認栽,我才不需要得到失敗者的尊敬。我只是想聽你說故事,你到底想不想說?”言先生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了。
“想聽故事?你自己找姜華問去吧!”越鳴一笑,忽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姜夜鶯的手腕,反手一扣,就將姜夜鶯的手背到了她的身後。他敏捷地從地上挺腰而起,將姜夜鶯擋在了自己與言先生之間,右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把手槍,他一手扣著姜夜鶯的手臂,另一只手拿著槍頂住了她的腦袋。
情勢在瞬間急轉直下,原本還倒在地上看似毫無還手之力的越鳴,現在竟脅住了自己,還把自己的手臂扳得生疼,太陽穴上還有一陣刺骨的金屬質感的冰涼傳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姜夜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知道自己被槍口頂住的姜夜鶯用眼神向言先生求助,但看著言先生依舊平靜的表情,姜夜鶯就知道了,這位“什麼都知道”先生顯然並不為眼前的變化而感到驚訝。
越鳴也看到了言先生的淡定,言先生看著越鳴挾持住了姜夜鶯,居然還能雙手插在口袋里,一點插手的意思都沒有。
“你看來似乎根本不驚訝呢!這就是你們言咒師的處事風格麼?”越鳴冷哼一聲,試圖證明自己現在已經控制住了局勢。
言先生聳了聳肩道︰“嗯,我那拳雖然不輕,不過畢竟只是普通的一拳,你看上去塊頭也不小,那拳頭是不至于讓你昏那麼久,我就估計你要打什麼小算盤。我早和某個姜姓女子說過,讓她冷靜一些,別沖動,我可沒讓她上去扯你的衣服,所以給她點教訓也未嘗不是好事。”
“給……給我教訓?”姜夜鶯張大了嘴巴,她實在沒想到言先生會因為這個原因故意讓她被抓住。
越鳴冷笑一聲,他可不會被言先生的故作鎮定給騙過去,他右手上握的槍用力頂了頂姜夜鶯的頭︰“別說的你什麼都知道似的,現在你的女人兼主顧在我手上,我可不覺得她會和你一樣子彈打不死,你要怎麼辦呢?”
“我才不是他的女人!”“她才不是我的主顧!”姜夜鶯和言先生異口同聲,說的話卻正好相反。姜夜鶯狠狠地瞪了言先生一眼,如果不是因為架在她頭上的槍,說不定現在她已經和言先生掐起來了。
“你知道,這其實是一個簡單的數學問題,我慢慢算給你聽。”言先生不與姜夜鶯視線交錯,只是淡淡地微笑著看著她身後的越鳴︰“就像之前說過的,在 ‘速’的言咒的效果下,我的最高啟動極速差不多是90公里每小時,和一輛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的小轎車差不多。聽上去不是很快吧?比起之前言咒的效果,這個恐怕是觀感效果沒那麼好。”言先生一邊說一邊還伸出手指比劃著數字︰“不過我們把單位換一下,這速度就變成了一公里半每分鐘,25米每秒,2米半每零點一秒……”
“你到底想說什麼?”越鳴忍無可忍地打斷道︰“即使你真的有那麼快,難道你還能快得過子彈?”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快得過子彈,我又不是超人!”言先生忽然變得異常耐心,說話也有條不紊,和他相處過一天的姜夜鶯知道,他已經開始進入玩弄對手的節奏了。“不過有些常識你要知道︰普通人從看到畫面,畫面變成電子流傳達到大腦,大腦再命令身體做出反應的極限時間,是0.1秒。說是極限,是因為人在看到畫面時,往往會有一個錯愣的時間,然後大腦還要判斷自己是否要做之後的行為,所以整個行為完成的時間,其實最少要0.3秒。”
耐心地解釋完,言先生嘴角一撇,冷笑道︰“我是不可能有子彈快,但在你來得及開槍之前,我就能跑7米多遠,而你現在離我不過是5米多遠,所以,當你發現我開始動的時候……”
話音未落,越鳴眼前忽然一個模糊,言先生便不見了。
沒有任何征兆的,言先生忽然便消失了。從姜夜鶯被扣住的縴臂上傳來的顫抖,可以感覺出她也並不明白眼前發生的事。
在言先生所提到的0.1秒之間,千萬個念頭閃過越鳴的腦海,但他唯一來得及做的反應,就是將槍口轉向原本言先生所站的方位。
越鳴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事實上他的手剛剛一動他就後悔了,不過那0.1秒的反應延遲使他即使想法夠快,動作卻也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接著,他先看到影子一晃,他手上的槍便不見了。霎那之後,他手上的觸覺才繼而傳達到。
“你的槍就已經沒用了。所以在10米的範圍內,槍是對我沒有威脅性的。”言先生突然又出現在了姜夜鶯的面前,手上把弄著越鳴的槍,笑著繼續之前說的話。如果沒看到這短短一瞬發生的事,你會以為言先生的話根本就沒有中斷過。
越鳴愣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松開了扣著姜夜鶯的手。
姜夜鶯一感到自己的肩臂失去了束縛,回頭就給了越鳴一記耳光。接著她又轉身舉起手作勢要打言先生,卻發現言先生早就退後了一步,離開的姜夜鶯張手可及的範圍。
越鳴摸著被抽得火辣辣的臉頰,苦笑道︰“好吧,我的最後一招也用完了,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殺了我?”
言先生拖住了再次準備沖上去的姜夜鶯,搖了搖頭,將她拉到自己身後,自己直面越鳴道︰“其實很簡單,你只要承諾再不找姜華的麻煩就可以了,我就可以拖著你憤怒的小外甥女離開了。”
“就這麼簡單?只要我承諾不再做就行了?”越鳴顯得有些驚訝︰“看你也不像這麼容易相信人的人……如果我食言呢?”
言先生自信地笑道︰“沒有人可以對我食言的,相信你也知道,女巫和男巫都有方法讓違背承諾的人背上長出刺,或者將心髒從喉嚨里吐出來。我們言咒師雖然沒那麼血腥,不過還是有很多方法讓人寧可咬掉自己的舌頭,也不願去違背諾言的方法的。”
言先生永遠是這樣,他唬人時根本就不需要怒目圓睜,只要淡淡幾句,一樣可以說得人們都如現在的越鳴一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越鳴知道言先生是那種言出必踐的人,所以他也清楚,這個時候耍花腔是不可能混得過去的了。越鳴心緒一定,淡淡地一笑︰“那麻煩您還是浪費一顆子彈,打穿我的腦袋吧。因為我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即使你放過我,我也不會因此感恩而放棄對姜華的報復的。”
“報復?我父親到底做了什麼,你要這樣非害死他不可?”姜夜鶯怨怒地質問道。
越鳴轉頭對著自己的外甥女咧嘴一笑,但眼神中卻藏著無比的怨毒︰“因為他害死了你的母親,害死我的姐姐,毀了我的一切,難道我不該讓他償還麼?”
“那只是一場車禍,誰也不希望它發生的意外!我的父親當時也在車上,他不也因此痛苦了十多年?”姜夜鶯的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難道害死我父親就能讓這一切結束麼?你失去了姐姐,我失去了母親和回憶,難道這一切會因為我父親的死而找回來麼?”
面對姜夜鶯的連聲質問,越鳴只是淡淡地,不屑地笑著︰“真是可悲,什麼都忘記的人真是可悲……”
“我覺得你才是真正的可悲,”言先生忽然插口道︰“說什麼‘我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殺掉姜華,這些年來你會沒有機會?你只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一個沒有人會懷疑到你的時機。什麼替姐姐報仇,你只是一個想借著姐夫的死發家的敗類罷了!”
“呵呵,我可悲?沒錯,我確實可悲,”越鳴也不反駁,只是目光呆滯地自言自語︰“為了遵守我對我姐姐許下的承諾——‘好好活下去’的承諾,我多少次得和害死她的男人相視而笑,忍住一槍打死他的沖動與他把酒言歡……一切的一切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他能不拖累到我,並且償還還他所欠的債的今天。結果呢,事情卻被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兩個外人給阻止了。呵呵,你說我可不可悲?”
言先生沒有回答,只是冷冷道︰“我不在乎你可不可悲,只在乎你的承諾。如果你不願意承諾離他們父女遠一些,那我就只好親自動手了!”
“我是不可能承諾的,但我也不需要勞煩您動手。”越鳴笑著說道,眼神中散發出一種奇怪的光。
言先生見過無數經歷生死劫的人,所以認得這種眼神,那是在瞬間決定不顧自己的生死,也要與對手同歸于盡的眼神。
言先生反應神速,立刻一手抓住姜夜鶯的後領就是向後一拉,同時抬起一腳將越鳴踹得向後跌坐下去。
就在越鳴快要跌倒的同時,他的右手里忽然閃現出一陣耀眼的紅光,在外面的火焰已經快被熄滅的此刻,霎那間照亮了整個房間,也晃得姜夜鶯睜不開眼。
姜夜鶯的母親越瑩是一個女巫,她和他的弟弟越鳴從小相依為命地長大……媽的,自己為什麼沒想到越鳴也會魔法的可能性?言先生心中暗叫不好,這個轉折可不在他的計算內。
不過魔法這玩意需要古怪的施法材料,沒有材料作為中介,魔法幾乎不可能發動——當然了,言先生也認識幾個完全不需要任何魔法素材,僅僅動一動手指就能讓烏雲蔽日的家伙,但那種家伙身上的“魔法師”臭味在百米開外言先生就聞得出來,就言先生在這里呆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越鳴是巫師這點來看,他的法術修為也不會很高。
那就奇怪了,言先生自始至終注意著越鳴的動作,他的手中不可能還藏著什麼可作魔法素材的東西。一個半吊子的巫師,怎麼可能會無素材施用的法術?
等一下,不一定是無素材施法,也可能是……一個念頭閃過言先生的腦海,讓他倒抽了一口涼氣。自己難道真的看錯他了?他難道真為了報仇,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
望著言先生越來越難看的表情,看著自己的舅舅身上散發出的紅光,姜夜鶯慌張地問言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你不是什麼都知道的麼?他到底在做什麼?”
姜夜鶯剛問完,越鳴身上的紅光也散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就是因為他什麼都知道,他的臉色才會難看的,夜鶯。他已經看出來我把自己作為魔法素材,施了法術——本來我也是在我姐姐死後才開始學這些我姐姐不讓踫的東西,第一次施法就用了自己作素材,還以為不會成功呢,你的反應告訴我我已經成功了,謝謝您了啊,言咒師先生!”
“紅光……是火性的法術麼?”短暫的驚訝過後,言先生的表情又變回了那張天塌不驚的“大餅臉”︰“你該知道,用人體做施法材料使用火性的法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是啊,我知道,不就是法術結束之後便會自爆,炸得血肉模糊麼?”越鳴一臉輕松道︰“反正如果不這麼做,我不已經折在你手里了?只是死法換得慘一點,但也給我掙了點時間,好讓我完成我要做的事。”
“……所以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法術本身,而是它的附效果麼?”言先生若有所悟道。
越鳴笑道︰“不然你以為就我的水平,最多也就是放把小火點根煙,能起多大的作用?現在你準備怎麼辦?殺了我?那只會讓法術失敗,讓我變成一個人體炸彈,把方圓一里內全部炸成荒地哦!”
言先生反問道︰“那你的意思呢?我該帶著姜家小姐有多遠離得多遠?即使你一直不使出那個‘點煙術’,最多也就是三個小時,法術的效果就會反噬,你不一樣會炸得四分五裂麼?”
“沒錯,不過時間也已經夠我找到姜華,然後帶著他一起變成粉末的了!”越鳴的笑容里沒有一絲的恐懼,他的眼神里還散發著一種看到勝利即將來臨的希望之光。
“你認為被我藏起來的人,會被你在三小時里就找得到?”言先生笑著質疑。
越鳴雙手一攤,不在乎道︰“像您這樣的老手,藏人一定不會藏到深山老林,我就在市中心轉轉,找不到的話,有那麼幾百幾千個人陪我走,我也算賺著的了!”
言先生與姜夜鶯一個對視,眉頭一皺,知道這回算踫上苦主了,倒不是說他擔心他人安危,不過就這麼失去幾千個“潛在客戶”,尤其是市中心這種地方專產壓力過剩的冤大頭,都是一下出手就十數年的大主顧,活兒又輕松,只要解決個頂頭上司,或者煩心的下屬便行,哪像眼前這個活兒既費事又勞心……言先生在心里掂量來掂量去,他既不想眼前這家伙炸死自己,也不想這筆買賣變成“未完契”,這還真是麻煩人的事兒,有些頭疼的言先生想著。
“我可沒有時間陪你耗,我得趕著燃燒我的生命去呢!”越鳴看言先生也沒有回答的意思,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別走!”一直在一旁聽著的姜夜鶯,見言先生仍沒有行動,一個心急,自己橫身張開雙臂擋在了越鳴的身前。
面前站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外甥女,越鳴似乎恍惚間又看到了自己姐姐的身影。自己已經按你說的,活得夠久了,而現在馬上就要來見你了呢,姐姐,想著越鳴的笑容里也洋溢出了幸福︰“怎麼,我的小公主,你願意替你的父親死麼?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見你的母親麼?”
姜夜鶯被越鳴這一問問得呆住了,自己願意為父親死麼?她心里這樣重復了一遍,舉著的手臂竟不自覺地放了下來。
“這就對了,孩子,你還沒有到那一步呢!”越鳴笑著拍了拍姜夜鶯的肩,便往門外走去,連頭也不再回一次。
就在這時,越鳴眼前人影一閃,言先生忽然攔住了他的去路。“怎麼,我們還沒談完呢,別急著走。”言先生笑著說。
越鳴也笑道︰“怎麼?肯把姜華的下落告訴我了?”
言先生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越鳴的肩︰“不,我只是想讓你再等個十秒鐘。”
“十秒鐘後你就會告訴我?”
“不,十秒鐘後我就可以讓你飛出去了。”
“啊?飛出去?”
越鳴顯然聽得很不明所以,不過姜夜鶯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便一瞬間全都明白了。
——言咒的使用是有限制的,一個言咒一天內只能使用一次。
——當初打跑不知哪兒來的討債嘍嘍的時間,和現在正好一樣。
——在“力”言咒的作用下,言先生可以只輕輕動一動手腕,便把三百斤左右的胖子一把扔出去。
“力”
而當姜夜鶯的念頭轉會來時,言先生已經用低沉詭異的聲音,念出了那個字,而且這次,姜夜鶯總算是聽到了。
言先生將越鳴從門口拖到窗邊,深吸一口氣用力一甩,便將越鳴從窗口直接扔飛了出去。
伴隨著一聲長長的,越來越越輕聲的尖叫,越鳴向著無垠的夜空一直地往上飛升著,直到上升到姜夜鶯看不到的高度。
或許是錯覺,在越鳴飛出窗外之前,姜夜鶯似乎還看到了他嘴角掛著的一抹微笑,就好像他才是最後的勝者一般。
“他會怎麼樣?”姜夜鶯抬頭看著天,忽然問道。
言先生也抬頭看著︰“不知道,要麼掉下來摔死,然後炸成碎片,要麼……”
言先生的話還沒完,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道閃光,然後是一聲巨大的聲響。
“要麼在高空就自己炸了……為什麼我的解說老是比事情的發展慢一步?”言先生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閃光一閃而逝,望著依舊安靜的夜空,姜夜鶯並沒有想到為自己舅舅的逝去而悲哀,只是愣愣地想著,難道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言先生的腦袋則仍在飛快地轉動著。他來到了桌邊,拿起了那枚方才他在房外看到的,越鳴一直擺弄著的硬幣。
這應該是南北朝時期古銅幣的仿制品,不過更小一些。與其說是模仿原品的粗糙造假,倒不如說是特意打造的比較小的迷你收藏。
而最最關鍵的是,言先生並沒有從這枚硬幣上感覺到任何的魔法波動。難道,這並不是那枚“幸運幣”?難道,這事還沒有完?
言先生不動聲色地將硬幣收了起來,轉身對仍在發愣的姜夜鶯道︰“事情結束了,我們走吧!”
“走?”姜夜鶯定了定神,疑惑地問。雖然越鳴已經化作塵土了,但如果她沒記錯,外面還有六只狼狗,和一打以上的保安吧?
“盡管跟著我走就是了。”言先生說完,便往門外走去。
姜夜鶯還有些愣神,她回頭又望了一眼夜空,才拖著腳步跟了上去。
而當他們推開別墅的門時,眼前的景象稍微讓姜夜鶯的思緒回歸了現實一些——如果眼前的景象能算現實的話。
所有的保安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似乎都已經昏厥了過去;而那八只本應威武雄壯的獵犬,一字排開地蹲在一旁,頭貼著地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它們的眼楮都張著,並且發出嗚嗚的哽咽聲,姜夜鶯甚至都會以為他們是八只死狗。
“這些都是你的那只大懶狗做的?我以為你的道格只是對付狗的專家來的……”姜夜鶯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個保安身邊,確定他還仍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氣道︰“早知道我直接雇用你的狗就好了!”
道格正趴在院子的正重要,大大地打著哈欠,聽到了姜夜鶯的話,它好似挺開心地“汪”了一聲。
“有的時候它也會自己給自己找些事作起床時的暖身運動,我就知道它還沒睡醒。”言先生嘆了口氣,接著打了一個響指,趴在地上的道格迅疾地起了身,跑到了言先生的身邊,邊跑還邊打著哈欠。
這主從倆……姜夜鶯看著一人一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著笑著,姜夜鶯忽地有些忘乎所以地大笑了起來,最後甚至都笑到跌坐在了地上。
“結束了,呵呵,哈哈,一切都結束了!”在大笑中,姜夜鶯的臉上劃過了一行喜悅的淚水。
道格疑惑地看著笑聲不斷地姜夜鶯,又轉過頭望著自己的主人,好像在問,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有這麼好笑麼?
“你不懂的,道格。讓她笑個夠吧,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言先生摸了摸道格的頭,看著姜夜鶯,難得正經地說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0:46
第九章︰一夜溫存 不潔的貞女
“言先生式的溫柔,就是不解溫柔”
一夜溫存︰
在姜夜鶯實在笑不動之後,她才沉默地跟著言先生坐上了那輛“借來用顛顛車2號”,踏上了顛簸的歸程。
姜夜鶯沒有如來時般抱怨破車的顛簸,也沒有再和言先生斗嘴,大笑好像搾干了她最後一絲精力,她只是呆呆地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而言先生在一旁也只是靜靜地開著車,難得地既沒有開帶顏色的玩笑,也沒有用他特有的“諷刺式安慰法”。
整輛車上除了馬達的轟鳴聲,就只有後座上道格的鼾聲了。
言先生偶爾會用余光瞥一眼姜夜鶯,唉,美女就是美女,略帶著憂傷的側臉也是那麼好看。言先生其實在處理與女性的關系方面,基本是一個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不過他現在卻少有地,安靜地欣賞著姜夜鶯側臉的弧度,而且更少有地並沒有處在“立旗”的狀態。
雖然這份工作非常之累人,自己也花了數倍于自己預想的“言咒”,不過可以和這樣的女人春宵一刻,也算不枉。言先生一直是這樣想著的,但現在看著姜夜鶯的哀傷,言先生不知怎地,似乎那方面的沖動反而不強烈了。怎麼著,自己把事情做完了,卻不想“做”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賤了?言先生有些困惑地想著,口中還小聲地罵著自己。
“你自己一個人在那兒嘀咕些什麼呢?”忽然,姜夜鶯毫無征兆地開口問道。她的臉依舊半側著,茫然地看著窗外匆匆而過的景色。
“其實我是雙重性格,我在和我腦袋里的另一個我打賭說你要多久才能再開口說話。看來另一個我贏了,我現在算欠我自己一頓飯了。”言先生調侃道。
“呵呵,”姜夜鶯應和著笑了幾聲,繼而問道︰“那你和你那位腦袋里的另一個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麼,無所不知的言先生?”
言先生道︰“我現在有大概四個可能的設想,另一個我有五個,不過沒有一個是合適我自己說出來的。我可不希望你被我說的話一刺激,就推開車門跳下去自殺了,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姜夜鶯笑道︰“你放心吧,我是不會想不開的。因為我根本沒有結束自己生命的勇氣。”
“你知道吧,我最近一直睡不好覺,一睡著,就會夢到……夢到顧仲——沒錯,不是我父親,是顧仲。”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是一個輸不起的富家女,不甘心被人拋棄,所以對這事耿耿于懷。但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現在自己落到這個境地,夢到的還是他?莫非我真的愛他到了這個地步?”
“當我那個想殺死我父親的親舅舅看著我,問我是不是願意為了我父親而死時,我才明白了那些夢的意義。”
“……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吧?顧仲離開我的真實原因?”
姜夜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言先生只是閉著嘴開著自己的車。當姜夜鶯開口提問時,他也只是點了點頭,他知道現在的姜夜鶯只是想找一個聽眾倒苦水,現在插話只能起到反效果。
姜夜鶯也是自顧自地繼續著︰“你當然知道,你不正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麼?”
“你當初說過,顧氏集團的事情,你只要了十年做報酬,但你其實並沒有說過,你是問誰要的這十年吧——讓我猜猜,其實顧仲才是為一切買單的人吧?他才是那個付出了自己未來十年的人吧?所以他才會將自己與所有人和事分割開,將自己關在那個房間之中吧?”
姜夜鶯說著眼淚已經快要奪眶而出,言先生想不回答也不行了,他點了點頭道︰“顧恩晉的陽壽只剩下五年,不夠付賬的,本來事情已經談不下去了,那個叫顧仲的小伙子卻在我離開他父親的辦公室之後,自己找上了我,說讓他來承擔這個交易的代價……之後他就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了麼?唉,年輕人就是這樣,逞英雄,卻沒有顧慮過後果。而他的父親,還一直都以為這一切真是奇跡呢!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奇跡?”
對于言先生的不解人情,姜夜鶯已經沒有力氣再生氣了。她艱難地笑道︰“就是這個原因了,這就是我一直夢到他的原因了……我們的境遇是那麼的相似,我也以為我可以為我的父親付出一切,甚至是我自己的……”說到這,姜夜鶯和言先生尷尬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將這幾個字用一聲干咳蓋了過去︰“但當舅舅問起我那個問題時,我才明白,我根本就是一個膽小鬼。我做了這一切,只是因為我沒有勇氣為父親來付出我自己的生命,而想找另外一個方式減輕我心中的負罪感罷了 ——什麼處子之身,說破了就是一張膜罷了,除了像你這樣與社會隔絕的怪物,這個年代還有誰真正在乎這個?反正總有一天我也會像我的那些朋友一樣,在某個派對上因為太多的杜松子酒或者血腥瑪麗而失去它,所以即使真的獻身于你,那又有什麼呢?我把自己弄得像一個孝女一樣,其實這才是我內心真正的想法吧?”姜夜鶯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哭聲,她崩潰了,她可以大笑,可以沉默,也可以滔滔不絕,但那個一直不停抱怨個不停的堅強女孩,其實在無法回答她舅舅的問題時,就已經崩潰了。
“怪物……我權當這是誇獎吧!”言先生或許擅長玩弄人心,但他並不擅長面對女人的眼淚,他還是用他特殊的“安慰”方式說道︰“你不必太過自責,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你並沒有顯得太過與眾不同。顧仲也只是在做選擇,是在窮困中渡過余生?還是少活十年,卻能在余下的日子里繼續自己富裕的生活?為了自己的父親?或許他也在心底深處讓自己這樣認為,好讓自己覺得自己的犧牲是偉大的吧?其實如果他真的是為了父親著想,他又怎麼會把自己鎖在一個小房間內自怨自艾,這樣難道就真的會讓他的父親高興麼?”
聽到言先生獨特的安慰,姜夜鶯破涕為笑︰“你還真是不會安慰人,把我的前男友也說成一個自私鬼就是你能想到的唯一的安慰方式麼?我的第一次就要交給你這樣的木頭,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你知道,其實如果你不想,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到你父親的旅館,接著我就會從你的生命中永遠消失,你和你的父親可以權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言先生自己都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但他還是說了,莫非是傳說中的“良心”在作祟?言先生第一次對自己感到哭笑不得。
姜夜鶯擦了擦眼淚,歪著頭側臉看著言先生,這個男人居然也會說這樣的話?他也會關心人?在覺得驚訝的同時,不知怎地,姜夜鶯的心頭也升起了一絲暖意。“你倒是想,我知道你最後多用了一個‘力’的言咒,超過了你定下的‘十年’限額,如果我肯毀約,你好歹還能賺上三年,不至于虧本是吧?”盡管心理暖暖的,但在言語上姜夜鶯並沒有軟下來。但正當言先生想要針鋒相對時,卻感覺到一個一只柔軟無骨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大腿,接著,姜夜鶯將自己的唇湊到了言先生的耳邊,吳儂軟語道︰“你放心,我今晚會好好地待你,直到讓你覺得,你賠上的兩年也是值得的,怎樣?”說著,姜夜鶯的手繞著“危險地帶”緩緩地繞著圈,若有似無地踫觸著,即使言先生現在心緒上仍能保持鎮定,但有些生理反應,卻是男人無法用理智去控制的。
“哇哦,看來你的另外一個人格已經用他的方式說‘Yes’了,那你的答案呢?”姜夜鶯的呼吸噴灑在言先生的臉上,曖昧地問道。
言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得先和‘另一個我’談一談,如果他一直都這樣‘直來直去’,我恐怕連車都沒辦法好好開了。”
一天之後的同一家旅館,旅館的服務生們還是行色匆匆,所有的人都在和言先生打著招呼,而更多的人開始向姜夜鶯投來驚異的眼神——誰都沒有見過言先生兩次帶著同一個女人回來,人們難免會顯得好奇一些。
“您先請。”打開了房間的門,言先生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就如同第一次一樣。不過這次姜夜鶯並沒有如上次一般回絕,因為她已經在那個房間里渡過了一晚,而那晚唯一嚇著她的“東西”,已經被言先生打發到外面,自己“溜”自己玩兒去了。姜夜鶯優雅地回了一個禮,便先走進了房間。
不過出乎姜夜鶯預料的,言先生並沒有跟進來直接將她按到床上或是做其他的事,卻在其身後將門一帶,把姜夜鶯關在房內的同時,也把自己關在了門外。
“你做什麼?”姜夜鶯吃驚地問道。
“我只是想再給你五分鐘,把整件事情想想清楚。”言先生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進來︰“或許你不那麼認為,不過我還是有一些起碼的良知的。我可不希望你成為下一個顧仲,在小小的房間中度過你的余生。”
“你這是……在關心我?”姜夜鶯有些發愣。
“我只是再給你一些時間,來把整件事想透徹。五分鐘後我會推開這扇門,如果那時你的主意還不改變,我也不會再這樣不像一個男人了。”就連姜夜鶯都能從語句中聽出言先生對自己的厭惡和無奈。接著門外就變得寂靜了。
姜夜鶯抬頭看著掛鐘,她低下頭,閉上眼,如言先生所說的,從頭開始思考所有的事。
我到底在做什麼……言先生倚著門坐在房門之外,抬頭看著天花板。好吧,替別人思考,關鍵時候畏畏縮縮,做賠本生意,這些到底哪個是言先生的做事風格?從成為言咒師以來,他還沒有像今天這樣躊躇過,僅僅是因為女人?開什麼玩笑!言先生憤怒地站起了身,也不管並沒有到他所說的“五分鐘”,用力地推開了房門。
“好吧!我改主意了,我是叫你想透徹,不過細一想,或許你不該想的太透徹,因為做人本就沒有什麼透徹不透……”本想用話緩解尷尬氣氛的言先生,說著說著忽然閉上了嘴——事實上所有男人看到言先生所看到的景象,都會乖乖地閉上嘴巴。
因為站在他面前的姜夜鶯,身上已經一絲不掛,“透徹”得不能再“透徹”了。
燈沒有開,不過在昏暗的房間中,那若隱若現的白皙肌膚,更逼得言先生有些喘不過氣。
“好吧,我得承認你脫衣服的速度確實夠快。”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越來越快的言先生,只能用笑話來放送自己。
“閉嘴。”說完,姜夜鶯便朝著言先生倒了過去。
一雙柔唇封上了言先生的唇,言先生這下確實沒有辦法不閉嘴了。
都說男人可以無愛而性,而事實上,當男女的雙唇一接,所有的感情都變成共通的了,人們或許可以在下半身欺騙別人,欺騙自己,不過卻無法在齒頰之間,在舌與舌的交互間隱瞞自己的感情,這一點無論男女,都是一樣的。
這是一個**的夜晚,男與女相疊,蠕動,流汗,嬌喘,床板發出支呀之聲。他的唇印遍她的全身,而她則摟著愛人的腰背,用手愛撫著那並不存在的愛情——至少是他們想讓自己相信的,並不存在的愛情。
他們知道,自己屬于對方的時間只有今晚,他們也不再去思考之外的事情,讓自己沉浸在這融為一體的愉悅中。我欲長醉不願醒,或許就是兩人此刻心情的真實寫照吧。
時間就這樣飛速地流逝著,轉眼已然是半夜,姜夜鶯臉帶笑意沉沉地睡去,她今晚是不會再夢到那個叫顧仲的小子了,言先生赤裸著身體坐在她的身旁,自信地想著。
言先生用手撫著姜夜鶯的臉龐,看著她微笑著的側臉,聽著她輕輕的鼾聲,言先生一瞬還有過一絲錯覺,如果一生能和這樣的女子一起度過,那也倒不錯。他俯下身,在姜夜鶯的額頭輕輕一吻,接著,他將頭移到她的耳側,看著不久前他曾親吻過的耳垂,他幾乎不忍說出那個字。
“眠。”
這是一個不需要花費陽壽的初級言咒,它沒有什麼驚人的效果,只是能讓熟睡的人睡得更香甜,睡得更沉。好吧,這樣至少有十個小時,姜夜鶯都會沉浸在她自己的美夢中了,這也算是自己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吧,做個好夢!
言先生笑著站起了身,穿上了衣服。不過或許自己有好一陣不能回這個旅館了,言先生有些自嘲地想著。
一切都結束了,現在也是言先生離開的時候了,言先生最後看了姜夜鶯一眼,接著帶上了房門。
不過就算是臨別贈禮吧,雖然和這件事無關,自己還是有一個人要去見一下,言先生出了房間,臉上的溫暖柔情也瞬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足以讓任何人不寒而栗的肅殺之氣。
不潔的貞女︰
姜華點上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了一個大大的煙圈。
自姜夜鶯上次和他聯系,已經過了足有18個小時了,她並沒有再和自己的父親取得聯系。這並不讓姜華擔心,因為她與那個言先生在一起。如果現在姜夜鶯正和言先生如膠似漆,那對他也只有好處沒有損害。想到這里他那要命的尾椎又開始陣陣地刺疼,他咬著牙挺過了痛感,發現煙的濾嘴都已經被他咬成了兩段,掉落在了地上。自己真沒用,姜華一手扶著腰,一手艱難地從懷中翻出了煙,抖出了一支塞到了嘴里,接著又開始翻找起打火機來。
忽地,一束火苗躍然于姜華眼前,接著緩緩移到了他叼著的煙的末端。姜華抬頭看了一眼替他點火的人,然後深深地吸上了一口,火焰便爬上了煙絲。
“我猜‘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這個問題並無關緊要是吧,言先生?”姜華笑著伸手示意道︰“請坐,我想你是來告訴我好消息的吧?”
言先生笑著滅掉了打火機道︰“不知道對您算不算好消息,不過那個雇殺手的人,也就是你的小叔子,已經在半空之中變成血雨了,而你的經濟問題,也會在三天之內得到解決。你也不用擔心那些‘高利貸’或者是‘比他們更可怕的家伙’,我都已經和他們聯系過了,將你的欠債劃到了我的賬下。實際上只要你肯還錢,他們還是非常講理的。”
“越鳴……是他麼?為什麼我並不感到驚訝……”姜華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苦笑道︰“我還答應他姐姐要照顧他的……沒想到……這就是人生吧!”
“好一個‘人生就是如此’,撇開我們的交易關系而言,我確實很喜歡你這樣的人,”言先生雖然嘴角上雖然掛著笑容,眼神里卻沒有一絲的笑意︰“偽君子我見成千上萬個,但你說謊時繪聲繪色的樣子,絕對可以在我的‘虛偽排行榜’上名列前十!”
面對言先生的諷刺,姜華也不吃驚,面不改色地將煙灰抖落在地,笑道︰“這話從何說起哪言先生?”
言先生從袋中掏出了那枚越鳴那兒帶出來的“偽古幣”,在指尖打了兩個轉,拋給了姜華︰“要說的確實很多,不如我們就從這個開始說起吧!”
姜華接過那枚偽造的南朝古幣,在手上掂了掂,與其相關的只是就自然而然從他口中流出︰“這是南朝時期的宋朝的……永光小平小型的孝建四銖,如果是真貨大概能值兩萬吧,不過這質感卻不對,絕沒有上百年的歷史,而且上面的錢文薤葉篆筆法生硬,一看就知道是仿的,收藏意義比買賣的意義大,你是從哪兒搞來的?”
“從你的小舅子那兒。”言先生驚訝于言先生的坦白︰“你似乎並沒有隱瞞自己曾是古幣造假者身份的意思麼!”
“你既然都拿著這個找來,你肯定已經翻過我的家了,”姜華用一種知曉一切的口吻道︰“以你的聰明才智,我猜你一看到那些錢幣,就會知道我以前的那些破事了。”
“那如此睿智的你,自然也猜得到,我也知道了你妻子越瑩是一個女巫了咯?”言先生問道。
姜華聽到自己早已故去的妻子的名字,顯然地愣了愣,才點頭嘆道︰“我確實知道我的妻子有這樣一份愛好,我一直以為它和其他的宗教信仰沒什麼區別,而如果有個叫愛的東西來了,你也就不會去在乎那位漂亮的小姐到底是不是女巫,還是美人魚了!”
言先生笑道︰“是嗎?那我猜你也知道什麼是‘幸運幣’了吧!”
看著姜華一臉茫然的表情,言先生在他回答之前就先繼續道︰“讓我們跳過‘我不知道’的環節吧,我一開始也以為你不知道,所以你才會將越瑩的房間整個地保存了下來。接著你的小舅子偷走了那枚‘幸運幣’,才會招來接下來的禍事……之後因為太多人搗亂,我為了在言咒上‘節省開支’費了太多的心思,也就沒有再去細斟酌一開始的設想。”言先生說著張開雙手,在姜華眼前一晃,手掌一翻,那枚原本屬于越鳴的“孝建四銖”古幣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卻開始從頭思考這一切,從一開始的這枚硬幣。”
姜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根本沒意識到言先生是什麼時候從他身上拿回了那枚硬幣,不過他依然保持鎮靜道︰“那你從一開始的硬幣上,又看出了些什麼?”
“我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不過一但持有‘幸運幣’的人失去了它,就會遭遇連續的不幸,直到‘命數’回歸均衡為止。”言先生自顧自地說著︰“所以如果你真的失去了那枚‘幸運幣’,你至少應該倒上八年的霉運,甚至倒霉到死才對。”
“我很感謝你的坦率,不過你還覺得我之前的生活不夠倒霉麼?”姜華笑道。
言先生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道︰“如果你真那麼倒霉,你就不可能會遇見我。我就是你‘命數’中的轉機,如果你已經失去了‘幸運幣’,就根本就不該遇到我這個轉機。”
“遇上你難道還是幸運的事?你可別忘了,我可是因此少活了十五年之久!”姜華有些哭笑不得道。
言先生倒是並不謙虛︰“我並沒有說過我就是好運,我只是一個‘機遇’,你選擇了抓住它,轉變了‘命理’的走勢,而如果你現在應該在償還‘命數’中所欠下的運勢,那你就不該有我這樣的‘轉機’。”
姜華道︰“好吧,我現在已經完全地糊塗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言先生道︰“我想說的是,可能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枚硬幣的存在,而你的那枚硬幣,也從來就沒有丟掉過。你可能真的是點兒背的夠可以,‘命理’里有一個靠運氣也擋不住的大‘劫’,所以才會遇到你之前踫到的事。但最後,你不也一樣化險為夷了麼?而且還讓我順帶除掉了你生命中最大的隱患不是麼?”
說著,言先生將硬幣從一只手拋到另外一只手的掌心中,接著手握成拳︰“如果你還不跟我說實話的話,我的這只手再一張開,里面的硬幣,就會和你的寶貝幸運幣調換一下位置,你信不信?”
“好吧,好吧!”姜華可不願再拿自己的生活做任何的冒險,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道︰“沒錯,我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枚‘幸運幣’的存在,如果這就是你的答案的話。我開始學習偽造古幣,初衷也是為了我妻子提供練習的材料。我希望你滿意我的答案了!”
“滿意?不不不,這才是一切的開始而已。”言先生笑著搖了搖手指,“別以為我只是為了知道那枚破錢幣到底在哪兒才到這兒來的,偽君子兄弟!”
“你知道的,一個問題的解決,總會引出另外一個問題。我這樣問自己,如果你真的一直將那麼硬幣好好地保存著,那你為什麼還要保留你妻子的房間呢?為什麼還要請和尚做法式,在門上寫上可以讓生人勿近的符咒?如果你不是在害怕別人得到里面的東西,那你會不會是在害怕里面的東西本身呢?你是不是……在害怕你的妻子呢?”
姜華終于保持不住那張永遠微笑的面容了,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用不耐煩的語氣道︰“你想說什麼,想問什麼,一口氣說完就是,不要再打這麼多的彎彎繞!”
“好,那現在我就開始說我的另外一個猜想,如果哪里不對你可以提出反對,如果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說完,言先生便開始說起了自己的“假象論”。
“越鳴一直想殺你,而且他還提到過,是因為他姐姐和他說過‘要好好活下去’,他才肯忍到現在才動手。為什麼一個小舅子會對自己的姐夫仇恨到這個程度?只是因為錢麼?他的姐姐,為何又要給他留下這樣的話,難道,她知道自己不久後便會離開人世?”
“先別急著辯駁,我知道你的妻子不是你殺的。你當時也在那輛車上,你也是受害人,像你這樣的聰明人,即使真想下殺手,也會和越鳴一樣,找一大群人來填那張‘嫌疑犯名單’,好讓自己不受到懷疑才對。”
“也先別同意我,如果不是你想殺你的妻子,而你的妻子卻又有的決死之心,那這起事故的肇事者,會不會是你妻子本人?”
“好了,姜先生,更別用你那卓越的演技來表達你的憤怒,聽我先把話說完。”
“當我實在分析不出您妻子的想法時,我就聯想到了這起事故造成的另外一起事故——你女兒姜夜鶯的全盤心因性失憶癥。其實當時我聽你女兒說起這個失憶癥的時候,我就很奇怪,父母的死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那大到足以讓一個還並不怎麼懂事的孩子忘記所有的東西麼?其實所謂的失憶癥,和我們平時說的‘嚇傻了’很相似,我很難想象一個從父親口中聽來的消息,有足夠強大的畫面感,可以把一個可能都不知道什麼是車禍的孩子嚇成一個嬰兒。”
“那我就又開始思考了,這個不是車禍造成的失憶癥,會不會是造成車禍的原因呢?所以我去找我的醫生朋友查了一查。”
說到這兒,言先生從懷中掏出了兩張紙,在姜華面前抖開。那紙質已然泛黃,紙面上還有不少的霉點,顯然已經有好些年頭了。
“這是八年前,你女兒的入院紀錄,還有你車禍後和妻子一起被搶救時留下的紀錄,”言先生說著指了指紙上的日期︰“很奇怪,你女兒因‘不明原因昏迷’而入院的時間,居然是在你出車禍的一天之前?”
姜華愣愣地看著這兩張病例紀錄,表情比吃了一萬只蒼蠅還要難看。原本應巧舌如簧的他,現在居然啞口無言,想不出任何的理由來。
看著姜華的沉默,言先生嘴角微微上翹︰“看來所謂的‘車禍引起的失憶’真的只是偶像劇里的戲碼呢!我所知道的引起失憶癥的主要原因是這幾個︰頭部受到重創,被無法接受的事實所刺激,以及自己的身體受到某種程度的侵犯——放在一個女人身上,也就是**!”
聽到“**”兩個字,姜華的臉立刻就抽住了,他站起來咆哮道︰“你在胡扯些什麼?我的女兒當時只有十歲!”
言先生冷笑了一聲,淡淡道︰“是啊,只有十歲,但這不也正是你最喜歡的年紀麼,姜先生?”
姜華被言先生說得一愣,居然忘記了反駁。
“成功人士姜華姜先生,對于自己的愛人一心一意,自從妻子死後便再也沒有踫過其他的女人,沒有交往過任何一個女性……騙誰呢!”言先生說著說著,忽然冷笑著譏諷道︰“一個身心正常的成年男人,有權有勢,周圍有無數的花朵朝著他獻媚,他卻整整八年無動于衷?而原因就是所謂的‘愛’?我寧可相信他是不勃而已!”
“你的家中有一面‘功勞牆’,記錄著你這些年對于‘慈善事業’的貢獻,不過你似乎太過執著于對于我們未來‘幼苗’的愛護了。”言先生掰著手指回憶著︰“孤兒,山區貧困兒童,白血病患兒,家庭暴力的受害幼童,因父母坐牢而無人照顧的小孩兒……多得實在是有些過分,多得我甚至開始懷疑,其他的慈善事業是不是只是障眼法?對于女兒的‘補償心理’是說得通的解釋,但為了補償給女兒一個她並不記得的童年,需要花上自己所有的閑暇時間麼?”
“你就是不能相信別人只是比你有善心,比你更像一個正常人是麼?”姜華冷冷地說道,臉上毫不保留地掛出了“鄙夷”兩個字。
言先生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姜華的神情變化,一臉坦然道︰“沒錯,我就是不相信你的善心。常年不踫女人,只愛和孩子在一起虛耗時間,鬼才相信這樣的男人沒有特別的性取向。而如果一個戀童癖,又有了一個這樣如花似玉的女兒,他會忍得住不去踫她?忍得住麼?忍不住麼?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你夠了!我受夠你胡說八道的揣測了!”姜華暴怒地指著房間的大門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結束了,我應該不是非要聽你胡扯我的為人不可吧?如果不是,請你出去!”
面對姜華的憤怒,言先生非但沒有出去的意思,反倒二郎腿一翹,“啪啪”地鼓起掌來︰“連怒火中燒都可以演得那麼惟妙惟肖,你來從商實在是屈才了!沒錯,我說的一切都是揣測,所以我自己也一直不敢肯定,直到兩個小時前,我上了你的女兒為止。”
“你……你說什麼?”姜華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
“我說,我和你的女兒上床了,SEX了,我干了你的女兒!”言先生湊到姜華的耳邊一遍遍地說著,刺激著姜華地每一根神經。
“你這個王八蛋!”姜華怒不可遏地一拳朝言先生的臉打去。
言先生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拳頭,也不避讓,只是笑了笑,說了一個字︰“倒!”接著就是“咚”的一聲,姜華竟真的應聲倒地。
姜華躺在地上,痛苦地扶著自己的後脊與腰間交接處,一時竟疼的起都起不了身。
言先生站在姜華地身旁,冷冷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怎麼?尾巴骨又疼了?看來我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呢!”
這個混蛋,他知道這一拳會讓我的舊傷復發!雖然不知道言先生是如何做到的,但姜華知道這一切肯定是言先生搗得鬼。
“來來,起來起來,如果你這口氣沒緩過勁兒來,我這不白忙活了。”言先生“熱心”地扶起姜華並幫他坐在了床上︰“畢竟你也算是我的‘便宜老丈人’ 了!而且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猜不到,你的女兒跟著我這麼長時間會發生什麼,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你女兒對于男人的吸引力不是麼?”
“我發誓,我發誓我會殺了你這個玷污我女兒的禽獸!”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恐怕言先生早已經被姜華凌遲了上百遍了。
“玷污?你是在開玩笑麼?”說著,言先生臉上的笑意正漸漸地消失︰“玷污的前提,是這個東西本身是純淨的吧?沒錯,我一開始險些就下不去手,因為我也以為你女兒是純潔的,不過在那時我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設想,再加上你女兒盛情款款的誘惑,我也只好放棄抵抗了。”
“但這不是問題的重點,重點是,你的女兒認為自己是**,她在床上表現也像是一個**——但她卻不是。”言先生臉上的笑意徹底地消失了︰“女人或許可以重裝一張膜,但她們的本能反應卻騙不過我的眼楮。你的女兒確實沒有性經驗,但另外一個殘酷的事實卻是,她也確實不是一個**。”
“所以,不是**的**,失去十歲前的記憶,車禍,一個常年不近女色,卻過于喜歡親近小孩的父親……即使是一個笨蛋,把這些歸結到一起,也可以得出結論了吧?”言先生伸手抓住了姜華的頭,如果不是言咒師那些繁文縟節的規定,他真想現在就敲碎這顆腦袋︰“結論就是︰姜華是一個無恥下賤的,為了滿足一己的變態欲望,不惜破除倫理的界限,也要奪走自己僅僅十歲的女兒貞操的大淫棍!”
姜華只是呆在那里,言先生字字如針一般插到他的心上,但他卻無言以對。
“好吧,下面我就來說說這個名叫姜華的變態戀童癖的一生吧!”言先生冷冷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1:38
第十章︰欲望之奴 山陰咒
“即使言咒再如何神奇,言先生卻還是一個人——這世上多的是人,比言先生更配得起‘不是人’的名號。”
真實︰
“每個戀童癖都有發現自己特殊性取向的過程,在此之前,他們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都會和女人相愛,都會結婚生子……雖然你的運氣實在是很好,居然被你找到了一個深愛著你的女巫,她還願意為了你鑽研女巫的祝福之術,為你制造了那枚‘幸運幣’,讓你到現在為止的人生一帆風順,道途坦蕩。接著你擁有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過著人人都羨慕的生活。”
“不過隨著你的女兒一歲一歲的長大,你卻感覺到你的身心在變化。她越來越漂亮,越來越高挑,卻帶著那種稚嫩的可愛,僅屬于你的可愛,你發現你不只是喜歡她,你開始愛上她,你的身體甚至已經開始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生理反應。”
“起初你很抗拒這樣的變化,你甚至有些厭惡自己,覺得自己染上了什麼極其惡心的惡疾。漸漸地,你發現你並不是只有對自己的女兒才會有反應,只要是長相可愛的小女孩,甚至是小男孩,都會讓你‘性致勃勃’。你特殊的‘第一次’一定不是發生在自己女兒的身上,你將那些可憐的孩子壓在自己的身下,發洩著內心中野獸般的欲望,他們無力的慘叫只會讓你更加享受,但這都不是重點,我也不想去猜測你在‘愉悅’之後那些孩子的下場。”
“性這玩意就像是毒品,你總以為沾一次沒什麼大不了,甚至可以放松自己,不過一但沾上了,卻只會越來越不可自拔。被你毀掉的孩子越多,你的欲望並沒有如你預料一般的消弱,反倒越來越強烈,越來越不可自已。尤其是當看到自己那如芭比娃娃一般的可愛女兒時,這種欲望就像是火焰一般灼痛你的心,燃燒著你的內髒。終于有一天,你忍不住了,你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壓倒在了床上!”
言先生坐在姜華的面前,閉著眼不停地說著。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有魔力一般,將那些姜華深藏于腦海的畫面一幅幅地重現在自己的面前,姜華甚至感到那些呻吟與哭泣聲就在自己的耳邊一遍遍的響起,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那種來自下身,來自心底,甚至來自靈魂最深處的,如野獸般的渴望。這種渴望所帶來的饑渴,甚至壓過了來自尾椎那陣陣的刺痛。
“怎麼?只是說說就已經讓你的兩腮通紅了?”言先生張開眼,看著眼前這曾經還讓他心生少許欽佩,現在卻只剩下猥瑣與厭惡的中年人,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地旁觀世間一切的言先生,心中也少有地升起了一股惡心感︰“你應該慶幸你和我還有約契在,你也該感謝那些不知所謂的言咒師規則,不然你已經因為讓我惡心而死上六七次了。我剛才說到哪兒?對了,正說到你像狗一樣,撲向了你自己的女兒。”
“當你發洩完,你才發現你的女兒已經昏了過去,你只能趕緊地將她送到了醫院。不知道是不是那枚硬幣的關系,你的運氣實在好的可以,你的女兒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居然忘記了所有的事,和初生的嬰兒一般連話都不會說,這件事也就被你瞞天過海了。”
“男人都以為可以背著自己的妻子偷腥,都以為自己的妻子一無所知,但身旁男人的心是不是在自己這里,恐怕沒有女人會不知道。你的妻子可能很早就發現了你性取向的變化,但她只是忍著,忍著,以為你會回心轉意。她為你制造了那枚‘幸運幣’,以為你會因此再次愛上她。但當自己的女兒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就一切都明白了。”
“你的妻子確實很愛你,但她也愛她的女兒,所以她選擇了最女巫的方式︰和自己愛的混蛋一起灰飛煙滅。真可惜,如果她選擇炸彈或是刺刀的話,就沒有之後的事了,可惜她選擇了在車上做手腳——估計她沒看過多少電影,什麼車子出車禍,爆炸之類的,車里的大壞蛋肯定不會死,死的永遠是小嘍嘍。也可能是她為你做的那枚‘幸運幣’替你擋了那一劫,也算是越瑩她自己自作自受吧,結果死的只有她而已。而你卻毫發無傷地活了下來。該怎麼說呢?邪惡總是更長久不是麼?”
“不過你的妻子在死之前,給她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小舅子留下的‘好好活下去’的留言,卻讓越鳴對她的死起了疑。他這些年一直和你們一家親近,恐怕早就知道了你的小小‘愛好’。然後就像我似的,推測出了一切。不過他沒有選擇揭穿你,他只是在等一個機會,能讓你毫無榮光地如野狗一般曝屍荒野。要說這家伙也算是一個人物,只可惜踫上了我……也只能說是她姐姐造的孽太大,以至于要他們姐弟一起去償還。”
山陰咒︰
“……說完了?”當言先生毫無征兆地沉默了約一分鐘之後,姜華才問道︰“你自己也說了,你不能殺我,那你說了這麼大一套,又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只是好奇心作祟,想知道一下事情的真相罷了。”言先生笑道︰“現在你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一切都不只是我的假想而已。這就夠了,我只是不喜歡被隱瞞和欺騙而已。”
“那現在,我請你離開!”姜華也不再和言先生客氣,只想這個瘟神早點離開。
“哦,對了,我想起一件事,或許你會感興趣。”言先生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你對你妻子的擔心是對的,她在對自己的車動手腳之前,還做了一些更加像‘女巫’會做的事。”
“你什麼意思?”姜華眉頭緊皺,每次他恨不得言先生永遠消失時,他總能一下子就抓住自己的軟處,而這次,他說中的是已在姜華心中凝結八年已久的疙瘩。
言先生道︰“我想你很明白我的意思,你不就是因此才請人做法式的麼?你不是因為害怕越瑩曾在生前就詛咒自己,又不敢將所有的東西都丟棄,生怕又因此惹上更多的麻煩不是麼?我現在告訴你,沒錯,你的愛妻在你上了自己女兒之後,曾選擇過比殺死你更溫柔一些的方式,但之後她又改了主意——你知道女人總是善變的,尤其是那些被妒火和憤怒煎熬的女巫。她最後是殺死了自己,但這並不表示她最後的詛咒就因此失效了。”
“你……你說的詛咒到底是什麼?是……是這個錐心的疼痛麼?你能治好它?”仿佛看到一絲希望的姜華,雙眼都有些放光。看著現在的姜華,言先生不禁想起了那個在醫院里的孤獨老人。
“你似乎也發現了呢!沒錯,這個疼痛並不是什麼車禍事故造成的,我還從沒見過硬傷可以造成這麼古怪的間歇性疼痛。Www.而且我也無意中發現,你的陣痛似乎總和一個事物有關,我可以證明給你看。”言先生說著,又走回了姜華身旁,笑著低下頭在姜華耳邊低語道︰“你知道你的女兒自願的時候,有多麼浪蕩麼?你看過她自己扭動身軀時,那圓潤的臀部,還有那豐滿的**隨之抖動的樣子麼?”
“你……”姜華喘著粗氣,想要發火,但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來自尾椎處的疼痛給抽走了。他痛苦地彎曲著腰,狠命地咬著牙關,咬得牙齦都有些溢血。
言先生一臉木然地看著姜華的痛苦,說道︰“第一次我看到你疼起來的時候,你正像情人似的為你的女兒拭去眼淚,而之後在樓下再次看見你時,你的腰卻已經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了,我當時就在想︰你的疼痛會不會是始于你自己的女兒呢?接下來,我今天只是提到了我上了你的女兒,你就也疼得死去活來,我就更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雖然細節上要改一下——當你對自己的女兒姜夜鶯動起情欲時,那股疼痛就會如約而至,讓你體會比死還要難熬的痛苦。”
“你,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姜華伸出一只手,艱難地抓住言先生的手臂,痛苦地嘶吼道︰“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在作怪??”
“你的妻子是女巫,那你當然是中了某種詛咒咯!”言先生理所當然道︰“事實上她給過她弟弟一個提示,只可惜越鳴只是將這個‘提示’當作一個遺物留在身邊,卻沒有仔細想過,這會是她的臨別留言。”
姜華的疼痛已經蔓延到了全身,他幾乎都沒有辦法挺清楚言先生所說的話,不過,一個硬幣掉在了他的腳旁,金屬撞擊木質地板發出的聲響卻清晰地傳達到了他的腦海。
都不用看,姜華也猜得到那枚硬幣一定就是方才姜華帶給他,之後又從他身上“順”走的仿“孝建四銖”。被痛苦煎熬得精神幾乎要崩潰的姜華,一字一頓地從牙關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什……麼……意……思?”
“看你疼成這樣,恐怕也不能清楚明白我在說什麼,算了,我稍微幫幫你吧!”言先生說完用手摸到了姜華的尾椎處,緩柔了兩圈,接著閉上眼默念了些什麼,然後睜開眼,用不屬于自己的低沉聲線念出了一個字︰
“痺。”
“咦?”姜華感到尾椎處忽然一陣觸電般的酥麻,接著痛楚便一下子減輕了許多,雖然不是完全消失,不過比起方才的痛苦,現在這樣的疼痛已經不值一哂了。
“這只是需要耗費一些精力就可以施放的感官麻痺類初級言咒,所以你也別指望它的效果能持續多久,但我估計這已經足夠讓你聽完我說的話了!”言先生笑著指了指地上的錢幣︰“都說制假者都是歷史學家,因為要制假必先要識貨,識貨的前提就是要識史。你一眼就看出這是永光年間的孝建四銖,那你也一定知道,南朝劉宋當時在位的皇帝是哪位?”
“前廢帝劉子業,這有什麼關系?”所有與任何國家的古幣有關的歷史都存在姜華的腦海里,他幾乎不假思索地便說出了答案。
言先生笑道︰“關系太大了,你既然知道他的謚號是‘廢帝’,那當然也就一定知道他是如何的荒誕,如何的瘋狂,才會得到如此被天下人所唾棄,得到‘廢帝’這樣的謚號的?”
姜華不知所以然地答道︰“那個皇帝是一個徹底的瘋子,在父親的墳頭淋糞,將重臣毫無理由地或殺或剮,還將自己的親皇叔圈養在豬圈之中,讓他在木槽中與豬競食。而且他還……”說到這兒,姜華忽然閉上了嘴,因為他開始明白言先生的意思了。
不過言先生可沒有適可而止的意思︰“別停,繼續啊姜老師,我還想聽你說說他是如何與自己的親姐姐禍亂後宮,把自己的親姑姑迎娶進門的呢!”
“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就是,不必和我兜彎子,我從沒否認過我是一個**的混蛋,你也不必老拿這種例子來浪費我的時間!”姜華怒道。
對于姜華的怒火,言先生只是用一個不屑的笑容回敬,接著說道︰“你那來自椎骨尾端的疼痛,是源自一種名為‘山陰咒’的咒術,不能算是魔法或是巫術,應該說是更近似于玄黃之術的一種古代咒術——這說來還是你的功勞,越瑩為了能讓祝福術的效果最好,還研究了不少不同門不同宗的靈異之術,這可能也是其中之一了。”
“這個咒術的起源就和廢帝,以及他的親姐姐外加性伴侶︰山陰公主有著脫不開的關系了。”言先生像是說書一般字正腔圓地說道︰“話說這一對姐弟簡直是荒天下之大淫,廢帝讓已經嫁人的山陰公主搬入自己的宮中,整日與她一起過著荒誕的生活。他們不僅只是**,他們還為對方選擇數十個的性伴侶,並看著對方淫樂,讓上百宮女赤裸著在自己面前同性相奸,接著再將他們一一分屍……這對真可謂奸夫淫婦的兄妹,恐怕就連你也比不上。不過他們的好日子也不長,一年不到,廢帝和山陰公主終于鬧得天怒人怨,你可以想象一個同時被百姓和皇親國戚所同仇敵愾,被大臣謀害後甚至沒有人願意為他收屍的皇帝麼?他可算是把‘昏君’ 這兩個字演繹到極致了。”
“我相信你也知道廢帝被弒的經過吧?他在死前連著兩個晚上做夢,夢到被死去的宮女大罵,這才有了請‘巫師’回來做法趕鬼,結果被裝作鬼的刺客暗殺的戲碼。難道廢帝之前的夢境,真的是巧合?莫非這個殺人如麻的昏君,會因為殺了幾個宮女而發噩夢?而那所謂的‘請神驅鬼’的刺殺計策,莫非真的是某個大臣的臨時起意?”言先生說到這兒故意頓了頓,看那架勢,估計他巴不得手上有一塊驚堂木,可以讓他說出那句“欲知後事如何,竊聽下回分解”了。
“你是想說,這前廢帝的噩夢,和使我痛苦的咒術有什麼關系?”姜華疑惑地問。
“也不算有什麼太大的關系,只不過是同一個咒術罷了。之前我有說過,非正常死亡的人,在陽壽耗盡之前,會以縛靈的形態停留在陽世,特別是那些被殺害的怨靈,人們偶爾可以聽到他們說話,一些怨念強大的,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人的思想。‘山陰咒’的基本原理,就是將枉死于**常者之手的冤魂召喚並集中,接著‘綁’在凶手的身上,讓殺人如麻的劊子手發噩夢也就不算什麼了。”
姜華皺眉道︰“那也只是做噩夢啊,為什麼我會疼成這樣?”
言先生笑了笑,道︰“我的故事還沒說完呢!廢帝是死了,但是山陰公主還活著,史書的說法最後這位‘**天後’是被賜死的,但卻並沒有提到中間的過程。你知道的,中國人是非常重綱常的,像**這樣的罪,放在過去可是比殺人更該死千倍萬倍。而古代人又是封建迂腐的,在對于廢帝的憤怒過後,他們極力想找一只替罪羊——身為上天之子的皇帝,怎麼可能會天生如此下作呢?必然是有‘紅顏禍水’的妖物在作怪,魅惑上蒼,置萬民于水火之中!所以他們自然也不會簡簡單單用一條三尺白綾就‘賜死’這位公主,她一定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足以讓萬民洩憤!于是乎,我們這位巫師又得到了表演的機會。”
“當代表‘正義’的巫師給我們的‘邪惡’公主下咒時,他還應要求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你知道對于山陰公主這樣性欲饑渴到要和自己弟弟通奸不算,還要數十個男人服侍自己的女人,什麼樣的折磨才是最痛苦的麼?那就是讓她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但卻讓她得不到發洩。于是,‘正義’的巫師就將那些怨靈的力量,從影響人的夢境和思想,改成了影響人身體上的某根神經,某根連通人的‘頭’與‘尾’的神經。”言先生說著,伸手按了一下姜華的尾椎,姜華“啊”的一聲疼得叫出了聲,言先生繼而道︰“而這里,就是那根,或者說是那一簇神經脈絡的中轉點。”
姜華一臉茫然地望著言先生,顯然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言先生嘆了口氣,用教小孩子的口氣說道︰“就拿你自己做例子簡單地說說吧,每次你一看到姜夜鶯,或者撫摸她,聽到她說話,都會刺激你的欲望,而你腦中控制欲望的那個部分,會將這個信息,通過神經傳導到你的下半身,接著你的小兄弟就會非常識時務地扯起旗來,這就是人的頭腦與身體反應的一個本能現象。不過,如果這其中的線路被阻斷了呢?如果你的‘欲望’如黃河一般順流而下,卻在中途被硬生生截斷,那你欲望的河流,又會以怎樣的形式‘洩洪’呢?”
欲望之奴︰
姜華明白了,姜華一下子忽然都明白了。
他的痛苦,原來就源自于自己的欲望。
那無法找到流向的欲望破堤而出,四處奔流。欲流撕扯著他的身體,也在撕裂他的精神,痛苦,正是他的靈魂對于那奔騰不息的欲望所做出的回應。
他的欲望不可能停止,因為人就是為了欲望而生。
一些人被權欲所支配,一些人被金錢的欲望所奴役,而姜華,則是被某種怪異的性欲所禍。
姜華從第一次反抗自己的欲望且失敗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只有屈從,根本沒有反抗欲望的可能。
因為痛苦,反抗自己的欲望所帶來的痛苦煎熬,是姜華所不能承受的,姜華也相信,這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
既然無法反抗,那為何還要讓自己痛苦?為何不讓欲望傾瀉而出,讓自己釋然?
姜華是這樣選擇的,也是這樣做的。
但他沒有想到,釋放欲望並沒有終結自己的痛苦,痛苦反而帶來了更多的“伙伴”。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子會給自己下咒,讓自己的欲望轉化成痛苦,來折磨自己。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小舅子,會一早就看穿自己的一切,並且堅忍這麼多年,計劃了一個大局將自己打入谷底,還想將自己置于死地。
這一切都是源自于自己的欲望,那可悲,可嘆,卻也可怕的欲望。
不過沒有欲望,我又是什麼?
姜華雖然痛苦,卻不後悔。
沒有一開始對于錢財的欲望,他就不會費盡心機摸爬滾打,自己創出一番事業。
沒有當初對于越瑩那熾烈的愛欲,他也不會不顧忌所謂的神鬼之說,也要娶她過門,那也就沒有之後的一帆風順了。
而沒有之後對于自己女兒,以及其他孩童那股無法抑制的佔有欲,自己又會失去什麼?
不,姜華不會失去什麼,但那些孩子們卻會。
沒錯,他是一個無恥的戀童癖,在痛苦奪去了他洩欲的能力——也就是性能力後,他仍仗著“慈善”之名,褻玩著一些可憐的孩子。
但如果沒有了姜華,那些被他污染的孩子又會怎樣?
不是他,誰會去在意一個天天被父母毒打的小男孩?
不是他,誰會去關心一個父母雙亡,家財被叔嫂吞盡,自己還被當作僕從使喚的小女孩?
不是他,那對患上白血病的雙胞胎,早已因為無力支付藥費,被醫院扔到外面等死;
不是他,成百上千的山區孩子永遠不會認識字,也無法走出那如牢獄般的大山;
不是他,上萬無辜的饑餓幼童已經橫死街頭,不是他……
言先生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但只有一點,他錯了。
他認為姜華只是打著慈善的幌子,給自己開了一個“養殖場”,他以為所有的孩子在被他玩弄時,都是無力且痛苦的。
言先生也有錯的時候。
姜夜鶯,是姜華最後一個用武力強暴的孩子。之後的所有人,都是自願的。
他們中有的是出于感激,有的則是出于功利的想法︰能夠用一次的惡心,換來十年的吃飽穿暖,為什麼不呢?——疾病,饑餓和旁人的冷眼,讓這些孩子早早就懂得取舍,懂得了如何選擇自己的路。
他的欲望讓他變成了現今的樣子,但沒有欲望,他什麼也不是。
“怎麼?是在腦海里自欺欺人,自我催眠說自己雖然是個無恥的罪人,但也做了不少好事,好平復自己的良心麼?”言先生拍了拍姜華的腦袋︰“醒醒吧,你或許‘無意間’幫助過一些人,但你從骨子里只是想滿足自己的欲望,你只是服從于自己欲望的一只狗罷了。”
姜華慘笑道︰“無心插柳,柳亦成蔭。只因為栽柳的是狗,那森林就沒有狗的一份功勞了?言先生您呢?您又敢說自己秉著所謂的良心,幫助過多少人?”
言先生搖首道︰“我從不秉著所謂的‘良心’做事,我只是按自己的規矩做事而已。我也不在乎自己幫助過多少人,因為我從不幫助別人,我只是和他們做交易罷了——如果他們自己都不肯付出代價,那我為何要幫助他們?”
“好,說得好,如果自己都不肯犧牲一些東西,這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獲得別人的幫助?”姜華大聲叫好後,忽而反問道︰“那你和我這條狗,又有什麼不同呢?”
言先生看著姜華,臉上忽然顯出了一副同情的神色︰“你真可憐……想知道你和我的不同麼?就是我一不會趴在自己女兒身上洩欲,二更加不會在做出這一切之後,還冠冕堂皇地認為自己仍有任何資格跟任何人相提並論!如果說你和我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我還是個人,而你已經不是了。”
姜華啞然。沒錯,只有姜夜鶯,只有他自己的女兒,他沒有任何的借口。
那次的欲望帶來的,只有痛苦的眼淚,與無聲的憤怒。
只是姜華沒有想到,姜夜鶯因為失憶癥忘記了這件事,而姜華自己,竟好似也忘記了這件事。
只要不被提及,所有事都會被時間所淹沒,難道人,就真的這麼容易原諒自己?還是這一切又是姜華那無底欲望的又一杰作︰只有忘記了那一次的掙扎與痛苦,他之後才仍能毫不愧疚地繼續著這樣的畜牲行徑?
言先生最後還是說對了,自己真的只是被欲望套上項圈的盲犬罷了。姜華苦笑,但即使事實如此,姜華仍不想錯過言先生這個“轉機”,這個可以使他脫離欲望所帶來的痛苦的轉機。
“說了這麼多,相信言先生也不只是單單想和我聊天而已吧?”姜華道︰“你一定有你的辦法,來替我解除這個‘山陰咒’是吧?說吧,這次你要幾年的陽壽?”
言先生故作驚訝道︰“你還想和我做買賣?你不知道你已經少活了十五年麼?你不好好過你剩下的日子,居然還想和我再做一單?你真是一個瘋子!”
姜華笑道︰“我正是想珍惜自己剩下的日子啊!我是不知道再和你來上一次,我還有多少時間可活,但與其背著這樣的痛苦在地獄里活上數載,為何我不選擇在天堂里停留幾個月呢?”
“只可惜你的天堂,卻是別人的地獄。”言先生冷笑道︰“你當真是‘欲望’最忠實的狗,在主人的面前,居然連‘生命’都可以不要!我都有一些佩服你了……只可惜,我的答案卻是‘不’!”
完契︰
“不?”姜華一愣︰“你是說沒有辦法去除這個‘山陰咒’?”
“不,我的‘不’的意思,是我不會幫你去除這個‘山陰咒’!”言先生答道。
姜華更加愕然了︰“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混蛋?難道是因為我活著會害了更多的人?你難道是個會為別人考慮的人?”
言先生嘴角上揚︰“我當然不是,我不接你這單生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你……”言先生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四個字︰“無,法,付,賬!”
姜華先是張口結舌,繼而便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在少了十五年之後,本就沒幾年可活了麼?”
言先生搖了搖頭︰“你從一開始就錯了。在和你第一次訂約的時候,我就只拿了你十年的陽壽,並沒有拿足這十五年。”
如果說之前的話只是讓姜華感到驚訝,那言先生的最後這句話,可夠嚇掉他兩顆門牙的了。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姜華難以置信道︰“你和我談妥了十五年,卻只取了十年?”
言先生漠然道︰“和你談妥?我是這樣和你說過,但我和你定契時,並沒有具體說明過,代價究竟是多少年吧?”
姜華聞言,拼命地開始回想。沒錯,當時在言先生進行那“儀式”之時,並沒有提及代價的數字。那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只要十年,卻報出了十五年的數字?
不過姜華的反應卻也不慢,不消片刻,他已經猜出了言先生這多出五年的目的,就是他那個是男人都無法拒絕的寶貝女兒︰姜夜鶯。
姜夜鶯為了自己的父親,可以去懇求拋棄自己的男子,這份孝情之深,當然也不會眼看著自己的父親短了十五年的壽,卻什麼也不做。
言先生從一開始就將姜夜鶯的反應估算在內,他說他已經得到了自己的女兒,想必是將那空出的“五年”做了魚餌,這才釣上了這條美人魚。
姜華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那條魚,卻沒想到言先生稍稍在餌上做了個手腳,就一下釣起了兩尾大鯉。
不過,言先生為何在可以要到十五年的情況下,卻仍只要了十年呢?真的只是想一飽色欲而已麼?這人雖然年輕,卻不像如此膚淺之人啊!想通了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便接踵而至。姜華抬眼看著言先生,笑道︰“你想通了一些事,卻沒想通另外一些。”
“因為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復雜。”言先生笑著答道︰“其實很簡單,你根本沒有十五年的命。告訴你也無妨,去了那十年,你只剩下一年半可活了。我之所以說要了十五年,只是有備無患,誰知道你後來會不會以什麼理由來壓價?不過既然你的女兒之後會自己送上門來,我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你,你這個……”姜華一動氣,背部的麻痺感忽然開始消退,疼痛感又一次襲上了他的心胸。
“你問我,我不會單單只是和你聊天而已吧?”言先生笑道︰“這次你猜錯了,我確實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現在我要說的話說完了,你就接著享受你的欲望帶來的副產品吧!”說完,言先生便向門外走去。
疼痛感越來越劇烈,姜華又不能動了,但他仍仰著頭,看著言先生的背影,期望他停下腳步。
他只是在玩弄自己,他一定有辦法治愈自己,我怎麼可能只剩下一年半的命?姜華不斷這樣和自己說著。
果然,言先生在房門前又一次停住了腳步。
我就知道我是對的!我永遠是對的!我可沒那麼容易死,不管是越瑩,越鳴,還是其他什麼人,你們別想就這樣打敗我,我永遠還有最後一跳退路!姜華自信地看著言先生,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我忘記和你說一件事了,”言先生說話時連頭都沒有回︰“山陰咒會隨著人陽氣的減弱啊勢強,你現在只有一年多的命了,陽氣自然也不會像以前那麼充足。所以病痛會一天比一天折磨人。‘山陰咒’其實是一種叫作‘鬼背身’的靈異現象演化而來的,所以即使你看不見,在你背上仍背著所有被你的欲望害死的冤魂,你的陽壽一天天減少,他們的陰氣就會一天天增大,也不知道你的‘幸運幣’在陰間是不是通用?我完成了我和你定下的約契,將你的生活給找了回來,現在是你享受它的時候了,再見!”說著,言先生步出了門外,優雅地帶上了門。
“你別走!”姜華拖著沉重地腳步想要攔住言先生,卻雙腳失力,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現在的姜華,仿佛真能感到在他的身上有數十條冤魂,男孩兒的,女孩兒的,他妻子的,甚至是他小舅子的。這些亡魂五花八綁地抓住了他,鉗著他,嘲笑著他,啃食著他。
“不!”姜華仰天長嘯,難道這就是他的結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1:56
尾聲——好聽的故事
“只要假以時日,每個丑陋的事實,都會變成好聽的故事”
姜夜鶯醒了。
終于有一個夜晚,她能睡得如此香甜,終于有一個夜晚,她沒有再夢到那張抑郁消瘦的臉龐。
真的很奇怪,姜夜鶯並不是不記掛顧仲,她只是不想在每個夜晚都因為有關于他的夢而驚醒。而今夜,她沒有夢到顧仲,一分鐘都沒有。
她本該覺得高興,只是當她醒來,她卻發現那位夢中的新男主角,並不在自己的身旁,而她的枕邊,放著一張字跡潦草的便簽紙。
姜夜鶯一看到在便簽紙尾端的留著口水的人頭畫像,就知道是誰留下的信息了。姜夜鶯讀完了這封“信”,沒有憤怒,沒有眼淚,甚至都沒有無奈的苦笑,她只是嘆了口氣,便將便簽紙放到一邊,默默地起身穿衣。
“我猜你也知道,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這家旅館了,而我什麼時候會回來,取決于你什麼時候忘記今天的一切。
不過在走之前,我還有些事情想告訴你,就當作是為了那讓我非常享受的一晚,我給你的回禮吧︰
首先要說的是,光著身子的你真的很漂亮;
第二,我說話的時候總喜歡稍微誇大一下事實,所以我把每個言咒所需的代價都多說了一倍——其實只需要一年的陽壽,我就可以變得刀槍不入,而並不是真的需要兩年。也就是說,你之前為我擔的心是多余的,我用掉的並不是十二年,只是六年而已。雖然還是嫌多,不過我還是有四年賺頭的。
先別大罵著將紙頭揉爛,並丟進廢紙簍,我還有最後兩句話︰
回去先陪陪你的父親,我在你睡著的時候和他已經匯報過一切了,他可能並不像你這麼容易接受事實。
還有,好好地去愛你那個自閉的前男友吧,你之所以每晚都夢到他,並不是你說的那樣,是因為什麼陰暗的自私心理。
你愛他,或許你自己都還沒發覺,但你愛他的程度,絕對比你想像的要深。
昨夜春宵恍如夢,
願君疼惜眼前人。
突然想發一下詩興的言先生留”
“什麼恍如夢,誰會去在意這種狼心狗肺的家伙。”姜夜鶯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自言自語地抱怨著。
姜夜鶯不自覺地想起了他們的初見,之前他們並沒有見過面,但這個男人一走進約定的咖啡館,便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二話不說拉開了座位,便一屁股坐了下去。起初姜夜鶯以為他是一個給她來推薦餐飲的“托”,又或者是什麼無禮的搭訕者,但言先生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就是你想找的言先生了,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你的父親?”
只用了一句話,言先生就讓姜夜鶯所準備的數十個故事都成了白費,讓我們的社交名媛準備的兩行珠淚也只能吞回了肚里。從來只有姜夜鶯將男人玩得團團轉,可言先生只用了一句話,就讓姜夜鶯明白,在這場“游戲”中,她只會是那個被玩弄的角色。
只是那又如何呢?本身這世上的事不外乎就是一個個的游戲,姜夜鶯的生活,也就是一出出的戲。這麼多年來,姜夜鶯演過無數部戲,有時她欺騙別人,有時她被人欺騙。即使這次明知會輸,那又如何?不過是人生的又一個過場而已。這是姜夜鶯一貫的人生準則。
但是為什麼,姜夜鶯的心情卻無法釋然?至少,他該給我一個告別,不是麼?……姜夜鶯想著,想著,一滴眼淚靜靜地從她的臉龐滑下。
昨夜,恍若夢……
當姜夜鶯推開那破舊旅店的房門時,姜華已經忍過了又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正茫然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只有這樣,他才可以不去想言先生所說的,那些背在他身上的鬼魂。
但姜夜鶯關切地來到床邊慰問自己的父親時,姜華一見到自己的女兒,疼痛便又一次襲來,姜華只能掙扎著從床上起身,用力推開自己的女兒。
姜夜鶯一愣,腳下一個不穩,跌坐到了地上。
姜華想去攙扶,奈何那“山陰咒”帶來的疼痛猶如滾刀山,下油鍋,不只是尾椎,這疼痛甚至會順延全身,他感覺只要自己抬一抬手指,就會有一千根鋼錐刺穿他的五髒六腑。
姜夜鶯看出了姜華的痛苦,也不再靠上去,只是坐在地上,喃喃道︰“爸,我們的生活回來了。”
“嗯,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姜華咬著牙忍著痛,拼命地想給自己的女兒擠出一個微笑。
姜夜鶯忍著眼淚,用燦爛的笑容回應著父親的偽裝。
姜華到底是個戀童癖,還是一個**狂?這點連姜華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看著姜夜鶯的笑容,他的背脊就像被扯裂一般疼痛,但他還是喜歡看,願意看,即使疼痛到死又如何?姜華想著,仰起頭哈哈大笑。不管你言先生究竟如何厲害,但始終,我還是贏回了我的一切,這才是事實,不是麼?姜華這樣和自己說著,于是疼痛來的越猛烈,他笑得越大聲。
我真是一個天才,言先生一邊在大街上走著,一邊還不禁要佩服一下自己。
說言先生是天才,倒也不僅僅是自大而已。畢竟能隨口就胡扯出什麼“山陰咒”,還搭上了南北朝的昏庸皇帝,歷史背景十足,加之說得又惟妙惟肖,有那麼一會兒,就連言先生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所說的“咒語故事”了。
這就是言先生的理論之一︰只要你說的謊話連自己都相信,那別人也就更深信不疑了。
至于姜華那尾椎上的疼痛,到底是因為車禍造成的硬傷,還是正如言先生所說,是越瑩給其所下的某種咒語?
這個姜華不知道,言先生也不知道。知道的人都已經作了古,誰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一次撞擊不僅可以傷害人的骨頭,同樣也可以傷害人的神經。誰知道姜華會不會剛好被尾椎處飄碎出的骨頭碎片壓迫了某個神經,從而導致了只要他欲念一起,尾椎便會疼痛不已呢?有時人的身體遠比我們所知的更神奇,未必需要什麼咒語、魔法或是言咒,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外力和一些小小的巧合,別說是一次撞車了,一只蚊子的叮咬也可能會讓人身染怪疾,甚至無疾而終。
又或者,真的存在一種名為“山陰咒”的咒語?“鬼背身”的故事倒是確有其事,言先生在隨意翻閱那本越瑩留下的“魔法筆記”時,也曾看到過相似的記錄。雖然“山陰咒”的名字只是言先生胡編的,但事情或許正符合言先生推測的也猶未可知。
言先生只是不喜歡別人將他當作是可以欺騙的對象,只是想教訓一下這個名為姜華的衣冠禽獸,既然一個有趣的故事就可以達到這個效果,誰還在意實情到底是怎樣的?言先生很有自信,自己的這個故事可以讓姜華在余下的日子里始終郁悶難舒。雖說他對越鳴越瑩姐弟並沒有什麼愧疚之情,不是言先生那一擲,越鳴遲早還是會死在咒語的反噬效果下,但甚少殺生的言先生心里難免有些疙瘩,這樣他也算是替越鳴做了些事,他也便可以更理直氣壯地將這個“疙瘩”甩到身後了。
其實在言先生的心里,想要放下的又何止是這一個“疙瘩”而已。他想教訓姜華的真正理由是天知地知,己亦知卻裝不知罷了。
哎,是不是太久沒近女色了,自己居然也變得有些膩歪了。言先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自己感到一絲的無奈。
不過世事總是峰回路轉,沒想到言先生一時的色欲彌心,倒也給自己帶來了意外的收獲——就是姜夜鶯母親,越瑩的那本“魔法學習筆記”。
昨晚在言先生在溫柔鄉享盡溫情時,他的那只大懶狗道格卻身上綁著一本牛皮封厚書,星夜混上了前往泰州的長途客車——別問筆者道格是怎麼混上去的,這只懶狗必要的時候還是很會利用一下自己那副“楚楚可憐”的狗貌的,要找到幾個同情心泛濫的司機,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人類社會有個習慣,就是做任何事,都需要有一個組織。
當學生的時候我們有學生會,三條槓槓的人說話都要比其他學生大氣一點。
上了班之後我們有工會,雖然賺的錢未必多多少,但有什麼事你還得仰賴他們出面。
即使是天命之年功成身退,還有什麼退休人員管理協會,老年人活動會之類的,來豐富你的晚年生活。
人需要被管理,才會有秩序,有了秩序,才不會出亂子。
普通人都需要有不同的“會”來管理,那張手招雲翻手喚雨的男巫女巫們,就更需要有一個組織來嚴加的管束——道術和佛法才是中國的教派正宗,巫術和魔法在這里只是不被接受的,旁門左道中的歪門邪道。如果有一個魔法師因一時之氣鬧出了一點事,很可能就會給其他的學派留下大動干戈的借口。別看巫師或者魔法師的名號很響,這其實是一個在刀鋒上起舞的危險活兒。
正因為這樣的情勢,這些玄學上的“外來和尚”們更需要有一個組織來妥善的管理,這個組織的名字只有其內部人員知曉,連言先生都不知道,不過名字無外乎是一個代號,所以言先生就稱其為“M組織”。
M組織最害怕的事,就是內部成員的“失蹤”。“失蹤”就代表著“無法被管理”,就代表著︰1.可能死亡,那就代表著有人正對M組織進行著什麼計劃;2.可能是想脫離組織,那他就很可能對組織造成傷害;3.不管他的情況如何,在無管理狀態下,魔法和巫術可能就會外洩,像是武俠小說中“撿到一本武功秘笈,練成一流高手”的事情就可能會發生,M組織倒是不介意更多人學魔法,怕就怕這些非組織情況下學到魔法的人招搖過市,捅出什麼大簍子來,最後還要組織來給他料理善後。
盡管M組織極力預防著這樣事情的發生,但學習魔法巫術的人在學成之後,難免會有那麼幾個想要出去試試手的,或是不喜歡組織定下的繁瑣規定的,又或者是被自己人暗害的,總之這兩年“失蹤”人數是有增無減。而M組織本身礙于和其他的組織定下的規定,無法派人大肆搜尋,甚至他們都無權踏足一些大的城市。因此他們也只能請一些“能人”代為尋找,不計死活,只求一個明確的信息,之後的事魔法師們自有魔法師自己的方法解決——當然了,請人幫忙當然也不可能是免費的,不過既然是個魔法組織,那自然也會有那麼一兩個可以點石成金的“宗師級”,所以M組織在物質的獎賞方面,在“地下世界”可是出了名慷慨的。
但即使如此,這些年來真找到消息的“失蹤者”,卻少得有限。一個魔法師想把自己藏起來的話,即使是大羅天仙要找,也得費上一把勁。
從看到那本“魔法筆記”的第一眼,言先生就知道,這個越瑩在和姜華因為荷爾蒙作祟而愛得天昏地暗之前,也是一名由“正規途徑”學習過魔法的女巫,換句話說,即使她不在那個“失蹤人員名單”里,那個教她的人也一定在。不過魔法師不像言咒師這樣可以顛倒陰陽,估計那家伙也已經不在人世了。但言先生找到了這本“魔法筆記”,至少斷了它會流轉到他人手上的可能性,這就足以讓M組織對他感恩戴德了。
言先生倒不是一個愛財之人,不過之前他曾欠過M組織中的某個高層人物一個人情,這下倒是順手還了個干淨。
欠魔法師人情絕不是一件好事,往小了說,他們會要你幫忙給他搞一些古怪的魔法素材,像是鼻涕蟲的血啊,蜥蜴的眼淚啊,甲殼蟲的生殖器之類的,不累死你也惡心死你;往大了說,他會問你要些你的血,結果過了半年你會看見成打的“你”變成他們的僕人,伺候他們吃飯洗腳,這個可就不是言先生能忍的了。現在人情算還了,言先生也算松了口氣。
四年陽壽,一夜春夢,外加一份人情大禮,這次的交易,著實不虧。言先生淺淺一笑,消失在了街頭忙忙碌碌的人群之中。
一個月後,街頭巷尾都在傳誦著又一個商業奇跡。據說姜華單靠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五個神秘的投資人,結果于一夕之間,姜華在所有行業中的產業全部被盤活。
在此之後,他更與顧氏集團的顧恩晉聯手,從里到外徹底掌控了整個顧氏集團,顧恩晉也成功地將當初趕走他的股東們,一個個地給踢出了局。姜華之後更是將所有其他的產業全部盤出,集資幫助顧恩晉打壓競爭對手。如果將整個房地產行業比作是三國,那現在姜華和顧恩晉的顧氏集團就是“魏”,別看演義和野史將其他二國形容的如何強大,但他們也只有在齊心聯手的情況下,才將將能保證不讓“魏”獨行天下。
雖說姜華一年多之後就因為突生的骨癌而逝,而顧恩晉也在幾年後過世,不過他們的兒女卻也是非龍即鳳,姜夜鶯和顧仲在接手顧氏集團後,非但沒有因此沉淪,反而讓其更加壯大。而兩人也在顧恩晉過世後的第三個月大擺婚宴,結為連理。姜,顧兩家的友誼,以及這段婚姻也成了商界中一段許久都為人津津樂道的奇談。
——故事好聽,誰又會去在乎事實的真相是如何?
姜,顧兩家的故事到此算告了一個段落,但言先生的故事,卻才剛剛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2:35
楔子︰彼得與小男孩
言咒師——陰陽眼
彼得站在了他所工作的公司大樓的樓頂。
叫彼得的人,很多都是些英雄,不過這個彼得顯然不在其列。
他不是蜘蛛俠彼得,所以他並不是來這兒準備對著對面大樓吐絲的;他也不是前一陣子火得一塌糊塗的《Heroes》彼得,所以他爬到樓頂來,顯然也不是為了測試自己能不能飛;他就更不可能是小飛俠彼得了,如果是的話,他早就樂不可支地飛去找溫蒂了,哪有這閑工夫來樓頂吹風?
這個彼得爬到了樓頂,只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跳下去。
為什麼要跳下去?這個問題彼得也曾思考過許久,但並沒有得出答案。
總之他就是想跳下去,沒有理由,你可以把它當作是彼得的一時突發奇想,或者是神經病發作。
反正等他跳下去之後,他周圍的那些與他有關或無關,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總會給他找到許多許多的理由,多到你都會覺得他不跳下去都對不起觀眾們。
不過彼得這時候可沒想到這些,他想到的,只是跳下去。
所以他就站到了天台的邊緣,向著“懸崖”之外跨出了那最後的一步,跳了下去。
“你就這麼想死麼?膽小鬼先生?”
一個半帶嘲笑的聲音晃悠悠地飄到了彼得的耳際,讓彼得收回了已經懸在天台外的腳,沒有去完成這跳樓過程中最“神聖”的一個步驟。
彼得轉過了頭,想看看這個連讓他跳樓都跳不舒坦的混蛋到底是誰。
那是一個奇怪的人——一身身休閑汗衫加運動短褲的搭配,一頭亂糟糟的毛發,一張始終好像帶著壞笑的臉,看著如此不和諧的組合,彼得實在想不出除了“奇怪”之外的形容詞。
“跳啊,別管我,跳啊!”陌生人大搖大擺地走到彼得的身旁,一屁股做在了樓頂天台的最邊緣,調侃道︰“朝倉不是跳了嗎?唐塔不也跳了麼?跳啊,你倒是跳啊!”
“嘿,我說兄弟,來嘲笑一個要跳樓的人可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彼得倒也不是很生氣,事實上,這些年為了生活,他早已經不記得“生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了。
“我不是來嘲笑你的,我是來問你問題的。”陌生人說著轉過了身,坐在天台邊緣,將兩條腿空懸在了天台之外︰“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我最想要的?”彼得苦笑道︰“我現在站在這個地方,只要多往前挪一步,我就會變成一灘肉泥,你說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陌生人嘴角一撇,笑道︰“是啊,所以一開始我就問你,你是不是真的那麼想死?如果你最想要的就是死亡,那你大可以跨出這一步,完成你的理想,我就在這兒看著,哪兒也不去。"
“想死?”彼得向下俯視,望著腳下那些如螞蟻一般渺小,卻又不知為何形色匆匆的人群,苦笑道︰“我不敢肯定我最想要的是不是死亡,我卻可以肯定,我不想再像現在這樣活著,像他們這樣活著。太沒有意義,也太累了。”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你只是一個膽小鬼罷了。”陌生人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有方法可以讓你活得既有意義又輕松,你還想要跳下去麼?”
