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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凌淑芬]我們等著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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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25:41
標題:
[凌淑芬]我們等著瞧[全文完]
我們等著瞧
作者:凌淑芬
千萬別問她為了啥原因看他不順眼
誰教他老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死樣子
兩人不對盤的地方多到數不清
她決心挑戰他自以為是的權威
用盡心機惡整他要讓他日子難過!
也別問她喜歡上他需要多久的時間
心情的轉變起緣於天雷勾動地火的那一夜
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山盟海誓
她也不管他到底曾有過幾段露水姻緣
反正對他沒感覺時就揮揮手說再見
誰料世事果然不可能盡如她的意
她發現他似乎不打算與她善罷干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26:20
作者強迫症
重症患者--
凌淑芬
本書的形成有某個原因 , 但是這個原因 , 我其實不太想先在本書中說 , 總覺得如此有引導讀友閱讀之嫌 , 因此 , 請容我把這個原因放到日後的作品後記再來聊。
今天就讓凌某人來寫點別的 , 自罪一番吧 !
我想 , 禾馬的編輯抬是快受不了我了。我一直在等她們跳起來對我尖叫、把所有校對稿全部摔到我頭上的那一天。
是這樣的 , 同為創作者或試圖創作者 , 或許有人跟我一樣 , 都是某項「絕症」的患者。這種病叫「作者強迫症」。
它的發病情況通常如此 : 你很辛苦地寫好了一本稿 , 你很辛苦的打算投稿、發表、張貼、傳送、交稿 , 你已經自己重看過兩百二十三次 , 也修改過兩百二十三次。這種「修改程度」大至情節的變動 , 小至把一個簡單的「的」、「嘛」、「吧」從句子裡修掉。
你是如此地確定你已經寫完了 , 這本稿子已經定稿了 , 你再也找不到地方可以動一個字了 , 因為每個字你都動過了。
然後 , 你不小心打開檔案 , 不小心看了那第兩百二十四次 , 不小心發現 , 你找到第兩百二十四個自己想改的地方。
作者強迫症。
你告訴自己 : 「別理它 ! 我已經交稿了 ! 編輯抬上現在八成已經在作書了 ! 拜託 ,多一個呢少一個呢又有什麼差別 ? 這個路人甲姓李還是姓陳根本不會影響全書 ! 好了 ,『你好嗎』後面接『我很好』是正常的對話 , 不要再動了 ! 」
你強迫自己把檔案關掉。更狠心一點的 , 甚至把它找個隱密的角落藏起來 , 告訴自己在出書之前 , 不准再看這個檔案一眼。
你已經交稿了 ! 你對自己大吼。
一切已成定局 , 不要再動它了 !
但是 ....
那句可惡的「我很好」就是在你腦子裡閃 , 而你就是非把它改成「我還不錯」不可。
不要笑壞人家大牙了 , 你告訴自己。「我很好」和「我還不錯」有何差別呢 ? 你覺得讀者會在乎你用前者或後者來回答人家的招呼語嗎 ?
對 , 對。沒錯 , 讀者才不會在乎呢 ! 你拚命叫自己不要去理它。
…...三十秒鐘後 , 你發現你打了一通電話 , 很可憐地在跟某個更可憐的編輯說 :「呃 , 拜託 ' 可不可以幫我把第九章第二十七段第三行第四個標點後面的那個『我很好』改成『我還不錯』 ? 」
作者強迫症。就是這玩意兒。
沒讓你想起還好 , 若是讓你看到一個想改的段落 , 你就是無法教自己視而不見。
「以上 , 便是事情發生的經過。」受害者 ( 編輯 ?) 結束陳述。
而凌某人 , 俯首認罪。
來細數一下我的惡形惡狀好了。
我的交稿步驟 , 首先 , 完稿 ; 定稿之後 , 把文字文件寄給出版社 ; 接著 , 把打印稿寄出 , 或順道送至出版社。 ( 凌某人都會很乖地打印一份 , 以供校對時方便使用 )
然後 , 稿子女出去了 , 我閒著也是閒著 , 晚上聞計算機寫日記時 , 無意間瞄到那個檔 , 心頭那隻小惡魔開始態患自己 ..再打開來看一眼好了。
於是 , 我就看了。
於是 , 強迫症就發作了。
於是 , 禾馬的信箱會在半個小時後收到一封信 ..鳴 , 人家不小心又加了一些情節啦 , 拜託以這個新的文字文件為主好不好 ?
這個還不是最惡劣的。據說有一次人家排版公司都排好版了 , 被凌某人硬生生截斷。
「我變動了其中一小段。我知道我不應該再動了 , 可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 , 小鄭鄭 , 妳一定要救我 ! 一定要用新的這個文字文件才行。」我在電話那端哀號悲吟懇求哭泣。
我們聲音甜美的小鄭 ' 雖然她聲音仍然那麼甜美 , 但是我相信她的嘴角正在抽搐。
「好好 , 我我問問看排版公司 , 請他們重排……」
「妳就不能在家裡看好再交稿嗎 ? 」這一次 , 我們袁美眉終於化身為正義女神 , 把凌某人吊起來拷打。
「相信我 , 我……我真的已經在家看好了 , 我…..我真的已逕自己校過了 , 我 .....我真的很確定我定稿了 , 可是可是我不小心又開了一次檔案…..」凌某人氣息懨懨地討饒。「無論我們重看幾次 , 我們永遠找得到想改的地方。這是作者的強迫症啊 ! 我們自己也是非常痛苦的。」
最後袁美眉決定把晾瞭在廣場上 , 等禿鷹飛過來 ......
編輯抬上的諸位陣亡將士們 , 凌某人在此鄭重保證 ' 以後從稿子和檔案送出去的那一刻開始 , 直到出書為止 , 我絕對不會再開檔案來看 , 絕對不會。我絕對不會亂改 !
我第兩百二十五次發誓 !
嗯…..再看了一次 , 這篇序的標題好像下得不好 ? 那個「重症」兩字好像可以換成「重病」 ? 所有「凌某人」好像應該用「凌淑芬」取代 ?
啊 , 好想改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26:43
第一章
灰灰醜醜的制服還鑲金邊 , 真是有夠聳 ! 短裙上要不要乾脆鑲一點亮片 ?
她討厭這個鬼地方 ! 她討厭這些洋鬼子 !
「……『歐萊爾菁英寄宿學校』一八 O 四年在馬薩諸塞州威爾伯拉罕市成立 , 至今一直是全美最著名的寄宿學校之一 ; 我們以嚴謹的管理風格著稱 , 校園生活規律且拘謹 , 每位畢業生幾乎都申請上美國前百大的名校 , 多年以來培養出為數不少的菁英分子 , 井先生可以放心地將愛女交給敝校。」校長羅森女士對一直盯著她看的新學生微笑。
真是嬌小袖珍的女孩 ! 一頭自然鬈從四面八方彈翹起來 , 在她的頭上造反 , 看起來格外俏皮逗人。西方的少女十五歲便已開始展現玲瓏身段 , 而這位台灣來的小女生卻仍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一樣。黑髮、自膚、紅唇 , 看起來便像仲夏夜之夢裡的調皮精靈。
羅森女士再瞄一眼孩子的申請資料 , 尾端有一小段面試老師用鉛筆添加的附註 : 申請人新近喪母 , 必要時宜給予適當的心理輔導。
啊 ! 這解釋了為何今天只有父親帶她前來報到。
「潔依 ( Jaye), 即將離開家鄉和父親 , 妳會害怕嗎 ? 」羅森女士溫言問。
原來女人老了也會長鬍子 , 還是那是寒毛太長的結果 ? 井長潔回校長一個甜曬。
「不會。」我巴不得離這討厭的傢伙越遠越好 !
「井先生 , 您對敝校還有任何疑問嗎 ? 」羅森女士顯然對她的馴善相當滿意。
「歐萊爾的學生組成不會太複雜吧 ? 」井先生低沉地問。「我不希望我女兒回國之後 , 染上一堆不良惡習。」
「本校的入學審查嚴格 , 只收九年級到十二年級的寄宿生 , 多數都來自良好的家庭 , 這一點您可以不必擔心。」校長轉向小女孩。「針對非英語系國家的學生 , 我們有額外的課後指導 , 所以 , 潔依 , 妳可以不用擔心課業趕不上別人。」
一年基本學費就六萬塊美金、不包含其它雜費的貴族學校 , 想也知道不會有「一般家庭」的學生讀得起。不過他們井家什麼都沒有 , 就是錢多 , 老頭愛這樣花錢 , 她也無
-t
所謂。
「我以前常常陪我媽咪出國玩 , 或在國外小住一陣子 , 所以日常對話還應付得過來。」她吱吱咯咯的 , 像只雀躍的黃鸝鳥兒。
「既然如此 , 我就放心了。」井嚴嘴角的線條轉為森硬。「羅森女士 , 小女就請妳多多關照了。」
校長起身和他交握。「這是我們應盡的責任。潔依 , 妳需要一點私人的時間和父親道別嗎 ? 」
「不用了 , 我向來很懂得照顧自己 , 我爸爸從來不為我擔心的 , 真的。」她的笑顏天真而無邪。
井嚴的神情更加僵硬 , 簡潔地向羅森女士點了點頭 , 大步離開校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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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好無趣啊 !
如果要用一個形容詞來總結她過去一個多月的新生生活 , 答案就是 : 無趣。當然還有另外一個說法 : 超級無趣。
所有她期待的趣事統統沒發生。
記得剛入學第一天 , 級任老師帶她進教室之前是這樣跟她說的 ---
「妳在生活上或是課業上遇到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 知道嗎 ? 」
「知道 , 史密斯女士。」從校長室走回教室的途中 , 她被迫聽了一大串的校史 , 這個時候選能強迫自己裝出可愛的笑容 , 連她都覺得自己很神奇了。
「還有 , 我必須先告訴妳 , 任何校園裡難免有自成一個小團體的學生 , 同時對其他族群並非那麼友善 , 如果有任何人為難妳 , 或言語態度上讓妳覺得不舒暢 , 妳一定要來向我報告。」級任老師的神色轉為嚴肅。
莫非 , 這就是傳說已久的-- 種、族、歧、視 ? 當時她的瞳仁兒二亮 , 簡直要拍手歡呼起來。
「我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 史密斯女士 , 請您不必為我擔心。」終於有點好玩的事要發生了 , 耶耶耶!
結果證明 , 她高興得太早。
「虧我開學第一堂課還故意做一些寶裡寶氣的事 , 想讓每個人覺得我很好欺負 , 為什麼就沒有人要來欺負我呢 ? ﹒」老橡樹上有兩條嫩腿兒晃來晃去。
記得級任老師是這樣向全班同學介紹她的--
「各位同學 , 我們班上今天多了一位來自台灣的新學生 , 潔依﹒井。潔依因為一些私人因素,晚一個星期報到,希望大家能好好照顧她。」然後轉向仍然站在門口的她「潔依,請妳上來自我介紹一下。」
上戰場的時間到了!她努力拉長自己一四0出頭的小個子,踏著行軍步上講台。立正,向左轉,九十度大鞠躬,稍息。
「老師好!各位同學好!」
教室的角落傳來幾聲竊笑。她偷偷觀察笑的人是哪幾個。
「我的名字叫潔依,我今年十五,我來自台灣,請大家多多指教!」她精神抖擻,聲音洪鐘。
竊笑聲更明顯。嗯,右邊那個黑頭髮的,還有左邊一個褐髮長雀斑的男孩。
「喬,湯姆!」史密斯女士不悅地斥喚。
兩個被點名的男孩立刻咳嗽幾聲,然後那個長雀斑的明顯忍著笑,站起來回話。
「親愛的潔依,這裡不是女童軍營,妳不需要這麼有禮,用正常的語氣說話就好。」
「是。」她行個舉手禮,幼娃娃一般的模樣更令人忍俊不禁。
「老師,她真的和我們同齡嗎?」有一位漂亮的金髮女同學皺著眉問。
這個女生,我應該會討厭她。井長潔在心裡做個記號。
「潔依今年十五歲,和大家一樣都是九年級的學生。」老師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掉下來的下巴撿不完。她滿足地開始驗收成果。
後來分配位子時 , 老師看她人矮腿短 , 調了個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給她 , 她乖巧地回位子上坐下。
不愧是貴族學校 , 連課桌椅都是由黑檀木和小牛皮製成。井長潔裝出一臉敬畏 , 東摸摸西碰碰 , 然後跳到稍嫌太高的椅子上坐定。
「哎喲 ! 」撲通滑下來。
「噗哧 ! ﹒哇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哄堂大笑。
她臉紅耳赤地站起來。「這個椅墊做得太高了 , 表面又圓圓凸凸的」
老師努力忍著笑 , 「妳需要換小一號的課桌椅嗎 ? 」
「不用了 , 我現在會小心一點。」她一臉羞愧地回到椅子上坐下 , 把書包裡的課本拿出來。
能插科打諢兼說服別人她蠢蠢的很好欺負的各種方法她都做了 , 結果呢 ? 沒、事 !
沒有人欺負她 , 沒有人排擠她 , 沒有人威脅或恐嚇她 , 全班十五個人雖然不見得人人都很好相處 , 但是這些天之驕子驕女大多是典型的獨善其身派 , 各自做自己的事 , 沒人肯花時間去設計新同學 !
抗議、抗議、抗議 ! 新生是應該被欺負的嘛 ! 全世界國高中都承襲多年的優良傳國統 , 歐萊爾的人竟然加以忽略 ! 這可是她的「權益」呢 !
如果勉強說有個討人厭一點的同班同學 , 大概就是當初那個被她做記號的金髮姑娘珍妮佛了。
據說珍妮佛來自東部某個古老的家族 , 她的祖先當年搭乘那艘只要是有錢人都號稱自己祖先坐過的「五月花號」來美國 --由此可知 , 五月花號一定跟諾亞方舟有得拚-- 珍妮佛平時還有兩個死黨 , 三個人都習慣用鼻子看人。話雖如此 , 只要別人不主動招惹她們 , 她們也不會故意去搭理別人 , 害井長潔連個陷害她們的機會都沒有。
「難道人長得嬌小可愛就有這種『壞處』 ? 」真是令人挫折啊 !
最後她對這班兄友弟恭的好同學是徹底失望了 , 把焦點轉移到整個校園去。起碼她總能期待史密斯老師講的那種「小團體」出來興風作浪吧 ?
結果 , 還是沒事 ! 這回是因為名校名作風 , 鐵腕政策一路施行到底。
在歐萊爾 , 不管你是歐洲貴族或是名流子弟 , 該吃飯的時候吃飯 , 該唸書的時候唸書 , 該整理的宿舍雜務絕對不准假手旁人 , 就連領一份筆記都要乖乖自己排隊 , 別想叫旁邊的同學幫你拿。尤其九年級的學生 , 校方為了奠定良好的基礎 , 更為他們安排了比其它年紀更嚴格的生活日程表 , 作業多得以噸來計算 , 害她連跑到其它年級的面前興風作浪的時間都沒有。
倘若那些有錢父母就是想送見女到監獄般的地方學習團體生活 , 他們絕對找對了學校。
「 悶 ! 悶 ! 悶 ! 」她一定要找點樂子來玩 , 不然接下來的四年怎麼過 ?
「啊、啊 ! 」差點跌下樹去 , 她連忙扶穩了橡木幹 ' 悠哉地望著遠方的地平線。
十月是歐萊爾校園最美麗的時節 , 午後的微風適人而舒暢。這棵老橡樹位於校園後方 , 她的左邊是設備齊全的體育館和室內游泳池 , 再過去有九座網球場。右前方是學生宿舍 , 旁邊則是圖書館和校舍。
學校佔地超過三百畝 , 周圍被一片鄉村景色所環繞 , 林木隨著春夏秋冬四個季節變換顏色。仲秋時 , 校園裡處處是金燦緋紅的楓木 , 楓葉落了一地 , 將數條林間便道渲染成黃金之路。
不過 , 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小鬼頭 , 這樣清靈的景色除了悶還是悶。
寄宿生活簡直跟坐牢沒兩樣 , 每天六點半起床 , 七點吃早餐 , 吃完早餐上課 , 下午三點半下課 , 接著就是課外活動 , 晚餐 , 晚自習 , 十點半熄燈。噢 她都快以為自己在服刑了。
她唯一慶幸的是 , 她現在與老頭子和他的新婚妻子隔了大半片海洋。媽咪去世才半年不到 , 他竟然就把情婦給迎進門了 , 不可原諒 !
「不可否認 , 白種人確實是一支比較優異的民族。」
耶 ? 井長潔往樹下探去。
一座花園棚架擋住她的視線 , 她只能隱約看到幾顆腦袋在枝影花葉間晃動。
哪個傢伙不怕死 , 竟然在她心情最差的時候送上斗來 ?