“你有方法?”彼得有些驚訝地看了陌生人兩眼,接著嘆道︰“我的上司從來就沒有對我滿意過,我的同事都因為我不善交際而排擠我,我的父母都以我為恥,我的女友跟著一個中年的禿頭跑了……你有方法?我倒想聽聽,除了死,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解決方法?還有什麼方法能讓我這樣的人,活得既有意義又輕松?”
“真可悲。”陌生人看著彼得直搖頭︰“說得如此生無可戀,我看確實沒有比死更好的主意了,那好,你跳吧!”陌生人言罷,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到底是不是來勸我別跳樓的?彼得一愣,倒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跳了,一開始的那一股無所謂一切,只是想要一躍而下的沖動,漸漸地也消失了。
“怎麼?又不想死了?可是我忽然有些想死誒!”說著陌生人忽然站起了身,走到彼得的身旁,伸手拍了拍彼得的肩膀,笑道︰“我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吃的魚香肉絲里竟然沒有魚,我的心情就郁悶了,不如我陪你一起跳吧?”
“啊?可是魚香肉絲本來就……啊!!!!”
彼得的話還沒說完,陌生人就不由分說地拉著彼得的手,雙腳用力一蹬,兩個人就躍出了樓頂天台,直直地向下墜去。
我們可以做一個算術題,24層高的辦公樓,算它每層樓高4米吧,也就是這棟樓大概有一百米高,用自由落體計算的話,要從樓頂落到地面,也需要四秒多的時間。
人在臨死前的幾秒鐘內會想到多少的事?腦中會閃過多少的畫面?這個沒有人知道。
不過在高速下墜中的彼得,腦子里只是不停重復這這樣的字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如果你試過蹦極或跳傘的話,你就會知道,在下墜的過程中,風壓會包住你的耳朵,你聽到的一切都是經過變形的,都帶著刺耳的風聲。
但彼得卻清晰地聽到陌生人的聲音對他說道︰“怎樣?現在還想死麼?”
那聲音平淡如水,卻好像是在彼得的腦中響起一般。陌生人的聲音靜靜地穿透了吵耳的風聲,穿過了瀕死的恐懼,直達彼得的腦際。
娘的我這都已經快要摔成爛泥了居然還問我是不是想死我當然不想死啊但是我已經快摔到地了我怎麼能不死啊……因為時間緊迫,彼得的大腦以光速處理完了一大段的吐槽之後,趕緊開口高喊道︰“我不想死!”
“躍”
彼得的話音剛落,一個低沉陰森的聲音忽然想起,在彼得的耳旁念出了這個字。
如果說陌生人的聲音,可以傳過勁風,那麼這個低沉的聲音,卻是直接將風聲給硬生生地“剎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彼得才反應過來,原來不是風聲停了,而是自己停了——當自己沒有再保持著自由落體的速度下墜,那風聲也就自然地不見了。
我……落地了?為什麼不疼?彼得禁閉著雙眼亂想著,生怕自己一睜眼就會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大片。
“你準備在我懷里呆多久?”陌生人的聲音又在彼得的耳際響起,彼得好半晌才怯生生地睜開眼楮,發現陌生人正用雙手托抱著自己,而自己則蜷成一團,瑟縮在陌生人的懷里發抖。
“哇!快放我下來!”理智從恐懼中回歸,彼得這才發現此情此景有多麼的惡心,他趕緊伸手推了一把陌生人,向懷抱外“滾”了出去。不過一瞬間他好像也忘記了,自己離地還有大半人高的距離。
“哎喲!”摔了個狗啃泥的彼得慘叫了一聲,這一下還把他的牙給磕出了血。
——從24層樓跳下來,居然只是牙出了一點血,這麼胡扯的事情,說出去誰信啊?彼得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了身,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堆笑的陌生人,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莫非他是神仙?
“現在你還想死麼?”陌生人笑眯眯地問。
彼得還是說不出什麼話來,只知道一個勁地搖頭。
陌生人忽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現在再和你說一次,我有方法可以讓你活得既有意義又輕松,你相不相信?”
蒼天啊!大地啊!這是我哪輩子的祖宗積的德,居然讓神仙來幫我的忙啊!明天,我明天一定去教堂禮拜,去佛寺燒香,去道觀捐錢……彼得腦袋里一邊胡思亂想著,他的頭一邊像是拌蒜似的點個不停︰“大……大仙,只要你能幫得了我,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你要什麼,只要我有的我都給你!”
“可別後悔你說過的話哦!”陌生人又一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不過我不是什麼大仙,我姓言,言語的言,你可以叫我言先生!”
如果不是彼得過于興奮,他或許會發現,他現在所站的地方,並不是當初他跳樓所站之處的正下方。相反的,他是在大樓的正門方向墜下的,但現在他卻站在幾乎沒人經過的後門處。
如果不是彼得太過激動,他或許會發現,這個自稱“言先生”的“天外來客”,現在正用一種食肉動物特有的饑渴眼神看著自己,就好像看著一塊已經到嘴的肥肉。
自殺者,這是言先生最喜歡的“菜式”之一︰他們脆弱,他們無助,他們沒有勇氣面對生活,最最關鍵的是,他們不在乎自己的命。
賣東西的喜歡不砍價的,這個哪一行都一樣。既然他們都已經自覺“只有死才能解決問題”,那他們也不會對言先生的“獅子大開口”進行還價。
這不,這個叫潘彼得的家伙,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了“二十年”的價碼,而他的要求不過只是“讓他的上司和同事認可他,讓他的父母以他為榮,讓女友回到他的身邊”,這些事情對于擅于玩弄人心的言先生來說,雖然說不上易如反掌,也可以算是小菜一碟了。
離上次的“山陰咒”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個月,言先生的生活也已經重新回到了正軌。不得不說,那些錢拿得不少,卻沒事總是自怨自艾,一定要表現得自己多不幸多淒慘的公司白領們,始終是言先生的最愛。
和這個名字取得非常洋化的彼得定完約契後,言先生伸了個懶腰,從這座外資企業大樓的後門處轉了出來,繼續尋找著下一個獵物——白領顧客的第二個好處就是工作量小,同時進行兩三個也沒有什麼問題。
就在言先生正要從大樓的陰影處走到陽光下時,他忽然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一直站在牆角,傻傻看著他的孩子。
這里應該沒人才對啊?言先生倒是稍稍吃了一驚,他還特地為了不造成太大的騷動,才在彼得閉上眼楮時,憑著“躍”字言咒帶來的強勁腳力,在空中轉了幾個向,這才落在了四下無人的後門停車處。
不過從那孩子站的角度來看,他恐怕看到也聽到了所有的一切——從“高空飛人”開始,到解釋言咒師的存在,最後是約契訂立時的震撼視覺效果,都被這個孩子盡收眼底。而這個小孩目瞪口呆的神情,也充分印證了言先生的猜想。
被看到了……被看到了又如何?言先生雖然驚訝,但卻沒有慌張。這又不是在演電視,神秘英雄的身份不能被揭穿之類的,言先生並不在乎多少人知道自己是言咒師,或者多少人當他是個變態。更何況這個目擊者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說自己看到了一個“飛人”,有誰會相信?
這樣想著,言先生對于孩子的注視回以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然後便再不看他,繼續前行。
出乎言先生意料地,這個約摸只有十歲的男孩,居然跑到了言先生的面前,張開雙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言先生低頭看著這個還不到他腰的小男孩,少有地溫言道︰“做什麼?我可不會也讓你在天上飛一會兒哦,這個你想都別想,如果你要棒棒糖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塊錢,你自己去買一根。”
小男孩高昂著頭,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深吸一口氣道︰“我也想請你幫忙,只要你能趕走它們,你要我多少的陽壽我都給你!”
“……啊?它們?”言先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看著這個小孩兒堅定而決絕的眼神,這似乎又不是一個愚蠢的玩笑。
這下,總是號稱自己“什麼都知道”的言先生,徹底地糊塗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3:04
第二卷:陰陽眼 第一章︰看得見鬼的小鬼
“孩子”=“無止盡索取”——言先生詞典
“好吧,我再把你的話重復一遍,你的意思是,你的父親還有你的祖父都已經死了,你現在是一個無主的孤兒,”言先生皺著眉道︰“然後,你父親和祖父的亡魂最近忽然開始回來找你,和你說話,甚至想殺你,是這個情況吧?”
小男孩一邊猛點著頭,一邊拼命往嘴里塞著漢堡和薯條。
言先生看著面前一堆吃剩的雞翅膀和雞腿“殘骸”,忽然有種“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的困惑感。
小男孩名叫林晴,才九歲大。據他說他的父親在他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而他的祖父更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去世。林晴的生活本來一直很平靜,直到三個月前,他父親和祖父的游魂忽然出現,將他家攪得雞犬不寧,他只好從房子里逃了出來。在外流浪了好幾天之後,在這一天踫到了“神仙”——也就是言先生。
看他那破爛的衣衫,還有吃飯時餓死鬼的猛勁,言先生只可以確定這個小孩說的話里,最後一句肯定是真的。
“給我一個理由,讓我相信你不只是一個騙吃騙喝的小流浪漢,轉而去相信你的那些鬼怪故事。”言先生說著抓起一根薯條塞進了自己嘴里,“如果你只是為了騙我這一頓65塊5的西式快餐,我就把你當成薯條給塞在番茄醬里淹死。”
林晴將最後一片生菜從漢堡盒里撈了出來,和著可樂杯中的冰塊給咽了下去。總算是填飽了肚子,心滿意足的林晴打著飽嗝說道︰“我為什麼要騙你?你覺得我會是一個拿自己未來的日子開玩笑的小混蛋?”
“不像,你像一個早熟的小混蛋。”言先生笑道︰“如果你要我選擇是少活幾十年,還是立時餓死在路邊,我也會選擇前者。”
林晴毫不示弱地反駁道︰“即使如此,你不也還是請了我這救命的一頓飯麼?其實你也不敢肯定我所說的就是假話吧?”
言先生對于林晴的反應倒也不驚訝,淡淡道︰“因為如果你真的早熟到能趨避利害,就該猜得到我不是什麼尊老愛幼的好人。只要稍加表演,願意給一個惹人憐愛的小男孩一頓飯的愛心泛濫人士也還是不少的,你還不至于因此惹上我——一個剛剛才在你面前跳了一次樓的家伙。”
“所以,你是願意相信我了?”林晴看著言先生,眼神中有著不屬于孩童的深邃。
這個林晴很是聰明,這是言先生對小男孩的第一印象。
言先生不喜歡聰明的小孩,雖然他也不喜歡笨小孩,或者不笨不聰明的小孩……好吧,言先生就是一個非常討厭孩子的人。在言先生能回憶起的幼年,童年和少年時代,他從來就不喜歡和同齡人相處,幸好自從成年以後他便喜歡上了與人相處——雖然他選擇的“相處”方式比較特殊。
在“言先生辭典”里,“孩子”就是“無止盡索取”的同義詞。在小孩從出生到心智徹底成熟的這短則十余載,長則逾廿年的時間里,他們只會以自己的需求為考量基準,向周圍的人無節制地索要權利和要求認可;誠實或嚴厲對于他們而言就可以是“巨大的心靈傷害”,溺愛或者盲從對于他們才是“愛的體現”。
這不,和言先生隔著一張桌子的座位上,正好坐著一對母子,胖乎乎的孩子衣著光鮮,一邊啃著雞腿一邊抱怨“人家的父母都是帶著孩子去吃批薩,我卻只能來這里吃這種垃圾快餐”;對面坐著的母親雖說不算是衣衫襤褸,但這衣服一看就知道穿了有好些年頭了,她賠著笑將自己面前的雞翅推到孩子手邊,哄著孩子說 “等媽發了獎金就帶你去吃”。不知是言先生的耳朵太靈,還是當媽媽的著實太餓,從她瘦弱的身體里發出的“咕咕”聲是清晰可聞,不過邊吃得滿面油光,嘴巴里還不停低估著“我那個同學的爸爸”“我同桌的媽媽”如何如何的胖小孩,卻對此充耳不聞。
當媽媽的似乎也發現了言先生的目光,看著言先生對面同樣吃得滿桌子“殘骸”的林晴,她和言先生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苦笑。
稍稍地走了一走神,言先生的思緒又回到了眼前這個孩子身上。
如果說小孩是讓言先生覺得討厭的話,那聰明的小孩,就會讓言先生感到可怕了。
或許您會問,孩子有什麼可怕的?聰明的小孩多可愛,多招人喜歡啊!額……如果言先生的思路這麼容易被人所理解,那他也就不是言先生了。
“常言道‘童言無忌’,就是說孩子說什麼,都別把他當真。”言先生說道︰“常言之所以能成為常言,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所以你既覺得我不會欺騙你,同時又不相信我說話的真實性?”林晴又好氣又好笑道︰“莫非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有‘想象中的朋友’的小孩?”
“我確實不排除這種可能性。”言先生坦然道︰“因為就我的經驗來講,男孩兒過剩的妄想能力,要比已死多年的親人‘詐屍’聽起來靠譜很多。”
“不,不是詐屍,是鬼魂!”林晴更正道︰“我可以理解你的質疑,不過請你相信我,什麼是僵屍,什麼是鬼魂我還是分得出來的。”
“哦?”言先生一下子來了興致︰“聽你的意思,你還能分辨什麼是鬼魂?”
聽到言先生這話,林晴忽然笑了。
林晴非但聰明,而且很漂亮。他笑起來的時候小臉蛋上那兩個淺淺的酒窩,讓人很有去親一親的沖動。
不過言先生顯然沒有和姜華一樣的愛好,他只在乎這個笑容有什麼意義。
這個小鬼還能變出什麼我想不到的花樣來?言先生歪著頭,看著林晴的笑容,那種好斗中間雜著一絲好玩的個性又開始隱隱發作。
林晴並沒有說話,在收起笑容之後,他便閉上了眼楮,神情一下子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雖然沒有在口中念念有詞,但這不是和言先生施言咒之前的預備動作有些許的神似?言先生皺了皺眉,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過了約摸半分鐘,林晴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輕松了下來,接著他便重新張開了雙眼。
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效果,沒有爆炸出火焰,也沒有噴射出紅色的X射線,甚至都沒有什麼顏色上的變化,還是那麼平實的棕底黑瞳。
言先生沒有開口,只是手肘撐著桌面,手掌托著下巴,像是看魔術表演的觀眾一樣,等待著最後謎底的揭開。
林晴也沒有說話,他只是先環顧了整個餐廳一圈,指了指旁邊桌子上那個吃得滿嘴油的小胖子,接著指了指正在靠牆角的座位上親親我我的年輕情侶,最後他的手停止了移動,指向了坐在大門旁的中年男子,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像打擺子似的身子顫個不停,時不時地還挽起袖子看手表,樣子顯得十分焦急。
小孩、情侶和上班族,這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組合,被林晴的三次指點聯系到了一起。不過從始至終,小男孩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著言先生,似乎在用眼神對他訴說著一些什麼。
如果言先生真像自己當初聽到的那樣,是個可以通過言語的力量,通曉陰陽的人,林晴相信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言先生當然已經明白了林晴的小九九,但他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他還是決定親自驗證一下。
“開”
林晴當時離言先生和那個什麼彼得還有不小的一段距離,所以他當時並沒有看清,沒有看清發動言咒時言先生的眼楮。
而現在,林晴和言先生只有一桌之隔,他可以和每一個與言先生訂立約契的“客戶”一樣,看得是那麼清楚,那麼讓人毛骨悚然。
一雙眼楮,兩個瞳孔,兩種顏色,同樣地讓人不寒而栗。
一般來說,人的眼楮會由三種顏色組成︰眼白的白色,角膜和虹膜所組成的瞳仁外圈一般呈淺褐色,而瞳孔的顏色則銀人種不同而各異,像亞洲人則一般以黑色居多。
不過言先生的眼楮不一樣。他的瞳仁外圈顏色很深,深得幾乎看不到其與瞳孔之間的界限,就好像在言先生瞳中,只容得下黑色。
而在發動言咒的時候,言先生的左眼就會發生變化。
從言先生的瞳孔深處,散出一種如翡翠一般的碧綠的光芒。
那是一種有如鬼火一般的慘綠,在黑色的瞳底若隱若現地閃動著。
林晴忽然想到了“動物世界”里曾看到過的野狼,它們的眼楮在深夜中也會發出這樣的綠光,據說被狼的凝視盯住的獵物,會不自覺的雙腳發軟,喪失抵抗的能力。而林晴自我感覺和那只狼口之下的小白兔心境一定頗為相似。
一眼藏幽冥的鬼火,一眼如無底的黑洞。
言先生張開這一綠一黑雙色之眼,同樣環顧了整個餐廳一圈,目光同樣落在了林晴曾指到過的胖小孩,動作越來越不堪入目的情侶,還有正在大口深呼吸控制自己緊張情緒的上班族身上,良久,言先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再次閉上了眼楮。
之後,言先生用那已經恢復常態的雙眼上下打量了林晴好半天,才搖著頭,苦笑著問道︰“你是當真看得見?”
林晴瞪著他那雙水靈靈的大眼楮(言先生從沒想到這個詞可以用來形容男孩的眼楮),帶著三分稚氣和七分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你不會……”言先生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最終吐出了他自認為瘋狂的猜想︰“你不會真的有陰陽眼吧?”
林晴眉頭一皺,困惑道︰“是啊,為什麼你要這麼驚訝?陰陽眼有那麼不正常麼?”
言先生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林晴,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3:39
第二章︰一眼,兩世界
那些被我們妖魔化的鬼怪們,其實都曾經生而為人。
人們常說,每個人眼中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
這話如果放到言先生身上,就會變成︰同一個人,也可以看到兩個不同的世界。
平常,言先生看到的世界和我們所看到的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但當他張開那只為言咒而生的綠色之眼時,他所能看到的東西,就比我們多了那麼一些。
我很難用言語具體描述清言先生的觀感,不過觀者可以這樣想象一下︰一個被X光透析的世界,沒有修飾用的衣物,沒有嬉笑怒罵的眾生相,甚至沒有一個具象的“臭皮囊”。在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是一副由模糊的輪廓所包裹的骨架,丑陋得沒有美丑之分。
通常來說,言先生也很不喜歡用“言咒眼”來看世界,之前運用得不熟練時,不小心在床第之間開了一次眼,結果雖然沒嚇走自己半條命,但自己的“小兄弟”卻因此萎靡不振了好長一段日子。言先生始終還是覺得,能欣賞事物外在的美麗,有時要比看穿那些所謂的“真實”好上太多了。
不過有時人總要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言先生仍得隔三差五地就“開”一次眼——因為只有通過這翡翠之綠的透析,他才能看清人們的陽壽。
人們的陽壽,究竟是以何種形態呈現在言先生眼中的?是像電子鐘一般掛在人們的胸前,還是說每個人的頭頂都頂著一個潺潺流沙的沙漏?這個就只有天知地知,言先生知了。
但言先生的這次“開”眼,卻並不是為了看“顧客”的陽壽,而是為了看其他的“東西”。
“言咒眼”其實並不是陰陽眼,不過透過了其特有的透視效果,言先生也能看見一些對于生者來說,不該存在的“東西”。
在那個一心只顧及吃喝的小胖子肩上,掛著一個和倉鼠差不多大小的奇怪生物,這東西乍一看像是魚,仔細一看,還能看到極其短小的四肢,倒有些像娃娃魚。最奇怪的是,這東西居然還長著一張與獅子頗為神似的臉,雖然沒有漂亮的鬢毛,但它的頭頂上卻還有兩個如梅花鹿一般的小犄角。
當胖男孩張開嘴巴塞入食物時(言先生能看到的只是他上下晃動的下顎骨),這個獅臉怪魚便會迅速地爬到他的嘴邊,張開它的嘴巴,在那些一看就知道很鋒利的牙齒之間便會伸出兩根如觸手一般的“舌頭”,滑入男孩的口中,繼而伴著他上下顎牙齒的互相研磨有規律地振動,像是在吸食著什麼。
而在牆角那邊幾乎已經快要融為一體的情侶身上,纏著一只類似章魚一般的古怪生物。
這條“章魚”有兩個頭,卻沒有一張完整的“臉”——一個頭上長著一對眼楮,一個頭上長著一張嘴。雖然不知道它有多少個觸手,不過已經足夠它將兩個人纏得猶如五花大綁了。
當這對情侶正親親我我得不可收拾時,“章魚”的觸手就會收緊,有眼楮的那個頭就會盯著女孩不停地看,接著它會轉過頭,眼楮里會分泌出類似“淚水” 的物質,並將其滴到男孩的身上;而此時另外那個只長著嘴的頭,便會附到女孩的耳旁,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好像是在和她低語著情話一般。而當這兩個頭完成了它們各自的工作,這對情侶之間的欲火就會更為高漲(通過言咒眼,言先生可以看到兩人身體內的能量流如瀑布傾瀉一般向下半身湧去),而動作也就越發得不堪入目了。
在那位門旁的上班族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
只不過有一個沒有雙腳的老婦,正蜷縮成一團,掛在他的背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隨著他不規律打著的哆嗦,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咯咯聲,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將死之人發出的無力掙扎。
即使已經見慣了這種東西,不過看久了不免還是讓言先生有些惡心。而且因為“開眼”並不能算是一個言咒,它只是言咒眼本身的附帶產物。所以“開眼” 並不受到言咒規則的約束,不需要消耗陽壽,也不用遵循24小時使用一次的原則,不過作為代價的,它會消耗使用者很大的精力。這一圈看下來,當言先生解除“ 開眼”狀態的時候,左眼已經是非常疼痛了,他在閉上眼時不禁也輕柔了幾下。
“陰陽眼可不是一個尋常的玩意,而且它的效果也因人而異。”言先生有些狐疑地問道︰“你是只能看見一個輪廓,還是能看得很清楚?”
“我是不知道我看得算不算清楚,”林晴指著牆角的那對情侶說道︰“之前我只見過一次這種八爪魚,而且個頭上要比這個小上許多;倒是那只怪臉魚,我們班上好幾個胖孩子都有養,那個小家伙身上的塊頭已經算小的了;至于最後的那位阿婆,是個很好的阿婆哪,進門的時候還和我打了招呼!”
這都什麼和什麼,言先生實在是哭笑不得,看來這個小娃兒的陰陽眼雖然是頂級的,但對于這些鬼怪之事,卻了解的甚少。鑒于方才被林晴的“陰陽眼”給氣勢上壓過了一頭,言先生當然樂意抓住這個機會“反擊”一下︰“這些東西既不是章魚,也不是什麼怪臉魚,更不是什麼雖然只有半個身體卻很和善的老婆婆。它們的名字是食唾,孿欲和背身靈。”
別看這些家伙們長得有如妖魔鬼怪,其實它們都是人類縛靈的一種變形體。
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其生命本身,都受著兩個“規律”的制約︰一個是“陽壽”,而另一個,就是“陰劫”。
當人們遭遇各種“陰劫”——像是交通事故之類的意外,又像是他殺或自殺之類非自然死亡——而逝後,他們的靈魂會停留在陽世,直到陽壽完結之日。這也是言咒師們的陰陽理論中,重要的組成環節之一。
一個人孤獨地在世間游蕩,無法踫觸任何東西,無法與任何人交談;不能吃,不能喝,也無法感受到饑渴與疲勞;隨著時間的流逝,憤怒變得麻木了,痛苦變得黯然了,悲傷變得無奈了,人所擁有的情感也會一個個地離他們而去。最終,他們只是被束縛在這陽世上的陰靈而已。
當所有的情感逝去,除了空白之外,這些縛靈們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欲望”了。
如果到了這個地步,這些可憐“鬼”們的陽壽還是未盡,他們的靈體就會產生一種變化,一種由人最初,最本能地欲望所引發的“變質”——這些縛靈會變成他們一生所追求的,最大欲望的一種“生物形態”,也就是鬼怪中的“怪”了。
當這些縛靈完成了這可悲的蛻變後,他們就不再是人,是鬼,或者是與“人”有關的任何一種生命形態了。
他們變成了另外的一種生物,一種游離于陰陽之間的生物,一種只為了欲望而生的生物。
在胖男孩身上的“食唾”,就是一種從意外身亡的貪食者轉變而成的縛靈怪。它們喜歡附一些貪吃的孩童身上,專以他們的唾液為食。在進食的同時,它們也會分泌出一些刺激食欲的激素,來更好地養肥自己的飼主。
而纏著情侶們的“孿欲”,則是因為事故一起亡故的情侶化作的怪物。它們專門黏著如膠似漆的新近愛侶,以兩性纏綿時所產生的荷爾蒙和其他激素為食。當然,他們也會在進食的同時,做出一點小小的“貢獻”,分泌出一些物質,讓被寄生者更加情欲高漲。
至于最後一個“背身靈”,卻並不是完全的“怪”,他們往往是被附身者的至親之人,本來應該已經失去所有情感的他們,卻憑著對被附身者的執著感情,在“質變”地過程中保留下了一絲的人性。
諷刺的是,“食唾”和“孿欲”雖然是完全的“怪”,但它們卻只會讓被附身者從很胖變成非常胖,從肉麻變成膩歪得惡心,但它們本身是對人無害的,如果被附身者有堅強的意志力節食,或是和愛人進入了幾個月的冷戰,無食可吃的它們就會自動離開,尋找下一個目標。反倒是那半鬼半怪的“背身靈”,會讓被附身者疑神疑鬼,焦慮不安,容易緊張慌亂,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們絕也不會離開那些他們至愛的“愛人”,直到陽壽耗盡的那天為止。
林晴雙手撐著頭,一直保持著“哇”的口型呆呆地看著言先生,一臉憧憬地說道︰“你真的好厲害,這些東西你都知道,你簡直無所不知!”
誰都喜歡高帽,尤其這話還是出自一個“純真無邪”的少年之口,這頂高帽自然也戴得言先生異常舒適,甚至讓言先生的毒舌都稍有收斂︰“嗯,雖然這並不是我最在行的,不過相對于斯考莉來說,福克斯穆德絕對算得上是無所不知了。”
“……雖然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相信那一定是個很恰當的比喻。”即使面對言先生那種“不明所以”的幽默感,林晴也能迅速地切換話題︰“不過我相信我已經很好地向你證明了,我確實不是一個妄想狂,我們可以談談現在還霸佔著我的房子的父親和祖父了麼?”
“不,”言先生笑著搖頭道︰“盡管你的馬屁拍得我很舒服,盡管你確實能看得見這些東西,但我還是堅持認為你們家的男人全部變成最凶悍的縛靈的概率,比貞子加佐伯一家一起出現在你家的概率高不了多少!”
費了好半天勁,結果言先生還是一下便看穿了林晴的用意,這下輪到林晴不明所以了︰“那你到底為什麼要和我耗上這麼長的時間?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的忙?”
“首先,誰說我請你吃了這頓飯,就是為了你呢?”言先生笑著指了指林晴的身後︰“我只是為了等他,順便和你打發下而已。”
林晴聞言轉身一看,他身後的座位上正坐著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男子正手忙腳亂地照顧著身旁嬰兒車中吵鬧的孩子。
“等他?”林晴困惑地看著那邊的父子︰“他們身上可沒有什麼怪東西啊!”
言先生從座位上站起了身,整了整身上不知何時套上的一套西裝,笑著拍了拍林晴的肩膀道︰“你的這筆生意我會抽空去看看的。不過做事有個先來後到,讓我先來解決你之前那位顧客的麻煩吧!”言罷,言先生最後再緊了緊領帶,瀟灑挺拔地朝著中年男子走了過去。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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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4:00
第三章︰第一類情感缺失——尊重
那些衣食無憂的都市人們所承受的“痛苦”,無外乎于三種情感的缺失,那就是尊重,諒解和愛。
這家西式快餐店就在那棟外企大樓的底層,言先生在“救”下跳樓的彼得,“撿”到路邊的林晴後,便直接拿出了放在車(注︰借來用顛顛車3號)里的西裝,轉身從短打的“御宅族”打扮,變身成了頗有點派頭的成功人士,然後帶著林晴進到大樓內吃飯。
其實林晴只能算是意外的收獲,就像是一張彩票,你可能會刮出個百萬大獎,同樣也可能是“謝謝您”。撿到彩票後去參加一次開獎倒也無妨,不過之前得先把“正餐”給好好地吃進肚子里。
今天的正餐叫做潘彼得,是一道價值“二十年”的豐盛大餐。
要吃下這頓大餐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言先生得同時對付潘彼得全部缺失的三種情感——話說混到這樣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地步,這個潘彼得也算是怪不容易的了。
而眼前這個正為哭鬧的嬰兒而頭疼不已的男人,正是這頓餐點的“開胃菜”,潘彼得的頂頭上司,一個叫Andy的部門總管。
真是的,都是中國人,稱呼起別人來都不叫中文名字,什麼andy啊,Alice啊,Apple啊地叫得不亦樂乎,這要是在外國人面前這樣也就算了,別人也好記。不過大部分時候這些高級白領似乎也懶于用別人的中文名打招呼。言先生其實很不明白,父母用方塊字給咱取的名字,有這麼難記,或是丟份麼?
雖然不喜歡,不過為了和這樣的精英們建立聯系,言先生也為自己準備了一個新身份,一個有英文名的新身份。
安迪不喜歡照顧孩子,非常不喜歡。
他可以和客戶巧舌如簧,可以讓下屬對他恭敬有加,可以讓上司視自己為心腹干將,但他也和所有的男人一樣,對于三個人永遠都沒有辦法︰妻子,母親還有這個哭鬧不停的孩子。
本來,安迪對于上天賜給他的這個寶貝是多麼得感激,對孩子是多麼的溺愛。但這種愛只經過了三個月,就已經煙消雲散得差不多了。
他似乎永遠都不會滿足,一會兒肚子餓,一會兒要換尿布,一會兒要人洪,一會兒又會嫌你煩,而且最討厭的是,他只會用一種聲音——哭聲來表示他所有的不滿與欲求。
作為一個全靠自己爬上部門主管位置的“實干派”,安迪當然也沒少熬夜趕工,但像現在這樣,整整三個月睡不上一頓好覺的日子,卻還是讓安迪的精神有如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即使他如此不耐煩,如此憤怒,但他的兒子還是那樣哭鬧著,永無止盡地哭鬧著。有那麼一瞬間,安迪甚至想伸出手捂住孩子的嘴,換來片刻的安寧。
就在安迪如此焦躁的時刻,一只手忽然按上了他的肩膀,一個陌生的聲音渾厚而又溫暖地傳進了他的耳際︰“孩子不是這麼哄的。”
安迪側過頭看著來人,這個一身西裝,看來比自己還高大一頭的男子,蹲身到了他兒子的嬰兒車旁,左手輕點著嬰兒的額頭,接著順著鼻梁輕撫而下;同時,他的右手抓起了嬰兒的小手,在他的手臂上來回輕揉。沒一會兒,孩子的哭鬧聲便開始變小,不過一分鐘,小寶寶居然便徹底安靜了下來,張大了眼楮,傻傻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實在太感謝你了!”安迪由衷地感嘆道︰“你是用了什麼魔法讓我的這個小祖宗乖乖聽話的?喂他吃的他也不吃,尿布又沒濕,我快頭疼死了!”
陌生人淡淡一笑道︰“寶寶哭不一定是因為生理需求,你不是母親,不了解這個也不是你的錯。”陌生人說著抬起了嬰兒的小手臂,指著上面的一個紅點道 ︰“你的寶寶只是因為人太多了而感到害怕,再加上可能被嬰兒車上的某個小突起給刺痛,所以才會發出那麼尖銳的叫聲。下次他再這樣,你只要有節奏地撫摸他,然後找到被刺痛的地方,揉一揉,他就不會這麼吵鬧了!”
“太感謝你了!同時我也要為我的孩子打擾到你吃飯表示歉意,”安迪整了整衣袖,伸出右手道︰“我姓許,你可以叫我Andy,是在這里的22樓OAC公司工作的,很高興認識你,不介意的快餐店的菜式簡陋的話,就讓我請先生吃飯作為回報吧!”
“這倒不必了,沒看見我那邊也有個小祖宗麼?”言先生一邊和安迪握手,一邊指了指那邊的林晴︰“我只是順便幫一個忙而已,不必這麼客氣。”
安迪看著林晴那邊狼狽的“殘局”,和陌生人頓生同病相憐之感。只可惜這位朋友似乎很忙,只一照面,好像便急著去做什麼事一樣準備離去。
突然,安迪看到陌生人的身體一振,接著他回過頭看著安迪,問道︰“你說你是在那家OAC工作?那你一定認識這個人吧?”
陌生人說著,似乎一下子想不起他要問的人的名字,他在周身上下的口袋里翻找了半天,這才找到一張名片,遞給了安迪︰“您認識這個叫潘彼得的人麼?”
潘彼得?這不就是今早因為辦事不利得罪了一個客戶,剛被他怒斥過的PETER麼?說來罵完他他人就不見了,也不知去了哪兒。安迪立刻多了一個心眼兒,故作思忖狀道︰“銷售部……銷售部我不是很熟,可能要問一問HR。對了,您是?”
陌生人“哦”了一聲,拍了拍腦袋苦笑道︰“你看我這人,我都沒有介紹過自己,這是我的名片。”陌生人有些狼狽地遞上了自己的名片道︰“我姓張,叫張學庚,你也叫可以叫我John。”
心理……醫生?Peter找心理醫生來做什麼?看著名片,安迪感到事情愈加得奇怪了。
“既然您不是很清楚,那我還是上樓去一趟吧!”“張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咱們做醫生的,總得對病人負責你說不是?”說完他就準備離開。
“先別急,這會兒銷售部的正在午休,在兩點半之前估計都不會有人在了。”安迪急忙留住“張醫生”道︰“我雖然不認識這個PETER,不過我和他們的MANAGER倒是還有些交情,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的病人是怎麼一個情況?”
“哦?你認識他們的經理啊?”“張醫生”頗為“驚訝”道︰“那正好,我也需要了解一下他的工作環境。”
于是乎,張醫生和安迪就這樣坐到了一起,一聊就是一個小時。
除了三餐溫飽,衣食住行之外,現代人最重視的是什麼?
是與父母子女之間的溫暖親情,還是與愛人之間互相依偎的愛戀?
都不是。現代人最重視的,反而是那些同學同事,領導下屬,狐朋狗友,甚至是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對自己的看法。有時候,一個陌生人對自己的認可,鼓勵或尊敬,遠比家人或愛人的千言萬語來得有效。
這就是現代都市人第一類的感情缺失︰尊重。
潘彼得是一個內向的人,不善交際,只知道埋頭做事,但天資所限,即使是一心做事,他還是會犯錯,而且因為他的孤僻,人們往往只會看見他的錯誤,不會看見他的功績。
得不到尊重,人就會變得更加不合群,越不合群,就越得不到認可——尤其是像潘彼得這樣並非才華橫溢的凡人,找不到屬于自己的群體,就得不到來自于任何人的認可與尊重。
那麼,言先生要如何來扭轉這一切呢?
答案是,言先生也不能。讓一個凡人突然變成眾人敬重的對象,縱然是言先生也無此能力。
不過言先生卻可以編一個故事,一個生動的故事,一個關于潘彼得如何不辭辛勞,如何千辛萬苦,但同時卻又因為不善交際而被同事排擠,以至于心情郁郁難舒,最後只好找上了“張醫生”。
這些話其實八成都是真的,不過經過言先生的語言修飾之後,這個故事聽來就變得非常之催人淚下,他對于潘彼得的心理描述更是讓安迪聽得心潮澎湃,就差哭著說“自己當初真不該那麼對他”了。
當然這只是鋪墊,最後言先生還給安迪來了些語重心長的“猛藥”︰“哎,根據這些天來我對他的治療,他已經不能再受什麼刺激了。現在他的負荷就是在崩潰的邊緣,誰要是上去點那麼一下,他恐怕就真會做出什麼傻事來了。我也就是為了這個,想來和他的領導還有同事見上一見。”
人就是這麼奇怪,有的時候你把事情的次序這麼一反,就會產生完全不同的效果︰如果今早潘彼得真的跳下樓摔死了,那也就是摔死了,他的那些同事朋友可能會哭出幾滴眼淚,時過境遷後說不定還會嘲笑兩句“瞧那傻子”;但現在彼得沒死成,言先生再這麼和安迪一說,如果哪天彼得再去尋死覓活,這安迪估計就得背上相當于“就是我多罵了那麼一句害死了他”這麼大的心理包袱。
等到這安迪回到辦公室,和同仁們來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言先生估計所有人對于彼得的認識,就會完全被“同情”給湮沒了。
言先生敢肯定,以後有事兒沒事兒這些同事們就會給彼得帶點小吃,再出去聚餐或是唱K也不會刻意將他落在一邊了。
——其實“同情”在很多方面起到的效果,和尊敬也差不了多少。當潘彼得回到辦公室,看到大家對他的“款款情意”,自然是感動得一塌糊塗,哪兒還有空去分辨到底是因為尊敬,還是因為同情,甚至還有些小小的負罪感?
言先生一向是以顧客的感受為出發點的,只要效果一樣,本質上稍有偏離,言先生也是不會介意的。
在一個多小時的談話後,言先生還很善意地給他留下了幾個幼兒看護的電話,然後還給他出了幾個挽回老婆的主意——如果不是把老婆氣得回了娘家,一大老爺們何至于上班還帶著孩子如此淒慘?這話一出,安迪更是對言先生的“張醫生”身份深信不疑,連連點頭答應說自己會和“銷售部管事的”聯絡打點好,也省得言先生再跑這一趟。
送走了安迪(原本一直說是言先生要走,結果走到最後,安迪都回去上班了,言先生還是沒走成)之後,言先生立刻扒下了身上這件讓他很不舒服的西裝,坐回了原來的座位。
在旁邊傻等了一個多小時的林晴也不說話,只是看著言先生,眼中帶著六分無奈和四分哀怨。
這小子如果是個女孩,說不定我還真會犯姜華的錯誤。言先生定了定神,笑著問道︰“如何?”
林晴由衷地苦笑道︰“厲害!你根本不需要什麼言咒,你這張嘴就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了!”
言先生歪了歪頭,伸了個懶腰道︰“好吧,那我們走吧!”
林晴一愣︰“走?走去哪兒?”
“去你家看上一看,如果真的有東西被你從死的給說成活的了,那我就幫你把他們再說死回去!”言先生說著站起身便往門外走去。
這個言先生腦袋里到底在想些什麼?林晴嘆了口氣,只得跟了上去。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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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4:21
第四章︰老宅驚魂(一)——五個聲音
所謂的游魂或是縛靈,甚至是其變異成的“怪”其實絕大部分都是對人無害的,有害的基本上只有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言咒師管他們叫“凶靈”或是“地鬼”
“哇!”這是言先生看到林晴家房子的第一反應。
有這樣的反應倒不是因為房子大得有多誇張,無數次進出過大富之家的言先生,對于那種指著一個高聳入雲的山峰說“那是我家後院”的公子哥都已經是司空見慣。這棟房子大也不算非常大,不過也能算是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了,但它老舊的程度卻足以讓任何人張口結舌。
套用馮鞏的一句話來說,那就是“大房子里咱是最破的,破房子里咱是最大的”,瞧那都已經長出苔蘚磚石牆,瞧那已經岌岌可危的木質梁柱,這還沒進門言先生已經開始覺得,住這兒還真不如就住大街上,被房梁砸死的概率還小一些。
“我如果是鬼,我都不敢住這兒。”言先生推了推大門,門沒開,不過支架卻已經開始搖晃作響。
“會嘛?我覺得挺有趣啊!”林晴笑盈盈地推開言先生道︰“這門不是這麼開的。”說完他抬起那條優雅的縴縴細腿,往前狠狠一踹,門立刻拖著吱呀如尖叫的轉動聲,緩緩地打開了。
“……”言先生剛想說句什麼話諷刺一下,卻被開門後無故吹出的一陣陰風,把到嘴邊的話給吹了回去。
好吧,老宅,陰風,這就是恐怖片里典型的“請進來被鬼搞得生不如死吧”的鬼屋。
“如果來點房屋晃動,鬼音呢喃的效果,我就真的相信這里有鬼了。”言先生走進屋子里,環顧左右,自言自語道。
“啊!”林晴想要阻止言先生說下去,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他有些無奈,又有些習以為常地嘆了一口氣︰“你不該那麼說的。”
話音未落,言先生忽然感覺到腳下的地板有些微微顫動,屋頂的每一個房梁都開始發出痛苦的慘叫聲,藏在各個角落的灰塵都被震了出來,整個房間立刻被這沉重的煙霧籠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你是有多久沒清理過這個房子了?”言先生皺著眉,捂著口鼻問道。
“咳咳……你是不是之前……咳……都沒聽我說過話,我三個月前……咳咳……就離家出走了!”灰塵嗆得林晴咳嗽個不停。
“那這位是你的父親,還是你的爺爺?”言先生眯起眼,指著前方問道。
在兩人的身前,灰塵開始不規律地運動起來,有些地方灰塵聚集的密度可以讓任何人退避三舍,但有些地方卻開始逐漸變得“一塵不染”。
漸漸地,灰塵停止了沒緣由的移動,而一個由灰塵繪出的模糊人形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這是一個比言先生還要高一個頭的巨“人”,他身形瘦長,躬著背,雙手齊膝,手指似乎很修長,其他的細節,基于灰塵的“表現力”實在有限,這“人”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是在應該是嘴的位置,有一處沒有灰塵的空隙,估計這在畢加索流的繪畫里,就能算是“口”了。
“嗯,鑒于我的父親只有一米七,所以我猜這位是我的祖父。”林晴對著“灰塵人”端詳了半天才能確認。
得到了林晴的確認,言先生對著“灰塵人”笑道︰“好吧,林老先生,我是您孫子——雖然我猜你死的時候還不知道你有孫子——的朋友,我今天來這里是幫您孫子的忙,請你滾出這個房子的!”
“什麼?”做夢也不會想到言先生如此坦白的林晴,不禁大聲尖叫道。
接著,灰塵人用他的怒吼,回應了林晴的尖叫。
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描述的吼聲,既不洪亮,也不低沉。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種聲音肯定不是在人聲可以到達的頻段里,有時像是將麥克風對著擴音器時產生的尖聲共振,有的時候又像是破舊的馬達在你的耳旁低聲轟鳴,忽高忽低忽近忽遠,言先生倒還好,林晴說到底還只是一個孩子,在渾身發抖的同時,反胃的感覺也直沖其腦頂。
“你可千萬別吐啊,這里已經夠髒了!”在這檔口,言先生居然還有閑情轉過頭先對林晴抱怨兩句,接著,他才轉回來對著眼前的“灰塵”大吼道︰“給我閉嘴!”
讓林晴張口結舌的事情發生了,被言先生這一吼,“灰塵人”居然就真地停止了那詭異的吼聲。“古……古……恩……恩”閉上了嘴的“灰塵人”,開始發出奇怪的單字節音符的聲響,而且還夾帶著類似喉音的咕噥聲,像是被誰用力掐著脖子時說話的效果。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讓我們‘滾’是吧?”言先生“善解人意”地嘆道︰“可是你連個‘滾’字都說不利索,做鬼做得也太不敬業了,我給你回一個字吧!”說著,言先生忽然將左手伸到灰塵的“面”前,手掌一翻,一個打火機出現在他手里。
“火!”言先生笑著吐出了這個字,然後手指一撥,一簇火苗忽地便升騰了起來。
“啊!”火光一亮,灰塵人便難得清晰地爆出了一聲尖叫,所有的灰塵一下子便四散而去,不消三秒,所有的灰塵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林晴張大了嘴站在一旁,言先生笑著將打火機拋給了他︰“告訴你一點常識,所有的東西——不管活著的還是死去的,不管是不是人——都怕火,你留著傍身吧!”
林晴愣愣地接過打火機,自言自語了一句︰“可沒哪個老師教過我火還有嚇跑鬼的作用……那你呢?你怎麼辦?”
“不用太緊張兮兮,不過就是一個地縛靈罷了。”言先生一臉的不在乎︰“他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發出一點怪聲,讓東西移一移位置什麼的,最多也就是像你剛才看到的,用水汽或是灰塵變出個人形來嚇唬嚇唬人。不過說來也奇怪,怎麼一個死了多年的老鬼魂會突然被自己的老破房子給束住……”
“抱歉,”林晴忍不住打斷言先生道︰“你可能忘記了我是個有陰陽眼的小孩兒吧?你覺得我見過的鬼還少麼?如果他真的只是嚇唬人,你覺得我會找上你麼?”
“那他還能做什麼?”言先生笑著蹲在林晴身旁,摸了摸他的頭道︰“孩子,再教你一個常識,如果一個鬼都無法發出人類可以理解的聲音,說個‘滾’字都那麼困難,那它可能連自己曾經是人這件事,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像這樣的鬼,對人沒有害處的。”
“哦?是嗎?”
正當言先生樂呵呵地摸著林晴的頭,難得地像一個大人一樣善待小孩兒時,一個陰沉的聲音忽然在言先生的耳邊響起。
這個聲音不屬于林晴,不屬于言先生,也不屬于方才發出怪聲的“灰塵人”。
這是第四個聲音,一個低沉的中年男聲,聲音清晰明亮,絲毫不帶任何的雜音。
——這個聲音的主人離我很近,我卻一點都沒有發覺。
——這個聲音很清晰,如果他是一個鬼,他就不單單是地縛靈,很可能是非常危險的“地鬼”。
聲音來得很突然,但言先生的大腦已經開始運轉了起來。
而霎那之後,當言先生感覺到頸後傳來一陣殺意時,他已經分析出了一些事,並且迅速地作出反應。
言先生突然橫地便往下一倒,同時對著林晴大吼道︰“點火!”
就在言先生往下倒的過程中,他的後頸處已經感到了一絲冰涼。
那是一種被利刃險險掠過時,人身體本能產生的一種不寒而栗感。
林晴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但不同的是,他認識這個聲音,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所以他的反應更加快,更加地本能,當言先生往下倒去的那一瞬間,在那個“點”字剛剛出口的一剎,林晴已經使上生平了最大的勁,點著了手上的“生命之火”。
火光一亮,躺著的言先生和站著的林晴幾乎同時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幾乎透明的臉。
不過隨著火光的閃現,那張臉立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聽“叮”的一聲,一個物體反射著火焰的光芒落到了地上。
言先生拿起了那個閃著金屬光芒的東西細一看,忽然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居然是刮胡刀……”言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後頸,無奈地嘆道。
“又來了!”舉著打火機的林晴這時候又看到了遠處有好幾個星星點點的東西,高速地像他們飛來。
“媽的,這回虧大了!”避無可避的言先生看了眼身後的林晴,只能張開雙臂擋在小男孩和“飛來物”之間,雙眼一閉。
“堅”
就這樣,這個房間里傳出了的第五個聲音,瞬間便被金屬的踫撞聲給掩沒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4:43
第四章︰老宅驚魂(二)——斗縛靈
沒有任何的方法,可以將已死的東西再“殺死”一次。
林晴是個很聰明的小孩,別人常常這樣誇他,而林晴對此也並不謙虛。
林晴的聰明之處在于,他能很好地很快地接受現實,然後轉化為對自己有利的方面,加以利用。這可不是他這個年紀的小孩都有的能力。
就像之前,當林晴看到從天而降的言先生時,他沒有看見一個怪物,或是一個超人。
他看到的是一個轉機,一個可以挽救自己人生的轉機。
而現在,當這個男人張開雙臂擋在自己的身前時,他第一次看到了,一個他可以依靠的背脊。
疼,好疼。
“堅”字言咒雖然可以讓言先生變得銅皮鐵骨,刀槍不入,但並不會減輕觸覺或是痛感。而現在言先生也知道了一個事實︰原來刮胡刀的刀片,打在身上會比子彈還疼。
不過幸好言先生干這些事也不是一兩天了,皮肉之痛還是忍得了的。比起身上的疼痛感,心疼的感覺才更讓言先生郁悶。
娘的,還什麼東西都沒看見,甚至連約契都還沒定,自己就用了一個言咒,要是養成了透支信用卡的習慣,可不是什麼好事啊!言先生在此時此刻還有閑心提醒自己,以後得先和別人訂了約契,再進別人的家門。
當第八片刀片在言先生的左肩留下了一條白印之後,“飛刀”的攻擊似乎告一段落,整個房間似乎重新回歸了平靜。
“沒事了?”林晴躲在言先生的背後,探出頭問道。
“如果被一只地縛靈和一只地鬼同時攻擊算是沒事的話,嗯,我們現在沒什麼其他事了。”言先生頭也不轉地問道︰“你對這里很熟悉是吧?”
“當然,這里是我家,你問這麼干什麼?”林晴有些不明所以。
言先生繼續問道︰“我需要你去找一張A4的白紙,一個紅色的水筆,最好還要瓶白酒。你需要多少時間可以搞到?”
“呃,讓我算算,大概是我們從大門直接走出去的時間的100倍!”林晴有些崩潰道︰“你已經看到了,這里確實有鬼,正常人的做法,不該是先離開這里,再想辦法麼?”
“哇哦,歡迎來到言先生的世界!”言先生聳了聳肩道︰“在這里沒有‘正常人的做法’,只有言先生的處世原則——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完!”
——本來只是來探查一下情況,但既然已經用了“堅”字咒,沒理由就這麼退出去,白白浪費這一年陽壽換來的效果。言先生可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商人”,賠本抽身這種事,言先生是絕對不會做的。
林晴沒有辦法反對言先生,因為他只有依靠這個男人,沒有其他的選擇。這就像是一場賭博,只不過現在輪到林晴加注了。
“如果我父親和我祖父沒有撕紙或是吃圓珠筆的習慣的話,那些文具在二樓左手邊的房間;至于酒,可能在另外一個房間,我得花些時間找一找。”林晴一邊緩緩地向樓梯移動,一邊低聲道︰“不過我現在也看不到他們在哪兒,我怎麼保證他們不會在我上樓的時候將我撕成兩段?”
“他們不能,即使他們中有一個是‘地鬼’,但地鬼能做的也至多就是隔空移物,任何一個靈魂體都不可能將一個活生生的家伙撕成兩半,你電影看的太多了。”言先生指了指自己道︰“我會把他們引出來,你拿著打火機上去,別開眼看他們,就不會有事了,快去快回!”
“不開?”林晴愣然道︰“如果不用陰陽眼,我怎麼看到他們在哪兒?”
“你不需要去看,我來負責看的事。”言先生說著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陰陽眼除了能看見鬼,也會吸引鬼魂,我來教教你它的正確使用方法吧!”
“開”
這是言先生同一天內,第二次用到了“言咒眼”。
現在時間其實只有下午兩點多,但在采光效果非常差的老破屋內,除了門口的範圍被陽光所鋪滿,其余的門窗都被厚重的簾子所擋著,光線幾乎都透射不進來。而言先生左眼中發出的綠光,猶如一盞明燈一般,隨著他頭的轉動,照亮著房間里每個陽光無法觸及的角落。
“來啊,寶貝!如果不想曬太陽的話,就到爸爸這里來!”言先生一邊挑釁著,一邊搜尋著鬼魂的痕跡。
終于,當言先生的“綠色視線”集中在了門廳中的一個大櫥櫃上時,有一股灰塵忽然從櫃門之間飄散了出來。
魂,喜陰氣,懼陽氣,好暗,畏光。
陰陽眼會散發出一種非人的強烈陰氣,縛靈們會不自覺地被陰氣所吸引,這也就是為什麼能見鬼的人,總是比較容易“見鬼”的原因。
而現在,“灰塵人”的殘留的理智命令自己躲藏起來,但他身體的某部分還是不自覺地被可以發出相似陰氣的“言咒眼”,給“拽”了出來。
對于言先生來說,捉鬼和釣魚其實差不多,都是先給個餌食,接著在後面藏個鉤子——而釣鬼的銀鉤,就是那晴空中的烈日。
灰塵剛一出現,言先生就立刻撿起地上的刀片,用力甩向了擋住窗戶的簾布。
只聽輕輕的“噗”的一聲……什麼都沒發生,刀片勉勉強強夠著了簾布,不僅沒能割裂出什麼口子,甚至都沒能讓窗簾晃動一下,刀片就都無力地掉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忘記自己用的是‘堅’,不是‘力’了!”言先生尷尬地笑了笑,立刻往旁邊斜跨出幾步,抓起一旁的椅子(唉,需要的時候主角總能抓起一些奇怪的東西……),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喝一聲,扔向了同一扇窗戶。
那些從櫃子里飄出的灰塵,似乎發現了言先生的意圖,立刻從各個角落中再度召喚出了它們的“伙伴”,在窗簾前築起了一堵肉眼清晰可見的“灰牆”。
唉,言先生嘆了口氣,看來這位爺爺級的鬼魂不僅實力不行,連腦子都不怎麼好使。拿灰塵去擋住飛來的椅子,那真可謂是“蜉蝣撼大樹,一動也不動”了……
果然,那堵“灰牆”甚至不能拖延“飛椅”一微秒的時間,便被其卷起的風吹得四散開來。木椅裹著窗簾撞碎了玻璃,而隨著破裂而出的玻璃碎片飛舞到了空中,光線也同時從窗口撒了進來。
陽光與濺落的碎玻璃折射出的光亮,勾勒出一副奇異的美景,就像是下起了一場黃金色的雨。
每個人都喜歡金光閃閃的東西,但對于“不是人”的家伙來說,SHINING的東西就不是那麼誘人了。
因為試圖阻擋木椅,所有的灰塵都集中到了窗戶附近,而當陽光透射進老屋,它們立刻第一時間沐浴到了“溫暖”的陽光——不過對它們來說,似乎“溫暖”得有些過頭。
灰塵人——雖然現在都沒有形成完整的人形——發出了比瑪麗亞凱莉的海豚音還要高幾個八度的尖叫,那聲音中飽含的痛苦,就像是有人拿著火把灼燒著他每一寸的肌膚一般。
這個就是與“狼嚎”齊名的“鬼哭”,可以讓任何生物都不寒而栗的,來自陰世的痛苦嚎叫。即使是言先生,都被這高頻的慘叫震得有些耳鳴。
在“鬼哭”聲中,飄散的灰塵立刻以驚人的速度飛竄而走,拼命逃往陽光無法觸及的陰暗角落。
縛靈皆畏光,但這並不表示陽光可以“殺死”縛靈。事實上沒有任何的方法,可以將已死的東西再“殺死”一次。
要想真正地“消滅”縛靈,方法只有兩種,第一種就是將他們所剩的陽壽耗盡,讓他們可以徹底地“死”個干淨︰道家和佛家管這個儀式叫“薦亡”或是“超度”,而言咒師們管這個叫“送靈”。
言先生雖然也很想直接地將這些家伙們給“送靈”了,可以“送靈”方面的言咒卻不是言先生的特長。如果有諭家的人在這兒,那事情就好辦多了。言先生嘆了口氣,想是這樣想,他其實寧可面對上百個地鬼和凶靈,也不願意再和諭家的人有任何的瓜葛。
所以不擅長“送靈”的言先生,只好選擇第二個方法︰釋靈。
所謂的釋靈,其實就是將縛靈的靈體打散。如果靈魂體撕裂得足夠碎,並保持它們足夠時間內無法復原的話,即使不能徹底消滅縛靈,也可以讓他們失去為人的理智,轉變成較為無害的“怪”。
打散縛靈靈體也有很多種方法,其中一種就是讓多年不見光的它們忽然曝露在陽光下,這樣雖然不會直接解決它們,卻可以讓它們在短時間內無法復原。
這就足夠了,這樣就至少先搞定了一只,接下來只要拖住另外一個,林晴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找到言先生所要的東西了。
但是那“另外一只”又在哪兒呢?言先生很清楚,“飛刀男”是和“灰塵人”(言先生這麼快就已經幫他們取好外號了)可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對手,對方非但能完整地保留下自己的“人形”,而且還可以以高速移動些分量不重的物體,即使是在“地鬼”之中,他也算是能讓人極其頭痛的類型了。
“來吧,小寶貝!”言先生無法用言咒眼找到任何另外一個靈體的痕跡,只好繼續著嘴上的挑釁︰“你的父親已經被你爺爺我曬成灰了,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打開另外一扇窗戶,給你來個日光三溫暖!”
言先生在說話和使用言咒眼時,他的背都一直在從門口透進來的光線可以照射到的地方,這樣他就可以不用擔心像之前那樣,被從背後忽然出現的幽魂襲擊了。
但現在,在言先生看不到的背後,一個模糊的人影悄無聲息地開始成形。
“他”的下半身雖然還沒有幾乎只是一團霧氣,他的輪廓雖然還若隱若現,但他的臉卻已經五官分明了。
這是一張冰冷的臉龐,一張毫無生氣,幾近透明的面容。
陽光靜靜地穿透了他的身體,就好像穿過了普通的空氣一般。
他就這樣“站”在言先生的身後,言先生卻毫無所覺。
于是,他笑了。
當嘴角上揚時,他的臉上多出了兩個清晰可見的酒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5:16
第四章︰老宅驚魂(三)——滅地鬼
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有三個以上的後備方案
涼,好涼。
正專注于搜尋鬼影的言先生,忽然感到一陣透心的涼意。
那種冰涼,就像是有人把言先生的心一下子給丟進了冰窖之中。
沒有三秒鐘,這種寒意已經順著血管流遍了言先生的全身,言先生的手腳都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這絕不是什麼錯覺,這是……言先生腦筋一轉,已經明白了自己現在處于一個怎樣的困境。
“鬼爪透心?”言先生閉上了眼楮——因為他知道他已經沒有使用言咒眼的必要——忍痛道︰“一個才死了兩年的‘地鬼’,怎麼會用這種招數?”
“怎麼?‘爺爺’不替自己的‘孫子’開心麼?”言先生都可以聽出藏于這空洞聲音之下的笑意︰“是不是‘孫子’我讓您‘寒心’了?”
言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下次我絕對不瞎喊自己爺爺了,這年頭人都喜歡裝孫子,沒想到鬼也好這口!”
不必回頭,言先生也可以猜得到現在自己的背後是怎樣的一副情景︰一個人形清晰的幽魂正站在陽光下,而且他的一只手還穿過了自己的背脊,伸到了自己的體內。
“堅”字言咒可以讓言先生皮“厚”三尺,刀槍不穿,不過這個言咒畢竟只能防範有形的攻擊,卻不能擋住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手”。
鬼懼陽氣,與之相對的,雖然沒有肉身的鬼怪本身並不能對我們造成傷害,但鬼怪們身上所帶的陰氣對于生者來說卻也一樣是慢性毒藥。在小時候聽到的鬼故事里,常有被鬼怪纏身的人會身體越來越差,陡生各種疾病,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在人身體內,陽氣最盛的便是五行之器——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五髒”。而如果這五髒被陰氣所侵,人就會立刻感到劇烈的不適,輕者嘔吐腹瀉,重者甚至可能會危及生命。
“怎樣?你的手是不是像被火燒一樣疼痛?”言先生已經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已有些減緩,但他仍強撐著不倒下,因為他知道,他背後的家伙也不會好過到哪兒去。
不過那幽魂的聲音卻平靜如常︰“我也可以感覺到你的心跳,你不要以為能唬得住我。一只手臂換一條命,我何樂而不為?”
媽的,頭腦居然都這麼清楚,這下踫上扎手的點子了!言先生的牙齒已經開始打起了顫,看來現在也只能再用一個言咒了,事實已經不容言先生多想,他重新張開了那綠色的眼,幾乎是竭力地吼出了一個字。
“旺”
燙,好燙。
幽魂的手在燃燒,那煎熬人心的灼熱正吞噬著自己僅剩的靈魂之臂。
但幽魂在忍耐,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只會比自己更痛苦。
不過,當那個比自己的聲音還要低沉上數倍的詭異聲音念出了一個“旺”字之後,幽魂忽然將手抽了出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收手,他也沒命令過自己的手臂放下“目標”,但當他的手掌感到了手中滾燙的東西再度升溫時,那靈魂中僅有的一絲本能已經讓他收回了手。
就好像原來幽魂握著的是一個滾燙的火球,但現在,那個火球中卻噴射出了地核深處的岩漿,再晚一瞬,那地獄之火就會將靈魂也燃盡。
這是怎麼回事?幽魂顯得震驚不已。
而此時,言先生也開始了他的反擊。
現在的城市發展之快,可謂是日新月異,而很多老城市里的文化遺產,我們現在也只能在一些清末民國初期的電視劇里看到一些影子了。
在這些但凡和歷史有一點瓜葛的電視劇中,我們必會看到的東西有這些︰茶館里拉二胡賣藝的父女(女兒常常被富人強搶做丫鬟或小妾);舉著“某半仙” 旗子,帶著一副墨鏡,見人就說“你有騰龍伏虎之相”什麼的(而且但凡出現,隨便說啥九成九是準的)算命的;賣燒餅,賣冰糖葫蘆,賣各式各樣我只見人砸,從來沒見人買過的小東西的小販,還有天橋耍把式的藝人。
說到天橋賣藝,就得說老北京的天橋八怪。那些名聲最大的“藝人”,窮不怕丑孫子等等的,大都是些說相聲的,扮丑討笑的,以破舊的鍋碗瓢盆敲擊音樂的,還有賣大力丸的。不過這些我們在電視機前都是看不見的,我們能看見的,不是踩高蹺,賣把式,就是賣兒賣女賣自己,順帶胸口碎大石。
哦對了,還有舉著一注高香,張口就能噴出幾米高的火柱的雜耍藝人。
當林晴終于找到了白紙、紅筆和一瓶瓶身上已經積灰三寸厚的白酒(林晴也不知道過期了三年的酒還能不能喝),小心翼翼探出頭查看樓下情況時,他看到的一切,讓他誤以為是打開了電視,切到了某個爛俗的清朝劇的頻道。
因為林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言先生一邊身體向後仰,一邊從嘴里噴出了一條長長的火柱。
“啊!”幽魂被迎面而來的火光一沖,那如空氣般透明的軀體,立刻便四散了開去。
“啊!”為了給幽魂一個出其不意而後仰著“噴火”的言先生,因為自己的腰力不足以支撐“鐵板橋”這麼高難度的姿勢,外加他剛才被陰氣入體,身體一下子還沒調試過來,只聽“噗通”一聲,言先生便重重地,四腳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言先生,你要的東西我搞到了!”林晴在樓梯上喊道。
言先生躺在地上一轉頭,右眼看見了在揮舞著白紙和酒瓶的林晴,左眼卻看到了一陣聚集的陰氣,正朝林晴那兒湧去。
糟糕!言先生一邊起身,一邊大聲吼道︰“打火機!點火!”
林晴的反應也很快,雖然他按言先生說的,並沒有“開”陰陽眼,不過他將所有的東西都握在右手里,而左手則一直將打火機緊緊攥著。當言先生一說話,他立刻便打著了火。
在火光的映照下,林晴第一次在沒有用陰陽眼的情況下,看見了“鬼”的臉。
那是一張多麼熟悉的臉龐,一張屬于林晴父親的臉龐。
看到林晴手中的火焰,幽魂的前進勢頭一頓,也就在這一頓之間,言先生已經踏上了樓梯。
現在的情勢,等于是在樓梯高處的林晴,和在下方的言先生,將這個“地鬼”給夾在了中間。
“上樓!”言先生又吼了一聲,接著也不管林晴有沒有聽見,張開嘴又是一口火焰噴出。
林晴就像是和言先生排練過一般,言先生話剛一出口,他立刻便兩步跨到了二樓,而此刻言先生噴出的火焰剛好從他的腳底掠過。
幽魂發出了類似“灰塵人”的低吼,接著便又像霧氣一般消散而開,躲過了言先生的又一次“噴火”。
地鬼不像是普通的地縛靈,他們雖然不喜光,卻不畏光,而且即使是火焰,也只能將他們的靈體打散幾秒鐘。
但借著這幾秒的空檔,言先生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二樓,轉身面對樓道口,將林晴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對著還沒重新聚集到一起的地鬼又噴了一記火。
地鬼比地縛靈的靈體密度要大上許多,因此普通的火光和陽光不能傷害到它,而同時它也可以移動一些質量較輕的物體。但也因為靈體的密度大,地鬼並不能像普通的縛靈一樣穿牆而過。雖說只要給它五厘米寬的縫隙,地鬼便可以像雲霧一般飄過去,但如果面對的是禁閉的門扉,地鬼也得和人一樣,拿鑰匙開門。
換句話說,現在言先生二人呆在了二樓,地鬼想要抓住它們,也只能從樓梯處上去——不過對著樓梯口不停噴著火的言先生,顯然不會輕易讓它上來。地鬼在幾次上樓都被火光沖得四分五裂之後,情勢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給我紙筆,還有把酒瓶開了,也給我。”視線盯著樓道口目不轉楮的言先生,對著身後的林晴吩咐道。
林晴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趕緊依言行動起來。言先生左手接過紙筆,右手拿過酒瓶,二話不說先咕噥一聲喝下去了半瓶。
“喂!”林晴驚叫道︰“別喝得太多!”如果言先生這時候醉倒在一旁,林晴的麻煩可就大發了。
林晴不知道,言先生剛被陰氣入體,接著又用“旺”字言咒的效果硬是拉旺內火,甚至還強行將內火由虛轉實從口中噴出,這些雖然看上去很厲害,但實際上是很傷身的,現在言先生身體已經陰虛到了極致,如果再不喝些酒暖暖身,麻煩可真才大發了。因此雖然言先生一開始要白酒的用途,並不是為了喝,而言先生其實也不怎麼勝酒力,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好因時制宜了。
酒一下肚,身子立刻暖了起來,言先生將酒瓶放打一旁,展開白紙拿起筆,四下望了望,好像在找什麼。
“放在我背上寫吧!”林晴心領神會地了解到了言先生的意思,趕緊手扶著膝蓋將背放平。
言先生一邊將紙在“寫字板”上鋪開,一邊笑道︰“你簡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林晴苦笑道︰“只要你能把那倆家伙解決掉,你把我當成被腸蟲清打出來的蛔蟲,我都沒有意見!”
言先生笑了一下,沒再答話,他一手握著筆在林晴背上的白紙上寫劃著,一手握著酒瓶,時不時張口對著樓梯口就是一記噴火。
又這樣“進攻—噴火—散開重組—再進攻”重復了三次以後,言先生發現地鬼的攻擊頻率開始放緩,而在第五次之後,地鬼更是徹底地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嘗試從樓梯硬攻。
“怎麼?他走了麼?”發現身後的響動停了下來的林晴小聲問道。
確認對方已經不在樓梯口後,言先生轉身專注于白紙上的書寫,嘴上淡淡回道︰“是這樣是最好,我只恐怕他是在找其他路上來而已。”
其他路?林晴抬起頭緊張兮兮地張望,是那扇房門之後?還是在那張窗簾的後面?
屋內那落針可聞的死寂,反倒讓林晴越發不安起來。
“我眼‘開’得太久了,需要休息一會兒,你替我看吧!”言先生說完用力勾出最後一筆,總算完成了他的“書法”。
林晴皺著眉頭看著言先生用紅筆劃了半天的白紙,疑惑道︰“這是什麼?是繁體字?還是什麼鬼畫符?”
這是一個由一大堆林晴也認識的方塊字堆出的“字”,但任憑林晴再怎麼猜,也猜不出這個字念什麼,或是什麼意思。
如果把這個字拆成上中下三份來看,最底下的最簡單,是一個“心”字;他的頂首部分是由“日,系,言,系,干”五字一列所組成;而中間則由“月,長,馬,長,戈”五字一線排開。整個字由十一個偏旁構成,但卻完全沒有任何一個側重點,就只這一個字,就看得林晴頭暈眼花。
“你不用管它是什麼字,只要知道它能幫我們解決你的死鬼老爸就行。”言先生說著用力將紙在空中抖直,接著一掌拍中自己的小腹,一口白酒便從言先生的胃中反芻而出,噴灑到了紙上。
“本來應該是用英幡的黃布,配上加了貓血的朱墨,再噴上陳年的純五糧液的,”言先生看了看手上的酒瓶,嘆道︰“現在也只能期盼說A4的復印紙,加上紅色水筆和過期的白酒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了!”
“在那邊!”沒心思聽言先生廢話的林晴“開”了陰陽眼,沒一會兒就發現了痕跡︰“在廁所門的後面!”
“是順著下水道上來的麼?”言先生還有閑心稱贊道︰“既悄無聲息,又可以通過水洗減弱陽氣對自己的損害,你的父親腦袋還真的挺好使的!”
“現在是誇他的時候麼?”林晴趕緊躲到言先生的身後︰“還是快想辦法解決他吧!”
“解決我?”這時,那個空靈的悠詭之聲,忽然從林晴所指的門後傳了出來︰“就憑你們?就憑你的那點小火?”
言先生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門,準備門一打開,便一口火將那個地鬼給噴回去。
不過門沒有開,反而在門後傳來了一陣潺潺流動的聲響。
那是……水聲?那個地鬼想做什麼?
這是第一次,言先生踫到了自己完全無法預判其動向的對手。
“呵啦”,門在這個時候沒有征兆地,緩緩地打開了。
言先生深吸一口氣,如龍吐珠一般,對著廁所一口氣噴射出了一條長足有五米的火柱。
火光,照亮了整條走廊。
但這次,沒有再度飄散開的霧氣,也沒有低沉或尖聲的“鬼哭”,有的,只是一道幾乎和門一樣高的“水之牆”。那道“水牆”折射反射著火焰的光,那似真似幻的場景煞是漂亮。
“水牆”雖然很薄,一遇到火焰便化為了蒸汽,但言先生的這一記火柱卻將將被“水牆”給抵消了個干淨。
在水火相交,光芒閃爍過後,漫溢的水蒸氣充滿了整個過道,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就在這白蒙蒙的霧氣中,一張“臉”在霧氣中帶起了一陣風,從廁所“吹”到了言先生的面前。
漸漸地,蒸汽還是在言先生面前集中,化成了一個人形。和剛才相似,蒸汽所繪出的輪廓仍尚不清晰,但幽魂的五官,卻已然清晰可見。
他有一雙不似男人該有的,水靈靈的大眼楮——和林晴的一樣。
他看著言先生,忽然笑了起來,他笑得時候“臉”上還會有兩個深深的酒窩——也和林晴的一樣。
“你的噴火術有它的時間間隔,而且和我重新組合的時間差幾乎一樣。”“蒸汽人”說話的聲音顯然沒有剛才清晰,偶爾還會有些含糊,顯然“縱水做牆” 對于地鬼也是一件輕松的活兒。不過他笑容中的自信,言先生卻聽得出︰“現在你的‘火’被我的‘水’滅了,我還在你的眼前,你還有招麼?”
言先生也笑了,“蒸汽人”發現,雖然言先生沒有酒窩,笑得也不漂亮,但他的笑容卻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危險的魅力。
“言先生定理第四條︰無論做什麼事,言先生都有三個以上的後備方案。”言先生笑著向下指了指︰“更何況我還有我的‘重孫子’幫忙!”
“蒸汽人”低頭往下一看,發現不知何時,林晴已經從言先生背後繞到了身前,手上還拿著那張被噴過白酒的“鬼畫符”。
他不應該認識白紙上的這個紅字,他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從沒有看過任何一個與這個字相似的字符。
不過現在,當幽魂看到這個字的瞬間,毫無緣由的,他懂了。
他不但認識這個字,而且還很清楚它的效果。
他驚叫,高聲的驚叫。他試圖用“鬼哭”來干擾言先生。
但是沒用,林晴已經將那張紙拋到了空中。
他轉過身,想要逃跑。
他是那麼慌張,甚至忘記了自己可以立刻變成空氣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選擇了邁開雙腿,像人類一樣地逃跑。
他沒有時間思考,他只是想跑。
晚了,一切已經晚了。
言先生張開了眼楮,那個低沉得讓幽魂都覺得毛骨悚然的聲音再度響起。
那聲音在他耳中聽來,就像是為他敲響的喪魂鐘。
言先生的手伸出,按在了飄飛在空中的白紙之上。
接著,他用那仿佛是從幽冥深處傳來的聲音,念出了那個字,那個在言家的言咒中,代表著最強破壞力的字。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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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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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5:38
第四章︰老宅驚魂(四)——硝煙過後
“一般”或“普通”這類的詞,是注定與言先生無關的
聚氣于點,由點及面,渡氣為力,以力破敵,是為“破”。
不久之前還有人和言先生說過,身體強化類的言咒,和一些中國功夫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其中的“破”字言咒的原理,更是和氣功如出一轍——將全身的氣集中到一點,將之壓縮,並在一瞬間轉化為力釋放而出,產生巨大的破壞力。那些年逾花甲的氣功大師,一樣可以通過那神秘的氣之運轉,毫不費力地裂磚碎石。
氣功的效果就已如此,那被言先生稱為是“作弊捷徑”的言咒效果又會如何呢?
言先生第一次使出“破”字言咒時,他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莽撞少年。當時的他只使出了這個言咒三分之一的效果,就已經將一頭老黃牛給掛上了他老家村頭的柳樹。至于這個言咒的真正效果到底有多大,言先生自己也不知道。
而這次,他依然沒有這份幸運了解這個言咒到底有多強。
因為地鬼最後一刻的“鬼哭”,林晴被震得頭暈目眩,等他的暈勁兒過去,一切也都已經結束了。
這一切結束得是那麼悄無聲息,以至于林晴都都沒有反應過來,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沒有天崩地裂,沒有飛沙走石,甚至沒有一絲響動,就連那張被十一個漢字塞得滿滿的A4紙都和之前一樣,絲毫無損。
不過與此同時,那個之前搞得言先生狼狽不堪的“地鬼”,連帶著之前彌漫在空氣中的水汽,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底發生了什麼?林晴用自己的陰陽眼到處張望,但他的“父親”卻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消散得連一點蹤跡都沒有留下。
自己的噩夢,莫非就真的這樣被言先生毫無動靜地給解決了?林晴有些興奮,又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言先生的臉。
不過言先生的表情卻並沒有如林晴預測的一般輕松,相反的,言先生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紫,實在陰沉的可以。
“破”字言咒的威力,被白紙紅字的“驅魔咒”給轉換成了“陰爆”,“陰爆”所噴發出的陰風將“水做”的地鬼給吹了個干干淨淨——其實未必需要陽氣,足夠強烈的陰氣當頭灌下,也可以將縛靈給撕成千萬段的碎片。雖說陰氣不會帶來巨大的視覺效果,不過它們對于縛靈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
究竟這個地鬼是不是真的徹底“魂飛魄散”了,言先生也不敢肯定,不過吃了這一記,這家伙會有非常長的時間都緩不過勁兒來,形不**形倒是肯定的。
但每個言咒都會有些副作用,“破”字言咒將全身的氣集中到指尖壓縮並爆發,意味著爆發之後,他會短暫地處于全身氣血空虛的狀態。
別忘記了,言先生在之前才一口氣喝下了半瓶的白酒。
當言先生的氣血一虛,酒勁一下子便沖上了頭。加之之前的陰氣侵入和強逼內火出體,言先生現在的身體已經極致陰虛,沒有什麼氣可以阻擋酒精發揮它最大的作用。
于是乎,言先生感到腦子一熱,熱勁兒一下子充斥進他的五官,頭暈的感覺隨之而來。
自己要醉了,言先生可以從林晴的表情上,猜出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難看。
“打電話給這個人,送我去他的醫院。”言先生艱難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名片,卻在遞給林晴之前,便“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昏睡了過去。
林晴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敢上前探了探言先生的鼻息。
呼吸非常穩定,甚至還發出了微微的鼾聲。自己在擔心什麼?林晴哭笑不得地撿起了言先生身旁的名片。
“李……李靖妙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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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後,某醫院。
“心率不紊,食道和胃部被輕度灼傷,酒精中毒,內分泌失調……”李醫生看著手上的病例,又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言先生,幸災樂禍道︰“讓我猜猜,你先把工業酒精喝進肚子里,然後再把點著的打火機也當配菜吃了?還是你把拉了引線的手榴彈當花生米下酒了?”
言先生左手臂上掛著鹽水(還是言先生恢復意識,取消了“堅”的效果後,李醫生才把針扎進去的),嘴里啃著一塊巧克力,口齒不清地反譏道︰“我可沒有你那麼好的胃口,李靖‘妙’醫生!”
李醫生笑了笑,轉頭對著病床邊的林晴道︰“那個字念‘穆’,肅穆的穆,我的名字是李靖穆,千萬別聽這個姓言的胡說八道。”
林晴羞紅了臉,不停地鞠躬道歉,想起他剛出打通電話時,甚至是之後幫忙他搬言先生上車時,自己一直在不停地“靖妙”“靖妙”叫個不停,林晴就可以想像當時的李靖穆有多尷尬。
“不扯些有的沒的了,我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言先生吃掉了手上的巧克力,又折騰起手旁的一瓶蜂蜜來。
李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一般情況睡一個晚上,掛幾瓶藥水也就可以了。我看你吃得這麼歡,我想也不用提醒你‘多吃些高熱量食物’了。”
“多謝了,我會報答你的。”言先生說著拍了拍林晴道︰“你去幫我到樓下超市買幾瓶飲料給李醫生吧!”
林晴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哼,想支開自己也不需要用這麼假的把式吧?自己才剛救了他的命,他卻這麼不相信自己?林晴小孩兒的執拗勁兒忽地湧了出來,他大大地哼了一聲,頂著一副不屑的表情走出了病房。
“這簡直就是縮微版本的言先生嘛!”李醫生看著林晴走出門的樣子,笑道︰“你從哪兒撿來這個小鬼的?”
“不是我撿來的,是他自己跟過來的。”言先生若有所思地看著那瘦小的背影,喃喃道。
“最近是怎麼了,你是屬黑洞的麼?”李醫生一邊替言先生改著病歷,一邊調侃著︰“之前是一個漂亮的小女生,現在又是一個可愛的小正太,是你真的這麼喜歡我這醫院的氛圍呢,還是你的口味越來越重了?”
“我如果不喜歡這個醫院,當初也就不會去免費幫你了。”言先生攤開雙手道︰“我要的東西呢?”
“猴急什麼?像我會缺你短你似的。這是你要的‘重大疾病證明’,還有其他相應的東西,名字一欄我也給你空著了。”李醫生說著將一堆文單遞給了言先生,習以為常地問道︰“這次又是要騙誰?又是讓父母裝病,來折騰那些不孝的子女這招麼?”
“剛剛相反。”言先生說著忽然拔掉了手臂上的針頭,從病床上坐起了身︰“這次要騙的是父母。”
李醫生皺眉道︰“有關‘躺一晚上再出院’這句話,你是哪里沒有聽懂麼?”
言先生站了起來,直了直腰,轉了轉頭,確認了身體功能都已經基本恢復之後,笑道︰“你是說‘一般要住一個晚上’,你覺得我和‘一般’這個詞有任何聯系麼?”
有道理,李靖穆也沒有留言先生的意思,事實上他還得為那些“丟失”的文件找些合適的理由,所以他也巴不得早些請走這位大神。
“等你那位小娃兒回來,我該和他怎麼說?”
“就告訴他,說他這道甜點吃得我有些嗆口,我得去吃吃‘主菜’調個味。”言先生又展開了他的壞笑。
雖然臉色仍有些蒼白,不過言先生笑容中的自信,卻依然是那樣強烈到惹人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6:05
第五章:第二類感情缺失——諒解
人心就像是一個沙漏,沙漏的一端是憤怒,而另外一端則是愛。當一頭被填滿時,另一頭必然只會是空空如也。
這個城市是屬于年輕人的,而潘威廉已經老了。雖然他今年也就五十多歲,不過他早已是滿頭白發,而他的心,也已死去將近十年了。
從他將自己的兒子趕出家門之后,他的心就已經死了。
是他自己扼殺了自己,他不后悔,卻依然痛苦,痛苦的蒼老著。
“老潘,醬油用完了,我記得昨天不就讓你去買了嘛?你就是這樣,老是拖拖拉拉,如果你昨天就買了……”廚房里傳來了妻子三十年如一日的絮叨,她似乎永遠說不厭,永遠也說不煩,正如自己永遠都不會記得早一天去打一瓶醬油一樣。
接下來他會大聲抱怨她的啰嗦,而她會反譏他的大男子主義,接著是一段無意義的爭吵,等吵累了,他們便會安靜地吃完這頓飯,明早他就會去將醬油打回來,為今天的爭執畫上句點。待到明天的晚餐時,她又會發現另一個空著的瓶罐,然后他們就會重復今天的一切。
這是一個永恆的循環,一個潘威廉早已厭倦,卻已無力去掙脫的循環。
當潘威廉正準備“回擊”的時候,門鈴卻突然響了。
慣例,被打破了。
慣例之所以為慣例,就是因為當它們被打破時,永遠不會有好事發生——言先生定理,第五條。
“夫人你好,我姓王,我是一名律師,我想和你還有你丈夫談一談關于你兒子的事。”門外那一襲黑色西裝的男子一邊從門縫里將名片塞給潘夫人,一邊如是說道。
正在做飯的潘夫人沒有戴老花鏡,看不太清這小紙片上寫的是什么,所以她向沙發上的潘威廉招呼道:“老潘啊,快來,有個姓黃的……”
“我都聽見了,而且人家是姓王,不是黃!”潘威廉走到門前接過了名片,只瞄了一眼,便將名片扔到一旁道:“麻煩王先生你了,不過我們並沒有什么兒子,我想你一定是搞錯了。”
“你這老家伙!”潘夫人瞪了一眼潘威廉,撿起了地上的名片,一邊擺弄著保險鎖的插銷,一邊對著門外的“王先生”笑道:“你別聽這個老糊塗的,是小得叫你來的?來來來,快進來!”
“我還沒有糊塗到連自己有沒有兒子都不記得!”潘威廉對著自己的妻子吼道。
潘夫人也毫不示弱地回擊道:“那你告訴我,當初被你掃出家門的人是誰?我在外面偷漢子生下來的野種么?”
自從七年前潘彼得被趕出這個家之后,無論兩人怎么爭執,都不會去提到這個“不孝子”的名字,因為夫婦倆都知道,如果提到了他,那這場爭執,就決不會輕易收場了。這些年過去,他們也早已養成了“不提那個人”的無聲默契。
慣例,再一次被打破了。
“我知道潘先生您和我的委托人已經在七年前斷絕了父子關系,不過我還是希望您能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把我想說的話說清楚。”王先生進到了屋內,畢恭畢敬地對著潘威廉說道。
“人家都這么客氣了,你就聽聽他要說什么。”潘夫人還在一旁就勢順導:“萬一是小得他有什么事呢?”
“他能有什么事?他有什么事又關我們什么事?”即使七年過去,潘威廉提到潘彼得時,還是一嘴的火藥味:“當初是他不想呆在這個家里,現在又是如何了?是不是錢又花完了?想從他當初不認的父親這里再撈一筆?”
“你夠了老潘!”潘夫人忍無可忍道:“當初是你不聽他解釋,執意將我們的兒子趕走的!小得才不會貪你的錢!”
“哦,是嗎?是不是因為你經常偷偷給他塞錢?”
“你,你……你這個老……”
“呃,雖然我很不想當然你們,不過我能插一句話么?”被吵起來的老兩口忽略在一旁的“王先生”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從包中翻出了一張紙遞給潘威廉:“你的兒子並不是想要錢,而是想給你們錢。”
潘威廉還想爭辯,但當他看到紙上開頭的兩個大字:“遺囑”,他的腦袋一懵,忽然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除了來自陌生人的尊重,現代都市人的第二類感情缺失,就是來自于親人的諒解。
當人們賺的錢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高,他們能夠陪伴自己親人的時間,卻也越來越少。
工作,加班,應酬,兼職……到了最后,甚至所謂的娛樂和休閑,都帶著架設人脈的目的。
和上司與同事之間的關系要維護,和客戶更要緊密聯系,至于自己的家人,那些不需要自己費盡心機呵護的情感,久而久之難免有所忽略。
他為什么總是那么晚回來?他的身上為什么除了酒氣,就是女人輕浮的香水味?做妻子的會這樣憂心忡忡。
他為什么從來不來參加自己的家長會?他常常幾天都不回家,又又憑什么來罵我晚回家?做孩子的會這樣暗暗反抗。
當家人之間出現了不諒解的隔閡,這種隔閡就只會越來越深,最后讓原本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變成相見兩厭的冤家對頭。
愛至深,恨至切,當至愛的人反目,他們之間的間隙會更加難以彌合。
無法獲得家人諒解的可憐人,即使再如何腰纏萬貫,也只是一個可悲的孤家寡人而已。
人,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思考生物,所以“諒解”,遠比“尊重”來得更難獲取。
當然啦,這些限制都是對于普通人而言的,而言先生顯然不受到此種“普通級”認知的限制。
想要獲得諒解,根本不需要千萬句的解釋,或是什么“鐵一般的事實”,所有的言語在家人所受到的“感情傷害”之前,都只是無力的狡辯而已。
只要你的家人還處在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的狀態,他們就根本聽不進你說的任何話。
所以要想解決問題,你要做的就是——用言先生的話來說——“翻轉沙漏”。
沙漏的一端是憤怒,沙漏的另外一端則依然是愛。當憤怒被黃沙堆滿時,“愛”就自然空空如也了。
相反的,當沙漏被翻轉過來,只要有一粒沙從憤怒中逃脫出來,落入了愛的那頭,之后人用憤怒建立起的圍墻就會崩潰,壓抑在心底的愛,就會一下子傾瀉而出。
當愛壓過了痛苦,所有的誤會也就不再重要。
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諒解,言先生不知道,言先生也不在乎——還是那句話,只要客戶的觀感上分不出區別,言先生也不會計較那么多。
其實說到底,人到底能不能徹底的原諒別人給自己帶來的傷害,理解別人的痛苦,都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當一對父母看到面前擺著自己孩子的遺囑和重大疾病證明時,你就算把黑的給說成白的,他們也不會有心思去分辨其中的真偽了。
“雖然肝癌還是早期,不過彼得他卻已經定下了遺囑,希望如果自己走在前面,他的財產能夠全部由二老繼承,而不會分散給……”“王律師”欲言又止。
“他又沒有孩子,女朋友又跑了,他還能把錢給誰?”潘威廉木然地看著面前的遺囑,苦笑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想一出是一出。他不懂,難道做律師的你也不懂么?”
王律師面色不變,帶著隱隱的悲痛,低聲道:“我當然明白,但你沒有見到當時的情況……”
說到一半,潘夫人再也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彼得不僅是我的委托人,也是我的朋友,”王律師一邊輕拍著潘夫人的背,一邊和潘威廉說著:“所以我沒有告訴彼得這份遺囑並沒有法律上的意義。”
“是小……是彼……”盡管拼命地克制著,但身體的顫抖,說話的吐字艱難,卻真實地體現出潘威廉內心的掙扎:“是他讓你來的么?”
王律師艱難地笑了笑:“您是他的父親,您覺得他會是一個得了病就會服軟,就會哭倒在父母懷里的人么?”
“當然不會,”潘威廉笑了,淒然地笑了:“我們潘家的男人,都是長了鐵骨的死犟頭。”
在那蒼老的笑容中,在那滿是皺紋的眼角旁,一滴淚水無聲地滑落。
沙漏,已經被翻轉了。
這是一個屬于王律師和老潘夫婦的秘密,老潘夫婦答應王律師不會讓他的孩子知道今天的事,他們會當作不知道孩子身上的病。
王律師在回去之后,會勸說潘彼得更好地接受治療,畢竟癌癥早期並不是完全的不可醫治。
從“王律師”口中得知自己孩子“心意”的父親,相信不會再對過去的事情苛責,而會抓緊能和孩子渡過的每分每秒。
現在的潘彼得無論再做成什么,都會是父親心中最大的驕傲。而等到“癌癥事件”敗露的時候,言先生早已不知去向何方了。
臨走時,“王律師”還被潘夫人含著淚千拜萬謝,她為了等到這對父子化解干戈的一天,幾乎已經等了一輩子。
這樣看來,潘彼得這道主菜,言先生已經輕松吃下三分之二了。言先生這樣想著,心滿意足地伸了一個懶腰。
“主菜還吃得可口吧?現在你準備拿我這道甜點怎么辦?”言先生的愉悅還沒有持續一分鐘,一個矮小的身影便攔住了言先生的去路。
言先生的臉一僵,無奈地嘆道:“你這個小鬼……是有多陰魂不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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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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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6:37
第六章:晴雨的故事(一)——我害怕
看得見,並不代表我不害怕
又是一家快餐店,又是滿桌的雞腿、雞翅和漢堡包,又是林晴在言先生的面前大吃大喝。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言先生又一次產生了之前的困惑:自己是不是又被這個小鬼頭耍了?
“這已經是一天里的第二頓了,”言先生看著又在狼吞虎咽的林晴,皺眉道:“你是不是永遠都吃不飽?”
林晴囫圇吞棗似的咽下了一大塊雞肉,笑道:“如果你也挨過餓,你就會知道這些東西又多美味了!”
言先生聳了聳肩,表示了自己的不屑,然后便也自顧自地吃起漢堡來,不再理會林晴。
沉默了大概五分鐘,還是林晴先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言先生抹了抹嘴,慢條斯理道:“這么快就憋不住了?沒錯,能從我給你的留言,猜到我會來找潘彼得的父母,接下來居然還能靠自己查到他父母的地址並找了過來,你確實很聰明,但還沒聰明到讓我吃驚,或是足夠你來炫耀的地步。”
林晴被言先生一番話說得張口結舌,本來那自傲的氣焰立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吧,那就不說廢話了,”林晴有些不快道:“我是想問你,你現在準備如何處理你的事?”
“什么處理?”言先生故作驚訝道:“你的事我不已經解決了?當然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收賬。”
“什么解決了?那兩個家伙可都還沒徹底消失!”林晴指了指自己的眼:“我也是能看得見的,別以為這樣就算是糊弄過去了。”
“靈體到底是被消滅還是被打散,這你都能區分?”言先生瞇縫起眼笑道:“這可不像是一個把‘食唾’當成私人寵物的小孩該知道的事。”
看到林晴被自己說得一愣,言先生繼續問道:“而且現在你的家里已經沒有鬼了——至少一天內都不會再有,像你這樣聰明的小孩,不趁現在將自己家里的那些值錢的東西先往外搬,卻過來糾纏我,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這……這……”林晴畢竟還是小孩兒,一下子就被言先生說得詞窮了。
“讓我猜猜你想說什么,”言先生“善意”地替林晴解圍道:“你是不是想說,你不在乎那些錢,你只想在趕走那些鬼之后,住回那可以遮陽擋雨的瓦墻下?”
“對,對!如果不趕走他們,我永遠都沒有安身之所!我就是想這么說的!”林晴趕緊點頭承認。
“哎,給你一個套子,你就拼命往里鉆,典型的說謊者心理。”言先生搖了搖頭,一臉的嘲弄相:“你該知道我是一個做多少事,便會抬多少價的人。那棟隨時可能坍塌的破房子,值得你再為此多付幾年陽壽?你不像是那么不清楚利弊的笨小孩哪!”
再次說得林晴張口結舌的言先生,笑著從小男孩的手上拿下了他剛啃了一半的雞腿:“如果你真的挨過餓,真的在外流浪了三個月,你現在就會在老屋里翻箱倒櫃地找錢,而不是在這里蹭我的飯,擔心那兩個至少一天后才能再成形的縛靈。”
似乎永遠吃不飽的林晴,一下子沒了胃口。
他沒有想到,言先生居然連一個孩子的話都不信——不是那種微微的懷疑,是徹底的一個字都不信。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的字典里到底有沒有“信任”這個詞?
林晴第一次發現,原來言先生的武器不只有言咒。
他就像是深海中的豪豬魚,看似與人無害,但當你要吞下他時,那些柔順的皮鱗便會變成無數的尖刺,扎得你滿口是血。
“我知道你沒說實話,至少沒有全說實話。”言先生那空洞無底的黑眸像是能看穿人心:“而這樣的直接結果,是我被折騰得狼狽不堪。所以現在我很不爽,如果你再不說實話,我只要回那替你驅鬼所花掉的三年,你的事我也不再插手,就算我自己倒霉認栽,你看如何?”
他不是當真想退出,他只是想加碼。林晴當然不會猜不到言先生的小算盤,不過看他的表情,言先生也並沒有掩飾自己“坐地起價”的意圖。
林晴不可能讓言先生就這樣抽身離去,在這一點上,這一大一小兩個聰明腦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好吧,你想知道,我就全告訴你,老大!”林晴的妥協,算是為這段爭執畫上了一個小小的據點。
同時,也為林晴自己的故事,起了一個頭。
我們通常提到陰陽眼時,其實都是和另外一個詞聯系在一起的,那就是“通靈”。
在那些故事里,擁有陰陽眼的人可以和鬼魂們交談。如果運氣不錯的話,還會勾搭上幾個艷鬼,隨手翻一翻《聊齋》,你就會看到有多少書生是莫名其妙地見到了鬼,接著莫名其妙地和他們翻云覆雨,最后漂亮的鬼美眉們居然還因為“吸了足夠的陽氣”而還陽,和主角們幸福地生活下去。雖然有一定概率會招惹麻煩,不過大體而言,可以看到鬼的“陰陽眼”似乎還是好處多多。
可事實是否真的如此呢?或許林晴的故事會告訴我們一些信息。
“你知道的,我有陰陽眼。”
“不過你或許不知道,我的父親生前也有陰陽眼,我的爺爺也有……事實上,就當初我父親告訴我的,我們家的男人似乎都有陰陽眼,都能看到那些……那些東西。”
“所以,我們家的男人,似乎也沒有幾個能活過四十歲的。”
“你問為什么?因為我們怕鬼啊!”
“怎么,難道就因為我們能看到它們,看到飛在空中的頭顱,看到嘴裂到耳朵根的笑容,看到沒手沒腳、似人非人的怪物,我們就應該對這些習以為常?我們就不該感到害怕?”
“我們害怕,因為我們只能看見它們,卻什么也做不了。”
“它們就在我們的身旁,甚至就在我們的身上。我們卻既碰不到,也摸不著。”
“我雖然沒和父親怎么聊過這個話題,但我從第一次學會‘開眼’的時候開始,我就在害怕,不停地害怕。”
“你說什么?閉上眼,當作看不到他們不就得了?”
“我不知道您是怎樣做到的,但明知道它們的存在,明知道它們隨時可能危害到自己,甚至讓自己喪命,你怎么會忍得住不去看?”
“我只是一個孩子,我害怕看到它們,但我更害怕看不到它們,我也說不清是為什么。”
“所以,當兩年前我回到家,看到我父親吊死在房梁上時,我並不驚訝。”
“我不驚訝,不害怕,沒有任何的感覺。”
“我看著他吊在那里,心里看見的卻不是死屍,而是自己的未來。”
“一個平靜的未來,不用再去害怕和擔心的未來。”
“但當我第二天早上再看見‘他’時,我卻怕了。”
“因為‘他’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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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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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7:10
第六章:晴雨的故事(二)——鬼替身
仇轉世來索人財,親成鬼來尋人替。
“怨親尋替。”言先生聽到這兒,忽然插口說了這四個字。
陽壽未盡便遭遇意外身亡的人,會成為縛靈直到陽壽終結,這個我們在之前就已經提過了。
但我們沒提過的是,其實縛靈也有他們的方法,來縮短“陰渡陽壽”這個痛苦的過程。
找替身。
如果縛靈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倒霉蛋,讓他和自己因遭遇同樣的意外而身亡,那新逝者的陽壽,便會抵去縛靈的未盡陽壽,如若是正好或是富有盈余,那縛靈便可以解除這份“牢獄”之苦,去往沒人知道的另一個世界。
至于那個新成縛靈的倒霉蛋,就要為自己重新找一個替身,或是獨自在世間熬完這數十年的時光。
或許作為觀者的您會問,大部分的縛靈不是不能對生者造成傷害么?即使是縛靈中陰氣極重,或許真的可以取人性命的地鬼,但又要如何保證讓人死于與自己同樣的意外呢?
沒錯,這確實是一個技術活。能真正為自己找到“替身”的縛靈不足總數的千分之一,這可不比通過高考或公務員考試輕松多少。
事實上,最后能真正解脫的縛靈,必然是一些生前智勇兼備的能人——有的時候想徹徹底底地死干凈,對于普通人而言也只是奢求。
並不是所有的縛靈都會想去尋找替身——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替死鬼”,可能是因為不敢嘗試,或是因為強烈的是非觀,又或是因為那殘存的一點點人性。所以他們中的大多數要么就這樣幾近崩潰地耗完陽壽,要么就因承受不住轉變成了非人非鬼的“怪”。
不過一旦那一小部分的縛靈動了這個念頭,那總是有活人要遭殃了。
首當其沖的“候選替死鬼”,就是這些“尋替鬼”的親人。
仇轉世來索人財,親成鬼來尋人替。
當一切都被無盡的孤獨所扭曲之后,仇恨往往會被遺忘,而愛卻會變成憤怒。很多記憶都被時光的流水所帶走,留在縛靈們腦中的,只是有關他們曾深愛過的人和事的片段——一些被扭曲的片段。
所以在我們常聽到的鬼故事里,第一批倒霉的,永遠是“鬼”的親人。
這就是所謂的“怨親尋替”。
“哦,沒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你繼續說。”看著因為自己的忽然插話而愣住的林晴,言先生做了個“請”的手勢,抓起了一個漢堡塞住了自己的嘴。
林晴嘆了一口氣,繼續著自己的故事。
“我原來一直以為,我們這一家的可憐蟲,都是因為不堪壓力而卒,或是積郁成疾才會早死的。直到那天我才知道,這是多大的一個笑話。”
“我的父親——或許現在應該稱呼他的名字更合適——林龍那天在我耳邊和我說著,說著我的祖父當初對他說的話,還有我曾祖父對我爺爺說的話……”
“‘來陪我們吧!’他日日夜夜地在我耳邊低語著這句話,從不間斷,從不停止。”
“林龍當初也是這樣日夜被我的爺爺林騰圍繞其身旁,最終才幾近崩潰,上吊自殺的;而現在,他卻說他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什么才是他該做的,所以他要……要我也去陪他。”
“那時的林龍還不能像現在一樣隔空移物,或是用水做墻。但只要我在家里,他就會一直在我身邊嚇我,煩我,鬧得我吃不安穩睡不安身。不過如果只是這樣,我恐怕還得花幾十年才會被搞得精神崩潰,也不至于會找上你。”
“就在三個月前,我的父親,林龍他忽然不再只是嚇唬人和托夢了,他開始可以將屋子里的東西移動位置,開始在大白天出現,他好像一下子變成了非人非鬼的怪物。”
“從那一刻開始,他也不再誘我自盡,他開始自己動手,真真實實地殺我來了。”
“你父親是三個月前才從縛靈變成地鬼的?”言先生若有所思道:“一定有什么事情發生,才會刺激他的轉變。”
“事實上,我剛想說到這件事。”林晴道:“我想這件事可能和我的姐姐有關。”
“嗯?姐姐?”一直有些死氣沉沉的言先生,忽然一下子來了精神:“你還有個姐姐?”
“是……是啊,不過她……”言先生眼中忽然閃動出的異樣光芒將林晴嚇了一跳,小男孩的舌頭一下子都被嚇得不順溜了。
言先生定了定神,問道:“她多大年紀?”
林晴托著腮幫子回憶道:“啊?她,比我大十歲,今年十九吧?她很早就離開家了,我也記不太得了。不過她……”
“看你這長相,你姐姐一定很漂亮吧?”看著林晴的小臉蛋,那漂亮的小酒窩,言先生使勁一吸,才讓口水沒有從嘴角流出來。
“是長得不錯,不過我姐姐她已經……”
“嗯,這件事肯定和你的姐姐有莫大的關系。我們得去找到你姐姐,和她確認一下。”言先生一臉正色道。
“啊?你確定?可是我姐姐她……”林晴面露難色。
“她什么她,這件事關系到你的生死,有任何線索我們都不能放過。”言先生“正氣凜然”道:“我們現在就去找她,這件事可不能等!”
言先生說著,也不管林晴有沒有吃好飯,從背后抓著林晴的領子,拎著就往外走。
“對了,你曉得你姐姐的三圍是多少不?”
“……”
“哦,差點忘了,你的姐姐叫什么?”
“……林雨。”
折騰了整整一天,如果能折騰出一個大美人來,倒也不虧。兩個月前的那一晚,讓言先生到現在都食髓知味,而且言先生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開過“葷”了。如果是這個小可人兒林晴的姐姐,那長相肯定不比姜夜鶯差到哪兒去。哎呀媽的,光想想就有些口水了,淡定,要淡定。
林雨,林雨……名字真好聽。
“言……言先生,你,你的口水滴到我身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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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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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8:01
第六章:晴雨的故事(三)——漢紙錢
現在這個繁忙的年代,人們應付自己還來不及,又有多少人會恭敬地對待逝者?
呼,呼~~太陽一下山,這風就不見個停。
但眼前的一切,卻比屋外的風更讓言先生的心“哇涼哇涼”。
“我一直想和你說的,但你一直沒給我機會。”林晴雖然裝作一臉的無奈,但語調中卻還是難掩幸災樂禍之情。
“什么機會?你有機會把你姐姐的雞毛蒜皮全都和我介紹清楚,卻沒有時間和我說‘我姐姐已經死翹翹了’這幾個字?”
言先生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這個披著男孩外皮的小狐貍,絕對是在耍自己玩。
驅車近兩個小時,費了不小的力撬開了公寓的房門后,第一個映入言先生眼簾的,就是一張16寸的黑白肖像照,還有照片旁邊的一束**花。
林雨確實是一個漂亮的小美人。即使照片被蒙上了黑白色的灰暗,照片上的她依然笑得很燦爛,她臉頰上那深深的兩個酒窩依然是那么清晰,那么漂亮。
不過,即使是再漂亮的死人,也不會引起言先生一點點的興趣。
——林晴的姐姐林雨,早在三個月之前,就已經因為意外事故身亡了。
“看眼前這個情況,我猜三個月刺激你到你父親的事,就是你姐姐的死吧?”白忙一場的言先生,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了沙發上:“就當我之前沒給你機會,現在我聽你來說。這個林雨是怎么死的?自殺,還是他殺?沉船,還是撞車?”
“這我就真不知道了。”林晴無奈地雙手一攤:“我姐姐在十二歲的時候就搬出了家,我最后一次見她還是兩歲的時候。如果不是三個月前收到她朋友寄來的訃告,我根本就不會想得起我還有這么一位姐姐。”
“父親想殺兒子,弟弟不知道姐姐的死活,你這到底是怎樣的家庭啊?”言先生看了看林雨的遺照,苦笑道:“還害得我白高興了半天。”
“是啊,她當初因為受不了這個瘋狂的家,受不了我那個神神叨叨的父親,就自己偷溜出了家。她走了也就算了,可現在又……”林晴看著照片中那陌生的姐姐,又開始了他大段大段的抱怨。這個有些病態的家庭雖然還沒有將林晴弄瘋,卻已經把他折騰成了一個中年的長舌怨婦。
不過言先生這次沒有再去聽林晴的“淒慘童年”,因為他忽然看見了另一個東西,一個一下子便吸走他全部注意力的東西。
林晴也是第一次來他這個陌生姐姐的住處,看這蠟燭香案的擺設,這白**花的祭奠,這高豎的白幡橫掛的靈布,看來這位替林雨處理后事的朋友,對她算是夠仗義的了。
可這又有什么用?死人又看不見。即使能看見,他們也不會在乎,這一點林晴再清楚不過了。
剛逝去的縛靈只在乎生者不要將他們忘記,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就只想生者快些將他們忘記,好繼續自己的人生。
當過去了太長的時間,縛靈就不會再去在意與生者之間的關聯了。他們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孤獨和痛苦,再也顧不及其他了。
正當林晴又開始胡思亂想時,小男孩忽然看到言先生走到了林雨的遺像前,伸手抓起了照片前的一張黃紙。
林晴疑惑地走到言先生面前,湊過頭去看那張黃紙。
這應該是紙錢,一張近圓形的黃紙中間,被鏤空出了一個正方形的空,就像是銅板似的。上面有兩個字,字看上去很眼熟,但寫法卻很奇怪,歪歪扭扭不倫不類,看得林晴一頭霧水。
林晴不認得,言先生卻認得——事實上言先生不認得的中國字,還真沒幾個。
這是小篆體的“建武”,這是模仿漢代古幣的紙錢。
這紙質,加上這寫法,如果言先生沒有看錯,這是中國最老的紙錢:蔡莫燒慧娘用的漢紙錢——俗語中常提到的“有錢能使鬼推磨”中的“錢”,指的也就是這種紙錢。
看這字的筆跡,這紙錢不像是工廠出品的,倒像是人手書寫的。
現在這個繁忙的年代,人們應付自己還來不及,又有多少人會這么兢兢業業地自己動手做紙錢來憑吊逝者?即使有人會,其中又有多少人知道這種最古老紙錢的制作方法?
湊巧的是,言先生就認識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食古不化的家伙。
雖說無巧不成書,不過也不能這么巧吧?
言先生非常不願意相信自己想到的事,但他一定要證明自己的想法。
這樣想著,言先生忽然伸手抓起林雨的照片,用力摔在了地上。
“啊!”伴隨著林晴驚訝的尖叫,相框的木架和玻璃立刻在地上變成了無數的碎片。
“你做什么?”林晴瞪大了疑惑的雙眼:“她都已經死了!”
“是啊,她已經死了,十九歲便已經紅顏薄命,命喪黃泉。”言先生蹲下了身,在遺像的殘骸中找尋起來:“但你看到了她的縛靈了么?”
林晴被言先生問得一愣,他確實沒想到這個問題。
“不用費力‘開眼’了,這里連鬼的影子都沒有——雖然這句話放在這兒好像有些別扭。”言先生一邊將玻璃碎片和木屑扔到一旁,一邊說道:“她的靈魂不在這兒,不在那兒,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林晴咽了一口唾沫,顫聲問道:“你的意思是……她,她也變成了……”
“不可能。”言先生干脆地否認了林晴的設想:“才三個月,縛靈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變成地鬼或是怪,所以你的姐姐要不就是聰明到這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替身的笨蛋,要么……”
言先生的話說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而他的手,也停下了翻找的動作。
他已經找到了那個他並不想找到的東西。
“要么怎么樣?”林晴憂心忡忡地問。
“要么就是她被人給‘送靈’——也就是被超度了。”言先生站起了身道:“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玩這么老套的把戲?”林晴沒好氣道:“我最近壞消息聽得夠多了,先聽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你的姐姐沒有變成會吃弟弟的惡鬼,她確實是被超度了。”
“哦!那就好!”林晴松了口氣:“那壞消息是什么?”
“壞消息就是,你姐姐是被人超度了,而且是被這個人超度了。”言先生說著,將找到的“東西”遞給了林晴。
又是一張紙,又是一個林晴不認識的,歪歪扭扭的字。
“……這右半邊好像是個‘俞’字,不過這左半邊像是人的笑臉一樣的字,我就不認得了……”林晴費了半天勁兒,還是沒認出來。
“真是秀才只認半邊字,這半邊是漢隸體的‘言’字。”言先生感慨萬千道:“這是一個‘諭’字,就是替你姐姐‘送靈’者的姓氏。”
“姓‘諭’?百家姓里怎么還有姓這個的……”林晴狐疑地看著言先生問道:“聽你這話的意思,你認識他?”
“我還真希望我不認識他。”言先生似笑非笑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諭家的人也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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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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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8:22
第六章︰晴雨的故事(四)——陰火渡
文惑人,諭使鬼,書通五行言知命
諭……言……兩個姓氏同樣的奇怪。林晴靈光一閃,這個所謂“諭家的人”,不會和言先生有什麼糾葛吧?
“你沒有騙我吧?”林晴在這邊正將一切聯系到一起時,言先生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話來。
“啊?”林晴被問得莫名其妙。
言先生將手里的紙揉成一團,塞入了袋中︰“我是問你,你之前所說的故事中,還有沒有謊言。如果要我盡全力幫你,我希望你不要再有所隱瞞或是欺騙。”
“當然沒有!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你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篡改自己童年經歷的必要麼?”林晴實在是被言先生的多疑搞得氣不打一處來。
“好吧,既然你這樣肯定……”言先生頗有深意地長嘆了一口氣,忽然走到林晴的面前,伸出右手道︰“那我們就來訂契吧!”
“啊?在這兒?現在?”今早親眼所見的“約契儀式”仿佛還猶在眼前,雖說林晴早就料到了這是遲早的事,不過這會兒言先生忽然提了出來,還是嚇了林晴一跳。
當然是現在,言先生已經不想在這單生意上再浪費任何的時間。
先是縛靈,然後是地鬼,現在居然連姓諭的都給扯出來了,再多折騰一會兒,天曉得會招來什麼樣的東西!
而且言先生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將這位林雨的“好友”給引出來。
諭家的人一向不齒于言先生的“約契”,更何況這次“約契”的對象還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一個已逝摯友的親弟弟。
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他仍留在這附近的可能微乎其微,不過反正這“約契”遲早也是要做的,何不來一個一桿釣兩魚的嘗試呢?
“過程你已經見過了吧?來,握上來吧!”言先生對著林晴催促道。
不管這個姓“諭”的是誰,他已經讓言先生不冷靜了。林晴看著言先生的眼楮,甚至都能從中讀出隱隱的殺意。不過林晴也沒有其他選擇,只得伸出手握了上去。
“雖然我平時不會這麼做,不過今天我想破個例。”言先生說得很大聲,不知是在說給誰聽︰“你們一家確實是短命種,你的陽壽總共還剩下四十多年,而這份約契,我要其中的四十年!”
“四十年?”林晴張大了嘴巴,他有想過可能要少活個二十年,但他沒想過會言先生會這樣獅子大開口。
林晴不知道,言先生開價從來不看事情的難易,只看客戶的承受極限。當然這次的口開得是狠了一點,但言先生的價也並不是完全開給林晴一個人聽的。
來啊,出來吧!我就這樣剝奪了一個孩子的未來,這種事你能忍麼?出來啊!言先生雖然在和林晴說話,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注意這房間內的任何動靜上。
大手握著小手,兩顆心同樣地不安與焦慮。
令人尷尬的沉默,讓整個房間變得愈發死寂。
“好吧,四十年就四十年。”林晴略帶苦澀地笑出了聲︰“這樣至少我可以安心度過我剩下的幾年不是麼?”
言先生可以感覺到在他的大手里,林晴的小手上傳來的微微抽搐。
讓一個孩子決定自己的死期,實在是太殘酷了一些。
言先生也是人,他也會覺得不忍,在那麼兩秒鐘的時間內,他的手也有微微的松動。
只可惜,言先生的良心,也只會存在兩秒鐘的時間。
“是否承諾定契?”
“諾!”
林晴發現,在訂立約契時,言先生左眼中的綠光會更剔透,更閃耀。而在綠色之後,還隱隱約約藏著一個……一個字。
那是個什麼字?林晴眯起眼,想看個清楚。但胸腹中忽然翻騰起的不適感,卻讓林晴無法集中注意力。
這感覺,就好像是體內的一切,都在被什麼掏空一般。
林晴想吐,卻什麼也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去。
綠光一盛,接著便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儀式結束了,得到了足夠陽壽的言先生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而體內的抽空感同時消失的林晴,也總算能趴在地上大大地喘上兩口氣。
看來那家伙真的已經走了,下次想找到他,也不知道是何年何代的事了。雖然“飽餐”了一頓,言先生卻仍覺得有些遺憾。
言先生其實也很矛盾,他既恨不得一輩子都遇不到任何一個“同類”,但同時他也想暢快地和其他家族的人,好好地打上一場。
哎,這種手癢的感覺,實在太不符合自己“能省事就省事”的處事風格了。言先生對自己的斗心也有些無奈。
“好吧,現在我是你的雇主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好不容易將氣喘勻的林晴,抬頭問道︰“如果你要是被林龍解決掉了,我還需要少活那四十年麼?”
言先生不屑地哼了一聲,笑道︰“你覺得我會打不過一個地鬼加一個縛靈?”
“雖然你的笑聲很有氣勢,不過鑒于你之前已經被他們搞進了醫院,所以我認為這種擔心是必要的。”林晴挖苦道。
“那是因為我那時並不認為那里真的有鬼。”言先生說話時一臉的坦然︰“我犯了個錯,我輕敵了,所以我付出了代價,僅此而已。”
言先生說起這些來是那樣地坦蕩,就好像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一般。
“而且那時我還沒有和你定契,我當然得控制好言咒的使用數量。”言先生笑道︰“現在我又‘現款’了,你猜猜可以連續使用三十多個言咒的我能做到什麼?”
呃……說實話,林晴確實沒辦法想象。
“如果我真的在完成約契之前就死了,那你的陽壽還是你的陽壽,死人要這玩意也沒用。”言先生優雅地一鞠躬道︰“如果這個答案能讓你安心的話,‘雇主’先生。”
“好吧,我現在安心多了……”林晴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當折騰完這一切,言先生和林晴二人從林雨的公寓行出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而當時鐘指向“9”時,另一個人影來到了公寓的門前。
來者發現了被撬開的鎖,他趕緊推開門進去。但他的前腳才剛剛邁進大門,就踩著了一塊玻璃碎片。
開燈,低頭,映入他眼簾的是滿屋的狼藉,還有林雨那已經碎得連渣都拾不全的遺像相框。
他沒有生氣,沒有痛苦,他只是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
“阿暗,御”
他的聲音是如此低沉空洞,就像是從地獄傳來的一般。
他的話音剛落,屋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陣風。
當這陣風吹過,所有地上的玻璃和木屑全都被掃成了一堆,而那張林雨的黑白照片,也在空中打了兩個轉,落到了來者手里。
他的眉頭皺了皺,因為他發現他放在照片後的那張紙已經不見了。
相反的,林雨的照片背後,多出了一個用香灰塗出的大大的“言”字。
他先是一愣,接著嘆了一口氣。
他看著林雨的照片,眼中閃過了一絲悲哀。
然後,他打了一個響指。
“阿暗,燃”
瞬間,白色的幡布燃出了鮮紅色的火光。只用了幾秒鐘,整個公寓就變成了火焰的地獄。
他仰天長嘆,消失在了火光的閃爍,與鄰里的尖叫聲中。
次日,整個城市大大小小的報紙都有報導這場奇怪的火災,位于起火點的這間公寓房被燒了個一干二淨,但與它只有一牆之隔的其他房室卻都絲毫無損,甚至連被煙燻黑的痕跡都沒有。
當電視台記者來采訪目擊者時,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一直在喃喃著說這是“陰火”。
在播出的時候,這有迷信誤導作用的片段被裁掉了——這也是當然的了,這世上哪兒來的什麼陰火?
這世上又哪兒來的什麼妖魔鬼怪?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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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8:48
第七章︰第三類情感缺失——愛(上)
得到愛有多難,失去愛就有多容易。
沈郁婷是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一個雖然不能傾國傾城,但至少傾倒個把男人還是不成問題的美女。
不過不知是不是名字給取壞了,沈郁婷雖然是生得是倩影娉婷,但這前半輩子的大多數時間,她卻過得郁郁不得志。
年輕時的她相信愛情,多少富家的公子哥追逐在她的身後,她卻對于他們的“庸俗”不屑一顧,最後她選上了一個她眼中的天才,一個她認為既浪漫又高雅,既幽默又有才華的男人。她曾以為他們可以相互依偎,這樣你儂我儂的過一輩子,不需要那些無謂的浮華,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好。
但現在,她已經二十八了,她可以感覺到“年輕”正與她漸行漸遠。
她開始變得世俗,變得功利,看著那些她曾經唾棄過的公子哥一個一個成為CEO,CFO和UFO,看著她曾經不屑的拜金女們現在花車美房過得不亦樂乎,她開始變得焦躁易怒,神經兮兮。
她開始發現那個曾經才華橫溢的男子,在奮斗多年後卻仍無法給自己安置起一個溫暖的家。他木訥愚鈍,不善交際應酬,即使空有才華又有何用?她開始對她的男友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們開始吵架,過去的幸福和甜蜜如煙花一般散去,剩下的只有無奈的嘆息。
現在的她,剛從一個名流聚集的社交宴會上離席,穿著一襲優雅的晚禮服,坐在黑色賓利車的副駕駛座上,身旁是她一個月前新交的男友︰一位成功的中年富商。Www.
沈郁婷成了當初最被她唾棄的人,而且她還對此甘之如飴。
其實一個比自己年長、富裕和有經驗的男人有什麼不好?他們更加體貼更加溫柔,對女人百依百順,可以讓女人穿金戴銀光耀照人,這樣的男人,不正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麼?
可是,為什麼沈郁婷並不覺得快樂,至少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快樂。
為什麼,沈郁婷還是會時不時想起那個不爭氣的潘彼得?
“你怎麼了?”盡管在開車,男人還是能準確地在沈郁婷任何郁結的時刻,送來恰到好處的關懷︰“是不是不喜歡這個派對?”
“沒有啊,這個聚會挺熱鬧的!”沈郁婷口不對心道︰“尤其是後面那個送飲料的迷你小WAITER,長得很可愛!”
“是啊!”男人點了點頭,回憶道︰“那個小孩有多大?大概十歲左右吧?長得確實漂亮,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那倆小酒窩甜的……哎,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
“那是一個男小孩兒吧?”沈郁婷笑道︰“你該不會是以為她是小女孩,才喝了他的那杯草莓汁的吧?我可是會吃醋的哦!”
“原來是個小男孩啊!我好傷心哦!”男人調侃道︰“不過即使他是男小孩,我也沒辦法拒絕那可愛的聲音提出的要求。哎,我要是也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孩兒該有多好!”
沈郁婷尷尬地賠笑了一下,閉上了嘴。
這不是第一次男人提到小孩兒的事情了,每次提起這個都是一臉的溫馨慈愛,即使沈郁婷再呆,也能猜到他在暗示些什麼。
可是現在沈郁婷還無法回應他的暗示,畢竟他們才剛認識了一個月,雖然男人對她不錯,但沈郁婷還是無法堅決地踏出成為“貴婦”的那一步。
男人也很尷尬,因為他的又一次暗示無功而返。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本以為自己錢賺多些女人也就手到擒來了。可這招來的花蝴蝶雖多,你卻仍不知道哪一只是真心願停在你一朵喇叭花上的。
哎,她到底是想不想和我把這事兒辦了呢?還是我太心急了?還是……男人正在胡思亂想時,腹部忽然傳來了一陣絞痛。
“怎麼了?”注意到男人忽然手捧小腹,沈郁婷關切地問道。
“呃,沒事,可能是吃壞了肚子。”男人強撐著笑了笑︰“沒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得先找個……找個廁所方便一下就是了。”
“就那家吧!”從車內出現的異味和男人腹部的劇烈響動來判斷,沈郁婷可以確定這是拖不得的事。
趕了巧了,這路邊剛好就有一個公共廁所,真是救了大急了。男人一腳剎車踩下,都來不及和女伴打個招呼,就推開車門連滾帶爬地向男廁的門跑去。
哎,沈郁婷嘆了口氣,只好傻傻地坐在車里等著。
趕緊趕緊!如果現在有個鏡子,男人就會發現他的眼珠都被憋成四方的馬桶型了。進門的時候還和一個剛上完廁所出來的人迎面撞了一記,差點沒一下子把那黑色的“炮彈”從他的直腸里給撞了出來。
“你怎麼走路的啊?”男人實在是憋的慌,都來不及多罵幾句,就趕緊沖進了座便器的小隔間。
門口的人只聽到隔間的門剛一鎖上,就是一陣 里啪啦,稀里嘩啦的轟鳴聲。
“乖乖隆地咚,這是拉稀呢,還是以色列轟炸加沙呢?”他壞笑著將手上的一卷卷筒紙,一氣全部扔進了垃圾桶︰“我倒看等你‘停火’了,要靠什麼紙來‘簽合約’!”
這位將所有公廁里的手紙全部給“收繳”了的人,自然就是言先生。
而且經過剛才這“不小心”的一撞,這位正在隔間里“洶湧澎湃”的兄弟身上的手機和錢包,都已經到了言先生的手里。
等到這位哥們肚子里的貨放完之後,言先生都可以想象得出他既找不到紙,又找不到電話時那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窘迫樣。
哎,自己實在是太缺德了,言先生一邊感慨著自己的陰毒,一邊拆開了這倒霉蛋的手機,將電池板下的SIM卡(記憶卡,說英文怕你們不懂^-^)取出,換上了自己事先準備的SIM卡。
現代都市人的第三種情感缺失,就是我們最常提到,卻很少真正理解的“愛”。
這也是潘彼得三個要求中的最後一個︰讓他的前女友回到他身邊。
哎,天下這麼多的女人,男人為什麼總是喜歡糾纏那些他們得不到的呢?言先生嘆了口氣,手指在手機上迅捷地按著,沒一會兒,言先生又將他的SIM卡給退了出來,將原來的記憶卡又給按了上去。
愛情這種事,總是兩個人開心,剩下一票都是倒霉蛋的。為了一個肯為愛短壽的傻瓜蛋,今天就算是輪著你倒霉了。
言先生這樣想著,掂著手機便走出了公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59:26
第七章︰第三類情感缺失——愛(下)
用嫉妒刺穿敵人的胸膛,用回憶贏回你的新娘
都已經半小時了,要用自己老母親的話說,這連腸子都該被拉出來了。沈郁婷越等越沒有好氣,畢竟半夜十二點坐在高級轎車里等人拉X這種事,實在是太別扭了。
而這時,不知在哪兒換了一身交警衣服的言先生,非常適時地敲了敲沈郁婷的車窗。
哦,該死,居然連警察都引來了!沒人喜歡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警察,事實上沒有人喜歡在任何情況下見到警察,除非是自己被偷被搶,沈郁婷也不例外。但她還是盡量優雅地搖下了車窗。
“小姐您好,抱歉打擾了。”交警很是客氣地打了一個招呼道︰“不過我注意到您已經在這兒大約停了有半個多小時了,您需要什麼幫助麼?”
“不用了,謝謝您警察先生。”沈郁婷尷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旁邊的公廁︰“我男朋友正在里面……方便!”
“方便了半個多小時?”交警皺了皺眉,“好心”道︰“我幫你去看一下吧,別是出什麼事了。”
如果不是礙于那身不方便行動的晚禮服,沈郁婷早就自己去看了。她對交警感激道︰“那謝謝你了。”
言先生說了句“沒事”,然後輕手輕腳地來到了男廁。
“嗯……唔……”隔間里仍在傳出艱難地掙扎之聲,這個林晴也不知道哪兒找來的瀉藥,勁兒這麼猛,別等下真連腸子都出來了。
不過這樣就更說明,這哥們起碼還得折騰一刻鐘到半小時。
“交警”回到了車旁,一副為難的神色道︰“廁所里沒人啊!”
“啊?怎麼會?”沈郁婷難以置信地驚嘆了一聲,趕緊推開車門,想要下車一探究竟。
真讓她去了男廁,這事兒不就玩不轉了?“交警”趕忙擋下了激動的沈郁婷,給出了“善意”的提醒︰“別著急,你沖進去也沒用,你總有你男友的電話吧?打個電話給他不就知道了!”
對,也對,畢竟自己也不可能真的闖進男廁所,那多丟人呀!沈郁婷趕緊拿出手機,撥通了男友的電話。
“電話來啦,電話來啦,電話來啦!”電話一通,男友那熟悉的彩鈴聲從駕駛座附近傳來。
交警循聲找去,在駕駛座車門旁的地上,找到一部仍在不停吵吵著“電話來啦”的手機。
“一定是剛才出去上廁所的時候落在地上了!”沈郁婷只能干著急︰“他也真是的,這可怎麼辦啊?”
看著焦急的沈郁婷,交警的臉上卻堆滿了不信任︰“你身上有酒氣……你喝了多少?”
這下糟糕了,交警很可能以為自己是酒後駕車,然後在編故事騙他。但好死不死的,沈郁婷剛才在宴會里確實喝了兩杯,如果現在來驗的話,沈郁婷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警察先生,你聽我說,我男友真的在上廁所,他真的……”沈郁婷慌張地解釋,卻越解釋越說不清。
“嗯嗯,然後他就換了身蝙蝠裝,把自己的車丟在這里,接著消失在了半夜的夜色中。”交警也不再客氣,掏出了那個是司機都避之不及的“哨子”說道︰“你還是先吹一下吧!”
“不,警察先生,您聽我說……”
“你還是先吹一下……”
“抱歉,這里是發生了什麼事嘛?”正在言先生和沈郁婷爭得不可開交時,一輛奔馳的跑車停到了賓利車旁,奔馳車的司機看到這場景,便下車湊過來瞧熱鬧。
“彼得?”沈郁婷看到來人,一下子愣住了。
“郁婷?”來人看到了沈郁婷,也是一愣。
“咦?這不是老潘嘛?”“交警”適時地加入了這個“老熟人驚訝重逢”的場景。
…………
又整一個小時後,在廁所中被搞得焦頭爛額的男人,終于成功地“逃出升天”。
男人濕透的汗衫外披著他的高級西服,不過中間的那件襯衫卻已經不見了——看來這就是他最後想出的解決他“後院”問題的方法了。
哎,好可憐的襯衫……
男人現在還很慶幸,在手機和錢包都落在車上(他是這麼認為的),手紙又正巧用完(他是這麼認為的)的窘境下,他最後還算是想出了一個最好的方法擺脫了困境。現在他還得想個好主意,來和在車內等了他這麼久的沈郁婷(他是這麼認為的)說些什麼,來化解這件事帶來的尷尬。
不過當男人摸著總算輕松下來的小腹走出男廁,他立刻就又傻眼了。
他的女伴不在了,他的手機不在了,他的車也不在了,所有該在的東西,一個都不在了。
現在,既沒有手機又沒有錢的男人,站在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借口,被午夜的冷風吹得東倒西歪。
這個在商界叱詫風雲的男人,徹底地手足無措了,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事實上,褪去金衣,斷去與社會的聯系,我們每個人不都和孩子一樣麼?
現在的人實在是太好騙了,言先生一邊開著那輛黑色的賓利,一邊感慨地想著,又或者該說成是太缺乏常識了。
如果有一些常識,沈郁婷就不會對半夜出現的交警不抱任何的懷疑,而當言先生說要先扣住這輛賓利的時候,她也沒想過這個處理是不是合理。
當然啦,當時那種情況,前有警察堵路,後有前男友的突然出現,再加上突如其來的電話,沈郁婷當時的腦子估計也沒辦法再塞下多余的事了。
都做到這份上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潘彼得了,言先生還得把那個替他下藥的破小孩兒給接回來,然後還得把他的破事兒解決。
不過言先生已經可以肯定,這最後的一份感情缺失,言先生已經替潘彼得找回來了。
沈郁婷本不會坐上潘彼得的車,也本不該的。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警察正好是潘彼得的熟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身上的酒氣讓警察不敢讓她開車,如果……如果不是那個突然響起的電話。
“老公,接電話啦!老公,接電話啦!”當潘彼得正和“交警”求情時,沈郁婷手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沈郁婷皺了皺眉,因為隨著這極土的鈴聲開始屏幕閃動個不停的,並不是她的手機。
是男人的手機,是那個沈郁婷打過去時只響起“來電話啦”,現在屏幕上卻閃爍著“老婆來電”的字樣。
沈郁婷傻傻地看著手機,半晌都不知道去接。後來還是因為警察狐疑的眼神,以及潘彼得善意的提醒,她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到家了嘛?”一個溫柔的女聲在電話那頭說道。
沒有嬌聲低語,也沒有撒嬌嫵媚,只是一句樸實的問候,你甚至不能聽出里面蘊藏著多強烈的感情。
但只要是女人,都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不是把對方當成熱戀的對象,或是一個能擠出油水來的凱子,而是真正把對方當成“老公”的女人,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沈郁婷沒有回答,只是掛掉了電話。
她想不出說什麼,她甚至有種不想破壞他人感情的感覺。
她忽然,只想抽身離開。
于是,她坐上了潘彼得的車。
“謝謝你了。”好半天的時間,沈郁婷只是擠出了這句話。
“和我還客氣什麼。”潘彼得笑道︰“只是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
是啊,我一直都以為自己再見你時,會比你活得更好呢!沈郁婷沒有說話,只是對著潘彼得笑了笑,笑得是那麼無可奈何。
沈郁婷的手指仍在按動著那個男人的手機,她還抱著一絲的奢望,奢望那個聲音只是一個不小心打錯的電話。
“你們男人如果要給自己的手機收件箱設密碼,會設成什麼?”沈郁婷忽然問道。
潘彼得一愣,不是因為沈郁婷的問題而愣,而是因為沈郁婷的問題,和言先生當初對他囑咐的一模一樣,讓他不禁愣然。
“收件箱的密碼?不是自己生日就是‘1234’吧?”潘彼得按招言先生所教的,一字不差地說道︰“怎麼了?查男朋友的信息?”
沈郁婷試了一次生日,不對,再試了一次“1234”,密碼鎖真的打開了。
“他不是我的男友。”只翻了幾條消息,便沉著臉嘆道︰“他只是順路送我回家罷了,我得找到他朋友的聯系方式,才能把電話還給他吧!”
密碼鎖是言先生設的,言先生當然在里面塞了相同類型的消息——淡淡地慰問,淡淡的關懷,不帶任何的甜言蜜語,卻比任何的浮華詞匯更能刺痛女人的心。
在所有的感情里,愛是最堅固,也是最脆弱的一種。
最能在瞬間撕裂愛之維系的武器,名為背叛。
無論一個女人是不是真愛你,她都無法忍受你的背叛——或者說是她們定義里的“背叛”。
“你的家還是在那里吧?”潘彼得揶揄道︰“我希望你只是改了電話號碼,還沒有怕我到搬家的程度吧?”
沈郁婷被逗得笑了,雖然笑得有那麼一些勉強︰“我是真的掉了電話而已……我的家還是在那個老地方。”
“老地方……那家通宵的酒吧還在嘛?法國的保羅開的那家……”潘彼得笑著回憶道。
“回憶是你最大的武器。”在行動之前,言先生這樣和潘彼得叮囑道︰“看過馮鞏的小品沒?讓人哭需要什麼——酒精,回憶,音樂和舊照片。要讓你的女人回來,差不多也需要這些。”
“嗯。”沈郁婷呢喃著答應了一聲,腦中開始回味當初那些甜蜜的回憶,伴著麥酒的酒香和保羅優美的鋼琴聲。
“我們去那里喝兩杯吧!”沈郁婷忽然說出了這句話。
用背叛打斷聯系,用回憶再建橋梁。在言先生的手里,愛也是那麼輕易地就被揉來捏去,忽扁忽圓。
如果這樣還不行,那家酒吧的酒保也已經被言先生所買通,再加上兩杯夾雜著些許催情藥劑的瑪格麗特,即使潘彼得是個木頭,沈郁婷也已經被栓得牢牢的了。
言先生的劇本,總是如此完美無缺。
就這樣,潘彼得這道主菜,言先生已經是徹底吃完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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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6:59:49
第八章︰再戰雙鬼(一)——看到自己
沒有人喜歡,面對自己
林晴不停地打著哈欠,實在是有些犯困。
這也是當然的了,畢竟他還只是一個九歲大的孩子,讓他前一天晚上子夜時分還在裝扮成一個送酒童,接著只是在一輛轎車上小憩幾個小時,然後又趕去他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家”,這麼緊湊的活動進程,這麼少的休息時間,普通的孩子即使走在路上都可能隨時昏睡過去。
幸好林晴不是“普通孩子”,晚上睡不著覺對他來說也是家常便飯,不過即使如此,林晴也快累得不行了。
但他身邊的言先生,精神狀況卻好的不得了。
林晴實在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身體構造,昨天才進過醫院,然後又是一整夜沒睡——即使是在林晴打瞌睡的那段時間,言先生也沒有休息,而是驅車在整個城市里游蕩,去見一些半夜才開門的“素材商人”,買了些奇怪的“素材”(至少言先生是這麼說的)。接著天剛放亮沒幾個小時,他們就回到了林晴的老宅。
“你……哈……你在做什麼?”連連的哈欠讓林晴連一句完整的問話都說不全。
“如你所見,我在拖地。”言先生一邊拿著拖把蘸著自己調制出的古怪“染料”在地上畫著奇怪的圈,一邊說道︰“我當然是在做抓鬼的準備工作,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想把你的破房子給清洗干淨?”
“拿拖把在地板上畫圈也算是……”林晴還想抱怨兩句,但看著地上的圈,男孩忽然閉上了嘴。
林晴忽然發現,那些本來紅中帶棕的染料,在言先生所畫的圓連接貫通的瞬間,那些顏色忽然間便消失了。
接下來言先生又畫了一個圈,與之前一模一樣,當那個圓徹底成型,染料的顏色就會忽然間蒸發成透明。
“好吧,你確實是在準備。”林晴疑惑地問道︰“不過這個圈是做什麼的?”
“魔術師的秘密。”言先生神秘一笑,從口袋(昨夜買來的奇怪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把黃色的粉末,手一揮,抖撒在了空中。
“所以我猜你也不會告訴我這些‘玉米粉’有什麼用。”林晴皺著眉道。
“沒錯。”言先生也回答地甚是干脆。
看著言先生上躥下跳地在柱子上釘釘子,將一包帶著腥臭的液體從一個大袋子里分出來到幾個小軟包中,林晴實在是憋不住了︰“你這和我在電視里看到的古怪魔法師差不多……就是那種站在一口大鍋旁邊拿根木棍子瞎搗鼓的那種。你不是說要‘連續使用三十多個言咒’的麼?”
“我什麼時候說過?”言先生小心翼翼地分完那紅黑色的液體,將小軟包塞入了大衣中︰“我只是說‘你可以想象連續使用三十多個言咒的我麼’,我又沒說過我會用那麼多……賺多少就花多少,能用小刀挖的拿火箭炮轟,你當我傻啊……”說到最後,言先生還擺了一個範偉的標志性表情。
“那你還問我要四十年,你就真那麼討厭我嘛?”林晴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酸楚的無奈。
難得的,言先生沉默了。他臉上似乎永遠不會消失的壞笑,居然也消失了。
“我其實明白的,你的害怕。”言先生面無表情道。
“啊?”林晴被言先生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一頭霧水。
“我說,我明白你昨天說的那種恐懼。”言先生走到林晴面前,指了指林晴的眼楮︰“那種擁有陰陽眼,卻怕鬼的恐懼。”
“別和我玩你那套騙人的把戲,我已經沒什麼可以給你騙的了。”林晴不屑了撇了撇嘴︰“你怎麼可能了解我的恐懼?你這個對著鬼怪談笑自如的家伙,怎麼可能懂?”
“我不怕鬼,並不代表我不怕死。”言先生坦然笑道。
“啊?你怕死?”林晴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難以置信。
言先生又笑了笑,也不再說下去,回頭繼續自己的準備工作。
能操縱陽壽的言咒師一族,現在卻人丁冷落至此,是否可笑?
作為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陽壽的言先生,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怕死,是否荒謬?
——就如同擁有陰陽眼的人,卻對鬼怪感到恐懼一樣可笑和荒謬。
林晴和言先生一樣,都是孤家寡人。
言先生和林晴一樣,都被血液中流淌的天賦所束縛。
林晴,真的像是一個縮微版本的言先生。
言先生不喜歡面對自己,比任何人都不喜歡。
“這件事如果能順利結束,我心情一好,或許會給你打個折扣,還你一些陽壽。”言先生背對著林晴說道。
“是嘛,那謝謝了。”林晴似乎品出了些什麼,但他也沒說話。
林晴也同樣不喜歡,感謝自己。
“最後一個問題,你不是說它們還要幾天才能從分散再度成型麼?我們為什麼現在就要準備?”
“那是因為我們要幫它們一個忙,讓它們現在就恢復過來!”
言先生說著,重新放下了厚重的窗簾,擋住了所有可以照射進來的光線,接著,他走到門前,一腳將那破門給踹上了。
在一陣尖銳的滾軸轉動聲過後,最後一絲光芒也被擋在了這老宅之外。
這真是一個太適合鬧鬼的老宅了,早晨的陽光雖然不算燦爛,但關上窗們就可以在大白天伸手不見五指,就有些過分了。
“來,開眼。”言先生低聲說道。
接著,在一片漆黑中,亮起了兩點虛弱的幽光。
——原來陰陽眼也是會引起瞳孔變色的,只是那種變化太微弱,不在這樣的環境下,還真的很難分辨。
就在林晴那雙隱隱發亮的雙眼旁,忽然閃出了幾點火光。
那火光是如此的虛弱,就像是垂暮之人的游絲之氣,時斷時續。
那是燃燒在言先生手心中的火光,言先生正站在林晴的身後,手中不斷漂浮出幽異的小火苗,兩點,四點,八點……浮動的“鬼火”數量成幾何基數增長。
林晴忽然感到眼楮有些疼,就好像身體里的能量,都被奇怪的力量從眼楮中硬生生拉了出來一般。
這感覺就好像是那約契的儀式,卻又有些不同——這次的胸口並不空洞,只是眼楮有些生疼。
當林晴一感覺到眼楮上的疼痛感,那些微弱的火苗忽然倏地火光大炙,猛地一下將整個房間都給噴得發亮。
“吃吧,吃飽了就出來受死!”言先生沉聲道。
那聲音中帶著的五分嘲笑和五分興奮,讓林晴不寒而栗。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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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0:13
第八章:再戰雙鬼(二)——下一個
那如鬼火般在空中飄飛的,其實是言先生用林晴陰陽眼中釋放出的陰氣,所點著的陰火。
陽火是鬼怪最害怕的催命符,但陰火卻是鬼怪們最喜歡的食物。
隨著言先生的命令,所有的陰火忽地全部飛向同一個點——那就是言先生在木柱上釘的釘子。
當陰火碰上了釘子,就像是被吸入了黑洞一般,全部在瞬間便消失不見。
屋內,重新又回到了一片黑暗。
“你做了什么?”好半天不見有任何反應,林晴小心翼翼地問道。
“釣魚。”言先生說著蹲到了地上,一手觸地,一手將林晴拉到身后:“先給魚吃食,把它們養大,讓它們大到夠膽來咬魚鉤上的餌!”
“那你就不怕養太大了,連魚鉤和魚餌都給你咬了去了?”
“怕什么,反正你才是魚餌。”
“……”
就在這一大一小低聲拌嘴時,一個低沉如馬達嗡鳴的吼聲忽然從兩人的前方傳來。
這吼聲對于兩人來說都很熟悉,那是屬于林晴祖父,那個當初的“灰塵人”,縛靈林騰的吼聲。
不過這次,它沒有再靠灰塵的依附而成形,攜著比之前更加憤怒的吼聲,閃爍著粼粼光芒的巨大身影從陰影中向兩人撲了過來。
——對于剛剛成形的縛靈,哪怕只有一絲光線,它都不會敢于主動攻擊;而如果它再利用灰塵成形,又不利于在黑暗中對其進行攻擊。
所以言先生營造出了這個昏暗的空間,所以言先生在給它們喂食的陰火中,參雜了些許的閃光粉。
于是乎,在黑暗之中,沒有什么比現在的林騰更顯眼的了。
“圓”
就在“閃光灰塵人”(這個稱號看上去真囧)和言先生只有一尺之遙時,言先生發動了第一個言咒。
一道黃光從言先生按在地上的手掌傳出,兜轉了一個圓形,一下子就將林騰圍在了中心。
——原來言先生手掌一直按著的地方,就是他之前用拖把畫出的其中一個圓形的圓弧。
在成圈后便褪去顏色的染料,忽然間爆射出耀眼的黃光。
縛靈驚叫著想逃走,卻發現自己被無形的墻壁所擋住,根本沖不出去。
那黃色的圓圈就像是一個斷層一般,將林騰徹底地困在其中,任其發出如何高亢或低沉的“鬼哭”,任他是人形還是化成了云霧,沒有一粒塵沙可以逃脫這畫出的牢獄。
“看過‘封神演義’沒?”言先生蹲在圈外,嘲諷地看著圈中的縛靈笑道:“我讓你也享受一把當年武吉‘畫地為牢’的待遇。”
“吼!!!”唯一能表達林騰想法的,也是他唯一會表達的,就是那憤怒的吼聲。
不過言先生連這個也要剝奪。
“閉嘴。”言先生向圈內撒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粉末直接落入了林騰閃著光的嘴里。
縛靈確實地閉上了嘴,因為他也不明白言先生丟進來的粉末是什么。
不過縛靈的微物質操控能力,卻已經本能地行動了起來,那些粉末沒一會兒就成了林騰身體的一部分。
“這是為你特地去買的特質磷粉,”言先生笑著拿出了那連林騰都覺得面熟的打火機:“非常耐燒的哦!”
說著,言先生將打火機點著,扔進了黃圈之中。
在那尖銳到人耳無法承受的高頻叫聲中,閃光灰塵人變成了火人。
林騰痛苦地慘叫著,它想逃走,卻被黃圈給困住;它想分散開來逃避這噬咬它靈魂的火焰,卻感覺到那些奇怪的粉末將它的靈體緊緊縛住,讓它無法化散。
就這樣,林騰的叫聲越來越低,越來越弱。最后,它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響,但那耀眼的火光卻仍在燃燒著,不停地燃燒著。
言先生看著那團燃燒體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當變成手掌大小時,言先生走進了黃圈——“圓”字言咒只會阻擋圈內的陰體走出圈外,任何人或物都可以隨意進入這個圈,而不受到任何限制。
言先生探手入懷,在那件神奇的大衣里,抓出了一個和倉鼠差不多大小的東西,而且,它還在動!(那是什么鬼大衣啊,哆啦A夢的備用口袋嘛?)
林晴認得那個東西,那是“食唾”(不知道這個是啥的讀者,請溫習第二卷第三章“一眼兩世界”)——一種由鬼化成的,受純欲望驅使的陰氣生物。
再說一次,沒有任何的方法,能將已死的東西再“殺死”一次。(第四章第二節的卷首語……)
如果任林騰燒下去,最后只會是消失掉,然后在一個月甚至一年之后(如果林老真的這么倒霉那時候陽壽還沒用盡),它又會重新成形,繼續著他身為縛靈的殘酷命運。
所以,言先生選擇了第二種方式。他一松手,將食唾丟進了那堆還沒燃盡的“林騰”中。
老實說,怪的慘叫聲也很難聽。食唾的叫聲比起倉鼠來,更像是叫春的貓。
接著,火終于熄了。
林晴湊過頭來看了看,驚訝地張口結舌。
在原本是火堆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了食唾——不是一只,而是兩只食唾。
“發……發生了什么事?”林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這叫同化,靈體在受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言先生看著那兩只長著獅子臉的娃娃魚,抬起了右腳:“你的祖父已經不在了,現在的它,只是另外一種生物罷了。”
“啪嘰”言先生的大腳落下,踩扁了其中的一只。
當鬼變成了怪,它也就不是一個徹底的死物,換句話說,它就能再被殺死一次了。
至于怪死了會變成什么,這個言先生也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陽壽徹底用盡的鬼魂會去到哪兒一樣。
當一只食唾被踩扁,另外一只立刻飛竄著逃走了。你別說,別看食唾四肢短小,逃起來卻比老鼠還快。
言先生踩扁的到底是哪一只,到底是不是林騰,這已經不重要了。言先生還特意用腳在黃圈上開了一個口,破了自己的“圓”字咒,小家伙這才終于算是逃了出去。
“解決一個了。”言先生拍了拍掌抖落多余的粉塵,晃了晃腦袋道:“下一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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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2:21
第八章︰再戰雙鬼(三)——第三個
可怖的是人心,還是言先生的笑?
只是在轉瞬之間,林騰就已經被徹底打得魂飛魄散。而且還只用了一個言咒。
這就是不輕敵,有計劃,有準備的言先生。
不敗的言先生。
不過,這個縛靈只是一個開始。那個名為林龍的地鬼,那個曾搞得言先生狼狽不堪的怪物,仍不見任何蹤影。
這家伙一點陰火都沒有吃,不然言先生早就可以發現他了。
只有成形的鬼魂才有足夠的理智,來分辨哪些陰氣可食,哪些卻是陷阱。
言先生多少有些驚訝,被他的“破”字言咒當面擊中,當場被打散得干干淨淨的地鬼,居然可以在一天內又再度成形……
“你父親真有當鬼的潛質,”言先生調侃道︰“不死真是可惜了。”
林晴還沒有說話,林龍就來了。
從“地下”來了。
林龍總是可以從言先生想不到的地方發動攻擊,這次也不例外。
那冰冷透明的鬼手,居然直直穿過了那木質的腐朽地板,向言先生胸口抓去。
吃過那“鬼爪透心”之苦的言先生,本該比誰都要害怕這透明的手掌。
可當言先生看到那只手觸到自己的胸口時,他忽然笑了,笑著張開了雙臂。
林龍是一個頭腦很清晰的地鬼,所以當他看到言先生的反應時,他的腦(……如果那能算腦的話)中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性。
但算盡所有的利弊之後,林龍還是將自己的手,插進了言先生的胸中,一把握住了那顆蓬勃跳動的心。
“啊哦!”言先生笑得更開心了︰“錯誤選擇!”
“如果你還想用那招噴火對付我,我勸你省省力氣!”林龍冷冷道。
“噴火?”言先生神秘一笑︰“有了這個,誰還要火那麼俗的東西?”
說到“這個”的時候,言先生的手上多了兩個手掌大小的塑膠包——就像是類似軟包牛奶的那種。
“三聚氰胺?”林龍瞪大了雙眼。
“不是,是黑狗血。”說著,言先生伸出雙手猛地一用力,讓兩個軟包同時在林龍的頭頂炸裂開來。
紅黑色的血雨當頭淋下,惡心的臭味夾雜著血腥一下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那副血紅色的場面,讓林晴都不禁有些想吐。
黑狗血,道家的術士們最喜歡的驅邪物之一,言先生卻並不喜歡。
因為它很臭。
不過它驅邪的效果的確是實打實的——能傳承幾千年的東西,當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如果說火是灼燒,那黑狗血就是腐蝕。
林龍就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濃硫酸一般,發出了和超音波不相上下的,絕對高頻的慘叫。
但黑狗血的功用還不止于此。
徒手抓破血袋的言先生,用沾滿了腥臭狗血的雙手在胸前一抓,居然抓住了林龍那半截還在言先生體內的手臂。
——黑狗血的第二功用,就是可以讓平常無法被觸踫到的鬼魂,變成可以被攻擊的類陽體。
“這下你不能再從我看不見的地方跑出來了吧?”言先生左手緊抓著林龍的手臂,右手一抬起,便照著林龍的“臉”狠狠地一拳打去。
本該穿過林龍身軀的拳頭,卻硬生生地打了個正著。
林龍倒了下去,言先生也跟著順勢倒了下去,一人一鬼就這樣糾纏著倒在了地上。
但林龍也甚是強悍,即使是被黑狗血的腐蝕搞得痛苦難擋,但緊抓著言先生心髒的鬼手卻一點也不放松。
他已經抱定了主意,即使是死,也要讓言先生來個“透心涼”。
言先生當然不會看不出林龍的想法,他當然不會感覺不到心底傳來的冰涼,他甚至有些欽佩林龍的果敢與勇氣。
——愚昧的勇氣。
“圓”
言先生張開握拳的右手,重重地拍在了一旁的地板上。接著,那比鬼陰森,比地獄還深沉的聲音再度響起。
一道黃光從言先生的手掌閃出,傳到地板上,在地上畫出了又一個圓圈。
——這就是言先生用拖把所畫的第二個圓,第二個鬼魂的牢獄。
“你怕我闖出去?”林龍躺在地上,艱難地保持著意識,對著言先生嘲諷道。
“別誤會,我只是怕你逃掉而已。”騎跨在地鬼之上的言先生,笑著用右手拉開了身上的大衣,讓林龍可以看到大衣的內側。
林龍瞥了一眼,瞬間感覺自己墜入了地獄。
僅僅是右側,僅僅是林龍能看到的部分,就有五袋黑狗血。
林龍這才明白,為什麼言先生會在發覺自己的攻擊時,大敞胸懷讓他的手進來——如果不是忽然張開的雙臂將大衣撐開,林龍的手臂在穿進言先生的身體之前就會先踫到那滿布的黑狗血袋,他也就會發現言先生的計劃了。
“你這個怪物……”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林龍,忽然笑了。
言先生松開了抓著林龍的左手,用雙手拉開了自己的大衣,讓所有的十個血袋曝露在林龍的面前。
“大家彼此彼此。”說完,言先生便拉著衣服朝著他身下的林龍抱了下去。
“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狗血。”在言先生調侃聲中,黑褐色的血水蓬勃地從他身下向四周奔湧而出。
那抓心的鬼手,終究也還是無力地松開了。
即使是強悍如林龍的地鬼,同樣也只是一個言咒。
這就是言先生的可怕,你只要一次不擊倒他,第二次他就不會給你留下任何的機會。
所以,林晴不會給言先生留下任何的機會。
正當言先生仍趴在地上,被自己準備的黑狗血沖的有些睜不開眼時,林晴從身後悄無聲息地走入了黃圈,對著言先生的脖子,抬起了右手。
在他的右手中,赫然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血光,刃光。刃落,血濺。
林晴的匕首僵住了,在半空中僵住了。
言先生的左手緊抓住林晴的手腕,他左手上的狗血因為這劇烈的一振,而飄散到了空中。
林晴看著言先生,言先生看著林晴,匕首懸在半空,這副畫面仿佛靜止了很久很久。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
“解決第二個了,接下來是第三個。”忽然間,言先生笑了。
在血海中央,言先生的笑看上去是那麼深邃,那樣的可怖。
可怖的是人心,還是言先生的笑?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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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2:52
第九章︰斗計(上)——聰明的小鬼
“所以說,我討厭聰明的小鬼”——言先生
“啊哦,被發現了。”林晴平靜地說道。
他的偷襲失敗了,他還是小看了這個蹲在他身前的男人。
但失敗並不代表認輸,林晴忽地手腕一翻,手中的短匕劃向言先生的手腕。
為了保住自己的手腕,言先生只能將握著林晴細弱手臂的手放開,林晴趁機滑著步子向後退出了幾米,逃出了林晴認為會被言先生一擊致命的危險範圍。
“怎麼了?為什麼不用那個‘堅’來對付我?”林晴目光尖銳道︰“是不想用,還是用不了?”
言先生滿手滿身都被黑褐色的狗血所布滿,只有在手腕處,一道淡淡的白痕清晰地在污血中分出了條細界。
言先生的手已經收得足夠快,但還是被割破了一層皮,可見這把匕首有多鋒利。
“是用不了。”言先生也不隱瞞,甩了甩手腕道︰“一般情況下,同樣的言咒二十四小時內只能使用一次。”
“又想騙我?”林晴笑道︰“你剛才還用了兩次那個‘畫地為牢’的招式。”
“‘圓’不一樣,它需要借助一些‘素材’,滿足比較苛刻的條件才能使用,它也是僅有的幾個可以重復使用的言咒。”言先生理了理臉上的血漬,好讓那些狗血不阻礙自己的視線。
言先生從地上慢慢直起了身,狗血將他整個人都染成了暗紅色,那樣子,像極了從地獄的血海中走出的惡魔,又或是《燃情歲月》中的印第安戰士。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面對言先生身上散發出的攝人氣魄,林晴不但沒有害怕,反倒有些釋然。
一種不必再隱藏自己的釋然。
“發現什麼?你是指你想暗算我的事,還是整件事都是陷阱這件事?”在血光的映襯下,言先生的笑容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我想殺你這件事,是因為那個問題給漏了麼?”林晴的腦筋轉得也很快,瞬間就明白紕漏出在了哪兒。
在林雨的公寓內,在約契的儀式進行完之後,林晴問過“如果你死了,我的陽壽會如何”的問題。
男孩說是害怕言先生再次敗給林龍,但言先生卻比任何人都能品出言語中深藏的殺機。
“在那個時候,你就在計劃靠殺死我來奪回你的陽壽。”言先生冷冷道︰“只可惜你不該問那個問題,那個問題洩露出了你的想法。”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林晴依舊一臉平靜︰“如果殺了你也不能要回那四十年,我又何必費那力呢?”
林晴嘴上和言先生說著話,眼楮卻一直盯著言先生的腳。他早就發現言先生和他說話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言先生的腳每緩緩往前踏出一步,林晴便向後退兩步,始終保持著三米以上的距離。
“你真的很聰明。”意圖被發現了,言先生便干脆停下了腳步︰“只可惜,現在你的鬼魂們都已經被解決了,你還能做什麼?”
“誰和你說的?”林晴嘴角上翹︰“我可沒記得我父親已經被你解決了。”
言先生一愣,不是因為林晴的話,而是因為他的笑。
看著那笑容,言先生就像是看到鏡中的自己。
接著,言先生又看到了他自己的眼楮。
閃著綠光,如野狼一般的眼眸。
正當言先生被林晴的綠色雙眸給分散了注意力,他腳下的血液忽然又開始了湧動。
言先生這次確實地被嚇了一跳,趕緊退出了圈外。
不會吧?難道這樣都沒把他干掉?看著逐漸往中間集中的黑狗血,言先生皺了皺眉,這個林龍,到底是有多難被殺死?
等一下,這個林晴,該不會是在做和自己之前相同的事情吧?言先生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難怪這個林龍只花了一天,就可以徹底恢復成形,”言先生恍然道︰“原來你早就學會給他們喂陰氣,讓他們復原了。”
而且還特意只喂了林龍一個,刻意沒有喂給林騰陰氣,好讓這個沒用的縛靈,來吃言先生的“飼料”,干擾言先生的視線。
林晴的身體都快被自己掏空了,他也從沒試過一次性釋放出這麼多的陰氣,這對自己的生命甚至都可能有危險。不過要在短時間內再讓林龍站起來,這也是唯一的可行方法了。
這個時候,如果言先生轉過頭攻擊林晴,林晴甚至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小男孩現在只能奢望言先生沒有發現他和那正在重新成形的林龍之間的關聯。
“抱歉,”不知何時,言先生已經站在了林晴的面前,笑道︰“我已經發現了。”
然後,林晴便看到了言先生的拳頭。
好大的拳頭。
雖然沒用上“力”字言咒,但當頭吃了一記成年人的老拳,林晴立時便倒飛了出去。
但在頭暈目眩間,林晴卻笑了︰“我也很抱歉,我已經完成了。”
當林晴倒下的同時,言先生回過頭,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林龍。
這一次,是血做的林龍。
他可以從那血黑色的眼中,看出林龍所承受的痛苦——一個地鬼,居然用驅鬼利器黑狗血做成了它的身軀,究竟是林晴的陰氣扭轉乾坤,還是林龍護子心切?
但最重要的是,他究竟是如何走出那個困死林騰的“圓”之牢獄的?
言先生的將視線轉向了地面上的圓圈,看見了那圓圈上被磨出的一個缺口。
在林晴的“刺殺”被言先生所發現後退逃的同時,他已經用腳在圓圈上悄無聲息地磨出了一個口子——正如方才言先生在放那只食唾逃生時所做的一樣。
環一破,效即失,“血人”自然也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所以說,我討厭聰明的小鬼!”言先生感慨道。
然後,言先生便看到了林龍的拳頭。
好大的拳頭。
黑狗血可以貫通陰陽,讓言先生的拳頭對林龍起到作用。相反的,林龍的拳頭也可以對言先生產生作用。
所以,言先生也倒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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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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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3:19
第九章︰斗計(下)——魔術師的手法
魔術表演中最關鍵的,是誤導
這一拳可真夠勁兒,言先生用手在下巴上摸了半天,才能確定它沒有被打脫臼。
林龍也沒有追擊,他選擇先去扶起了地上的林晴。
“你說過,這次你不會輕敵,但你還是輕敵了。”雖然還有些頭重腳輕,但在血手的扶持下,林晴還是先站起了身︰“你還是小看了我,不是麼?”
林晴的雙眼依舊帶著刺眼的綠光,但比之方才,綠意已經虛弱了不少。
“一個‘圓’解決了我爺爺,一個‘圓’差點困死了我父親,這個‘圓’字言咒確實挺好用的,”林晴無力地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可惜你只用那些神奇的染料畫過兩個圈。現在,沒有了那個‘圓’,你還有什麼招式來對付我們父子?”
即使已經快精疲力竭,仍要偽裝出自信的面容,用言語迷惑對手,這個小孩兒……實在是太不小孩兒了。
言先生忽然有些不忍動手,他還想多欣賞幾秒林晴的笑容,和他深深的酒窩。
不過,言先生的不忍,也只是存在于毫秒之間。
“一個半死不活的小孩兒,一個可以用拳頭和武器攻擊到的地靈,解決你們的方法實在有太多太多了。”論起唬人,恐怕還沒人能和言先生比︰“我可以用 ‘力’,光憑蠻力就可以將那個狗血做的鬼打得只剩狗血;我也可以用‘速’,直接跑到你的面前,從你手上搶過那把應該挺值錢的小匕首,直接在你的細脖子上劃上一刀;也可以用‘破’,直接把你和你的狗血老爸,連同這棟破房子一起吹上天……我還有大概三十種方法,你還想聽麼?”
言先生的話,讓林晴的笑容瞬間變成了苦笑。
其實男孩兒比誰都清楚,那一刀沒有在言先生反應過來之前刺進他的大動脈,那一切就已經完了。
如果言先生想殺林晴,方法又何止三十種。
可是,言先生能殺麼?
林晴抱著賭一賭的心情,反駁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言咒師的規矩是怎麼定的,也不知道你是怎樣接受‘付款’的。不過現在我還是你的雇主,你如果真的殺了我,你還拿得到你的陽壽麼?”
所以說,言先生討厭聰明的小孩兒。
“沒錯,我確實不能殺你。”言先生淡淡道︰“至少在約契完成以前不行。”
“那問題就來了,”林晴的自信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他指了指扶著他的血鬼林龍,笑道︰“只要我不死,我就會一直用陰氣維持他的存在,我的父親就不會消失;只要他不消失,你的什麼‘約契’就不能算完成。你要怎樣解開這個死循環呢?”
這一人一鬼綁成一體的林家父子,就像是蟒蛇口下的刺蝟,明知肉質鮮美可口,但那滿身的棘刺卻讓人無從下口。
只可惜言先生並不是蟒蛇,他更像是專吃刺蝟的黃鼠狼。
“我只是說那些言咒可以解決你們,並沒有說我就會用。”言先生慢條斯理道︰“我既不用殺你,也不用讓你的父親消失,這個所謂的死結,我會讓你自己來解決。”
說著,言先生抬起了雙手,掌中閃著盈盈的黃色光亮︰“而我,還是只用這一個‘言咒’——那個很好用的言咒。”
“圓”
“圓”?這怎麼可能?自己明明看到言先生只在地上畫了兩個圈,為什麼會有第三個圓?正在林晴吃驚不已時,那黃色的光亮已經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圈,將林晴和林龍都給圍在了中間。
看著在黃色光圈中隱隱閃閃發光的粉末,林晴才想起了一個不起眼的東西。
“玉米粉?”
——沒錯,被黃光照亮的,正是言先生當初在用拖把畫完“隱形圈”之後,在空中“隨手”撒下的,被林晴戲稱為“玉米粉”的黃色粉末。
難道,那個發動‘圓’需要的所謂介質,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玉米粉?林晴到了這時,方才恍然大悟。
在魔術表演中,最關鍵的不是魔術師敏捷的雙手,也不是那千百種的神奇道具,而是表演者誤導觀眾的能力。
在成功的誤導與欺騙中,至少需要做出三次的誘導。
言先生用拖把在地上大大地畫出了兩個圈,說是在進行事前準備,這是第一次誤導。
言先生每次發動言咒時,都會用手按住事先畫好的圈,提醒“觀眾”圈的重要性,這是第二次誤導。
而當言先生踩扁了林騰(可能)之後,還刻意用腳在圈上抹出了一個缺口,另一只食唾才可以逃出圈外,這就是第三次誤導。
而全部的三次誤導,就是為了隱藏那不起眼的一個動作,那個撒出黃色粉末的動作。
那個在魔術中,最重要的動作。
其實在“圓”字言咒中,起作用的一直就只有那黃色粉末。畫圈,用手按地和用腳抹這三個動作,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至于為什麼兩次圈一被抹出缺口,鬼怪就可以從圈中逃出來呢?那是因為言先生故意配合圈被抹出缺口的時機,解除了“圓”字言咒的效果。
“你的演技真好。”林晴看著那包圍住自己的黃圈,苦笑道︰“我都以為你真的沒發現我用腳抹缺口的動作。”
“該怎麼說呢?”言先生謙虛道︰“好的魔術表演,一定要有觀眾的配合不是麼?”
“你故意放我父親出圈,還挨上了一拳,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和我父親引進這第三個‘圓’?”林晴諷刺道︰“從一個‘圓’進到另一個‘圓’,這算是什麼破計劃?”
說著,林晴朝前走了兩步,想再說什麼時,忽然頭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盡管林龍及時托住了他的後背,但林晴還是被“空氣”給撞了個頭暈眼花。
這怎麼可能?難道……林晴穩了穩身子,向前伸出了手。
“踫”,林晴的手,踫到了不存在的牆壁。
“沒錯,這就是差別,”言先生露出了詭計成功的微笑︰“現在你也被關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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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3:32
第十章︰真實與事實(一)——破綻
成功的謊話,都是假中帶真,以情動人。
“圓”字言咒的效果,是“困住圈內的陰氣”,這個效果並不只限于鬼怪。
現在的林晴,就像是一個被陰氣充滿的人體炸彈,他身上的陰氣甚至都要比地鬼濃烈上數十倍。“圓”字言咒又不是人工智能,哪分得出滿是陰氣的人和被狗血削弱過的鬼之間的區別?
所以,林晴也被言先生給“畫地為牢”了。
只要不繼續使用陰陽眼,陰氣就會自然消失,“圓”也就對他不再有效;但只要他現在一斷絕陰氣的供應,林龍立刻就會被黑狗血給化得煙消雲散,沒有了地鬼的保護,林晴即使能走到圈外,還要面對如狼似虎的言先生。
繼續開眼,就繼續被困;選擇閉眼,那就失去了最後一把保護傘。
那本是林晴最後殺招的“死循環”,現在卻將他自己困得毫無出路。
在言先生的連環計面前,林晴輸得體無完膚。
但到了這時,林晴反而變得輕松了。他淡淡笑道︰“你說你知道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陷阱,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真想知道?那告訴你也無妨。”知道林晴父子在“圓”之牢中不會再有任何威脅性的言先生,大大方方地盤腿坐在了圈外。
看到言先生的舉動,林晴也笑著盤腿坐了下來。
這一大一小兩個活寶,就這樣隔著透明的空氣之牆,面對面對坐著。
隔著黃色的光牆,勝者和敗者,開始了平靜的交談。
“其實一開始,我幾乎就要相信了你的故事,畢竟能看見的鬼的小鬼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但從第一次跨進你家的大門,我就覺著這件事有問題。”
“為什麼?”林晴忍不住插嘴問道。
言先生抬手指向窗戶的方向︰“因為窗簾。”
“作為一個從小就看得見鬼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鬼畏光’這件事?又怎麼會在自己住的地方,加上這麼厚重不透光的窗簾?”
“這個屋子的環境,也未免實在是太過陰濕了,幾乎完全不透光的房屋布局,腐朽木質的梁柱……住人?這里恐怕只能用來住鬼!”
“所以,我就有了個想法。該不會那些所謂想殺你的鬼,其實是反過來被你‘飼養’的吧?”
“你的反應也很快,知道我看出了其中的一些破綻,就編了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
“一個所謂‘怨親尋替’的故事。”
“你的故事編得很不錯,感情充沛,假中帶真,就連我都差點快相信了——如果我不是言先生的話。”
“你的故事存在一個最大的死穴,你發現了沒有?”
“你的家里人都是中年喪命,然後成了鬼魂,接著做鬼的便開始折磨他的下一代,直到他也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然後故事便演到了你這一代,是這樣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在你父親林龍死後,已經找到替身的林騰,卻還留在了這個屋子里?”
“一個新縛靈的誕生,必定伴隨著一個舊縛靈的超脫,這是‘替身’的平衡。否則‘尋替’這件事,不變得完全沒有了意義?”
“而且,如果真的是找替身,林龍就不會真的動手殺你。他只會折磨你的精神,因為如果你不是和他一樣上吊而死,那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所以,怨親尋替是假的,父索子命是假的,那整件事就都是假的。”
“所以我就不禁要想,事實會不會剛好相反?”
“你說你的陰陽眼只能看見鬼怪,你卻對他們無能為力,會不會事實上你完全可以有能力操縱它們的行動?”
“你說你們家的人,都是父親死了,變成鬼來折磨兒子。但事實會不會是做兒子的將父親給殺死,然後將他們的縛靈當初某種寵物,或是某種武器給‘飼養’了起來?”
“很荒誕吧?我剛有這個想法時也這麼覺得。但這卻是唯一可以解釋這一切的假想。”
“事實的真相,往往就是這麼荒誕離奇。”
“陰陽眼可以用來見鬼,也可以用來釋放陰氣。如果學會控制陰氣的釋放,操縱一個生前本就與自己熟識的鬼魂,也沒有那麼困難。如果那些縛靈瀕臨崩潰和轉變的邊緣,你還可以用足夠的陰氣讓他們保持形態和意志,就像你現在做的一樣。”
“聽說過這個故事吧?以前有些山村的人,會將上了年紀老人扔到荒郊野外喂狼,就因為這樣可以保證村莊不被狼群圍攻,還能順便清除沒有勞動力價值的多余人口,好讓其他人更好地生活下去。”
“殘忍,卻有效的生存方式。”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不過你們林家的奇怪習俗,也和這個差不太多吧?”
“你殺死了你的父親,在將你父親的縛靈‘養’起來的同時,再順手接過了你那個倒霉的長命爺爺的靈。”
“為了讓你的兩位長輩不因為長時間的折磨讓變成‘怪’,所以你就將自己的房子擺置成了這樣幽暗的空間,讓他們可以長時間地不受到太陽的照射,安然地‘生存’下來。”言先生還刻意在“生存”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所以,當言先生的腳一邁進林晴的老屋,他們之間的信任就已經不存在了。
林晴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已經不能算是棋差一招了,林晴所下的子,就從來沒有落到過言先生的棋盤之上。
“既然我可以控制鬼怪,那我為什麼要找上你?為什麼還要用自己的命,來換你打倒我‘飼養’的鬼魂?”林晴故作平靜道︰“你的假想,也一樣有說不通的地方。”
林晴不是想狡辯,也不是想掙扎。現在的林晴,已經不在乎棋局的輸贏,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只想死個清楚明白。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說完。”言先生淡淡一笑道︰“我還沒有說到三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那件讓你離開這棟老屋,之後又遇上我的事。”
“就是你姐姐,林雨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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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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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3:51
第十章︰真實與事實(二)——言先生的真實
最令人害怕的,不是永遠得不到,而是得到了之後又要面對失去。
“有件事你並沒有說謊,那就是三個月前,你姐姐的死訊傳到了你家,讓你的父親產生了變化。”
言先生說著瞥了一眼林龍,那血做的身軀不知是因為黑狗血帶來的痛苦,還是被言先生的話刺激,正不停地顫抖著。
看來自己並沒有猜錯,得到了肯定回復的言先生,繼續著自己的“故事”。
“你的父親受到女兒死訊的刺激,從一個只會鬼哭和折騰灰塵粉末的縛靈,變成了一個可以隔空移物,甚至還能耍兩把‘小李飛刮胡刀’的招數的地鬼,這也是確實發生過的事。”
“一個一輩子只和兩個鬼蹲在老房子里的小孩兒,忽然得到了一個可以站在陽光下的‘寵物’,他會做些什麼呢?”
“當一個一生害怕鬼怪的孩子,忽然得到了普通的鬼怪決計敵不過的強大地鬼,他又會做什麼?”
“你胡說什麼呢?”林晴冷笑道︰“如果我真的可以操縱鬼魂,我為什麼還會怕鬼?”
“能操縱就不怕了?”言先生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能看見你不也一樣怕麼?”
而當林晴和言先生說起他的“故事”時,說起他的父親時,他所表現的恐懼並不真實。
但當他說起那句“我害怕”,他的恐懼卻可以傳達到言先生的心底。
當言先生說自己理解林晴的痛苦時,小男孩兒的不屑與憤怒,同樣也是發自內心的。
——人可以偽裝自己的表情,嬌柔于每一個舉止,卻無法徹底掩蓋自己感情的變化。
而言先生的眼楮,從不會漏掉這樣的變化。
林晴只是一個孩子,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孩子。
即使他能操縱一個,甚至兩個縛靈,並不表示他就不會害怕,不會去害怕那些他不知道,不認識,卻清晰鮮活在他眼前的東西。
“沒錯,你害怕那些你不懂得的東西,就像你現在害怕我一樣。”言先生緩緩道︰“但當時的你,是一只剛出籠的小鳥,是剛豐滿了羽翼的雛鷹,那時的你,不懂害怕。”
“當然,你也不需要害怕,有這麼強勁的地鬼作伴,普通的縛靈也變得不再那麼可怕,大部分的怪在你的父親面前也是不值一提。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到你當時開懷的笑。”
“你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不必害怕,自己原來是這樣的強大。”
“相信我,忽然獲得強大力量所帶來的喜悅和自我膨脹,沒有人比我更理解了。”言先生帶著自嘲的意味說道︰“所以我也比誰都清楚,當人自我膨脹到一定的程度,他一定會踫上一個更為強大的人或物,然後自己便會敗得體無完膚。”
“而你踫到的,就是你姐姐的好友,我的遠房親戚,操縱鬼魂的宗師級怪物,”言先生一字一頓地報出了那個名字︰“諭,天,明。”
一直以來,林晴只是靜靜地聽著,雖然言先生的推測細節上有對有錯,但總體卻是正確的,不過林晴一直控制著自己表情,不讓言先生從他臉上看出個對錯所以然。
直到言先生報出了這個名字,這個讓林龍渾“身”發顫,一下爆發出高聲“鬼哭”的名字,他的臉色才徹底地鐵青了。
“……你……你怎麼可能這都知道?”林晴的舌頭都有些打結︰“昨晚之前,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經到了這座城市!”
難道這個言先生,當真是個能未卜先知的怪物?
言先生當然不是未卜先知,雖然他經常這麼糊弄人,但並沒有什麼可以預測未來,或是看透別人過去的言咒。
言先生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猜測,只是因為他了解。
他了解這個諭天明。
諭天明是個超級的大爛好人,林雨如果真是他的朋友,他肯定知道林家的這點子破事,他也一定會去探查個究竟。
這也是言先生懷疑林晴的又一個原因——如果真的只是兩只無主的索替鬼,諭天明早就將他們給“送靈”了,那也就不會有言先生的事了。
“一個帶著地鬼寵物的小男孩兒,就這樣踫到了探望好友遺弟來的馭鬼者。”
“那時的男孩意氣風發,自然不會知道自己面對的人有多可怕。”
“于是,你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如果換作平時,老諭即使不將你打個半殘,也至少會把你的父親給超度了。”
“諭家的人不會去超度的鬼魂,只有兩種︰一種是他們認為沒有必要渡的,一種是自己不願意被渡的。”
“當時你的父親,一定也和現在一樣,不顧自己,拼命保護你的周全,哪怕自己被如熔岩一般滾燙的黑狗血所包裹,又或者要面對諭家操縱的強力鬼怪。”
“而失去了一個女兒的他,比起解脫,他更情願在你身旁一直守著那僅剩的兒子吧?”
“或許多少也是帶了點林雨的情面,或許也是被你父親的護子情所感動,所以他並沒有超度你的父親。”
“不過他也不會一點教訓都不給你,按他那種拖拖拉拉不干脆的處事方式,說不定最後就只是將你的父親給限制在了這個破房子里,也就了事了。”
“你還記得吧?第一次地鬼偷襲我的時候,就是站在這門口,站在陽光下將手從背後插進了我的脊背。當時我就在在想,既然你父親不怕陽光,為什麼不在外面就對我進行攻擊?這樣不是來得更加突然麼?”
“還有,為什麼在你的故事中,你在外面流浪了三個月之久,你的父親卻從未離開過那個房子?作為一個殺子心切的‘尋替鬼’,這也未免有些奇怪,不是麼?”
“和你那錯漏百出的謊言相比,我的這個假設,也未見得毫無道理吧?如果你不反對,那我就繼續這個推想了。”
“所以,不管老諭用了什麼辦法,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你又只剩下了一個人,你又只能一個人活在這個天空下。”
“不同的是,這時的你已經體驗過了力量。”
“最令人害怕的,不是永遠得不到,而是得到了之後又要面對失去。”
“你還想繼續擁有這種讓你不再害怕的力量,你卻也知道了,你的父親並不是天下無敵,世上又太多的怪物比你的父親來得可怕千倍。”
“可能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吧,我‘啪嘰’一聲,抱著那個潘彼得掉到了你的面前。”
“哎,這是一段孽緣哪!”言先生回想起初見林晴的場景,無限地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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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4:17
第十章︰真實與事實(三)——林晴的事實
痛苦的生,與平靜的死,換作是你,你會如何選擇?