「海爾 , 這種話千萬別讓校長聽見 , 否則你下個月就別想在州際杯高中網球賽現身了。」那個叫海爾的傢伙輕嗤一聲。
「這是事實 , 不是嗎 ? 看看當今的國際現勢 , 這是一個西方人居於領導地位的事實 , 不容你否認 , 羅傑。」
「西方人可不全都是白種人。」他的朋友反駁。
「但是在西方世界裡 , 白種人也一直居於領導優勢。」另一個嬌甜的女生接腔。
這娘們一聽就是想討好那位海爾大兄。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竟然是納粹主義者 ! 」羅傑失笑道。
「不是納粹 , 是實際。我不會支持種族清除運動 , 也不會在半夜套個白布罩跑到黑人社區丟汽油彈 , 我尊重每個人的生存權利 , 只是 , 白人佔有種族地位的優勢是不爭的事實 , 我不懂為什麼一堆人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 , 彷彿一形諸於口 , 頭上就扣了一個種族主義者的大帽子。拜託 , 我只是在陳述一項國際事實。」比起同伴的男中音 , 海爾的聲線低沉幾度。
「好吧 , 隨你怎麼說 , 隨你怎麼說。」羅傑輕笑道。
那個叫海爾的傢伙繼續發表議論。
「就拿本校的申請條件來說 , 『歐萊爾』向來以學生的經濟能力和個人條件來核發入學資格 , 結果 , 只因為某個督學指責我們學校有色學生過少 , 導致今年起學校放寬其它族裔的申請資格。這種蓄意的做法才叫做種族意識吧 ? 」
叮叮 ' 咚咚 , 幾顆大大小小的橡實繼續落下來 , 顆顆堅實似鐵 , 砸得痛死人。
「噢 ! 該死 ! 什麼鬼東西掉下來 ? 」
「痛死人了 ! 」樹底下的三個人抱頭鼠竄。
三個人紛紛跑出棚架外 , 查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從天空中掉下來。
密密麻麻的枝幹只看望一片綠 , 啥也瞧不清。忽而間 , 衣服和樹皮摩擦的聲音傳出來 , 接著 , 一個嬌俏玲瓏的小娃兒蹦到大傢伙眼前。
「這些橡實是妳丟的嗎 ? 妳知不知道這種硬籽砸在別人的身上很痛。」那個女生率先開罵。
啊 , 井長潔認識這位金髮美少女。她是珍妮佛的姊姊 ' 長他們一屆 , 而且是小提琴競賽的常勝軍。
「學姊 , 對不起。」小不隆的時的矮個兒深深鞠了個躬。「我剛剛想爬下樹 , 可能是不小心碰落了幾顆果實 , 請學姊原諒我。」
一位褐髮褐眼的高大男孩走上來打圓場。
「好了 , 夏琳 , 她也不是故意的。」
這是「羅傑」的聲音。他長得並不算特別英俊 , 卻有一股友善的親和力。
而落在眾人身後 , 正挑著眉的金髮男生 , 想必就是海爾大兄了 !
好吧 , 如果單單從外表來看 , 海爾桑很有脾睨群倫的條件 , 他的金髮燦爛生輝 , 蔚藍的眼眸彷彿深不見底 , 挺俊的鼻樑與微薄的嘴唇 , 讓他的容貌極富貴族氣息。
他和羅傑一般高 , 可是羅傑是屬於粗壯的體格 , 海爾就修長優雅多了 , 別有一種矜貴的氣質。
他倨傲的神情讓井長潔心裡暗暗不爽。
所有歐萊爾的學生對這三張臉孔都不陌生 , 夏琳的照片向來高掛在音樂名人榜上 ,羅傑的臉習慣出現在美式足球的英雄榜 , 海爾大兄則是網球第一種子的常勝軍 , 任何人只要走過行政大樓幾趟 , 要不看到這三種佈告欄都很難。
更討厭的是 , 他們統統是長腿的帥哥美女 , 害她看起來像個闖入巨人陣的小矮人。
「學長好 ! 學姊好 ! 」她精神煥發地行個舉手禮。
「他們日本人一天到晚就是這樣行禮來、行禮去的。」海爾撇了撇薄唇。
「報告學長 , 我不是日本人 , 我來自台灣。台灣在日本下面 , 中國右邊 , 菲律賓上頭 , 是一個小小小小小的小海島。」她熱心告知。
海爾不感興趣地轉開視線。台灣到底是一個小海島或一根蔥 , 他半點都不關心。
「妳是女童軍嗎 ? 不然講話為什麼這麼『守規矩』 ? 」羅傑好玩地問。
「不都跟你說了 , 他們日台灣人講話都愛行禮嗎 ? 」海爾輕諷。
「你剛剛講的是日本哦 , 學長 ! 」她搖搖手指 , 換來海爾大兄的一記白眼。
「慢著 , 我見過妳 ' 妳是珍妮佛的同學。」夏琳終於想起來。
「是的 , 學姊來過我們班上幾次 , 我們見過面呢 ! 」見是見過 , 您有沒有把小人我放在眼裡就不知道了。她笑得又甜又燦爛。
三個人同時想起海爾方纔的有色族裔就學論 , 不知道這個小鬼頭有沒有聽見 ...
「咳 , 」羅傑清清喉嚨。「四點半的課輔時間快到了 , 學妹 , 妳也趕快回去拿課本吧 ! 我們圖書館見。」
歐萊爾每天下午會安排一個小時 , 由上一個年級指導下一個年級的功課 , 星期三輪到十年級為九年級做輔導 , 而她的班級正好由他們班負責。
三個十年級生相偕走開。
「學長 ! 學姊 ! 等我一下。」小矮人咚咚咚地追在他們屁股後頭。
「妳還有什麼事 ? 」海爾不耐地回頭。這個小娃兒連他的胸口都不到 , 真的符合他們的入學年齡嗎 ?
「學長 , 待會兒的課後指導 , 我可不可以和你們同一組 ? 」
「我們三個人負責帶珍妮佛的小組 , 沒辦法再讓妳加入了。」夏琳拂了拂如雲的金絲。
「珍妮佛的小組有個人掛病號 , 今天只剩下兩個人而己 , 拜託讓我加入嘛 ! 」她蹦蹦跳跳的。
「妳自己的學長或學姊呢 ? 」羅傑越看這顆小跳豆越可愛。
「他們講解的我聽不懂 」小臉兒垮下來。
「羅傑 , 自習時間快到了 , 別再跟她耗時間。」海爾不耐煩地介入。「小鬼 , 妳想加入我們的課輔小組就自己跟老師報備 , 只要老師同意 , 我們也沒意見。走吧 ! 」
「是 , 謝謝學長。」她精神煥發地鞠個九十度大禮 , 恭送皇上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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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 她摸出這三個人的關係了。
雖然三個人都是好朋友 , 但是夏琳和海爾舉止特別親暱 ' 動不動就頂頂他的肘 , 碰碰他的臂 , 所以他們應該是男女朋友、 , 羅傑一個人落單。
之前聽珍妮佛那個八卦婆說 , 他們本來要去英國的寄宿學校 , 可是羅傑對美式足球很感興趣 , 所以另外兩個人就仗起朋友之義 , 陪他留在國內讀書。
「今天課堂上教的數學習題 , 妳都瞭解嗎 ? 有沒有任何問題 ? 」羅傑是三個人裡面最有親和力的一個。
圖書館二樓總共有四間像這樣的自修室 , 每間約莫是正常教室的大小 , 牆壁上飾有核桃木鑽版 , 並掛上歷屆校長的人頭繪像。室內可以擺放七張長木桌 , 各年級的小組討論或團體作業都會假自修室進行。
「會 , 謝謝。」唉 ! 不知道這種好人怎麼會跟那兩個鼻子長在頭頂上的傢伙混在一起。
「妳不會的地方可以問我 , 數學是我的專長。」羅傑忍不住拉拉她的鬈發 o 呵呵 ,她滿頭的鬈鬈翹翹實在很可愛。
「好的 , 謝謝學長。」她甜笑著 , 用力點頭。
「羅傑 , 難得看見你如此愛護學弟妹 , 今天突然得到天啟了 ? 」海爾微諷的嗓音切進來。
「別這樣說嘛 ! 我覺得潔依很可愛呀。」羅傑的白牙一閃一閃的。
「你可真不挑食。」夏琳冷笑一聲 , 眼睛仍然盯著自己的筆記型計算機。「真糟糕 !我又忘了我的圖書館使用密碼 ! 」
「妳的所有密碼都用同一組 , 不是嗎 ? 」海爾輕拂女友的長髮。
「我就是會忘記嘛 ! 」她懊惱地皺眉。
「我姊姊天生不會記數字 , 她連家裡的電話號碼都背不起來。」被忽略很久的珍妮佛終於找到機會插話。
「妳閉嘴。」金髮美少女賞妹妹一個白眼。
海爾輕笑。「我不是寫了一個簡單的登入頁面給妳嗎 ? 我看妳乾脆在原始檔裡加一段java語言 , 每次開獻的時候就會跳出一個密碼提示的窗口了。」
「好啊 ! 你幫我寫。」夏琳甜蜜蜜地賴著男朋友幫忙。
海爾拿一張白紙把簡短的語法寫下來。「用記事本開啟存在登入頁面 , 在任何一個地方把這段語法加進去 , 存盤之後重新開啟 , 這樣就完成了。」
幸好自己動手做也不太難 , 存盤再開啟。夏琳興致勃勃地開啟頁面。
「呵 , 真的有一個提示窗口 ! 」
好希奇嗎 ? 井長潔對著課本嘀咕。那個爪哇什麼的 , 不曉得是啥鬼東西。她只聽過爪哇咖啡 , 沒聽過爪哇語法 , 而高中生也不應該懂這些東西吧 ? 愛現 !