當林晴看到從天而降的言先生時,他沒有看見一個怪物,或是一個超人。
他看到的是一個轉機,一個可以挽救自己人生的轉機。
他看到的,是一個完美的鬼魂,一個幾近無敵的僕從——如果言先生成為他的縛靈的話。
有了他,林晴便不用再去害怕鬼怪,害怕諭天明,害怕這個世界。
他終于可以無所畏懼。
這,才是一切最初的起點。才是操縱親人靈魂的孩子,和販賣陽壽的怪物最初的交集。
“你想把我也變成你父親那個樣子吧?”言先生指著林龍,皺眉道︰“誒喲,我可不覺得半透明的我會很帥。”
“沒錯,你說得對,我是這樣計劃的,所以才引你來這里,希望能在你和它們打斗的過程中找到機會殺死你,讓你也變成它們的一員。怎麼?這個想法非常不像是一個孩子該有的吧?”林晴有些無奈地自嘲著。
在對話的過程中,林晴還一直在維持著對林龍陰氣的供應。而現在,林晴眼中的綠色已經幾乎消失殆盡了,他的眼角,甚至還滲出了微微的血絲。
一個九歲的小男孩,眼角帶著血,嘴角掛著微笑,臉頰上還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該用怎樣的言語來描繪這樣的場景?淒涼?可悲?還是令人心碎?
“放棄吧!”即使是鐵石心腸如言先生,都有一些小小的不忍了︰“你該知道我真的想動你,靠現在這個被黑狗血搞得半殘的林龍,也擋不了多久。”
“言先生你不是很懂人心的麼?”林晴笑出了聲︰“我的父親為我做了這麼多事,在故事里被我糟蹋,在現實里還要因為我的無能,被你還有那個什麼諭天明教訓,到最後還要扛著這什麼黑狗血來救我……我就不能為他做一點事麼?”
盡管血做的眼楮連眼球都沒有,但言先生還是從那眼中,看出了父親對孩子的理解與慈愛。
親情……又是一個言先生擅于操控,卻根本不理解的東西。不過言先生還是閉上了嘴,不去打擾這對人鬼父子的感情交流。
“你確實猜對了我的計劃,但關于那些故事,你卻錯得離譜。”林晴用手抹了抹眼角的血絲,笑道。
“哦?願聞其詳。”言先生饒有興致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晴看出了言先生只是把這當作是一種娛樂,但他也並不介意。
他只是想說,想將這些年從未有人傾訴過的話,在一切都結束之前,說出來罷了。
“首先,我們家的男人,包括我的父親,還有我的祖父,確實都是自殺的。並不是你所謂的‘兒子殺老子’。”
“而他們自殺的原因,也和你說的所謂‘老人喂狼’的習俗,沒有任何的關系。”
“他們自殺,只是因為,他們不敢活著去面對那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而這折磨,不僅僅是因為陰陽眼。”
“家族性的遺傳病麼?”言先生順著林晴的話推測道。
“猜故事不準的言先生,猜這個倒是挺準的!”林晴揶苦笑著揄道。
“沒錯,確實是遺傳病。”
“我們林家的人,一過40歲——運氣好的或許能拖到50——就會出現病癥。”
“如果任由疾病發展,一開始我們會肌肉抽搐,之後就會肌肉萎縮。最後,我們會變成不能行動,不能說話,不能吞咽口水,甚至連思考都不能進行的活死人。”
“最可怕的是,這種病不會瞬間殺死你,他會折磨你將近10年到20年,才會帶走你的生命。”
“如果讓言先生你選擇,你是願意作為一個活死人拖上十多年,還是干脆的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總之,我們這家人還是選擇了後者。”
“不過,在死了之後我的家人們才發現,原來當鬼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能見光,不能見火,還要和自己的內心抗衡,一不小心就會變成無知無識的‘怪’。這死後的日子,過得一點不比生前輕松。”
“所以,我們家就開始朝著‘為了死後能活得更好’定向發展了。”
“我們造出了專門‘養鬼’的房子,學會了用陰陽眼釋放陰氣,都是為了能更好的照顧自己的長輩。”
“也是為了自己的下一代,能同樣地照顧自己。”
“我們,成了半人不鬼的一家。”
“我父親窮其一生都在照顧他的父親,現在換成了我來照顧他們兩個了。”
“沒錯,當我的父親發生了變化,可以站在太陽下時,我真的很高興。”
“你說你懂我的恐懼,但你一定不懂的我的喜悅。”
“那種可以和父親一起站在陽光下的喜悅。還有那種不用再害怕那些游魂的喜悅。”
“但之後我們就踫到了你口中的那個諭天明,那個怪物。”
“這一點你還是錯的,我並沒有去挑釁他。是他看到了背後的父親,我父親看到了他身上有本屬于我姐姐的東西,所以才會打起來的。”
“最後他明白了一切,但仍擔心我父親會惹事,就如你所說的,將我的父親鎖在老屋里。”
“之後我便遇上了你,看著你從天而降,聽著你和那個什麼彼得的交談,聽你說你可以完成旁人任何的願望。”
“當時我就在想,如果你成了縛靈,我可以操縱的縛靈,我就可以不再害怕任何的鬼怪。”
“還有,說不定你能解決我的病。”
“不可能的。”言先生干脆道︰“如果是那個病是最終導致你陽壽耗盡的‘元凶’,那我也沒有辦法。”
“你還真是……連安慰孩子都不會呢!”林晴被逗笑了,笑得很開心,甚至笑出了眼淚。
帶血的眼淚。
現在的林晴,不僅僅眼里泣血,嘴角,耳朵和鼻孔里,都多少滲出了些的血水。
他的陰陽眼給他所帶來的陰氣早已經被使用過了極限,現在的他,是在從自己的生命這塊已快干癟的海綿中,擠出那數以滴計的水珠,來維持著僅有的陰氣延續。
但是,既然陰氣供應已經快斷了,為什麼林龍還能存在著?為什麼他還寧可承受黑狗血所帶來的痛苦,也不放棄掙扎,還要保持住自己的身形?為什麼他還能在林晴的身後,表情看上去是如此平靜,慈祥?
言先生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既然這樣,與其痛苦的活著,日夜面對那些我害怕的鬼魂,到時還要承受疾病的折磨,我為什麼不選擇搏一次呢?”林晴七竅都流著血,卻還似毫無所覺地笑著。
痛苦的生與平靜的死,換作言先生又會選擇哪一個呢?
言先生沉默,無言以對。
“帶我走吧!”林晴忽然轉過身,笑著向林龍張開了雙臂。
他的笑容是那麼可愛,那兩個酒窩是那麼的漂亮。
“嗯。”林龍答應著,將林晴攬入了懷中。
血淚,滴入血做的胸膛。
“哦對了,最後我還想說,”林晴轉過頭,含笑看著言先生︰“我很高興認識你。”
說完,林龍便“化”了。
一秒前還是人形的林龍,一秒後便化成了一場血雨,從林晴的頭頂澆落。
但當血水全部落地後,一個讓言先生驚異的場景出現了。
林晴,不見了。
那個擁有兩個漂亮酒窩的男孩兒,就這樣隨著他的父親,一起被血水給融化了,消失了。
言先生愣愣地看著地上的血水,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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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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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04:37
尾聲︰諷刺
人生有時就是一場諷刺的賭局,即使大小通吃,也可能會開出豹子
太極生兩儀,一為陰,一為陽。
萬物都有陰陽兩氣,只有極陰極陽之氣的,那都不是正常的活物。
活人的身上雖然陽氣很重,但也有一定的陰氣相符。而各人身上的陰陽氣的比例不同,也會影響人的脾氣和性格。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身上沒有絲毫陰氣的人,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
那如果一個人,用一種奇怪的能力,硬是將自己身體里的陰氣,全部給逼了出來呢?
那人會七孔流血?會血管爆裂?會變成像是越鳴一樣的人體炸彈?
還是會憑空蒸發消失?
言先生不知道。
言先生之前也從未見過會將自己身上的陰氣逼完的瘋子。
現在,言先生見識到了。
林晴究竟是和他的父親一起化成了血水,還是蒸發成了空氣?
言先生也不知道。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未知,言先生也並不是全都知道。
而言先生,也不是真的在乎。
無論林晴是真的死了,還是用某種方法逃走了,言先生也不在乎。
他的事已經做完,其他的事,又為什麼要去在乎?
言先生只知道,他的約契已經完成了。
黑狗血本來也只能將地鬼折騰得幾年成不了形,但林龍卻強撐著還用黑狗血化了一次身軀。雖然有林晴的陰氣支撐,但這樣做給靈體帶來的傷害,卻直接導致了林龍的魂飛魄散。
現在的言先生,即使是用上了感知類的言咒,也無法找到林龍一絲一毫的氣息。
身為地鬼的林龍,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了。就和他那化成怪後被踩死的父親(可能),還有他那被送靈的女兒一樣,消失于這個陽世了。
莫非在這一番的誤打誤撞之下,黑狗血也能起到送靈的效果?言先生搔了搔頭,他只知道黑狗血能驅鬼,至于它的其他用途,恐怕只有道觀里的那些老不死的才知道吧?
總之,林龍是徹底的消失了,他也感覺到了約契完成之後,那種陽壽徹底歸為己有的暢快感。
那就好像是之前已經將食物吃下了肚,但直到現在,東西才算徹底被消化完一般。
這感覺駱駝會懂,老黃牛會懂,普通人可能無法想象吧?言先生偶爾這樣自嘲著。
四十年的陽壽到手,林晴是生是死,言先生也並不在乎了。
——只是,這世上的事,是人說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麼?
言先生望著林晴消失後留下的那灘血水,難免有些慨嘆。
林晴直到消失以前,都未曾解釋過,為何在第一次和雙鬼戰後,言先生昏睡之後,他並沒有下殺手?
是因為“堅”字言咒的效果猶在,讓林晴不敢冒險?還是因為當時的言先生被林龍折騰得夠嗆,林晴還不敢肯定有下手的必要?
還是說,其實林晴從一開始就沒有殺言先生的意思?
從結果來看,林晴借著言先生的手,替自己的父親和祖父都送了靈,讓他們不用在陽世繼續受折磨。
誰又能說,這不是林晴本來的目的?
莫非到了最後,自己還是著了林晴的道兒?言先生只能苦笑。
如果林晴殺了言先生,讓言先生成為他的縛靈,說不定還能解決讓他們一族害怕至極的“遺傳性”疾病。
不過即使這一切都失敗了,他也替父親和祖父結束了未來數十年的折磨,即使不能結束了自己痛苦的生命,至少也可以少四十年的陽壽,死後受痛苦的時間也就更少了。
真是大小都下注,贏的總是他啊!言先生想著,不禁笑了起來。
世上真有長勝不敗的賭博方式麼?
即使大小通吃,不還是會開出豹子麼?
林晴就開出了一個大豹子,一個大大的豹子。
他以為無論如何都是贏,卻最終輸得體無完膚。
林晴所形容的遺傳病,如果言先生沒有推斷錯,應該是“亨廷頓舞蹈癥”,一種至今仍無法可解的致命性神經遺傳疾病。
如果這種病發展到了後期,那還倒真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所以,林家發展出這麼奇怪的家族習俗,也並不是那麼難理解。
只是林晴或許不知道,這種病的遺傳性是50%。
也就是說,還是有一半的幾率,他並沒有得到這種病。
或許是因為聽言先生說自己只剩下四十多年的陽壽,正好和這個病的發病時間很像,所以林晴才更確定,自己是真的患有這種疾病。
其實,能致死的疾病何止千千萬,誰又知道,林晴不是死于其他的突發疾病呢?
不過言先生可以肯定的是,林晴並沒有患上亨廷頓舞蹈癥。
言先生拿走他人的陽壽的方法,就像是撥快別人的時鐘。改變它的長短,並不會影響它最終的流向。(第一卷第二章的卷首語)
所以,如果林晴真的患有亨廷頓舞蹈癥,在言先生拿走那四十年之後,他便進入了這種疾病的末期,他會無法正常的行走,無法利索的表達,甚至無法進行思考。
但顯然的,在約契儀式過後,林晴的頭腦還是一樣的精明。
所以,這個“幸運的”小家伙,並沒有患上他們家族的遺傳病。
生活往往就是這麼諷刺。
如果林晴早些進醫院進行一次測試,一切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可因為那通靈的陰陽眼,外面的世界在林晴的眼中是那樣的鬼影重重,他根本就不敢踏出那個家門,更不用說進到醫院這種陰氣極重的地方了。
而後來他的姐姐死了,他的父親變成了地鬼,他終于可以大步走在陽光下,喜悅卻沖昏了他的頭腦,在他來得及想起這件事之前,他就踫到了諭天明。
再之後,他便踫到了言先生。
如果不是這一切的諷刺,憑著林晴那與年齡不相符的聰明腦袋,那可以操縱縛靈的陰陽眼,他將來會變成什麼樣,連言先生都無法想象。
是又一個言先生,還是另外一個縱鬼的諭天明?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也就無從談起那所謂的將來了。
一直害怕鬼怪的林晴,最後卻選擇為了身為鬼的父親,而耗盡自己所有的陰氣,最後落了一個很可能魂飛魄散的結局。
“這簡直就是縮微版的言先生嘛!”
李醫生的話,時隱時現地環旋在言先生的耳邊,久久不散。
我的結局,又會是如何呢?
忽然感到一種少有的郁悶感糾結于自己的胸口,讓言先生感覺十分不快。
他走出了老宅,走到了街上,走到人群之中,希望借著呼吸他最喜歡的人之氣,來排解這讓人不快的煩悶感。
好巧不巧的,他看見了街對面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潘彼得。
言先生幾乎快要認不出這個前“主菜”了,不僅是因為他那意氣風發的笑容,還有他懷里摟著的沈郁婷。
隔著一條街的車水馬龍,潘彼得在轉頭環顧間,也看到了言先生。
言先生笑著和他打招呼。
潘彼得並沒有笑,他只是瞥了一眼言先生,便帶著沈郁婷往另一個方向匆匆而去。
言先生認得這種眼神,這種不希望言先生在他生命中再度出現,甚至一想到言先生,一想到自己所付出的代價,便會後悔不迭,痛苦懊惱的眼神。
當初為了獲得一些東西,選擇放棄另一些東西;而當想要獲得的都到手了,他們卻又開始為自己所付出的而痛心疾首。
這才是人,言先生喜歡的人。
言先生笑了,胸中的郁結也瞬間消失了。
本來嘛,言先生的情感波動就比常人來得小,那些負面的情緒,自然也是來得快,去得快。
反正說到底,言先生這次“主菜”吃得暢快,路邊撿到的“彩票”又中出了六合彩,去掉用掉的零頭,還淨賺了五十多年,這不是該高興的事麼?
言先生這樣想著,笑著,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7:15:15
第三卷:雙生劫
楔子:倒霉與長發
酒吧屬于夜晚,因為放浪屬于夜晚
她是個倒霉的女孩。
當那個身影擋在她的身前,當她只能從地上仰視這個陌生人的背影時,她不停地這樣想著。
自己真是一個倒霉的女孩。
早上九點,是忙碌的都市人開始一天工作生活的起點。
卻也是李靖穆李醫生,“李夜貓子”的休息時間。
現在的李靖穆,正坐在酒吧里,手上捧著一杯藍帶馬爹利,翹著二郎腿,享受著屬于自己的悠閑。
一般的酒吧都是屬于夜晚的,屬于那些夜夜笙歌的青年男女,是一個酒精與荷爾蒙肆意飛舞的別樣世界。
而當到了早上,當放浪形骸的男女們重新穿上正裝,回歸他們的“日生活”,酒吧也就關上來大門。
很少有酒吧願意在早上也對外營業,因為吧主們都知道,人們都喜歡在白天保持清醒,而在黑夜里選擇癲狂。
不過李靖穆現在所在的酒吧,卻是一個例外。
這個酒吧白天也一樣營業。
雖然會在白天光臨這里的人,總共就只有兩個,其中一個便是李醫生。
“怎么?今天那位臭屁老哥不來么?”酒保一邊無聊地用手轉酒瓶玩,一邊和李靖穆搭話道。
這位年輕的男酒保,是酒吧老板為了特別照顧這兩位光顧時間不固定的“貴客”,而特別雇傭的。
他的名字……名字叫什么來著的,李醫生對記人名並不擅長,他只記得這個戴著一副銀邊眼鏡的小伙子好像是姓杜。
“小杜你又不是第一次認識他,”李靖穆笑道:“他像是那種會準時出現的人么?”
當小杜剛想答上一句“這倒是”時,酒吧的門被推開了。
進來的,並不是李醫生所等的人,也不是小杜所認識的那個嘴上有些缺德,為人有些臭屁,卻總是出手闊綽的老主顧。
這是酒保小杜第三次看到有人在白天光顧酒吧。
而且這次,來光顧的居然還是一個美女。
她是一個美女。
她很漂亮,身材也很好,當她一笑起來,顯出臉頰上那兩個深深的酒窩,那笑容看起來更是嬌媚可人,普通的男人恐怕看上一眼都會把骨頭酥掉。
可她依然很倒霉。
上天在長相上給了她多少恩賜,就從她的運勢上拿走了多少。
不過,她之前這近二十年倒的霉加起來,都趕不上她今天所遇的一半。
早上她剛一睡醒,就感覺到整張床不停地搖晃著,她連衣服都來不及穿便嚇得跳下了床。她這腳還沒落穩呢,床就“噗”的一聲,散架了。
她低身一看,才發現那早已腐朽不堪木質的床板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她這才剛想罵街呢,忽然有些沙塵落到了她的頭頂上。
她皺著眉一抬頭,正看到那原本是天花板的地方,現在空出了一個大洞。
而那些原本該在那里的磚頭,石灰和粉塵,則正朝著她的頭砸了下來。
她好不容易算是沒被砸個正著,卻被揚起的灰塵搞了個灰頭土臉。
和這些相比,之后她洗臉的時候沒水,上廁所的時候沒紙,穿衣服的時候扣子崩了,穿鞋的時候后跟斷了什么的,就實在不值一提了。
到了這兒還只能算是普通級,不過當她一跨出公寓的大門,隔壁夫婦吵架時扔出的鐵鍋當頭罩臉砸了上來,事情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走在路邊,天上會突然掉下一個扳手,砸中她的腳。抬頭看,電線桿上的大哥正憨笑著和她打招呼說抱歉。
想進賣場逛逛,卻被上百手推車爹出的“長龍”當面撞了個正著。還好她的腦袋讓得快,才沒在摔倒的時候把腦袋撞上身后的凳子。
郁悶的她只好悻悻地離開賣場,走到一個花園綠地了,找了張長椅坐了下來。
只可惜,她坐下之前並不知道,那長椅上已經躺著一條大狗。
而她那線條極優美的屁股,正坐在那大狗的頭上。
總算這回她的反應不慢,狗還沒跳起來呢,她就一蹦三尺高的一下子竄出百米之外,跑出了綠地,跑到了大街之上。
咦?好像沒在追么?撒丫子跑了半天,她才發現那狗居然並沒有追過來。
在這一慌神間,她沒有注意到她正站在馬路中間。
等她回過神來,轉過頭時,她看見的離她只有三米之遠的卡車。
按當時卡車的速度,她和卡車頭在0.5秒之內,就要和卡車頭來上一個“第一次親密接觸”了。
都說人在快死的時候,腦中會回閃過自己一生的經歷。
但她現在卻只能想起一句話:
我真他媽的倒霉。
然后,當她以為她會華麗地變成第二天城市晚報第三版角落旮旯里的一個交通事故告示時,她看到她這一天的第一份的幸運。
一個男人。
他是個男人。
酒吧推門上掛著的響鈴“叮當”了一下,一個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進門之后,他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一眼,兩步一走,便坐到了李醫生的身旁。
“小杜,老樣子!”男子敲了敲吧臺,催促道。
“知道了!猴急什么?”小杜沒好氣地將一個易拉罐的可樂瓶順著吧臺滑到了男子的面前。
“來酒吧不喝酒,只喝可樂的家伙,你恐怕是唯一一個了。”李靖穆喝著自己杯中的酒感慨著。
“我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罷了。”男子喝了一大口可樂,打了個嗝道:“你還有比白天的酒吧更好的選擇么?”
“哦?真的?”李靖穆笑著指了指吧臺的另一端:“可今天似乎也不是那么安靜哦!”
“嗯?”男子皺著眉看了過去,發現了坐在吧臺另一頭的女子。
因為那一頭披肩的長發遮住了臉,所以男子只能肯定對方是一個身材姣好,雙腿纖長的20至25歲女性。
“我說小杜剛才怎么和吃了槍藥似的,”男子恍然道:“八成又是搭訕碰了一鼻子灰吧?”
“你知道的,那個什么改不了吃那個什么嘛。”李靖穆嘴里和新來的男子說笑著,眼睛卻看著小杜。
“我說杜飛魚啊,你這樣不行哪!”男子也搭腔著招惹小杜去了:“你就不會請她個兩輪酒水,人家也不會這么不甩你了!”
“我有請哪!”小杜和李醫生二人也早已混熟,他探過身子低聲道:“可你知道她說什么?”
“她可勁兒一抬頭,對著我就噴道:‘你大姐我這點錢酒錢還付得起。請我喝?要么你就陪大姐我喝!不過就你這小細身子骨的,估計也只能挺個十輪八輪,要不我先來?’”
“所以你就縮回來了?”男子哈哈大笑了兩聲,挽了挽袖子道:“給我三瓶隨便什么酒,我來教教飛魚你怎么玩這套把戲。”
“都說了不是飛魚,是昕宇,”小杜一邊將酒遞給男子,一邊抱怨道:“你到底要多少次才記得住。”
“怎么?你能喝酒?”李醫生在一旁提醒道:“你不是要時刻保持清醒的么?今天你不準備做‘生意’了?”
“剛完成了一筆大單子,最近想休息休息,”男子又要了一個大杯一個小杯:“人也需要休息娛樂,不是么?”
你的休息娛樂,不還是折騰別人么,李靖穆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反對。
其實他也想看看,男子究竟要玩些什么把戲。
她完全看不出,這個男人玩了什么把戲。
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一個男人便從無到有地這么憑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然后,她聽到了一個好似從遠處飄來的空洞聲音念道:
“阿暗,橋。”
她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因為她看到了她做夢也想象不到的場面。
卡車,從她和男子的頭頂,飛了過去。
不,也不能說是飛,應該說是卡車開上了一條不存在的透明之橋,她則是在這座“橋”的橋拱之下。
她能自下而上,清晰地看到卡車的底盤,還有那幾個高速轉動的車輪。
卡車重重的落地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她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她只能看到眼前的這個男人,耳里也只能聽到風吹動男子風衣發出的聲響。
現在的她,已經不在意自己的霉運了。
她只想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長發女子皺著眉,看著方才忽然坐到她身旁座位上來的陌生男子,不由得覺著有些納悶。
這個男人也不和她搭話,也不喝酒,只是就著手上了兩三瓶酒水,在幾個杯子里顛來倒去地調著酒。
起初男子的手法還有些生疏,動作也不流暢,還偶爾會將酒水濺出杯外。
不過在搗鼓了兩三番之后,男子的手速便開始變得越來越快,酒瓶和酒杯偶爾還會在他的指尖旋轉翻飛,玩出幾個花式來。
“那家伙什么時候學過調酒?”小杜皺著眉和李醫生在一旁耳語道。
“我怎么會知道?”李靖穆自顧自地喝著:“可能是之前哪天剛才看你玩兒看會的吧!”
“是嘛……不過這樣真的有用?”小杜撇著嘴不屑道:“就像我沒試過這招似的……”
“小杜,再來兩瓶其他酒!”這時,那邊正玩兒得花里胡哨的男子忽然說道。
“好啊,接著!”有心給男子些為難的小杜,隨手從架子上又拿下了兩瓶酒,直接向著男子拋了過去。
“啊!”看著男子手上已經端著三個酒瓶,長發女子不由驚叫了一聲,這再多來兩個,怎么還接得下?而且這兩瓶酒還是開了個封的,這要一接不穩,不得把里面的酒全撒了出來?
“酒杯借我一下。”男子忽然說了一句,接著也不管女子答應與否,就將她那已經見底的杯子也摟了過來。
男子三個酒瓶全都過到了右手,用四根手指夾住了三個瓶子的瓶頸,不緩不急地往女人的杯里倒著酒。
而他的左手則一把接過一個酒瓶,托著瓶底將瓶身擺正后,立刻就將接到的酒瓶拋到了半空中,再接過了第二個酒瓶。
第一個酒瓶開始下墜時,他便把第二個也拋向空中。
就這樣,男子用一只左手上下顛翻著兩個酒瓶,像耍弄雜技似的擺弄得穩穩當當,居然還能一滴酒都不漏出來。
長發女子發現男人應付的游刃有余,不禁送了一口氣,轉而看向自己的酒杯笑道:“喂,要滿出來了哦!”
男子聞言一笑,不緊不慢地將右手一抬,酒杯剛好滿滿當當。
男子右手將酒瓶放好后,從左手上又接過了一個,雙手一抬,同時往自己面前的大杯中倒下去,沒一會兒,大杯也快滿了。
然后,男子將酒瓶放到一邊,拿起長發女子的酒杯,丟到了大杯之中。
“深水炸彈?好像不是你這么玩的吧?”長發女子笑道。
“你管我是不是這么玩的,我只知道,這酒比你剛才喝的,加起來還有勁兒。”男子眼神挑釁道:“怎么,敢不敢試試?”
“你叫什么?”長發女子上下打量了男子幾眼,媚笑著問道。
“你是誰?”倒霉的女人坐在地上,問著伸手扶她的男人。
“我姓言,”男子笑著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言先生。”
“我姓諭,叫諭天明。”男人一邊將地上的女人扶起,一邊答道。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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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15:29
第三卷:雙生劫 第一章:言 與 諭
酒保的生存守則第一條:絕對不要和言先生賭任何東西。
倒霉女看著這個還算俊朗的男子,心里開始有些胡思亂想。
莫非……莫非我的霉運真的到頭了?莫非這第一次撞上的,就是桃花運?
不過這個名叫諭天明的男人,只用了一句話,就讓倒霉女的花癡夢一下子就醒了。
“你今天會死,”諭天明一臉正經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
媽的,剛死里逃生,結果就碰上了一個瘋子。
看來自己的霉運真的還沒倒完,女孩看著諭天明無比誠摯的眼神,哭笑不得地想道。
“言先生是吧?”長發女看了看那至少用五瓶不同酒種的酒混成的“深水炸彈”,頗具挑釁意味地說道:“怎么?你想陪我喝?”
“不,我只是來給你送酒,然后看你喝的。”言先生將大酒杯往女子面前推了推:“反正你也只是想喝醉罷了,不是么?”
這個言先生雖然長得不算帥氣,不過眼睛卻很好看,那里面深藏的自信,就好像他真的能看穿自己的想法似的。
真可惜,如果平時,大姐我說不定還真的會對你有些好感。可現在的我,只想找點事兒發洩發洩。長發女子想著,忽然笑了。
見到漂亮女人就搭訕?看大姐我今天灌不倒你。
“你又知道我是想買醉?”女子挪了挪身子,將頭湊到言先生耳邊,吐氣若蘭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想等一個酒量像你一樣的男人,來將我灌醉?”
尖尖的下巴,消瘦的臉型,大大的眼睛,長發女子的臉長得非常有古典美。配上那一頭的秀麗長發,遠觀上去,那簡直就是為“東方美”三個字量身定做的美女。
而當這樣的女人貼到男人的身邊,媚態盡顯時,男人也會比平時來得更容易沖動,更容易被勾引。
——對于男人來說,矜持和高雅,只是更能讓他們性奮的高級誘惑罷了。
言先生也是男人,當女子的氣息吹過他的臉龐,當那飄蕩下來的長發,有意無意地撫過言先生的皮膚,言先生當然也會有些春心蕩漾。
“小杜啊,再給我們兩個酒杯。”言先生的右手已經開始在女子的背后不規矩起來,而左手則向酒保小杜打著招呼。
“賭5塊錢,臭屁言會被灌倒。”小杜一邊給言先生拿酒杯,一邊沒好氣地和李靖穆說道。
“我賭50,他連一杯酒都不會喝。”李醫生就著一個酒瓶自斟自飲著悠然道。
“……你確認你沒有喝酒?”女子皺著眉問道。
諭天明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也沒有發燒?”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還是點頭。
“……你也沒有什么精神疾病?你真的確定?”女子的聲音幾乎快變成痛苦的呻吟了。
諭天明搖著頭道:“你覺得我們兩個現在的樣子,到底誰比較像是神經病?”
“好吧!”倒霉女嘆了一口氣:“只要你把我松開,我就相信你說的話。”
一分鐘前,當倒霉女確定自己碰上了一個瘋子之后,便轉身就走。
可那個“瘋子”卻一直跟在她身后,像是某種變態的跟蹤狂一般。
倒霉女也是個橫主兒,走不掉?我就跑!她故意放慢了速度,等諭天明腳步也慢了下來,她便立刻撒丫子沖了出去。
可是她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她真的很倒霉。
這還沒跑開兩步呢,她就注意到了地上那一根華麗的香蕉皮。
啊,香蕉皮……倒霉女只來得及感慨一下,腳就已經踩了上去。
媽的,自己真的很倒霉。在滑倒之前,倒霉女也只能想到這么多了。
“哎,阿暗,接住她。”倒霉女身后的諭天明嘆了口氣,不知和誰說著。
然后,倒霉女向后跌倒的勢頭,忽然在半空之中被止住了。
倒霉女就這樣身子直挺挺地和地面保持著45度的傾角,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感覺到背后好像有人頂住了她,但回頭望去,自己和地面之間卻是空空如也。
又看見詭異的事情了,莫非自己也被瘋子給傳染了?倒霉女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背后那看不見的力量又是一頂,倒霉女又重新站直了起來。
“這下你相信我說的話了么?”諭天明指了指地說道。
倒霉女循著他指的方面看過去,發現他正指著地面上的一處凸起。她又看了一眼她滑倒的地方,明白了諭天明的意思。
“你該不會是想說,如果我剛才摔倒了,就會頭砸在那里,摔破頭死翹翹吧?”
答復倒霉女的,還是諭天明那一臉誠懇的點頭。
“……你真是個瘋子……”倒霉女罵了一句,轉身又要走。
“哎,為什么每次都要這樣……”諭天明無奈地感慨了一句,指著倒霉女說道:“阿暗,把她綁起來。”
于是乎,便有了一分鐘后的這一幕。
倒霉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沒有任何的繩索捆著他,但她的手腳卻被緊緊地縛住,一動也不能動。
“阿暗,松開她吧!”諭天明的話音剛落,倒霉女身上的束縛感便立刻消失不見。
“好吧,你不是一個瘋子。”倒霉女又上下打量了諭天明幾眼,撇嘴道:“你是一個會幾下怪招的騙子!”
“騙子?”諭天明一愣。
“是啊,就是那種裝成什么通天道的瞎眼算命的一樣,”倒霉女自作聰明道:“說什么你印堂發黑啊,會有禍事啊,然后說可以替我解禍,問我收錢是吧?”
看到諭天明的臉色微微有些發青,倒霉女就更開始洋洋自得了:“我沒說錯是吧?說不定之前的事,崩壞的天花板啦,長椅上的狗啦,疾駛而來的大卡車啦,還有這一個香蕉皮,都是你折騰出來吧?大小姐我可沒有那么好糊弄,我告訴你,我……”
“阿暗,讓她閉嘴。”
忍無可忍的諭天明右手一揮,倒霉女的的嘴立刻就閉上了。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被“關”上了。
倒霉女感到下顎上傳來一股勁力,硬頂住了她的下巴同時蓋住了她的嘴,而腦頂又有一股力傳來,壓住了她的腦袋。
這上下都無法動彈,嘴巴自然也就沒辦法再張開了。
“現在,我負責說,你負責聽。”諭天明也不再溫言,反而帶著一點恐嚇的味道:“我不在乎你信不信,如果你再多一句廢話,都不用等‘陰劫’要了你的命,我自己就動手殺了你,聽懂了沒?”
陰劫?什么鬼東西?雖然完全不明白諭天明的意思,不過倒霉女卻也知道什么是識時務,趕緊點頭不止。
慘了,居然碰上一個火氣這么大的變態瘋子……我真是夠倒霉的,女孩心里無奈地嘆道。
“光喝酒也沒意思,”言先生一邊用大杯中的酒將兩個紅酒酒杯斟滿,一邊悠悠道:“不如我們來賭酒吧?”
“賭酒?你的意思是劃拳?”長發女冷冷一笑,想和大姐我劃拳,然后灌醉我?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好啊,你想怎么劃?”
“劃拳?那個我不會,我只會石頭剪刀布。”
言先生的坦白讓長發女一愣,一時間也摸不出言先生想玩什么。
“不如我們就玩石頭剪刀布吧?但規則稍微做一下修改,”言先生說著伸出了三根手指:“我贏,你喝一杯;我輸,我喝三杯。”
“如何?敢玩么?”
“我可以不賭了么?”小杜在一旁看著,忽然和李醫生說道。
“哦?為什么?我這兒可是一賠十,路過可就錯過了哦!”李醫生故意逗道。
“我可不上當,”早就把這輩子該吃的虧,都在言先生和李醫生這里吃夠了的小杜,可沒有這么好糊弄:“說比酒,我或許還下下注,要變成賭局了,我就不參加了。”
“為什么?”
“因為我還從沒見那臭屁言賭輸過,即使是猜拳。”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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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16:01
第二章:藍眼視陰劫
人生中的很多事,其實從一開始就由不得你選擇
“你要死了,而且今天就會死。你身上的‘陰劫’是這么告訴我的。”
諭天明說話的樣子一本正經,面無表情。如果不是說話時微微顫動的嘴唇,倒霉女甚至都懷疑他的五官是不是石膏做的。
所以我才想問啊,陰劫是個什么鳥啊?倒霉女真的很想大罵出聲,只可惜她的嘴巴並不能很好地完成這個任務。
所以她也只能聽著,乖乖地聽著。
而諭天明,則面無表情地繼續著他的故事。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劫”,這是人命中的定數。
不同的是,有人命勢很硬,可以躲過劫數,有人卻不行。
可以躲過劫數的人,就有幸享受完自己的陽壽;而躲不過的人,就只好變成那陽世中的陰靈,在他余下的時間中被孤獨和痛苦折磨了。
在言咒師的各個家族中,只有言家的人可以操縱人的陽壽,也只有言家的人擁有可以看到他人陽壽的言咒之眼。
王族有王族的特權,並不表示其他貴族們就沒有他們自己的方法。
使用言咒的代價是消耗陽壽,這是言咒師一族所無法改變的事物原則。而其他家族為了能更好地,更多地使用他們所擅長的言咒,各家也就發展出了自己的一套獲取“消耗資本”的方法。
諭家的方法是,送靈。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人們的陰劫,無論是正在經歷的,還是即將到來的。”諭天明指著自己的眼睛說道。
當倒霉女習慣了諭天明的面無表情的陳述后,忽然開始覺得,他那幾乎沒有情感起伏的聲線,聽來確實是很有說服力。
這就是……所謂騙子的魅力嘛?倒霉女歪著頭想著,難怪電影里看過的詐騙犯都是又帥又聰明的。
倒霉女最強悍的一點,不是面對各種霉運而面不改色的淡然,而是在任何情形下,都能胡思亂想的腦袋。
這不,在自己的嘴巴完全張不開,對面的男子還在說著詭異的神話故事時,她腦袋里卻開始思考起“究竟是《飛天大盜》里的黑人老大帥,還是《火柴男人》里凱奇演的角色有個性”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來了。
“……”諭天明說著說著,也發現面前這個女孩兒的眼神在四處亂飄,根本沒在注意聽自己所說的話。
這什么人啊,關乎自己生死的事,居然都可以走神……閱人無數的諭天明,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人。
哎,好吧,那也就沒辦法了。諭天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忽然伸出雙手,一左一右拍在了倒霉女的臉上。
“嗯唔唔嗯?”倒霉女這下思緒總算是回來了,還緊張兮兮地問說“你想干嘛”,只可惜封著她嘴巴的力量還沒有消失,所以說話的聲音就別稱了奇怪的嗚咽聲。
不過倒霉女立刻就明白了諭天明的用意,因為她的臉被他硬是掰著不能動后,她只能直視著他的眼睛。
這個奇怪的神棍瘋子,有一雙奇怪的眼睛。
一雙眸底深處,若隱若現地閃著藍光的眼睛。
這到底是倒霉女的錯覺,還是神棍的又一種騙術?
那是一種大海一般的湛藍:安靜,透徹,卻也深邃無底。
漂亮的藍,憂郁的藍,深沉的藍……在諭天明眼波的閃動中,在那本該一色的藍中,她卻讀出了無數種不同的情感。
接著,那藍色變了,變成了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兒……一張張不同的人臉,帶著不同的表情出現在倒霉女的眼前。
不,準確地說不應該是眼前,那感覺像是諭天明瞳中的藍,直接映入了她的瞳底,在她的腦中直接繪出了那一張張的肖像。
哭泣,歡笑,憤怒,嫉妒,無數的面容將她的腦袋塞得滿滿當當,讓她頭疼欲裂。
當人的本能感覺到危險時,會激發出身體內的潛能。當倒霉女確實地感覺到那些面孔會讓自己的腦袋爆炸時,她拼命掙扎,那原本按著她嘴巴的無形之力不知怎地就被掙脫了,她趕緊張口喊道:“好了!夠了!我相信你就是!”
聞言,諭天明眨了一下眼,藍色,便不見了。
倒霉女腦中的那些人臉,也隨之消失了。
“那……那是什么?”倒霉女大口地喘著粗氣,好半晌才把氣喘勻了問道。
“你看到的是什么,它就是什么。”諭天明的臉依舊如雕塑一般毫無表情:“你還想看更多么?”
倒霉女忙不迭地點頭,也不敢再亂走神了。
“威嚇永遠比交涉來得有效果。”諭天明忽然想起了一個舊相識說過的話,無奈地想道,果然在對付人方面他才是專家,我只能對付鬼而已。
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說到諭家的人收集陽壽的方式:送靈。
究竟他們是怎樣送靈,又是怎樣在送靈的同時收集陽壽的,這就和言家的人如何從別人那兒獲取陽壽一樣,都是各家絕不外傳的私密,我們暫時也就按下不表了。
總之,諭家的人想多用言咒,就得多送靈;想要多送靈,那就得多碰上一些縛靈和地鬼。
那問題就變成了,如何最有效率地碰到更多的縛靈?
想要一個一個去找出這些畏光畏火,總是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縛靈,實在是既費力又不討好的苦活兒。
所以諭家得出的結論就是:與其我們自己去找它們,倒不如讓它們自己來找我們。
那又有什么樣的人或事,可以將這些擅于隱藏自己的陰魂自己找上門來呢?
沒錯,找替身。
只要有一絲可以解脫這無盡痛苦的可能,一些縛靈便會爭先恐后地自己搶過來。
雖然和總數相比,這些縛靈的數量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對于諭家一族來說,這就夠他們用上好一陣的了。
所以,諭家人所要做的,就是比縛靈更早一步找到那些會被當成替身找上的倒霉蛋,然后便可以等著那些縛靈自己“送貨上門”了。
言咒師一族,都是定向進化的怪物級產物。為了操縱陽壽,言家的人擁有了可以看見別人陽壽的言咒眼;而為了找尋更多的縛靈,諭家人的眼睛,就有了可以看到人“陰劫”的能力。
“……等一下,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我有那個什么‘陰劫’,然后會被那些鬼怪追殺?”倒霉女總結道。
“不是追殺,鬼有他們自己的方式……不過意思也差不多。”諭天明點頭道。
“好吧,有很多鬼想要我死,然后你想要那些鬼死——雖然不是那種‘死’……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倒霉女感覺自己的思路已經有些混亂了:“總之,你就是把我當成魚餌了,對吧?”
“嗯,沒錯。”誠懇的臉,平實的語氣。
“……我有選擇么?”倒霉女有些無奈地苦笑。
“有啊,你也可以選擇不接受我的幫助,然后死掉。”諭天明就連嚇唬人的時候,表情都是那么木然:“一定死和可能活,隨你選擇。”
倒霉女張口結舌,沉默了半晌,憋出了一句話:“我果然……真的很倒霉……”
于是,女人在前面走著,男人在后面不緊不慢地跟著,氣氛異常尷尬。
“其實即使我選擇不接受,你也會跟著我的吧……”
“沒錯。”
“……那我今天遇上的所有事,都是什么鬼魂搗得鬼?”
“沒錯。”
“那香蕉皮也是咯?”
“不,那只是巧合,只是普通的倒霉運罷了。”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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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16:19
第三章:惡作劇(上)——猜拳的藝術
人的智慧,可以讓任何簡單的事情變復雜
小杜呆住了。
盡管他已經猜到這個結局,但他還是沒猜中這個過程。
十五局,整整十五局,簡簡單單的石頭剪刀布,言先生的戰績是十五勝,零負。
長發女已經快將混合酒給喝得底朝天,言先生面前的酒杯卻仍一動沒動。
“言……言先生真的是怪物啊!”小杜在驚訝之余,就連稱呼都從“臭屁言”改回“言先生”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猜拳贏了,僅此而已。”李靖穆笑著伸出了自己的拳頭:“你想不想和我試試?”
剪子對布,布對石頭,剪對剪……只比了三局,小杜的最好成績也只是平了一次。
“這……這是為什么……”小杜變得愈發迷糊了。
“猜拳的藝術。”李靖穆神秘一笑道。
猜拳,本應該是人類是最簡單,最有效的決勝負的方法。
不過當人將智慧參雜其中,就可以讓任何簡單的東西變得復雜化。
而復雜化后的猜拳,就是人類武斗的最初形式:觀察,變化,制勝。
石頭剪刀布,其實由動作的變化簡化之后,就變成了兩種:握拳,或是張開手指。
所以猜拳的第一步,是在出拳的同時,注意對方手指的變化。
當對方想出石頭時,拳頭會不自覺地收緊;而當對方想出其他兩種時,他的手在落下之前,拳上的肌肉就會自然松弛一些。
相對的,你所要出的手勢,也就相對簡化為了布和剪刀。
“……觀……觀察肌肉變化?”小杜瞪大了眼睛:“這也行?”
“沒錯。聽上去很誇張,不過在經過一些時間的鍛煉后,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李靖穆淡淡道:“尤其在對方灌了一些酒后,對于肌肉的控制力就會變弱,也會更容易判斷。”
所以,這是一個只要開始贏,便會一直贏下去的賭局。
“所以……你和言先生都經過了‘長時間的鍛煉’?長時間看著別人手上肌肉的變化?”小杜皺著眉頭總結道。
“我是一個醫生,我的世界里只有這種東西。你在我眼里也只是639塊肌肉和204塊骨頭罷了。”李靖穆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說道。
能把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說得平淡如水的,恐怕也只有和言先生處久了的家伙了。小杜打了一個寒顫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沒人關心言先生是如何學會這些的,即使連小杜也不關心。言先生會什么旁門左道,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在他們眼中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在他們那頭聊得熱火朝天時,這邊的“酒精”戰爭也已經快到尾聲了。
剪刀,又一次剪斷了布。二十勝,零負。
長發女面前的最后一杯酒,也已經被喝干。
喝過酒的人都知道,酒最忌諱混合飲用,因為不同酒種的混合,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毒素,即使是擅飲者都很容易便被其“毒”醉,而且喝混合酒宿醉后,第二天的頭疼也會翻倍,再翻倍。
能連飲二十杯這樣的酒都沒有立刻醉死過去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事。
她一定知道像現在這樣喝下去,明天她會被自己的頭疼殺死,或至少頭疼得自己想殺死自己。
但她不在乎,她一點也不在乎。
她只是喝著,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喝到她的長發中都飄散出了威士忌與龍舌蘭混合的古怪香味。
“再接著來,我就不信我不能贏!”長發女打著飽嗝,拿著酒杯敲打著吧臺,之后還拿自己的頭往吧臺上砸,嘴里含糊不停地沖言先生吆喝著。
言先生坐在她的身旁,看著她的長發,眼神中難得地閃過了一絲溫柔。
這時言先生正背對著李杜二人,而長發女正拿自己的臉砸著桌面,所以這一瞬的感情變化,並沒有被其他人所看見。
接著,言先生做了一件更加不“言先生”的事。
他輕撩起女子耳際的長發,然后湊身到了她的耳邊。
“眠”
第一次,那不屬于言先生的聲音,聽上去不再那樣低沉陰森。
只可惜,唯一聽見它的人,已經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搞定了,她是你的了。”言先生將自己手上的酒杯順著吧臺滑到了小杜面前,然后起身抖了抖衣服便往外走。
“怎么?不享受你的‘娛樂成果’了?”連李醫生都覺得有些詫異。
“我只是想教教飛魚怎么玩罷了。”言先生說著拍了拍小杜的肩膀,也不管小杜“我叫昕宇,不是飛魚”的抗議,自顧自地說著:“這老小子剛才肯定和你說得花里胡哨的吧?別聽他的,猜拳你得聽我的,想贏就三個字:出剪刀。”
“出剪刀?”小杜用眉宇擠出了“懷疑”兩個大字:“真的假的?”
“這個你就要問富堅了。”言先生笑了笑,拿起掛著李醫生身旁的外套,便往門外走去。
“福建?這個和福建有什么關系?”小杜還在為言先生的話困惑不已。
這個時候,一直在一旁沒有插話的李靖穆,嘴里忽然沒來由地冒出了一句英文:
“Been there,done that,and never do it again。”
言先生聽到這句話,身形忽然頓了頓,然后頭也不回地,冷冷丟下了一句:“別說得你好像真的了解我似的。”然后便推門而出。
“你剛才說的英文是什么意思?居然把那個姓言的都給氣跑了?教教我,讓我以后也有個辦法對付他!”小杜在一旁看得有些幸災樂禍。
“等你年紀再大一些,你就懂了。”李醫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繼而笑道:“你也太忘恩負義了吧?他剛給你留下了那么一份大禮,你還想對付他?”
小杜一愣,轉頭看向那趴在吧臺上打著鼾的長發女人。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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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16:44
第三章:惡作劇(下)——醫生的惡作劇
將色心放在嘴上說笑的人,其實是沒有色膽干事的老實頭。
我們身邊都有像小杜這樣的朋友,大大咧咧卻又色欲包天。每次一看到美女,輕者眼睛發直,重者就立刻抹不開腿了。他們總吵吵著自己如何如何了解女人,但事實上他們的實戰記錄卻幾乎是全敗。
這種男人似乎最不招女人的喜歡,但其實他們對女人的威脅性,絕沒有那些衣冠禽獸來得大。
有色心沒色膽,就是對這類人最好的形容。
這類人平日里會表現得異常沒心沒肺,好像恨不得是女人就上,但真當那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砸中他們,他們卻又會找盡理由退縮了。
“哎,我才不會上臭屁言的當呢!”小杜的理由聽上去還異常合理:“他把人家灌醉了就尥蹶子跑了,我這時候要上,不成犯罪了?我才不上你這惡當呢!”
沒膽惹事,卻也沒什么欲求,看似對生活總是忿忿,但其實卻安于平淡。像小杜這樣的年輕人,現在已經很少了。這恐怕也是為什么,言先生從來不找上他當“客戶”的原因吧?李醫生看著小杜自作聰明的臉,感慨地想著。
“那你準備怎么辦?就這樣把她放在這兒?看著這么一個如花似玉,而且毫無抵抗力的小可人兒,你就不會有什么想法?”李靖穆還故意和小杜逗趣著。
看著那秀麗的長發,那窈窕的身姿,小杜干咽了一口口水,“大義凌然”道:“你把我杜昕宇當成是什么人了?別瞧我平時那個樣子,我還是很有大是大非觀念的!等她醒了,就找輛出租車送她回家吧!”
“恩,好一個大是大非的小酒保!”李靖穆從錢包里點出了好多張“老毛子”放到了吧臺上之后,忽然轉頭對著“酣睡”中的長發女子說道:“你聽到了沒?沒人想對你怎么樣,你可以不用再裝睡了。”
“你在胡說什么呢,那女孩她已經……”小杜的話剛說到一半,下巴就忽地落到了地上。
因為長發女子已經應言抬起了頭。
小杜正好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神非常的明亮,而且其中沒有一絲的醉意。
“真是的,還以為酒精有用呢!”女子還捧著頭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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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裝睡?”雖然神智很清醒,但酒勁兒畢竟有些上頭,長發女扶著發疼的腦袋問道。
“我是醫生,一個人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在打鼾,我還是聽得出的。”李靖穆淡淡道。
才怪咧,一般的醫生哪兒聽得出啊,是因為你是怪物才聽得出吧!一旁的小杜在心里拼命地這樣吐槽著。
“哦?那你還看得出什么?”女子轉過身來面對李醫生,雙手用肘撐著吧臺,一對長腿若有似無地來回摩擦著,樣子看上去非常之妖嬈。
但李靖穆就好像是沒看到似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你剛才喝酒的時候,臉一直沖著我們的放向,所以我無意中留意了一下你的眼睛。”
這怎么會無意間留意到啊?要我說明明就是你一直在盯著看吧?小杜依舊只能在心里罵罵咧咧。
“你喝酒的時候,瞳孔完全沒有任何變化,但眼角卻已經起了血絲。”李醫生遠遠地指著女子比劃道。
“……你的視力到底有多好啊?”小杜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的黃色內褲上印著維尼熊的圖案,”李靖穆答非所問地瞟了小杜的腰一眼:“下次出門前記得把褲子理理好。”
小杜趕緊低頭提拉自己的褲帶,而李靖穆則繼續著他的分析。
“如果是喝酒喝得眼睛充血的話,不可能瞳孔完全沒有變化,所以眼角的血絲並不是飲酒造成的,你也只可能是根本沒喝醉。”李靖穆不緊不慢地分析著:“那你的眼睛又為什么會充血呢?看你眼袋上撒的粉這么多,都沒有完全蓋住自己的黑眼圈和眼角的褶皺;還有你喝的酒越多,臉色越白,但臉上卻仍有很小的紅色點跡……”
“綜合這些分析,我猜你是得了失眠癥。”李醫生最后總結道:“還是最嚴重的那種生理性失眠。”
長發女先是一愣,接著坦誠道:“沒錯,我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著了,醫生你有什么辦法么?”
長發女說著走到李靖穆的面前,一手輕搭上了他的肩膀,一手則柔若無骨地撫過他的胸膛。
李靖穆倒是沒怎么樣,這頭小杜光是看著,就已經哈喇子快留了一地了。
“如果你能讓我睡著,我很願意睡在你的床上。”女子嬌聲媚語道。
李醫生笑著抓住了長發女按著自己胸口的手,很不客氣地用力一拽,將女子的手硬是遞到了小杜的面前。
小杜剛想開口罵說李醫生不懂得憐香惜玉,但當他看到了女子手背上的針眼后,他還是閉上了嘴巴。
“這不是吸毒者扎出的針孔,這是打點滴留下的痕跡。它們說明,你就已經去過無數次醫院了。”李靖穆語“婉轉”地拒絕道:“如果其他醫生沒有辦法的事,那我也沒有辦法,所以我也只好‘無功不受祿’了。”
李靖穆說著將收一松,長發女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后,才無力地癱坐到了地上。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病因,但我知道大白天酗酒,故意裝媚,甚至隨便跟哪個男人回家,都不會有助于你入睡的。”李靖穆蹲下身,輕撫著女子的肩膀,低聲安慰道:“但我知道有一個人卻可以。”
“誰可以?”女人無奈地苦笑:“所有的藥片藥水我都試過,能找的心理醫生我都找過,即使把我打昏過去,我也只需要幾秒鐘就會醒過來。”
她抬起頭,雙眼呆滯地望著李醫生:“你倒是告訴我,誰可以讓我睡著?”
女人的這種眼神,言先生很熟悉,李靖穆也很熟悉。
這是當人知道自己無藥可救時,心喪若死的眼神。
李靖穆只是一笑,附身到女人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女人聽到他的話,先是一愣,然后茫然地看著李靖穆。
醫生只是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后誠摯地拍了拍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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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和她說了什么?”小杜看著飛奔出去的女人的背影,難以置信地問道。
“商業機密。”李醫生神秘的一笑,自己走到吧臺內,拿出了一瓶新酒。
“這樣真的好么?”小杜看著哼著小曲心情大悅的李靖穆,忐忑道:“老言不是說,今天是他的休息日么?”
而且貌似那個言先生對這個女的,似乎有些犯怵吧?就連小杜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李靖穆沒有理由看不出吧?
“啊?誰說我讓她去找那家伙了?”李靖穆津津有味地品著新開封的酒,裝傻充愣道:“你別瞎猜啊!我只是讓她回家休息罷了,這女的如果‘一不小心’靠自己的‘運氣’找到了他,那也和我沒什么關系,你說是么,小杜兄弟?”
“付錢的就是爺,”小杜看著李醫生晃動在指尖的幾張“偉人像”,機靈道:“我只看到那女的酒醒了以后自己離開了,其他什么也沒看見。”
反正我又不是很了解你,那你一定不會為這個送上門的美女感到頭疼吧?就著杯中的美酒,李靖穆笑得特別開心。
醫生的惡作劇,有時候也很可怕呢!小杜看著李靖穆的笑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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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17:06
第四章:六樓地獄
常人永遠無法想象,一個普通的公寓樓內,藏著多少我們看不見的恐怖。
言先生很不高興。
難得他心情好,想不做生意去酒吧泡上一會兒(李醫生只是被他拉出來付賬的),逗逗那個小杜消遣消遣。
卻沒想到,碰上了一個長發的女人,想起了一些不快的過去,壞了言先生的心情。
當人吃慣了大魚大肉,難免會有見到紅燒油炸就惡心的時候。
言先生也是,每天挑揀著一個一個的“顧客”,這樣挑肥揀瘦的日子過久了,也難免受不了那葷腥味兒。
所以,言先生也會偶爾挑一個日子清湯掛面一番——當然言先生所謂的“吃齋”,也就是普通人的玩樂:喝酒,賭博,干架,又或是找一個女人。
不過今天言先生“吃齋”的心情被這么一攪,已經蕩然無存了。
哎~~~~呀,言先生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開始尋思去哪兒找一個倒霉蛋好好壓搾一番,來出這口不大不小的惡氣。
“啪嘰”,一個奇怪的東西忽然從天而降,在言先生面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可當言先生低下頭,地上卻是空無一物。
言先生皺了皺眉,瞇縫起雙眼蹲在地上仔細觀望了一陣,才模模糊糊地看見地上似乎有一個透明的形體——在不使用言咒眼的情況下,言先生至多也就只能看到這么多了。
那東西有著和老鼠一般大的身軀,如果光看這身形,言先生差點還以為是碰到了一只食唾。
但定睛一看,這東西的軀干旁,模糊地長著好多條細長如筷的腿。
這樣子,看上去就好像是放大了不少倍的蜘蛛。
“怒蛛?”不用“開”眼,言先生已經可以確定眼前的是哪一種“怪”了。
這種以普通人的怒氣為食的陰質生物,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言先生抬頭一望,方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一棟公寓樓的樓下,而這棟樓五樓的某個房間里,正傳來男女尖聲的吵鬧,還有……還有……哇哦!言先生看到了從上空墜下的東西,趕緊向后一躲。
在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響過后,一把亮閃閃的菜刀,直直地插在了地上。
“不是吧?這都行?”言先生又抬頭望向五樓的窗口,想見識見識夫妻吵架扔菜刀的都是何方神聖。
“不好意思!”一個女人從窗口探出了頭,抱歉地和言先生打著招呼。
這小妞才多大年紀啊?二十有了么?現在的年輕夫妻吵架,都興扔“小李菜刀”的?
雖說這位家庭主婦的年輕貌美讓言先生的氣稍消了一些,而慌張的她將頭縮回窗內時撞到窗邊的樣子,更讓言先生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當頭掉下一個菜刀,可不是一個能讓言先生的心情陽光起來的好兆頭。
對了,那只怒蛛呢?言先生再次低下頭尋找那只腹部長著京劇大花臉,背上有鋸齒狀鱗片的陰質蜘蛛。
“哦,可憐的小東西!”言先生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因為那倒霉的怒蛛,從正當中被飛來菜刀給截成了兩段。
雖然它本身是半透明的,不開眼也看不出有多血腥,不過看到地上有倆半截的東西爬來爬去,還是有些讓人起雞皮疙瘩的。
不沾陽氣的東西,即使能把它砍成幾段,是殺不死“怪”的。言先生低下身,沖著那兩截怒蛛分別吐了一口唾沫,沒一會兒,那個可憐的生物便化成一陣蒸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怒蛛雖然常見,不過這么大個頭的倒也是少有。言先生側頭看了看身旁的大樓,同樣不用是開眼,言先生都可以聞到這樓里傳出的陰氣的臭味。
這棟大樓看上去這么普通,為什么會有比墓地還重的陰氣?言先生眉毛一挑,忽然來了興致。
也罷,那就進樓看看,里面究竟再搞什么鬼。現在的言先生,正愁無處發洩,不管這陰氣的源頭是什么,它這次可要倒大霉了。
不,實際上應該,“它”已經在倒霉了。
因為早在言先生跨進這棟大樓之前,一個倒霉的女子,和一個藍眼的男人,已經到達了它的五樓。
而當言先生走入這棟大樓時,樓上已經鬧騰得不可開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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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住的地方?”諭天明站在這棟看上去有些年頭的老式六層公寓樓的樓下,聲音木然地問道。
“是啊?怎么了?”倒霉女問得十分忐忑,因為她注意到了,諭天明那張石刻的臉,在見到這棟樓的第一眼時,第一次有了些變化。
他的眉頭大概往中間擠了大概0.01公分,嘴唇也微張了毫厘,接著便立刻恢復了原狀。雖然整個過程不到1秒鐘,但這已經是倒霉女從認識他到現在,見識過的最大的感情波動了。
只不過是我住的地方而已,有沒有必要比看到我人的反應還大啊?倒霉女忽然覺得心理有些不平衡。
好重的陰氣,諭天明多少有些驚訝,雖說他一聽說這女孩兒在家里碰上過的倒霉事,就猜到這里估計會有個把縛靈,但這么劇烈的陰氣,似乎不是一個縛靈可以發得出的。
看來這次碰到的這個倒霉蛋,是一個大陰劫啊!諭天明又看了幾眼這個所謂的“倒霉女”,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這女孩兒既沒有陰陽眼,似乎也沒有什么其他的異能,只靠陰劫就能搞出這么大的聲勢?做人不能這么倒霉吧?就連諭天明都有些為女人的霉運感到哭笑不得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樣?”諭天明的沉默不語讓倒霉女愈發不安了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諭天明忽然答非所問地冒出了這一句。
“唉?”這莫名其妙的一問更讓倒霉女不知所以然起來。
莫非自己開始相信他了,結果他卻真的是一個神棍?警惕心又回來了的倒霉女,決定審慎地報出一個假名:“我……我叫阿梅,你問這個做什么?”
“哦,也沒什么。”諭天明淡淡地說道:“只是如果你萬一受劫而死,我知道你的名字的話,會讓超度的過程進行的比較省事一些。”
“啊?這么誇張?”“阿梅”張口結舌,她可從沒想過自己的住處會是如此兇險的居所。
諭天明頂著那張天塌不驚的撲克臉,貌似安慰地說道:“你放心吧,你既然當時一個人都能活著下樓,現在有我,你應該可以活得下來。”
“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忽然想到我還有其他的事,我還是先……啊!”找死的事,讓神棍去做就可以了,我吃飽了拿命和他去搏啊?阿梅剛想編個隨便什么理由便開溜,但這才剛邁開步子呢,諭天明已經從后面抓住了她的衣領,將她給“提溜”著拖進了公寓樓。
“……我真的很倒霉。”知道抵抗無用的阿梅,再次無奈地感嘆道。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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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17:26
第五章:一樓.怒其不孝(1)——怒蛛巢穴
任何地方都可以是地獄,區別只在于是否知道自己身在其中。
諭天明揪著阿梅剛跨進這棟大樓,就被撲面而來的陰氣給振得打了一個哆嗦。
“我知道你非常喜歡這里,不過還是克制一點吧,阿暗。”諭天明低聲地自言自語道:“做正經事要緊。”
又來了,這個什么阿暗到底是誰啊?每次聽到諭天明和這個“阿暗”說話,阿梅總會聯想到拿著木偶傀儡的殺人犯,或是什么一個腦袋里藏著好幾個人格的變態,自然就會有些心里發毛。
而現在的阿梅,被諭天明揪著領子放到身前領路,唯一的后路也被這個很可能人格分裂的神棍給斷了,現在的她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這是那種很老式的住宅樓,一樓三戶並排而立,就是那種你想上一層樓,必須從每一個房門之前經過的“Z”字走道的公寓樓。
這里的樓梯和走道都被寫滿了各式的小廣告,有做印章的,有辦證的,也有一針除百病的,各式各樣的漆色字印在了白灰色的墻壁上,那陣勢,真和電影里借了高利貸后被人追債潑過油漆后的景象有得一拼。
“地獄也不過就是這副景象了。”諭天明看著眼前的“慘狀”,由衷地感慨道。
“如果這里都是地獄,那街邊流浪的乞丐算什么?”阿梅不屑地哼聲道:“看不出你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啊!”
“不,我不是指那個,”諭天明的神色凝重(諭天明的所謂凝重,就是撲克臉比平時看上去更陰沉那么一點點)地將阿梅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指了指面前的101室的門道:“我是指這個。”
阿梅疑惑地向前探視,那個101室的大門上那兒什么東西都沒有,他說的是哪個“這個”?但看到諭天明如臨大敵的神情(撲克臉上劃過了一滴汗水),阿梅並不覺得這是一個玩笑。
只過了一小會兒,困惑的阿梅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一陣像是雨水打落到地面的叮咚聲,,又像是蟲兒鳴叫的悉索之聲,從面前這扇門的前后傳來。
“那……那是什么聲音?”阿梅這回自覺地縮到了諭天明的身后,低聲問道。
“就連你都聽得到了,那看來確實不動手不行了。”諭天明張開雙手,眼中又若隱若現地閃出了幽蘭色的光:“阿暗,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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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言先生剛跨進這棟大樓時,險些被那刺鼻的臭味給熏暈了過去。
這股夾雜著陰氣的臭味如果是一般人聞到,可能也就當是隔壁那家的缺德小鬼又燒了什么古怪的東西,又或者是哪家人的垃圾又太久沒倒了,這種味道雖然有些惡心,但並不強烈。
但在像是言先生這類擁有通靈體質的人鼻子里,這種臭味就像是濃氨水和發爛了三天的臭雞蛋混合的味道。
這是陰質生命體的屍臭,而且只有成百上千個死“怪”,才會發出這么濃烈的臭氣。
“開”
言先生輕念了一聲,左眼放出了綠色的光芒。
“唔,好慘!”在左眼的世界里,言先生看見的是一副屠戮后的景象。
和這里的慘狀相比,方才那被截成兩半的那只怒蛛,恐怕已經算是它們這些同伴之中,屍首留得最全的了。
看這東一條西一條的蜘蛛腿,這滿布走道和天花板的京劇花臉(怒蛛的腹部花紋),幾乎只有一兩只怒蛛還能看得出被撕裂之前的長相,其他的都變成了惡心的透明液體和碎裂的肉塊。
這些常任看不見的血肉,一直延伸到拐角處101室的房門內。
看著躺在地上那被從中間硬生生給打彎折的防盜門,言先生都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
按照現下的殘局來看,動手的應該是一個至少是地鬼等級的縛靈——因為如果是驅魔者的話,會用陽氣將怒蛛直接化成青煙,也只有鬼怪的內斗,會讓場面變得如此難看。
雖說怒蛛只是沒什么戰斗力的“怪”,但將如此數量的怒蛛瞬間全部用陰氣撕裂,這只地鬼的力量之大,雖然說不上前所未見,但起碼也是在前五之列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這棟大樓強烈陰氣的本來面目么?言先生推測著想。
那這些在陰質體生物鏈底端的雜魚,估計也是被他的陰氣所吸引過來的吧?
言先生跨過了地上的鐵門,沿著那只地鬼的行進路線,走進了101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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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阿梅看不到的戰斗,但她卻可以通過聲音聽到這場戰斗的慘烈。
在諭天明身前到101室門口的這十幾步內,明明什么都沒有,但在這長十米不足,寬五米有余的狹長走道內,卻傳出了無數令人難以想象的聲響。
阿梅沒有見過地鬼,她當然不會知道,那時而如海豚音一般的尖銳,時而又如大提琴一般低沉的聲響,就是地鬼的“鬼哭”。
她也不會知道,那發出如老鼠般叫聲的東西,會是成百上千的“怪”。
但當老鼠的慘叫,物體被撕裂的聲響,還有液體飛濺的聲音參雜在“鬼哭”之中爆發出來,即使是阿梅,都會覺得有些惡心想吐。
幸好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喧鬧,只持續了不到15秒,過道就又變得安靜了下來。
“結束了?”現在已經是非常自覺地躲在諭天明身后的阿梅抖聲問道。
諭天明沒有回答,只是走到了101室的門前,舉起了左拳。
“阿暗,力”
雖然這已經不是阿梅第一次聽到諭天明呼喚“阿暗”這個名字,但卻是阿梅第二次聽到諭天明用到這種聲音。
這聲音空洞飄忽,卻又低沉陰森,和諭天明原本那死板木然的男中音完全不同。
阿梅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是在諭天明替阿梅擋下急速撞來的卡車頭的時候。
而當她第二次聽到這個聲音,她看見的是,一扇飛起來的鐵門。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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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17:49
第五章:一樓.怒其不孝(2)——追跡逐蹤
只要用心看,你就可以看到過去——言先生定理,第六條。
這扇鐵門是被人硬生生打飛的,言先生看著門框旁被扯斷的釘子,分析著當時的場面。
地鬼不可能自己開門,看來他還有一個同伴,只有兇靈借人手,才會有一拳打彎鋼制防盜門的力量。
鬼和人的搭配……總覺得好像很熟悉,言先生的腦中閃過了一個人影。
應該不會是他吧?如果是他的鬼,不可能如此高調,將整棟樓都搞得烏煙瘴氣,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這棟樓里有鬼。
言先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繼續著勘察。
綠眸掃過,屋內同樣是滿布著怒蛛的屍塊,狼藉一片。
奇怪,這里明明就不是陰氣的源頭,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怒蛛?
究竟是怎樣的人,會有這么大的怒氣,能吸引到如此數量的以怒氣為食的“怪”?
“撲”,正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找尋陰氣痕跡的言先生,腳下忽然被絆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地上居然還躺著一個人。
一個長得像方塊似的人。
“阿暗,把剩下的都給解決了。”諭天明用正常的聲線命令完,便自顧自地朝屋內走去。
“等一下!”一直跟在身后的阿梅,忽然高叫著抓住了諭天明的手臂。
諭天明轉過頭,疑惑地看著這個不安分的“魚餌”:“你做什么?”
“你……你……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做到的?”阿梅一臉興奮地指著地上的鐵門,又蹦又跳地比劃道:“好厲害啊!你‘嘭’的一拳,這門就‘呼’的飛了,你這一拳得有多大的力氣啊?你是不是除了收鬼,還兼職賣大力丸的?還有……”
諭天明看著嘰嘰喳喳個不停的阿梅,實在是有些驚訝(諭天明的驚訝表現:下顎微微向下張開約1公分,相當于普通人的“下巴掉到了地上”)。這個小姑娘的腦袋到底是什么構成的?剛才還怕成那樣,現在就已經完全忘記這回事了?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人?
“是誰在鬼哭狼嚎的?”101的主人從里屋里走了出來,看到了他家的慘狀(大門被打彎了躺在一邊,大廳里還傳來古怪的聲響),立刻罵罵咧咧起來:“媽的你們兩個狗男女,吃飽了撐的啊,拆我的家的門做……”
這是一位也算是人高馬大,身高算來有七尺的話,起碼身寬也有六尺,長得像足一個方塊的中年男子。
這“方塊男”氣鼓鼓地走到諭天明面前,撩起袖子就要干架。
但這“方塊男”才剛擺好架勢準備揮拳,就被諭天明輕巧的一個斜跨步晃掉了重心。接著諭天明再是右手一伸一抓,便直接鎖住了這個“方塊男”的咽喉。
而這時,男子也看見了諭天明的眼睛,那散著幽藍色波光的眼睛。
被這藍光一照,男人那原本無底的怒氣,不知怎地忽然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原來如此。”諭天明上下打量了男人幾眼,若有所思道:“原來是‘不孝’么?”
言先生蹲下身來,仔細觀察這個昏倒在自己腳邊的胖子。
腹部有個凹陷,右臉上有紅印,然后頭皮上有被扯出的幾絲血跡。
言先生閉上眼睛,開始在腦中構架當時的畫面。
這個人躲過了胖子撲過來的一抓,然后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這個笨胖子一定立時就疼得彎下了腰,接著,來人就抓著他的頭發硬是向后拉,胖子頭發吃痛,自然地抬起了頭,然后他便用另一只手的手肘,一下子把他打暈了過去。
從傷勢分析出的大致情形應該就是這樣。言先生從幻想中回歸現實,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當胖子彎腰時,來人明明就可以直接打暈方塊胖子,為什么還要費力去扯頭發?
——是為了讓他抬起頭,通直食道,然后……
“原來如此。”言先生恍然道:“原來是‘不孝’么?”
在一拳打得胖子彎腰叫疼后,諭天明又毫不客氣地用力扯動“方塊男”的頭發,他剛一抬起頭,諭天明就發話道:“阿暗,幫我把‘不孝’給拖出來!”
在諭天明身后,被忽然發生在眼前的打斗徹底驚呆的阿梅,這時才稍稍回了回神。
她剛想開口質問諭天明這莫名其妙的打人行為時,卻感覺到自己的后頸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讓她一下子忘記了要說的話。
寒意一閃而過,就像是有只鬼在經過她身邊時,在她脖頸上摸了一下一般。
越想越冷,阿梅打了個哆嗦,決定還是乖乖地閉上嘴,不要惹上諭天明為妙。
在阿梅感覺到頸后的冰涼后不到一秒,那肚子和頭皮都疼得讓人受不了的“方塊男”,也感到了同樣的冰涼。
只不過他所感受的冰涼,是從喉嚨里傳來的。
先是自己的嘴不知被什么力量給硬生生地掰開,接著他便感覺到那股冰涼從他的嘴伸入,進入食道,然后輾轉穿行到了胃。
那感覺,就像是在做胃鏡,又像是有一只手直愣愣地從嘴巴揣進了他的肚子,在他的胃里翻找著什么似的不停攪動。
男人想吐,卻又吐不出。
終于,那不存在的手停止了動作。
“它”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終于,男人吐了出來。
“嗯……嗯?”方塊男似乎有些醒轉,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頭暈乎乎的問道:“發……發生了……什……”
沒等胖子說完,言先生轉手一肘,敲在了男人那紅腫的臉上。方塊男連嗷都沒有來得及嗷一聲,就又暈了過去。
不僅是怪,連“魔”都有,這些家伙都是被那對人鬼搭檔給吸引過來的?還是說,那人鬼搭檔是被它們吸引過來的?
不管如何,事情變得更有趣了是一定的。言先生嘴角一撇,心情顯然比剛才好了很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7:18:24
第五章:一樓.怒其不孝(3)——不孝有三
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
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
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
——《孟子離婁篇>,趙岐注
阿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就連“方塊男”自己,都無法相信眼前的東西,是自己吐出來的。
不過他也不需要相信,因為那古怪的東西才剛離開他的嘴巴,諭天明就飛起一肘,將他送入了“夢鄉”。
那帶著胃液從男人嘴里落出來的肉團,過了一會兒漸漸展開了身軀。
這是一個身長足有尺余,身寬也有半尺,乍一看身形很像是吉娃娃犬的“生物”。
最古怪的是,即使是毫無靈異能力的阿梅,也可以看得到它,而且看得非常清楚。
正因為看得見,眼前的東西才更讓阿梅不寒而栗。
雖然身體的其他部分長得很像是狗,但在最關鍵的臉的部分,這玩意卻長得極其令人作嘔。
它並沒有“臉”,甚至沒有腦袋。
在本該是腦袋的位置,長著一個大大圓圓的“大餅”,在那“大餅”之上,只有兩個像豬蒲扇一般的大耳朵和一個象鼻。
惡心感和好奇心交雜的阿梅,又仔細地看了看,發現那圓圓的東西並不是“大餅”,那圓的中心,那象鼻的附近,有一個四方形的白色痕跡。
這就好像……好像是阿梅經常在電視劇里看到的“銅板”。
那對耳朵同樣也很奇怪,它們都是從中一折,就像是蚌殼一樣合了起來,只是偶爾才會張開。
超大的銅板做臉,蚌殼一樣合著的豬耳,再加上一根歪歪扭扭的長鼻子,這不倫不類的搭配所產生的效果,遠不止“令人作嘔”這么簡單。
“這怪物到底是什么鬼東西?”阿梅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道。
“這不是鬼,也不是怪,”諭天明一邊說著,一邊從背后掏出一根短木棍:“這是‘魔’,是人的心魔。”
在所有常人未知的生死之物中,“魔”是最特殊的一種。它不像“鬼”或者“怪”,甚至包括“妖”,它是唯一一種完全和亡者縛靈完全無關的靈質體。
古語有云,魔由心生。
所謂的“魔”,是從常人的情感之中,自然演變生成的的精神寄生體。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屬于自己的“魔”,而“魔”的大小,能力的強弱,則完全是由人本身的情感強度決定的。
就像是絕世的大梟雄,身上的“魔”就要比常人大上百倍千倍。
欲生魔,執妄生魔,愛恨生魔……只要是極之強烈的情感,都會派生出相應強勢的心魔。
當魔的強度到達了一定的境界,便會反過來影響宿主的精神狀況,使之成為只為欲念而生的奴隸。
這里允許作者穿越一下,拿第一卷的姜華來做例子吧。他就是典型的,被自己“性欲”的心魔反過來所控制的肉身傀儡。
魔和人總是一體共生,相互影響,但最終獲勝的,往往總是魔。
因為與人共生,其實“魔”非但不帶什么陰氣,反倒是極陽之氣形成的。
所以,當用強烈的陰氣硬拖,確實是可以將“心魔”從生者的身體中拽出的。
也正因為是陽氣所生,當魔在人體內時,並不會有固定的形態。但當它們被硬拽出人體之外后,便會擁有普通人也看得到的形體。
其實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無法左右宿主意志的弱小的魔,在離開人體后根本來不及成形就會死去,而那些讓宿主成為行屍走肉的強悍的魔,又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被拽出來的。
不過因為高強度的魔本身的形體實在是太過奇怪,而且是普通人都可以看得見,所以即使是鳳毛麟角,但只要魔一出現,便一定會被以訛傳訛地載入各類鬼神紀事之中。
我們在那些口口相傳的故事里聽過的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其實大多都是脫離了人體的“魔”。
寄宿在人胃部,可以從食道被拽出的魔,只有“不孝”和“貪食”(也叫“饕餮”)。
雖然這個昏倒的“方塊”男很像是養著“貪食”的笨蛋,但如果只是“貪食”的話,不可能會吸引到如此數量的怒蛛。
只有“不孝”,才會讓被寄宿者產生如此大的怨氣,也才會招來以怒氣為食的怒蛛。
雖然身為一陰一陽,兩種完全不同性質的靈質體,但這兩者卻也是互利共生的好“伙伴”:“不孝”使得宿主易怒,然后怒蛛也有讓人怒氣上升的功效,更容易使“不孝”壓倒宿主的其他情感,獲得精神上的控制權,也讓人變得更易怒……
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再加上這棟樓內的巨大陰氣對“怪”的吸引力,這個一樓才會徹底變成怒蛛的巢穴。
雖然沒有親眼見識到那只“不孝”,不過就憑它能讓這里的門內門外堆滿怒蛛,它的個頭也不會小到哪兒去。
這還只是離陰氣源頭最遠的一樓,就已經是這般熱鬧了,當真到了六樓,得看到怎樣的怪物啊?
這樣想著,言先生的興致突然沒有了。
沒錯,言先生是想找個家伙發洩一下,但如果六樓真藏著什么強悍的怪物,言先生就還得賠上陽壽和它斗,那就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
雖然言先生也有好奇心,也會想知道六樓陰氣的本來面目,但言先生畢竟是一個“商人”,毫無利潤可言的巨大風險,言先生是絕對不會去冒的。
管它樓上的家伙是誰,如果它能逼得更多人找上自己,再多養它一些日子也無妨。言先生打了一個哈哈,拔腿便準備往門外走去。
“請……請問,您找誰?”就在言先生即將離開的時候,從101的里屋忽然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言先生微微一愣,回頭循聲望去。
雖然“魔”的長相看上去很可怖,但實際上只要它脫離了宿主,是很容易被殺死的。
諭天明手上的短木棍,是由漢陰古樹的樹枝制成,專門用來對付這種極陽之物的武器。
離開了宿主的不孝,撲扇著自己的大豬耳,想搞清楚自己身處何處。
只可惜,它還沒緩過這第一口氣兒,就已經被木棍貫穿了身體,釘在了地上。
沒一會兒,不孝便慘叫著化成了一股青煙,消失不見。
不孝的慘叫聲淒厲至極,就連一旁的阿梅,都不忍地別過頭去。
正是這一別頭,阿梅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兩個人。
兩個老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7:18:48
第五章:一樓.怒其不孝(4)——可悲可恨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出聲叫住言先生的,是一對年逾花甲的老夫妻。
“請問,”說話的是老頭子:“是剛才的那位先生么?”
言先生的第一反應是去翻衣兜里那張印著“郭文星”字樣的警員證(注:出自第一卷),但手剛伸到口袋里,他就發現了一件事。
那個問話的老伯一手扶著墻,一手則緊抓著自己的老伴。那位老婦則雙手緊抓著自己的伴侶,慌張的四處張望。
自己就站在這里,為什么還要四處張望?為什么那位老伯還要問自己是不是剛才的先生?
言先生狐疑地走到兩人身前,在他們面前揮了揮手,確認道:“你們……看不見?”
“誒,我說……我都不知道叫你什么,就叫你木魚好了。”阿梅跑到老人面前揮了半天手,才跑回諭天明身邊低聲問道:“我說木魚啊,他們不會真的肯不見吧?”
叫我木魚?諭天明先是被這奇怪的外號給“雷”得一愣,緩了半天勁兒才保持了自己“天塌不驚”的臉型,也不回答阿梅的話,徑直走到老夫婦的身前。
看這站立的態勢,這老婦估計是天生的盲人,至于這個老人家,他走路還要扶著墻,還有那泛白的瞳孔……應該是得白內障失去視力的。
“老人家有什么事?”諭天明問道。
那白發蒼蒼的老頭,似乎還有著些微的視力,他讓老太婆扶著自己,循著光用另一只手向前摸索了半天,才算碰到了諭天明的肩膀。
在諭天明身后的阿梅看得很清楚,“木魚”很明顯地朝身旁擺了擺手,像是在向誰示意不需要擔心和護衛自己一般。
是在示意那個什么“阿暗”不需要動手么?阿梅揣測地想。
“小伙子是吧?你還是趕緊走吧!”老人拍著諭天明的肩膀,好心忠告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不過等阿黃來了,就有麻煩了!”
阿黃?是指的這個躺在地上的方塊吧?阿梅看了看地,感慨地想,看來是小黃自己有麻煩才對吧?
諭天明沒有答話,因為他注意到了老人身上的傷痕。
“我是民警,你的鄰居報警說這里有打鬧之聲,我就過來看一下。”言先生在確定兩位老人都確實看不見,便裝腔作勢道:“二老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么?”
兩位本都該看不見的老人,卻好像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老人開口道:“啊,麻煩民警同志了,我們這兒沒發生什么事,只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喝了一些酒,在家里鬧騰了好一陣,才睡了過去。”
“睡著了?那這臉上的紅腫也是睡出來的?”言先生還故意刁難道:“這大門,也是你兒子發酒瘋拆的?你兒子力氣不小啊!”
老夫婦一下子被問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最后還是老人先變通道:“你也看到了,我們是兩個老瞎子,看是看不見的,聽也只聽到我們兒子一個人在鬧騰。不好意思啊民警同志,幫不到你。”
替將自己兒子打昏,拆了自己家門的人說話,是因為……言先生走到老人的身前,伸手輕輕按了按老人的肩膀。
“啊!”老人吃痛叫了一聲。
“這么說,你這身上的陳年舊傷,也是你兒子打的了?”言先生冷冷地說道。
“你身上,還有臉上的傷,都是那個小黃打的?”諭天明看著深藏在老人褶皺下的淤青,還有手背上一道道的劃痕,木然地問道。
“小聲一點!”老者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別吵著小黃,他被吵醒了要生氣的。”
“你放心,他不會生氣了,至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諭天明輕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寬慰道。
接著,他便和阿梅打了一個手勢,轉身走出了101室。
“其實……木魚你是一個好人吧?”撇下猶自在原地發愣的兩位老人,阿梅跟著諭天明走了出來后,突然冒出了這一句。
諭天明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阿梅見這木魚沒有反應,便繼續道:“你說你是想用我抓鬼,但你到頭來只是替一對老人教訓了他們的兒子,殺了一個奇怪的生物,根本沒有做什么對自己有利的事吧?”
諭天明繼續走著,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木魚你……你該不會只是在裝酷吧?”阿梅跟在男人身后,嘴上仍不停止試探。
雖然諭天明始終沒回頭,從背后也看不到他那張撲克臉,但阿梅注意到男人的耳根有些微微發紅。
原來,原來不是沒有感情變化,只是一個有些裝腔作勢的老好人啊?阿梅帶著“被我看穿了吧”的壞笑,一蹦一跳地追了上去,踏上了通向二樓的樓梯。
“民警先生不要開玩笑,這只是老瞎子我自己給摔出的舊傷而已。”老人干笑道:“謝謝民警同志的關心了,不過我們這里真的沒發生什么事。”
“是么?”言先生不屑地一笑,看了眼地上的胖子道:“不過你也可以放心,在今后的很長一段日子里,你都不會再‘摔傷’了。”
縱容,生不孝。
只有對子女無限縱容的父母,才會讓子女的不孝這樣瘋狂的膨脹。
即使是到了現在,即使自己的兒子變成了一個連瞎眼的父母都要欺凌,敲詐的惡棍,他們還是不肯讓法律來制裁自己的骨血。
即使他們看不見,他們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他們知道有人打了他們的兒子,卻還為那並不認得的打人者做掩護,可見他們對自己兒子的怨毒之深。
饒是如此,他們依然不想自己的兒子被關進大牢,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懲罰。
旁人看到這對盲人老夫婦,或許會看到一對被自己的兒子搾取一生的可憐人。
但在言先生的眼中,這只是兩個吃下自己種下惡果的普通人罷了。
被抽離掉“不孝”的方塊男,或許在一段時間里不會再對自己的父母惡言相向拳腳相加,但時間一長,這毫無底限的縱容和溺愛,遲早還是會讓他心中重新生長出新的“魔”。
不過這與我又何干呢?言先生和老人隨便敷衍了幾句,便也離開了101室。
而現在的言先生,是會轉身離開,還是會繼續上樓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7:19:10
第六章:代班上帝
上帝工作一周,也是需要一個休息日的。這世上不存在永不知疲倦的怪物。
最終,言先生還是走出了這幢被陰風肆虐的公寓樓。
在心情的發洩與可能的風險之間,言先生最后還是做了一個工于計算的選擇。
雖然那對神秘的人鬼搭檔確實讓言先生很感興趣,不過言先生始終不是一個會將興趣置于利益之上的人。
又或者,我們該說是這巨大的陰氣,奇怪的組合還有這棟樓里所有可能的神奇,都沒有一件事對言先生的吸引力大。
那就是一個女人。
當言先生剛走出101室,就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從大樓外閃過。
他沒有看清女人的臉,只是瞥見了那被風吹舞起的頭發。
黑色的長發。
當那藍天下飄過了這一抹透亮的黑色,言先生的便呆了。
一瞬間,什么陰氣的本來面目,什么可能是故人的搭檔組合,言先生都忘記了。
他只是本能地,自然而然地,快步地跑出了那棟大樓,向那個身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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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重腳輕地從大樓外“飄”過的長發女子,自然就是酒吧里的那位被失眠困擾的長腿女人。
她順著李醫生所指的路走了沒多遠,混合酒的效力開始瘋狂地在她腦袋里開鉆,酒精就像是開出跑道的賽車,在撞毀自己的同時,也讓她的腦袋灼燒了起來。
走著走著,她就只記得要往前走,往前走……至于走去做什么,要去找誰,她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了。
她就這樣茫然地走著,雙眼迷蒙地走著,忽然,她停下了腳步。
她忽然想起了李醫生說的話,腦袋瞬間清醒了起來。
“能幫助你的人,是上帝。”李醫生是這么和她耳語的:“不過這是一個懶散的上帝,如果你沒有個三長兩短,他是不會出現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當時的她就這樣被說服了。
在當時的長發女耳朵里,李醫生的話聽上去是那樣地充滿誘惑力,又不容辯駁。
所以,她就這樣木然地循著李靖穆的指引,走到了現在所站的地方——馬路的中央。
然后,她聽到身后了卡車高聲的汽笛鳴叫。
她來不及回身,也不想回身。
如果能就這樣死去,至少不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眠了么?
原來這就是那個醫生所說的上帝么?長發女有些茫然地想著。
“感謝上帝!”長發女閉上了眼睛,等待那轟鳴聲給她帶來她那夢寐以求的安歇。
“上帝一周也有一個禮拜日,”一個充滿無奈的聲音忽然從女人的身后響起:“為什么我連一個好好的休息日都沒有?”
“破”
當長發女聽到另一個低沉的聲音之后,那原本刺耳剎車聲和鳴笛聲便倏地一下全都消失了。
女子愣然地回過了頭。
她沒有看見車頭,沒有看見鮮血,也沒有看見死亡。
她看見的是車輪,車軸,馬達還有汽缸等車子的大配件,伴著零碎的螺絲和鐵片一起飄舞到了空中。
那應該是卡車的東西,變成了一場雨,一場夾雜著汽油味兒的“鐵雨”。
一個男人,在這場鐵雨之中,帶著鬼魅一般的眸色,看著女人淡淡道:
“你的上帝今天放假,我代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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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外傳:張輝勇和他的叉圈酒
阿梅總說自己很倒霉,一早上已經差點死過去好幾次。
長發女已經多日沒有睡過一分鐘。
言先生少有的休息日也給攪了。
但在這個故事里,最倒霉的不是她們,應該是這個名叫張輝勇的卡車司機。
直到被從空中落下的,自己卡車里的馬達給砸暈之前,他一直以為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偷喝了那瓶洋酒的緣故。
昨天替碼頭拉好貨之后,他就從他拉的一車洋酒里,給順了一瓶下來——很多卡車司機都這么做,也很少有人被發現。
在藏了一晚上,發現確實沒人在意這事之后,他今早便很是得意地喝了那么一小杯。
這什么破酒啊?張輝勇皺著眉想著,味兒既沒五糧液好,勁兒又沒老白干大,就這破玩意兒,真能賣上好幾千一瓶?
還有這算啥破名字?叉圈酒?這些老外認識的字也太少了吧,打個叉畫個圈兒就算是名字了?真沒意思!張輝勇就這樣很掃興地將酒扔到一邊,上班干活兒去了。
但當他開著車上班之后,他卻好好地領教了一下“洋酒”的威力。
剛出車的時候,他就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兒。
一個小姑娘莫名其妙地一路狂奔,然后等跑到了馬路中間,跑到了張輝勇的車前,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張望起來。
老張立刻踩下剎車,但以當時的情況來說,老張都以為那女孩是死定了。
然后,奇怪的事發生了。
一個人影忽然憑空出現在車頭與女孩之間,手一揮,張輝勇的卡車就飛了起來。
老張可以向天發誓,他確實是飛了起來。他甚至可以看到旁邊高架上的紅色小QQ的車牌號碼。
飛翔了大概五秒鐘,重重地落地感將他差點從椅子上彈飛起來。
老張趕緊剎住了車,下車一看,哪兒還有什么女孩和神秘的人影?
“這外國酒的后勁兒,看來挺大啊!”老張摸了摸自己的頭,喃喃自語了一句,便也就繼續干活去了。
可他的霉運,卻還沒倒完。
送完了一批貨后,張輝勇吹著口哨行駛在從碼頭回公司的路上,這時,又有一個女人,忽然晃到了他的車前。
“不是吧?又來?”老張罵了一句,趕緊踩下剎車。
不過這次還是來不及。
接著,又一個神秘的男人忽然出現了。
“敢情這洋酒上了頭,看到的東西總是一樣的……”老張麻木地看著眼前那熟悉的“幻覺”,就差叫老婆和牛魔王一起出來見上帝了。
但話才剛出口,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那個男人手一招,張輝勇的車忽然不見了。
張輝勇手上握著僅剩的方向盤,雙腳一踏空,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抬頭看天,發現他的卡車,已經被肢解成了一堆破銅爛鐵,正從空中向下墜下。
“娘的,瞧這后勁兒大的,這叉圈酒確實是值啊!”這是張輝勇在被自己的馬達砸暈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7:19:44
外傳
:沒有人可以休息的忙碌日
道格的故事:
對于道格來說,這是一個一如既往風平浪靜的日子。
在清早遛好狗(也就是自己散好步)之后,它順道欺負完了別墅區的賽博拉斯(藏獒),把小白(大白熊犬)那一身的漂亮毛發全用泥巴給塗黑了之后,道格忽然覺得累了,便在街旁的共用綠地,找了張長椅躺了下來,享受早晨的溫暖陽光。
有時候道格真不明白,人類建造了這種綠地,卻從來沒有來享受過這里的舒適,從來沒有在早晨享受過這伴著綠意的晨光,只知道忙忙碌碌地擁擠在狹小的空間里,被四個輪子運來運去。
這樣想著,沒過多久,道格便進入了夢鄉——這還算耗時長的,就言先生的紀錄來看,道格的最短三秒便可打起鼾來。
道格不但睡著了,而且還作著非常美的夢。
在夢里,道格正為今天要從自己的后宮里挑選哪一位妃嬪侍奉自己而犯愁。是身材姣好的純種蘇格蘭牧羊犬菲比呢,還是嬌小可愛的秋田犬艾碧奴呢?哎呀真是太為難了,那邊毛發摸著非常舒服的阿富汗獵犬塞琳娜又在和自己放電……唉,誰叫道格我長得這么高大威武英俊非凡呢?真是叫狗為難啊!
正當道格因為華麗的夢境而口水嘀噠時,一個屁股將它的美夢攪了。
沒錯,一個屁股,一個在人類眼中,可能還很漂亮的屁股——道格真不明白,為什么人類會覺得這樣的瘦屁股美,在道格看來,這還不如臘腸的小翹臀來得有吸引力。
這個屁股直接壓在了道格的頭上,即使性格溫吞如道格,遇到這種情況想不發火恐怕也很難。
可這個小屁股的主人反應居然比道格還強烈,這女娃居然一蹦三尺高,然后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如果道格想追,即使是極速行駛的火車頭它也追的上,但道格的怒火只夠支撐它抬起頭,“汪”的一聲問候了一下這“小屁股”的母親,然后它便又懶散了下來。
與其去追擾狗清夢的小女人,為何不繼續剛才的夢呢,還能節省一些卡路里。道格想著,頭往旁邊一歪,又睡了過去。
這次,它還沒睡夠五秒鐘,它就聽到了一聲貓叫。
討厭的貓叫。
道格無比厭煩地微微抬起左眼皮,看著蹲在自己眼前的黑貓。
它認識這只黑貓,這是少有的幾個和言先生有長期聯系的醫生所養的寵物,黑貓木子。
木子有著一雙藍寶石顏色的眼睛,配上那一身潔凈清爽,一塵不染的黑色,乍看上去確實是漂亮。
不過這外觀的美麗只能欺騙人類,卻不能騙過道格。
尤其是在道格聽得懂木子話的前提下。
于是,這一貓一狗,開始了人類聽不懂的對話。
“喵喵~~~喵喵喵!”
(木子:嘿,胖子,又在這里睡覺呢?大白天的就這么懶散?趕緊精神起來!)
“……汪。”
(道格:……我聽不懂你說什么。)
“喵喵!!喵!”
(木子:別在這里睡了!!外面的陽光這么美好,我們不能浪費上帝賜給我們的生命,讓我們一起去跑跑吧!)
“汪……汪……”
(道格:都說我聽不懂你說什么,你每次都巴拉巴拉說個不停,你累不累啊……)
“喵!喵!喵喵!!”
(木子:我這次一定要把你拖起來!狗不能像你一樣沒有朝氣!讓我們一起去抓老鼠吧!)
“汪……汪,汪汪……”
(道格:狗是不抓耗子的,你真的好煩……我只想睡覺,你就不能讓我清凈清凈……)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木子:來嘛來嘛來嘛來嘛)
“……汪……”
(道格:……好吧,不過抓好了你就讓我睡覺哦……)
真是的,為什么夢里我有一大票的美狗相伴,但現實中,我卻要天天被這死木子煩得半死……天啊,難道你就真的嫉妒我長得那么英俊?
道格一邊嘴里不清不楚地嘀咕著,一邊乖乖地跟著黑貓木子,開始它們一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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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穆的故事:
今天喝了太多酒了,李醫生晃悠悠地走出了酒吧,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因為今天是言先生的休息日,所以他晚上也不用再值班,這是他難得的休息日,所以不自覺地多喝了一些酒。
當然,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今天,也是她們的祭日。
她生前很喜歡喝血腥瑪麗,至于另一個她……雖然直到她走的時候,還沒有到適酒的年齡,不過李醫生相信,以她基因里的優秀DNA,如果她活到現在,一定也愛極了葡萄酒的芬芳。
所以,李醫生今天喝了三人份,所以,即使天很晴朗,即使頭很疼痛,李醫生卻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就這樣晃悠悠地走著,直到他看到了馬路中央的擁擠的人群,他才慢下了腳步。
李靖穆並不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不過他卻停下了腳步,因為人群中傳來了一個他熟悉的聲音。
“這……這里有沒有醫生?”那個嬌氣的女生這樣尖聲叫喊著,嘶聲力竭,卻又不帶慌亂之情。
就和她當初在手術室里的反應一樣,雖然緊張,卻又冷靜。
李醫生推開了人群,走進了事故的現場。
鮮血,混著機油在地面上流淌,破碎的玻璃在地上反射著今天懶散的陽光,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雖然喝的頭很昏沉,雖然只來了不到十秒鐘,他已經猜到了這件事的肇事者是誰。
言先生。
一定是那個笨蛋,除了他,還有誰可以讓整輛卡車變成滿地的鐵塊碎屑?
一定是那個長發姑娘跑到了馬路中間,然后言先生整了一出英雄救美。
真是的,你救就行了,干嘛還拆了別人的車,把司機給弄的半死不活?這樣一來,這個現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司機,不就成了死于替女人出主意的李醫生之手了?
沒辦法,幫忙吧!“我是醫生!”李醫生喊了一聲,走到血泊之中的司機身旁,蹲下了身。
“是你?”女人抬起了頭,認出了李靖穆,眼中的希望之光,忽地一下便黯淡了下來。
這個女人是李靖穆當初在外科當主刀醫生時,新進醫院的小護士,因為她的機靈可愛,還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大家都喜歡叫她“水水”。
水水從一進醫院就很仰慕李醫生,總是嘰嘰喳喳地跟在李醫生身后,每次李醫生動手術,她都會搶著自薦參加手術,即使是旁觀她也會樂的又蹦又跳。
可能正是因為當初的狂熱,讓水水更加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之后李醫生忽然的離去吧?
可能直到現在,水水還認為自己是被李靖穆給背叛了。
“你來做什么?”水水一邊按著司機出血的傷口,一邊愣愣說道:“我要的是一個醫生,不是一個為了點破錢,就替貴族醫院守夜的夜貓子!”
“我也沒意思要來,我只是不想看著你害死這個人罷了!”李醫生淡淡地說道。
“害死?”水水冷哼一聲道:“我已經止住了他身上大部分的流血口,只要再撐一會兒,救護車就到了,我不需要一個大清早就抱著一個大酒瓶的所謂醫生來教訓我!”
李醫生無奈一笑,站起了身大聲問道:“我需要一個電鉆,小型的電鉆,打釘子的釘槍也行,誰能借我一個?”
“你想做什么?”水水手正按著患者大腿的大動脈,又不能移開,見李醫生高聲呼叫,她只能干著急。
“救人哪!”李醫生打開手中抱著的酒瓶道:“你只注意了他大腿上的口子,有沒有注意他頭上的傷?”
水水一愣,趕緊趴過去查看。
“不用看了,已經顱內出血了,再不給他放顱壓,他都不用等到失血過多,就會腦死亡了。”李醫生說著接過一旁的修電線桿的師父遞過來的電鉆,一邊將酒瓶豎起,將酒水往鉆頭上倒。
“放顱壓……你該不會是想用電鉆給他腦袋上打洞吧?”水水吃驚地叫道。
“你有更好的辦法么?”淋完酒水,李靖穆便啟動了電鉆,那吵人的聲響現在聽來更是讓人揪心。
“按著他,如果他醒了,就把他打昏!”李靖穆說完,就撩開了司機那本已稀疏的頭發,將電鉆放了下去。
瞬間,人群中起碼有五個人吐了出來,有十多個人立刻轉身離去。
所有人都希望看到奇跡誕生,但沒有幾個真正能忍受得住那奇跡誕生前的痛苦。
…………
十分鐘后,救護車及時感到,接走了仍沒斷氣的倒霉司機。
“你說……他會活么?”在救護車上,水水喃喃地問著李靖穆。
“今天,沒人會死。”李醫生看著那頭上已包上白布的司機,肯定道:“沒人可以在今天死!”
水水呆呆地看著李醫生,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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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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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0:30
雙生劫 諭之卷 第七章:二樓.哀其自憐(1)——純爺們兒
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老子
老子預言了千年之后的現在,都市人的生活方式。
關心則亂,真是關心則亂。言先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像一個英雄一般從天而降,一下子把一輛卡車給拆了,這可不是言先生平日的做事風格。
明知道不可能是那個人,但言先生還是出了手。真是關心則亂哪,言先生又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
不過出乎言先生預料的是,這個女人雖然並不是“那個人”,但卻也是一個言先生認識的人。
“怎么又是你?”言先生多少有些驚訝:“你不是應該在酒吧里睡著了么?”
“我們又見面了!”長發女頭昏昏沉沉,卻還笑著打招呼:“很擅長猜拳的上帝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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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樓的那一陣鬧騰,現在阿梅走在諭天明身后,是緊張兮兮舉步維艱,生怕自己多跨出那么一步,就踩著什么自己看不見的東西。
諭天明則是自顧自地向上走著,也不回頭搭理阿梅。
“喂,我可是很重要的魚餌啊!木魚你再怎么裝酷,也不能完全不理我吧?”阿梅一邊小心翼翼地上著樓梯,一邊氣鼓鼓地喊著。
依舊沒有回答,諭天明只是走著走著,忽然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
諭天明這毫無征兆的止步,險些讓跟在其身后的阿梅撞個滿頭滿臉。
“你干……”這個“嘛”字還沒出口,阿梅就看見諭天明抬起了自己的左拳,眼中發出了悠悠的藍光。
“停!”阿梅猜到了下面會發生什么,趕緊跑到那扇門前,張手不讓他砸。
“你做什么?”諭天明面無表情地問道。
“你又想砸門了是吧?”阿梅用一種“你是笨蛋嘛”的表情鄙視地看著諭天明:“你真是一個木頭腦袋么?只要覺得不對,你就砸?”
“這里面有陰氣,陰氣表示有危險,”諭天明淡淡道:“你覺得這扇門比你的命重要,那我就不砸。”
“有問題當然要查,”這次阿梅沒有再被諭天明給唬退,她自信一笑道:“但我有更好的辦法,可以不用砸門就能進到房間里面。”
“哦?怎么做?難道敲門請別人進去讓我們抓鬼?”諭天明雖然語帶諷刺,不過還是松開了握緊的拳頭。
阿梅從手上取下一個發卡,一扳一彎,便歪扭出了一個鑰匙的形狀,然后她便將發卡塞進了鑰匙孔中,上下搗鼓了起來。
“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太多了?真以為這樣就能把門撬開?”諭天明聲音中的鄙夷,因為那全無變化的聲線,而變得異常難分辨。
“嗑啦”,諭天明的話音還未落,門鎖忽然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門,開了。
阿梅站起了身,高揚著下巴回道:“一個可以操縱鬼魂的人,沒資格說別人電視看多了。”說完她推開門,往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阿梅覺得很開心,她發現只要自己能讓這張撲克臉產生任何的表情變化,她都會覺得很有成就感。
不過,諭天明的表情雖然帶著微微的驚訝,但他卻並沒有移步進門的意思。他只是指了指大門,往后退了一步。
嗯?是什么情況,居然讓這個木魚都嚇得往后退了?阿梅抬頭一看,立刻“媽呀”地大叫一聲,腳下打滑,摔坐在了地上。
接著,那個將兩人齊齊嚇退的人,從門縫里探出了頭來,尖著嗓子罵道:“干嘛呢!干嘛呢!你們沒事撬俺家四想干嘛呢!”
“我說木魚啊,這家伙就是你說的陰氣源頭么?”阿梅坐在地上往后挪了兩屁股,悄聲問道。
“不知道,應該不是……吧?”第一次,阿梅看到諭天明的臉上,印出了深深的恐懼。
門內的,究竟是怎樣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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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紅,胡渣,眼線,喉結,裙子……這些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細節,全都組合在了這位開門而出的人身上。
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阿梅就只想說一句話:“額地神啊!”
這是一個比諭天明還要高上一頭的……額……應該是男人的人。
雖說他嘴唇上塗著艷麗的口紅,眼睛上畫著黑黑的眼線,還在腰上圍著一條及膝的藍裙,說話的時候還捏著嗓子吊著高音,但他那濃密的胡渣,粗壯的四肢還有那毛孔發達的大腿,還是將他的原本性別出賣了。
坐在地上看著這高大藍裙男的阿梅,都快哭出來了。
娘的,我說這里的租金怎么這么低,這才走到兩樓呢,就又是虐帶父母的混蛋兒子,又是裝成女人的大老爺們,還有會忽然塌落的天花板……阿梅實在是有些無奈,怎么就租一個房子,都能惹出那么多破事兒?
“哎哎,你哭嘛呢哭嘛呢?你撬的是俺家的門!你還哭?俺棒槌你姥姥!”這老哥聲音本來就低,還要拖著一口古怪的口音像被掐死一般硬往上吊,這聽上去實在是有夠難聽。
神啊,世界上真有人妖這種生物啊!阿梅本來還沒準備哭的,但再被他這么一吼,眼淚就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
不過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讓阿梅立刻破涕為笑,大跌眼鏡之事。
“噗”,一直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諭天明,忽然走到這個“籃裙男”身前,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瓶兒,開了蓋子,忽地一下就將里面的液體全部潑到了男人的臉上。
這黑紅色的液體淋了“藍裙男”一個滿頭滿臉,立刻把他變成了一個滿臉腥臭,紅褐點點的大花臉。
“呸,呸!”男人把流到自己嘴里的腥臭液體吐了出去后,用手一抹臉,便看到了滿手的血液。
“介四(這是)嘛玩意兒啊?濃硫酸?”男人罵咧了一句,然后想想覺得不對:“咋沒感覺燒人啊?好像也沒破相啊?”
“是黑狗血。”潑完了的諭天明,居然還很淡定地解釋著:“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沒被什么奇怪的東西給附身。”
“附……附你個逮兒!”男人終于沒辦法再保持高音了,用粗壯的男低音吼道:“你丫找抽呢是吧?撬俺家的鎖,還拿狗血潑俺!小樣兒瞧俺今天不掰折了你的牛子!”
這半男不女的彪形大漢剛想發火,諭天明忽然又問了一句:“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藍裙男那拳頭都已經舉起來了,卻愣被這句話問的打不下去。
諭天明這問題聞得就好像是去到窯子里抓了個抹紅塗綠的女人問她是不是“雞”一樣,這一句話就能把人給?憋個半死。
“俺,俺當然是純爺們了!”男人憋了半天,憋出這么一句話來。
“那你為什么會塗著口紅?”諭天明仍在不識相地追問著。
“介……介哪兒四口紅?俺嘴唇瓣兒天生就介么紅,你想咋地?”
“那怎么眼睛旁邊又黑了?”
“介四俺睡眠不足整出的黑眼圈,你想咋地?”
“那為啥還穿個藍裙子?”這時候,已經忘記要哭的阿梅,也跟著插話道。
“介……介……”藍裙男甚至都已經忘記發火的事兒了,抓耳撓腮地憋了半天,整出一個答案來:“介四圍裙兒!俺燒飯圍圍裙兒不行四咋地啊?”
“那你介圍裙兒,咋后面沒帶子,而且咋還有蕾絲的邊兒呢?”阿梅那容易忘記自己身處狀況的性格又開始作祟了,她現在已經開始學藍裙男說話的口音了。
“你……你這小X子!”已經無言以對的男人,終于還是大吼了一聲,揮拳向阿梅打去。
不過這次,他的拳頭又停在了半空中。
因為諭天明又開口說了一句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話:
“我是來看你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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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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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0:56
第七章:二樓.哀其自憐(2)——門
做父母的,或許可以為子女提供錦衣玉食,可以與他們談笑風生,卻未必可以,推開孩子們的心門。
阿梅雖然很倒霉,雖然常常做一些很丟份的事,但她並不笨。
在為諭天明的話驚訝了片刻之后,阿梅便馬上明白了諭天明的“先知”是從何而來。
阿暗。
一定是在這個男(女)人開門的時候,那個阿梅也看不見的“阿暗”,便順著縫隙鉆進了房里。接著趁諭天明當頭撒狗血,還有東拉西扯的空擋,調查清楚了這個家的詳細情況。
阿梅之所以得出了這個結論,是因為諭天明每和這個男(女)人說上一句話,便要頓上一頓,側耳像是聆聽什么一樣沉吟一會兒,才會說下一句。
普通人或許無法發現這樣的細節,不過經過之前的折騰,還有在一樓的發生那些事,阿梅現在基本已經可以判斷得出諭天明什么時候是在和他的“阿暗”溝通了。
“我是你兒子徐皓學校里的心理老師,我叫楊迪。”諭天明一本正經的臉讓他說的話聽來煞是可信:“我是被他的班主任朱老師叫來看看情況的。”
“四嘛?”盡管他兒子的班主任確實是姓主,但藍裙男顯然有些懷疑:“那學校的老四,做嘛要撬俺家的鎖?整嘛狗血澆俺?”
諭天明面色不變,不急不緩地解釋道:“這是為了測試您兒子的自閉級數。如果家門被撬,甚至父親被襲,他都沒有出現的話,那他就應該是得了極其嚴重型自閉,自我封鎖孤僻癥,也就是我們所謂的‘CCC’了。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他真的是‘CCC’,所以才出了這個損招,如果為您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
“西西西(CCC)?介四嘛意思?”藍裙男皺了皺眉,顯然是被那串又臭又長的名字給唬住了:“俺娃兒的病真的很嚴重?”
“嗯,CCC如果用生理疾病來等量判斷的話,那就是癌癥級別的了。”諭天明繼續面如石像地糊弄著男(女)人。
“還是晚期的那種,化療都沒有用,只能等死的那種哦!”已經知道諭天明再玩哪出的阿梅,還在一旁添油加醋。
一下子,藍裙男臉上的怒意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和恐懼。
“介……介可咋辦?”男(女)人立刻慌張了起來,低頭喃喃了半天,才想起了諭梅二人,趕緊開門道:“老……老四快請進,快替咱娃兒瞅瞅,俺就介一個娃兒,可不能就介么癌癥了啊!還晚期!”
這樣,淋了主人一頭狗血的諭天明,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這202室。
“對了,還不知道您怎么稱呼呢,徐先生。”阿梅進了門,忍著笑問道。
“老四們叫俺小名兒狗子就成,俺大名兒叫文強。”藍裙男賠著一臉笑容應道。
“………………”
屋內的轉角,禁閉的房門,房門上還有幼稚的筆記,塗出了“私人空間”四個大字,“私”字上還少了一點。
阿梅也徹底明白了諭天明的信息從何而來,門口的地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賀卡和信封,寄信人都是這個名叫徐皓的男孩兒的同學和老師,但這些東西沒有一個被拆封過,有一些的紙質都已經受潮,看來起碼已經放了好幾個月了。
“娃兒已經好幾個月沒離開自個兒的房了,俺也拿他沒法子。”文強無奈地嘆道:“除了吃飯的時候他肯把房門開一個小口,平時不管如何門都是關著的。”
諭天明摸著徐皓房間的房門,閉上眼睛感覺著一些什么。
陰氣,很重的陰氣。在這個阿暗無法進入(注:地鬼以上級的都無法穿墻入室)的房間里,有著純粹強烈的陰氣。
這陰氣不像是怒蛛群,雖多卻弱,里面還夾雜著“不孝”散發出的陽氣。
這房間里的陰氣,純粹而強烈。
這個孩子如果不是被怨念極重的縛靈附體,那就是給非常惡劣的“怪”給纏身了。
“梅老師,等下不管發生什么,請拉著徐先生,別讓他的沖動誤事。”諭天明如臨大敵地說著。
“啊?楊老四你咋能介么說話?俺怎么會沖動?俺脾氣最蔫兒了!”文強還想繼續抗議,卻被阿梅給拉到了一邊。
“阿暗,破”
低沉空洞的詭異聲音再次想起,諭天明的手按在門上,忽一用力,門后便“轟”地發出一聲巨響。
阿梅和文強都以為這扇木門會應聲而倒,但事實上那扇門還是結實地杵在那里,一動都沒動。
“現在的心理輔導老四都會耍‘隔山打牛’?”文強狐疑地問道。
“我也是新來的實習生,不過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處事方法,可能他是在用這個方法和患有‘CCC’的小徐皓交流吧!”阿梅只好隨口糊弄著。
諭家的言咒和言家的完全不同,同一個言咒,效果也會大相徑庭。
如果換成了言先生,這“破”字言咒一出,別說是木門了,整個房間都很有可能被吹跑。
諭家的“破”是陰破,只對陰氣物質有效果(有些類似第二卷里,被驅魔咒給轉性過的“破”),剛才這一下,是為了將門后的陰氣給沖散,也防止對方(無論是鬼是怪)的偷襲。
文強可能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每次他靠近自己孩子的房間,都會本能地不想去開門,就是因為門后濃重的陰氣在作祟。
陰氣一散,諭天明就轉開門鎖,推門而入。
“不管發生什么,我不出來,你們也不許進來。”在房門關上之前,諭天明用木然的聲線丟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楊老四介四要治俺的娃兒呢,還四要和和俺娃兒互‘卒瓦’(注:這個字念‘cei’,四聲,但好像拼音打不出來……)啊?”在后面的文強皺著眉頭抱怨道。
“估計兩者都有吧……”阿梅用文強聽不到的聲音,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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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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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1:20
第七章:二樓.哀其自憐(3)——哀面傷
我們鄙夷的,我們唾棄的,我們避之不及的,
可能只是一些無法活出自我的可憐人。
諭天明一進門,就看見了徐皓。
小男孩兒正趴在房間拐角的電腦前,就著屏幕上閃動的昏暗的光線,手指在鍵盤上噼噼啪啪地敲打個不停。
門開,門關,男孩兒都沒有回頭。
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電腦上這一幅幅似真似幻的畫面,再也沒有其他。
他的眼中沒有諭天明,諭天明的眼睛也不在注意他。
諭天明那雙發著幽藍色光芒的眼睛,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男孩背上的,那常人無法看見的怪物身上。
這個家伙足有2米多高,頭直頂到天花板,背脊還沒辦法完全直起來。
它沒有下半身,從男孩兒的背上看起,就只有它的腰以上的部分,乍一看上去,小男孩好像就成了它長著四條腿的下半身。
雖然大致看上去是個人形,但那“怪”卻長了四只都長逾一米半的手,而它的臉,就是一個面具。
哭泣的面具。
慘白的底色,用黑色畫出的眼睛,還有血紅色的淚線。
“哀面。”諭天明抬頭仰視著這個巨大的“怪”,感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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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外的文強和阿梅,正焦急地等待著。
聽著房間內傳出激烈的響動,看著文強那塗過粉的臉上,劃過豆大的汗珠,阿梅就知道他有多擔心自己的孩子。
這時,阿梅忽然忘記了他是一個穿著女裝,吊著嗓子說話的詭異男子,只記得他是一個孩子的父親。
阿梅用手輕拍著文強的背,另一只手緊握著男人的手,感受著他的慌張,並給他帶去平和。
阿梅的家里也有一個這樣容易慌張的父親,所以從小她就學會了如何去安慰這樣的人。
漸漸地,男人的身體停止了顫抖,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了。
“你一定覺(讀音:攪)著,俺四個妖怪四不?”男人的聲音難得地低沉了下來,還帶著一絲無奈的揶揄。
阿梅沉默著不置可否,她知道這時候當然不能回答“是”,但初見時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卻讓她很難違心地說出“不”來。
“么四(沒事)的。”文強安慰了一句,苦笑道:“你覺著奇怪也正常,因為俺本身就不正常!”
“俺就四喜歡穿娘們衣服,就四喜歡抹上口紅,就四喜歡穿上有小花邊兒的圍裙兒,俺有時候也覺著自己怪惡心的。”
“可俺就四喜歡,俺就四喜歡……”文強喃喃地重復了好多遍,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花木蘭恨不能生為男兒身,其實又有多少男人,恨不能生為女紅妝呢?
他們不是怪物,他們只是不夠幸運,能成為自己想做的人的可憐人而已。
阿梅忽然覺得有些想哭,淚水不自覺地就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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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面是在“怪”之中,少有的極具攻擊性的種群。
最令人頭疼的是,它會將被其附身者作為自己的下半身,換句話說,宿主會隨著哀面一起進行攻擊。
而且,宿主的各種情緒,也會讓哀面的能力產生不同性質的變化。
哀面低下了頭,將那副哭喪臉的面具湊到了門口的諭天明身前。
它的身子已經夠長了,但似乎只要哀面想,它便可以將自己的身子無限地延伸。
哀面就像是狗認人一般,繞著諭天明不停地嗅著,嗅著。
這時,男孩兒忽然說話了。
“你看,我像怪物么?”男孩兒依舊是臉沖電腦背朝諭天明,他的聲音聽上去是那樣冷,那樣冰,那樣毫無生氣。
“我根本看不到你的臉,我怎么知道你像不像怪物?”諭天明就好像看不見在他周圍繞來繞去的面具一般,淡淡地答道。
男孩聽到諭天明的回答,發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
接著他便轉過了頭。
諭天明看著男孩的臉,他並不驚訝。
但他也得承認,這男孩確實就像是一個怪物。
——因為他根本沒有臉。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也沒有耳朵……男孩兒的五官,全然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那原本應該是臉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張面皮,包裹著他那小小的頭顱。
“現在,我像是怪物了么?”男孩兒的聲音再度響起,聲源卻是來自于諭天明的身后。
來自于那哭喪著臉的面具。
諭天明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發生了什么。
男孩徐皓的臉,就在“哀面”的面具之后。這一人一怪,已經完全融合成一體了。
“我是怪物吧?我是怪物吧?”那哀愁的面具依舊拖著那巨大的身體,繞著諭天明嗅著聞著,同時面具背后的聲音,仍在不停呢喃著這同樣的五個字:“我是怪物吧?”
諭天明沉思了一會兒,答道:“不,你不是怪物,你的父親才是。”
一聽到諭天明的話,哀面忽然停止了動作,男孩的呢喃也停頓了下來。
哀面開始喘息,急促的喘息,那巨大的身體忽然開始抽搐和痙攣。
——當哀面和宿主的情感同步時,它們就是一體化的生物,想要解決掉其中一個,就必然會給另一個造成傷害。
所以,想完整無缺地救出男孩兒,就一定得讓男孩兒和哀面產生情緒上的脫離。
換句話說,就是讓小男孩兒不再哀傷。
當一個人正陷入沉重的哀傷中時,別指望幾個鬼臉或是一個冷笑話,就可以讓他破涕為笑。
讓人脫離悲傷的最實際,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讓他憤怒。負面情緒之間的轉化,總來得比正面情緒快上許多。
諭天明不知道徐皓究竟是為何會哀傷至此,他也沒有時間分析原因。
他只知道,沒有一個孩子,會希望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一個像徐文強一樣的人。
他要讓男孩兒憤怒,怒火會燒痛哀面留在他體內的根,會逼得共生的兩者間,產生出一絲的縫隙。
諭天明就是要等那個縫隙。
那根將“不孝”刺穿的漢陰古木,已經被諭天明悄然地握在了手里。
諭天明在等,等“哀面”本能地逃離徐皓憤怒的那一刻。
“我的父親不是怪物!他不是!”終于,男孩兒怒吼出聲。
在男孩兒憤怒的吼聲中,有一絲微弱的呻吟。
哀面的呻吟。
就是現在!諭天明高舉起手中起手中的木棒,用那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聲音,喊道:
“阿暗,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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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1:46
第七章:二樓.哀其自憐(4)——父子淚
父,乃子之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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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天明的言咒一念出,陰風便開始在他手中的短棍上聚集,漸漸地,在他的右手上形成了一個刀刃外形的氣旋。
諭天明手起“刀”落,朝哀面那巨大身軀的中間斬了下去。
當氣旋一觸及哀面那陰質的身軀,立刻便炸裂開來,變成一陣狂風,猛力撕扯著哀面的身軀。
當哀面那巨大的軀干被“臺風眼”活活給裂成兩半時,哀面那低聲的呻吟,終于變成淒厲的慘叫。
哀面在受到攻擊時,會從它的“面具”臉這里,噴射出陰氣流進行反擊,所以諭天明即使是在割裂哀面的身體時,注意力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哀面那張慘白的面孔。
諭天明沒有想到,這個哀面的反擊,會是由另一側的徐皓發動的。
“我的父親不是怪物!不是怪物!”男孩高喊著,竟將手旁的電腦鍵盤給生扯了下來,舉著就沖諭天明扔了過去。
盡管哀面已經斷成了兩截,但那小半截留在徐皓體內的“怪”,讓小男孩兒的力量大得出奇,這毫無征兆的一擲,竟將鍵盤正好砸在了諭天明的腦袋。
這一下就好像是重量級拳手的一記直拳直接打在了他的后腦勺上,縱然這諭天明再如何天塌不驚,這一下還是砸得諭天明頭暈目眩,一下子緩不過勁兒來。
就在這一瞬之間,哀面慘嚎了一聲,剩下的軀體忽然像是被黑洞所吞噬了一般,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不見。
哀面徹底地變成了一張面具,掉落在諭天明的腳旁。
同時,沒有臉的徐皓已經快步跑到了諭天明身前,矮身撿起了那張面具。
“住手!”諭天明暗叫不好,如果真讓孩子把這個面具再戴到臉上,那恐怕就很難再將兩者分割開了。
木棒上纏繞的陰氣又開始急速旋轉,看來現在想不傷害孩子解決哀面已經不可能了,諭天明現在只希望他這一棒子下去,可以在解決哀面的同時,將對孩子的傷害控制到最小。
諭天明想著,不忍著,無奈著將木棒舉起,朝正準備戴上面具的徐皓當頭砸去。
“住手!”就在這時,徐皓的房門開了,一個低沉的男聲怒吼道。
正準備戴上哀面面具的徐皓,聽到了這個聲音,忽然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諭天明的反應也很快,徐皓的動作稍一緩,他立刻將木棒一個變向揮空,同時伸出另一只手打掉了男孩手中的面具。
面具剛一落地,就從邊緣上長出了好幾個有如觸須一般的短小腳,這些像蚯蚓似的小東西,背著哀面身上僅剩的部分,飛速地往門外跑去。
“啪!”這可憐的“怪”都沒來得及溜出房門,就被憤怒的一腳給踩了個粉碎。
哀面最后的呻吟,也被那面具破碎之聲給淹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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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吼“住手”的,是一直捏著嗓子說話的徐文強;而一腳將面具踩碎,現在還忿忿不平地對著面具的碎屑踩踏個不停的,自然就是阿梅了。
面具一碎,男孩的臉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腦袋上。在旁人看來就像是變魔術一般,前一秒還空白一片,觀者眼睛一花,徐皓的五官就已經各歸各位了。
“不是說了,不管發生什么都別進來么?”諭天明摸著自己后腦勺鼓出的包,有些沒好氣地問道。
“你這房間里殺喊聲震天的,當父親的又不停聽到兒子在喊‘怪物,怪物’的,你倒試試看這種情況攔不攔得住。”阿梅好像還有些幸災樂禍:“而且如果不是我們進來得早,發生什么還不知道呢!”
徐文強看著自己的兒子,看著正用愣然的目光盯著自己的兒子,忽然哭出了聲。
“都四爹爹不好,爹爹四怪物!爸爸不但嚇跑了你的媽媽,還瞅著你把自個兒整成現在的摸樣兒,四當爹的沒用!四當爹的介個怪物沒用!”徐文強大聲地哭喊著,揮舞起自己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抽著自己的嘴巴。
眼淚,浸濕了眼線,弄花了妝容;他留在自己臉上的掌印,比他的唇色還要鮮紅。
男人哭著,抽著,不停地呢喃著。此刻的他,不是男人,不是女人。
他只是一個為了沒有給自己的孩子帶來更好的生活,而痛苦不已的父親。
終于,徐皓也哭了,他哭得比自己父親還要大聲,還要慘。
“爹爹不是怪物,我才是!爹爹不是,爹爹不是!”男孩哭著跑到了徐文強的面前,將頭深埋進了自己父親的懷抱。
“走吧!”諭天明拖著在一旁陪著哭得梨花帶雨的阿梅往門外走去:“這里已經沒有我們的事了。”
這里有的,就只有抱頭痛苦的普通父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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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諭天明難得地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在幫你包扎啊!”阿梅一邊上躥下跳地用紗布裹著諭天明的頭,理所當然地答道。
“我又沒有出血,為什么要包?而且我是后腦被砸了一下,你包我額頭做什么?還有你的紗布是從哪兒弄來的?”諭天明忍無可忍地說道。
能讓諭天明一口氣說出那么多抱怨話來的,阿梅恐怕不是第一個,也能排得上前五了。
讓人又好笑又好氣的是,阿梅居然還干得理直氣壯。
“我這一包吧,下次那些怪物一看,都以為你額頭上有傷,就會都從你前面沖過來啦!這叫‘虛則實之’,知道不?”阿梅振振有詞地解釋道:“至于這些紗布,誒……紗布是從老徐那里出來的時候順手拿的。你為了他們父子都腫那么大一包了,他給點紗布包包總不為過吧?”
“……”諭天明實在是不會應付阿梅這樣的女人,他只好自顧自地往樓上走,任憑阿梅在自己周圍蹦蹦跳跳。
諭天明絕對是一個老好人,阿梅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越是這么覺得。
繼一樓的事情之后,諭天明又為了不傷到小男孩兒徐皓,害得自己腦袋上被打出了一個大包,而且事情過后,他還是什么都沒要,便轉身離開。
這個男人所表現出的冷淡,該不會只是故作冷酷而已吧?這樣想著,阿梅不自覺地有些想笑。
三樓風平浪靜,諭天明連停都沒停一下,阿梅也暗自慶幸著不用再看到各式古怪的怪物了。
但這樣的慶幸,還有沒有多延續幾秒,便立刻消失無蹤了。
在三樓與四樓之間,阿梅和諭天明,遇到了今天最大的詭異。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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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2:05
第八章:不三不四.時空輪回(上)——夾縫
阿梅覺得,今天的樓梯比平時爬起來要累上好多,雖說在三樓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但這從三樓到四樓的樓梯,就走得阿梅有些氣喘吁吁。
“有些古怪。”諭天明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些許的異樣,嘴里輕聲嘀咕道。
“從你嘴巴里聽到‘古怪’這個詞,怎么讓人覺得那么別扭。”諭天明的話把阿梅給逗樂了:“你先是從一個胖男人嘴巴里拉出了一個長鼻子臘腸狗,然后把一個沒臉的小孩兒整成了有臉的……比起這些,安全地走過一層樓什么都沒有發生,倒是‘古怪’了?”
“遇到你之前,我只是個有些倒霉,在老式公寓樓里租了一個小破房間的漂亮女孩;在遇到你之后,我成了一個今天就會死的可憐姑娘,住的地方的鄰居都變成了各式各樣的怪物……”阿梅滔滔不絕地抱怨著,她知道諭天明不會搭理她,所以她也就更加嘚吧嘚吧個不停了。
諭天明和阿梅就這樣一個默默地走著,一個不停地說著走過了三樓,踏上了通往四樓的樓梯。
“所以說啊,木魚你可是比倒霉的我還要掃把星呢!所以木魚你一定得……啊!”光顧著嘮叨,阿梅走著走著忽然腳下一軟,往后摔倒了下去。
“真是的,你就不能……”不耐煩的諭天明回頭剛準備去扶阿梅,卻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身后,哪兒有阿梅的影子?
諭天明趕緊走下了樓梯,四處張望,卻還是沒有看到那個直到剛才都還跟在自己身邊碎碎念的女孩。
然后,他無意之間瞥見了身旁房門上的房間號碼。
403。
自己明明是下到了三樓,為什么會看到本該四樓的房間?
“這下真有些古怪了。”諭天明看著那方才走過的樓道,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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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阿梅以一個“平沙落雁屁股向后式”摔得“髖部”生疼,慘叫出聲。
真是的,這死木魚也不會扶我一把,阿梅心里罵咧著,揉著自己的小翹臀站起了身,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誒?那死木魚人呢?阿梅抬起頭,卻完全找不到諭天明的身影。
這又是啥米情況?阿梅看了看自己身旁房門上的號碼。
303。
沒錯啊,是三樓啊!阿梅撓了撓頭,想了一想,便趕緊踩著樓梯往四樓跑上去。
這家伙肯定是又聞到了什么怪東西的味道,自己跑去砸別人的門了!阿梅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有道理,想拋下我一個人去玩?門都沒有!
——這個時候的阿梅,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是個陰劫纏身的倒霉蛋,可能已經把這場經歷,當成是某種刺激的游戲了。
“死木魚!和你說了別砸……”當阿梅嬌嗔著跑上了樓,四下一張望,卻還是沒有看見諭天明。
咦?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這下子,阿梅開始真的有些著急了。
也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了她身旁的門牌。
301。
………………誒?這里也是三樓?
阿梅的小腦袋,這下徹底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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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
諭天明又上上下下跑了十幾次后,徹底確認了一個事實:自己被困在四樓了。
無論是向上爬,還是往下跑了多少層,當諭天明一停下,看到的還是四樓的標牌。
“沒想到,這里居然連‘時空’都有。”諭天明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時空,不是妖魔鬼怪,不是任何陰質陽質的生命體,也不是任何的縛靈地鬼。
事實上,言咒師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每種不同的教派在不同時代,對于“時空”都有不同的稱呼。不過在一位物理學的曠世奇才給它取了一個最恰如其分的名稱后,后來者也就隨之采用——當然了,食古不化,對于“言咒”體系之外的一切都極端排斥的言咒師一族肯定不在。
這個奇才的名字叫阿爾伯特.愛因斯坦;而這個最恰當的名字,叫“蟲洞”。
誰也不知道“時空”到底只是一種詭異難解的現象,還是哪個神明的惡作劇玩笑。
“時空”總是會毫無緣由地出現,又毫無理由地消失,卷入其中的倒霉蛋,有的被扔到遠在千里之外的異鄉,有的則被扔到了過去或是未來的某個時間點。
“時空”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毫無征兆地出現,諭天明也有聽說過有人被馬桶沖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當魔王的,又或是一鉆進抽屜就可以穿梭到任意時間點的故事,不過是真是假就無從考證了。
雖然“時空”的出現消失毫無規律可言,但在言咒師一族幾千年的封閉記錄中,也有關于它的記載。
“時空”分三類(目前言咒師已知),空間跳躍的“時空漩”,時間跳躍的“時空流”,還有諭天明現在碰到的,在一片平常的地域之上,建立出另一個看似完全相同的不同空間,將人困在時空夾縫之中的“時空輪回”。
“時空”在這里的忽然出現,究竟只是巧合,還是和其他的“魔”,“怪”一樣,是被這棟樓里巨大的陰氣吸引來的?
雖然諭天明對于時空的本質有很大的興趣,不過現在可不是有心情考慮這個的時候。
諭天明被關在了四樓,但阿梅卻被忘在了三樓。
諭天明不在其身旁,就憑阿梅身上的“陰劫”,恐怕沒一會兒就被好些個縛靈地鬼給撕成幾塊了。
但即使心里著急,諭天明對于“時空”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個空間的輪回肯定有一個“接口”,一個可以打破的缺口,但諭天明已經一寸一寸地的將這層樓翻來覆去地尋了幾遍,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
雖然“時空輪回”里的時間,和正常空間里的時間軸並不相同,很可能在“輪回”里過了一個半小時,現實世界里還沒到一分鐘。但相反的,現實世界中過去了一兩年都不足為奇。
諭天明開始逐漸的不能保持冷靜了,他的憂慮和焦躁,開始逐漸讓他的表情產生了變化。
難道……自己真的沒辦法出去了?
“如果你不行,就讓我來吧!”忽然,一個空洞的聲音在諭天明耳畔響起。
“阿暗……”諭天明嘆了口氣,喊出了聲音的名字。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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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2:27
第八章:不三不四.時空輪回(下)——互換
人世間最遠的距離,就是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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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氣在諭天明面前聚集,逐漸形成了一個人形的輪廓。又過了一會兒,那透明的人形漸漸清晰了起來。
待清晰的五官和四肢形成之后,幽魂便開始做了一件其他縛靈和地鬼永遠無法想象的事:它開始“穿衣服”。
它的面孔開始漸漸有了肉色,身上的衣物也開始從無到有地冒了出來,並且漸漸開始色彩繽紛。
當幽魂徹底完成了所有的變化后,它就變成了人。一個無普通人別無二致的人。
它變成了諭天明。
諭天明看著眼前的“阿暗”,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除了“阿暗”的面頰還稍顯蒼白,還有它並沒有呼吸之外,它就是諭天明鏡像般的倒影。
“不是說過,不要自說自話的顯形么?”諭天明將頭別過,似乎並不喜歡看到“阿暗”現在的樣子。
“怎么?你就這么不喜歡看到我?還是不喜歡看到你的這張臉?”
“阿暗”雖然“長”著和諭天明一模一樣,但他說話時的神態,卻和諭天明大相徑庭。
阿暗會笑。
阿暗雖然長著諭天明的撲克臉,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異常豐富,眼角和唇角的每一個揚起或下撇,似乎都帶著無數的話語一般。
諭天明不喜歡看到阿暗的臉,更不喜歡看到自己的臉上露出得意的壞笑。但他也知道,如果沒有什么必要,阿暗是不會刻意顯形的。
諭天明是一個總做多余事的老好人,而阿暗則正相反,不是絕對必要的事,他絕不會做。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顯形和我說?”諭天明問道。
阿暗甩了甩頭,松了松筋骨(至少他擺出了松筋骨的姿勢)道:“我只是難得的出現喘口氣——雖然我並不能真的喘氣,然后為被困在‘時空’里的你給出一個小小的建議。”
“你的建議,該不會是要我們互換,讓你來找出‘時空’里的不協調來吧?”諭天明先知先覺道。
阿暗打了個哈欠道:“原來你早想到了啊,我還以為你和那個什么阿梅處久了,腦袋也變遲鈍了呢!靠你自己是走不出這個輪回空間的。”
“那換成你就能走的出去了?”諭天明反問。
阿暗自信地笑道:“我可是去到另外的世界兜過一圈,后來又被你們給拉回來的家伙。你覺得這個小小的時空夾縫,會比兩個世界的墻壁更難沖破?”
確實,諭天明也承認,對于眼前的問題,阿暗肯定比自己更有經驗。
“可你也該知道,‘互換’對于我們都沒有什么好處。”諭天明說出了自己最大的憂慮。
“這我當然知道,但你還有更好的辦法么?”阿暗聳了聳肩道:“你可別忘了,你多在這兒呆一會兒,那個倒霉的笨女人被搞死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這確實是最讓諭天明焦慮的問題,被阿暗這么一提,諭天明的臉色微微有了些變化。
這種變化可逃不過阿暗的眼睛:“怎么?你就那么喜歡那個小丫頭片子?”
“別胡說了。”諭天明的臉瞬間便又恢復如常:“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還不了解么?”
“就是因為對你太了解了,我才這么說的。”阿暗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你恐怕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你漏掉了什么吧?”
諭天明的眉頭微微一皺:“什么意思?”
“你果然沒有聞到,”阿暗嘆著氣搖了搖頭:“換作平時的你,即使身邊有倒霉女這樣大的陰劫,你也不會聞不到的。”
“這里的五樓,也有陰劫的味道。”阿暗朝上方指了指:“如果你再不抓緊,你那些心愛的‘人’,就會一個一個應劫而死哦!”
諭天明沉默了,這對于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容易的選擇。
如果只是諭天明自己,他寧可自己在時空夾縫里幾天甚至幾個月,都不願意來一次“互換”。
可是,現在這件事關乎兩個無辜人的生死,還有這棟樓里,不知多少需要他去“度”的怨魂。
“好吧……”諭天明伸出右手道:“但事情一完,我們就得換回來。”
“你知道我不會的。”阿暗答得倒也直爽:“我是絕對會賴著不走的!至于你能不能回得來,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阿暗說著伸出了左手,接上了諭天明的右掌。
雙掌一相接,阿暗的形象立刻模糊了起來,身上也開始冒出了陣陣青煙。
“你真是天賜給我的劫難,”諭天明嘆了口氣道:“雙生的劫難。”
說完,阿暗便不見了,他那陰氣形成的軀體也已經徹底化成了煙霧,被風吹散。
然后,諭天明便笑了。
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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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阿梅放棄了。
在上躥下跳了幾次之后,阿梅可以確定自己無論跑到哪兒都是3樓,看到的也都是301到303這三個房間號碼了。
除了爬樓梯,阿梅還撬過這幾個房門的門鎖——雖然諭天明並不認為阿梅有這個能力,雖然在二樓時的撬鎖因為“純爺們兒”徐文強的出現而失敗了,但阿梅其實真的會撬鎖。
不僅是撬鎖,什么偷錢包啊,刀片劃包啊等等的偷竊技術,阿梅都會一些。
像阿梅這樣十多歲便離家,至今也就二十不到,又沒有出來“坐臺”的小姑娘,如果不是有些“撈偏門”的能力,怎么可能在大城市里自己就租得起一套房子(盡管這套房子的租金是便宜得有些過頭)?
這就是生活,阿梅需要錢,沒有人肯給阿梅那么多錢來雇她,那阿梅只好“自學成才,自給自足”了。
話歸正文,當阿梅靠著兩個發卡將這些門撬開時,事情就更古怪了。
門的里面,還是3樓的走道。
當阿梅穿過門時,眼睛會不自主地一模糊,等視力再清晰時,阿梅便發現自己又站在了原來的地方,身后的房門也依舊緊鎖著,鎖眼里還掛著自己的那兩個發卡。
“見鬼了!”阿梅又試了幾次之后,罵了這么一句,便軟弱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
現在也只好等著木魚王子來救美麗的公主了,阿梅有些自嘲地想著。
才幾個小時而已,這個一直死板著一張石膏臉的家伙,居然就變成那白馬騎士了?阿梅歪著頭想著,不知為何有些想笑。
“有什么這么好笑?”這時阿梅的身后忽然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介不介意和我分享一下?”
這么快?阿梅有些驚訝地轉過頭,看見了站在她身后的諭天明。
那臉上帶著笑意的諭天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7:22:52
第九章:鬼咒師(上)——阿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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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人壽,鬼度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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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魚會笑?他居然會笑?
阿梅張大了嘴巴盯著諭天明的笑容看了好一會兒,然后翻了忽地躺到在地。
“一定是我已經累得睡著了,在做夢!嗯,一定是這樣!幻覺,這都是幻覺……”阿梅禁閉著雙眼念念有詞道。
“……寧可相信自己是做夢,也不相信那家伙會笑啊?”“諭天明”的聲音聽來似乎很是開心:“‘我’看上去有那么可怕嘛?”
“來,睜開眼睛!”說完,“諭天明”就開始用手指去拉阿梅的眼皮。
起先阿梅還用力屏住,但眼皮的力氣哪兒有手指大,最后還是被撐開了。
“你夢里的諭天明現在把你的眼皮給撐開了哦!”“諭天明”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惡作劇式的壞笑。
阿梅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笑臉,半天沒有說話——畢竟,要阿梅接受大衛雕塑突然開口說話這件事,實在是有些困難。
諭天明笑著將阿梅扶起,然后用手在空中一揮,阿梅的面前就出現了一條裂縫。
空間的裂縫。
走道還是那個走道,門還是那個門,但在阿梅眼前的景色,卻像是一塊巨大的玻璃從當中被猛敲了一棒槌一般,裂出了好大的一條縫,裂縫內的畫面就好像是被折射了一般,與裂縫外有了那么幾毫厘的錯位。
就連阿梅都看得出來,這一定是空間的裂縫了。(阿梅:什么叫就連阿梅啊?我又不是笨蛋!)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阿梅的思考重點非常容易出現偏離,這不,看到眼前的神奇景象,她已經忘記去關心“到底這個人是不是木魚”的問題,異常興奮地拉著“諭天明”的衣服問道。
這個女孩……真的很有趣,“諭天明”這樣想著,嘴角上揚道:“跳吧!”
“啊?跳?跳哪兒?跳橡皮筋嘛?”阿梅有些莫名其妙。
“跳這個!”“諭天明”說著用手從背后一推阿梅,阿梅便一個腳下拌蒜,倒頭摔進了裂縫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阿梅閉上了眼睛,以為自己會摔到什么異次元的新空間里去,結果卻只是“啪嘰”一聲,讓自己的臉和樓道的地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當阿梅捏著被摔出鼻血的鼻子抬頭一看,自己正倒在202室,也就是徐家父子的家門口。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看著諭天明也從身后的裂縫中走出,阿梅一臉的困惑。
“諭天明”穩穩地落地后,手又是一揮,裂縫便像是從未出現一般被他的手給“抹”得一干二凈。
“別想你的小腦袋想不通的事了,我們繼續上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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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天明在前走著,阿梅在后面跟著,從二樓到四樓,再也沒有出現任何的詭異現象,一切都安靜得出奇。
就連阿梅自己,都安靜的出奇。
本來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的阿梅,在用多余的紗布(從202徐家順出來的)堵住了自己出血的鼻孔后,便忽然安靜了下來,只是靜靜地走著,也沒再和諭天明搭話。
走到四樓時,諭天明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停,阿梅也停,但她還是不說話。
終于,還是“諭天明”先忍不住問道:“你在‘時空’里吃了啞藥了?怎么忽然就不說話了?之前你的話不是挺多的么?”
阿梅聞言抬起頭,盯著諭天明的臉又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冒出了一句讓諭天明大跌眼鏡的話。
“其實……你是那個‘阿暗’吧?”
“諭天明”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便笑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聽這口氣,阿暗似乎並不介意被阿梅識破自己的身份。
“我只是覺得,木魚他不會有那么豐富的表情,也不會因為我沒和他說話就覺得難受——我猜他心里巴不得我閉嘴呢!”阿梅自嘲道。
“我不是指這個,”阿暗笑道:“我是問你怎么知道我是‘阿暗’的?”
“你還能是誰?難道是克隆人?百變怪?復制楚軒?”阿梅一臉鄙夷的神情:“不就是雙重人格嘛?裝什么神秘!”
“啊?雙重人格?”剛對阿梅產生了一點欽佩之情的阿暗,立刻又被阿梅的“推理”給搞懵了。
“可不就是嘛,就像電影里演的似的。”阿梅還很驕傲地說著她的推想:“如果你不是雙重人格,干嘛老和自己說話?還給另外一個自己取了‘阿暗’這個名字?”
“你……你實在太聰明了!”阿暗張口結舌,半天才吐出了這句話。
“那可不!”阿梅仰著頭“哼”了一聲,然后指著阿暗道:“快點,把那個木魚換回來!”
阿暗來了興致,雙手抱于胸前道:“怎么?你就那么喜歡那家伙?”
“誰……誰喜歡那個死木魚?”阿梅的臉雖然沒有紅,不過舌頭倒有些打結:“我……我只是看不習慣木魚那張臉笑的樣子,看上去太別扭了!”
也太容易被看穿了,阿暗笑得更歡道:“可以啊,我等會兒就把他換回來,不過你得先聽我說個故事。”
“嗯?什么故事?”
“一個關于‘雙重人格’的諭天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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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家人使的言咒,被其他幾個家族的言咒師們蔑稱為“鬼言咒”。
人活人壽,鬼度鬼年。
之所以有這樣的外號,不僅是因為只有諭家是以縛靈的陽壽作為使用言咒的代價,也是因為,只有諭家的言咒,是靠“鬼”來使用的。
聽著太糊塗?讓我們慢慢道來。
其實每一代諭家的孩子在出生的時,都有一個同胞而生的兄弟姐妹。至于這“每胎必產雙胞胎”的“家風”,究竟只是基因作祟,還是言咒的效果,這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雙胞胎在出生之后,就會接受家人嚴格的訓練,培養危機時刻的瞬間反應力,對人和事的判斷力,還有對于各類非普通生命物質的辨別能力等等等等。
在經過十八年的非人訓練之后,即使是一卵所生的雙胞胎,也會顯出資質上的不同與差別。
接著,諭家的族長們,便會做出一個選擇,一個生與死的選擇。
“他們會在兩個孩子當中,選出一個,殺掉。”阿暗眼神木然地說著,就好像口中所說的故事,從未發生過一般。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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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3:12
第九章:鬼咒師(下)——同生異命
“這就是諭家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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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阿梅聽到一半,忽然驚叫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阿暗淡淡一笑:“諭家的生活方式。”
在十八歲成人禮這天,雙胞胎的其中一人就會被選中,成為諭家言咒的繼承者——鬼咒師。
“你的意思是,那個讓車子飛起來的,那個讓門飛掉的的‘魔術’,都是你變的?”阿梅又是一驚。
“沒錯,你沒聽到你口中的那個‘木魚’,每次在使用言咒時,都會在前面加上我的名字?”
阿梅回憶了一下,阿暗說的確實是事實。但阿梅一直以為,這個阿暗如果不是諭天明的“召喚獸”,就是他腦袋里的第二個人格。她從來沒想到過,這個“阿暗”居然才是諭天明力量的源泉。
能使用鬼的陽壽的,自然也就是鬼了,這問題看來復雜,但說白了也就這么簡單。
諭家的繼承者,從來就是一人一鬼。
在培養了十八年后,諭家的族長們就會留下陰靈感應能力較強,為人處事也更冷靜的一個作為“承靈者”,而兩人中反應更敏捷,更有學習言咒天賦的一個,就會受選成為“鬼咒師”。
“鬼咒師……說得很好聽是吧?其實就是上一輩的‘鬼’會將言咒傳給你,等你全部都記住之后,他們就會把你殺了。”阿暗慢悠悠地說道:“接著他們會耗干你所剩的陽壽,在你快要穿越‘那扇門’的時候,再把你硬生生地拽回來,這樣你就會變成不受陽壽束縛,也不受現世規則捆綁的鬼靈了。”
“……是么?”阿梅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接茬。
哥哥成了鬼咒師,那弟弟就成了“承靈者”——說白了,也就是束縛鬼咒師的手銬腳鐐。只要承靈者活著一天,鬼咒師就只能被束縛在他的周圍,按他的命令行事。
或許你會問,為什么諭家的人制造了鬼咒師,卻又要將他/她/它給綁在一個活人身上呢?為何要讓一個活人去命令他行動,而不讓鬼咒師自己來呢?
那是因為,只要是陰靈,都會有發瘋的一天。
那種永無止盡的孤獨,那種無法碰觸一切的恐懼,或遲或早,都會逼瘋每一個縛靈、地鬼和幽煞。即使是鬼咒師,也同樣不會例外。
諭氏一族當然也是吃過發瘋的鬼咒師的苦頭,才會發展出現在的方式。
——與自己的同胞兄弟(姐妹)束在一起,可以稍稍減輕鬼咒師的孤獨感。雙胞胎之間的感應,總比常人要來得密切。
——讓承靈者對鬼咒師擁有絕對的命令權,以陽縛陰,可以化簡鬼咒師的戾氣,也可以更好地保證鬼咒師不會作出太過瘋狂的舉動。
“瘋狂的舉動……”阿梅愣愣地重復了一遍,嗤笑道:“這幫把自己的孩子做成鬼的怪物,居然還好意思說被他們殺了的孩子‘瘋狂’!”
阿暗看著眼前這個立場一會兒一個樣,現在又站到他這邊的女孩兒,實在是不笑都難。
只是,他的笑容背后的苦澀,又有誰能夠懂得……
比起諭天明那張苦瓜臉來,阿暗很愛笑,而且似乎永遠笑不夠。阿梅看著他的笑容,自己卻有些笑不出來。
如果這個人還活著,木魚他會不會笑呢?當他們選中了阿暗去當鬼咒師,當時的木魚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阿梅不知怎的,想到這樣的問題。
“別費力思考那些你不擅長的問題了,”阿暗說著停了下來:“我們到了。”
雖然說說停停,但兩人最終還是走到了五樓,並在502室的門口停了下來。
“502?不對誒,我的房間是503……”阿梅說到一半,忽然反應了過來,一臉厭惡地搖頭道:“哦!你是說這里面有……我才不要,這家的兩口子好兇的!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差點被他們扔出來的鍋子給砸了!”
“如果你真的因為那口鍋子,決定對他們見死不救的話,我是沒有所謂。”阿暗說著往旁邊一讓,指了指鎖眼,然后便雙手一抱不管事了。
“……你想讓我撬?你不想直接把它砸開?”阿梅還是不太適應“木魚二號”的處事風格。
阿暗只是笑著點頭作回應,阿梅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經過了“202事件”,這次阿梅在撬鎖前,先小心翼翼地匐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確認門口沒有人之后,才開始輕手輕腳地開鎖。
對于這對住在隔壁的活寶夫妻,阿梅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他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動不動就摔碗砸盆的好像恨不得掐死對方一般,但
過了一陣子又會如膠似漆。不僅是阿梅了,被這對冤家從窗口扔下的東西砸到嚇到過的人也不在少數。這對夫妻真可謂是天怒人怨,估計整個大樓的人都巴不得他們趕緊離婚。可就這樣鬧騰的一對男女,卻從未提過離婚之事。
雖然不是很喜歡這倆差點把自己砸成“平臉美女”的夫妻,可阿梅也還沒有狠心到想要他們被什么沒有臉的臘腸狗,又或是長著面具臉的半身怪物給附身,所以阿梅還是盡心盡力地在撬著這該死的門。
“啪嗒”,鎖眼中傳出清脆的跳動聲,門開了。
“雖然你不是木魚,不過你看吧?我是會撬……”阿梅剛想炫耀一下,但話說到一半,就已經忘記下面想說的是什么了。
因為她看到了房間內的景象。
血染的景象。
“哎呀,看來我們來遲了一步。”阿暗嘆了口氣道。
即使是嘆息時,阿暗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那莫測高深的笑容。
房間內一共有五個人,兩個躺著,三個站著。
血水,從躺著的二人身下流淌而出。
在三個人中站在中間的一人的右手里,閃亮著黑色的金屬光澤。
是槍,手槍。
握槍的人轉過了頭,望向了被打開的大門。
他的左臉上,赫然有一條長足有五公分,直達嘴角的刀疤。
在阿梅正為眼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時,刀疤臉已經抬起了他的右手。
槍響,人,倒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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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3:36
第十章:五樓.送靈之痛(上)——生意人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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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黑客帝國的人,一定都為基努里維斯躲避子彈的鏡頭印象深刻,那停頓在空中的子彈,帶著一種鬼魅的美感。
現在,阿梅看著懸浮在眼前的黑色小鐵塊,忽然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其實是活在電腦里,自己的真身在一個小倉里被插滿了管子”的錯覺。
當裝著消音器的手槍傳出了一聲悶響,一粒子彈便飛射向了阿梅的眉心。
看到槍口冒出的火心,阿梅在被嚇得跌坐在地上的同時,腦中只來得及閃過一句話。
自己真他媽的倒霉。
“墻”
正當阿梅閉目待死的時候,那個曾經救過她一命的空洞聲音,又一次響起。
然后,當阿梅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了子彈。
懸浮在空中的子彈。
它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墻一般,硬生生地停在了離阿梅的眉心一尺遠的地方。
“隨便把這女孩兒打死的話,我會很困擾的。”阿暗曲指一彈,將空中的彈殼給彈飛出去。
以刀疤臉為首的三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來的是哪一路的朋友?有事說話,沒事的話就請讓路。我們只是做生意的人,不希望多添不必要的麻煩。”刀疤臉雖然也不明白阿暗變得是哪一路的戲法,但現在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沒必要的話他確實不希望招惹任何奇怪的家伙。
“做‘生意’?做人命生意是吧?”阿暗笑道:“那我們也算是同行了,只不過你們收的是人命,我收的是鬼壽而已。”
刀疤臉和另外兩人交換了個“這人是瘋子”的眼神,笑道:“那樣說來,我們應該沒有什么沖突吧?”
“沒有,其實我還很感謝你們這些收錢買命的殺手,不然這世上哪兒來那么多的縛靈?”阿暗笑著笑著,忽然臉色一沉:“當然啦,如果你要殺我們滅口的話,那事情就兩說了。”
殺人這種事,自然是見不得光,露不得臉,要不得目擊者的。既然在門被打開時他們會不由分說地開槍,那現在他們也沒道理會突然收手言和。
“想欺敵大意再一擊制敵,這招對那個木魚或許有用,對我就省省吧!”阿暗說著,忽然轉頭對阿梅笑道:“你別說,‘木魚’這個稱呼起得真不錯。”
這是笑的時候嘛?人家手上還有槍啊!阿梅剛想大聲地提醒阿暗,卻發現已經晚了。
刀疤臉手上的黑槍,再度發出了低沉的響聲。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刀疤臉瞄準的,是阿暗的腦袋。
刀疤臉本身就沒準備放這兩個人走,既然對方也看出來了,那也就沒有再打哈哈裝傻的必要了。
“真是學不乖啊!”阿暗嘆了口氣,伸出手掌,做了一個交警指揮交通時常用到的“停”的手勢。
阿暗的手一停,子彈,也就停了。
這次的過程,阿梅看的一清二楚。
這枚子彈像是石塊落入水中一般,在離阿暗手掌兩尺的地方,便忽然開始減速,同時還在空氣中振蕩出了一閃即逝的波紋。
子彈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終在碰到阿暗的掌面時,已經完全失去了速度。
沒有速度的子彈,也不過就是一塊廢鐵而已。
阿暗曲起中指輕輕一彈,又一枚子彈被像彈珠一般被彈落到地上。
阿梅看到這個情形,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阿梅這口氣,卻還是松早了。
子彈剛一落地,就飛來了拳頭。
四個碗大的拳頭。
一直站在刀疤臉身旁的兩個人,在槍聲剛一響起時,便已欺近了阿暗。
這兩人看上去貌不驚人,身材也只是中等,但這兩人的拳勢卻是虎虎生風,甚是威猛。這四拳的拳路幾乎封死了阿暗所有可能的還擊路線,無論如何,要同時避開這四拳都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可惜,阿暗並沒有避。
“擊”
低沉空洞的聲音再度響起,接著阿梅只看到阿暗的身體稍稍晃了一晃,一切就都結束了。
本來兇猛無匹的兩人,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地倒了下去。
那原本力逾千斤的四拳,現在也只是四個無力的手臂而已。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刀疤臉的男人張大了嘴巴,他無法相信自己的兩個手下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倒下,他再度本能地舉起了槍。
“御”
阿暗手指輕輕一抬,從那躺在血泊之中的女人的手里,忽然飛出了一把菜刀,削向刀疤臉的手腕。
刀疤臉的反應也夠快,立刻松手向回一縮,這一刀才算沒有將他的手腕給斬下來。
只聽“叮叮”兩聲,菜刀釘在了刀疤臉身后窗戶的窗框上沿,而刀疤臉也來不及再握住手里的槍,那把手槍也隨之落了地。
糟糕!刀疤臉立刻矮身想去撿槍,但地上的手槍卻忽然飛了起來,刀疤臉一下撲空,立刻摔了一個嘴啃泥。
手槍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落到了阿暗的手里。
“你不是說過了么?你的生意已經做完了,”阿暗的笑容依舊是陽光燦爛:“現在該輪到我來做我的‘生意’了!”
如果說之前發生的事,阿梅還可以接受,畢竟木魚(不管一號還是二號)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干掉幾個普通的殺手也不算太讓人驚訝的話,那接下來發生的事,真的是讓阿梅完全無法接受了。
阿暗就這樣笑著,笑著,忽然拿起了槍,對著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個殺手就是一槍。
“啊!”在阿梅的尖叫聲中,阿暗又是一槍,另外一個殺手也只“哼”了一聲,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瞬間取走了兩人的性命,阿暗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
“接下來就該是你了!”阿暗說著,將槍口轉向了刀疤臉。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刀疤臉伏在地上,看著身旁死于自己槍口下的兩具屍身,忽然覺得有種“報應到來”的諷刺感。
哎,刀疤臉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住手!”阿梅忽然從旁邊沖了過來,死抓住阿暗握槍的手不放:“你在做什么?你在殺人!”
“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殺我們,”阿暗理所當然道:“難道這個道理你都不懂?”
“我……我……”阿梅想不出話反駁,但手上卻死活不肯放:“總之那個木魚就一定不會殺人!”
“他說的沒錯,我絕不會這么做!”
一個平實淡漠的聲線,忽然出現在了阿暗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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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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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17:24:02
第十章:五樓.送靈之痛(下)——執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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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別這么快就給我回來,我還沒玩夠呢!”阿暗忽然丟掉了手中的槍,抱著頭痛苦地掙扎起來。
哇哩咧?我的話有這么大的效果?阿梅看著異常痛苦的阿暗,非常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現在還輪不到你來管我!怎么說我也要先飽餐一頓才行!”阿暗幾乎是用吼得喊出了這句話,然后狠狠地用頭砸了兩下墻,這才安靜了下來。
“你沒事吧?”阿梅趕緊湊上前去,有些猶豫地問道:“木魚……一號還是二號?”
“二號!”阿暗摸著被撞疼的頭,笑道:“怎么我現在也被你歸到‘木魚’類目里去了?”
阿梅尷尬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其實阿梅的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見到的究竟是那張木然的臉,還是眼前這個漠視生死的笑容。
阿暗抬頭一看,那個刀疤臉已經不見了——當殺手的先決條件不是下手狠,而是逃得快,在這一點上這個當頭兒的確實在行。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他已經逃得不知去向了。
算了,有四個也足夠了,趁那家伙還沒出來,先吃個飽吧!阿暗這樣思忖著,拖起了一具屍身,對阿梅命令道:“把另外一個也拖過來吧!”
阿暗所謂的“拖過來”,就是將這兩個剛剛死在阿暗手下的殺手,拖到已死去多時的夫妻身旁。
阿梅雖然不聰明,不過還不至于去頂撞一個剛剛殺死兩個人的家伙。她費勁全身力氣,半拖半拉還兼著走兩步對著屍體鞠一個躬,花了好半天,才將他拖到了夫婦身旁。
這時,她才第一次看清了這對夫妻。
女人是頭上中了一槍,她的身上還穿著圍裙,剛才那飛出的菜刀應該本來也是握在她的手里,因為女人的手到現在還半彎著呈握拳狀。
男人則是倒在女人的的身旁,肩膀,腹部和腦袋上各中一槍,死的時候臉還朝著自己的妻子。
“是男人開的門,”看著阿梅目不轉睛發愣的表情,阿暗解釋道:“男人一開門,肚子上便中了一槍。接著他們可能還想盤問出些什么,正在吵鬧的時候,在做飯的女人走了出來。男人想保護女人,肩膀上又中了一槍。然后……就是一人腦門上一槍了。”
阿梅“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但其實她所看的,並不是這些。
她看到的是,在兩個交迭的屍身下,那緊握在一起的手。
當男人知道自己逃不過這劫時,他看著已經失去生命的妻子,沒有哭泣,沒有懊惱,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上了那已經冰涼的手。
看著這對一直吵吵鬧鬧的夫妻,最后這樣為自己畫上了句號,阿梅忽然覺得,究竟是誰惹來的殺手,誰愛誰誰又恨誰的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雖然吵鬧,雖然喧囂,但最終這兩人,還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了。
“在感慨什么呢?”阿暗將四人的位置稍作微調,然后站到了他們中間:“如果不想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或者聽到奇怪的聲音的話,就走遠一些。”
“為什么?”阿梅嘴里問著,腳下卻已經本能地退到了房門附近。
“因為你即將有幸目睹諭家的特產,”阿暗的雙手高高舉起,眼中閃現出了那幽幽的藍光:“送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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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泊與屍堆之上,在大海一般的深藍籠罩之下,送靈的儀式開始了。
阿梅背靠著門坐在地上,雖然她很想打開門轉身逃走,但她也很清楚就現在自己的倒霉程度來看,那樣做只會死得很慘。
所以,她只好乖乖地坐著,看著眼前這一幕幕壓抑的畫面。
阿暗的口中一直在念叨著些什么,同時他的雙手上下揮動,像是在空中繪制著什么圖畫,又像是在不存在的宣紙上揮筆疾書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阿暗的藍色眼眸一點一點的,將整個房間全部染成了藍色。
那瘆人的藍,讓阿梅覺得自己將像是沉入了大海一般,異常平靜,卻又無法呼吸。
然后,那滿屋的藍開始往阿暗所站的位置集中。顏色也從一開始的海藍,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接著,那原本憑空揮舞的手,便在這濃郁的藍中,畫出了一個個的“字”。
阿梅不認得這些字,事實上也沒有任何活人能夠認得。
這些字,是“鬼畫符”——一種只有陰魂,才能讀懂的特殊文字。
這些“文字”在空中成型之后,便漂浮到了空中。在空中圍著阿暗繞行了數圈之后,“鬼畫符”們便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一般,鉆入了阿暗周圍橫陳著的屍體之中。
一個“字”消失,另一個“字”便會被書寫而出。但隨著每一次新舊字符的交替,籠罩著阿暗的藍色,便會減淡一分。
當藍色幾乎消失殆盡時,當阿暗揮動的手臂終于停了下來,不再有字符從他的指尖產生時,“鬼”便出現了。
從四具屍體上,站起了四個藍色透明的的軀體。
四個縛靈。
與普通縛靈不同的是,這四個靈體的身軀上,寫滿了阿暗隨手繪出的“鬼畫符”。
四個縛靈的形體雖然都很清晰,但眼神卻一片茫然,似乎根本不記得生前的一切一般。
接著,它們便“燒”了起來。
那繪滿它們全身的“鬼畫符”,忽然間像是導火索一般,全部閃出了藍色的火星。接著,火星與火星碰撞,縛靈的身體便燒了起來。
當四個縛靈一齊“鬼哭”時,那淒厲到能撕裂人靈魂的聲音相疊,簡直可以讓任何人在一瞬之間發瘋。
幸好這些縛靈的嘴全都被一個“字”給遮擋,聲音無法傳出。但光是看他們痛苦的樣子,就讓阿梅直想吐。
——“送靈”對于陰靈們來說,是一件極度痛苦的事。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伸手進到了你的身體,將你的五臟六腑掏空的同時,還用火烤著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膚。
如果說被束縛在陽世,對于陰靈來說是永無止盡的精神折磨的話,那送靈又或是其他方式的超度,對他們來說就是如凌遲一般的極刑。
在四個縛靈無聲地齊“哭”了又有一分鐘之后,它們便被藍色的火光燃燒殆盡,化作了一縷青煙,隨風飄散開去。
就在他們消失之前,阿梅卻產生了一個錯覺。
她好像看到了那本該雙眼茫然的夫妻兩人的亡魂,在消失前的一霎那,對望了一眼。
一眼,甚于萬語千言。
他懂了,她也懂了,就連阿梅都懂了。
接著,他們便笑著消失了。
自己死后,也可以這樣笑著離去么?阿梅看著那飄散而去的青煙,惆悵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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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42:51
過場:最初與最終
因為是過場,所以也沒有一句話的抬頭(為什么要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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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煙氣與藍霧全都散去,阿暗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飽嗝,跨過屍體走了出來。
雖然“吃”得是很飽,但腦中的回響已經越來越清晰,看來離那家伙“回來”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了。
阿暗笑著伸手拉起了似乎永遠都倒在地上的阿梅,用那久違的身體,享受著每一秒具有實感的觸碰。
“嘿,你的手在摸哪兒呢?”阿梅羞紅著臉推開了阿暗。
“呵呵,你這個女孩真有趣,我喜歡。”阿暗伸手想去摸阿梅的臉,手臂卻在快要碰到前一瞬軟了下去。
“噗通”,阿暗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哎,哎!”過了一會兒,阿梅蹲下身拿手指戳了戳阿暗:“現在是木魚一號,還是二號?”
“不要叫我木魚!”厚重深沉的男聲再度響起,男人從地上爬起了身。
阿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諭天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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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一互換,阿暗這家伙就會賴在諭天明的身體里半天不走,而且隨著互換次數的增多,阿暗對于這個身體的控制時間也越來越長。
以后一定要盡量小心不再落入需要阿暗出手相救的境地,再來幾次,說不定就真被阿暗給擠了出去也未必。諭天明心里暗暗警告自己。
而且,只是換了這么一會兒,阿暗的手上就已經多出了兩條亡魂。
不知是不是阿暗的影響還在,阿梅居然可以看到現在的諭天明臉上的表情有所變化。
那是心痛的表情。
為什么諭天明會心痛?是為了死在自己兄弟手上的兩個殺手悲傷么?是,但又似乎不全是。阿梅呆呆地在一旁看著,不敢插話。她生怕自己一說話,在諭天明臉上的屬于人類的感情,便會立刻消逝。
“這個只顧自己吃飽的阿暗!”諭天明罵了一句,走到了那四具屍體的身旁。
他左右掃了幾眼四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那個身系圍裙的妻子身上,淡淡道:“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了!”
正當一旁的阿梅還在納悶諭天明和誰說話時,一只奇形怪狀的蜘蛛,忽然從“妻子”的身下閃出,沖著諭天明的臉就飛撲了上去。
——怒蛛。這個被一樓的不孝子給吸引來的“怪”,居然也有散落到五樓來的。看來這一對夫妻間終年無休的吵鬧,至少也該部分歸功于它了。
本來應該看不見陰質生物的阿梅,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目睹了“送靈”儀式的關系,居然連怒蛛腹部的花臉圖紋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閃開!”怒蛛這一撲的氣勢確實夠洶洶,只可惜怒蛛除了可以引人憤怒之外,本身並沒有什么特殊的攻擊力。諭天明沒好氣的大手一扇,就把怒蛛給拍飛到一旁。
要說這怒蛛也是夠倒霉的,這一被拍飛,好死不死的剛好撞上了窗框上的菜刀(之前被阿暗釘上去的),在阿梅的驚叫聲中,可憐的怒蛛便帶著菜刀脫開了窗框,一起落到了窗外。
“啊呀!”怒蛛也就算了(?),但這菜刀從五樓掉下,要是砸到了人的腦袋,這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事了。阿梅趕緊憂心地沖到窗口往下看去。
還好還好,那把菜刀已經落在了地上,菜刀附近有個男人正仰頭朝這兒看呢!
“不……不好意思!”阿梅本能地抱歉了一句,然后趕緊縮回了身子。
……不對啊,又不是我扔的菜刀,我干嘛要道歉?阿梅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么一露頭,不就把自己變成壞蛋了么?阿梅趕緊再探出身子想解釋兩句,卻已經不見了那男人的蹤影。
不是已經要沖上來揍我了吧?阿梅打了個哆嗦,再看看房間里橫陳著的屍體,這下自己不但成了高空擲物的缺德鬼,說不定還會被當成殺人犯!
“木魚我們走了,趕緊走!”阿梅趕緊推著諭天明往門外走去。
沒有來得及阻止陰劫,縛靈也給阿暗用“不正確”的方法給送了靈,諭天明確實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他就這樣半推半就著走出了502室的門。
阿梅回過身再看了地上的夫妻二人一眼,這才若有所思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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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是阿梅自己的房間。
當阿梅一推開門,諭天明就“哦”了一聲。
這個公寓里無比空曠,幾乎沒有任何的家具——大型的家電沒有也就算了,就連木桌木椅什么的,也都一個看不見。
“我沒錢。”阿梅也等諭天明說什么,就爽快地說道:“租這個公寓就把我的錢花得差不多了。”
諭天明也沒有理睬阿梅,只是自顧自地在房間里走著。
……對哦,我都忘記了,木魚一號不怎么愛理人的,阿梅嘆了口氣,心說看來自己還是沒有徹底適應這兩兄弟的轉換。
諭天明可沒心思在意這里有沒有家具,他在意的只是這里的陰氣,濃重的陰氣。
似乎已經接近這棟大樓的陰氣源頭了,諭天明甚至已經可以感覺得到藏在這濃郁陰氣背后的憤怒。
這憤怒……就在這扇門的后面。諭天明循著陰氣找去,走到了阿梅的臥房門前。
諭天明抬起了左手,但抬到一半卻又放了下來,接著諭天明轉過頭來看著阿梅。
“不用看我了,你愛砸就砸吧!”阿梅這次沒有任何再強出頭的打算了:“反正如果換成我開鎖,里面又不知道會鉆出什么怪物來了。”
“碰!”阿梅的話剛一說完,她的房門就被一拳給打飛了。
等這件事完了,趕緊找時間溜吧,被房東逮到了,我可沒錢修。阿梅嘆了口氣,跟著諭天明走了進去。
阿梅的臥房和客廳比起來,算是家具相當齊全的了,有椅有桌還有床,甚至還有一個床頭櫃。
只不過現在床已經從中間斷成了兩截,其他的家具也已經被磚石給砸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有床頭櫃算是運氣不錯,留下了個“全屍”。
諭天明抬起頭一看,臥房的天花板上有一個大大的窟窿,那滿屋的磚石都是來自于天花板之上。
而諭天明也感覺得到,而那滿溢的陰氣,也是來自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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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43:15
第十一章:六樓.咒鬼戰幽煞(1)——序曲
幽煞:殺人者自殺后產生的怨靈,一般會被束縛在自盡之處,不得超生。可以形成普通人的外形,一般人甚至無法分辨出其是人是鬼。可以隔空移動較為巨大的物件,威脅性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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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天明走到了那個大洞下,抬頭往上望去。
這已經不是陰氣了,是黑云。
天花板的另外一側被濃密的黑色所包裹,從底下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阿暗,噗……”“哎呀!”諭天明剛凝神屏息剛準備使出“破”字言咒轟開這層黑幕,卻被阿梅沒來由的一聲驚叫給嚇回了半個音,變成了一個“噗”。
“哎呀呀呀!我的錢啊!”阿梅帶著哭腔撲到了自己的床頭櫃上,搬開了幾塊磚石,從地上拾起了些東西。
是錢,好幾刀的錢。錢是從被磚石砸壞的床頭櫃抽屜里劃落出來的,隨之掉出的,還有幾個藥瓶,一些賬單和一條衛生巾。
阿梅慌慌張張地將所有東西全攏了起來,囫圇吞棗地又全塞回了床頭櫃里。
“干嘛?小偷就不能有存款嘛?”看到諭天明有些困惑的眼神,阿梅振振有詞地解釋道。
“你不是說你沒錢么?這家徒四壁的慘狀,和那幾刀錢非常之不相襯吧?”諭天明有些沒好氣地問道。
“干嘛?有錢就一定要買那么多家具嘛?存著不行哪?”阿梅掰著手指數道:“我的養老,醫保,住房還有等等等等的七八金全都在這里了,還差著好幾萬呢!我哪兒有那閑錢買什么家具!”
“隨便你吧!”諭天明本來對阿梅錢的來路和用途就不關心,隨口問一下之后,他又擺開了架勢。
“阿暗,噗……”“哎呀!”
又一次,“破”字被阿梅的驚叫給變成了“噗”。
“……這次,又是因為什么?”諭天明恨恨地說道,現在的他,甚至都生出了把阿梅掐死然后再將她送靈的想法。
“稍等一下。”阿梅手腳麻利地將磚石給移了位,然后拖著床頭櫃“嘿咻嘿咻”了半天,把床頭櫃給拖到了離天花板窟窿足夠距離的門口之后,這才喘了口氣道:“好了,這樣就沒事了。”
諭天明呆了好一會兒,這才嘆了口氣,轉過身:“阿暗……”
這次,阿梅什么都沒有說,是諭天明自己停了。他回過頭確定阿梅再沒插嘴的意思,才終于完整地說出了那個字:
“破”
字音一出,立刻有股勁風從諭天明的手掌傳出,吹向了天花板上的大洞。
黑色的迷霧與噴湧而上的陰氣剛一接觸,立刻被吹散開去。
在散去的黑霧之后,藏著一張臉,一張男人的臉。
諭天明看到這張臉也是先一愣,然后本能地就準備念出一個言咒來解決這個突然出現的對手。
但當諭天明定睛一看后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人”——這只是一張照片,一張和真人比例幾乎是一比一的超大照片。
當“破”徹底將黑霧吹得一干二凈后,諭天明才發現,這里遠不止一張照片。
“阿暗,御”
低沉的聲音響起,諭天明隨之“浮”了起來——這不是飛,飛不會這么緩慢。這就像是沉到水底又慢慢上浮一般,又像是被人一點點托舉了起來。
“等一等!”當諭天明晃悠悠地浮空了大概一米高時,一旁的阿梅忽然斜刺里沖了過來,抓住了諭天明的腳踝。
這次諭天明算是做了心理準備,才沒被這一抓給直接拽得摔到地上去,他只是晃了兩下,便穩住了身形。
“這次又是什么事啊?”諭天明覺得自己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
“你……你沒看過電影嘛?像這種打鬼的片子,隨便把女主角留下的話,那女主角八成就會被鬼撕成碎片了!”阿梅雖然說得振振有詞,但聲音還是有些打哆嗦。
唉,諭天明嘆了口氣,他甚至能聽到阿暗的壞笑。
“好吧,阿暗,連她一起‘御’吧!”
就這樣,阿梅抓著諭天明的腳踝,一起被那股奇異的力量給拖了起來,從窟窿里升到了603室。
此刻的阿梅,忽然很想大叫一句電影臺詞:“哇,升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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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天明度過無數的縛靈,站過數以千計的地靈,但像是這間房里的陰氣這么重的,諭天明這是第三次碰到。
而且之前這兩次,一次是在墳場,一次是在百年一遇的天狗食日時,只有這次是在一個封閉的環境內,而且還是在一個平凡無奇的普通公寓樓里。一開始諭天明也很難相信。
但當諭天明看到了這房內的布置時,他忽然覺得沒有那么驚訝了。
先暫且不論此人死后化作的鬼究竟如何,這家伙活著的時候,絕對是一個瘋子。
除了諭天明剛才在樓下就已經看到的,在天花板上的這個與真人身材同比例的巨幅照片之外,這個房間中還貼著大小不一的上百張照片。
所有的照片上,都是同一個人的臉。
這是一張不僅說不上帥,甚至說不上有絲毫特點的面孔。
尋常的平頭,尋常的長相,還有那尋常身材……如果和他相熟的人要和別人介紹他的特征,恐怕也只能說他“尋常無奇”。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的照片,卻貼滿了整個屋子,墻壁,桌椅,推開臥房門,就連走道甚至是臺燈上全都這張普通的面孔所鋪滿,無論你走到那里,歡迎你的都是這張臉的喜怒哀樂。
“啊!”就在諭天明被這無處不在的臉搞得有些頭暈時,阿梅又發出了驚叫聲。
“你是吃了青蛙還是怎么的?”可能是阿暗的影響仍然殘留著,諭天明的音調都有些升高了:“這次又‘啊’什么?”
“我想起來了!這是那個人的房間!”阿梅猛然醒起:“這是那個自殺的男人的房間!”
“很好,你的樓上死了一個人,你現在才想起來?”諭天明感到有些頭疼:“而且這對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什么幫助么?”