「十年級同學的數學習題印好了 , 請每個人上前領一份。」輔導老師拿著一疊新出爐的卷紙走進來。
三個人一聽 , 立刻放下手邊的事 , 開始往講台的方向移動。
井長潔偷覷前方的隊伍。時間緊迫 !
她飛快坐到夏琳的計算機前 , 瞄一下海爾抄在紙上的語法 -- 完、全、看、不、懂 !
那個傢伙真是怪胎 , 連這種東西都自修得津津有味。
她研究兩秒鐘 , 聳聳肩 , 反正就算改錯了對她也沒有影響。嘀嘀咯咯敲幾下鍵盤 ,動幾下鼠標 , 迅速存盤完畢。
「妳幹嘛動我姊姊的計算機 ? 」珍妮佛從課本中抬起頭來 , 正好逮到她。
「我只是好奇借看而己 , 又不會少塊肉。」她趕快把所有軟件關掉 , 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你們台灣沒有計算機嗎 ? 」另一個死黨好奇地問。
「對 , 我們連車子都很少見過 , 街上只有腳踏車 , 晚上也只能點油燈 , 冬天時候小孩子必須到山上撿柴火回家取暖 , 不然會凍死人的。」
珍妮佛半信半疑。「妳妳騙人的吧 ? 」
還要等這麼久才知道她騙人的 , 語氣還這麼遲疑 ? 唉 , 這些甜姊兒真的不曉得世界上除了美國之外 , 還有其它文明國家。
「是真的喲 ! 」井長潔點頭點得格外起勁 , 滿頭霉發猶如小精靈翩翩飛舞。「我們的山上連公路都沒有 , 偶爾架一、兩座吊橋而已 , 妳想上山得用手用腳爬上去。」如果妳想去玉山登頂的話。「還有很多人家裡連筆和紙都沒有 ' 字都不會寫。」因為都用計算機鍵盤打字了。「我父親也只是一個賣食物的小販 , 我根本讀不起歐萊爾。」只是這個「小販」恰好擁有亞洲最知名的食品企業王國。「如果不是因為去年某個督學指責歐萊爾的有色學生過少 , 導致今年起學校放寬其它族裔的申請資格 , 我是連門檻都踏不進來的 1. 」
「……」
呃 , 怎麼背心有點涼涼的 ? 她偷偷往後瞄。
海爾一臉鐵青 , 杵在她身後。
「噗 ! 啼啼啼啼 -- 」羅傑死命掩著嘴巴。
「啊 , 學長 , 對不起 , 我會專心看書的 , 我不敢再聊天了。」她連忙把小腦袋埋回書本堆裡。
「海爾 , 我們不要理她。」指桑罵槐的小鬼 ! 夏琳白她一眼 , 拉男友坐回位子上。
海爾凜冽地瞅住她。雖然羅傑不斷說她可愛 , 他卻覺得她陰森又詭異 , 老像包藏什麼禍心一般 , 看了就令人生厭。
「學長 , 學姊 , 我以後不敢亂說話了」她「泫然欲泣」地低下頭。
夏琳逕自掀開計算機屏幕 , 修長的眉像兩把刀似的 , 不屑地輕揚。
下一秒鐘 , 兩道長眉變成兩個死結。她才剛移動鼠標 , 開傲自製好的登入頁面 , 災情就發生了。
「海爾 , 我的計算機怎麼會變成這樣 ? 」夏琳驚叫。
「發生了什麼事 ? 」他立刻湊過來看。
無數個對話框不斷爆出來 , 一個接著一個 ! 她越努力想把窗口關掉 , 對話框就爆出來越多 , 到了最後她甚至來不及對準那個「取消」鈕 , 下一個窗口已經蹦出來干擾。
「我沒有辦法把畫面中止掉 ! 」夏琳只是外表看起來成熟冷靜而己 , 骨子裡比誰都神經緊張。
「讓我看看 ! 」海爾連忙把計算機移到自己面前。
「啊……啊……..怎麼辦 ? 怎麼辦 ? 怎麼辦 ? 我的計算機是不是中病毒了 ? 計算機是不是壞掉了 ? 我裡面存了很重要的檔案 , 如果計算機壞掉 , 我整個學期的工作計畫就泡湯 ! 你一定要幫我 ! 你一定要幫我。」夏琳這位緊張大師又發作了。
「妳閉嘴讓我好好檢查!」海爾青筋直冒。
「對不起、對不起 ! 」她聽出男友的不悅 , 可是窗口炸彈仍然不斷爆發 , 看海爾四處點也點不完的樣子 , 她又尖叫起來 , 「你看 , 畫面已經越來越多了。你不能這樣關 !這樣關它是關不完的 , 我剛才就試過….. 」
「妳可不可以閉嘴 ? 」海爾大喝。光要檢查是計算機中毒 , 或是其它問題已經忙不過來了 , 還要聽坐在旁邊的她的魔音穿腦。
夏琳頓時住口 , 眼角開始閃著委屈的淚光。
「海爾 , 行嗎 ? 要不要幫忙 ? 」羅傑湊上來間 , 雖然計算機他只會一些基本操作 , 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有限。
「好端端的 , 不會突然有這種怪事發生 , 我想找出它究竟是中毒了 , 或是怎地。如果是計算機病毒就比較麻煩 , 夏琳的這台計算機竟然沒有裝防毒軟件 oe 」海爾滿頭大汗。
窗口炸彈其實不難解 , 重開機就行了 , 但是他沒料到中間有某個長慼慼的小人動了手腳 , 只覺得前一刻夏琳開歐頁面還正常的 , 下一刻突然出狀況 , 一定是計算機病毒的發作時間到了。
珍妮佛瞄了井長潔一眼。雖然她剛才碰過計算機 , 可是她家裡連計算機都沒有 , 冬天還要燒柴火 , 應該不會這麼厲害 , 還會寫計算機病毒吧 ?
「姊姊…..」
大家忙著處理窗口炸彈都來不及了 , 未多加注意珍妮佛的輕叫。
「啊 , 啊 ! 越開越多 , 怎麼辦 ? 怎麼辦 ? 我看我們關機重開好了 ! 好 , 就是這樣。」夏琳不由分說 , 立刻按下重新激活的按鈕。
「別…..」海爾阻止不及。
不料 , 開好機之後 , 那個登入頁面自行毆動了 , 接著又是數不清的窗口跳出來。
「啊 ! 啊怎麼辦 ? 怎麼辦 ? 」
「妳不要再尖叫了行不行 ? 」海爾忍無可忍地大喝。
前方的監堂老師聽見了騷動 , 敲一敲講桌 , 不悅地問 : 「 D 桌 , 你們已經平擾到其它同學的自習時間 , 立刻安靜下來 ! 」
夏琳方寸大亂。「老師 , 我們需要一位計算機工程師 , 我的計算機中毒了 , 我的學期報告全部存在裡面 , 求求妳立刻叫工程師過來 ! 」
「這種小事我自己就能處理了 ! 」海爾咬牙道。
「你還說 ! 這個什麼鬼爪哇窗口就是你寫來叫我裝的 , 如果你這麼厲害的話 , 我的計算機怎麼會變成這種怪樣子 ? 」千金小姐被他喝了兩、三次 , 脾氣也發出來了。
「好 , 既然別人比較厲害 , 妳去找別人幫妳解決問題好了 ! 」海爾用力合上計算機蓋 , 推回她面前 , 不再理她。
「你……你…….」夏琳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這一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自修室是讓學生專心讀書的 , 不是讓你們吵架的 ! 」監堂老師怒氣騰騰地走過來。
夏琳看著男友僵冷的側面 , 其它桌好奇的探視 , 羅傑無奈的表情 , 老師發怒的眼神 , 彷彿所有人都在指責她一樣。明明她是受害的那一個啊 !
「又不是我的錯 , 又不是我的錯 , 你們幹嘛生我的氣…..」
她驀地伏在桌面上 , 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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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對一。
應該說 , 是二對一 , 羅傑則擺明了被他們三個人逗得很樂。
「潔依 , 妳承認這起計算機事件是妳主使的 ? 」羅森女士抉了扶老花眼鏡 , 嚴厲地膛視她。
「是的 , 我很抱歉 , 一切都是我的錯。」小矮人的腦袋垂到胸口。
海爾和夏琳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妳為何要這麼做 ? 」校長肅然間。
「因為我很好奇學長寫的那段『爪哇語』究竟有哪些功能 , 可是我和學長們又不熟 , 不敢請教他們 , 只好自己偷偷打開來看。我絕對不是有心破壞學姊的東西 , 只是因為校長教誨過 : 『對任何事物保持旺盛的好奇心 , 是求知的不二法門。』所以…..所以…..」
她偷瞄身旁的俊男美女。海爾殺人般的銳眼投過來 , 她趕快低下頭 , 用力吸幾聲鼻子讓大家都聽見。
「原來如此。」校長輕輕頷首。
海爾冷笑一聲。「偷看別人的計算機檔案與偷拆別人的信件都是相同的不道德行為 ,更何況她竄改網頁原始檔 , 簡直就是故意搗蛋。」
校長柔和但堅定地望著她。「潔依 , 妳怎麼說呢 ?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海爾學長 , 夏琳學姊 ' 請你們原諒我 ! 畢竟你們對我是這麼的好 , 又讓我參加你們的課輔小組 , 怎麼會故意對學姊搗蛋呢 ? 畢竟 , 我和你們一點過節也沒有 , 你們說是不是呢 ? 」小人兒哽咽得更大聲。
三個人腦中立刻浮現她對珍妮佛轉述那套有色人種入學論的情況。
這下子海爾有怒難發了 , 噗 ! 嗤嗤嗤…….羅傑實在忍得很辛苦。
「你給我閉嘴 ! 」蔚藍色的怒火燒向死黨。
「抱歉 , 抱歉 ! 」羅傑深呼吸幾下 , 拚命撫勻氣息。
「校長 , 我的計算機被她惡搞得當機了怎麼辦 ? 這件事您一定要主持公道 , 如果不處罰她一下 , 說不定以後變本加厲。」夏琳只要想到自己還為了她跟男朋友吵起來 , 就滿肚子火。
「不過 , 妳怎麼知道要改哪句語法 , 妳也會爪哇語言嗎 ? 」羅傑問出每個人心中的疑惑。
她登時好得意好神氣地微笑。「我對那個什麼爪哇的一點都不懂 , 只是看到裡面只有一個地方寫著數字『 l 』 , 就手癢把『 l 』改成『100』 , 誰知道夏琳學姊把檔案一開 ,窗口就不斷冒出來 了,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羅傑捧腹大笑。
旁邊兩個情侶聽得怒焰直噴 ' 井長潔的腦袋趕快再垂下去。「當然我不應該一時好奇亂動別人的檔案 , 如果好奇與求知是一種罪 , 我百分之百有罪。可是 , 我絕對不是故意惡作劇。」
「她還把頁面檔的快捷方式拉到激活夾裡 , 讓我們一開機就自動執行 , 這怎麼可能不是故意的 ? 」夏琳憤怒地握著粉拳。
她乾脆什麼都不說 , 繼續裝小賣乖博取同情 , 以她的外形來說 , 這一招還滿成功的。
「潔依 , 妳知錯了嗎 ? 」校長大人歎了口氣。
「知錯了 , 校長。即使以後學長和學姊討厭我 , 看到我都不理我 , 拒絕和我說話 ,告訴珍妮佛聯合班上的同學不要理我 , 我也無話可說。」她用力揉眼睛 , 一下子就把兩隻又圓又亮的黑眸揉得紅通通的。
「學長他們不會像妳這樣孩子氣的。海爾 , 你們說是嗎 ? 」
海爾抿著嘴 , 強逼自己吐出一個字 , 「是 o 」
「好了 , 為了處罰妳今天的惡作劇 , 接下來的三天 , 妳不能參加下課活動 , 必須全天待在教室內自習 , 知道嗎 ? 」
「是 ! 」她踢正步致敬。
「校長 , 這樣的處罰太輕了吧 ? 」夏琳抗議 , 在她的想法裡 , 好歹得禁足三個禮拜才行。
「夏琳 , 雖然潔依做錯了 , 看在她誠心認罪的份上 , 妳不能原諒她嗎 ? 畢竟妳沒有實質損失。」羅森女士柔聲告訴愛徒。「我一直期許歐萊爾的學生們都能有之顆寬容的心 , 希望妳能在此時表現出來 , 讓我引以為傲。」
「是。」夏琳只能恨恨瞪小毛頭一眼。
「如果沒有其它的事 , 我們先離開了。」海爾只想離開有那個小鬼同在的場合。
「你們可以離開了。潔依 , 妳的處罰在離開校長室後 , 立即生效。」
海爾腳跟一轉 , 直接離開。
矮子矮 , 一肚子拐 ! 無論羅傑覺得她多可愛 , 校長多麼偏心 , 他就是覺得這個小鬼頭有問題 !
裝模作樣的傢伙 , 總有一天妳會落在我手中 , 我們等著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33:29
第二章
砰 ! 海爾以一個反手拍 , 將壁球漂亮地擊回牆面。
「你沒看見那個小鬼的眼睛嗎 ? 看起來就一副古靈精怪、陰陽怪氣的樣子。」
砰。羅傑將球反擊回去。
「不會呀 , 那雙眼睛圓溜溜、骨碌碌的 , 像黑水晶一樣 , 挺可愛的。」
砰 ! 海爾惱怒地奮力還擊。
「羅傑 , 若不是我認識你十六年了 , 打從出生便跟你混在同一問育嬰室裡 ' 我會以為你染上戀童癖。」
嘩 , 連戀童癖都出來了 ! 看來海爾真的不是普通討厭那個台灣來的小鬼。
「你不覺得她和我們滿配的嗎 ? 」羅傑繼續火上添油。「我後來打聽了一下 , 井氏在西方並不出名 , 卻是亞洲地區赫赫有名的食品大亨。他們家族與中國、新加坡、日本、馬來西亞的政要名流皆有密切的關係 ' 可以稱得上亞洲的『麥克羅德』家族了 , 或我家的『洛根』家族了。」
「那又如何 ? 那種發育不良的小蕃薯 , 看了就讓男人興致全消 , 別告訴我你真的對她感興趣。」海爾一臉嫌惡地把球擊回去。
「難說。或許我應該追求小潔依 , 以後你帶著夏琳、我帶著她 , 將來還可以來 ......那個什麼來著 ? 指腹為婚 ? 對 , 就是指腹為婚 , 你看多有趣 ! 」
「你在開玩笑吧 ? 你真的喜歡那個五呎不到、最多八十磅、我用三根手指就持得起來的小老鼠 ? 」海爾的球拍掉在地上 , 一雙蔚藍眼眸不可思議地睜大。
「海爾 , 愛情與白皮膚、黃皮膚沒有絕對的關聯 ,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羅傑拍拍死黨的肩膀 , 拿起掛在牆上的毛巾往脖子一…掛 ' 走向壁球室門口。
「我們等著瞧吧 ! 」海爾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你要上哪兒去 ? 我今天還沒痛宰你 ! 」
「練球 , 高中足球聯賽就在下個月 , 要不要來當拉拉隊 ? 你知道我一直欣賞你那雙修長的腿。」羅傑回頭拋個媚眼。
他不屑回答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 撿起球拍 , 繼續打起單人的球局。
「我再打幾個回合 , 回頭見。」
「拜。」羅傑吹著口哨離開。
「愛情跟膚色無關 , 將來你就知道了….」海爾學著死黨的語氣 , 冷笑一聲。
「說得倒像他自己是愛情專家 ! 」
他又練了幾手 , 總覺得自己一個人打壁球沒什麼滋味。算了 , 去找夏琳吧 ! 被那個小鬼頭一搞 , 這幾天兩個人都沒有心情跟對方說話。本來他不是會放下身段主動求和的男人 , 但是 , 何必讓那個小鬼影響他的社交生活呢 ?