“他自殺那陣子我正好在拘……額……正好在朋友家過周末,所以我只知道六樓有人自殺,並不知道他就住在我的樓上。”雖然在說到自己身處何處時,阿梅稍稍打了嗝楞,不過她還是裝作不介意地繼續道:“怎么能叫沒有幫助呢?電視上不都是這么演的?抓鬼的人知道更多關于鬼的信息,總是有好處吧?而且……”
正當阿梅不停編撰著自己振振有詞的理由時,她忽然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平凡無奇的臉。
“而且這個鬼,現在就在你的身后!”阿梅說完,驚叫著躲了起來。
諭天明沒有轉身,他也不需要轉身。
因為他知道,阿暗已經在他的背后,背靠自己,面朝敵人。
諭天明甚至都可以感受到阿暗的呼吸,他那不該存在的呼吸。
阿暗很興奮,因為他找到了一個對手,一個可以讓他稍展拳腳,打個暢快的幽魂。
每次阿暗一興奮,諭天明就只能嘆氣。
唉,又碰到難纏的家伙了,諭天明無奈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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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43:47
第十一章:六樓.咒鬼戰幽煞(2)—浪拍岸
有力殺人,無心超生——幽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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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鬼,至少長得不像鬼。
他既不是半透明的,也沒有張著血盆大口;既不是沒有下半身,也沒有滿臉的血跡。
他就和貼在臥房門口的照片里一模一樣,穿著一樣的黑色外套,頂著同樣平凡的一張臉,就連表情也是一樣的木然。如果不細分辨的話,你甚至會將他和照片搞混。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諭天明的身后。
“滾。”他只說了這一個字。
咬字清晰,聲音洪亮,中氣可能比很多活人還要足。
“幽煞。”諭天明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
諭天明一直都沒有回頭,現在也是。
但站在遠處的阿梅,卻可以看得到他緊握的雙拳,繃緊的肌肉,還有那逐漸發出藍光的雙眸。
“阿暗,浪。”
那不屬于兩兄弟任何一人的聲音從諭天明的口中傳出,然后,阿梅便看到了煙。
諭天明在冒“煙”。
一種近似于水蒸氣的煙霧,自諭天明的周身騰然而出。這樣子乍看上去,就像是諭天明剛從桑拿浴室里走出,渾身還冒著騰騰的熱氣一般。
煙氣在離開諭天明的身體后,並沒有向上升騰飄散,而是像被逆風吹動一般,卻都朝諭天明的身后湧去。
如云海翻騰一般滾滾而來的煙氣,全部撲向了諭天明身后的鬼靈,似乎一瞬間就可以將之吞噬。
“滾。”相貌平凡的男“人”,還是只有這一個字。
只是,他說完了這個字,整個人就被黑霧所包圍了起來。
這就是起先籠罩著603的黑色霧氣,那彌漫整棟大樓的陰氣之源。
黑霧化成了一堵墻,一座大海都無法沖垮的堤壩。
白煙,就這樣猶如滔天的巨浪一般怒吼著拍打向了黑色之墻。
瞬間,白與黑相接,靜止。
然后是爆裂。
黑霧和白煙都像是撞上了彈簧一般,猛地朝相反的方向回流了過去。
“啊!”看著如《后天》里的海嘯一般向自己沖刷過來的白色的“煙浪”,阿梅不自覺地驚叫了一聲,然后深吸了一口氣(她還真以為這是遇到海難了……)。
諭天明看著驚慌的阿梅,仍不回頭,只是張開了雙手,圍著自己周身畫了一個圈。
“阿暗,順。”
諭天明這一畫,就像是憑空給河流挖出了一條通渠一般,那洶湧的白浪就這樣被他的左手一引,右手一帶,繞著諭天明的身子轉了一圈,帶著更高的速度,再度向著已經退卻下去的黑霧奔湧過去。
黑霧之墻剛剛才被白煙之浪給沖垮,但在白浪繞著諭天明轉了一圈的功夫,黑霧就在離之前后退了約2米,到了臥房門口時,又豎起了另一道防御。
浪拍岸,浪回溯,岸崩坍。
“阿暗,順”諭天明左手引流,右手洩洪,又將云霧之浪再一次加速返了回去。
第三次拍打向剛剛成形的黑色墻壁的浪頭,比之前兩次更加是山呼海嘯,氣勢逼人,擋下第二輪沖擊就已經很是勉強的“黑霧”,顯然不可能再攔住這一次的怒濤。
那黑霧之后的幽魂顯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次在白煙與黑霧接觸前的一瞬,黑霧就自己率先潰散而去。
黑霧退得非常之快,瞬間便從臥房退到了客廳和走道之中消失不見。而白煙沒有了阻攔,便勢如破竹地一直沖了下去。直到充滿了整個臥房,客廳和走道,白煙的奔騰之勢才稍稍的緩了下來。
這時,諭天明和阿梅滿目看到的皆是白色,哪里都不見一絲的黑色痕跡。
那家伙,去哪兒了?
“阿暗,別把這兒弄得霧氣騰騰的,回來。”諭天明手一揮,白色的煙霧開始向諭天明面前集中。
沒一會兒,白煙形成了一個清晰的人臉。
這是諭天明的臉,也是阿暗的臉。不過用他嘴角上掛的笑容一看就看得出他是兄弟二人中的哪一位。
霧做的阿暗壞笑道:“我不太明白,你說回來,是要我成形地走回來呢,還是變成霧直接鉆回你的毛孔里?”
諭天明木然地看著阿暗的“臉”說道:“現在是你顯擺自己幽默的時候么?”
“不顯擺又要如何?真的就讓你來對付幽煞么?”阿暗不屑道:“靠你根本不可能找到這個家伙,在這個時候你卻要把我‘收’回去?”
幽煞是縛靈的又一種變異產物。只有犯有殺戮之罪的自殺者,才會形成這樣的縛靈。
幽煞可以變成自己生前的相貌,也可以幻化出別人的長相,幽煞所形成的人形幾可亂真,普通人幾乎不可能分辨出其中的區別。
與幽煞相比,普通縛靈根本就不值一哂,即使是其中破壞力較強的地鬼,在幽煞面前也像是嬰兒一般無力。
地鬼至多也就是移動一些較輕的物體,或者利用自身的陰氣對生者造成慢性傷害。而如果幽煞有這個欲求的話,它們可以將一個相撲運動員凌空舉起,也可以直接靠它的鬼爪讓活人的器官迅速衰竭,從而導致人的死亡。
(作者注:像第二卷中的地鬼林龍已經是極其稍有的個例了,普通的地鬼一般是不可能會那招“鬼爪透心”的。注完飄走)
幸好,這樣的怪物被自己的心結所縛,一般只會徘徊在自己自殺地的附近,也不會想要去找替身,他們只想贖完自己所犯下的罪,無意超生。
只是,幽煞卻是一種極端反感別人踏入自己“領地”的縛靈,對于闖入自己空間的人,它們可不會去心慈手軟。
“我是主人,你是僕從。”諭天明面無表情道:“你不需要質疑我的決定,只要照做就是了。”
“不不不,天明小弟你搞反了,”阿暗搖了搖白煙匯成的腦袋,笑道:“我是鬼咒師,你只是一個承靈者。說白了,你只是一個為了發揮我能力而存在的行屍走肉罷了。”
“哦?”諭天明似乎也有些上火:“那我現在如果說‘消失’,你這么強大的一個鬼咒師,當然可以不消失的咯?”
“你……”阿暗這下笑不出了。
“鬼咒師”不能違背“承靈者”的命令,這也是諭家的言咒術中最重要的一環,縱然是阿暗也無法違背這一條。
正當兩人爭得不可開交時,天花板上那巨幅的照片,忽然有了一些異樣。
那平凡的小眼中的眼珠,忽然開始了轉動。
接著,那個平凡人“爬”出了照片。
“滾!”鬼魂高吼著,朝著爭執中的一人一鬼,俯沖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4:12
第十一章:六樓.咒鬼戰幽煞(3)——雙簧
諭家言咒師的可怕,在于他們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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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諭天明停下了與阿暗之間的爭執抬起頭時,幽煞已經離他只有一尺之遙了。
幽煞面目猙獰地怒吼著,伸出自己的鬼爪,抓向諭天明的臉,看這勢頭,如果被抓到,不死恐怕也得掉塊肉。
諭天明當然不會給這一爪“破了相”,他不變聲色地說道:“阿暗,上吧!”
看到諭天明的鎮定,幽煞倒是一愣,他轉頭看了一眼白霧做的笑臉,不明白諭天明的話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過只過了一個彈指的功夫,幽煞就明白了。
忽然間,幽煞感到背后有一股強大的力,將幽煞下墜的勢頭硬生生地止住,把它勒得死死的,一分一毫都動彈不得。
當幽煞回過頭,它看到的是一張笑臉,一張透明的笑臉。
阿暗的笑臉。
——誰說過那白色的煙霧就是阿暗的本體?
——又是誰說過,這和諭天明對話的白色臉龐,就一定是阿暗本“人”?
這是阿暗和諭天明設下的陷阱。
當阿暗化作的白色煙霧將整個房間充滿之后,諭天明命令其“回來”時,鬼咒師其實並沒有回來。
阿暗只是將陰氣凝在白霧之中,將霧氣幻化出一張臉,然后讓這張“臉”和諭天明爭得不可開交,自己則將氣息壓到最低,消去身形隱匿起來。正所謂人隱于市,木匿于林。
如果說這個幽煞是一棵樹,那這個貼滿照片的房間,就是它的森林。
這里有上百張照片,幽煞可以化身成其中任何一張里的樣子,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要找起來也是極度困難。
與其費心苦尋,與其放火燒林,倒不如做一出戲,讓幽煞自己送上門來。
所以,才有了之前這一出“兄弟爭吵”的戲碼。
這是一幕完全沒有事先彩排,也沒有語言溝通,純粹靠雙胞胎之間的特殊感應,還有這一人一鬼多年來養成的默契才即興使出的招數。
當諭天明說了那個“回來”時,左手五指張開,比了一個“五”字。
“五”代指“無”,就表示諭天明並不是要阿暗回來,而是要阿暗變得透明之后再潛伏起來。
這就是諭家言咒師的可怕之處,他們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心靈相通的“伙伴”。在你面對他們時,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又用怎樣的方式采取了溝通,又盤算出了怎樣的計劃。
幽煞沒有料到,所以它栽了。當被阿暗環腰摟住之后,幽煞忽然發現自己非但不能移動,甚至不能再將自己的身軀化成黑霧散走,就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綁住了一般。
是陰氣,阿暗所散發的陰氣像是一張網一般網住了幽煞,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它給死死按住。
幽煞也殺過人,成了鬼之后也見識過鬼怪的陰氣,甚至還有過其他的鬼魂(他分不出鬼魂之間種類的區別)想拉他去什么奇怪的鬼怪集團,雖然他並沒有去,不過他也知道了,自己在這些鬼怪里,也能算得上是一號人物。
但幽煞現在即使是拼盡所有力量釋放陰氣,都無法將這周身的限制給掙開半分。這個摟住自己的家伙的陰氣起碼數倍于自己,才能這樣壓制得幽煞毫無反抗之力。
“搞定了?”那原本形成臉型的白煙在阿暗親自現身(雖然還是透明的)之后,便飄散消失去。諭天明長嘆一口氣道:“下次別再用這招了,自己和自己說話挺累的。”
原來這煙霧之臉雖然是阿暗所造,但剛才這所有的吵鬧,其實都是諭天明一個人進行的。諭天明雖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言咒師,可操縱少許陰氣,將這張煙霧之臉做出一些表情還是沒有問題的。諭天明所要做的就是再微沉一下聲音,做出兩人對話的感覺,這出“雙簧皮影戲”就算是徹底完成了。
“顯”
這次,沒要諭天明的命令,阿暗就自己念出了言咒。
然后,他的身子逐漸從透明變得有了顏色,當他的整個身子完全顯現之后,他身上的衣著和諭天明完全別無二致,不細看的話,幾乎分不出這一人一鬼之間的區別。
“你就不能變一件其他顏色的衣服?”諭天明的眉頭稍稍有些皺起。
“那你就不能換一件其他顏色的衣服?”阿暗反唇相譏。
“我最喜歡灰色。”
“我也是。”
“……”
這家伙原來不是完全的沒感情啊!在一旁的阿梅(從一開始就只能乖乖閉著嘴不敢插話)發現,這個諭天明在和阿暗對話的時候,表情要遠比平時豐富上許多(雖然和普通人相比也就只能算是不易察覺的表情變化)。
“我說你們聊夠了沒有?”阿梅沒好氣地打斷道:“你們不是該做那什么……什么度靈的嘛?”
“是送靈。”一人一鬼齊聲更正道。人板著臉,鬼則笑顏如花。
聽到了阿梅的聲音,幽煞也轉過了頭。當幽煞看到阿梅時,他忽然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臉色就變了。殺意,出現在了幽煞的眼中。
“是你,我認得你!”幽煞的聲音有一些顫抖:“還給我!”
“……啊?還給你?”阿梅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個死在她樓上,自己卻從未見過的男“人”,思忖了半天道:“我好像沒借你什么東西啊!”
“還給我!”幽煞的怒吼聲帶著“鬼哭”的刺耳音效,震得阿梅耳膜生疼。
摟著幽煞的阿暗本以為事情已經完結,這個幽煞雖然算是強悍,但遠不是自己的對手,接下來只要將他給送靈就是。但就在這時,看到了阿梅的幽煞,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勁兒,竟開始反抗起阿暗的“鎖縛”來。
怒意,殺氣將幽煞所有的能力一次全部激了出來,再加上阿暗本身的大意,幽煞竟真的掙開了阿暗的陰氣束縛,一下騰身而起,化作一股黑煙,向阿梅席卷而去。
“還給我!”黑煙仍在怒吼著這一句話。
“所以啊,我到底借了你什么啊!”阿梅一邊尖叫著,一邊連滾帶爬地逃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4:35
第十一章:六樓.咒鬼戰幽煞(4)—守墓犬
傳說中的故事,未必真實。但神話之中的怪物們,卻又未必都是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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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事兒還沒完呢,想去哪兒?”黑煙剛要追上阿梅,阿暗化作的白霧卻已經后發先至,在阿梅與幽煞之間,幻化出了一個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手掌:“此路不通!”
“滾開!”黑煙怒吼著,忽然產生了驚人的變化。
幽煞變成了一只長著三個頭的,巨大的,煙霧狀的黑犬。
怒氣已經讓幽煞的陰質體產生了變化,現在他已經處于了“怪”和“幽煞”互相轉變的零界點上,所以才會顯出了霧狀的不穩定軀體,也才會在瞬間獲得遠大于自己極限的陰氣。
諭天明和阿暗本都以為這個幽煞變成的“怪”應該是為怒氣所控的“怒蛛”,卻沒有想到他的“怪”之形態,居然會是“守墓犬”。
“守墓犬”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怪,化身為此種怪的陰靈,往往是對先于自己而逝的人有著異常的執著與眷戀,因此即使是死后,也要為了逝者守護一些東西,縱然是化身為怪,也要一直守護下去。
這類怪數量少的原因,是因為對于逝者保有如此執念的人本身就少之又少。而且即使是有,他們守護的不是逝者本人的墓穴,就是埋藏其寶藏的地方,“守墓犬”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在繁華的都市里見到“守墓犬”的可能性,恐怕比在兔子窩里發現華南虎的概率高不了多少。
或許你在其他國家的傳說中,也見到過“守墓犬”的樣子。
它們驍勇彪悍,它們忠心耿耿,它們面目猙獰,當有人入侵到它們的領域,它們的三個犬頭便會將來犯者通通咬碎。
它們中最為巨碩,最為兇猛,最為暴戾的一只,在神話之中,甚至還看管地獄的入口。
——地獄看門犬,賽博拉斯。
當黑霧狀的“守墓犬”呼嘯著撞上白色的巨掌時,阿暗居然一下子擋之不住,被沖散了開去。
三頭犬踏過白色之霧,呼嘯著撲向早已被嚇得腿腳發軟的阿梅,口里還喊著那模糊不清的三個字:
“還給我!”
“你要的東西在我這里,想要?問我來拿吧!”一個平靜的聲音說道。
黑霧惡犬聞言轉過了頭,正看到諭天明一下沖入了自己的“懷”中。
諭天明一下滑入“守墓犬”的身下,舉起手中的匕首,照著那霧狀的小腹就一刀劃了上去。
這不是普通的匕首,這是與漢陰古木棍相對的,專門用來克制陰氣之物的玉制武器——玉辟邪。這一劃看似只是穿過黑霧,但卻給幽煞的本體帶來的只有陰靈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巨大傷害。
三頭犬慘叫著抬起了自己的左前爪,要一腳將躺在地上的諭天明給踩成肉泥。
“阿暗,盾!”
在諭天明的呼喝聲中,被撞散的阿暗立刻卷著滾滾白煙,在諭天明的身軀之上匯聚成了一塊盾牌。
這一次,三頭犬那憤怒的一蹄,沒有再能踏穿白色之盾的防御,反而被阿暗給震得向后跌退了一大步。
“散開!”諭天明高喝了一聲,左手玉辟邪,右手漢陰棍地沖了上去。
阿暗應令而散,給諭天明讓開路的同時,帶著渦旋卷向了諭天明右手上的漢陰短棍。
“想要?再給你一次!”諭天明說著,再次將玉辟邪猛地扎入了黑霧三頭犬的身體。
“嚎!!!”這一次,守墓犬的叫聲更加淒厲。
在淒叫聲中,諭家兄弟的又一波攻勢已然襲來。
“阿暗,斷!”
低沉陰森的聲音響起,已經形成渦旋的白色煙氣更加繼續的旋轉了起來,形成了在202室時將“哀面”一斬為二的風旋之劍。
颶風一般的巨劍當頭斬下,黑霧之犬立刻斷成了兩截。
隨著三頭犬的身形被風之劍一斬為二,黑霧的慘叫之聲也應之而斷。
默契的配合,人鬼之間的心靈相通,在一瞬之間就將小“賽博拉斯”撕成了兩半。
一加一遠大于二,這就是諭家言咒師的真正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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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幽煞被截成了兩段之后,便化作了兩股黑煙,一股鉆回了那個底下有個大窟窿的臥房,一股則轉向鉆進了洗手間。
這根已然腐朽的斷木,又逃回到了自己的森林之中。
“阿暗,顯。”諭天明確認幽煞已經沒有再攻過來的能力之后,收起了短棍和匕首,念出了顯形的言咒。
風旋再次散開重聚,重新顯出了他與諭天明那一模一樣的臉和身形。
“這家伙已經不行了,”阿暗似乎還有些為自己剛才的失誤而感到不忿:“再補上一下,他就徹底趴下了!”
“你又搞錯我們的目的了,阿暗。”諭天明則依舊是一臉的波瀾不驚:“我們要做的不是將它打倒,而是將他給‘送靈’。”
“西紅柿和番茄,還不是一樣。”阿暗嘀咕了一句,繼而問道:“問題是現在我們該怎么辦?他學了我們剛才使得那招,現在他既可能在廁所里,也可能在有大窟窿的房間里,我們該找哪兒?”
諭天明低頭思忖了一會兒,又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阿梅,最后決定道:“我和這個倒霉女去廁所看看,你去搜查一下臥室吧!”
“哦!”阿暗壞笑道:“騎士是想和他的公主擁有一些獨處的時間,還是生怕將她一個人丟在這兒,會被那個半條命的幽煞給搶了去?”
“……別說那么多,只管做就是了!”諭天明沒好氣道。
“你說話,我辦事!”阿暗的笑容依舊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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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詭異的居所,數百張照片,無底的陰氣,黑色的煙霧,三頭的巨犬……阿梅以為自己已經看到了所有的離奇。
——直到她推開了盥洗室的門。
首先映入阿梅眼簾的,是那洗漱用具的置放架。
牙刷,牙膏還有毛巾全都放置得井井有條,而且——全都是雙份的。
兩個並排放置的茶杯中插著兩個牙刷,茶杯上都貼著平凡男人的照片。
“難道,這樣一個自戀的變態,還有人肯和他同居?”阿梅皺著眉頭自言自語。
諭天明沒有回答,因為先走進洗手間的他,已經注意到了在門側洗手池旁的鏡子。
鏡子本身沒有什么詭異,詭異的,是鏡子上那幾個艷紅色的大字。
“我-終-于-找-到-了-我-的-另-一-伴。”諭天明一字一頓地念道。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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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45:04
第十一章:六樓.咒鬼戰幽煞(5)—再雙簧
一招鮮,吃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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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伴?應該是‘另一半’才對吧?敢情鬼也會寫錯別字啊!”阿梅跟著走進了盥洗室,看著玻璃上紅色的十一個字,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摸:“這是什么顏料啊?紅得這么古怪。”
“這是血。”諭天明慢吞吞地吐出這三個字,嚇得阿梅“呀”的一聲趕緊縮回了手。
另一伴,雙份的洗漱用具,還有殺人者自殺才能化成的幽煞,守護先逝者的三頭犬……種種的跡象都表明,這個幽煞生前確實是和別人共處一室的——至少在幽煞殺死他/她,繼而再自殺之前。但真的有人可以忍受他這樣的瘋狂自戀,可以忍受那滿屋的照片?難道這些照片是幽煞在殺人之后才在房子里貼上的?這也不對,如果一個人真的自戀到如斯程度,根本不可能為一個已逝之人守墓守成地獄之犬。
似乎有可以說得通的理由,有可以解釋這一切的方法,可諭天明就是想不到。
如果那家伙在這里,恐怕早就一清二楚了吧?諭天明又想起了那個自稱“人類專家”的討厭鬼,雖然諭天明不想承認,不過在推測人心方面,自己恐怕一生都難及其相背。
不過,現在諭天明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也來不及擔心這個問題。
因為幽煞的攻擊,已經悄然而至。
這一次,黑色的煙霧趁著二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鏡面的血字上時,從馬桶接地管的縫隙,水管的裂縫還有通風口之中一點一點的溢出,並在地面上緩緩匯聚,然后緩慢地,悄無聲息地逐漸靠近站在諭天明身后的阿梅。
幽煞知道自己已經沒剩下多少氣力,再直接對上這一對怪物一樣的兄弟,自己可能就當真魂飛魄散了。
幽煞不甘心就這樣被擊潰,他的罪還沒有贖完,“那東西”他也還沒有拿回來。
他不甘心,至少他要帶著這個拿了自己“東西”的女人一起走!
現在那個被叫做“阿暗”的鬼不在,這個男人身上只有那把玉制的匕首是幽煞所畏懼三分的,只要他不發現,自己大可以吃上他一刀,拼在自己力竭之前,解決掉這個女人。
此刻的幽煞已經被憤怒所吞噬,他只想擊倒任何他可能擊倒的敵人,哪怕代價是再死一次。
黑煙一點一點地匯集,變出了一個模糊的手的形態,悄然從伸向阿梅。
只有這一手穿過她的背脊,碰觸到她的心臟,那幽煞就有把握在諭天明反應過來並刺中自己第二刀之前,就讓女人的心跳徹底停止。
幽煞感到有一絲興奮,又有少許的緊張。
他的手雖然在伸向阿梅,他的注意力卻一直放在諭天明的身上。
諭天明一直沒有回頭,似乎在沉思著什么事。
幽煞松了一口氣,黑霧之手也已經觸到了阿梅的背脊。
就在這時,幽煞卻看到了諭天明的笑。
諭天明沒有回頭,一直背對著幽煞,但此時,幽煞卻從鏡中,看到了諭天明的笑。
幽煞瞬間恍然到,自己拿鏡子上的血字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為什么會忘記,別人也可以通過鏡子的反射看到自己?
既然諭天明和阿梅一直都看得見自己,為什么卻一直不動聲色,等著自己來襲擊?
而且,這個諭天明,為什么會笑?
“同一招上兩次當,你也真是笨得夠可以的了。”此時,“諭天明”的聲音忽然從黑煙的“頭頂”傳來。
幽煞這時才發現,當自己沿著地面逐漸靠近阿梅時,一股白煙同時貼著天花板,不緊不慢地彌漫開來。
當嘲諷的聲音一完,白煙就一下子滾落下來,將黑霧之手給裹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此時,那一直面朝鏡子的“諭天明”,也化作了一股白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暗?”被白色的煙霧重重包裹,幽煞感覺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陰氣,恨聲問道。
“這次才是正確答案嘛!早怎么看不出呢?”雖然沒有形成臉,但阿暗聲音中的笑意,卻任誰都聽得出來。
當諭天明說和阿暗分頭行動后,實際上獨自進入臥房的,才是諭天明本人。而阿暗則化身成了諭天明,帶著阿梅進了盥洗室。
沒錯,又是雙簧戲。
當時的幽煞已經逃離了客廳,看不見他們之間的動作,只能靠他們說的話來分析兩人的行動。
所以諭天明和阿暗就順勢來了一招“說一套,做一套”。
當阿暗用幻化出的諭天明領著阿暗做誘餌時,真身卻早已經化成了散著微微白色煙霧的透明空氣,在上空嚴陣以待。
這世上永遠沒有人可以猜透諭家兄弟的溝通方式,也沒有人可以看出他們倆在何時已經交換了各自的想法。
所以,幽煞敗了,徹底得一敗塗地。
此時,真正的諭天明,拖著那張萬年不變的撲克臉,也推開了盥洗室的門走了進來。
一進門,諭天明什么都沒說,只是張手一撒,將一把黃色的粉末撒向正黑白交錯著的煙霧之中。
“嘿!”阿暗發出了抗議之聲,然后趕緊趁粉末還沒有完全鋪陳開之前,忽地一下撤出了粉末可及的范圍。
白色之煙氣雖然在瞬間便退開開去,但黑霧之幽煞卻沒有來得及反應,待其發現壓制自己的陰氣忽然消失時,粉末已經當頭罩了下來。
白煙匯集到諭天明的身旁,諭天明一抬手,白煙便立刻如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概是阿暗又回到了諭天明“體內”吧?一旁的阿梅只好按自己的認知,做此設想。
“阿暗,圓。”
隨著那詭異的聲音一出,黃色粉末忽然發出了耀眼的光亮,在黑霧的周圍豎起了一道光之墻。
“倒霉女,你出去一下。”諭天明一臉凝重地說道。
阿梅剛想抗議這家伙到現在都沒好好叫過自己的名字(雖然只是假名),但看到他那發藍的雙眼,看著他已經開始晃動的手指,阿梅一下子就明白諭天明想做什么了。
送靈。
想起502室里看到過的縛靈的痛苦樣子,阿梅趕緊跑出了盥洗室,不敢回頭再看一眼。
“阿暗他的送靈,是不正確的。”諭天明看得出阿梅的想法,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現在我讓你看看,真正的諭氏送靈,是怎樣的。”
阿梅有些困惑地回過頭,看著諭天明揮舞雙臂的幅度越來越大,周圍的色彩也越來越藍。
“還……給……我……”在那黃色的光圈之中,幽煞依舊在呢喃著那句話。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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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45:30
第十二章:人鬼同途
七情六欲,才是真正灼燒我們內心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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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諭天明的“送靈”儀式,並沒有和阿暗曾經施行過的有什么區別。
同樣是藍光籠罩,同樣是雙手翻飛,接著藍色的半球便越縮越小,那一個個“鬼畫符”帶著那詭異的藍,再次從諭天明的指尖流淌而出。
阿梅想不去看的,但不知為什么,她卻有一種感覺。
一種“木魚一號想做的,絕不可能和木魚二號做的一樣”的奇異感覺。
藍色的符號圍著諭天明繞了兩圈,接著像是接受到什么命令一般,忽然一齊轉向,朝著黃色光圈內的黑色煙霧飄去。
幽煞看著越來越近的符咒,極端地想要逃離這個黃圈畫出的牢獄,可無論它如何沖撞,如何掙扎,就是無法讓那個黃色之墻移動半分。
終于,藍色的“鬼畫符”還是飛入了黑色的煙霧之中。
忽然間,黑霧停止了翻騰,並且逐漸安靜了下來。
越來越多的符咒飛入了黑霧之中,直到最后,黑色漸漸地變藍,漸漸地化出了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擁有一張平凡面孔的平凡之人。
他的目光變得呆滯,只是茫然地看著前方,卻仿佛看不見一切。
他也不再追問阿梅索取那並不存在的“東西”,只是這樣茫然地望著,毫無生氣地望著。
阿梅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縛靈會被藍色的鬼火點著,然后在尖聲的鬼哭中被灼燒至灰燼。
但這次,阿梅又猜錯了(為什么要說又?)。
藍色的火焰確實再度出現了,但被灼燒的,卻是諭天明自己。
沒錯,幽煞被藍色的鬼畫符所籠罩,但當那些鬼畫符如導火索一般迸發出火星時,藍色的火光,卻在諭天明的身上噴發出來。
阿梅無法想像自己看到的,為什么本該燃燒起來的幽煞依舊木然地站在那里,而在進行送靈儀式的諭天明卻自燃了起來?
阿梅想趕上去做些什么,卻被自己的慌張,還有諭天明作出的“別過來”的手勢所阻止了。
諭天明的眼中透著痛苦,藍色的火焰雖然沒有燒著他的衣物,卻咬噬著他的靈魂。
但是諭天明並沒有叫喊,也沒有倒下,他甚至哼都沒有哼一聲。
這種疼痛他早已體驗過千萬遍,雖然永遠不會有習以為常的一天,但他卻可以忍受這樣的痛苦——這種讓普通縛靈如墜地獄的痛苦。
阿梅看著被藍色火焰包圍的諭天明,忽然想起了一些臉,一些在與諭天明初見時,她在諭天明的藍色之眼中看到過的臉。
痛苦,歡樂,憤怒,悲傷,嫉妒,溺愛……在諭天明的眼中,每一個藍色的臉龐都代表著一種感情,而那些感情,都藏著了深藍的背后。
忽然間,阿梅有了種奇怪的想法。
藍色的火焰所灼燒的,會不會是人的感情?
是不是只有諭天明這樣的“木魚”,才能夠承受承受它的折磨?
阿梅不知道這個想法是不是正確的,但她卻看得到,在諭天明被藍色的火焰所煎熬時,幽煞的身軀卻在一點點的消失。
這就像是火焰雖然燃燒在諭天明的身上,它的燃料卻是幽煞的靈魂。
終于,當最后一絲藍色的火光熄滅時,幽煞也徹底地消失了。
而諭天明自己,也失力躺倒在了地上。
到這時,阿梅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什么是諭天明所說的“諭家真正的送靈方式”了:木魚一號這個爛好人,居然在送靈的同時,還替縛靈承受下了那貫通陰陽時所產生的巨大痛苦。
當阿梅正準備趕去攙扶諭天明時,阿暗卻出現了。
這一次,沒有諭天明的命令,阿暗自己就這么自說自話顯了形。
阿暗站在諭天明的身旁,也不伸手扶他,只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孿生兄弟。
“何必呢?他是一個自願承受痛苦的幽煞,他殺過人,就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沒必要被拯救,可你卻連他的痛苦都要去承受?”阿暗搖著頭笑道:“難道你真的以為,你可以渡盡這世上的每一個陰靈?”
“盡我所能,完我所願。”諭天明自己撐著地艱難地爬了起來,看著阿暗道:“下次不要再自說自話地替我送靈了,聽到了沒?”
“你吩咐,我照辦。”阿暗打了一個哈欠之后,便又消失了,他的聲音卻仿佛還帶著笑意漂浮在半空之中:“只要你還占著這個身體,那你就是老大。但下次再讓我找到機會,呵呵呵呵……”
阿暗就在這意味深長的笑聲中消失了,留下了依舊半躬著身子大口喘著粗氣的諭天明,還有愣愣地站在一旁的阿梅。
“走吧!”將氣喘勻之后,諭天明直了直身說道。
“去哪兒?”阿梅愣了愣,這里的妖魔鬼怪不都已經被解決了么?
“你的陰劫還在,難也沒完,”擦掉了方才疼出的冷汗,諭天明還是那樣得面無表情:“所以我們還得繼續。”
“其實,到底你是想從這些鬼怪手里救下有陰劫的人,還是想利用我們把那些鬼怪引出來,好讓他們得到解脫?”阿梅淡淡地問道:“你想救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人和鬼的區別,真的就那么重要?”諭天明反問:“難道就因為他們已經死了,他們就應該受苦?”
阿梅無言以對。
能救的,諭天明都會救,不論是人是鬼。
是因為自己的雙胞兄弟是鬼?還是因為他可以替鬼怪承受他們的喜怒哀樂?無論原因如何,在諭天明的眼里,人和鬼似乎並沒有什么不同。
倒也是,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已死的,我們不都仍被困在這個陽世么?
阿梅其實並不是非常懂,不過她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有救世之心的木魚一號,還是單純只為了陰鬼陽壽而動的木魚二號,這兩人都不會停歇,永遠不會停歇。
“你到底走不走?”諭天明不耐煩地催促著阿梅:“還是你想一個人呆在這兒等著其他縛靈來找你?”
“走,當然走,”阿梅念叨著:“像是我有選擇權似的……”
就這樣說著,兩人一起走出了這棟曾如地獄一般的六層公寓樓。
“對了,你還一直不知道我的真名吧?其實我不叫阿梅哦!”
“……”
“你就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
“……你好歹問我一下嘛……”
“……好吧,倒霉女你叫什么?”
“我叫……”女孩笑顏如花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因為臉頰上那兩個深深的酒窩,女孩的笑容顯得非常可人。
“我還是覺得‘阿梅’比較好記……”男人看著女人的笑臉,一臉木然。
“誒?怎么可以……”女孩在男人身旁蹦跳地抗議著,臉上的笑容,卻依舊不減。
雙生劫 言之卷 第七章:夢伊人(1)——舊夢難消
生者如何對待逝者,逝者便會如何回報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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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言先生勒令塞下了了三四根香蕉之后,長發女的頭疼和昏沉感稍有緩和,終于可以和言先生建立正常的對話了。
“好吧,你現在可以說得清楚,你失眠的誘因到底是什么了么?”言先生強壓著心中的不耐煩,盡量溫和地問道。
“你……你也知道?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神智剛剛清醒的長發女立刻被嚇了一跳。
“你是指眼角的血絲,那臉上厚得可以築墻的粉底都沒蓋住的黑眼圈,還有手背上的針孔?”言先生不屑道:“這看不出來才奇怪吧?”
言先生一開始就知道長發女是一個因為無法入睡才借酒消愁的人,不過他並沒有想到,在被他灌了那么多酒,再配上“眠”字言咒的效果,居然還是不能讓她入睡。
酒精和言咒都無法解決的睡眠問題,恐怕就不僅僅是生理性失眠的問題了。
“是托夢么?”言先生問道。
聽到“托夢”這兩個字,長發女的臉一下子就綠了。又緩上了好一會兒的勁兒,她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長發女的名字叫尹璐,是一個剛從大學畢業一年,靠著自己的臉蛋,身材還有那一頭的秀發,靠平面廣告,模特走秀和拍攝雜志照片為生。
尹璐有一個從高中時代起就在一起的男友,名叫孫澤彬。
阿彬是一個內向的男孩,平時也不太喜歡和人交流,並沒有多少朋友。
但尹璐不知怎地,當初就被這樣一個憂郁的男生給迷住了,並和他走到了一起,這一晃眼就是七年。
但當他們跨出了象牙塔,一切就都變了。
那個原本內向的孫澤彬,開始變得開朗外向了起來,而且不是普通的外向,是非常精于世故,八面玲瓏的圓滑。
起初尹璐還很高興,以為自己的愛人終于開竅,學會了在這世上的生存之道,但時間一長,尹璐卻開始害怕了起來。
這個男人不是阿彬!不知怎地,她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
她開始焦慮,開始懷疑,接著便是猜忌與不信任……她可以感覺到兩人的感情走在崩潰的邊緣,但她卻只是變得越來越神經質。
終于有一天,她看到了這個她愛了七年的男子,挽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手,與她擦肩而過。
他從身邊走過,依舊和那挽著的女子談笑風聲,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尹璐這個人。
這個和他愛了七年的女人,現在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這本該就是故事的結尾了,男人覓得新歡,女人以淚洗面,最后靠時間沖淡一切。
但就在兩人無言的分手后不到一個月,尹璐忽然接到了孫澤彬的死訊。
自殺。
事業上正順風順水,感情上也正如膠似漆的孫澤彬,忽然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在家上吊自殺了。
“我當時還很恨他,所以根本不想去知道任何有關他的事,也沒有去了解細節。”尹璐說著,臉頰上劃過了一行珠淚:“我甚至還很開心,心想這是老天給他的報應,他是死有余辜!我是不是很可怕?”
當一個漂亮的女人,臉上燙著熱淚,問身旁的男人自己是不是可怕的時候,男人唯一該做的事,就是將女人攬入懷中,又或是吻上她的熱唇。
——當然了,如果你實在很無敵,你也可以參考一下言先生的答案。
“是滿可怕的,不過人都死了,你愛怎么想也沒人管的著。”言先生極端破壞氣氛的一句話,差點說得尹璐的眼淚倒抽回自己的眼睛里去。
“然后,就是鬼托夢了么?”言先生淡淡道。
一開始還沒什么,但過了一個多月后,尹璐忽然睡不著了。
因為孫澤彬來到了她的夢中。
孫澤彬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在夢里拖著半個腦袋追殺她,更沒有說什么“我死得好慘,死得好慘”,然后拽著她一塊兒進地獄似的。
他只是在尹璐的夢中,在那蒼白一片的夢境中站著,看著,不說話,也不動。
他的眼神是死的,軀體是死的,笑容也是死的。
但他卻存在著,活生生地存在于尹璐的夢中。
所以,尹璐睡不著了。
起初她是自己拒絕睡著,她害怕自己一躺下,就會看到那張木然的面容。
到了后來,她實在斗不過周公,想要休息時,她卻完全找不到睡著的方法了。
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即使是用自己的腦袋撞柱子,她也只能將自己撞得頭暈目眩,卻連昏迷都無法要到。
她就是,無法睡著。
因為鬼托夢,造成的生理性失眠么?言先生聽著尹璐的話,心理這樣思量著。
雖然像尹璐這樣嚴重的情況,言先生也從未見過,不過類似的事情,言先生還是處理過不少的。
在人死后,縛靈們都擁有七七四十九天的安息時,在這段時間里,如果有親人和朋友的陪伴,縛靈們會得到平靜,在度過余下的陽世劫難時,也會少一些痛苦。
相反的,如果在死后的“頭七”,都沒有一個人替他送終送別的話,那縛靈的怨氣,也會比平常重上數十倍。所謂的“怨親尋替”,也大都出自于這樣的情境。
這個孫澤彬,恐怕也是這樣的情形了。
現在孫澤彬雖然已經不在尹璐的身上,不過他的影響已經深種到了她的身體中,甚至都影響到了神經末梢。對于做夢和睡眠的害怕,已經讓改變了她的身體本能。
要解決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先將病的源頭——也就是孫澤彬的縛靈給根除,才能從生理上徹底讓她睡著。
“那么,你願意為一場遲來的美夢,付出什么?”言先生斜眼看著尹璐,心理不知在掂量些什么。
尹璐甩過擋在眼前的長發,露出她那漂亮的眸子,堅定地說道:“只要我能睡著,只要他不再出現,你要什么我都願意給!”
“哦?”言先生眉角一揚,徹底的來了精神。
看來休息日加班,拿三倍工資的好事兒,今天要發生在言先生的身上了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5:54
第七章:夢伊人(2)——照鏡子
愛上同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就像是照著鏡子的同一個人,如此相像,卻又如此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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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璐好想吐。
那噩夢般的儀式一結束,尹璐就癱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試圖將方才的惡心感從自己的五臟里吐出來。
言先生已經算是難得的溫柔了。如果他將儀式再進行得快那么一點點,像尹璐這樣虛長二十多年,其實所見所識都只在自己生活周遭的女孩,即使是被折騰出什么心理疾病也很正常。
但當尹璐的氣息逐漸恢復平靜時,她卻笑了。
這個人不是騙子,這個人或許真的可以幫到她!剛才經過的痛苦儀式更讓尹璐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能擺脫自己的夢魘,言先生所說的那些代價,尹璐可以毫不猶豫地付出。
畢竟再這樣下去,尹璐能不能活過一個月都成問題。
反正自己年輕的時間,美麗的時間也不過是十幾年,之后人變得人老珠黃了,早死晚死個幾年,又有何干系呢?
尹璐是一個很能想開,很能接受現實的人,孫澤彬離開時如是,現在亦如是。
“那現在,我們該做什么?”胸中的抑郁感終于稍稍緩和,尹璐便亟不可待地開口問道。
這個女人現在一心只想擺脫那個她曾經深愛的男人,越快越好。言先生看著她的那頭長發,腦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們先去找她吧,”言先生抬頭道:“就是你的那個‘阿彬’臨行前結識的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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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璐不知道孫澤彬離開他之后新租的公寓在哪兒,對“那個女人”的地址,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當男人拋棄了她,她第一個想起的不是去找男人對峙,而是去看一看,那個擊敗她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人。
——人心,是不是真的那么奇怪?尹璐到底是愛阿彬,還是只是無法接受自己輸了這場仗的事實?
關于尹璐心里的真實想法為何,言先生不在乎,尹璐自己現在也不在乎了。
重要的是,她知道那個女人住哪兒,那個女人則一定知道孫澤彬住哪兒,那言先生就可以找到那個老在夢里發呆的縛靈,一切就都結束了。
女人名叫姚笑盈,她的家就住離那棟陰氣鼎盛的大樓不遠的一個居民小區里。言先生就憑著尹璐手上的信息,以及附近街坊的殷勤幫助下(對于問路時還給錢的冤大頭,大家都願意去宰上那么一刀),只用了十多分鐘就找到了她位于17號301的公寓。
“叮咚,叮咚……”在言先生按了五六遍門鈴后,房門才被緩緩移開了一條縫,一個女人側出小半張臉,看著這一男一女兩位訪客。
“是姚笑盈姚小姐么?我們是……”“是你!”言先生剛想編一個能讓女人開門的身份出來,但話才說到一半,女人忽然瞪大了眼睛,看著言先生身后的尹璐驚叫出聲。
“我認識你,”女人眼中的光一閃即逝,聲音也回歸了正常:“進來吧!”
說著,她便松下了防盜鎖,推開了門。
一進門,言尹二人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大蒜?”言先生捂著鼻子皺著眉想去關門,卻險些被門后的畫像給嚇了一跳。
豹頭環眼,鐵面虬鬢,門后這張頗有霸氣的人臉肖像,給人一種剛正霸氣,且不可親近的威信感。
“這是什么?”尹璐悄聲問道。
“這不是什么,這是誰。”言先生恭敬地對著畫像鞠了一躬道:“這是鐘馗像。”
“你們轉過身來。”姚笑盈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被畫像吸引去注意力的言先生二人,立刻轉過了身。
他們剛一轉頭,就一人被姚笑盈潑了一杯水。
冰涼的水當頭淋下,尹璐立刻就想發火,卻被言先生制止了下來。
“這是浸過桃木的水,是驅邪用的,不用擔心它壞了你的皮膚。”言先生伸手示意尹璐冷靜,然后自己和姚笑盈說道:“大蒜,鐘馗像,還有桃木水……看來你查過不少的典籍,你的房間對于鬼怪們來說,簡直是一個‘一入即死’的地獄!”
“你也懂這個?”姚笑盈將水杯放到一邊,拿衣服擦了擦手,也不道歉,只是往沙發上一坐,斜著眼看著尹璐道:“我認識你,你也是他的女人。”說完,她將目光移到言先生的身上:“那你一定就是她找來解決那件事的人了。”
“那件事?”言先生故作不知地托著頭沉吟道。
“和我就別打哈哈了,”女人嘴角一撇,笑得既似不屑又似無奈:“你當我是因為無聊,才把自己家折騰成這副人鬼不喜的腔調的?”
“沒錯,我也看到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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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笑盈的故事和尹璐極其相似,卻又大相徑庭。
她和孫澤彬是大學里的同學,兩人感情的發展也就不去提他了,無外乎就是那么一見如故,幾杯奶茶,再是校園內寧靜的街道,然后就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了。
當言先生用眼神向尹璐詢問時,長發女也只是困惑地搖了搖頭,畢竟孫澤彬到了大學就沒有再和尹璐同校,如果真是那時就已經有了教材兩船之事,那尹璐也只能感嘆自己遇人不淑了。
奇怪的是,在姚笑盈的故事中,孫澤彬並不是一個內向孤僻的男孩,相反的,他像是那種與任何人都能迅速打成一片的樂天派。他不僅不沉默寡言,還能言善辯得很,據姚笑盈自己說,當初孫澤彬就是靠自己那張能說得母豬上樹,老牛飛天的貧嘴,才將自己“騙”到手的。
但當他們一從學校畢業,一切就都變了。
那個開朗善言的孫澤彬,忽然開始不和她聯系,即使姚笑盈找上門,他也只是沉默地關著門,任她在門外叫喊或哭泣,他都未曾開過門。
她曾在他的公寓外一守就是幾天,孫澤彬也就在屋里這樣待著不出門,偶爾會出聲讓姚笑盈走,但從未發火,也從未踏出過房門。
當女人最終心碎離開時,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這就是姚笑盈的故事,一個和尹璐的故事完全不同,卻又如此神似的故事。
姚笑盈和尹璐,就像是站在了孫澤彬這面鏡子的兩面,她們都以為從鏡中看見的是自己,卻不知道鏡子自己,有著別樣的心思。
如今,鏡碎。
兩個女人,兩個愛著兩種不同男人的女人,卻因為同一個人所帶來的痛苦,走到了一起。
究竟這兩個故事,孰真,孰假?抑或兩人的故事全都是真,假的,只是孫澤彬這個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6:16
第七章:夢伊人(3)——水仙花
一個人臥寢,就是一個人內心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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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撒謊!”尹璐聽到激動處,指著姚笑盈喊道,喊了兩句,忽然又無力地將目光轉向言先生:“她撒謊!”
“撒謊?你覺得我有什么撒謊的必要么?”姚笑盈倒並不激動,只是無力地嘆道:“而且現在撒謊,對我們的處境有任何的幫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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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笑盈離開后沒多久,就傳來了孫澤彬自殺的消息。
姚笑盈很震驚,她並沒有像尹璐一樣不聞不問,她也無法不聞不問,因為警察會要對她做例行詢問,她也不得不去到孫澤彬了結自己生命的房間里。
可怕,這是姚笑盈唯一能想到的,來形容孫澤彬公寓的詞。
說也奇怪,畢業的這一年多里,姚笑盈一次也沒去過孫澤彬的公寓,每次她想去,孫澤彬都可以靠他的巧舌如簧含混過去,事情也總是就此不了了之。
那時她才知道,孫澤彬是個多可怕的人。
窗戶,大門,桌子,床頭……所有你可以想到的地方,都貼滿了孫澤彬的照片。
這已經不是自戀不自戀的問題了,這是瘋狂,癡戀自我的瘋狂——即使是一個再自戀的人,都無法忍受每天一睜眼,就活在幾百個自己之間。
到了那時,姚笑盈才明白,孫澤彬根本沒愛過自己,他也沒愛過任何人。
他是一個徹底與自己相愛的瘋子。
“那喀索斯。”言先生插嘴道:“極端自戀型人格障礙。”
人們都覺得自戀是一種惡心的性格,是一種怪癖,卻不知道,自戀其實是一種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不過要極端自戀成姚笑盈所形容的這樣的人,言先生也沒見過。
之后的故事也是這些步驟——鬼托夢,難入眠,把姚笑盈也折騰得曾經好幾天沒有合過一次眼。
不過姚笑盈和尹璐畢竟是兩種人,她所做的,是去查遍所有關于“托夢”有關的故事,翻遍所有可能抵抗托夢效果的資料,將屋子擺置成了如今的情形,才算勉強可以入眠。
“雖然這樣房子里是臭了些,不過至少可以睡上一會兒了。”姚笑盈嘆道:“可現在我都不敢走出這個屋子,生怕一出門,就會把他再帶回來。”
“我認識你,因為我在收拾他遺物的時候,看到過你的照片。”姚笑盈說著起身從抽屜里翻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尹璐。
“啪”,也沒有經過兩位女士的同意,言先生就老實不客氣地搶過了照片。
看到男人的長相,言先生只能用大跌眼鏡來形容。
這就是那個讓眼前的兩位美女都痛苦得死去活來的男主角嘛?這就是那位好意思將整個房間貼滿自己照片的“水仙花”男人嘛?
平凡,言先生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照片里這個站在漂亮的尹璐身旁,顯得是那樣微不足道的男人。
正正經經的小平頭,不大不小的眼睛,毫無特點可言的五官,消瘦無肉的身形……就這么一個丟在人堆里就抹不出來的主兒,居然前后兩個女友,都是那么的光鮮照人。
“唉,我忽然想到了陳小春的一首歌。”言先生很不合時宜地哼起了小調:“愛情這東西,沒道理的……”
“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姚笑盈不客氣地打斷道:“你準備怎么辦?你有辦法對付這個混蛋么?”
“當然有。”言先生看著姚笑盈的眼睛,自信地說道:“我可以讓這個男人連灰都不剩下。”
“我也希望如此。”姚笑盈嘴上這樣說著,眼里卻看不到一絲的希望之光:“那在此之前,你就留在我這里吧!”
姚笑盈嘴里說的“你”,自然就是指的尹璐。
“我?”尹璐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好意不明所以。
“是啊,你!”姚笑盈反問道:“怎么?難道你覺得就因為我和你愛過同一個混蛋,我就會寧可你活活累死在外面?這里雖然味道不是很好聞,但至少你在這里,還能夠小睡上那么一會兒。”
她要幫我?尹璐愣愣地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還是不敢相信。
這個尹璐一直以來都認定成破壞自己七年感情的罪魁禍首,現在居然朝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
接受她的幫助,破碎的是自尊,換來的,是那久違的美夢。
尹璐呆住了,她不知道如何選擇。
她不用選擇,因為言先生已經替她選擇了。
“她當然可以留下,”言先生笑道:“如果我是白癡的話。”
說完,言先生將右手一揚,掌中的黃色粉末立刻飄散開來。
姚笑盈被這突如其來的粉塵撒了個滿頭滿臉,剛想發作,就聽到了言先生的嘴里發出了來自地獄的幽鳴。
“圓”
在空中飄舞的黃色粉末隨著言先生的話音,忽然發出了耀眼的光亮。那光亮築起了一道墻,將姚笑盈給圍在其中。
“走兩步。”看到姚笑盈中招的言先生,壞笑著一甩手道:“沒事兒就到圈外面來走兩步。”
姚笑盈的臉沉了下來:“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實踐我自己說過的話,”言先生滿臉笑容道:“我要讓你連灰都不剩下。”
“孫澤彬。”
“……”姚笑盈聽到言先生用這個名字稱呼他,閉上了嘴。
“如果你不是那個我要找的男人,那你就走出這個圈試一試。”言先生直視著姚笑盈的眼睛,卻又似乎不是在看眼前這個女人。
言先生在看的,是藏在這對漂亮眸子深處的靈魂。
“姚笑盈”並沒有試著走出這個圈,因為“她”可以從這些閃光的粉末上感受到一股力,一股可以將“她”完全封鎖在圈內的陽之力。
“你是怎么知道的?”“姚笑盈”嘆了口氣,無奈地問道。
令尹璐吃驚的是,這次“姚笑盈”說話時用的,居然是一個男人的聲線。
那聲音對于尹璐來說,既是那樣得令人懷念,又是那么得令人恐懼。
那是,她愛過七年的男人,孫澤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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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喀索斯:神話中愛上自己水中倒影的男人,最終化成了水仙花,是自戀一詞的最初起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6:35
第八章:執戀(上)——瘋狂
愛,使人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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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女人的嘴里傳出男人聲音,這感官感受,不是一個“別扭”可以形容的。
“我還是不懂,”“姚笑盈”用著孫澤彬的聲線說道:“我究竟是哪里敗露了?”
“暴露?”言先生嗤笑道:“你就差在自己臉上貼上‘我被鬼附身’的字條了。”
“首先是門上的鐘馗像,如果要鎮宅,鐘馗像要貼在門上,面朝外。你聽說過把門神帖在門背后的事?況且不是手工繪制的畫像,根本沒有效力,如果你真的查過資料,這點你會不知道?”
“還有大蒜味,不管大蒜是不是真的能驅邪,一個女人怎么可能能忍受這樣大的氣味?可以驅邪的方式那么多,為什么你會騙騙選了這種最會刺激感官,效果卻最不明顯的方式?你是真想驅鬼,還是只是想驅鬼給別人看?”
“最后就是那桃木水了。”言先生指了指自己的手道:“你往我們身上倒完桃木水后,擦了擦自己的手。”
“如果真是一個為了辟邪,寧可將家里弄得如此煙霧繚繞的人,怎么可能會介意自己手上沾到一些辟邪的桃木水,還要趕緊將它擦掉?”
尹璐聽了半天,這才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
這個“姚笑盈”,從一開始就不是“姚笑盈”,而是孫澤彬。
她故意將自己裝得神神秘秘,弄這么多好似可以驅邪辟魔的東西,只是為了造成一個假象。
一個尹璐可以在這里安心休息的假象。
差一點,尹璐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如果自己真的答應下來,如果言先生一離開,那究竟會發生什么,尹璐想都不敢想。
但是,為什么眼前這個女人會是孫澤彬呢?莫非是孫澤彬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去過韓國?尹璐也並不是完全的明白。
“還有,女人會像你這樣對待自己的情敵?”言先生仍在繼續著自己的分析:“這個長發女人就很痛恨你,你卻對她毫無感覺?還殷勤地對她伸出援手?”
“怎么?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好女人?”姚笑盈忽然又用回了自己的聲線,媚笑道。
“這世上多的是好女人,”言先生笑著回應:“但對待自己男人的其他女人還如此之好的女人,恐怕也只存在于小說中了。”
“那……那她說的都是謊話對不對?”尹璐焦急地問道:“什么四年的感情,什么貼滿房間的照片,都是謊話對不對?”
言先生看著姚笑盈的眼睛,那帶著笑意的眼睛沉思了一會兒道:“不是,她說的是實話。”
“她的目的只是將我騙走,沒有在其他事上說謊的必要,如果讓我發現了她話的破綻,她只有更難成功。”言先生說著笑道:“我說的對么?孫先生?”
“你不該管這閑事的,神棍先生。”又變回男聲的姚笑盈眼里,冒出了不小的殺意:“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嗯,雖然我不喜歡當第三者,不過現在這確實是關我的事了。”言先生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所以現在就請你連灰都不剩下的離開吧!”
出乎言先生意料的,“姚笑盈”既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承認失敗,她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你真當我沒有辦法對付你的圓圈?”“姚笑盈”笑著將手伸向那堵光墻,結果剛一接觸,就像是被電流擊中一般被彈了回來。
“只要陰氣的比例大大重于陽氣,你就不可能離開這個圈,你不用再嘗試了。”言先生嘴上說著,心理卻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原來這個圈只能封鎖至陰之物么?”“姚笑盈”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那我就放心了。”
正當言尹二人都以為這被孫澤彬的俯身的女人會將匕首擲向自己,而一個驚叫著逃竄開另一個則擺開架勢準備接招時,姚笑盈手中的刀卻轉了一個向,朝自己的心窩扎去。
“啊!”在尹璐的尖叫聲中,姚笑盈的胸口,綻放出了一朵鮮血之花。
這一變化,就連言先生都始料不及。難道是因為自己逃不出去,孫澤彬才想要一拍兩散?
不對,肯定有問題。言先生立刻沖進了圈內,拉開了女人持刀的手,看向姚笑盈的心口。
傷口雖然不淺,但只是割開了皮肉,並沒有傷到心臟或者大動脈血管。
比起自殺,這更像是在自己的心口開一個門而已。
難道,這家伙是想……大概明白了孫澤彬想法的言先生,立刻就要伸手去堵住她胸前的傷口。
但被陰氣纏身的人,往往可以爆發出令人吃驚的力量。姚笑盈扔掉手中的刀刃,雙手抓住了言先生的手,硬是靠蠻力將言先生的手拉開,不讓他觸到那正泊泊地往外冒著血的心口。
這時的言先生,已經知道自己中了孫澤彬的算計。
言先生當然可以靠言咒輕松彈開姚笑盈的手,但只要言先生在“圓”里用一次其他的言咒,自己身上多出的陰氣,就會將自己也給關進“圓”的牢獄之中。
(作者注:這也就是為什么在第二卷中,言先生在對付林晴和雙鬼時,連續使用了三次“圓”卻沒有使用其他言咒的原因之一。如果在使用“圓”的同時使用其他言咒,浪費陽壽當然是不值,如果一不小心將自己也給關進這只進不出的牢獄,那就得不償失了。因為“圓”字言咒本身借助了外在材料,所以施咒時也不會產生過多的陰氣。解釋完,作者飄走。)
“自己逃不出去,就把我也拖進來么?”言先生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解除這道墻?”
“我猜也不能,”這次,又換成了姚笑盈的聲音:“不過阿彬還有其他的辦法。”
此刻,姚笑盈的眼神非常的明亮,絲毫沒有被操縱的跡象。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要附身在你身上?”言先生確實沒有算到這個可能性。
姚笑盈淡淡一笑:“怎么?不可以么?至少他現在,是和我永遠在一起了。”
在姚笑盈的眼神中,沒有痛苦,沒有遲疑,只有一種墮入愛河的女人才會散發出的夢的光輝。
瘋狂,愛真的可以讓人變得瘋狂,可以讓一個女人背上背叛了自己的男人的靈魂,還沉溺其中不知自拔。
或許在姚笑盈的心里,被那個她深愛的男人附身,是某種愛意的體現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7:00
第八章:執戀(下)——女人心
女人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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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不在乎這兩人之間病態的關系,他只在乎孫澤彬又讓姚笑盈回來掌控身體,他自己又做什么去了。
心胸處的傷口,孫姚的主控權替換,姚笑盈對于孫澤彬的瘋狂的愛……線索在腦中串聯到一起,言先生終于想到了這道難題的答案。
“你其實,不知道你身體里的男人想要做什么吧?”言先生眼中帶著憐憫的眼神問道。
姚笑盈對于言先生憐憫顯得不屑一顧:“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如果他需要,讓我死我也不在乎!”
“是嘛?”言先生對于女人的瘋狂,實在只能覺得無奈又悲哀:“那如果他想要你付出的,是你對他的愛呢?”
姚笑盈一愣,還沒明白言先生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心口忽然傳來的劇烈疼痛,就讓姚笑盈無法再專心思考。
傷痛不是從仍在留著血的胸口傳出的,而是在更深處,身體的更深處。
心臟的深處。
這五臟六腑都被撕扯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心臟是一個蛋,現在蛋里的生命正要破殼而出。
接著,姚笑盈便看到了一條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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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璐的視線被言先生所擋,她並沒有看見這條從姚笑盈胸前傷口處爬出的“蛇”。
也因此,當尹璐看到那條長逾半米的大家伙落到地上時,才會發出高聲的尖叫。
這是一條通體泛紅,身寬與姚笑盈心口傷的傷處大小剛好相符(大約直徑五公分)的蛇。
這條蛇最詭異的地方,是在舌頭上,長著兩個如梅花鹿角一般的鼓起。那蛇角透著翡翠一般的綠色,在紅色蛇皮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果然是‘執戀’,”言先生嘆了一口氣:“今天什么日子,居然一天就見了兩次‘魔’!”
在姚笑盈緊抓著言先生手的空擋,孫澤彬用自己的陰氣,將寄宿在姚笑盈心里的心魔“執戀”,給逼了出來。
當執戀一離開姚笑盈的身體,姚笑盈立刻就失去了意志,癱坐在了地上。但縱然已經昏厥,姚笑盈的雙手還是死死地鉗住了言先生的手,完全沒有松開。
這是怎樣的一股執念,可以支撐著如此嬌小的女子,在意識離去之后,都還緊抓著自己的“愛情”。
“女人……”言先生看著這樣一個女子,在感到無奈的同時,心底也有微微的欽佩。
如果不是背后傳來的呼救聲,言先生或許還會用更溫柔一些的方式,來擺脫姚笑盈的這雙手。
“救命!”尹璐的呼救聲將言先生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園”字言咒的效果,對于陽質體生物體的“執戀”並沒有效果,那條赤身綠角蛇在離開宿主之后,一睜開雙眼,便竄向了尹璐。
“執戀”是是與宿主關系最緊密的一種“魔”,即使是離了體,對于情敵的恨意卻仍殘留在“執戀”體內,因此,當“執戀”一判斷出尹璐是“那個人”,便立刻嘶著聲攻了過去。
“執戀”不是真蛇,也不會有毒,被它咬上一口倒是沒事。但如果被它鉆進了體內,入心即讓人愛戀癡狂,如果入腦,這倒霉的宿主就會徹底瘋瘋癲癲,被關進“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了。
別看尹璐叫得很慘,這女人跑起來腿腳甚是麻利,在沙發和櫥櫃之間來回穿梭,“執戀”蛇居然一時間還她追不上,不過誰都看得出,發生“女主角跑啊跑,怪物走啊走,女主角忽然跌倒,怪物上去把她吃掉”這種爛俗恐怖電影里的劇情,也是遲早的事。
言先生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痺”
幽鬼般的聲線,慘綠的眼眸,言先生終究還是使用了言咒。
在“痺”字言咒的效果下,言先生只是輕拍了一下姚笑盈的手腕,那“鐵鉗”也就松開了,姚笑盈則徹底躺倒在了地上。
開了言咒眼的言先生,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男人的陰魂,正站在姚笑盈的軀體之上,對著言先生笑著。
“我說過,你的圓圈是攔不住我的。”男人的聲音聽來是那么冰涼,那么冷漠。
“利用心愛自己的女人,用完之后再將她像垃圾一樣當作墊腳石,”言先生笑著回道:“我很欣賞你的行事作風。”
“散。”言先生手一揮,泛著黃色光芒的粉末立刻就四散飄落不見,光墻也在瞬間便坍塌下來。
“雖然我很欣賞你,但是我說過,會讓你連灰都不剩下,”言先生淡淡道:“言先生說話,從來都是算數的。”
這不是恐嚇,不是威脅,言先生的語氣平靜如常,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遲早都會發生的事實。
“呵呵,那我等你。”幽魂說完這句,立刻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言先生,救命啊!”看到光墻消失的尹璐,趕緊高喊道。這一喊,腳下一個拌蒜,“噗”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在尹璐的驚叫聲中,“執戀”蛇已經爬上了她的腳,張開嘴便準備往她腿上咬去。
“啪嘰”
自己散掉“圓”字言咒效果的言先生剛好趕到,飛起一腳,就將赤蛇踢飛到了房間的角落。
“執戀”也是異常執著,剛一落地,立刻又向尹璐竄了過去。
但這次,在“執戀”和尹璐之間,多了一個言先生。
因為言先生身上的劇烈陰氣,“執戀”本能地愣了一愣,抬起它的蛇頭看向言先生。
它看見了言先生的左眼,看見了那綠色的言咒眼中的那個字。
這是一個只有“魔”才能看清,才能看懂的字。
接著,“執戀”身上便開始冒出了青煙。沒一會兒,它便徹底化成了煙霧消失不見。
“它……它去哪兒了?”尹璐從地上爬起,確定自己沒有被咬傷后,才怯生生地問道。
“這個你不懂,也不需要知道。”言先生閉上了眼睛:“反正,它不會再攻擊任何人就是了。”
尹璐“哦”了一聲,像剛想起什么似的,飛奔到了姚笑盈的身旁,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她還活著!”尹璐驚叫道。
“她活著與否與我們無關。”言先生冷冷道:“如果現在不去追的話,我們就不會知道你男朋友的縛靈去到哪里了。”
“你……你還是不是人?”尹璐拼命按著姚笑盈的心口,試圖想止血:“救人要緊啊!”
對于一個想要害自己的情敵,也不能眼見她死在自己的面前。女人啊女人,言先生縱然可以將她們玩弄于鼓掌之間,可女人心,言先生永遠不懂。
言先生嘆了口氣,從口袋中掏出了電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7:25
過場休息:醫院的休息室
因為是過場,所以沒有一句話的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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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市立醫院的第二手術室前,尹璐正在焦急地等待著。
在她的對面,兩個男人肩並肩地坐著,一人手里晃蕩著酒瓶,一人翹著二郎腿,樣子極度與當下環境不相符。
這倆哥們,自然就是同樣都被攪了難得休息日的言先生和李醫生。
“真沒想到你會在這里。”言先生晃悠著自己的二郎腿道:“今天你不是應該在自己家里醉成一灘爛泥才對么?而且這不是你以前的醫院么?”
“還不是因為你!”李醫生抱怨道:“你逞英雄也就算了,別把被打傷的人扔在大馬路上就尥蹶子跑了啊!害得我還得為你收拾殘局。要是被醫管的那些人知道我在大馬路上拿電鉆鉆別人腦門,我的執照能保不保得住都是問題!”
“你還好意思抱怨,說得像是這件事和你沒關似的,”言先生毫不客氣地反駁:“你別以為我猜不到是誰給這女人出的主意,讓她去找我的。你明知今天我想休息還給我找麻煩,你執照掉了也是活該!”
“喲,難得你也會因為女人困擾啊!”酒勁兒上頭,李醫生也難得的多話起來:“我讓她去找你,還不是因為看你那副‘想起初戀’的愁苦面容,我好心好意送了這個女人給你,你不但不感激,居然還給我添了那么多麻煩,還咒我丟執照,你什么人哪你!”
“嘿,我說你還真好意思……”
“咳!咳!”實在有些聽不下去的尹璐,干咳了兩聲道:“你們說的女人就在這里,能不能麻煩你們……”
“你閉嘴!”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轉頭罵了一句,然后轉過頭繼續著自己的爭吵。
“……”尹璐哭笑不得地閉上嘴,在兩人的爭吵聲中,靜靜等待著手術室內的結果。
現在靜下來想了一想,尹璐又開始有些為自己的選擇后悔了。
自己為什么會拼命去救這個讓死人上身,企圖加害自己的女人呢?還因此放棄了對孫澤彬的追趕,萬一要是真的沒有機會再找到他,難道自己就真的這樣永遠的清醒給折磨死么?
尹璐現在真的很懊惱,如果現在再讓她來選擇一次,恐怕結局便會完全不同。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門里走了出來。
她走到了李靖穆的面前,松了口氣道:“你送來的人已經搶救下來了。”
尹璐聽到這句話,松了一大口氣,方才那反復的心情,也全然不見了。
至少,自己救下了一條人命,尹璐的心理,浮過了一絲喜悅。
女護士這一說話,言李二人立刻都閉上了嘴,李靖穆點了點頭說“謝謝”,而言先生則是一對賊眼上下亂瞟地打量著她。
女護士顯然是被言先生看得很不舒服,往李醫生這側移了一步道:“只是失血過多而已,胸前那個開放式的創口我們已經包扎好了,估計也就是一個月的功夫,她就可以出院了——前提是她不會再想用這種累人的方式自殺的話。”
“她不會的,這點護士小姐你可以放心。”言先生插嘴道:“護士小姐有什么想完成的願望沒?如果有的話,我倒是……”
“別聽這家伙神神叨叨,他的精神有些問題。”看出言先生在算計什么的李靖穆,趕緊打斷了二人的對話:“總之謝謝水水了,今天你幫了我的大忙了。”
“不,是你幫了我的忙才是。”雖然有口罩擋著,但這個被李靖穆稱為“水水”的女孩臉上的羞意卻很是明顯:“李醫生你要是……要是……”
“要是你想得到這個家伙的話,我也是可以幫忙的。”女孩正卡在關鍵的當口,言先生又很不識時宜地插話道:“只要你給一點小小的報酬,我就可以讓這個老家伙對你百依百順俯首帖耳,你覺得如何?”
“你……下流!”水水又羞又氣地跺了一下腳,便扭頭走掉了。
“誒呀,你居然還認識這么純的貨色啊!”言先生眼睛盯著水水離去的背影,對李靖穆說道:“真是的,這么可愛一小姑娘居然就看上你這么個食古不化的老東西了,真不知道是你桃花運太足,還是她就這么倒霉。”
“你剛才在做什么?別打我朋友的主意。”李靖穆正色道:“這話好像在我當初決定幫你的時候,就說過了吧?”
“哦?她是你的‘朋友’嘛?我看不像啊!”言先生繼續打著哈哈:“哪兒一開始氣鼓鼓的像是想要你全家人命似的,但一被你‘謝謝’就又臉紅得和番茄似的朋友?”
“隨便你怎么說,總之離她遠些就是。”李靖穆知道言先生是一個不弄到好處絕不收手的人,他趕緊走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扔給言先生:“這就當成是我對你的謝意吧!”
“你什么時候學會我那套送沒用小玩意兒的習慣給學去了?”言先生把鑰匙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疑惑道:“這破鑰匙有什么用?”
“這是三樓休息室的鑰匙。”李醫生用眼神瞥了眼尹璐道:“手術室里面的女人恐怕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能醒,你不如帶著這個女的,去那兒休息會兒?那里還有床哦!”
言先生當然明白李醫生在暗示些什么,只要是男人都懂他在暗示什么。
“嗯,好吧,反正我還有話要問那個自殺的瘋女人,不如去休息一會兒也好。”言先生故作正經地說了一句,然后湊到李醫生耳邊道:“看你夠意思,醫管那兒我擺平,那個水水你也自己留著吧!對了,那里應該有‘那個’吧?”
“有,杰士邦和杜蕾斯都有。”李醫生心領神會道:“這已經是傳統了,你放心吧!”
“咳咳,我還在這里!你們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尹璐實在聽得忍無可忍,出言打斷道。
“你閉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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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像你的初戀女友?”
“你覺得,這個問題適合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問么?”
“不是,我只是在想……”
“你覺得現在是想事情的時候嘛?你覺得我會是這種多愁善感的人么?你只是比較像我的一個舊相識而已。”
“這倒也是……所以,你給我的‘開價’真的有優惠過?”
“如果你能乖乖閉上嘴把‘首付’給付了,我就考慮再給你一個優惠價!”
“嗯…嗯…啊!”
………………
三樓的醫生休息室里,傳出了床架搖動的聲響。路過的醫生和護士們都會心照不宣地一笑,私下里八卦究竟這次又是誰和誰在里面巫山云雨,然后默契地繞行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7:52
第九章:此時彼時
當人的神經麻木之后,一切的刺激都可以產生快感,或者至少是被人腦誤解成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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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璐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生。
當她躺在那張並不舒適的鋼絲床上,在言先生的身下發出曖昧喘息聲的尹璐,腦袋里卻想著這樣一句話。
從看到言先生的第一眼,尹璐就預見到了現在的情形。
當尹璐走進那家白天營業的酒吧時,她只想嘗試用酒精來麻醉自己的腦袋。
而當言先生坐到她的身旁,和她玩起了剪包錘,尹璐腦袋里便閃過了那個字。
性。
這是一個比酒精更容易麻醉人心的東西。
這不是尹璐的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16歲時,潦倒的尹璐靠著將自己賣給商人做情婦,為自己賺回了大學的學費,母親的醫藥費,還有她人生中的第一輛桑塔納。
20歲時,她又為自己贏回人生中的第一份平面合同——即使那意味著她必須在攝影師的床褥之間展現自己的妖嬈身姿。
這就是這樣的世界,你要得到一些,就要失去另一些。
如果拿身體去交換金錢並不可恥,那么現在她所交換的,是自己的性命,為什么要為止懊喪呢?
所以,尹璐並不后悔。
事實上,當尹璐逐漸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后,她不但不痛苦,甚至還有些樂在其中。
——當人的神經麻木之后,一切的刺激都可以產生快感,或者至少是被人腦誤解成快感。
但現在,尹璐卻不再快樂。
言先生說自己沒有在尹璐身上看到自己愛人的影子,他說尹璐只是與自己的一個“舊相視”有些神似。
他撒謊。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像他這樣溫柔地觸摸一個陌生人。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像他這樣輕吻一個“舊相識”的額頭。
男人在做“這件事”時,總是喜歡看女人的表情,欣賞女人的喜悅,從而襯托自己的威武。
但言先生並沒有這么做。
他沒有看尹璐的臉,一次都沒有。
他只是將自己的頭,深埋在女人的黑發之中,不願意抬起。
尹璐知道,言先生是透過撫摸自己,去回憶那再也無法觸碰到的過去。他害怕看到了她的臉,夢,就醒了。
所以尹璐不快樂。
她並不是因為言先生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別人而不快樂,她不快樂的是,自己在言先生的身上,看到了那些她認為不會再有的東西。
愛她的男人將當她作是洩欲的工具,她愛的男人現在卻恨不得將她一起帶離人世。
而現在這個在自己身上喘息的男人,這個撫摸著自己卻愛著別人的男人,卻將她當作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尹璐很不快樂,但她卻又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這,又是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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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兩人的歡愉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打斷。
“給我一個理由,讓我不把你扔到火星上去。”言先生喘著粗氣,心情異常惡劣地說道。
“動手術的女人醒了。”門外說話的是李醫生:“我猜你想知道這些。”
“……好吧,再給我兩分鐘。”言先生沉吟了片刻,然后房間內再度傳來了鋼絲床搖晃所發出的響動。不過這次搖晃的速度顯然更快更疾。
閑來無事的李靖穆就這樣站在門外,掐著表算了起來。
……三,二,一!兩分鐘剛好走完,床第之聲也同時停歇了下來。
言先生赤著上身便推開了門,一邊往身上套著汗衫一邊抱怨道:“這女人就這么會挑時間醒?真是讓人掃興!”
“還掃興?你已經在里面待了足有一個小時快了!”李靖穆哭笑不得道:“你當真哪方面都是怪物啊!”
“道家的玄黃之術中,就專門有一門房中術。”言先生神秘一笑道:“你猜言咒里會不會有這一條?只可惜身為鰥夫的你,是用不上了。”
言先生說著拍了拍李醫生的肩膀,帶著衣著仍十分凌亂的尹璐朝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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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笑盈醒來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哭。
她不顧護士的勸阻,也不怕扯動胸前的傷口,就這樣哭著,不停地哭著。直到言先生和尹璐走進了病房。
李醫生雖然已經離開了這家醫院幾年了,但他的影響力似乎仍在,他只是做了一個手勢,本來在姚笑盈身旁的護士就都心領神會地離開了病房,而李醫生自己也只是說了一句“盡快”,便關上了房門。
姚笑盈一看到言先生,哭勢忽然小了很多。
“我認得你。”姚笑盈深呼吸了好半天,才算完整地憋出了這幾個字。
“我知道,是我救了你。”言先生也並不客氣。
“謝謝。”姚笑盈說完這兩個字,便低垂下了頭。
尹璐認得姚笑盈的表情,那被深愛之人背棄的表情,這是只有真正經歷過背叛的人才能懂得的表情。
現在的她,既不憤怒,也不痛苦。
只是,萬念俱灰。
在那瞬間,在知道自己被背叛的一瞬間,那感覺就像是世界的顏色忽然被抽離,一切都變成了黯淡的黑白。
忽然間,你找不到任何的色彩,也不想去找到任何的色彩。
你不想報復,不想追究原因,只想就這樣活在跳幀的黑白電影中,不在願意見到任何色彩的斑斕。
姚笑盈不在乎孫澤彬利用他,不在乎孫澤彬已經是一個亡靈,甚至不在乎去為一個亡靈犧牲自己。
但孫澤彬要姚笑盈付出的,卻是她唯一不舍的,愛。
在那一刻,姚笑盈的心已經死了。
“我想知道,你男朋友的公寓在哪里。”言先生沒興趣,也不在乎姚笑盈的想法,他想要知道的只是那個地址而已。
“好啊,我告訴你。”姚笑盈木然地答應著,接著報出了一個地址。說完之后,她便又沉下了頭。
尹璐看著這個在一個多小時前還想要害自己,現在卻連自己是誰都不在乎的女人,忽然生出了一絲悲憫。
一絲同樣身為女人的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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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到了地址,便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他帶著尹璐轉身便離開了病房,任姚笑盈繼續活在自己的“黑白電影”之中。
在離開醫院之前,言先生和李靖穆最后對了一次話。
“不如……你就和那個小巧的女護士處一處吧?”言先生故作深沉地長嘆道:“那件事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再不松松筋骨,你小心不勃啊!”
李靖穆透過窗戶望著病房內的姚笑盈,沉默了半晌,才回了一句話。
“Been-there,done-that,and-never-do-it-again.”
言先生聽著這句話,又嘆了口氣,搖著頭走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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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終于出來了,松了口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8:15
第十章:再臨地獄(上)——時空的惡作劇
人生沒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實——前提是你不遇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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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剛才那女人報地址的時候,你看上去為什么那么驚訝?”坐在言先生的身旁的副駕駛座上,看著駕駛著“借來用顛顛車不知道多少號”的言先生臉上帶著哭笑不得的表情駕著車,尹璐忍不住問道。
“因為在把你從卡車車輪下救出之前,我就在那棟樓里。”言先生無不感慨地嘆了口氣:“暮然回首,那‘鬼’就在燈火闌珊處哪!”
尹璐並不明白言先生所說的話,只是愣愣地“哦”了一聲,然后任由破車將她顛簸到孫澤彬的住處。
那棟六層樓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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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走到大樓的入口前,感受著熟悉的陰氣,言先生忽然有些想笑。
如果當時,他是選擇繼續向上走,而不是追逐那個並不存在的幻影,事情又會變成什么樣?
這就是人生,沒有那么多“如果”的支流,只能流向大海這一個終點,沒有回頭路。
——至少本該沒有。
當言先生準備跨入大樓時,他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在片刻的停頓后,言先生開始后退。
當退出十數步后,言先生便開始低下頭搜尋起來。
尹璐看著言先生在同一個地方兜了好幾圈,皺著眉問道:“你在找什么?”
然后,言先生給出了一個讓尹璐吐血三升的答案。
“菜刀,我在找菜刀。”言先生說著用腳在地上畫了一個圈:“一個本該在這里的菜刀。”
“我們追著線索來到這里找阿彬,你現在卻在找一把菜刀?一把插在地上的菜刀?”換作任何人是尹璐,在不眠不休四五個夜晚,又經歷了翻天覆地的床上運動之后,還要陪一個人遍地找菜刀,都會有一些歇斯底里。
“刀不在這里,連痕跡也不在這里,”言先生還是依舊習慣地無視崩潰的客戶,自言自語著:“這不是我們在現在該看到的。所以如果不是我們搞錯了時間,就是時間自己搞錯了。”
“哈?你到底在說什么?”尹璐從歇斯底里的女人,變成了摸不著頭腦的丈二和尚。
“時空!”言先生若有所悟地看著眼前這棟大樓,丟下了這兩個字。
“X的,這里居然連‘時空’都有!”言先生哭笑不得地抬起了頭,望著天空,睜開了他綠色的左眼。
“開”
綠眼一開,言先生就看到了一塊大得鋪天蓋地的氣團,朝自己壓了過來。
“這下糗大了。”言先生剛說完,便被那無形的氣團給埋了起來。
--------
尹璐看不見那詭異的氣團,但當言先生撲過來時,尹璐也感到了心頭莫名的一陣壓抑感,就好像什么東西忽然鉆進她體內似的。
接著,尹璐便看到了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天空,變黑了。
現在應該還只是下午,陽光應該還很刺眼,但就在瞬間,晴空變成了黑夜,太陽也換成了明月。
尹璐還沒回過神,言先生已經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下,低沉陰森的聲音急促地念道:
“定”
然后,尹璐便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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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時空”,恐怕沒有幾個人會比言先生還要了解了。他卷入“時空”的次數最少也上了兩位數,以至于現在他都可以分辨出幾種“時空”之間的差別。
這從高樓墜下的“時空”,應該是將人關入自己世界的“時空輪回”,但不知怎地,這個“輪回”上給人“破”了。
不知道是誰被這個“時空輪回”給卷了進去,然后又硬生生地在上面開了個口子逃了出去——估計不是這里陰氣源頭干的,就是那對人鬼搭檔做的了。
真是的,你們要做也做全套么!只開個口子就放著不管,不知道“時空”是會變異的嘛?言先生實在是很想這么吐槽。
“時空”是一種非陰非陽,又非活物的奇怪存在,而當它受到傷害后,便會產生性質上的根本轉變。
現在,這個“輪回”是變成了“漩”還是“流”,就連言先生自己也不知道了。
言先生能做的,只是盡量讓自己定在現在的空間點,盡量希望不會被“時空”給卷到太過奇怪的時間或地點去。
當“時空”的氣團最終徹底爆裂的瞬間,言先生掐好時點念出了“定”字言咒,然后也只好靜待這時空破裂的結束。
風,終于止了。
言先生睜開眼睛,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周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還在這棟筒子樓的入口前,天上太陽的位置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還好,看來並沒有完全被卷進“時空”,只是被它稍微帶過了一下而已。言先生松了一口氣,搖醒了身下的尹璐,確認她沒有被“時空”給沖壞腦袋后,便扶著女人一起走進了大樓。
不對,好像有些不一樣。言先生一進入大樓,便發現了古怪——陰氣,不見了。
那原本彌漫在整座大樓里的令人窒息的陰氣,好像全都消失了。
言先生困惑地往里走了兩步,走到了那原本布滿怒蛛的101室門前。
怒蛛的屍體也全都不見了,不應該啊,如果不用唾液化之,怒蛛的屍身起碼也要八個小時才能消散干凈,但言先生這才離開多久,怎么就連一點殘留的味道都已經聞不到了?
言先生又往后退了幾步,向外張望了一下。
菜刀雖然是不見了,但刀痕卻在那兒,太陽的位置也是正確的,該不會是……正當言先生陷入沉思時,101室的門忽然開了。
從門里走出的,是一個身高幾乎和體寬一樣的“正方形”胖子。
言先生認得這個人,胖子臉上那被手肘打出的大大腫塊,就是言先生的手筆。
胖子看到站在自己門口的陌生人,困惑地上下打量了言先生幾眼,然后便走出了大樓。
——對了,他確實沒見過我,那時候也是剛醒就被我打昏了。
言先生這樣想著,踏上了超通往二樓的樓梯。
“是民警先生么?”101室的門內,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那個盲眼老人的聲音,言先生對聲音的記憶力很好,所以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比較驚訝的是,這個老人居然可以光靠自己的腳步聲就猜出自己是誰。
言先生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他並不希望再去招惹沒有必要的人和事。
“謝謝你了。”雖然言先生並沒有回應,但老人還是自顧自地說著:“謝謝民警同志你昨天的幫忙了。”
……等一下……昨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8:42
第十章:再臨地獄(下)——變化
一日之隔,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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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你剛才說……‘昨天’?”言先生還沒開口,尹璐已經焦急地問道:“那今天是幾號?”
“呵呵,小姑娘怎么連日子都搞不清楚哪?”老人睜著白茫茫的雙眼,干笑道:“如果老頭子我今天早上的廣播沒聽錯,今天是28號。”
28號?尹璐和言先生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清楚地記得,今天的日期應該是27號。
尹璐回想起了方才見到的日夜變換,莫非這一個顛倒之間,已經過去了一天的時間?
尹璐用眼神向言先生詢問,言先生只是點了點頭。
我的老天,這都可以?尹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哎,果然還是沒有真的定住,言先生無奈地嘆了口氣。雖說只被帶離了一天,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可這樣一來,原本是今天所留下的痕跡,都被這一天的時間流水,給沖刷殆盡了。
現在言先生只能期望,那個縛靈孫澤彬,沒有在這一天的時間里出什么三長兩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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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
言先生回過頭,稍微瞥了一眼老人。
雖說算不上滿臉朝氣,但至少他身上的生氣已經比昨日好上太多了。
是因為兒子身上的“不孝”被趕走之后,突然對自己態度上的改觀,才讓老人有了這樣的變化么?
“多謝民警同志,還有昨天的那對小夫妻了。”老人還在自顧自地致謝著:“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現在我兒子已經好上太多了,今天還特意為我們老夫妻倆出去買電熱毯,他還……”
“我沒有興趣聽,你自己多珍重就是。”言先生說完便和尹璐比了個手勢,往樓上走去。
“記得我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是言先生丟給老人的最后一句話。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似乎並沒有將言先生的話聽進去。確實,生在喜悅之中的人,往往很難聽進別人的意見。
老人並不知道,言先生,總是對的。
“啪”,101室的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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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
當言先生二人剛到二樓時,一個小孩正好歡蹦著從202室內走了出來,跑到言先生面前時,還回頭打著招呼:“我先走了哦!爹爹一個人在家里要乖哦!”
“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趕不上二路汽車了都!”房內的“爹爹”沉聲說笑道。
小男孩“唉”了一聲,便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言先生看了屋內的“爹爹”一眼,這是一個長得挺高大的居家男人,衣著很普通,說話聲音也很普通,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雖然言先生也看見了男人眼角沒有完全擦凈的眼線,不過這也不過是一點點奇怪的嗜好吧?
普通的父子倆,言先生下完定論,便繼續走樓梯去了。
如果換成昨天,言先生碰到這對父子的話,又會發生些什么呢?這個作為觀者的我們,也只能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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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樓:
一會兒,言先生二人就到了五樓。
一上到五樓,言先生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旁人或許不會在意這種味道,將它與垃圾的餿臭味搞混,可言先生卻很清楚這味道所代表的意義。
——死亡。
這是屍臭與血腥味混合而成的臭味,雖然味道很淺,表明人死了並沒有幾天,但味淺卻層次多,說明在這兒丟了性命的倒霉蛋並不止一個。
循著味道找去,言先生停在了502室的門口。
“透”
言咒一出,綠眼即開。
“透”是一個類似透視眼能力的言咒(半年陽壽耗費),雖然它並不能真的讓言先生透視一切,不過像X光一樣掃透一堵木門,大致看清門內的情況還是做得到的。
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言先生才不想莫名其妙地闖入殺人現場,留下個把指紋鞋印啥的,到時候和警察糾纏不清起來也是麻煩事。
“四具死屍,都是中彈而亡的,看來是黑道尋仇的事兒。”言先生眼盯著木門,嘴里自言自語著。
“死人?”尹璐驚叫了一聲:“這里面有死人?”
“沒錯,是死人,”言先生閉上了眼睛:“還是死了一整天的死人。”
“一整天?已經一整天了都沒人發現?”尹璐頗是驚訝。
言先生一笑道:“才一天而已,換作是你,會因為別人家發出一點點的臭味,就去報警說死人了么?我估計要真等到警察上門,起碼得過個兩周吧?”
“兩周?那不是都已經爛……”尹璐說到一半,忽然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沒有再說下去。
如果沒有刺鼻到鄰居無法忍受的臭味,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生活,是沒有人會來關心別人家的死活的——這就是現代人的生活方式。
言先生並不在意他們什么時候被發現,他奇怪的是,這里死了四個人,他卻連一絲縛靈的氣息都沒有覺察到。
四個縛靈,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是被諭家的人“送靈”了?不可能,言先生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如果是諭天明送靈的話,他絕對不會將死屍丟在這兒不管。而且如果是“諭氏送靈”,這屋內不會留下這么重的怨氣。
縛靈們走得很痛苦,很不甘願,所以才會有怨氣。如果是諭天明來送靈的話,他們走得高興還來不及,又何來的怨氣?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要么他們是被這里的陰氣源頭,很可能是幽煞級別的陰靈給“吃掉”了,要不就是被剛才的“時空”給卷了進去,現在也不知道被傳到哪個時代的哪個山溝溝里了。
言先生更傾向于后一個答案,他甚至認為那個大樓的陰氣源也被卷進了“時空”,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一日之間,這棟大樓里的陰氣就干凈得一點都不剩了。
等一下,這血腥味……好像還延伸到隔壁的房間。言先生皺著眉循了過去,在503的門口又停下了腳步。
“抱歉,我們現在不是應該盡快上到603去嘛?”雖然為502室內的事所震驚,但尹璐還是急不可待地想解決自己的問題:“我們已經晚了足足一天了!”