他收好球拍 , 懊惱地提起運動背包 , 離開壁球室。
走出體育館的途中 , 一些學生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他已經很習價被大眾所注視。應該說 , 身為麥克羅德家族的准繼承人 , 他從小就生活在眾人的焦點下。
從他的遠祖在十七世紀初踏上美國的那一刻開始 , 麥克羅德家族便其有顯著的地位。他的祖先依靠傳統的瓷器買賣起家 , 最後擴展到金融領域。直到十八世紀 , 麥克羅德家族已經擁有數家銀行及無數房地產 , 甚至有一些人笑稱他們買下「半個波士頓」。
直至今日 , 期下的集團從商業、生化科技、計算機軟硬件 , 乃至於波士頓最權威的律師事務所 , 幾乎無一遺漏。倘若美國境內也有貴族 , 那麼麥克羅德家族絕對是其中的代名詞之一。
到了二十世紀初 , 他們家族的重心漸漸移往紐約去 , 公司總部也遷設到當地 , 他們在美國東岸、乃至於全國的影響力依然深遠。
倘若計算機業讓人想到比爾蓋茲 , 零售業讓人想到華頓家族 , 那麼金融業就是麥克羅德世家為主了。
在相貌上 , 麥克羅德家族也是幸運的一員。無論當年的祖先長相如何 , 富有的人總是娶得到美女 , 經過數代品種改良 , 現有的麥克羅德家族成員普遍俊俏美麗。
金髮碧眼是他們的家族特徵 ' 雖然旁支的棕髮或褐眼也不少 , 但這並不減損麥克羅德的美貌。
他承襲了父親高瘦的體格 , 十六歲已經長到六呎了 , 將來要發育到「基本配備」的六呎二吋不是問題。他的舉止有著與生俱來的優雅 , 在球場上卻又像一隻擺脫束縛的猛虎。
儘管在網球場上表露出不尋常的天賦 , 海爾﹒麥克羅德卻非常明白 , 將來他不會往職業選手的路上走。
麥克羅德不需要在球場上爭財富 , 他們已經有足夠的庫存。他的人生戰場 , 擺在其它更艱難的領域 , 包括如何扮演起新生代之首的角色 , 帶領其它麥克羅德成員 , 衝鋒陷陣。
是的 , 他肩上的壓力極大 , 然而他雄心壯志 , 躍躍欲試。
步出體育館外 , 涼秋的風拂在微汗的體膚上 , 分外舒適快意。他深呼吸一下 , 決定先回房間沖個澡 , 再去女生宿舍找夏琳。
行經老橡樹之下 , 也不知道哪根筋打結 ,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往上看。
該死 ! 這麼巧 ?
「海爾學長。」一顆矮不隆咚的番瓜咕咚咕咚爬下樹 , 閃亮的黑瞳衝著他瞧。
「嗯。」他點了點頭 , 轉身繼續走。
「學長 , 你剛運動結束 ? 」矮冬瓜追在他身後蹦蹦跳跳的。
「廢話。」他百分之百冷淡。
「那學長接下來要去哪裡 ? 我可以一起去嗎 ? 」呼 , 追著腿長的人跑真累 , 他跨一步的距離 , 她得墊兩步。
「聽著 ! 在我面前 , 妳可以省省討好賣乖那一招 , 我不吃妳這套 ! 」他猛然回身 ,
井長潔得及時止住步子 , 才沒有一鼻尖撞上去。
「學……學長 , 你不要這麼凶嘛…….」她怯怯退了一大步。
「妳以為自己很可愛 , 每個人都應該喜歡妳嗎 ? 或許羅傑這麼認為 , 校長這麼認為 , 妳的親朋好友這麼認為 , 可是我 , 」他比比自己的胸前 , 摔笑地逼近她。「我不這麼認為 ! 我不知道妳纏著我有什麼目的 , 但是在我眼裡 ' 妳只是個滿地亂滾的小鬼頭 ,而我對乳臭未乾的小鬼一點興趣也沒有。妳給我離遠一點 , 聽到沒 ! 」
「學長 , 難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 我一直想找機會向你道歉而且校長說你們是大人了 , 不會和我這個小孩子計較。」
「妳以為搬出校長當靠山 , 我就怕了 ? 」他哼哼大笑。「告訴妳 ' 麥克羅德家族是歐萊爾的贊助人 , 我父親更是家長會會長 , 校長還要回過頭來敬我三分。」
「我沒有要你怕我啊 ! 人家我這麼崇拜海爾學長」她用力揉眼睛 , 吸兩下鼻子。
「總之妳聽清楚了。」海爾冷笑一聲 , 把運動背包甩到肩後 , 轉頭大步邁開。
「小氣鬼。」一聲咕噥追上來。矯健長腿停也不停。
「不成熟。」這次說得更大聲。步伐頓了一頓。
「不懂事。」簡直就是嘲諷了。走勢漸漸停下來。
「小鬼頭一個 ! 」海爾凝住。他以慢動作轉過身來 , 怒極而笑。
「妳叫我小鬼 ? 」
「凡事都要斤斤計較的人 , 當然就是小氣、不成熟又不懂事的小鬼頭囉 ! 」她踢踏草地上的落葉 , 悠哉地跳起舞來。
他大步走回她的面前。
怎樣 ? 想打架 ? 井長潔仰起下巴。可惡 , 身高硬是輸他一截 , 不過沒關係 , 人家她人小志氣高 !
他不急著生氣了 , 把運動背包往草地上一扔 , 好整以暇地觀察起她。
「嘖嘖嘖 , 多麼有鬥志的雙眼。怎麼 , 眼看四下無人 , 不想再偽裝成天真無知的小鬼了 ? 」
「對你這種討厭的傢伙有什麼好裝的 ? 一點都不好玩 , 臭洋鬼子。」井長潔做一個鬼臉。
「矮 , 中國佬。」他微笑反擊。
「野蠻人。」她甜甜響應。
「瘦皮猴。」
「茹毛飲血的 , 白斬雞。」
「吃生猴腦的黃禍。」
三年啃掉兩座洛磯山脈薯條的大肥豬。」
「平均國民身高不滿五呎的小地鼠。」
「我們或許比不上西方人的大而無當 , 這裡面的東西卻高明不知幾百倍。」她點點自己的太陽穴。
「據我所知 , 西方人仍然領先於多項科技之前。」他挑挑好看的眉。
「領先有什麼用 ? 你們花了一堆時間去讀那個什麼、什麼爪哇語言是吧 ? 結果落在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瘦皮猴』手上 , 隨便改幾個數字就可以把你們整得嗤哇亂叫 , 真不知道厲害的人是誰呢 ! 」她洋洋得意地望向夕陽。
金髮帥哥嘴角的線條緊了一緊。
「說得好 , 鹿死誰手 , 還不知道。」他邁開長腿 , 悠然走向遠方的行政大樓。
「嘿嘿 , 說不過人就想跑了 ! 你的背包忘在草地上了 , 沙文豬。」她大喊。
「稍後欣賞完校長處罰某個逃課的小鬼之後 , 我有充裕的時問回來撿袋子。」微風將他的回答送過來。
逃課在歐萊爾可是大事件 , 輕者下課被禁足 , 重著一個月不許放假外出。
「誰逃課了 ? 胡說八道 , 你講不過人就想找老師打小報告。」她咕咚咕咚追到他的身後。
「今天是星期一。現在是下午四點。」他頭也不回地指出。天氣清 , 秋風明 , 心情真正好。
「那又怎樣 ? 」
「不怎麼樣。星期一下午四點是九年級學生的周會 , 如果有人敢躲掉羅森女士的訓話機會 , 我很想看看她會有什麼下場。」他的步伐越來越輕鬆。
「哈 ! 原來是這個。告訴你 , 這個月大禮堂在整修 , 各年級的周會暫停一次 , 我才沒有逃課。」她蹦到他面前去。
海爾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 繞過她繼續往行政大樓邁進。
咦 ? 這傢伙在賣弄什麼玄虛 ? 井長潔不禁好奇。
「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 」
「妳說的話我當然聽見了 , 可惜三點半那則新公告 , 有個可憐的小鬼沒聽見 , 既然如此 , 我何必對她手下留情 ? 」
他們已經離開草坪區 , 踏上行政大樓前的紅磚廣場。
「什麼新公告 ? 」她警覺心大作。
「禮堂內的大會議室已經開放使用 , 九年級的周會改至大會議室如期舉行。」海爾用眼角脾睨她。「小鬼 , 禮堂的面積大 , 少一、兩隻矮冬瓜或許還不明顯 , 然而大會議室是采席次制 , 滿排的座位上空出一個洞 , 那就很難替妳遮掩了。我看妳還是現在跟我一起進去向糾察主任報到 , 自首的刑罰比較低。」
什麼 ? 地方改了 ? 她大驚失色。
現在幾點鐘 ? 廣場中央的大時鐘指向四點零一分。完了 , 遲到總比不到好 !
「你失算了 , 洋鬼子 , 我現在衝過去還來得及。你自己去慢慢打小報告吧 ,bye bye。」嬌俏的身子呼嘯一聲溜得不見人影。
海爾似笑非笑 , 向她的背影揮手道別。
再見了 , 小笨蛋 , 希望妳趕得及。
一片樹葉被秋風吹送至他的腳旁 , 枯葉上蛀蝕的孔洞 , 像煞了一道惡意的微笑。
啊 , 不只秋天是個好季節 , 連秋天的蟲也分外解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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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議室、大會議室 , 你在那遙遠的地方。
「嘿咻 ! 」一道身影吃力地推開禮堂大門。
堆在門後面的鐵條鐵架和地板摩擦 , 發出尖銳的叫聲 , 與週遭的施工聲音融合成一氣。
他們的禮堂有一千多坪 , 足以容納兩倍的歐萊爾師生。由於整修的因素 , 屋頂大多數的投射燈和裝飾品已經拆下來 , 倍大的禮堂猶如一個空殼子。
半空中搭滿了橫七豎八的鷹架 , 木料和鋼鐵建材堆在各個角落 , 幾十位工人散佈在鷹架和地面上敲敲打打 , 每個人都是一副認真的神情。
本來她從另一側進來會比較容易一些 , 因為目前只整修到前半段 , 然而大會議室就在舞台的正後方 , 時間急迫 , 她一秒鐘都不能浪費。
井長潔努力在鐵條與支架之間穿梭 , 一下子便鑽進通往大會議室的走道裡。
「剛才是不是有個東西跑過去 ? 」工頭的眼角餘光看到一撇影子。
「有嗎 ? 」鷹架上的工人四處張望一下 , 聳聳肩。「我什麼都沒看到。」
工頭搔搔腦袋。「好吧 ! 大家回去工作。」
大會議室到了。
「呼……呼…….」她氣喘呀呀地站在前門外。緊合的門扇告訴她 , 她絕對是最後一個進場的學生。
先貼在門板上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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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律和規畫是本校持之以恆的傳統 , 所有作業必須如期完成」校長沉潛有力的嗓音訴說著堅定不移的信念。
糟了糟了 , 周會已經開始了。她還是從後門溜進去好了 , 或許這樣比較不明顯。井長潔攝手攝腳 , 大會議室尾端的另一扇門。
緊掩的胡桃木門顯得異常沉重 , 她緩緩推開。
嗯 ? 推不動 ?
啊 , 對了 , 大會議室的門是用拉的。她再吐一口氣 , 偷偷往外拉。
「啊-- 」
辟哩乓啷 , 轟隆嘩塌 , 劇烈的噪音震撼了整條走廊 !
「發生了什麼事 ? 」校長陡然收住與施工公司負責人據理力爭的勢子。
兩個大人目瞪口呆地望著災難現場。
整理期間 , 整座禮堂的探照燈與施工用的水泥包先堆到大會議室來 , 把教室後半端擠得滿滿的。而 , 就在他們驚愕的注視中 , 後門被打開 , 一堆重型燈具跟淹水一樣 , 全垮到走廊上去。堆擠的壓力突然找到出口 , 原本疊得好好的東西全部東倒西歪 , 簡直跟地震明方的災難現場無異。
「是誰打開後門 ? 我不是說整修期間不准學生跑進禮堂來的嗎 ? 」校長又驚又怒 ,衝到走廊上瞧瞧是誰幹的好事。
「咳咳咳咳……」為什麼燈其會擠在門口呢 ? 為什麼水泥會壓在燈具的上面呢 ? 為什麼她才動了一下門板 , 所有東西就像尼羅河氾濫一樣的淹到她頭頂呢 ?
「妳是誰 ? 」校長頂了頂老花眼鏡 , 猛地還真叫不出這尊灰人兒的名字來。
「呸、呸、呸。」她用力吐出嘴裡的粉塵。
「潔依 , 是妳 ! 妳跑到這裡做什麼 ? 」校長擔憂與氣惱交加。
「我…..我…..」井長潔滿頭滿臉的灰 , 欲哭無淚。「嗚…. 校長 , 有人欺負我…..」
「別哭別哭 , 否則水泥粉泡濕了會沾在妳臉上。」校長連忙制止她。
「是海爾 , 都是他啦 ! 他欺負我 , 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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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都懂得在何時保持安靜。海爾屬於這一種 , 所以他鎮定地站在保健室裡 ' 一語不發。
另一種聰明人深諳何時裝可憐博取同情。井長潔則屬於那一種 ,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 , 再把淚濕的眼眶揉得更紅 , 加深 , 自己受害者的可憐印象。
「潔依 , 妳再說一次 , 是誰騙妳周會改到大會議室舉行 ? 」臉色鐵青的羅森校長開始審這樁世紀奇案。
「他 ! 」控訴的手點向人犯。
「海爾 , 真的是你嗎 ? 」校長扶高老花眼鏡。
「是我沒錯。」他轉向校長 , 以最誠懇動人的神情陳述 , 「我原本只想開潔依同學一個玩笑 , 心想 , 只要她和所有學生一樣 , 定期查看校園公告 -- 而這是校規之了--那麼她定會立即發現我的惡作劇。沒想到潔依竟然相信了 , 還在我來不及阻止之前跑走 , 除了滿心意外 , 我也深深感到抱歉。」他對小鬼陰笑。
吼 ! 這個小人 ! 自己說謊騙人還敢反口賴她沒注意校園公告 , 雖然她的確沒有。
「鳴……嗚…….海爾說得沒錯 , 一切都是我的錯 , 請校長不要再怪學長了。」她再哭兩聲 , 加強脆弱幼小的受害者形象。「要不是我幾天前開了他和夏琳學姊的玩笑 , 害他從此就開始討厭我 , 平時在校園裡都不正眼看我 , 也不理會我不斷寫給他的道歉卡 ,今天還故意這樣報復我 , 但是歸根究抵終究是我有錯在先 , 應該是我向海爾學長道歉才對。」
她顫巍巍地推開被單 , 想下床懺悔。
「潔依 , 妳躺好。」校長連忙將她按回病床上 , 森嚴地轉身面對得意愛徒。「海爾 , 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 」
海爾的藍眸瞇了一瞇。
「當然不是。」他絲般安撫。「我對潔依沒有任何怨恨或惡意 , 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 在我眼裡 ' 她就像一個『可愛的』小妹妹 , 哪個哥哥會不開妹妹一點玩笑呢 ? 」
「校長 , 海爾的父親畢竟是家長會的重要成員 , 我不希望您承受來自麥克羅德家族的任何壓力 , 畢竟 , 比起他們 , 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留學生 , 您千萬不要為了我而得罪海爾啊 ! 不值得的。」
海爾臉色大變。「妳…….」
「得罪海爾 ? 」校長挑了挑眉。
「對啊 , 其實是我自己不夠深思熟慮 , 忘了海爾之前對我說過的 , 麥克羅德家族是校方的贊助人 , 連校長都要敬他 ……」
「我是說 , 麥家是校方的主要贊助人 , 便是因為尊敬羅森女士的辦學精神 , 家父已經明白訓示過我 , 一切以羅森女士的命令為依歸 , 只要您想處罰我 , 我絕對心悅誠服也不敢反抗。」他搶在她說出更具破壞力的話之前做結論。
兩隻小的視線相交 , 空氣 , 中爆起激烈而無聲的電流。
校長輪流審視他們 , 氣惱歸氣惱 , 也不禁暗自好笑。
「潔依 , 以一個『被水泥粉嗆到幾乎啞掉、小命去掉一半』的病人 , 妳的精神倒是不錯。」老校長面無表情地開口。
「唔……」她連忙乖乖委靡回去演病人。
「至於你 , 海爾 , 」矛頭轉向悶笑的愛徒 , 校長森森然瞪視他。「你是潔依的學長 , 難道連一件小事都要計較到底 ? 」
「我決計不會的。」海爾謙遜地低下頭。
「今天的事情 , 你們兩個人都有錯 ! 」
「校長 , 人家是受害者」被單底下傳來一聲抗議。
校長冷眼橫過去 , 所有抗辯 , 目動消失。
「我讓你們自己決定該接受何種處罰 , 海爾 , 你先說。」
「我願意天天下課之後清掃東區樹林的落葉 , 直到校長核可為止。」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掃地總比週末禁足好 , 況且 , 這就是羅傑和夏琳展現他們情誼的時候了 , 有難同當。
「好。」校長把老花眼鏡摘下來 , 收回胸前的口袋裡。「潔依 , 妳跟他一起去掃 ,從明天開始。除了你們兩個人之外 , 不准找任何幫手。」
「什麼 ? 」
「我才不要。」兩個人猛然跳起來
「叫我天天跟她黏在一起 ? 我寧可死 ! 」
「你想死 ? 那還等什麼 ? 我成全你 ! 」
「妳這個死小鬼 , 一切全是妳搞出來的 ! 」
「我 ? 閣下好像忘了今天是誰把我騙去吃水泥的! 」
「我會騙妳去吃水泥是因為妳罪有應得 ! 」
「不要把你惡劣殘忍無情冷酷的性格歸罪到別人頭上 ! 」
羅森女士冷靜地步出保健室。戰場就留給這兩隻半斤八兩的皮蛋吧 !