“不急,”言先生從兜里掏出了一個類似萬能鑰匙的東西,嘴角一撇道:“我有感覺,我們要找的家伙,和這間房的主人,有脫不開的關系。”
說完,言先生便不再理焦躁的尹璐,自顧自地撬起鎖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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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49:08
第十一章:心理保險箱
有時,鋼鐵遠不及人心來得枷鎖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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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不僅會調酒,會猜拳,會拆車(……),會抓鬼,居然連撬起鎖來都異常麻利!尹璐實在是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尹璐和言先生處得越久,就越不明白這個人。
“這個鎖被特殊加工過,有三個鎖層,真是麻煩。”言先生說著,鎖“啪嗒”一響,門應聲而開。
“一個強化鎖只花了半分鐘,那一個普通的鎖不是吹口氣就開了?”尹璐輕聲抱怨了一句。
不過當尹璐走進了房間,便忽然忘記了剛才想做的感慨。
在這個一進門便可以望到頭的客廳里,居然空白一片。沒有任何的家居擺設,甚至連墻紙都沒有貼。
空白,只是一片的空白。
“這是個沒人的空屋吧?”尹璐又環顧了一圈道。
“沒人的空屋會加上特質的門鎖?”言先生淡淡一笑,直走到客廳走道的盡頭,轉頭看到了拐角處的臥房。
“哇,慘不忍睹。”言先生感慨了一句。
尹璐疑惑地跟了上去,轉頭一看,立刻也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
這哪兒是人住的房間,這簡直就是經歷過地震的殘垣斷壁。
房門只有半拉子還掛在門軸上,上面那一半已經斷得不干不脆地掛在一旁。門里更是一大堆的磚石,將房間里僅有的幾件家具砸得看不出原型來。
言先生抬頭一看,天花板上有一個很大的窟窿。看來這些磚石都是從那兒而來。
尹璐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她知道,這個洞連通到的房間,就是603室,就是那個孫澤彬的房間。
言先生皺了皺眉,他走到了磚石和破碎的床凳所組成的殘骸陣中,因為他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一個不該存在在這個房間中的東西。
床頭櫃。
這個公寓幾乎沒有多余的家具擺設,可見這個屋子的主人是一個極盡物盡其用的實用派。就連臥房里也只有一對桌椅加上一張床。
所以這個床頭櫃的存在,就多少顯得有些突兀了。
一個連多一張椅子都不願意為自己添置的屋主,怎么會添加一個純便利用途的床頭置物櫃?
如果不是純裝飾物的話,那就是藏東西用的了。言先生思忖著拉開了儲物櫃的第一個抽屜。
錢,抽屜里有不少的錢。一萬一扎的有三扎之多。
“哇!”就連一直因為缺少睡眠而精神不振的尹璐,在看到這些錢時,眼睛也稍微亮了一亮。
人,不管自己裝得有多清高,在面對金錢時,難怕只有一瞬,也難免會露出最本質的物欲。
不過言先生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幾扎錢上,在錢旁邊的藥瓶,反而更加吸引言先生的眼球。
“Xenazine”,藥瓶上寫著這樣的藥名。
“美國貨,”言先生拿著藥瓶來回翻看了幾遍后,感慨道:“我都不知道現在的‘藥蟲’連這個都販得進來了。”
“這是什么藥?”尹璐矮下身,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英文,顯得一頭霧水:“它很貴?”
“貴倒是不貴,只不過這種實驗性藥物在大海的那邊也只是剛剛才通過藥檢,所以它倒運過來之后的價格,恐怕就很難說了。”言先生說著拿起一扎錢顛了一顛:“這種藥醫生都不可能瞎開處方,這里卻有這么大的批量,恐怕這一戶的戶主,為了這個藥,花了不少刀老毛子了。”
言先生將一個藥瓶塞進了口袋后便關上了第一格抽屜,順手拉開了第二格。
第二格抽屜里同樣有幾個散落的空藥瓶,不過旁邊並沒有錢。
言先生並沒有立刻將抽屜推回去,而是用手指輕扣了扣抽屜的底部,聆聽著它的回想。
“抽屜是空心的。”言先生說完,猛地將抽屜一把抽出,用力朝地上砸了下去。只聽“噼”的一聲,木質的抽屜斷成了兩截,足有五六扎錢從抽屜的斷口處漏了出來。
“我估計這第三格抽屜里還有起碼六刀,”言先生總結道:“這些估計這些就是這戶人的全部積蓄了。”
“有這么多錢,為什么不買一個好點的保險箱?為什么只有這么些家具?”尹璐感到十分困惑。
“心理誤導。”言先生淡淡道。
如果有陌生人進到這個公寓內,首先會看到的是淒涼的空白客廳。他的第一反應就會和尹璐一樣:這個不會是個空房吧?
其次,即使這個陌生人進入到了臥房,看到那零散的家具,也絕不會想到抽屜的夾層里會有這么多的現金。
再退一萬步,縱然是被來者發現了床頭櫃的異樣,當他拉開第一個抽屜,看到了三扎錢之后,也就不會再去想說第一個抽屜里是現錢,第二第三個抽屜里會有更多的錢放在看不見的夾層中。
這一層又一層的心理誤導,遠比一個幾層密碼的保險箱要來得更有效果。
“如果在這樣的家里放上一個保險箱,豈不是告訴全天下的人‘這里有錢,快來撬’么?”言先生揶揄道。
確實,在這樣的房子里,一個不起眼的床頭櫃,要比一個扎眼的保險箱更為實在,也更為隱蔽。尹璐只有有些奇怪,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想到將屋子擺置成這樣一個樣子?在自己的家里玩什么“心理誤導”?
“賊,”言先生用這個字解了尹璐的惑:“只有懂得竊賊心理的人,才會設下這樣的布置;也只有自己做賊的人,才會對盜賊防范到這樣一個程度。”
這個屋子里沒有照片,沒有名姓,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屋主身份的東西。也只有常年需要躲避的盜賊,才會在自己的家中也如此匿藏自己的身份。
這個賊,和這個房間,與樓上的孫澤彬,又會有怎樣的聯系呢?言先生看著頭頂上的窟窿,總有一種“兩者有著奇怪聯系”的感覺。
要證明這個感覺,就一定要上到603去看上一看了。
言先生嘆了一口氣,透過窟窿看著603的天花板上孫澤彬的超大照片,他實在是不太想進到這個“水仙男人”房間去,把自己給惡心著。
可有時候人總要做一些讓自己惡心的事,縱然是言先生也不能例外。
哎,言先生嘆了口氣,朝尹璐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上去看一看,接著他便攀著破裂的家具和磚石上到了603。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49:46
第十二章:雙生之劫(1)——抽絲
被瘋狂的表象所覆蓋掩藏的,是更為瘋狂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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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個變成水仙花的自戀男那克索斯還活著,看到這個孫澤彬的家,估計也得羞愧地再跳河自殺一次。
言先生活了這么多年,拍的全部照片加在一起,恐怕還趕不上他床頭照片的數量。
果然和姚笑盈形容的一樣,這里真是一個讓人多看一眼都呆不下去的地方。
言先生當然不至于看得反胃,卻也有些被這些大大小小的“孫澤彬”們搞得頭暈目眩,所以,言先生閉上了眼睛,開始用鼻子嗅了起來。
如果不是時空搗了這次亂,如果換作是一天之前,這里恐怕還被濃重的陰氣所籠罩著,除了陰氣的臭味,言先生恐怕會什么都聞不到。
可現在,陰氣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而一直被陰氣所掩蓋的氣味,也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有一絲,似乎有一絲血腥味……不,這不是血腥,雖然已經非常之淺,不過這種詭異的臭味應該是……被這熟悉的味道勾起好奇欲的言先生,左眼放著熒熒的綠光,用低沉鬼魅的聲線念道:
“感”
配上了“感”字言咒,那稀薄的味道立刻變得濃烈刺鼻,也證實了言先生對于氣味本體的猜想。
“福爾馬林。”言先生自言自語出這四個字。
雖然味道淺到常人無法察覺,但這里怎么會有只屬于醫院的氣味?言先生的興致越來越濃,立刻推開了房門,準備循著味道找到它的源頭。
等等!言先生剛跨出臥房的門,忽然醒覺到一件古怪的事,他回歸頭打量起這扇臥房的房門來。
這扇門的兩邊,貼著孫澤彬兩張完全相同的照片,在照片中的孫澤彬,沖著鏡頭,伸出右手比著大大的“V”字,笑得陽光燦爛。
奇怪,如果真的是自戀狂,會放兩張一模一樣的照片在房門口么?同樣的位置,他為什么不讓給自己另外的“英俊”容貌呢?
一開始只是有些狐疑地言先生,開始來回擺動起房門,不停地在眼前切換起這兩張照片來。
然后,言先生便發現了奇怪之處。
這兩張照片雖然笑得同樣燦爛,“V”字型的手勢也同樣爛俗,但仔細觀察后,這兩張的人衣物上的褶皺並不完全相同,而且兩人頭側的角度也並不完全一樣。
這不是一張照片,這是不同時間拍的,完全不同的兩張照片。
這就更不對了,既然有時間拍兩張相同的照片,為什么不換一個背景,莫非是孫澤彬喜歡拿自己的房門玩“大家來找茬”?
總覺得還有些不搭的言先生,將“感”字言咒的效果,從鼻尖移到了雙眼,用那幾可比擬高倍放大鏡的雙眼,來察覺自己所感到的異樣。
終于,在強勁視力的幫助下,言先生終于發現了兩幅照片真正的不同——指紋。
雖然照片的分辨率沒有那么高,但門內側的圖上,孫澤彬伸出的兩只手指的指紋紋路,清晰的全是環狀紋。
但在門外側的照片上,“孫澤彬”食指的紋路卻變成了蹄狀紋。
同一只手的同一根手指,怎么會有兩種指紋紋路?
除非,這兩張照片非但不是同一張照片,不是同時所拍,甚至這兩張照片中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該不會……”言先生的腦中冒出了一個想法:“這個孫澤彬不是那克索斯,而是無道剎那吧?”
“啪啪啪!”就在言先生推測出門路之時,大門卻突然被叩響了。
“家里沒人!”猜到來者是誰的言先生沒好氣地喊了一句。
“知道你不是人了,是我,開門。”門外傳來的是尹璐的聲音。
言先生嘆了口氣,走到大門處邊開門邊道:“為什么那些明明幫不上任何忙的女性角色,總是要跟在主人公的旁邊給他添亂呢?她們都聽不懂‘乖乖在那兒等著’這句話的意思么?”
“如果女主角不添亂,男主角哪里來的英雄救美的機會?而且那些聽話乖乖呆著的女主角,到了最后不一樣會被大魔王抓走?”尹璐反唇相譏著走進了房間:“更何況我是‘付款’在先的,你總得讓我看到我買的東……”
當看到了這滿屋的照片,尹璐的話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這是當然的吧?就連言先生這個陌生人看了都會有些惡心,在和他相處了七年之久的尹璐眼里,就恐怕不單單只是令人反胃的畫面了。
“等我查清楚自然會告訴你結果,你還是出去吧!”言先生似乎泛起了“微薄”的同情心:“如果你真的吐出來,那臭味會影響我的嗅覺的。”
“你是狗么?”尹璐勉強地笑了一笑,然后堅持道:“沒關系,我要看,我也該看!”
哎,女人……言先生感慨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反對,開始繼續自己剛才所做的事。
福爾馬林的微弱氣味是從廁所傳出的,莫非這個孫澤彬喜歡用甲醛沖廁所?言先生帶著這樣的疑惑,推開了盥洗室的門。
“我終于找到了我的另一伴”
一進門,言先生就看到了門旁鏡子上那血紅色的十一個大字。
可比起血字,在那洗漱架上那整整齊齊的雙人份的毛巾和牙刷牙膏,卻更吸引言先生的眼球。
言先生走到架旁,拿下了杯壁上貼著照片的杯子,左右對照了起來。
同樣的姿勢,卻不是同一張照片,也不是同一個人……果然是這樣啊!言先生基本已經可以肯定現在的情況了。
“另一伴?是另一半才對吧?”之后走進盥洗室的尹璐皺著眉頭看著血字的筆畫:“而且這好像也不是阿彬……孫澤彬的筆跡。”
言先生轉過頭想要回答尹璐時,那還沒來得及收回的強化視力,卻注意到了一個東西。
洗衣粉。
一袋洗衣粉十分突兀地倒在了無水的浴缸之中,白色的粉末也撒出了不少。
言先生矮下身,用雙手舀出了一把洗衣粉,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你是不是太久沒嗑粉了,見到白粉就往上湊?洗衣粉有什么好看的?”尹璐莫名其妙地看著言先生。
言先生沒有回答,因為他根本沒聽見尹璐在說什么。
此刻的他,已經封閉了除視覺外的所有感官,將“感”字言咒的單感官強化效果提升到最極致,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放大鏡的話,那現在言先生的眼睛,至少也能和普通的顯微鏡一較高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言先生喘了口氣,閉上了疲勞的眼睛。
“喂,聽得見我說話嘛?”尹璐湊頭到言先生耳旁喊道。
“聽不見,你再大聲一點,我一輩子就都聽不見了。”言先生說著將捧著洗衣粉的手伸到了尹璐面前:“來,接著!”
“啊?”尹璐困惑地伸出雙手接了過來,然后再問道:“你也要我嗑粉?”
“嗑什么嗑,我要你把它煮了。”言先生一本正經道:“燒鍋開水把這個丟里面煮!”
“……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0:02
第十二章:雙生之劫(2)——剝繭
本是同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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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里,尹璐已經經歷鍋許多荒唐的事。她親眼看到一輛卡車被肢解成了鐵片,然后看到一條怪蛇從自己情敵的胸口爬出,最后還莫名其妙地穿越掉了一整天……尹璐現在都不能確定她所經歷的“這一天”到底是多長的時間了。
那些事雖然荒唐,卻還有跡可尋,但現在言先生做的事,卻荒唐得尹璐直想拿腦袋砸墻。
言先生居然在在孫澤彬家中的灶臺之上,不緊不慢地煮起了開水。待水煮開之后,言先生就招呼著尹璐將手中的洗衣粉給丟了進去。
“好吧,在我徹底崩潰之前,我想再問一次,”尹璐忍無可忍地問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拿洗衣粉煮粥喝?”
言先生搬了張椅子坐在鍋子前,看著煤氣灶上跳動的火焰,答非所問道:“你對這里的感覺如何?”
“如何?”尹璐苦笑道:“這是一個自戀狂的家,這是一個讓我睡不著覺的瘋子的家,我還能感覺如何?”
聽到尹璐的回答,言先生淡淡一笑,指著面前的鐵鍋說道:“這個鐵鍋焦得很厲害。”
“啊?”尹璐實在是不太理解言先生跳躍的思路。
“我是說,這個鐵鍋焦得很厲害,說明那個孫澤彬經常自己煮東西,相反的,”言先生又指了指靜靜躺在另一邊,上面已經有些積灰的微波爐:“這個高科技的玩意看上去卻和新的一樣,幾乎都沒怎么用過。”
“拉開冰箱門,你就看得到里面放的全是生肉還有……”“即使冰箱里都是蟑螂,又和現在的狀況有什么關系?”尹璐幾近崩潰地打斷了言先生的話,她現在可沒心思聽你言先生一套套地搬弄,她只想找出那該死的亡靈,把他解決掉,然后安心地睡上一覺。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言先生居然不嗔不怒地解釋道:“你也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吧?你還記得你冰箱里都是哪些東西?”
尹璐的怒氣雖然還是很足,但腦袋卻本能地回憶了起來。
自己家里的冰箱?無外乎就是一些牛奶,冷飲還有速凍食品……尹璐似乎有些明白言先生想說什么。
“你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住的話,不可能一直有那么多的閑情逸致,自己煮飯燒菜,將生肉燒熟,而且一點速食都沒有?”尹璐問道。
“你還是一個女的,都不可能做到,一個男人就更加不可能了。”言先生如是說道。
這是一個匆忙的時代,每個人的時間似乎都永遠不夠。
作為一個剛踏入社會的大學生,生在這個慢一步便會被拋棄的社會,或許可能會偶爾一天自己下廚燒飯,但一次速食都不吃,一袋方便面都不預備,這也未免有些奇怪了。
尹璐不是一個笨蛋,她知道怎樣的人才會天天不倦地替男人做飯燒菜,她也注意到了盥洗室架子上那雙人份的洗漱用具,她明白言先生在暗示什么。
“你是想說,除了我和躺在醫院里的那位,這個姓孫的還有第三個女人?”尹璐有些麻木地問出了這句話,但立刻又覺得不對:“怎么可能?哪個女人可以受得了自己的男人將照片貼滿整個房子?”
“沒錯,沒有人可以受得了。”言先生點頭道:“可如果換一個情境,把這里的照片,全都換成情侶的合照呢?那這樣的房子,是不是就稍稍可以忍受了?”
如果真的都是情侶合照,那恐怕這對膩歪的情侶只會被說成是“非主流”,又或者說是愛得太偏激罷了。
“你不會是想說……”尹璐腦中閃過了一個頗為瘋狂的想法:“孫澤彬不是一個人住在這里,有人和他同居……然后,那個人還長著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你說話真繞,直接說是‘雙胞胎’不就得了!”言先生不耐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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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胞胎,這是言先生最后的推論。
和言先生一貫的作風一樣,這只是一個最合理,也最合邏輯的猜想。
這個猜想,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姚笑盈和尹璐在兩個時間段,愛上了兩個完全不同的“孫澤彬”,而且在七年之間時間線都沒有任何的重疊。同樣也能解釋為什么兩個女人會同時感覺到孫澤彬性格上的變化。
如果你在生活中接觸過雙胞胎,你就會發現,這些人大致上分成兩類:一類是極其討厭別人將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做對比的,穿著打扮總是大相徑庭,如果一個喜歡運動,那另一個就會搞文學;一個人玩起搖滾朋克,另一個就會撫弄古箏……總之他們最討厭的事,就是別人將自己和另一人相提並論。
對于這類雙胞胎而言,他們最想得到的就是對自己個體獨立性的認可。
至于第二類雙胞胎則剛好相反,他們本身個性迥異,卻總喜歡穿著打扮的一模一樣,他們總喜歡玩“猜猜我們到底誰是誰”的游戲,而且樂此不疲。
對于這第二類的雙胞胎而言,別人看不穿自己的偽裝,或是將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姐妹認錯的瞬間,他們就會異常的開心。
孫澤彬兄弟的情況,就剛好是這第二種。
雖然言先生不知道這對兄弟童年的境遇,不過他們應該不是在一起生活長大的,否則二人的互換也不會有如今這樣的效果。
言先生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故事,同卵而生的二人,同時被父母因各種原因所遺棄,然后在不同的環境下成長,當這樣的兩人最終在人海之中相遇時,當他們看著對方,卻如同在鏡中見到自己時,那情境,那感覺,是何等的奇異,何等的難以名狀。
只可惜,人生並不是電影,並不會在最完美的時刻亮出“THE END”的字幕。
找到自己不完整的另一半總是美好的,可兄弟相遇之后,生活才剛剛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0:25
第十二章:雙生之劫(3)——面具
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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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相認,就代表著一個人,要介入另一個人的生活。
顯然,被介入的那一個,是一直靦腆內向的孫澤彬。
接著,進了大學之后的內向少年,轉身變成了一個開朗善言的行動派,還交了另外一個女友。
同時,當他面對自己高中時期的青梅竹馬時,他卻依然如當初一般少言寡語,沉默如斯。
孫澤彬開始以兩種身份,交錯于兩個女人,兩群朋友之間,卻不被任何人發現。
可能在一開始,這種兄弟之間的身份互換,只是為了應付某件突發事件,又或是開朗的兄長(就當他是兄長吧)要替內向的弟弟處理一些他處理不來的事……總之第一次的互換,可能只是偶然。
但漸漸地,當他們發現這種互換所帶來的便利,當他們沉浸于旁人被自己欺騙而全然不覺的快感之中時,互換的次數便開始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直到最后,他們將“孫澤彬”這一個身份,徹底分化成了兩個。
一個是能言善辯的社交家,一個是沉穩內斂的孤僻者。
他們忽然發現,這兩者的交匯,才讓“孫澤彬”這個“人”真正的完整起來。
于是,他們一再地調錯,一再地交叉,直到最后他們自己都無法辨清,究竟誰才是本尊,誰又是那個抹殺了原本自己的人。
然而,每個游戲都有被玩厭的一天。
在“究竟誰是孫澤彬”的游戲中沉浸了至少四年的兄弟倆,忽然覺得乏味了。
他們忽然對這些看似自己愛人摯友,卻從未發現過自己異樣的人們感到乏味了。
這些人每個人都掛著一張“關切”的假面具,對自己噓寒問暖,和自己把酒言歡,卻連自己究竟是誰都認不出。
即使是那深愛著自己的女子,只要他們盡量裝作對方的樣子,模仿對方的舉止,她們就也不會有絲毫的察覺。
什么愛得死去活來,海枯石爛,其實這些女人,愛的只是“愛情”本身罷了,否則怎會連自己的愛人是否是同一人,都察覺不出?
一下子,“孫澤彬”們厭倦了。他們以為只有自己帶著面具在欺騙他人,可他們現在才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同的面具。
每個人,都不是他自己。
于是,“孫澤彬”們決定離開。
他們決定和真心愛自己,也是唯一真正愛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
所以,他們做了最后一次換位,替對方甩脫了各自的女人。接著,兩人便開始了只屬于“孫澤彬”的二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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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你這話的意思,就好像……”尹璐雖然打斷了言先生的推測,但自己卻又說不下去。
“你是想說,他們這樣根本不像是兄弟,倒像是私奔的小情侶是不是?”一如既往的,言先生總能一句話便擊中別人的要害:“有這種可能,他們一個外向一個內斂,其他方面又相似得很,如果換成一男一女,說不定還真是天造地設。”
他們是不是那種所謂“禁斷的情侶”,尹璐不知道,言先生也不知道,事實上除了他們兩人,沒有人知道。
但這兩人除了彼此,沒有可以信賴或是依靠的人,這卻是可以肯定的事實。
——如果除了他們自己,都沒人可以分得清究竟他們的身份,那信任又從何談起呢?
所以,他們建立了這樣一個只屬于他們二人的小窩,在房間中貼滿了只有他們二人才辨認得出究竟誰是誰的照片,日子過得倒也自得其樂。
“我還是不懂,”尹璐忍不住插話道:“如果他們真的雙宿雙棲了,孫澤彬他怎么有會自殺?他為什么死了以后又會纏上我?”
“自殺的,不是你那個內向的男友,”言先生說著站起了身,將已經將水燒得滾燙的鍋蓋揭開道:“你來聞聞。”
尹璐疑惑地探過頭去嗅了嗅,在那滾燙的水汽中,帶著一絲刺鼻的臭味,雖然味道很淺,但已經夠讓尹璐本能地往后退了兩步。
“這什么洗衣粉?怎么煮了還發臭?”尹璐皺著眉頭問道。
“發臭的不是洗衣粉,是四亞甲基二砜四氨加熱分解后,釋放的小量二氧化硫罷了。”說這段話時,言先生說話的腔調立刻變得像是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一般。(看來言先生真的很喜歡角色扮演……)
“四……四什么氨?”尹璐被這一連串的化學名詞給搞得有些懵。
“四亞甲基二砜四氨,這個名字你或許還不知道,但它的另外一個名字你肯定知道。”
“毒鼠強。”
“老鼠藥?”尹璐愣了愣:“洗衣粉里怎么會又老鼠藥?”
言先生搓了搓手指尖上殘留的粉末道:“你應該問的是,這些毒鼠強是用來做什么的。”
不用再多說什么,尹璐已經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
這毒鼠強放在這兒,肯定不是為了毒六樓的老鼠的——既然對象不是老鼠,那就只能是人了。
“……為什么?”尹璐憋了半天,只能憋出這三個字來。
“沒為什么。”言先生拍掉了手上的殘粉,淡淡道:“很多事情,沒有那么多為什么。”
人生活在一起久了,不可能只有歡樂而沒有矛盾。
我們可以常常在報紙上看到這樣的故事:因為雞毛蒜皮而引發的口角,最后失手拿菜刀砍死妻子的丈夫;因為被父母說長相較丑,于是便下毒殺害全家的女兒;還有鄰里之間因為方寸之地的爭執,導致幾死幾傷慘劇的普通人等等等等……
其實並不需要多大的仇隙,有時那受害者認為很不起眼很小的細節,很有可能就是導致兇手怒火中燒,腎上腺素翻湧,最后真正行兇的導火索。
總之,事情就是這么發生了。
因為某些除了他們沒人知道的原因,后來的那個開朗的“孫澤彬”,將自己內向的兄弟給毒殺了。
“你是想問,為什么被毒殺的一定就是你的可憐男友吧?”都沒等尹璐說話,言先生就替她自問自答道:“因為鬼托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0:46
第十二章:雙生之劫(4)——鏡中人
人,是藏不住秘密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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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這兩兄弟究竟誰殺了誰,反正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們一個人是被毒死的,而另一個是自己自盡的——前者雖然沒人發現,但后者都驚動到了警察,是肯定做不得假的。
不同的死亡方式,會形成不同類型的縛靈。
尹璐在夢中所見到的,以及俯身在姚笑盈身上的縛靈,絕不會是那個殺死自己兄弟的自盡者。
當一個身懷戾氣的殺人者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后,他會變成“幽煞”——一種遠比地鬼更為強大,靈體密度也更大的縛靈,他們會被困在自盡之處,愧疚之心讓他們只能在固定的空間里游蕩,直到他們陽壽的終結。
恐怕之前圍繞著整棟大樓陰氣的源頭,就是這個“幽煞”了,言先生這樣思忖著。
尹璐和姚笑盈所遇到的縛靈,自然不會是這個無法邁出自己方寸之地的“幽煞”,也就只能是那個被毒死的倒霉蛋了。
而言先生之所以敢肯定那個俯身者就是尹璐的那個“孫澤彬”,是因為他的處事方式。
他俯身在姚笑盈的身上,最后甚至棄卒保車地讓她在自己胸口開了一個洞,他所做所為的一切,只是為了留下尹璐。
其實如果他只是想傷害或是殺死尹璐,大可以直接俯身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必要兜如此大的一個圈子。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這樣做只能夠證明,他對于尹璐的愛戀又或是憎恨,要遠比對姚笑盈來得強烈得多。
所以,這個縛靈一定是和尹璐有著七年糾葛的寡言少年,而不是之后才冒出來的樂天派。
于是,言先生才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后來者動手除掉了原來的“孫澤彬”,之后卻又后悔懊喪,最終選擇了自殺。
尹璐沉默了,對于言先生如此瘋狂的推斷,尹璐也只好沉默。
她沒有問“為什么在殺了阿彬之后,那個男人會覺得后悔”,因為她也看到了盥洗室大鏡子上的那十一個字。
“我終于找到了我的另一伴。”
他是他生命中缺失的那另一半,也是他生命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另一伴。
可是,他卻因為一些連自己都覺得荒誕的理由,親手將另一個自己給扼殺了。
那鏡子上的血字,就已經寫出了男人胸中的痛。
在燒開了那一鍋水之后,言先生便又和尹璐來到了盥洗室,看著鏡子上的血字,言先生忽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你還想見見那個孫澤彬么?”
還沒等尹璐回答,言先生便用一旁的毛巾裹在手面上,然后舉起拳頭,罩著“另一伴”的“伴”字的單人旁砸了下去。
——作為一個六樓的住戶,“孫兄”根本就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處理掉“孫弟”的屍體,所以“孫弟”的屍體仍留在這個房間內的概率極大。
而言先生起先所聞到的福爾馬林的氣味,就傳自于這塊鏡子之后。
利用福爾馬林防腐,這樣可以抑制屍臭味的散發,也可以保全屍體的完整性。不管是出于掩人耳目,還是出于良心譴責,“防腐”都是必要的行為。
人在掩藏了一些秘密之后,即使不是刻意為之,也總會在一些信息里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來。這是人心理上必要的宣洩,否則也就不會有像“驢耳國王”這樣的諧趣故事流傳至今了。
所以,這“另一伴”的“伴”字,會不會既不是錯別字,也不是雙關詞,而是殺人的“孫澤彬”對于自我的一次宣洩呢?
言先生是那種一有了想法,就會去立刻實踐去證明其對錯的人。更何況即使自己的假設錯了,壞損的也不過就是一塊玻璃。這樣的嘗試,何樂而不為?
所以,言先生毫不猶豫的砸了下去。
只要用力得當,砸碎玻璃所需要花費的力氣,其實遠沒有它所造成的視覺效果來得巨大。
“嗙!”鏡面的玻璃應聲而碎,鏡子的背后果然不是實心的水泥墻,言先生伸手探了探,這鏡子離墻居然足有三十公分的距離,橫著塞下一個人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當言先生剛想在往附近摸一摸時,一個物體忽然碰到了言先生的手。
雖然隔著毛巾,但言先生還是能感覺到這“東西”傳來的冰涼。
言先生一抽回手,那個“東西”就從鏡子的裂口中蕩了出來。
那是一只手,一只人手。
看到了這只已經有些腐爛,散發著詭異臭味的人手,尹璐想要尖叫,卻叫不出聲。
如果不是孫澤彬奪去了她的睡眠,她現在恐怕早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尹璐當然認得這只手,這只牽了自己七年的手。
孫澤彬的手。
言先生面無表情地用裹著毛巾地手抓起了孫澤彬的手,湊到臉前看了看,又聞了聞。
“死了已經快三個多月了,居然還沒有徹底開始腐爛,多虧了這新起的槍密封性不錯,還有福爾馬林用的也不少。”言先生說著開始在兜里翻找起什么來。
“現在我們該做什么?”尹璐愣了好大一會兒,才算恢復了常態:“我們知道了他們誰是誰,誰又是怎么死的。可到底怎樣我才可以不再見到他,才可以徹底地睡一個安穩覺?”
言先生終于從兜里掏出了他一直在翻找的東西——打火機,然后淡淡道:“很簡單,燒了‘它’!”
被“時空”跳躍了這一整天的時間,言先生本就沒有指望還能再找到這個可以四處游蕩的縛靈。可能是和本該在這里的幽煞一起,被“時空”給卷走了吧?言先生只好做著這樣的推測。
不管孫澤彬在哪兒,只要將他的屍身給火化,他就會失去他的“形”,即使不能讓他徹底消失,也會讓他的戾氣降低一些。
本來一個普通的縛靈,就不該有能影響人意志,甚至給人洗腦,操縱別人行為的能力。他們所能做的,應該就是在夢里嚇嚇對方,在生者的耳邊呢喃而已。
只有那種自己肉身一直得不到安置,甚至是曝屍荒野的縛靈,才會有如此大的戾氣,再加之女人對他本身的感情,才能達到如此的效果。當然了,是不是幽煞的巨大陰氣使得一直身處其周圍的縛靈在靈體的性質上發生了一些改變也猶未可知。
無論如何,只要將縛靈的屍身焚化,都可以降低他們的戾氣,這倒是一定的。只要孫澤彬不能再影響尹璐的心智,那總有一天,他帶給尹璐的傷害也會被抹平。
時間,永遠是對于傷痛最有效的一劑良藥。
這孫澤彬的身上本身就塗滿了易燃的福爾馬林,配以一兩個最簡單的言咒,要將它燒至灰燼也不是難事。
“那好吧!”尹璐嘆了口氣:“那就燒吧!”
言先生點了點頭,打著了打火機內的火石。
在火光的映襯下,那蕩在鏡子外的枯手,顯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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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51:06
第十二章:雙生之劫(5)——叛之手
永遠不要把事情交給女人去做,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她們什么時候會背叛你——言先生理論,第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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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並沒有立刻就去點著屍體,真能一點就著的只有汽油,腐屍又不是枯木,並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焚燒的。
言先生先用打火機在腐手旁過了一過,大致測了一下屍體的“燃點”,接著便將打火機收了起來,從另一個兜里掏出了一把黃色粉末撒進了鏡子上的裂痕里。
“那個粉……不是什么‘圓’用的么?”尹璐清楚地記得當初言先生是如何用這種粉末,將被附身的姚笑盈給困住的,可現在他往死屍身上撒這個做什么?
“這個粉不是只能用在‘圓’字言咒上,”言先生解釋道:“還可以用在許多不需要耗費陽壽的言咒上,例如現在這個……”
“引”
“言咒”之聲一出,黃色的粉末便開始閃光,只不過這次它沒有變成閃著金黃的光之墻,而是閃著紅光鉆入了腐爛的屍體之中。
沒過一會兒,屍體的表皮顏色開始漸漸泛紅,出現了一粒粒類似疹子一樣的突起。
“這是……”
“你不用管這是什么,我也說不清楚,你只要知道,這是一個把人變成有機燃料的言咒就是了。”言先生說著將打火機遞給了尹璐:“你來吧,只要再打著一次火,你就可以徹底和你的過去告別了。”
尹璐有些茫然地接過了打火機,看著那只露在鏡子外面的腐手,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再來一個火星,這一切都結束了,尹璐也終于可以睡上一個安穩覺,那個一直讓她“魂牽夢縈”的孫澤彬,也可以徹底離開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讓尹璐親手將自己曾經愛過的人焚化至灰,她卻難免躊躇。
正當尹璐仍在猶豫時,她的手卻自己動了起來,“啪”地一下便打著了火。
是潛意識在作祟么?尹璐有些無奈,卻又有些釋懷。既然自己做不了主,自己的“本能”替自己做次主,倒也不錯。
但接下來尹璐的手,卻做了一件別說是自己的本能或是潛意識,就算是天借了她八個膽,她也絕不會做的事。
她的手忽然自己將打著的打火機,用力砸向了一旁地言先生。
言先生就好像是預知到尹璐會有如此反應一般,稍稍往旁側讓了一步,別躲開飛擲而來的打火機。
事還沒完,一旁的尹璐忽然抓起了一旁洗漱架上茶杯中的牙刷,倒抓著牙刷,將尖的握柄一頭朝下,就像是握著一把匕首一般,朝言先生扎了過去。
此刻,尹璐才徹底明白,這根本不是什么潛意識,也不是什么一時失手。
她的右手,現在根本不聽她自己的控制。
就好像,這只手有了自己的靈魂一般。
似乎完全沒有準備的言先生,卻敏捷地躲過了這一扎,還一把抓住了尹璐的手腕。
“我就知道事情不能交給女人去辦,”言先生拍落了尹璐手中的牙刷道:“你永遠不知道女人什么時候會背叛你,或者至少是她的手會背叛你。”
“你……你在說什么?我的手到底怎么了?”尹璐想用左手抓住右手,可尹璐的右手就像是著了魔似的不聽她的控制,拼命想掙脫言先生的鉗制。她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手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將言先生的脖子扼住,讓這個討厭的諷刺之聲再也發不出來。
“她在問你怎么了呢,‘手’先生!”尹璐右手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言先生幾乎就快要制不住了,可他卻依然不改自己愛嘲諷的脾性:“又或者你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本體’,感到異常親切,所以才情不自禁地想出來呢?”
在尹璐詫異的眼神中,言先生淡淡地念出了那個名字。
“孫澤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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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言先生一念出那個對于尹璐猶如鬼神一般的名字,尹璐立刻感到有一股奇怪的麻木感,從自己的右手往上升,而當那麻木感傳達尹璐的大腦時,尹璐便立時失去了意識。
她的腦袋失去了意識,可她的身體並沒有倒下。相反的,從她右手上傳來的力量變得更大,這一次“她”也終于掙脫了言先生的手。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在她身體里的?”尹璐抖了抖手腕說道。
話雖然是從長發女子的口中說出的,可這卻並不是尹璐的聲音。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個聲音言先生在“一天”就聽到過,在姚笑盈的嘴里聽到過。
這是那個正躺在鏡子里靜靜腐爛的,孫澤彬的聲音。
“我是言先生,我什么都知道。”言先生笑了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具體藏在哪兒,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眼看著我將你自己給燒掉。尤其在聽到我編的故事之后。”
“編的?”尹璐皺著眉頭重復道。
“是啊,就是‘燒了屍體就會失去附身能力’的故事,聽著很像是真的吧?”言先生一臉奸計得逞的壞笑:“你還想繼續和尹璐糾纏,還想和她玩一些奇怪的游戲,所以還不想失去這個能力吧?”
“我說過,這不關你的事。”“尹璐”的眼中殺氣凜冽:“你不該來管我的閑事。”
“我也說過,我會讓你連灰都不剩下。”言先生淡淡地回應道:“我也說過,我說話算數。”
“那你就試試!”“尹璐”怒吼著沖了上去。
“哎呀!”言先生故作被嚇到狀往后退了一步,接著他左眼的顏色便忽然變綠。
“圓”
言咒出口,黃光乍現,立刻在言先生和尹璐之間豎起了一道光之墻。
猛撲過來的尹璐撞上了墻,立時被彈得向后退了好幾步。
既然燒屍的事是假的,那黃粉的效果當然和‘引’字言咒無關了,言先生在故作撒粉焚屍時,早在兩人之間劃出了一道粉之界限。
后面是浴缸和墻壁,身前是黃光之墻,雖然沒有真正的“圓”,卻已經將“尹璐”給困住了。
“這次,我可不會這么容易就讓你出來了。”言先生在墻的另一側,悠然地笑著。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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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51:28
第十二章:雙生之劫(6)——行諾
你可以做到欺騙天下人,但卻很難做到從不欺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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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來啦,我出來啦!我又進來啦,我又出來啦!你打我呀,你再抓我一次試試呀!”眼眸的綠色消失之后,言先生便不時跨入“墻”內挑釁“尹璐”,當“尹璐”追過來時,言先生便又蹦出了“墻”外。如此不停周而復始著,言先生似乎玩得自得其樂,並沒有打算停下的意思。
“怎么啦?是你女朋友的身上沒給你準備刀,你不能再從她身上挖出一條‘執戀’蛇來么?”跳累了之后,言先生的嘴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是說,你自己也清楚,即使挖出了她的心臟,你也不會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言先生早已被“尹璐”(孫澤彬)的憤怒給撕成碎片了。
“瞪我也沒用,這個世界沒有人愛你,你的女朋友不會,你的兄弟也不會。”言先生繼續火上澆油:“只有一個女人肯為了你生出‘執戀’——哎呀,我搞錯了,那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的兄弟,那個將你當作老鼠一般殺死的好兄弟!”
“老鼠?我?”“尹璐”用男人的聲線冷笑道:“你錯了,他才是老鼠!如果沒有我,他只是一只躺在臭水溝的老鼠!”
“在遇上我之前,他只是一個乞丐,一個流浪漢,一只隨處可見,抬腳便可以踩死的臭蟲!是我找到了他,我給了他身份,讓他成為另一個‘孫澤彬’!”
“我讓他成為我的分身,讓他發揮自己的才能,讓他找到了自己的女人,是我給了他一切,是我創造了他!”
“沒錯,我很喜歡互換身份的游戲,這個游戲讓我看清了這個世界,沒有人在乎你是誰,沒有人會愛上真正的你,他們愛的只有他們自己!”
“可他還有我,他的創造者,他是我的另一半,他可以代替我,愛上我自己!”
“所以你帶著他離開,住進了你們的小屋。”看著眼神透著瘋狂的孫澤彬,言先生諷刺道:“你有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
“問他?”孫澤彬冷笑道:“我為什么要問他?沒有了我,他什么都不是。你會和你的影子詢問之后,再決定改走的方向么?”
“沒錯,他一開始還不願意離開那個他用我的身份贏回的女人,可我告訴他,如果讓那女人知道,他曾經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臭蟲,他根本就不是那個她以為自己愛著的男人,那個女人又會如何?”
“他還是跟我走了,他是我的影子,沒有了我,他哪兒都去不了。”
“我為他構建了一個這樣的天堂,一個只屬于我們的天堂,可他居然還不滿意,居然把我當成了瘋子。”
“最后,影子居然生出了取代了陽光的想法。”
“他殺了我,在我的酒里下了藥,毒死了另一個自己。他以為這樣,他就可以變成真正的,唯一的‘孫澤彬’了!”
“他錯了!”
“即使是死了,我還是他的太陽,他還是我的影子!”
“我讓他吃不下,睡不著,我威脅他,只要他敢踏出這個房間一步,我就殺死他至愛的女人。”
“他怕了,他以為把我砌在墻里,用鏡子擋住,就可以讓我徹底的消失。”
“我沒有消失,所以他只能死。”
“可惜,即使他死了,他也只能成為我的看門狗,除了守著我,他哪兒都不能去!”
“他為了他愛的女人和我對抗,可他的女人卻願意為了我挖出自己的心,很諷刺對不對?”
“因為我才是孫澤彬,也只有我才是孫澤彬!他,他什么都不是!”
瘋子,真是一個瘋子。即使是言先生,也只能對孫澤彬做出這樣的評價。
這么一個瘋子,讓言先生所有的推測全落了空。
他的兄弟變成了幽煞,不是因為對逝者的眷戀,而是因為恐懼。
他害怕自己的兄弟會加害姚笑盈,加害那些他所深愛的人,所以縱然是變成了鬼怪,他也想要看住孫澤彬,守住他的墓穴。
鏡子上的血字恐怕也不是他的手筆,而是孫澤彬瘋狂的又一項佐證。
只可惜,幽煞只能守護著屬于自己的空間,卻無法阻止那些可以四處游蕩的縛靈。
不僅如此,幽煞本身所具有的陰氣讓孫澤彬的縛靈產生變化,讓他變成了可以控制人心靈的怪物。
這就是所謂的命么?即使是死后,影子,也始終只能是影子而已么?
“至于這個女人,她不是一直愛著我么?”“尹璐”指著自己說道:“那現在她和我真正的‘融為一體’了,她不該感到高興么?”
“不,”言先生搖了搖頭:“感到高興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現在控制的這個女人,連一秒鐘都沒有愛過你!”
“你胡說!”“尹璐”的眼神變得愈發瘋狂:“她是愛我的!他也是愛我的!所有人都是愛我的!”
“胡說的是你,你又不是雷蒙德。”當“尹璐”陷入自己的瘋狂而一時分身之際,言先生已經一下竄到了“她”的身前。
當“尹璐”發現言先生的行動時,言先生的手掌已經按上了“她”的腦門。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尹璐”卻已經看到了言先生手上有一個字,一個不知何時寫上去的血字。
這似乎是一個由十數個簡單的漢字偏旁組成的詭異漢字,尹璐的眼睛看到了這個字,在她體內的孫澤彬的縛靈,卻感到了一陣涼意。
(作者注:言先生在第二卷中,第一次對付地鬼時用過的“驅魔咒”,可將言咒之力轉化成只對陰魂有效的陰爆。忘記的復習第二卷去~)
“我玩夠了,現在,你給我滾出來吧!”言先生說著,左眼的綠意又重新盎然起來。
“破”
尹璐的人站著一動沒動,但卻有一個摸樣清晰的形體,從尹璐的身體里被硬生生轟了出來。
言先生已經十分控制力道了,這一下不僅要把孫澤彬給趕出來,還得確保他的靈體不被打散——言先生所要的,可不只是打散這個孫澤彬的軀體而已。
孫澤彬的靈體剛一落地,言先生便將繪制喝血字的手伸向了身后的光墻,嘴里念道:
“散”
光墻隨著言先生命令而消失,可黃色粉末卻並未散落消失,反倒化作點點辰光,圍繞在了言先生的手旁。
當孫澤彬剛掙扎著想起身時,言先生的手掌已經閃耀著晶瑩的光點,按到了他的面前。
“你實在不該惹火我的,”言先生閃著一綠一黑的雙眸,嘴角一撇道:“至少不該惹到我許下承諾。”
“封”
那傳自地獄的幽暗聲音一落,孫澤彬立刻隨著那黃色粉末噴散而開,帶著那斑駁的黃色閃光,漸漸消逝。
“我誰都會欺騙,卻不會欺騙我自己。”言先生看著最后一粒粉塵的閃光消失不見,淡淡道:“現在,你就和真正灰塵去討論誰會愛你吧!”
孫澤彬一消失,尹璐的身體便失力倒下。
言先生回身接住了尹璐下墜的身體,尹璐的頭倒在言先生臂彎之中,卻並沒有醒來。
相反的,長發女臉上帶著一絲潛潛的笑容,發出了沉沉的鼾聲。
她終于,得到了她渴求許久的
安眠。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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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51:54
諭之結局:辛德瑞拉(1)
脫下了水晶的舞鞋,她,還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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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度過了人生中最豐富多彩的一天。
從自己的公寓樓出來之后,她跟著諭家兄弟又在外折騰了八個多小時,當中就“阿梅”可以記住的,就有三個縛靈,六個地鬼,十幾個“怪”還有兩個被“木魚” 稱作為“妖”的奇怪生物被他們所解決並超度——好吧,阿梅口中的“他們”,實際上就是諭天明和阿暗,阿梅自己的作用則類似一個在脖子上掛著“快吃我”牌子的誘餌,在戰斗開始后再扮演“救命啊,救命啊”類型的女配角的虛弱存在。
現在,當掛鐘的時針指向了12點,阿梅終于可以坐下來休息休息——她的陰劫,已經過去了。
因為阿梅的家已經被毀了,所以她現在正坐在一個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公寓的床上發著呆。
這里本來是一個化成人形的狐貍的家,當諭天明“善意”地和它溝通過之后,它便立刻打包好行李飛也似的離開了。
有了暫住的地方,阿梅自己倒是挺高興,可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木魚一號”就準備把她丟在這里不管了?
經過了這一天的跌宕起伏,阿梅忽然開始覺得,這才是適合自己的人生,這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可阿梅也知道,在“度劫”之后,自己對“木魚二號”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而“木魚一號”又是一個恨不得把所有時間都撲在自己普度眾生事業上的爛好人,更不可能會讓阿梅來拖自己的后退。
難道,十二點一過,辛德瑞拉就一定會下自己的水晶鞋,變回那個人人欺凌,生活在最底層的僕女么?
秒針不停地向前走著,阿梅卻希望它停下來,永遠地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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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阿梅在里屋胡思亂想時,房門外客廳中的諭家兄弟,也在考慮著同樣一件事。
諭天明坐在沙發上,看著櫥櫃上人高的落地鏡子(這只狐貍還挺臭美的),沉默不語。
“在想什么呢?”忽然,鏡子里的“諭天明”開口說道:“是不是在想著走進房間把那個女孩推倒,然后就恩愛纏綿,翻云覆雨?”
“不要給我莫名其妙地出現,尤其是不要用鏡像的形式和我說話。”諭天明沒好氣道:“而且阿暗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聞言,“鏡像”沉默了下來。
阿暗當然知道諭天明在想什么,因為他也在想著同樣的問題。
這個女孩身上的陰劫,並沒有徹底被度盡。
尋常人只要是挺過了陰劫最重的一天,之后就安全了得很了。雖然算不上陰邪不侵,但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可以安然地度過自己余下的歲月,不太會再有陰魂招惹上來。
但這個“阿梅”卻並不是這樣。現在已經過了子夜十二點,雖然她身上的陰劫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但卻還隱隱留下了“種子”。
這種陰劫的形式,被諭家的人定義為“雙生劫”,又或者叫“子母劫”。當“早(母)劫”被度之后,另一個被壓抑在身體內的“晚(子)劫”便會漸漸地扎根生長,直到形成第二次“天災人禍”為止。
關鍵是,這種陰劫的不定性太大,“子劫”爆發的時間既可能是明年今日,也可能是十年之后。
諭天明雖然窮其一生之力,都在度鬼送靈,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諭天明很實際,當他知道他救不了一個人時,他甚至會將其推出去送死,然后趁機消滅難纏的對手,再替這個倒霉的擋槍者送靈。
——畢竟,即使是正義感卓然,他也還是一個言咒師。
言咒師對于“真理”或是“正義”的定義,和普通人永遠是天壤之別。
但這次,諭天明卻有些猶豫。
小小的猶豫。
“明天我們就離開這里,去下一座城市。”諭天明下了最后的決定:“畢竟這里是‘他’的地頭,他不會喜歡其他人在這里和他‘搶生意’的,我也沒有多生是非的心思,反正縛靈哪里都有的是。”
“最后還是要丟下可憐的小姑娘嘛?”鏡中的阿暗笑道:“你還真是一個冷血的家伙,簡直比我還像鬼魂!那我可以去跟她道個別么?”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諭天明看著鏡中的自己,狐疑地問道。
“哎呀,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沒良心。”阿暗故意尖著嗓子道:“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可憐縛靈,剛和一個可愛的陌生異性建立了聯系,人家我不願意就這樣割舍下這段感情嘛。”
“……只要你別用我的臉做這么扭捏造作的表情,你要去就去好了。”諭天明嘆了口氣,招手示意阿暗別再惡心自己,然后在沙發上橫身躺了下來,沒一會兒,便呼吸均勻地睡著了。
多年的獵鬼生活,諭天明早就練成了一套想睡就睡的能力。而且和如此數量的陰魂鬼怪糾纏了一天,就算是銅皮鐵骨,也早已經累趴下了。
更何況,除了與阿暗的聯系之外,諭天明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血肉之軀的普通人。
阿暗從鏡中走了出來,看著諭天明,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哀。
如果當時被選中的人是他,那自己又會走上怎樣的一條路呢?阿暗不時會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想不出結果的問題,就不要耗費自己的腦細胞了——雖然自己已經沒有了腦。阿暗笑了一下,化成了一股白煙,從門縫中鉆進了阿梅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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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看見白煙從門縫里漸漸地滲了進來,就知道是阿暗來了。
“怎么樣?討論出什么結果了么?”阿梅看著白色的煙霧,淡淡地說道。
“你知道的,基于目前的狀況,我們只可能討論出一個的結果。”白霧繪出了阿暗的臉,那空洞的聲音帶著調侃的語氣說道:“那就是把你丟在這兒。”
“基于目前的狀況?那就是還有轉機了?”阿梅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沒錯,別看天明……木魚一號他那表情好像很嚴肅,其實他是一個做事很不干脆的人,只要我多忽悠他兩下,讓你繼續跟著也不成問題。”阿暗說到這兒,忽然收起了笑容:“不過前提是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你到底是誰?”
阿梅發現,當阿暗正經起來時,他的表情和諭天明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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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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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52:16
諭之結局:辛德瑞拉(2)
你是誰,和你叫什么名字,從來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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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么,我不是把我的真名也告訴你了?”阿梅一臉的詫異:“我叫……”
“我不是問你叫什么,我也記不住那么難記的名字。”阿暗不耐煩地更正道:“我是問,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好吧,我承認我的智商不足以理解畢加索的油畫,還有你的問題,”阿梅皺著眉頭問道:“如果想問的不是我的名字,那你到底想問什么?我的職業?我是……”
“你是一個賊。”阿暗又一次打斷了阿梅的話:“你是一個靠小偷小摸以及進屋行竊為生的賊,這我看得出來,從你屋子的擺設風格,還有你那雖然不算漂亮卻也夠利索的撬鎖風格就可以看得出來。”
“謝謝你奇怪的誇獎方式,”阿梅一臉坦然:“沒錯,我是個小偷,我也從沒說過我不是,如果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的話。”
“如果你只是一個賊的話,我也就不會這么問你了。”白煙繪出的笑容是那樣的深邃,那樣令人難以捉摸。
“在502室的時候,當你看到我殺死那兩個殺手的時候,你的反應太平靜了。”
“任何人第一次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時,都不該只是尖叫一聲,接著在試圖阻止之后,便冷靜地開始替我拖拽屍體。”
“如果這個反應還可以接受的話,那當你見到縛靈時,你甚至連尖叫都沒有,就好像你對這些東西再熟悉不過一般。”
“我們在一樓和二樓的時候,也解決掉好些個非人的怪物,可唯獨在五樓的時候,你的反應平靜得是那樣反常。”
“你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或者至少不是第一次知道‘縛靈’這個東西的存在。”阿暗這樣總結道。
聽著“白霧”這樣分析著自己,阿梅的表情忽然變得不那么“坦然”了。
“奇怪的還不止這些,當我們進到你的臥房,看到那個被砸壞的床頭櫃時,你第一件做的事,是去將落出來的錢塞回抽屜,沒錯吧?”
阿梅只能點了點頭。
“你急著把錢藏起來,這很容易理解,因為這是不能露白之財。可你在塞錢的時候,卻浪費時間去拾那些散得亂七八糟的空藥瓶,這就很奇怪了——難道這些藥瓶,對你來說和錢一樣重要?”
阿梅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
“木魚一號雖然沒有注意到,可我卻看得一清二楚,”阿暗說著,白煙忽然變出了一個手的形狀,指著阿梅道:“你在塞空瓶進抽屜的同時,還將兩個藥瓶放到了衣兜里。”
“在當時的情況下,在都來不及拿錢的情況下,你卻帶著兩個藥瓶便跟著木魚一號上了樓。這至少說明,這藥在短時間里對你的重要性,絕對比錢來得重要。”
“所以,你來告訴我它是做什么用的。”巨大的霧狀手指輕輕一抬,阿梅口袋中的藥瓶便飛了出來,它們在空中繞了兩個圈之后,輕輕地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上:“是海洛因?維克丁?這個‘X’打頭的英文怎么念?”
“Xenazine,”阿梅長長地嘆了口氣:“它不是毒藥,也不是什么成癮藥物,它只是一個治療某種神經疾病的實驗性藥物罷了。”
“什么病?”手掌重新變回了臉,阿暗的笑容卻已不在:“是帕金森么?”
“你為什么會想到帕金森?”阿梅笑著反問。
“因為你總是跌倒。”阿暗一邊回憶一邊說著:“你摔倒的次數多得有些過于頻繁了。在二樓見到徐文強時你跌倒了,當時你大可以嚇得退后幾步,但你卻失力跌倒了;當我們從‘時空’中躍出時,你甚至還摔砸到了自己的臉,當時你明明可以選擇用手撐一下地面,便不至于將自己搞得滿臉是血……之后還有好幾次,明明可以選擇閃身躲開的情境,你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使用你的‘平沙落雁屁股著地式’解決問題。”
“所以我猜是肌肉控制類的疾病吧?這些病里我雖然只知道帕金森,不過我想也差不離吧?”
阿暗這次,並沒有笑。
他沒有笑,所以阿梅笑了。
“差得多了,你看見我渾身發抖了么?”阿梅的笑容是那樣苦澀,卻又那樣釋然:“不過也沒差那么多,我得的這種病,和帕金森一樣,都是不治之癥。”
“這病的名字,叫‘亨廷頓舞蹈癥’。”阿梅笑著吐出了這個極其優雅的名字。
名字再優雅,也改變不了它的本質——它是用來終結人性命的,天選的武器。
阿暗知道這種病,雖然一時沒想起來,不過他確實聽說過這種病。
這樣一來,那有關“縛靈”部分的事,也就說得通了。
“你家族中,是不是有人擁有‘陰陽眼’?”阿暗問道:“就是可以看得見鬼的眼睛?”
阿暗知道自己說對了,因為阿梅聽到這話后,用一種“見鬼了”的表情看著自己。
“我猜我的臉上已經寫著‘你怎么會知道’這幾個字了,”阿梅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臉道:“那就麻煩你和我的臉解釋一下這個問題吧!”
“我只是有看到過類似方面的書籍,在我小的時候——或者說在我還活著的時候。”阿暗思忖著說道:“天生陰陽眼的人,似乎都會患有一些奇怪的疾病,而且以這種無法控制自己身體行為的遺傳性疾病居多……”
天譴——諭家的典籍中是這么稱呼這種病的。
生人可以看穿陰陽,就會給兩個世界的住民們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擁有陰陽眼的人,可以說是上蒼錯誤造物的一種存在。
不過,這世間永遠有著一種你說不清,道不明的“公平”存在著。
不知道是不是陰陽眼所具有的劇烈陰氣的反效果,擁有陰陽眼的人,總是會患有各種古怪的疾病,這些病即使不在短時間內要了他們的命,也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終日不得安生。
有人說,這就是洩露天機的代價。
于是,漸漸地,擁有陰陽眼的人也就越來越少,最后便徹底消失殆盡。
“你說,你那個很難記的名字是叫什么來著的?”阿暗問道。
“到底哪里難記了?”阿梅哭笑不得地重復了一遍:“我叫林雨,樹林的林,雨水的雨。這么好聽的名字,究竟哪里難記了?”
“林雨……林雨……”阿暗喃喃著“阿梅”的真名,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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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9 23:52:37
諭之結局:辛德瑞拉(3)
當穿上水晶鞋的那一刻,辛德瑞拉便開始了另外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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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沒聽過。”阿暗沉思了半天,還是想不起有名的“林家”,估計這又是一家不起眼的陰陽眼家族吧。
沒聽過你想那么久干嘛啊?阿梅(林雨)很想這么吐槽,可想到了自己的家庭,她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你似乎並沒有陰陽眼。”阿暗看著林雨的抑郁,似乎有些感同身受:“是只承受了副作用,卻沒有承繼到能力么?”
“沒錯,我就是這么倒霉啦!林家的男人才有陰陽眼我沒有,可這病我卻得了。”林雨笑了,那帶著深深酒窩的笑容一下就掃去了所有的陰霾。
這就是阿暗所認識的阿梅,那個思維跳躍性強悍到令人發指,總是能在所有情況下找到笑點的女人。
阿暗現在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生活,才造就了阿梅如此的性格。
她必須要思維跳躍,才不會被那些她的家人看得到,自己卻看不到的鬼怪們弄瘋;
她必須要時常發笑,才會忘記那她所不具有的能力,給她帶來的病痛折磨。
“我十二歲的時候離開了家,自己跑出來當了小偷。”林雨笑著說起了自己的過去:“因為那時候我已經有些懂事了,我知道我的父親能看得見一些我看不見的東西,我那個三歲的弟弟好像也看得到。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處理的,不過我實在是受不了活在那樣的環境里,整天明知道有鬼魂作伴卻還能怡然自得。我受不了,所以我逃了出來。”
“前兩年的時候,我吃不了不少的苦。賣過報紙,撿過垃圾,討過飯……我還差點被賣到自己都不認識的地方呢!”林雨的臉上依舊是笑意盈盈:“不過后來我跟了一個不錯的師傅,他教了我一些求生的技巧,之后我的日子就還不錯了,雖然經常要和警察玩躲貓貓,經常要換住的地方,但好歹能夠三餐溫飽了。”
“我就是這么倒霉啦,這錢才剛攢了一點,就被查出有這么一個名字古怪的毛病。”林雨說著雙手比劃出跳舞的姿勢:“我乍一聽這名字,還以為是什么跳舞綜合癥,最多也就是不能跳舞之類的,沒想過這病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作者注:關于亨廷頓舞蹈癥的病情發展,請參見第二卷描述,及使用搜索引擎……)
“當時查出來的時候,我的主治醫生是這么和我說的:”林雨刻意把自己的臉拉長,沉聲裝成老頭說話的腔調:“‘像你這個年紀,病癥就已經出現的情況,實在是很少見。’說完還捋了捋自己那一小撮的胡子,樣子別提有多逗了!”
林雨笑得很開心,就好像說得不是自己的事一般。
看著這樣的林雨,阿暗忽然有種看到了自己的錯覺。
“所以啦,苦命的我只好加緊干活,拼命賺錢,來養活我這個和林黛玉一樣嬌貴的身子咯——誒,我剛發現葬花女和我是一個姓耶!莫非我真的是苦命的紅顏轉世?”林雨說著說著,似乎又忘記了一開始的話題,完全陷入了“莫非我是傳奇美女托世”的狀態之中。
其實她並沒有真的忘記,那時刻威脅著自己生命的疾病,怎么可能說忘記就能忘記?
她只是選擇忘記,選擇不去思考。
不去想,就不會痛苦。
阿暗能體會這種麻木,感受這種不願痛苦的痛苦。
“你還有多少日子?”阿暗盡量克制著自己翻湧的情緒,淡淡地問道。
“不知道。”林雨搖了搖頭,笑道:“這病沒有一個準數。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明天——如果走在馬路上時,我的腿腳忽然一個不聽使喚,我不就去了嘛?”
原來這就是那個“子劫”,阿暗恍然地想著。
確實有了這么一顆“不定時炸彈”,誰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因為何種荒唐的原因而喪命。
“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死,我卻已經不記得自己死了有多久了,我們還真是絕配呢!”在笑聲中,阿暗不知何時已幻化出了他的“肉身”,坐到了林雨的身旁。
“現在,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吧?”林雨轉過頭,一臉正經地看著阿暗:“那換我問問題了。”
“你想問什么?”阿暗的聲音溫柔得連他自己都有些訝異。
“我想知道,如果我一直跟著你們,那等到我死的時候,木魚一號他,能不能像給六樓的那個鬼魂送靈一樣,讓我走得那么安靜?”
這才是林雨一直想問的問題。
雖然她看不見,但關于那些亡者在逝去之后的生活,她聽的故事已經足夠多了。
如果真到了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一天,她寧可選擇死。
可是,她卻不想承受陰魂的痛苦,也不想變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一號和二號,你們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是我倒霉的一生中的第一份幸運。”林雨看著阿暗,眼神是那么地果決:“如果我可以離開得沒有痛苦,那不管你們如何決定,我都會跟著你們,一直跟著你們!”
“你聽到啦?阿梅她很堅決呢!”阿暗沒有回答林雨,卻對著門外喊道:“你怎么說?雖然答不答應好像她都會一直跟著的樣子……”
“……我是沒有所謂。”沉默了半晌,門外傳來了諭天明那波瀾不驚的沉穩聲線:“只要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諭天明其實一直都沒有睡著,他就靠在門外,聆聽著門內的對話。
“看吧,我就和你說他是一個拖泥帶水的家伙了。”阿暗小聲地和林雨嘀咕道。
“那……那我是可以跟著你們了?”林雨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
“是啊,只要你清楚你將面對的,是怎樣的將來就是了。”阿暗歪著頭,笑著問道:“其實我不明白,我們的生活就真的那么有趣么?”
“不止是有趣……”林雨淡淡地一笑,轉換話題道:“我現在要出去給木魚一號一個大號的擁抱!”
林雨說完,便蹦跳著推開門,沖著一頭霧水的“木魚一號”就抱了過去。
“你……你做什么?”諭天明那張雕像一般臉上,浮過了一絲羞窘的紅。
“感謝你啊!”林雨笑得異常陽光燦爛。
“哦,知道了,那你可不可以放開?”
“我~不~要~~~”
“誒,真是讓我嫉妒得牙癢癢的——好吧,其實我並沒有牙。”
這不僅僅是有趣,這是林雨第一次,找到了她生命的意義。
就像是辛德瑞拉,又找回了自己的水晶鞋。
從這一天起,名為“林雨”的女孩的人生,便終結了。
一向嚴謹的諭天明,甚至還一本正經地給林雨做了一個“奠室”,然后給她的家人發了一份訃告。
在和過去的自己徹底告別之后,一個叫“阿梅”的女孩,開始了屬于自己的人生。
灰姑娘找到了自己的王子,而且,一次就有兩個(雖說有一個是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3:02
言之結局:遲來的休息日
每個人都是感情中的受害者,或者至少自認為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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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很清楚,要叫醒現在的尹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言先生也沒有想叫醒她的意思。
言先生將尹璐拖到了孫澤彬房間的客廳里,將她橫著往上沙發上一丟,算是為她找了張“床”,然后自己也往沙發上一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縱然是言先生,這一頓鬧騰也讓他累得夠嗆。
聽著身旁尹璐的鼾聲,言先生不自覺地轉過頭,看著她那被長發蓋住的臉龐。
“真像,真像,”言先生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語著,不自覺地伸手去撥弄著尹璐的長發:“真像……”
言先生的思緒有些飄離了現實,他似乎真的看見了那個不可能存在的身影,那頭讓他魂牽夢縈的長發。
“完契”
言先生說出這兩個字后,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飽腹與滿足感,便趕走了那少有的些許惆悵。
十年不能算是一個非常大的數字,這其中多少參雜著一些感情因素的影響,而且最后,言先生難得地一個沖動,居然用了需要耗費四年陽壽的“封”字言咒。再加上之前的“透”和“感”,自己休息日的“加班工資”攏共居然只有五年,這對于言先生來說,實在不能算是“光輝”的戰績。
唉,真虧,要是能多來上一發也好啊!言先生看著旁邊睡得正酣的尹璐,顯然他的這個打算也泡湯了。
如果她醒著,估計也會拒絕吧?言先生了解尹璐這樣的女人,她們是絕對的“實際”派,是適應這個社會的高端生物。
只要有利可圖,她們會利用自己最大的資本,將那些自以為有財有勢的“聰明”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現在,言先生已經完成了和她之間的約定,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利害關系,尹璐才不會再將自己的身體,浪費在這些無謂的地方。
是不是我也被她耍了呢?言先生看著這張帶著笑意的漂亮臉蛋,這樣想著。
言先生其實清楚得很,尹璐並沒有對他說實話。
她說是孫澤彬拋棄了自己,可言先生並不這么認為。
每個人在說起自己的感情故事時,總是喜歡將自己描述成受傷的一個,或者至少是倍受煎熬,不被理解的一個。男人常年出入酒吧,會說是女人的愛讓他“感受不到自我的空間”;女人在幾個男人間搖擺不定,會說成是自己“不想傷害”任何人……這些荒誕的理由說多了,甚至連自己都會騙過去,讓自己都認為自己才是在這份感情中付出得最多,卻獲得最少的一人。
孫澤彬,一個內向沉默,連普通的大學生活都無法應付的孤僻少年。
尹璐,一個極端善于利用自己美貌和身材的,能算上是半個“娛樂圈內人”的漂亮女孩。
一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害怕著失去旁人對自己的愛的同時,卻又鄙夷著那些膚淺虛假的感情;一個是進入了紙醉金迷的世界,並且怡然自得地活在其中。
他們兩人,究竟是誰拋棄了誰,真的那么難以分辨么?
或許是在自己被拋棄之后,孫澤彬才會由愛生妒,逼著自己的兄弟也離開他的女人的吧?
畢竟孫澤彬變成了厲鬼,逼死了自己的兄弟,差點挖出了自己“弟妹”的心臟,但從始至終,他其實並沒有做過傷害尹璐的事——除了出現在她的夢中,一言不發之外。如果他真的想殺尹璐,恐怕長發女也不會有這個閑心出現在酒吧之中了。
在對自己兄弟的背叛進行了報復之后,孫澤彬一心一意想做的,就是和尹璐再見一面。
不是附身,不是操縱,而是這種意義上的,面對面。
很可能他只是想知道,尹璐究竟為什么要和他分開,為什么要把自己交給那些不愛她,她也不愛的男人。
在他的眼中,或許言先生是一個阻止他們二人重歸于好的“第三者”吧?言先生自嘲地想著。
這個現在正享受著自己美夢的女人,恐怕從前沒有想過,今后也不會想到,將孫澤彬變成這樣一個控制欲張狂到將兄弟當成自己的影子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吧?
她怎么會想得到呢?在她的故事里,她才是那個被拋棄的可憐人,她才是這份感情中的受創者。
在幾個月之后,她會笑得如往常一樣燦爛,她會出現在雜志的封面上,她會繼續和所有能給她利益的人糾纏不清。
她會忘記這個為了她而瘋狂,卻因此毀了自己兄弟生活的“鏡中人”。
想到這兒,言先生伸了一個懶腰,起身朝房門外走去。
就把她丟在這里吧,當她醒來的時候,看到這滿屋子孫澤彬的面容,至少這個印象會在她的腦袋里停留更長的時間。言先生這樣想著,關上了603室的門。
畢竟,只是貌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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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年輕的護士和護士長這樣匯報著:“雖然好像沒有再自殺的意思,不過她應該不是想餓死自己吧?”
“就讓她去吧!”四十多歲的護士長眼中滿是麻木的淡漠:“這樣的小姑娘我們還見得少么?不會有事的,再折騰兩天,等她哭鬧個夠,她就會自己開口要吃的了。”
只有一個護士並沒有參與這場討論,她只是隔著玻璃看著病房內的女人,一言不發。
“我說水水啊,別再盯著看了。”那個匯報的年輕護士和她招呼道:“她已經那樣一天了,反正暫時也餓不死,而且也沒人會進去招惹她,畢竟‘挖心自殺者’的名聲聽著實在是有些讓人起雞皮疙瘩。”
是啊,我這是在做什么呢?水水敲了敲自己的頭,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病人,不能再因為她是李醫生送進來的,就老是疑神疑鬼的。
到了晚餐時間了,整層病房都在等著餐車到來時,一個人影忽然神不覺鬼不曉的,走進了這個“沒人會進”的病房,來到了絕食女人的病床前。
這個女人,當然就是被孫澤彬硬從身體里拉出“執戀”蛇來的姚笑盈。
聽到了腳步聲,姚笑盈懶懶地抬起了頭。
一瞬間,她好像看見了翅膀,黑色的翅膀。
她以為自己看見了她最想看見的——死神。
可在定睛一看之后,她看清了來人是言先生,而那所謂的翅膀,只是搖曳的光線制造出的錯覺而已。
“還有什么事?”姚笑盈一點都不想見到言先生:“我已經告訴你地址了,我不想看到你。”
“我猜你會想看到這個。”言先生將一個東西丟到了姚笑盈的手旁。
這是一個項鏈掛飾,掛飾可以打開,里面可以塞下兩張小小的照片,將掛飾合上,就是心型的金色掛墜。
此刻的掛飾是打開的,心型的左右兩邊,分別是姚笑盈,還有孫澤彬的笑臉。
“這是我在一個小賊家里找到的。”言先生說道:“等到警察離開之后,恐怕沒有什么地方比殺人現場更加無人敢去,也更加適合竊賊偷盜的了。”
那個503的住客不管是誰,他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即使是和死人沾邊,恐怕有些忌諱,但他急著攢錢買藥,恐怕也不會顧上這么多。
這樣想著的言先生,在離開了603后,又刻意繞到了503,在將那里的錢“順便”帶走的同時,發現了這個金色掛飾。
(作者注:這也就是幽煞當初一直在問阿梅追討“還給我”,“還給我”的東西。當初阿梅第一次偷到他家時,他還在告祭——也就是頭七期間,無法形成成型的靈體,所以只有眼睜睜看著阿梅在順走他們家值錢物件的同時,拿走了這個類似定情物的東西。)
看著那小小掛墜中的照片,姚笑盈有些愣然。
“執戀”的離開,讓姚笑盈陷入了空白,一片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空白。
當看到了這個掛飾,那些歡笑痛苦的回憶,忽然都回來了。
“我猜你比我需要這個。”言先生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哦,對了!差點忘記說了。”言先生刻意的一停,說道:“那個讓你挖自己心口的人,並不是你愛的男人。”
言先生沒有回頭,所以他看不到姚笑盈的表情。
但他可以聽見哭聲。
那是帶著喜悅的啜泣之聲。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不會的!他不會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落著,姚笑盈卻笑了,捧著那心型的掛墜,含淚笑了。
她沒有愛錯人,知道這個,對她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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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走出了醫院,抬頭看著已沉下來的夜色,摸出了電話。
“喂?出來陪我去酒吧!”言先生對著電話說道:“你說什么?今天上班?我不干活你上班做什么?出來吧!”
“今天我想休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3:47
第三卷后記
+碎碎念+第四卷預告
后記+碎碎念+下卷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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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承認,昨天我因為身體不舒服晚上很早就睡了(就連更新都是讓別人代更的,幸好之前有給其他人傳過這一章,誒,不過至愛不會告訴你們我傳給誰看了……),所以昨天的那份並沒有怎么碼,再加上每一卷的開頭都是行進最難,更改最多的。所以啦,今早的更新只好用第三卷的后記,加上作者的一些碎碎念,再加上第四卷的劇情預告頂過去了。
希望大家諒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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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說實話,第三卷沒準備寫這么長的。
當最后一更更完時,本書的字數變成了華麗的335740(天音:究竟哪里華麗嘛喂!)。也就預示著第三卷整整寫了13W+的字數。
哎,總的來說,一開始的雙線控制力上,出了點問題。不過之后干脆換成兩個分卷之后,故事就回到該有的節奏了。雙線還真是難寫啊,至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關于木魚兄弟:
在只有撲克臉(一號)出現的時候,大家怨聲載道,為了這塊木頭搶了言先生的戲份而怨念迭起。不過自從透明笑臉(二號)登場之后,似乎諭家的人氣就有所回暖,誒,果然大家都比較喜歡壞孩子。
關于基情(孫家)兄弟:
盡管在鋪天蓋地的“請讓他們BL吧”的請願聲中成長了起來,但最后他們還是守住了自己的性向,可喜可賀。
關于言諭的過去:
為了一些還不明就里的讀者,至愛稍作解釋外加劇透一下。其實這兩個人是認識的,也並肩合作並戰斗過。
只是時過境遷,在那個讓他們合作的組織因為一些原因解散之后,言先生便和其他組員說清過一件事:這座城市(應該是上海,至愛有提過嘛?沒提過嘛?)是言先生的地頭,其他人最好離得遠一些。
但可以和言先生合作共事的人,都不是什么會乖乖聽話的主兒。所以他們大概也會漸漸地出現在這片舞臺之上吧——當然了,第一個就是追著陰劫氣味滿世界跑的諭家兄弟了。
在第四卷里,文家的言咒師也會出現,到時至愛再揭露一點他們的過去吧(只是一點……只有一點……就不告訴你們全部~~)
關于林家姐弟(林雨,林晴):
至愛群里的哥們都知道,至愛是一個寫書時對人物巨沒有控制力的人。通常至愛只是打完草綱,然后就開始啪嘰啪嘰地寫故事了,任由人物的性格自行發展,然后在不影響大綱的情況下,讓人物的性格去影響劇情的走向。
不過大致情況下,每個人的結局至愛我還是能控制的,除了林家的這對姐弟之外。
之前或許至愛也提過,林家人的八字實在是太硬了一點,原本應該被活活寫死的林晴,居然在最后一刻玩了個“生死未卜”,這已經很過分了。再跑到他姐姐林雨這里,這姐妹的命更是硬得可以,至愛原本確實有想讓她完成她的事兒之后就去吧,可是寫著寫著,忽然覺得不是很忍心將之寫死,然后就出現了至愛小說里極端少見的小團圓結局。
……哎,那就這樣吧,沒死就沒死吧。反正這樣也挺熱鬧的。
跑龍套的殺手:
不知道誰還記得,第三卷里逃掉的這個刀疤臉,其實第一卷里有出現過……繼被諭天明虐過之后,他們又被言先生給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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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大家一定以為至愛又要抱怨書撲了,淒涼了,三江又上不到了諸如此類。
嘿,至愛就不讓大家猜到。
至愛是來感謝大家的。
上周裸奔時,至愛的點推比達到了華麗滴5:1。這是啥概念,我是在問其他作者咨詢過之后才曉得的。
所以啦,至愛不論如何,都至少會將第四卷寫完的。
雖說現在的字數與收藏比已經達到了華麗滴100:1,和咱同期的重生啦,穿越啦,后宮類的小說都已經是上萬收藏,開始了VIP之旅,而至愛我只能在這兒看著推薦期間收藏一動不動,然后哀嘆抱怨。
撲街不可怕,只是是學到了經驗和教訓。
而且這本書也不是沒有收獲嘛,幫至愛找到這么一群支持至愛的好讀者。至愛已經很滿足了——雖然能上次三江,能不撲街會更滿足,不過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事兒,我們就不期盼了。
最近聽說本書有得到龍空的“激揚文字榜”的推薦(只是聽說),至愛也甚是高興。雖然緊接著便聽說“上了此榜就是撲街”,不過至愛還是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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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預告:
第四卷會有老人物出現。姜夜鶯和顧仲都會出現。
然后就是第三個言咒師家族:文家的言咒師也會登場。
然后,就是承諾中的女主角了……好吧,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變成女主角了。
再然后,諭家兄弟和林雨(阿梅)也會重新登場。
這次不玩時間游戲了,也不玩雙線游戲了,三位(還是四位?)言咒師會展開一場混戰,打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至愛流的陰謀暗藏,加上實打實的打斗場面,不知道會變成啥樣……
誒……大家盡量期待吧……盡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4:21
楔子:赤盾的聚會
言咒師——
傀儡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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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身邊,親朋好友們常常隔三差五地便會聚一聚,高級點的去趟酒店吃頓飯,次一點的去次卡拉OK嚎上幾嗓子,再次些的會在茶館上叫上幾瓶青島,然后抓著一把牌互相吆喝。
——這是我們平常人的生活。
在遠離我們的圈子里,一些完全陌生的人常常會聚在一起,高級點的去趟星級酒店吃飯,並叫上小姐作陪;次一點的去酒吧喝酒,順便勾搭上幾個小姐;再次些的會直接跑到桑拿房,在將渾身的臭氣全蒸出來之后,他們會點上幾個毒龍鉆,冰火兩重天來“怡情養性”。
——這就是那些所謂“富人”的生活。
而此刻,在這間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中,一群有錢的大佬們,正零零散散地坐在椅子或床上,等待著又一次“聚會”的開始。
但這次的聚會比之平常,卻又有少許的不同。
來到這間套房的人,都是身價至少逾千萬(賬面上,賬下收入不詳)的“鉆石級”企業家,他們都同時投資著三個或三個以上的行業,即使在現在經濟環境的大背景下,他們也都是少有的,還能賺錢的那一批人。
不僅如此,他們之間還有著其他的共同點。
這是他們頭一次不帶女伴參加聚會,因為他們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這次的聚會內容,恐怕不會是什么擺得上臺面的事。
他們其實都還不知道這次聚會的具體內容,但就沖著兩點,他們全都列席了這次詭異的聚會。
第一點吸引他們的,是組織者的名號。
這個組織者的家族名號之大,在商界的臺面之下,簡直可以說是如雷貫耳。這些富翁們混跡商界這么久,自然多少也見識過他們的影響力。
但這個家族的人親自出面組織聚會,倒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遭的事。
富翁們多少也有些好奇,這個永遠站在暗處的家族,會長得如何三頭六臂。而且像這種可能巴結上更大勢力的機會,富翁們也不會錯過。
如果說第一點吸引他們的只是好奇或是可能的機會,那第二點吸引他們的,就是實打實的利益問題了。
這第二點,就是這次聚會所談論的議題。
富人的錢多了,如果想錢生錢,他們就會去投資;如果想要保值,他們就會選擇購入金銀寶石,藝術品等等。
而同時滿足這兩項的,就只有房地產了。所以但凡是有錢人,總會有多處的宅邸和別墅。
這次被邀請來的幾位,在這方面也投資了不少。即使自己沒有在房地產界的產業,自己的房產也多到足夠影響自己的資產總值。
所以,他們現在都面對著同一個棘手的對手,一個隨時會吃掉他們的敵人。
顧氏集團。
作為房產界里的大寡頭,顧氏集團一向以作風狠辣,行事斷絕后路著稱,在打壓房價時的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曾有一段時間搞得天怒人怨,引得許多家房產商聯合打壓,不過顧氏集團神奇地幸存了下來。不僅如此,它的勢力發展得更加迅猛。在半年前接受了經歷同樣神奇的零售業界富商姜華的傾囊注資之后,顧氏集團的資金更加雄厚,擴張速度更快,做事的風格也更加雷厲風行。
在一個月前,當顧恩晉將董事會中的最后一個反抗勢力踢出了局,算是正式宣告顧氏集團變成了顧姜兩家的小天下。
不,也不能說是兩家,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顧姜兩家成為一家人,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了。
顧恩晉和姜華現在是老的老,病的病,可現在的顧氏集團在他們第二代的掌舵下,非但沒有下墜的兆頭,反而變得更加沉穩了。
他們越沉穩,勢力越大,那其他人就會越不安心。
所以,當“其他人”接到了一封邀請函,函件的內容就是簡單的一句“你想讓顧氏集團完蛋嘛?”的留言,底下再加蓋上了“那個家族”的紋章時,他們便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赴約。
他們自顧自地找地方坐下之后,便沉默不語了。
他們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里碰到這么多的熟人。
除了房地產商和建材供應商之外,汽車制造,服務業,銀行的人還有一些政府官員的代表也都有現身,甚至還有一些黑社會的人士混跡其中,看來這顧姜兩家得罪的人還真是不少。
可這些人都是各自領域的精英人物,勢力也都不小,卻依然無法撼動顧氏集團分毫,可見顧氏集團現在的城府有多深。
他們都不可以,那這個人行么?這個組織聚會的人,行么?
所有人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
這時,套房的門被推開了。
主人,終于出現了。
進到房內的,是兩個人。
“小孩兒?”人群中已經有一兩個聲音發出了不滿的抗議。
沒錯,代表組織者列席的,是兩個舞勺之年的男孩。
走在左邊的男孩至多也就是十二三歲,但他那淡漠的眼神中,卻有著和他年齡全然不符的成熟與冷靜。他一直擋在另外一人的身前,一邊行進一邊警惕地注意著所有人的動向,就像是在給另一人做護衛一般。
這個男孩兒發色黑得晶亮,眼睛大而有神,其他五官又小巧精致,這小家伙長大了之后,必然是一個讓眾多少女茶飯不思的白馬王子。
可這樣一個漂亮的男孩,卻被站在他身旁的同齡人,搶去了所有的光芒。
如果說左邊的男孩如月光一般皎潔,那這個站在他身旁,被他護衛著的男孩就是太陽。
光芒壓過一切的太陽。
這是一個同樣只有十三四歲,金發碧眼,如從畫像中走出的翩翩美少年。
他一步步地踱了過來,那些比他年紀長上好幾輪的商賈們,居然不自覺地給他讓開了道。
異國男孩轉頭看向給他讓道的人,優雅地一笑,點頭示意。
在座的每一位商者,都是閱人無數,自己愛過,撫過的女子(甚至男子),也絕對是數以百計。
可當異國男孩展開他的笑容時,所有的人都只能想到一個詞。
傾國傾城。
那原本牢騷抱怨的幾個人,也都乖乖地閉上了嘴。
這一中一洋,一日一月的兩個小男孩就這樣走到了人群中間,異國男孩環視了一圈所有人,然后舉起了他的左手。
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
他的左手手背之上,有著一個奇怪的紋身。
這是一塊血紅色的盾牌,在盾牌的兩側有兩只猛虎在仰首咆哮。
赤色之盾,這就是“那個家族”的紋徽,它代表著數百年在背后操控世界的一股勢力,代表著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霸者之氣。
確認所有人都認得自己的紋身后,異國男孩滿意地找了一張椅子,在沉默男孩的護衛下坐了下來,用著一口利索干脆的中文說道:
“現在,我們就來討論一下,如何除掉這個惹人厭的顧家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4:43
第四卷:傀儡戲 第一章:遇故人(上)——遭賊
只要你付得起錢,所有酒保都可以變成皮條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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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眼”事件之后,又過了兩個月。
言先生的生活,依舊是他那正常的節奏——睡醒,出去找一個倒霉蛋,訂立約契,解決問題,收到酬勞,然后蒙頭大睡。間或偶爾休息一下去酒吧里喝杯小酒,心情好的話還會讓酒保小杜替自己聯系一個妞兒什么的。這個小杜每次都要像豎“貞節牌坊”一樣高喊一聲:“你把我當什么人了?我又不是拉皮條的!”接著在言先生遞上幾張百元鈔票之后,便利索地拿出手機按下快捷撥號,十五分鐘內,那些溫柔嬌媚燕瘦環肥的女子,便會一順溜地排列在言先生面前,任其挑選。
言先生是個甘于平靜的人,比起前幾個月那種折騰身心的活兒,言先生最喜歡的還是“錢換命,命換錢”這種進程最簡單,利潤值也最大的交易方式。
這不,只用了一個小時,言先生就將從一個金佬那里用一年的價格搞來的錢,以十年的價格賣出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還可以用來給自己“找些樂子”。
——至少,本來言先生是這么計劃的。
當小杜正在例行的“拒絕”時,言先生一摸口袋,卻沒有摸到他的錢包。
……不……是……吧?言先生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卻仍不見那本該鼓鼓囊囊的錢包。
“哎呀!錢包被偷了啊?真可憐。”小杜一邊表示著對言先生的同情,一邊卻將手機悄悄地收了起來。
于是乎,言先生只能耷拉著腦袋,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家(某飯店的312號房間)。
雖然他不認為小偷可以猜到他那非常“后現代”的密碼,不過自己堂堂一個言咒師,居然也給人偷上身來,實在不是什么令人爽快的事。
哎,算了,今天就早點睡覺,明天再去坑一個冤大頭就是了。言先生有些垂頭喪氣地取鑰匙準備開門。
嗯?有些奇怪。言先生注意到了門鎖的握把上有些異樣:他在把手上做的那個記號,比平時上移了一公分左右。
言先生的房間沒有得到許可的話,就連打掃衛生的飯店人員都是不能進的,這一點言先生可以肯定,在道格上次把闖進他房間的女傭嚇得屁滾尿流掏逃出來時,他們就應該知道的很清楚了。
難道又是賊?今天是怎么了,不但有人偷我的錢包,居然還有人摸進我家?這年頭經濟真的已經敗到如斯地步,如今的賊都這么搏命了?
不對,如果是普通的賊,早就被道格折騰的死去活來,再被扔出窗外了。而現在的道格,應該正在鼾聲如雷才對。
言先生貼著房門閉目傾聽,卻一點聲響都聽不到。
如果是連道格都可以解決的家伙,那就絕不是什么普通的賊了。
難道是仇家?言先生在腦袋中列出了和他有仇,可能出現在附近並他家的人的名單,排除掉道格可以解決的對手之后,也就剩下……
食嬰道士?法關禿驢?被M組織流放的腦殘法師二人組?還是之前“七殺組”工作時的伙伴?又或者是最近才在附近出現過的,諭家的人?
想著想著,言先生都覺得自己得罪的人實在是數不過來,所以也就放棄推斷了。
言先生右手輕輕轉動門把,左手已經握了一把施咒用的黃色粉末,左眼冒著盈盈的綠光,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
正當言先生以為會有長相奇怪的妖物,幾十發的子彈,蘸著黃酒的破魂符又或者是重逾千斤的禪杖招呼向他,言先生都已經準備好了七套回擊方案和三個逃跑的路線,可他卻什么都沒有用上。
因為房間里並沒有任何一個言先生假想中的敵人,房間里只有一個女人,一個坐在廳中圓桌旁自斟自飲的女人。
女人自說自話地從言先生酒架上拿下了一瓶大號的紅茶(言先生不喝酒),再從飲水機旁的儲物櫃里拿出了一個高腳杯,就這樣一杯一杯得喝了起來。當她聽到房門的響動,看見了緊張兮兮走進來的言先生,懶懶地打了一聲招呼:“喲,你回來啦?”
她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就好像她是這個房子的女主人一般。
言先生看到這個女人的瞬間,他有些發愣——這是言先生絕對想不到,也絕對不想見到的三個訪客之一。
“你……你的頭發長了不少。”憋了好半天,言先生才整出這么一句無力的開場白。
女人聞言莞爾一笑,用手將那及背的長發撥到腦后,那姿勢是如此的撩人,如此的嫵媚。
才幾個月不見,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之間的媚感,以及眉宇之間散發的誘惑氣息,全都又上了一層樓。
她已經從一只在樂音優雅的夜鶯,蛻變成了被百鳥朝拜的鳳凰。
“那家伙去哪兒了?”言先生指了指門邊的小狗窩問道,心里卻在罵著這只不爭氣的懶狗,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讓這女人走了進來。
“你是指道格?”女人會意道:“它一開始還是在的,還是它給我開的門——雖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開門的。不過之后忽然從窗口進來一只黑貓,和道格用我聽不懂的話矯情了半天后,道格就莫名其妙地跟著它走了,走之前還跟我拿前爪比劃來著,我猜它的意思是‘你留下看家,我去去就回’吧?”
哦,原來又是李醫生家的那只黑貓木子!言先生恍然大悟。你說這道格也是的,天底下這么多的漂亮母狗它不勾搭,老和那只妄想癥的黑貓糾纏個什么勁兒。這居然還拜托別人看家,這狗的敷衍水平已經到達一定境界了。言先生恨不得現在就去將這只大懶狗給撕成兩段。
其實言先生心里也知道,如果是換了別人,道格即使要走,也不會隨便把她留在家里。
要怪也只能怪道格的記性太好,這已經過了多少時日了,道格居然還沒有忘記女人的這張臉。
“好吧,你找我有什么事?”言先生嘆了一口氣,指了指門說道:“如果你是來逼我娶你的,那我只好現在就飛也似得逃走了。”
女人絲毫不為言先生的激將法所動,只是淡淡一笑,將杯中的紅茶一飲而盡,繼而道:“怎么你現在,不叫我姜大小姐了?”
沒錯,她就是言先生搬到這個房間的兩年里,唯一一個到過他“溫馨小屋”,甚至還在他的床上睡過兩晚的女人。
她的名字,叫姜夜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5:05
第一章:遇故人(下)——女人香
伊人蹙眉,觀者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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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姜‘大’小姐找言‘小’先生有何貴干?”在經歷過短暫的驚訝之后,言先生已經逐漸恢復了他“不調侃諷刺就會死”的本性:“其實‘姜大小姐’的稱呼也用不了多久了吧?我什么時候能正式稱呼你顧家‘大’少奶奶呢?”
“啊!你看到那篇報導了?”姜夜鶯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那是,什么‘交際之花與白馬王子的訂婚宴’,‘金融圈里的金童玉女正式訂婚’,‘顧姜兩家珠聯璧合’等等之類的頭版標題塞滿了大大小小的書報亭,只是訂一次婚而已,這些報紙雜志就恨不得把天都給吹破了。”言先生有些不屑地說道:“看這利用媒體的風格,估計又是你老爹的杰作吧?”
言先生口中的姜家“老爹”,便是那在兩個月前忽然打了一個翻身之仗的金融大亨姜華。
近段日子來,姜華與顧家來往甚蜜,更是注資幫助顧恩晉收購股權,擠兌其他股東,一力促成了顧恩晉徹底一家獨大的局面。當姜華之女,上流社會的交際之花姜夜鶯與顧家大少爺顧仲的訂婚消息傳出之后,旁人才算徹底明白姜華為何要如此為顧恩晉煞費苦心。
眼光獨道,出手果決,行行皆精,善于利用媒體造勢,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出手闊綽,為了公益事業傾心竭力——這就是普通人眼中的姜華。
而實際上的姜華是個什么鳥,恐怕沒人比言先生還要清楚了。
他是一個靠著制假造假起家,借著女巫的祝福幸運一生,卻有著孌童之癖的偽善者。
這世上能讓道德標準非常之寬的言先生感覺惡心的人並不多,但姜華絕對算是一個。
尤其是每每想到他對自己女兒姜夜鶯的所作所為,言先生在感到綠云蓋頂的同時,也不由得會泛起一陣惡心感。
言先生確實沒有想過,姜夜鶯會再度來到這里。
對于姜夜鶯而言,言先生是個奪走了自己寶貴的“第一次”之后便人間蒸發的男人。
一般而言,女人如果在起頭的一個月里沒有去找這個男人尋死覓活,又或是追問“你說,你說,我究竟哪里不好,你究竟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的話,那就是徹底對這個男人死心,一輩子也不會再想見到這個男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雖然言先生與姜夜鶯之間從來就未曾建立過哪怕一秒鐘的情侶關系,不過言先生應該可以確定,姜夜鶯對自己的感情絕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后者。
可是,現在這個女人卻實打實地站在言先生的面前,而且一副和自己只是熟識老友的架勢,搞得言先生確實有些摸不著北。
“那些有關訂婚的報導,並不是我父親做的,”姜夜鶯苦笑道:“他那腰椎的病情惡化了,現在已經躺在醫院起不來了。你沒見那報道里,提到‘姜華因為公務纏身,無法出席女兒的訂婚宴,特地拍了段VIDEO表達自己的歉意’這一段么?唉,你都沒有好好讀有關我的文章,真是叫我傷心呢!”說著,姜夜鶯嘴角下抑,眼神哀憐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明知道姜夜鶯只是作個姿態,可這簡單的一個表情變化,還是讓言先生的心跳漏了一小拍。
伊人蹙眉,觀者心碎。
姜夜鶯在勾人心魄,撥動男人心弦方面的造詣,已經到達了另外一個層次。
從前的她,只是那一潭的秀水,清澈香甜,清新誘人,卻無色無味,總讓人在覺得漂亮得同時,卻又覺得缺少些什么。
而現在的夜鶯公主,身上多了一股成熟女人的誘惑力。就好像是用那山澗的清泉釀出的美酒,清香怡人,卻又后勁十足。
現在的姜夜鶯,一顰一笑便足以抵過萬語千言,一個眼波流轉,便可以讓男人窒息。
——誰說女人吸引人的,只有那處女的芳香?
真正成為女人(心理上)的姜夜鶯,沒有了不必要的羞怯,反倒讓姜夜鶯更能發揮自己全部的魅力。
用句非常宅男的形容詞,現在的姜夜鶯是“蘿莉外貌御姐心”,成熟與青澀感的交疊,可以讓所有男人腿腳發軟。
幸好言先生很有一套調節心態的方法,不然恐怕也被姜夜鶯給勾了魂去了。
言先生一感覺到自己的情弦被姜夜鶯稍稍撥動,立刻不再去看她的臉,反將視線向下移,轉到姜夜鶯前凸后翹的身材之上,接著拼命在腦中回憶這副身軀當初與自己赤裸相見的畫面。
不一會兒,言先生的“小兄弟”便支棚建屋,但他的腦袋卻也清明了許多——像言先生這種欲望越熾烈,腦袋卻越冷靜的男人,實在是極品中的極品,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了。
“那這鋪天蓋地的廣告效應,難道是姜大小姐你的手筆?”言先生的又露出了他標志性的壞笑:“為了給顧氏集團造一些利好消息,好在這一團頹勢的股市上一枝獨秀?姜大小姐的商業頭腦看來也甚是不錯呢!”
已經恢復正常了,自己的那些狐媚之術,果然對這個男人通通無效么?姜夜鶯有些無奈。
比起欲望,言先生更害怕感情上的流露,所以他總是拿諷刺和譏笑作為武器,擊倒任何會讓他的心產生動搖的人。
這是姜夜鶯對言先生所下的判斷,一如以往,姜夜鶯對于男人的鑒定,從來都是精準的。
只是,誰又能保證,只有在對上言先生時,姜夜鶯的判斷力會被其他的感情所左右呢?
姜夜鶯,真的很不想再見到言先生。
再憶起她的過去。
只是,當問題出現時,言先生卻又是姜夜鶯唯一能想起的人。
這是諷刺,還是無奈?
姜夜鶯想起了初見言先生時,他說的話。
“當你被言咒師挑中的時候,你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你有解決不了的問題,而言咒師,什么都能解決。”
果然,自己還是只能仰仗這個怪物了么?
姜夜鶯無奈地嘆了口氣,將一張卡片拍在了桌上。
“我來是找你談正事的,至于我什么時候訂的婚,訂婚又是為了什么,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吧?”姜夜鶯收起了惹人愛憐的表情,一臉正經地指了指卡片道:“我是來求你幫忙的。”
是怎樣的事,可以令到應該對言先生恨得咬牙切齒的姜夜鶯,如此低聲下氣地再來求助?言先生有些好奇地走到了姜夜鶯身旁,拿起了那張卡片。
這張卡片上只有一個字——準確地說來,應該是只有半個字。
這半個字由一橫一撇一捺三個筆畫構成,將整個卡片撐得滿滿的。
這是一個“文”字,一個去掉了最上面一點之后的,半個“文”字。
看著這張卡片,言先生的臉色變了。
姜夜鶯從沒看過言先生的這種表情。
害怕的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5:29
白色情人節特別篇:妙手仁心(上)
特別篇的主角是至愛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火起來的李醫生……
為什么呢?誰能告訴至愛這到底是為什么呢?為什么以水水為首的腐女黨會對李醫生如此青睞有加呢?
為什么她們不來青睞至愛呢……咳咳,一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了……
建議上下卷連讀……雖然至愛也不知道下卷會在晚上啥時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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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白色情人節。
李靖穆討厭白色情人節。
雖然李靖穆基本上不喜歡過任何的節日,但他對白色情人節尤其反感。
因為在這一天,李靖穆必須還禮給那些在情人節送過他禮物的人。
嗯?這位看客您說什么?有人情人節送禮有什么不好?不就是還個禮物么?
如果您看到2月14號那天的壯烈場面,您就會知道李靖穆為什么會因為還禮而頭疼了。
這樣說吧,當這一天過完,李靖穆往往需要再叫上一輛出租車(他自己有車),才能把以巧克力為主的禮物全部給運走。碰上三年前那次,有個病人的女兒給他送了一打一人高的泰迪熊,結果光塞泰迪熊就把李醫生的車給塞滿了,害得李靖穆只能打電話給搬家公司,才把那都快堆成山的巧克力給拖走。后來有人細一打聽才知道,敢情那個“泰迪熊小姐”的爸爸,正是毛絨玩具廠的廠長。
其實李靖穆也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受歡迎,他從不沾花惹草,也算不上是帥氣逼人,以前雖然是個頗有前途的外科大夫,但當他兩年前換了醫院,當了被同行鄙夷的“富家看門犬”之后,他的人氣非但沒有減低,反倒有更多的病人家屬總是巧立名目地和他搭話,甚至到了為了看李醫生調整自己作息時間的地步(因為李醫生是常夜班)。
“你注定命犯桃花,而且不是普通的桃花,如果人家的‘桃花劫’只是一枝桃花的話,你最起碼是一棵桃花樹……不,是整座桃花島!”
李醫生偶爾會想起那個缺德的言先生第一次見到自己時所說的話,但鑒于李靖穆現在對言先生的了解,他所說的話完全可以直接無視,因為他十句話里總有六句是純扯淡,三句話是誇大事實,最后僅剩的這一句你也至多只能信一半。
可是,如果不是八字有問題,難道會是自己身上真有所謂的“王八”之氣?當真自己只要虎軀一震,那些從八歲到八十歲的女性們就會蜂擁而至地投懷送抱而來么?
真是的,和那家伙處久了,自己也有些變得低俗了呢!李醫生嘆了口氣,繼續寫著回禮的卡片。
李醫生是一個比較好說話的人,你送他禮物,他總不好意思不回,所以說每次離3月14號越近,李醫生就會變得越忙碌。
起先他還會替送他禮物的人選購回禮,可隨著人數的指數級增長,到后來李靖穆實在是有一些應接不暇,最后就變成了每人一張卡片,先謝過他人對自己的贈禮,然后再表達清楚自己對感情的態度,婉轉地拒絕別人對自己的好意。
李醫生總是覺得,你可以不喜歡一個人,但你不該不重視他對你的感情。
人是生而平等的,有人對你產生了感情,你無論如何不該去煙霧,至少應該懷著感恩的心態去面對。
所以,李醫生即使對節日本身很抱怨,即使手寫得很酸麻,但對于那些送他禮物的人(甚至還有幾個男孩……囧),他還是非常感激的。
只不過,這一份感激,也至多只能用一張卡片來表達了。
情人節的氣氛,本身就和李靖穆的生活格格不入。
在醫院工作過的人都知道,每次一碰上各類的佳節,醫院也會比平時更加忙碌。
這人啊,只要一碰上節日,總會比平時來得更肆無忌憚。把自己肚子吃壞的,喝酒喝高了拿空瓶砸腦袋玩的,玩高空跳傘結果沒把降落傘拉開的,還有因為嘗試詭異的體位,結果把命根子弄折的……這些你聽過的沒聽過的,你相信的或覺得荒誕的故事,醫生和護士們卻早已是屢見不鮮。
所以,醫生們並沒有節日,只有“受難日”。
所幸,那也只是李醫生當外科大夫時的事了。現在李靖穆的活兒,基本上就是給這些“金佬”們送終,而老人的生物鐘里,可沒有“情人節”這一說了。再加上今天言先生非常之忙碌——每逢情人節,除了雙雙對對的情侶之外,因為被拋棄而尋死覓活的可憐人也不在少數。他們越不想活,言先生賺得越多,所以那家伙今天也不會來煩他。
無巧不成書,昨天一直和李靖穆輪班的另外一個醫生忽然被她的女朋友甩了,心痛不已的他懇求李靖穆將這一晚讓他來職,因為他知道夜班有的時候會有“紅包”可收,而且說不定還可以和那些為等李靖穆而來的女人說上兩句話,以緩解自己分手的“悲傷”。
李醫生怎么會看不出這色狼的打算,可他卻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因為有的時候人很容易被節日氛圍所影響,一個月前的那個情人節,李靖穆就差點沒讓一個身高一米六,身寬一米六七,見到他就飛撲過來的女人給壓成肉泥。不知道那女的這次還會不會出現,每每想起那個場景,李靖穆就不由得起一身雞皮疙瘩。于是乎他很爽快地答應了換班的要求。
一直為白色情人節頭疼的李靖穆,居然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時間。
將一大堆卡片塞給張大了嘴巴的快遞員之后,將最后一張賀卡塞在兜里便出了門。
只有這最后一張卡片,李醫生想親自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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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市立醫院的門口,李靖穆躊躇許久,不知該不該進去。
他想來找的人,是一個名叫水水的女護士。
自從幾個月前那次“電鉆鑿腦”事件之后,原本已經好些年不聯系的二人又有了斷斷續續的聯絡。
水水喜歡李醫生,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秘密了。
但李靖穆,究竟喜不喜歡這個一根筋通到底,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的小女生呢?
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連李醫生自己都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節日的氣氛,或許是因為那孤寂太久的心靈。
李醫生忽然想確定一下,自己還能否擁有不一樣的未來。
所以,他來了。
踏著情人節的白色之光,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5:56
白色情人節特別篇:妙手仁心(中)
……寫著寫著多出了一個中卷,大家湊合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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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醫院里果然是人山人海,雖然醫院總是一個門庭喧囂的地方,但今天這個數量,也確實有些嚇人,那掛號大堂里的椅子都幾乎沒有人去坐,因為來看病的人都看出來了,這要是坐下來歇哪怕是一小會兒,就會在排隊序列中被擠到起碼百號開外。
李靖穆雖然已經離開這個醫院兩年有余了,但他對于這家醫院的影響力卻仍在。他那待人處事的態度很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這間醫院里上至院長和各科主任,下至保安和清潔女工,沒有一個是李靖穆叫不出名字的,也沒有一個是不喜歡李醫生的。即使是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后李靖穆不得不轉投其他醫院,在這里還是有許多人為他扼腕嘆息的。
畢竟,一個年紀輕輕便幾乎成為“外科第一刀”的醫生,因為那次“意外”而幾近被“流放”地轉調醫院,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即使人群極端擁擠,但在幾名護士和保安師傅的指路下,李醫生還是很快便來到了水水值班的外傷門診室。
一到那兒,李靖穆便立刻看見了水水,因為那么一個走路都像是在蹦蹦跳跳的女孩兒,即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同樣也很招人眼球。
現在的水水,正在為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包扎手臂,而站在小孩兒身旁的父母,正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職責著:
“都是你,搞什么白色情人節的燭光晚餐,結果都沒人看著小小,讓小小把自己劃傷了吧?”
“這怎么又是我的事呢?還不是你怪我情人節沒記得給你送花,說什么有了孩子就不在乎老婆了,我對你沒有愛了……不然我整這么麻煩的事兒干嘛?你以為我喜歡不開燈吃飯啊?我的眼睛可是散光三百度!就那破蠟燭苗兒,差點讓我把意大利面給吃到鼻子里去!”
“那是因為你鼻孔太大,都可以塞進兩只圓珠筆了!”
“就你好!別以為拿頭發擋著別人就看不見你的招風耳了!”
……
吵鬧一直在持續著,水水卻像是早已習慣一般,自顧自地給小姑娘檢查著,偶爾還和她對幾個表情,接著相視一笑。
李醫生靠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然后便走了進去。
“嘿,你哪兒來的?要排隊啊!”此時,一旁一個男人忽然伸手擋下了李靖穆。
“哦,沒事兒,我是醫生。”李靖穆隨便應付了一句,便優雅地繞開了那只手,繼續往里走。
可這時,一個女人忽然張開雙臂擋在他的面前,嘴里還吆喝著:“什么醫生啊,醫生哪兒有不穿白大褂的?別以為我們好糊弄!”
一有人冒頭,旁邊的人紛紛附和,什么“現在的人怎么都沒這么公德心啊”,“插隊就插隊裝什么醫生啊”之類的漫罵聲不絕于耳。
女人嚴實地堵住了大門,李靖穆只好抬起了眼皮,無奈地看向攔住他的大羅金仙。
這伸手的男人和擋門的女人一看就是情侶檔,男人走過來勾著女人的肩,斜眼看著李醫生,而女人則小鳥依人地靠在男人身上,用手在臉上撓著癢的同時,還在臉上寫滿了對于“插隊者”的鄙視。
李靖穆往男人拎著塑料袋的左手一看,里面全是一個個的飲料空瓶,接著他又上下打量了女人幾眼,然后說道:“你確定你們沒找錯地方?這里是門診的外科,你們應該是去婦產科才對吧?”
“啊?”男女齊聲地表達了自己的困惑。
李醫生指著女子說道:“口渴缺水,皮膚瘙癢,小腹微隆,D罩杯的胸部卻塞在B罩杯的內衣里,所有現象都說明你懷孕至少已經兩個月了,而且你自己還不知道。難道你都沒有注意過自己經常會反胃?”說完這些,李靖穆將目瞪口呆的女子撩在一旁,和男人說道:“聲音干澀,喉嚨發紅,我勸你還是先別治你的扁桃體了,那是老毛病了吧?去藥房買些紅霉素或者雙黃蓮,然后帶著你女朋友去婦產科吧!”
情侶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現在我能進去了么?”李靖穆不耐煩地說道。
人群,一下子陷入了死寂。情侶檔只好乖乖地從門口讓開,在其他人責怪和譏諷的眼神交錯之中,轉頭灰溜溜地離開了外科室。
李靖穆冷冷地掃了一眼那些方才還對他指罵不休,現在卻在抱怨“這年頭的年輕人就是靠不住”的排隊的眾人,忽然感到無奈,卻又可笑。
那一瞬間,李靖穆想到了言先生。他忽然有些了解,言先生那種“永不信人”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了。
唉,我可不想變成他那樣。李醫生苦笑著走進了門診房間,並且老實不客氣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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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剛才外面吵吵嚷嚷時,水水就已經注意到了李醫生。
他來這里做什么?是來找我的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他來找我做什么?難道……水水手上在包扎,但心早已經飛到了門外。
“唉,媽媽你看,護士姐姐臉紅了!”正在被包左手的小女孩小小拉著媽媽的袖子,指著水水泛紅的腮幫子,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奇道。
本來還在吵鬧的夫妻兩人,立刻默契地停了下來,看了看水水,又看了看走進來的李醫生,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看來這對夫妻吵得雖然很兇,感情確實非常之好——觀者的身邊或許也有這樣的朋友,他們平時總是吵吵鬧鬧,可感情卻比從來不吵架的情侶夫妻要維持得更加長久。
“你……你們別瞎想!”水水是個心里藏不住事的女孩兒,看到夫妻倆用一種“原來是這樣”的曖昧眼神看著自己,便“不打自招”地解釋起來:“我……我只是比較容易上火,臉很容易紅!”
“所以你看到我就會上火?”李靖穆關上了門,和水水調侃道。
“李……李醫生你別誤會!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水水轉過身看著李醫生,更加口不擇言了起來。
傻孩子,夫妻倆在一旁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老王他人呢?今天應該是他值班吧?怎么就把水水你一個人留在這里了?”看出了水水的尷尬,李醫生好心地轉移了話題。
“王醫生他另外一個病人給拉走了,今天確實有些忙,我想說這里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那就讓王醫生先去咯!”一談到工作方面的話題,水水的眼睛里就會放射出一種嚴肅認真的光,這也是李靖穆最欣賞的一點。
“那個,李醫生你有什么事嘛?”水水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也沒什么。”李靖穆雖然表情很輕松,可心里也有些掙扎,他看了看一旁正用“有八卦可以看耶”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夫妻倆,還有一旁正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小,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我是想說,如果今天下班沒什么事的話,和我一起去看場電影吧?”李醫生說完這話,自己的臉都有些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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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至愛要出門……時間至愛自己也不知道……偶也!
這不是結尾,結尾會很“至愛”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23:56:36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1-20 15:33 編輯
白色情人節特別篇:妙手仁心(下)
白色情人節已經過了啊,居然特別篇都沒完,我好想吐槽我自己啊啊啊
不知不覺沒控制好字數,這章字數超多,我好想吐槽我自己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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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行了,這個時候煙癮上來了。”做丈夫的頗為為難地看這面前僵成兩座雕像的二人,親了老婆臉一口道:“老婆先看著,我去抽只煙就回來,記得要匯報戰況!”
“去吧去吧!”做妻子的一手拉著小小,一手不耐煩地擺了兩下,眼睛都沒朝老公這里翻一下便說道:“你早晚有一天死在這口煙上!”
男人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接著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加油哦!我支持你!”男人經過水水身旁時,還加上了這么一句。
只可惜,這句話還不夠讓水水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李醫生約我看電影李醫生約我看電影李醫生約我看電影李醫生約我看電影李醫生約我看電影李醫生約我看電影……水水的腦袋里只有這句話在無限地重復著。
水水從進到醫院開始,就一直在追逐的這個背影,現在,終于要轉身看向自己了么?
水水知道李醫生經歷過什么,知道他失去過什么,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很可能永遠等不到李靖穆解開自己心結的那天。
莫非,幸福真的可以降臨的如此突然?
李醫生沒有解開那個心結。
事實上,李醫生根本也沒有想過要去解開。
但他卻想向前看,至少將這個結撇在身后,重新擁有自己的新生活。
如果是這個女孩兒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吧?她的活力,她的年輕,或許真的有一天,能讓李靖穆忘記過去的傷痛?
李靖穆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可他想試著去探索。
他不想和言先生一樣,就這樣接受命運給自己壓上的枷鎖。
“這是一個……約會?”水水怯生生的問題,打斷了李醫生的思緒。
李靖穆尷尬地點了點頭:“至少我想試著讓它變成一個約會。”
“小小啊,這個就叫表白,以后有男生和你這么說的時候,就是喜歡你哦!”母親還在一旁借機給女兒做感情教育。
“那有男孩子和小小表白,小小就可以和他親親了咯?”女孩一臉天真地問。
“小小是從哪里看來的……女孩子不可以這樣不矜持的!”
“可電視里的大姐姐們都是這樣的呀!還有什么叫‘矜持’?”
正當母女兩個正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正歡,那邊一男一女正尷尬得一塌糊塗時,窗外忽然傳來了急剎車的聲音,接著是重物相撞的聲響。
“怎么了?”水水四人湊到窗邊,往外看去。
窗外,發生了車禍。似乎是疾駛進來的救護車為了躲避行人而撞上了一旁的圍欄。不過看底下人群的圍觀情況,似乎那個行人並沒有躲過去,被撞倒在了另一邊。
車禍,對于醫生意味著外傷,骨折,內出血……還有死亡。
而救護車出車禍,那很有可能意味著駕駛員,救護人員與救護車上的傷患都受了隨時可能危及生命的傷害。
“水水,走!”李醫生看到這個情況,二話不說便領著往門外跑去。
——在這些白衣使者的眼里,沒有什么事比人命來得更重要,更何況那只是還未確定的私事。
水水都來不及遺憾,心態已經完全投入到了應付眼前災難的狀態之中。
“啊!”就在他們剛打開門時,身后的女人卻忽然尖叫著癱軟了下去。
在小小的哭聲中,水水趕緊上前扶住了女孩兒的母親。
“那……那是我丈夫!”女人艱難地擠出了這句話。
水水轉頭又一次望向窗外,在那人群散開的角度,水水剛好可以看到那個倒在血泊之中的人——那個一分鐘前還在和女孩兒母親斗嘴的男人。
只是一分鐘,生命,便已失去了它本來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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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樓加護病房503,臨時第二OR(手術室)門外,水水陪在小小母女的身旁,焦急地撥著電話。
因為這起突然的事故,忽然增加出了五名需要動手術的傷患。而本來已經人滿為患的手術室已經不夠用,醫院只能臨時將加護病房改成OR的環境,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此時的醫院,已經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可現在,臨時第二OR里,卻傳出了不好的消息。
女人的丈夫,小小的父親,方才那個被救護車撞得失去知覺的男人,需要心胸外科大夫的會診。
“不行!方主任和廖醫生都不在,李醫生正在趕來的路上,可正好趕上堵車,恐怕十五分鐘里到不了!”水水只能將這個不好的消息傳達給從手術室里出來拿消息的實習醫生。
此時的小小母女,早已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就在這時,剛才忽然消失的李靖穆又突然地出現了。他身上已經套上了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手術服,戴上了口罩,一言不發地便往手術室里走。
“等等!”知道李醫生想要做什么的水水,卻忽然擋在了他的身前:“你不能這么做!你已經不是這個醫院的醫生了,而且你甚至已經快兩年沒有動過外科手術了!”
李靖穆看著水水,雖然口罩擋住了他的臉,但他的眼神卻在訴說著他的堅決。
如果你明白我,你就不該問。李靖穆知道水水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所以沒有多說一個字,便走進了手術室。
水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沒有阻攔,也沒有跟上。
“我不該那么說他的!”一旁的女人仍在哽咽著:“我不該說‘抽煙會害死他’,我不該……我不該……”
水水坐到她身旁,用手輕撫著她的脊背,想要安撫她的情緒,卻只能感覺到她的顫抖。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女人忽然趴在水水的肩頭嚎啕大哭:“我不想……我不想那句話,變成我和他說過的最后一句話!我不要!我不要!”
女人哭得像個孩子,而她的孩子小小,此刻卻收起了眼淚,學著水水的樣子,撫著自己母親的背一言不發。
水水看得出小小很想哭,她可能根本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可是小小沒有哭,眼淚含在她那小小的眼睛里,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然而水水的眼淚,卻再也沒辦法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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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來這里做什么?”已經在手術室里忙得焦頭爛額的,也是李醫生的舊相識,外科的王易王醫生(和水水一起工作的那個)。
“你要找心臟外科的專家,我是方圓五十公里以內你能找到的唯一專家了。”李醫生端著已經消好毒的雙手走進了手術室。
“那是兩年前的你,現在的你拿起手術刀手會不會發抖都成問題。”王醫生頭都不抬道:“我不能拿我病人的生命冒險,我必須得請你離開我的OR。”
王易和李靖穆的關系一直不錯,可現在,他卻拒絕了李醫生的幫助。
因為現在的王易不是一個朋友,而是一個醫生。他手術刀下的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此刻,王醫生只會為病人考慮,任何的危險他都不會冒。
可李醫生並沒有離開,他走到了病床前,探頭查看了病人的情況。
“肋骨刺進了心臟,必須在用人工心臟過橋的同時移除肋骨,再建立外循環,然后同時完成心臟創口的收縮填補手術。”李醫生抬眼看著王醫生:“你認為你可以獨立完成這個手術?你認為即使那些主任在這里,誰又敢動這樣的手術?”
王醫生沉默地移動著病人受傷的內臟,半晌才開口道:“你能完成這樣的手術么?”
李醫生的眼神中透露的不是自信,而是一種絕對可以成功的執著:“我可能兩年沒有進過OR,可這並不表示我這兩年沒有碰過手術刀!”
“你知道我這是拿自己的執照在賭吧?”王醫生抬頭讓護士擦汗,同時問道。
“你賭得起,我贏得起。”李醫生此時已經走到了心臟旁的手術位置,說完這句,便向一旁的護士伸出了手:“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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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歷時12個小時的戰斗。
當李醫生最終走出OR時,帶出的總算是一個好消息:雖然男人的心臟小了一圈,肋骨被移除了一截,而且恐怕還得在醫院里住上幾個月,不過至少他是活下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早已哭得無淚女人終于笑了,艱難地笑了。
那幼小卻早熟的女孩兒小小,卻終于哭了,大聲地哭了。
看著對著自己千懇萬謝的小小母女,李醫生似乎看到了別人的影子。
他忽然,覺得好累。
半個小時后,三樓的醫生休息室,李醫生和水水並排坐著,一言不發。
這本來是個風月之所,就連言先生都曾在此“鏖戰”過數小時,可現在的二人,卻沒有一點這樣的心情。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換醫院,為什么不再當外科大夫了?”沉默半晌后,還是李醫生先開得口。
水水沒有回答,只是側臉望著這個自己心愛的男人。
“因為在‘那件事’之后,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至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的手上。”李靖穆說話的時候抬頭看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今天救活了那個人,他沒有死。”水水寬慰道。
“那只是今天而已。”李醫生長嘆道:“即使是在今天,在那輛救護車上的四個人里,我們就只救下了兩個。”
“有些事,是我們凡人沒辦法做到的,也沒辦法拯救的。”李靖穆的眼中一片茫然。
“所以你就選擇了逃避?”水水問道。
“我只是想找個地方,讓這一切都過去。在此之前,我恐怕還沒辦法回來。”李靖穆轉頭直視水水道:“我也無路可回。”
“所以,我猜我們的約會得延期了。”水水了解了李醫生的意思。
“恐怕是的,”李醫生疲倦的眼里帶著深深的歉意:“我很抱歉。”
水水苦笑著搖了搖頭:“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水水這樣喃喃著,將頭枕上了李醫生的肩。
李醫生沒有說什么,也只是這樣枕著水水的頭,沉沉的睡去了。
這一天,他們實在太累了。
這時,一張卡片忽然從李醫生的袋中掉了出來,緩緩地落到了地上。
卡片的封皮上,寫著這樣一行英文。
“HappyWhiteDay”(白色情人節快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3:30
第二章:邪惡英雄同盟(1)——對策
逢廟燒香,過地拜神。有的時候比神仙更不該招惹的,就是只管理方寸之地的土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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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之中,由一個金發異國男孩所舉行的秘密會面,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
“我的建議是,我們宰了顧姜兩家的繼承者——那個叫顧仲的男人,還有那個叫姜夜鶯的交際花,然后轟的一聲,顧氏集團就塌了。”
在場的所有大亨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只有十多歲的男孩,會如此簡單地提出“殺人滅口”的建議。
在感到驚訝的同時,所有人其實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他們其實都多少想到過這個主意,而且他們之中也不乏殺人越貨起家,之后才轉做正行的“半路出家 ”者。可這畢竟不是殺兩個普通人,如果這事做得不夠隱秘,不夠天衣無縫,那現今最大房產商的繼承人雙雙被害的震動效果,恐怕他們誰都壓不下來。
現在,有“那個家族”的人願意做出頭鳥,他們當然願意坐享其成,所以幾乎所有人都紛紛附和著少年的提案。
“幾乎”的意思,就是“不是全部”。
“我不同意。”一個干凈爽朗的男聲插話道。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他的年紀雖然比那兩個少年大一些,不過至多也就是二十上下,他那一頭的藍色頭發也尤為扎眼,再加上左右耳上加起來足有七個之多的耳環,讓他成為了眾人之中絕對的另類。
其他人齊齊用鄙夷和詫異的眼神看向這個插話者,他們心里都在抱怨這個怪家伙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添亂。
異國男孩看了看藍發的男子,皺了皺眉,然后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護衛他的男孩。
“海沉暮,海天房地產公司的總裁海朝陽的二兒子。”黑發男孩心領神會地回答道。
“哦,海老四的兒子!”金發男孩恍然道:“也就是那個‘混江龍’新收的徒弟吧?我也正納悶這房產界‘第二’大亨的兒子,怎么會跟著一個江湖攪屎棍混到一起去的?原來是海老四自己有眼光,知道自己兒子就是做這行的料,所以才會願意將兒子交給‘混江龍’。真有大將之風,難怪能成為全國‘第二’的房產大亨!”
異國男孩的腦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資料庫,只要配上黑發男孩對于人臉的記憶能力,就是一臺高速運轉的超級電腦,可以迅速地調出關于這座城市里所有富翁的檔案。
當在場的人聽說這家伙就是那“混江龍”的新弟子時,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只要是從商的人,只要是需要在有“地面”的地方做生意的人,就一定會知道有些靠“地租”過活的食腐蟲——也就是所謂的黑社會。
在這之中,“混江龍”洪光鏡的赤光會,絕對是全國最大的三個幫會之一,也是整個華東的地頭蛇。
逢廟燒香,過地拜神。有的時候比神仙更不該招惹的,就是只管理方寸之地的土地公。
可是,異國男孩似乎並不知道這個規矩,他還在一遍一遍地重復著“第二”這個任何商人都不喜歡聽到的稱謂。
海沉暮的臉已經有一些抽筋,一個“混子”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挑戰自己的權威。
可他忍住了,因為他除了是一個混混,同時也是一個商人。
“我相信你可以幫助我們海天重新變成第一,所以我才提醒你,這招行不通。”海沉暮用手摸著自己的耳環,淡淡道:“你以為派殺手這招,我會沒有試過?”
不止是嘗試,海沉暮在這半年里,已經前前后后派出過四批殺手,可批批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回音。
顧仲現在像是游魂一般,很少出現在任何公共場合,也幾乎沒人知道顧仲的下榻地點究竟在哪兒。
所有必須出面的場合,如果不是由姜夜鶯代理出面,就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從不曾在任何宴會停留超過10分鐘。
如果一個人連公司的例行股東大會,都是拿個小發音盒子遠程參與,那還有誰敢說能真正地找到他?
海沉暮的第一批殺手,就是星夜直接趕到顧仲的府邸進行刺殺。結果在與保鏢和護衛群顫抖了近半個小時后才發現,顧仲根本就不在房子里。
狡兔三窟,那機敏如顧仲,又會有多少個藏身之處呢?
在第二批殺手的行刺計劃也告失敗后,海沉暮便改變了方法。他將目標轉移到了顧仲的代言人,他的親密愛侶,姜夜鶯的身上。
姜夜鶯和他男人的生物鐘似乎剛好相反,她幾乎天天都在出席各種酒席宴會,下午還在替某市書記慶祝喜結良緣,晚上又再趕場某大亨女兒的滿月酒……你幾乎可以在這座城市的所有聚會都看到她的身影,甚至是同時舉行的派對也不例外。
顧仲從不出席這種場合所帶來的負面效果,全都被姜夜鶯的親和力還有魅惑力給抵消了。
所以,海沉暮認為解決了姜夜鶯,那至少也是廢了顧仲的對外公關。
只是,他沒有想到,顧仲會為姜夜鶯準備如此強大的后手。
“后手?什么后手?”異國男孩的表情一下子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一群他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瘋子。”說這話時,海沉暮一臉陰沉。
自從顧恩晉重新崛起之后,顧仲就變成了一條孤魂野鬼。外界有許多的傳言,有說他在失勢的時候染上毒癮的,也有說是得了怪病見不得人的,總之各種說法皆有。
但海沉暮的殺手們,卻真真實實地體驗了一把顧仲這“閉關”三年多的成果。
根據幸存下來的殺手的說法,他找來的這群瘋子,有些使槍,有些用刀,還有些可以變出奇怪的戲法,用嘴噴火,用手將人冰凍,甚至讓人看見奇怪的幻覺。
這些人不但能力各異,而且配合嫻熟。你們平時看不到他們的存在,但只要有人攻擊姜夜鶯,他們便會立刻出現,然后用迅猛的手段將攻擊者制服,甚至消滅。
“也就是說,這個顧仲,給自己訓練了一批‘X戰警’?”異國男孩和黑發男孩交換了一個眼神,忽然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么?”海沉暮皺著眉頭強壓著怒氣問道。
“我笑顧仲真是一個聰明人,居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異國男孩笑著說道:“我之所以找大家來這里,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既然他有他的‘Justice-League’,那就讓我們給顧仲建一個‘邪惡英雄同盟’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3:56
第二章:邪惡英雄同盟(2)——賭局
富人要考慮的總是太多,而混混考慮的又總是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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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為什么都用這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異國男孩笑道:“你們該不會真的認為,我們會代你們出面,替你們雇殺手解決MR.顧吧?我們是從不正面介入你們的爭斗的,以前不會,這次也不會。”
“如果你們不準備出頭,那組織這次聚會的意義又何在?”海沉暮帶頭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困惑:“而你那個所謂的‘邪惡英雄同盟’,又是個怎樣的計劃?”
金發男孩笑了笑,打了一個手勢。他身旁的黑發男孩立刻從衣兜里,翻出了一副牌。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耐著性子看著黑發男孩嫻熟地洗著牌,想看看金發男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這里說話不方便,那邊有張長桌,我們不如坐到那兒去談吧!”金發男孩說著恭敬地一伸手,然后自己便先領著頭走了過去。
說是長桌,其實這張桌子旁攏共只有八張椅子,而在場的少說也有二十人出頭,誰坐著好像都不合適,所以大家才會都選擇沙發,木椅甚至床去坐著歇息,也有一開始就站在門邊倚著墻壁裝酷的,總之所有人都盡量避免著這種“平起平坐”的尷尬場面。
但此時的金發男孩,卻二話不說的拉開一個椅子便坐了下去。
這下氣氛就變得相當詭異了,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的尷尬之中。
在這二十多個富翁里,誰又敢說自己比其他人更有資格坐下?誰又敢說自己能和“那個家族”的人平起平坐?
這男孩簡簡單單的一坐,卻變成了眾人心中巨大的考驗。
如果他們坐上去,迎接他們的,是“那個家族”對于他的欣賞,還是旁人對于他自大的排擠?
在上流社會中,任何一個小的舉動,都可能是致命的失誤。所以,富人們要考慮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
富人會考慮,但混混不會。
第一個拉開金發男孩身邊位置並坐下去的,就是那一頭藍發,滿耳銀環的海沉暮。
金發男孩看到唐突的海沉暮,像是早算計到一般,朝著黑發男孩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阻止。
海沉暮也看到了金發男孩的眼色,笑道:“八仙桌,撲克牌,你別是想告訴我,你想賭上一局吧?”
“正有此意。”異國男孩淡淡一笑,從兜里掏出了八個圓形的籌碼,擺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八個人,八個籌碼?”海沉暮訕笑道:“這個該怎么賭法?抽牌賭大小?”
玩過賭局的人都知道,如果沒有籌碼可加注,那局就根本不成局,什么梭哈豪斯之類的,根本就玩不成。
“誰和你說過是一個人一個籌碼了?”金發男孩掛著漂亮的笑容,可他的眼里卻一絲笑意都沒有:“誰又和你說過,這里坐得滿八個人了?”
此話一出,全場都靜了下來。
這是挑釁,也是邀請書。
一封通往地獄和天國夾縫的邀請書。
“加我一個!”此時人群中忽然走出了一個胖子,拉開了金發男孩對面的位置,說道:“不管你們賭什么,我都參加!”
異國男孩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黑發男孩——他可以記得所有人的資料,可是全沒辦法和臉對上,因為對于他來說,中國人差不多都長一個樣子。
“少爺沒必要知道他是誰。”黑發男孩的聲音陰冷而又淡定:“他不夠格。”
男孩的話音剛落,胖子便忽然朝后倒了下去。
沒人看清發生了什么,眼尖的人也只能看到黑發男孩稍稍抬了抬右手,與他隔著一張桌子的胖子,便立刻口吐著白沫昏倒在了地上。
“你看,我說過吧?”金發男孩像是沒看到眼前發生的事一般,繼續側頭和身旁的海沉暮笑道:“這張桌子不一定坐得滿八個人的。”
如果說剛才場面還只是安靜的話,那現在就是徹底的死寂了。
這個魯莽的胖子至少為其他人證明了一件事:坐上這張椅子,是需要“資格”的。
這個“資格”是什么?是金錢?是權力?還是在地下世界的影響力?
能做到他們這個地步的富翁,沒有一個是傻子,在搞清資格的確切定義之前,沒有人會再去冒險。
不過,這仍舊是富人的思維模式,而不是混混的。
“那你看看我夠不夠格。”從聚會一開始就一直倚著門一言不發的男子,忽然走到了胖子所倒下的位置,一腳將那昏倒的胖子踹到一旁,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金發男孩還是沒有說話,他又一次轉頭看向了身旁的黑發男孩。
“南十字盟的代表,不知道是王家三兄弟里的哪一個。”黑發男孩如是答道。
“老大王帝深深沉內斂,老三王釋淵總是身先士卒。”黑發男孩的答案,讓金發男孩的“電腦”運轉了起來:“看這位的架勢,應該就是三兄弟里最殘暴不仁的老二,南十字盟的軍師王天嗣了。既然赤光會的MR.海有資格,那這位MR.王當然也有資格!”
南十字盟和赤光會是整個華東最大的死對頭,兩家為了爭奪主要幾個大城市的“地下世界”控制權早已經斗了不下十年了。此刻混江龍的小徒弟碰上王四海的二兒子,這本該是一場火星撞地球的大戰。
可是,這個王天嗣與海沉暮坐在一起,非但一點開戰的意思都沒有,而且似乎早有默契。
敵人的敵人,總是盟友——現在他們首先要對付的,是一再在他們地頭強收強買,完全沒有給過他們一絲好處的顧氏集團。
王天嗣的打扮非但一點都不像混混,反而有一些書生氣。配上他那副銀邊的眼鏡和那修身的西裝,這哪里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王家三兄弟,這簡直就是一位外資企業的部門經理。
“我大概知道你的所謂‘邪惡英雄同盟’是什么計劃了。”王天嗣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鏡,不緊不慢道:“我想我也猜到這個賭局到底賭的是什么了。”
“是什么?”在一旁的海沉暮忽然搭腔問道。
“是人頭,”王天嗣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是顧氏集團兩個繼承人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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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入局者/代表勢力:
舉辦者(真名不詳)/“赤盾”家族
海沉暮/赤光會(兼海天房產)
王天嗣/南十字盟
尚缺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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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說:
哎呀呀,漫畫的氛圍越來越濃重了。
忽然感覺沒有推薦的時候一天一更好輕松呀,好輕松呀,人一下子懶了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4:19
第二章:邪惡英雄同盟(3)——籌碼
腦后生反骨這件事,沒有梟雄之才的話,還是不要嘗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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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到底是怎樣一個賭法呢?”海沉暮繼續和王天嗣一唱一和著。
“我的猜想是這樣的,這位小少爺如果覺得我說得不對,可以隨時打斷我的話。”王天嗣淡淡一笑道:“‘赤盾’家的人是想玩一個賭局,參加的人所需要的籌碼只有一個,就是可以對付顧仲手下那批奇人異士的人。”
說著,王天嗣轉頭環視著其余的富翁道:“我不是商人,所以我不玩你們那些道道。我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能來這里的人,除了家底厚實以外,也多多少少都和顧氏集團有些仇隙。如果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想藏著掖著,又或者根本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那你們確實不配參加這個賭局。”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經王天嗣這么一點,就都反應了過來。
那被金發男孩戲稱為“邪惡英雄同盟”的計劃,其實就是每個加入者都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干將,然后集眾人之力,將顧仲和姜夜鶯,還有他們的“秘密保鏢團”徹底解決。
這倒也是一個方法,如果是每個人都派的話,那最后的罪責追查起來,也很難徹底查清是誰下的手;更何況海沉暮已經親口承認自己失敗數次,如果赤光會都沒有辦法一力解決,連南十字盟都願意和赤光會就此坐在一個臺面上唱雙簧,誰又敢說自己可以一力解決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顧仲?
正當眾人又陷入了權衡利弊的思索中時,第三個人拉出了椅子,在王天嗣的身旁坐下了。
這是一個長相極其普通的男子,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兩只眼睛一瞇縫起來,幾乎小得看不見。
還沒等黑發男孩說出他的名字,男人自己便笑呵呵的說道:“你不用介紹我是誰,我很有自知之明,我敢坐在這里,就肯定是夠格的!”
“嗯,確實不需要介紹。”金發男孩笑道:“這圓臉的笑面虎,恐怕是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了。”
笑面虎的名字叫許井高,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過普通,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叫他笑面虎,卻幾乎沒人記得他的真名。
不過比起笑面虎這個外號,他在商界還有一個更光為人知,也更響亮的稱呼:
三姓家奴。
笑面虎從進入商界開始,就至少改換過三次門庭,每次他離開時,都會卷走上一個他侍奉的“家主”全部的錢財,讓他們落入地獄永不超生,自己則繼續蒸蒸日上。
說也奇怪,每個人都知道他是一個笑里藏刀的奸佞之徒,可卻還是會有人用他,幫他,最后再被他吃掉。
——腦后生反骨這件事,也不是什么人都學得來的。要知道上一個被冠上三姓家奴稱號的人,可是冠絕一個時代的梟雄。
笑面虎許井高和顧家並沒有仇,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坐在這里的原因——他的上一個“主公”,便是險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姜華。
笑面虎其實自己也很奇怪,他卷走了姜華全部的錢財,還誘騙他惹上了幾個不該惹的債主,他本以為姜華會像他之前的老板一樣,最后死得毫無聲息。
但姜華沒有,他不退反進,居然靠著不知哪兒跑來的“風險投資家”的資助,重新崛起,現在還入主顧氏集團,和顧恩晉對半分城,這是笑面虎怎么樣也想不到的。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隨著姜華和顧恩晉的事業越高越大,笑面虎就越來越不安。
他了解姜華,他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是什么善茬,等他徹底安定下來之后,絕不會放任這個曾經坑害過他的人安穩度日。
笑面虎做缺德事做了大半輩子,他知道什么時候該先下手為強。
所以,這個賭局,他非加入不可。
“首先,這個賭局我是絕對會加入的,”笑面虎臉上的笑意好像永遠不會消失一般,那瞇縫的雙眼也好像永遠都睜不開:“不過我有一個建議:既然要開誠布公,那何不把我們的‘籌碼’全都擺上桌面呢?”
笑面虎做事的風格只有一個字:快。所以他不管說什么做什么,都要快人一步。
這不,還沒等其他三人答應,他就已經大聲說道:“我的‘籌碼’,是個道士!”
道士?笑面虎的話配上他那張很具喜感的臉,讓人群中有個別人已經輕聲的笑了起來。
當海沉暮說顧仲養成一群超能力怪物時,他們相信;當他們親眼看到黑發男孩彈指間將胖子弄昏,他們相信;可當笑面虎說到什么“道士”,在場的人卻只是想笑。
這都什么時代了,還哪里來的什么道士?
可海沉暮沒有笑,王天嗣沒有笑,兩個男孩也都沒有笑。
“道士?是茅山嶗山,還是三清九宮?應該不是王屋崆峒吧?”此時,又從人群中走出了一個人,按著笑面虎的肩膀問道。
笑面虎一側頭,就看到了來者的手指。
好長的手指。
笑面虎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手指,纖長卻又蒼勁有力,消瘦卻又線條鮮明。
笑面虎並沒有抬頭,只是看著他的手答道:“是皂山的,不是那些大教派的,所以為了錢什么都肯做。”
“是么,如果不是大道盟的那群人,那我就可以放心了。”長手友善地給笑面虎拍了拍肩上的灰,然后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黑發男孩不等金發男孩開口詢問,便立刻動手了——眼前這個男人只是一個普通的二手房市場從業者,黑發男孩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混進這次聚會的。
男孩還是輕抬了一下手腕,一根肉眼看不到的細針便立刻飛射向了長手男人。
就是這樣一根細針,讓方才的那個胖子在瞬間變成了昏睡在一旁的一灘爛肉。這根針上所淬的藥劑,足以讓一只大象在三秒鐘內躺倒在地。
長手男人頭也沒抬,只是將手輕輕一揚,一粒豆子大小的圓粒從他手中飛出。
“種花得花。”男人淡淡地說出這四個字,懸在空中的“豆子”忽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這個小拇指指節大小的圓粒,忽然變成了一朵玫瑰花。
這是魔術?還是戲法?
都不是,別人或許看不清,但離長手男人最近的笑面虎,可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不是豆子變成了玫瑰花,而是豆子“長”成了玫瑰花。
豆子的這頭長出了花苞,那頭長出了根須,在眨眼之間,這粒“豆子”就完成了普通種子埋在土里一年才能完成的事:開花。
那根飛針不偏不倚剛好射入了玫瑰花的花蕊,拖著這一株玫瑰花往前飛行了幾毫米,便失力掉落在了桌面上。
“種豆得豆。”長手男人又說了一句,纖細的長手輕輕拂過,花朵在瞬間,又變回了種子。
種子上,還插著那根細長的銀針。
金發男孩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忽然笑了:“沒想到玩魔法的也來了,請坐請坐,你絕對是夠格的!”
長手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金發男孩,也不回話,只是自顧自地坐了下去。然后說道:“我對顧仲沒有興趣,我只想追回被他保護起來的,組織的叛逃者!”
“顧仲那家伙還收留了流亡巫師?”男孩樂開了花:“這家伙真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看著周圍四人一個都沒笑,男孩尷尬地咳了兩聲:“好吧,那加我就已經有五位了!這個賭局其實已經可以開始……”
金發男孩的話還沒說完,剩下的三把椅子居然在同時被拉了出來,在黑發男孩來得及阻止任何人之前,三個人都各自坐了下去。
“現在可以開始了。”坐在金發男孩右手邊的人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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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入局者/所代表勢力:
許井高/皂山道盟
長手男(真名不詳)/M組織(魔法管理會)
賭局,尚缺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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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6:46
第二章:邪惡英雄同盟(4)——重注
食肉動物之間,是沒有永久有效的盟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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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個位置當中,最像是針氈般難以入座的座位,莫過于主辦者男孩身旁的座位了。所以除了一開始的海沉暮之外,后面加入賭局的三人全都坐在遠離金發男孩的位置上。
可這新坐下的三人之中,有一人就特意繞了一個圈,拉出了男孩身旁的椅子並坐了下去。
當他一坐下來,金發男孩的臉色都稍微變了變,而其他還站著的人,更是徹底地一臉鐵青。
在這個房間里,除了男孩左手上的赤盾紋身所代表的家族勢力之外,恐怕就要數這個男人的影響力最大了。
這個長著一張稜角分明的四方臉的中年男人,並沒有確切的身份——他既不是黑社會,也不是商人,更不是什么超能力人士。
但是,他卻有一個能讓所有人馬首是瞻的隱形身份:政府意向“揣測”人。
沒有任何政府官員或是機構會承認他的身份,他也沒有任何的一官半職。但他每一次的判斷和發言,都會極端“巧合”的和政府的辦事方針重疊起來,而且分毫不差。
沒人知道他究竟是認識什么達官貴要,還是有什么別人別人不知道的門道,他總能第一時間得到來自“高層”的準確信息,也最能揣測領導層們對于事態發展所保持的態度。
沒人敢去問他的名字,大家都只知道他姓馬。所以他們都在背后這樣稱呼四方臉為:馬半仙。
“馬半仙”一坐下來,就立刻喧賓奪主地說道:“許先生已經把他的籌碼擺上了桌面,那余下的各位呢?”
才一上桌,就要別人亮底了么?這個“馬半仙”還真是官腔十足。
不過既然連坐在半仙身旁的金發男孩都沒有出聲反對,說明他的這個問題,確實是眾人都想知道的。
“顧仲和姜夜鶯的家宅都在我們的地頭,所以要動手必須有我們的配合。我們會給諸位提供所有所需的交通工具,通訊設備和材料供給,當然還有各式的武器。我們也會派一些人替大家贏得足夠的時間,還會雇傭一些殺手配合大家的行動。”文質彬彬的王天嗣推了推眼鏡說道。
確實,要在南十字盟的地頭動手,當然需要南十字盟的允諾還有配合,王天嗣一起手就占了先機。
比起王天嗣那大段大段的解釋,藍發的海沉暮就干脆了許多,他的答案只有四個字:
“三武成軍。”
此話一出,原本氣定神閑的王天嗣,表情微微有了一些變化。
“三武成軍?那不是混江龍的老底么?你師傅和顧仲結了多大的仇啊這是,連壓箱底的寶貝都舍得拿出來用?”金發男孩此時的表情,簡直可以用樂開了花來形容。
海沉暮淡淡一笑,並么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很享受現在王天嗣那副“上當受騙”的表情。
之前南十字盟和赤光會是如此約定的:他們只負責為刺殺行動準備材料和清空場地,自己絕不參加。因為顧仲要是一死,第一個受懷疑的肯定是本地的黑勢力,他們既想除掉顧仲,卻又不想惹火燒身。
只是,餓狼之間的盟約,又有怎樣的束縛力?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南十字盟的王天嗣和金發男孩之外,都沒聽過什么是“三武成軍”。但從王天嗣吃了啞巴虧的黃連臉,還有金發男孩笑得合不攏的嘴,他們就可以猜出個大概了。
如果讓“三武成軍”在自己的地頭殺了顧仲,到時候黑鍋非但要南十字盟背也就算了,而且赤光會還因此討好了“赤盾家族”,等于又獲得了一個隱形的大投資商,這對于南十字盟來說,絕對不是什么好消息。
媽的,這個海老四的兒子,還真有一點心機。吃了一個啞巴虧的王天嗣,也只好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吞。
你個藍毛小鬼,別高興的太早,等到了咱的地頭,有的是你的苦頭吃!看著海沉暮的壞笑,王天嗣心里暗自賭咒著。
海沉暮的得意笑容還沒有維持多久,就被長手男人的話給徹底鎮住了。
“我的籌碼是三個魔法師。二男巫一女巫,其中一人是紫袍級。”長手男人擺弄著插著銀針的“黑豆”,面無表情地說道。
在“M組織”的魔法師里,是按袍色的深淺來分級的,最淺的白色為入門級(注:第一卷的越瑩越鳴姐弟),高一級的藍色為巫級,再高一級的紫色為法巫級,而最高級的黑袍靈巫,整個“M組織”里也只有不到三個。
紫袍級的法巫,已經可以做到在一定的條件下呼風喚雨,翻江倒海了。莫說是一個人,只要條件允許,材料齊備,紫袍法巫的力量足以與千軍萬馬相提並論。
不過,聽說魔法師管理協會要出動紫袍法巫的金發男孩,卻並沒有像之前一樣笑得開懷。
男孩知道,“M組織”只會為自己的利益進行考量,如果要追殺一名巫師,他們最多只會派遣三名巫師追捕,在保證解決目標的同時,又不會浪費資源。
“M”肯出動包括法巫在內的三名巫師追緝,而且還派人出席自己的聚會,那說明流亡的那位魔法師,至少也是紫袍級別的。他們沒有把握能夠獨力拿下流亡巫師和他的伙伴,所以才會趕來協商。
看來顧仲的“X戰警”們,要遠比自己想象的難對付,金發男孩暗自思忖著。
接下來,大家都將目光轉向了另外的兩個“新人”身上。
先開口的,是坐在王天嗣左側的一名男子。
他一開口,就報出了一串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和名詞:“我的籌碼比較多,是五個幽煞,十個地鬼,還有三十個縛靈。”
“這是哪位?”不認人臉的金發男孩困惑地轉頭朝身后的黑發男孩問道。
當他一轉頭,他就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僵硬的臉。
黑發男孩看著剛才說話的人,臉上寫著說不盡的恐懼。
金發男孩很驚訝,從他認識黑發男孩兒起,他就沒有見他怕過任何一個人。
——除非,他怕的根本就不是人。
“這……這怎么可能?”黑發男孩兒難以置信地顫聲問道:“你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你不應該是……”
“我應該呆在自己死的地方,直至陽壽用竭的那一天到來之前,都要承受無限的痛苦是么?”男人淡淡一笑道:“看來小伙子你還挺懂些門道的。不過你的那些知識已經過時了,即使是死人,也是會進步的嘛!”
看著除了黑發男孩之外的所有人都用一副疑惑的表情看著自己,男人理了理衣服,優雅地站起了身,向金發男孩伸出右手道:“還沒介紹過我自己,我是‘煞鬼盟’的代表,名字……名字這玩意我早已經忘了,畢竟那是活人才需要的東西。”
“我的一個幽煞,也就是你們俗稱的‘鬼’了!”男人笑著自我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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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入局者/所代表勢力:
馬半仙(真名不詳)/高層意向(?),新七殺組。
幽煞男(真名不詳)/煞鬼盟
賭局,尚缺一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7:10
第二章:邪惡英雄同盟(5)——見鬼
你不相信的,並非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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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那是什么東西?”一旁的笑面虎哈哈笑道:“你不是想告訴我,你是個死人吧?一個長得和活人一模一樣的死人?”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笑得那么開心。”仍在撥弄著手中豆子的長手男淡淡地說道。
“為什么?”笑面虎樂呵呵地問道。
“因為你不相信的東西,並不是不存在。”
這次回答笑面虎的,不是別人,正是笑面虎自己。或者準確得來說,應該是另外一個“笑面虎”。
笑面虎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面孔,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只是一句話的功夫,幽煞的臉已經變成了笑面虎的樣子,一樣平凡的面孔,一樣瞇縫的雙眼,一樣久不散去的笑容。
笑面虎看到幽煞變出的自己,忽然一下子笑不出了。
幽煞頂著笑面虎的臉,看到笑面虎本人僵硬的面容,自己也笑得更開心了。
“說實話,比起你的臉來,我更喜歡這位眼鏡先生的派頭。”幽煞說完手在臉前一晃,就像是玩了一次川劇變臉似的,幽煞的臉又變成了王天嗣的樣子,就臉那鼻梁之上的銀邊眼鏡,都完全是別無二致。
王天嗣雖然面色不變,但心里卻也有些犯惡心。只是礙于“赤盾”和“半仙”都在場,不然縱然對手是鬼怪,按王天嗣的脾氣也早把他撕成八塊了。
“好了,MR.幽你也別再玩了,總之不管是人是鬼,既然坐在一張賭桌上,咱們就是賭友。”金發男孩聞出了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扯開話題道:“就是不知道MR.幽你怎么也和顧仲有矛盾?MR.顧做了什么連鬼怪都開罪的事了么?”
“何止是開罪!”幽煞變回了自己一開始的面容,長嘆道:“這個姓顧的培養自己的‘超級英雄’也就算了,本身也和我們不搭界,可他還養著一群‘驅魔人’,這個我們就比較頭疼了!”
“驅魔人?”這次搭話的,是坐在馬半仙和幽煞當中的,最后一名入局者。
“是啊,就是一群什么能力都沒有的普通人,憑著一些我們都沒見過的古怪道具,自說自話地就將我們的一些同伴給解決了。”幽煞說著,言語間透露著一股怒意:“這些該死的蒼蠅跑得又快,數量又多,殺了一批還有一批。而且總和我們殺了他們的親人似的,一個個都恨不得和我們同歸于盡。也不知道這些活人和我們已經死了的人較什么真。”
“你們沒有么?”一直沉默的海沉暮忽然開口反問道:“你們真的沒有害死那些‘驅魔人’的親人么?”
“嗯,你知道做鬼做久了,記性就有些不好。”幽煞摸著自己的腦袋作狀思考了一會兒,然后笑道:“而且在座的各位誰敢說沒害死過少說幾十個人?雖然咱們人鬼殊途,不過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別罷了。”
幽煞的話,讓整個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站著的富翁們甚至都可以嗅到王,海,許三人對幽煞的不快和鄙夷,他們絲毫不懷疑這幾個家伙隨時會因為任何雞毛蒜皮的理由而開戰。
“那他們到底會不會超度?”此時,那最后一名入席者忽然開口轉移了大家注意力的焦點。
“超度?超他個鳥魂靈!”聽到這個問題,幽煞竟然怒不可遏地爆出了臟口:“要只是超度,我們也不需要出動那么多人力來解決這個麻煩了!”
“也就是說,他們是群不會度靈的驅魔人……”男人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忽然笑了:“這樣一說的話,他們估計會惹上比幽煞你還要可怕十倍的家伙。”
“哦?是誰?”幽煞饒有興致地問道。
“這個人是誰,我想我旁邊這位半仙先生更清楚吧?”男人說著將“包袱”扔給了一旁的馬半仙:“畢竟那位‘可怕先生’,當初可是這位半仙的手下!”
聞言,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向了一直穩如泰山的馬半仙。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吧?”馬半仙淡然一笑道:“我哪敢是你們這些大神的上司,快別折煞我了,我只是一個帶隊的人罷了。而且硬要說起來的話,你當初不也是我的‘手下’么?”
“真不愧是馬半仙,換了個馬甲也騙不過你!”男人笑得異常開心:“過會兒我們再敘舊吧!今天你來這兒,不會只是為了顯擺自己官威的吧?你的籌碼是什么?難道才過了三年,你又找了一批‘怪物’回來了?”
“你真會開玩笑!我從哪兒再去搬像你們這樣的七尊大神回來?”馬半仙雖然言語間笑意十足,但他的臉上卻沒有笑意:“我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七個不爭氣的家伙勉強湊了湊數,搞了一個新的‘七殺組’。雖說和你們那一代的七個怪物確實不能比,不過當個籌碼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沒問題,有問題才出鬼了!“男人”在心里暗暗罵著,什么“湊數”的家伙,給這個半仙老狐貍選中的家伙,本事會差到哪兒去?
“七個人都來?應該不會吧?那是要對付原子彈才會用上的大場面吧?”“男人”繼續試探著問道。
“你說哪兒去了,你們當初七個人一起出動過幾次?”半仙呵呵笑道:“這次來的只有兩個,實在是讓人見笑了!”
見笑?見笑你個鬼啊!“男人”眉頭緊鎖,兩個“七殺組”級別的家伙,恐怕是誰見了都笑不出來的吧!
黑社會殺手,三武成軍,紫袍巫師,皂山道士,幽煞地鬼,再加上兩個“新七殺組”的成員……看來這次的彩頭,遠比“男人”想象得要難賺得多。
“這位先生先別和MR.馬聊那么開心了,您還沒說您的籌碼是什么呢!”金發男孩的話,打斷了“男人”的思索。
也罷,相信這難賺的“彩頭”,一定要比普通的“彩頭”來得更大,更誘人吧!
“我只是一個人,和在座的諸位比起來,我的籌碼恐怕是最小的了,不提也罷。”“男人”笑著答道:“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赤盾’家的少爺為我們準備了怎樣的籌碼?”
“我?”金發男孩沒有料到對方會把這皮球又踢回給自己,笑道:“我能有什么籌碼?我們家不認識那么多奇人異士,也不會參與這次的行動。”
“我能做的,只是為大家準備一些閑暇時打發時間的娛樂項目而已。”金發男孩說完一敲響指,黑發男孩便將早早拿在手上的撲克牌按到了桌子的正中央,而另外兩位一襲黑色西裝的男子,也拎著兩個同樣寬大的皮箱站到了金發男孩的身后。
“在‘你們’的賭局完成之前,我們可以在這里玩一玩牌打發一下時間,而玩牌所需要的籌碼,當然都是由主辦方來供應的。”男孩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八個籌碼一人一個分發開去:“一個籌碼代表一個M,大家可以隨便玩。因為這一箱籌碼,都是為了‘娛樂時間’的贏家準備的。”
說完,一只厚重的箱子被擺上臺面,聽著箱內發出的碰撞聲,這里面起碼有上千個籌碼。
一個籌碼是一個M(MILLION?百萬?),那一箱籌碼的話……盡管在座的都是有錢人,但一下子看到如此闊綽的出手,也不免抽了一口涼氣。
但赤盾家的豪爽,這才剛剛只是開了一個頭。
“碰”,又一個箱子也被放到了桌子。
“至于這一箱,是給那個‘真正’賭局勝利者的‘頭彩’。當然,我說這話的意思,並不是在說誰第一個殺了顧仲和姜夜鶯,誰就能拿到這筆錢。這樣說起來就好像我是在買兇殺人你說是不是?”金發男孩說著,自己被自己的“笑話”逗得笑了起來。
男孩一笑,在座的眾人也都笑了起來。
赤盾家族沒有組織殺人,他們只是組織了一個賭局而已。“赤盾”所出的賞金,也只是給賭局的勝利者而已。
所以,殺人這件事,和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說這個笑話,好不好笑?
既然好笑,那當然要放聲大笑。
當大家全都笑夠之后,所有人又將目光轉向了唯一一個還沒有報出自己籌碼的“玩家”,那個總是將“皮球”踢給別人的男人。
“男人”看著眾人或好奇或鄙夷或警惕的眼神,只是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卡片,放到了桌子的正中央。
這是一張,只有一個字的名片。名片的中央,端端正正地寫著一個字。
一個去了點字頭的“文”字。
“我的籌碼,就是我自己。”“男人”笑道。
可他說話的聲音,卻變成了女聲。
妖冶的女聲。
真是活見鬼了,在座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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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入局者/所代表勢力:
“馬甲”男(真名不詳)/文蠱生(文家言咒師)
賭局,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7:33
第三章:文女王駕到!(1)——斷頭文
求財不惜死,唯取富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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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姜夜鶯確定自己看到了她認為她絕不會看見的東西。
恐懼,言先生的臉上出現了恐懼。
姜夜鶯記得言先生的表情,每一個表情,或猥瑣,或譏諷,或陰險,或淡然的表情。
但姜夜鶯從沒有在言先生的臉上,讀到過恐懼。
而現在,當言先生看到那張卡片上那缺了一點的“文”字時,他的臉上出現了恐懼。
淡然,卻真實的恐懼。
這一瞬的恐懼至少說明了一件事,和姜夜鶯預想的一樣,這張卡片確實代表著一個棘手的麻煩。
不過姜夜鶯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麻煩”會讓言先生也覺得棘手。
恐懼一閃而逝,停留在言先生臉上更長時間的,是驚愕。
“最近這是怎么了,先是兩個月前有了諭家爛好人的消息,現在就連文家玩木偶的都來了。”回過神來的言先生,一臉苦笑的嘆道:“看來是真的沒人把我說過的話當回事兒了。”
“你認識這張卡片?它是什么?”姜夜鶯急忙問道:“為什么阿仲在接到這張卡片之后,就有些神經緊張,而且好像如臨大敵似的?”
“是你的那位自閉男友收到的?”言先生似是嘲諷,又像自嘲地笑了笑:“那他可以準備后事了。”
“求財不惜死,唯取富人頭。”言先生翻弄著卡片,若有所思地長嘆道:“那個極端仇富的金絲雀,又開始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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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頭文?”當卡片一擺上桌面,桌旁圍觀的人群里,就有人發出了驚呼。
黑社會殺手,道士,巫師,鬼怪,半仙的手下……這些東西有人相信,有人覺得是無稽之談,當每個“籌碼”被擺上臺面時,總會有人向身旁的人小聲的詢問,因為這些東西畢竟有些太過背離現實,讓人不免有些懷疑。
但當“斷頭文”的卡片一出現,所有人都只是驚訝或恐懼,沒有人再提出任何的質疑。
因為他們都或多或少地聽過這個“人”的故事。
在富翁的社交圈里,“斷頭文”的名字擁有類似于開膛手在19世紀的倫敦的影響力,甚至更甚。
對于這些生活豪奢的富人來說,這個名字充滿妖邪的魅力,同時也是危險的代言詞。
“求財不惜死,唯取富人頭。”
與“斷頭文”的卡片一起流傳開的,還有這句五言的小詩。
“斷頭文”是個殺手,是個視財如命的劊子手。
只要你付得起錢,他可以為你殺死任何一個敵人,而且從不失手。
只是如同其他所有高價的殺手一般,這些行業里的“精英”人物,總會為自己設下一些奇怪的規條。
而“斷頭文”的規條只有兩個:
在每次下手之前的24個小時,他會先給目標寄送一張卡片,一張上面只有半個“文”字的卡片。
這張卡片,喻示著死神即將降臨。
你可以為自己準備后事,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度過這一天,也可以想盡辦法竭盡全力為自己的生命而搏斗。
只是,死亡卻不會晚來一秒。
沒有人可以逃脫死神的制裁。正如沒有人在收到“斷頭文”的卡片之后,仍能活過24個小時一樣。
“斷頭文”,從不失手。
死神,從來準時。
——這就是“斷頭文”給自己設下的第一個規條。
而這第二個規條,則約束著“斷頭文”對于目標的選擇。
他,只殺富人。
如果你想請他殺害一個無名走卒,一個一窮二白的普通人,無論你搬動金山銀山,他都不會動手。
他,只殺富人。
今天你可以花重金請他殺人,但到了明天,你一樣可能被他殺死——因為只要你請得起他,你就在他的“可殺名單”之內。
他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的殺手,收富人財,取富人命。
有人覺得他是現世的佐羅,卻也有人認為他是離開電影屏幕的SAW(豎鋸),有些人恨不得一輩子都聽不到這個名字,有些人卻很希望能找到他,然后付錢給他,讓他替自己除掉眼中之釘。
不過,這個“斷頭文”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甚至是不是人,沒人真正地知道。即使有幾個人自稱曾經雇用過“斷頭文”,但他們對于“斷頭文”的身份也總是含糊其辭,有些人說他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又有人說他是風姿綽約的少婦,甚至還有人說他是一個十歲都不到的孩子。
總之,說法千奇百怪,真實卻依然在云霧之中。
而此刻,這個在富人圈里可以用來令嬰孩止啼的名字的主人,真真實實地坐在了眾人之間。
“老夏,你怎么了?”就在“斷頭文”忽然開始用女人的聲音說話時,人群中走出了一名與“斷頭文”年齡相仿的男子,拍著男人的肩膀說道:“你別開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是‘斷頭文’?這可不是你說笑的地方!”
“老夏?”“斷頭文”皺著眉想了想,恍然道:“哦!你是在叫這身‘馬甲’是吧?他原來姓夏?哎呀,夏先生你好!”他說著,還煞有介事地用左手握住右手,像打招呼一樣上下搖晃了幾次。
老實說,這么一個嬌媚的女聲,從老夏那個中年男人的嘴里傳出,實在是有些讓人不寒而栗。即使是在座的其余七位見慣了大場面的人(鬼?)物,都不免有些反胃。
似乎也是發現了這種反感的情緒,“斷頭文”重新變回了“老夏”的聲線,和身旁的男人說道:“你放心,沒人出錢要你朋友的命,我只是借他的身體用一下,完事兒了就還給你。”“斷頭文”說著,指了指按在肩頭的手:“所以現在,請你先把放在淑女身上的爪子給移開。”
話音一落,老夏這位朋友的手,立刻就縮了回去。
男人一愣,他沒有要收手的意思啊!他的手怎么會自己就放開了?
他的驚訝還沒完,“斷頭文”手一揮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有多遠滾多遠吧!”
隨著“斷頭文”的手一落下,這位老夏的朋友,便真的躺到在地上,抱成團往遠處滾去。
這么一個富翁,一個無論走到哪兒都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居然像是一個球一樣滾如了人群。眾人不自覺地給他讓開了一條道,“人球”就這樣一路向前滾著,直到撞上了一堵墻,他才算停止了滾動,頭暈目眩地躺倒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
“原來你就是傳言中的那位只殺富人的‘斷頭文’,實在是久仰了。”無視著身后富翁們的驚呼,海沉暮像是完全沒看到發生過什么一般,泰然自若地問道:“不知道文——我也不知道究竟該稱呼你先生還是小姐——你和顧氏集團有什么仇隙?”
“仇隙?那是什么東西?”“斷頭文”敲了敲臺面上的籌碼笑道:“我只認這個。哪里有錢可以賺,有富人可以殺,我就去哪兒。像這位小爺一出手就那么闊綽,我哪兒有不湊個熱鬧的道理呢?”
“只可惜‘赤盾’的出手雖然闊綽,但這錢卻未必進得到文兄你的兜里呢!”唯恐天下不亂的王天嗣煽風點火道:“這里除了我,其他人的籌碼可都個頂個的結實呢!”
“斷頭文”聞言,爽快地搖了搖頭道:“沒用,再多厲害的家伙都沒用。因為你們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
“你們就盡量和什么顧家自己養的‘X戰警’,什么驅魔人斗個天昏地暗吧!到了最后如果不解決‘那個人’,你們也只是白費力氣。”“斷頭文”說著,悠閑地將籌碼在指尖翻轉玩弄起來。
“那個人?”場內唯一清楚知道“斷頭文”真實身份的馬半仙皺了皺眉,因為他已經猜到“文”所指的是誰。
畢竟,這里可是他的城市。
“不過沒關系,因為我已經找人去打招呼了。”“斷頭文”笑道:“畢竟到了主人家,總不能連招呼都不去和他打一個吧?”
馬半仙干笑了一下,心里卻早已將“斷頭文”翻來覆去罵了個遍——這哪里是打招呼,分明就是下戰書!
這本來就已經夠亂的了,為什么還要去招惹“那家伙”?如果再加上之前提到過的,會被不專業的驅魔人惹火的“另外一個人”,難道當真有三個言咒師,在這里聚首了?
這下,連一向自命“半仙”的老馬,也猜不到事態究竟會如何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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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言先生正和姜夜鶯解釋著她將面對的敵人究竟是誰時,他身后那並未鎖上的房門,被悄悄地推開了。
來的,又會是誰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8:24
第三章:文女王駕到!(2)——開戰?
有的時候,沉默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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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好,我是來打掃房間的,不打擾吧?”推開房門的是清潔房間的飯店女工,她恭敬地鞠了一躬問道。
言先生上下打量了年輕的女工好一會兒,開口問道:“怎么又換人了?原來那個王姐呢?”
女工一愣,笑著答道:“先生你一定是記錯了,我已經上了半個多月的班了,之前那位大姐也不姓王,姓李。”
“啊,那是我記錯了,沒事兒,你干你的,別理我們。”似乎沒什么問題,言先生確認過女工的身份無可疑之后,便不再理會她,和姜夜鶯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道:“所以,你的那個小男友接到了這張催命符,所以又想來找我救命了?”
“他才不會找你。”姜夜鶯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恨不得這輩子都見不到你,怎么會再來找你救命!”
“不找我的話,他又準備怎么做?”言先生依舊還對那個害怕自己的顧家少爺印象深刻:“顧家的人可不是那種會枯坐等死的類型啊!”
“說的像是你很了解他一樣。”姜夜鶯的表情五味雜陳:“那你倒是說說,你認識的那個顧仲,遇到這樣的事會怎么處理?”
“這個你不該問我吧?你才是他的未婚妻吧?”言先生漠然道:“你總不會連你家男人這幾年里做了些什么事都不知道吧?”
“我怎么像是聞到了一股醋勁兒?”姜夜鶯絲毫不示弱地回道:“你可是無所不知的言先生,你知道的總比我多吧?”
言先生和姜夜鶯像是斗雞似的互瞪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都笑了。
言先生和姜夜鶯都已經忘記了,他們的每次對話,幾乎都會以這樣的斗氣作為結束。
這種在三個月前還會讓兩人都氣得滿臉通紅的爭執,在時過境遷之后,居然只會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人,真的是很奇怪。
言姜兩人雖然從未有過任何實質意義上的感情聯系,但現在,他們之間卻存在著一種,分手的舊情人才會有的默契。
尷尬的默契。
在笑聲過后,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忽然之間,“顧仲”成為兩人都不想碰觸的話題。
事實上,這個時候兩人不想有任何的話題——有的時候,沉默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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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生很不喜歡現在彌漫在房間里的氣氛。
優柔寡斷,兒女情長,感情糾結,還此時無聲勝有聲……這些東西隨便哪一個夠讓言先生起大半天雞皮疙瘩的。所以,想盡快轉變整個氣氛的言先生,開始目光游移起來,想找到隨便某個物件,來展開一個與當前的氣氛完全無關的話題。
也就是此時,言先生注意到一個東西,一個與環境很不相襯的東西。
高跟鞋。
或許作為觀者的您會問,高跟鞋有什么奇怪的?女人穿高跟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吧?
——沒錯,如果穿高跟鞋的是姜夜鶯,那就一點都不奇怪。可是,當高跟鞋穿在一個清潔女工的腳上,這就有些古怪了。
如果一個女工真的穿著這樣一雙高跟鞋,為了打掃,清洗,整理床褥等雜物忙上整整一天,那她的腳就基本可以三天不用走路了。
所以,如果這個年輕女工不是想顯擺她那雙小粗腿勾引言先生的話,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根本不是一個清潔女工。
這樣想著的言先生,面不改色地朝姜夜鶯打了一個手勢。
姜夜鶯也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當言先生一指女工的鞋子,她就已經了解了大致的情形。
“好吧,既然你這么誠懇地問了,我就回答你吧!”言先生面朝姜夜鶯,背朝仍在拿著吸塵器除塵的女工,右手已經從懷里掏出了黃色的粉末,嘴上卻說著之前的話題:“我如果是自閉小仲,我就會找一個地方挖一個洞,把自己埋起來,藏一整天。”
“哦?那樣的話,這個什么‘斷頭文’就會找不到阿仲了?”姜夜鶯配合言先生說著,接著悄悄地往后退了幾步。
“這是不可能的,不過躲上一天的話,我就有時間對付這個‘撈過界’的文蠱生了!”言先生說著,忽地一個回身,黃色的粉末向女工劈頭蓋臉的撒去。
“圓”
隨著言先生的左眼發出綠光,黃粉在空中畫出了一個金色之圈,將女工給困在了圈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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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
在賭桌上玩得正歡的“老夏”文蠱生,忽然發出了一聲感嘆。
此刻以金發少年為首的八人,玩起了“德州撲克”,同時等待著殺手集團的進一步消息。
“怎么了?又是一把臭牌?”坐在他身旁的半仙調侃道。
反正輸贏都是“赤盾”家的錢,再加上眾人的心思都不在這張賭桌之上,所以賭局的氣氛絲毫不緊張,這群“臨時盟友”偶爾還會互相開幾句玩笑。
“看來老文你雖然擅長殺人,賭博這方面卻不在行呢!”幽煞悠然地說著,別看他是個鬼,到目前為止,居然還是他贏的最多。
幽煞說完悠然地將牌一開,一對A。再加上賭池中央五張牌里的一張A一對J,幽煞這把牌玩出了一個“葫蘆”,看來這把又是這個“死鬼”贏得盆滿缽滿了。
“同花順。”文蠱生將牌一攤,兩張黑桃,一張10一張K,配上賭池里的黑桃A,J和Q,拉出了一條剛好壓過葫蘆的同花順。
“哎呀,話果然不能說得太滿!”幽煞絲毫不在意地將籌碼推到文蠱生的面前,疑惑地問:“既然牌那么好,你剛才‘啊哦’什么?”
“沒什么,只不過是一些小花樣被人拆穿得比想象中快,所以有些驚訝罷了。”文蠱生淡淡一笑道:“沒事,我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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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我以為小言你還要打情罵俏上個半天,才會發現我呢!”女工看見自己被黃色的光墻所圍,既不驚訝也不慌張,只是媚笑道:“看來你果然是有戀長發癖啊!難道是因為我剪了短發,所以才不要我的?”
女工說話的聲音,和剛才進門打招呼時的聲線完全不一樣。方才還唯唯諾諾的聲音,現在卻不但自信,而且妖冶無比。
言先生沒有回答女工的問題,只是用力地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能看穿她的靈魂一般看著。
“果然是你,文蠱生。”言先生嘴角一撇:“我當初應該說過‘這里是我的城市,你們少來這兒惹事’吧?你現在是什么意思?想引發戰爭么?”
“什么‘你的城市’,這里可是大上海,冒險家的樂園!”“女工”笑道:“這里有這么多有錢人,我怎么可能不來攬些活兒?小言不是這么狠心想餓死自己的舊情人吧?”
看著笑得媚態橫生的文蠱生,言先生卻沒有覺得好笑的意思。
相反的,言先生的臉上,出現了殺氣。
“你該知道,你這是在引發戰爭吧?”言先生看著文蠱生,左眼中的綠意更盛。
讀到了言先生的憤怒,文蠱生也不笑了。
“開”
那幽鬼般空靈的聲音,配上文蠱生本來魅惑力極強的聲線,有一種別樣的詭異感,就好像是死之女神,在你的耳畔低語一般。
接著,文蠱生便張開了雙眼。
血紅的雙眼。
“如果你是一定要打到鼻梁底下,才會知道戰爭早已開始的‘聯盟國’,那就讓我炸了你的‘巴爾干’吧!”文蠱生說著伸出手,按上了黃粉畫出的光墻。
“散”
言咒一出,光墻立刻崩壞成無數的金色碎片,破裂而開。
“讓我告訴你吧,小言。”文蠱生用那如染血的紅寶石一般的眸子看著言先生,一字一頓道:“戰爭,從來就沒有結束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20 15:38:52
第三章:文女王駕到!(2)——肉搏戰/上
在“戰爭”的世界里,沒有卑鄙,沒有無恥,沒有毒辣。在這個世界,只有活下來的,才是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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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文蠱生用言咒破掉了言先生的“圓”字言咒,言先生看上去頗為驚訝。
“現在用‘傀儡’都可以使用言咒了?”言先生感慨道:“三年不見,沒想到你進步了這么多。”
“我進步的,可不只有這方面哦!”文蠱生風情萬種地走到言先生面前,用右手去碰觸言先生的嘴唇,一語雙關道:“或許你可以用它告訴我,你有沒有退步?”
言先生既沒有用嘴,也沒有用唇回應文蠱生的挑逗。他只是毫不客氣地伸出手拍開文蠱生的手,然后順勢往前,一下扼住了文蠱生的咽喉。
“即使你的‘傀儡’能用言咒,我要殺他們還是像捏死蚊子一樣容易。”言先生手上漸漸用力,將女工的脖子勒得越來越緊:“如果你要戰爭,我就給你戰爭!”
“我……我想和你敘敘舊情,你卻只記得打打殺殺。”盡管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但文蠱生卻像知覺不到窒息的痛苦一般笑道:“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真讓我們女人寒心哪!好吧,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
說著,文蠱生伸出右手抓住了言先生的手腕,言先生立刻感覺到手腕處傳來一陣生疼。
別看文蠱生的手臂手腕極是纖細,但她的手勁卻是難以想象的大,言先生甚至都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頭在傳來一陣哀鳴。
“堅”
陰森低沉的言咒之聲從言先生的口中傳出,他的手腕立刻像是被鋪上了一層鋼鐵般堅硬。
如果再晚上幾秒,說不定言先生的手腕就被文蠱生活生生給掰斷了。現在文蠱生的“傀儡”操縱技巧又提高了,原本她要將被她操縱的人變成“超人”,還需要花上半分鐘,現在居然幾秒之內就可以完成,看來這幾年文蠱生真是一點都沒有浪費。
只是,在進步的也不只有文蠱生而已。言先生的“堅”字言咒成效的時間,也遠比三年前要來得快得多,這從文蠱生驚訝的眼神中,也可以讀出一二。
只不過,縱然成咒速度已經夠快,但文蠱生也已經將言先生的手從自己的喉頭移開了,那鋼鐵之爪並沒有來得及捏碎女工的咽喉。
正當二人還在較勁時,言先生已經左手一揚,一把黃粉便撒到了文蠱生的臉上。
——這黃色的粉末,除了作為施放言咒的代價之外,在言先生的手里,偶爾還有“石灰粉”的功效,在戰斗之中來上這么一下,對手估計死都不知道是為什么。
對手是個女人,居然還玩撒石灰粉的招數,就連一旁的姜夜鶯看著都覺得卑鄙。
言先生的字典里沒有“卑鄙”,只有“最簡單的勝利”。可以花一分力氣去完成的事,他絕對不會用十分力。
“唔!”粉末鉆入了文蠱生的眼睛,女工立時疼得睜不開眼,不禁收手去揉眼睛,也就在此時,言先生的另一個拳頭已經照著文蠱生的肚子打了過去。
如鋼鐵般的一拳擊中的女子柔軟的小肚,文蠱生立刻感覺到胃內四海翻騰,一股反胃感直沖她的喉嚨口。
“你還真是……不懂憐香……”文蠱生的抱怨還沒有完,就被言先生抬起的膝蓋砸中了面門,把剩下話給硬生生撞了回去。
“如果你也算是香玉,那黑蜘蛛都能算是無毒無害的善良昆蟲了。”言先生順勢用左手手臂纏住文蠱生的頭,然后不停用右拳擊打著女人的肋部。
一拳,一拳,又一拳。
在一旁的姜夜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這哪里是兩名言咒師在對抗?這就是兩個混混在互相扭打,而且還是拳拳要命,招招拼死的打法。
“那你就嘗嘗,黑寡婦的毒刺吧!”
就在姜夜鶯以為文蠱生會被言先生活活打死時,女工忽然往下一蹲,伸出穿著高跟鞋的右腳,狠狠地踹向言先生的膝蓋。
——她瞄準的不是堅硬的膝蓋骨,而是膝蓋下方一寸的肌腱。
現在言先生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已經堅弱鋼鐵,文蠱生想敲碎任何一寸防御都是不可能的。可她的鞋跟踩上的肌腱,是“膝跳”反射神經區域。
(作者注:大家可以試試敲打膝下,看看自己的腳會不會不自覺地踢起來,很好玩的哦!囧)
縱然是鋼鐵般的身軀,也無法抹去人本身神經的反應。所以,言先生的左膝受了這么一擊,立刻感到一陣酸麻,他的重心也一瞬之間產生了不穩。
“力”
看準機會的文蠱生,用那魔女一般的嗓音念出了這個言咒。
文家的“力”字言咒運作的機理和言家完全不同,卻可以產生相似的效果。
“嗙!”一下子,原本壓制著文蠱生的言先生,被反過來按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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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縱人,諭使鬼,書通五行言知命。
言咒師四大家族,每一家都有獨立的言咒體系,他們各自擅長的言咒不同,也有不同地獲取陽壽的方式:言家會使用所有類型的言咒,而他們也是唯一一個可以看見並操縱別人陽壽的家族;諭家則使用“雙生”的方式,培養屬于自己的鬼咒師,他們是唯一擁有看穿別人“陰劫”的能力的一族。
至于文家,他們所擅長的言咒只有一種,那就是“寄靈咒”。這是一種只有文家獨有,甚至連皇族的言家都完全不通曉的特殊言咒術。
用其他三家的稱呼方式,“寄靈咒”也有另外一個更通俗的名字:傀儡咒。
顧名思義,“傀儡咒”的效果自然便是操縱傀儡,那么,文家所選中的傀儡是什么呢?
——答案不是“什么”,而是“誰”。
文家最擅長,也只擅長做的事,就是將人當作傀儡,給他們連上操縱的繩線,讓他們成為自己手中的傀儡。
只是,文家的言咒術似乎對于其他家族的言咒師們並沒有效果,這也讓擁有強大力量的文失一族,在四大家中成為最抬不起頭來的一個分支。
他們只能操縱普通人,就連那些意志力強勁一點的修道修佛者,魔法師又或是超能力者,都會對文家的“傀儡咒”有一定程度的抵抗效果,稍一操縱不好,文家的人很可能就會惹火燒身。
所以,將文家人說成是最弱的言咒師,恐怕其他幾家人也不會反對。
但是,在千百年里的研究與“定向進化”中,文家漸漸發現了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的方法。
鬼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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