不癡不聾 , 不做校長 , 這是教學三十年的實戰經驗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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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點 , 這一塊是我的區域 , 妳不要踏過來。」
「你以為我自己這片掃不夠 , 還想過去掃你的 ? 」
「媽的 ! 妳居然把自己的落葉掃到我這邊來。」
「吼 ! 你罵髒話 , 被我聽到了 ! 」
「聽到又怎樣 ? 想聽聽更精采的嗎 ? 」更多色彩繽紛的三字經。
「海爾﹒麥克羅德 , 你會有報應的 ! 你死後會下拔舌地獄。」
「謝了 , 有妳同校已經夠糟了 , 我可不想連死後都要和妳做鄰居。」
「如果我們兩人都在拔舌地獄裡 , 我一定是那個負責拔你舌頭的牢役。」
「愛逞口舌之能的小鬼 , 懶得跟妳吵 ! 還有 , 妳再把落葉掃過這條線 , 我就要妳好看。」
「豈止掃 , 我還想這麼做呢 ! 」
「妳竟敢拿垃圾扔我 , 妳不要命了 ? 」
「嘿嘿 , 怎樣 ? 來呀來呀。」頓了頓 , 一聲尖叫。「臭海爾 ! 爛海爾 ! 你竟敢把落葉倒在我頭上 ! 」
這兩個人類很吵耶 ! 樹上的松鼠無奈地望著鳥兒。他們都已經吵了一個多星期了還不夠 , 到底何時才要還牠們安寧的樹林 ?
別想別想 ! 鳥兒拍拍翅膀 , 直接飛走 , 用行動證明牠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或許牠們該考慮移民到西區校園去 , 松鼠愁眉苦臉地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39:58
第三章
噢 , 窗外的壞天氣真是嚇人 , 室內爐火卻如此怡人。
既然我們無處可去 , 就讓雪下吧 , 就讓雪下吧 , 就讓雪下吧 ——
擴音系統播送著輕快的聖誕歌 , 為即將回家度假的學生們送行。
『我們終於開始道別 , 我不想踏入屋外的暴風雪 , 只要你緊緊抱著我 , 回家的路上就會全身暖柔……』井長潔趴在宿舍大廳的窗抬上 , 嘴裡無意識地跟著輕哼。
對於習慣了亞熱帶氣候的她而言 , 麻塞諸塞州一入了冬便冷得猶如冰櫃一般 , 位於中南部的本城更是在十一月便飄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此後 , 上帝彷彿覺得雪的庫存量太多 , 想一次倒個精光 , 便再也沒有歇止。
『北風捲地白草折 , 胡天八月即飛雪。』她念著亡母教過她的詩句。
宿舍裡安靜得嚇人 , 學生們幾乎都離開了。從她的位置 , 隱約能看見校門口來來往往的車行 , 有更多的車仍排在長龍陣裡 ' 等待自己的兒女出現 , 飛奔進一個敞開的懷抱。
『亂山殘雪夜 , 孤獨異鄉春不對不對 , 現在才下午 , 而且也不是春天 , 所以應該是 ..亂山殘雪午 , 孤獨異鄉冬。』嘿 , 她也會做詩耶 ! 可見做詩一點都不難嘛。她稚氣地揉揉鼻子。
一陣腳步聲行經走廊外 , 朝樓梯走上去。八成又是哪個糊塗學生忘東忘西 , 跑回來拿了。
『眼見光線漸漸昏暗 , 就讓雪下吧 ! 下吧 ! 下吧 ! 』她隨著音樂哼唱。
腳步聲又走下來 , 在玄關頓了一頓。
『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 』
哇 ! 這種時候都會遇到天敵 , 果然是時運不濟啊 !
『這裡是低年級的女生宿舍 , 你怎麼可以進來 ? 』
『我幫珍妮佛那個迷糊鬼拿點東西 , 你呢 ? 為何還不準備回家 ? 』他記得方才在正門口的會客室看見幾位亞裔家長 , 裡面應該有她的父母才對。
『我不想回家不行嗎 ? 』她轉回窗柏前 , 繼續欣賞整片雪白的校園。
『我懂了 , 原來沒人來接你 ! 』
『當然有啊 ! 最長、最亮的那部大黑車就是我爸爸派來的 , 瞎子才看不見。』她不甘心被瞧扁。
『那你還等什麼 ? 』
奇怪 , 他今天很有聊天的興致哦 !
『我不想跟我父親和他的新妻子過節 , 就是這樣。』話一說完井長潔就後悔了。她跟他說那麼多幹嘛 ? 『反正我今年不回家就是了 , 你快走啦 ! 』海爾輕哼一聲。
天知道他為何會對這小鬼產生好奇 , 畢竟他們在過去的整個學期裡 ' 矢志以讓對方的生活如地獄為己任。方才看她一個人趴在窗抬上 , 猛一瞧還以為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正在渴望別人家的豐盛美食。搞了半天 , 她只是在鬧孩子脾氣。
『小女孩 , 長大吧 ! 他們除了是我們的父母 , 也是凡人 , 當伴侶去世的時候 , 他們有權利替自己再找一位新配偶 , 你沒有權利干涉他們。』
『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 』她猛然回頭 , 『他才不是在伴侶去世之後才找到新配偶 ,在我媽咪活著的時候他就和這個女人在一起了 ! 你以為我媽咪為何常年帶著我躲到國外去 ? 就是因為她不想留在國內看這對這對…….』
終究是自己父親 , 『姦夫淫婦』四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井長潔挫敗地低吼一聲 , 趴回窗抬上不理他。
海爾不是沒瞥見她眼角的水光。他完全不認為她值得任何同情。
『那是他和你母親的事 , 跟你沒關係 ! 』
『這是我和我父親的事 , 也跟你沒關係 ! 』
『真的跟我沒關係嗎 ? 』他撇了撇薄唇。
『廢話 ! 這是我的家務事 , 誰要你來多事。』
『我以前老是搞不懂你為何衝著我來 , 平時又愛扯珍妮佛和夏琳的後腿 , 做一些會激怒我們的事 , 其實根本不是因為你討厭我們 —— 』
『先生 , 話不要說得太早 , 你們這些自以為優越的白人本來就讓人家很討厭。』她用力嗆聲。
『 ——原來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問題 , 你只是在借題發揮 ! 』
『我在借題發揮什麼 ? 』她驚喘一聲。
『發揮你從你父親那裡常年累積下來的怨氣 , 我們幾個只不過是方便的出氣筒而已。』他泠笑一聲。『每個人看著你都只看到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 , 你知道我看見什麼嗎 ? 』
『我不想知道 , 你快滾啦 ! 』她憤怒地揮舞拳頭。
『我只看到一個不成熟的小孩子 , 母親過世不久父親就娶了情婦 , 於是她覺得不開心 ; 親愛的爸爸沒有迎合她的心意 , 還把她丟到遙遠的國度 , 小女孩更加不高興了。「爸爸怎麼沒有來跪地求饒 , 請我原諒他呢 ? 」於是她開始嘟著嘴巴要性子 , 自己不快樂 , 便要鬧得每個人都跟她一樣不快樂。』『你…….你亂講 ! 』她漲紅了俏臉。
『我只是一個方便又現成的目標而己 , 你想說服自己 , 你看不慣我們的「優越自大」其實你真正看不慣的是自己的懦弱 , 與滿身怒氣的無處可發。』他站直身 , 拍拍襯衫上不存在的皺折。『可惜 , 小女孩 , 你找錯人了 ! 我不是羅傑那種心軟的笨蛋。這個世界很大 , 沒有人必須依照你的標準生活 , 必須隨時伺候你開心 , 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螺絲釘 , 世界也不會因為我們的潔依小姐在生她父親的氣 , 就停止轉動 ! 』
『你……你…… 』淚花在眼眶內亂轉 , 井長潔猛然撲過去對他一陣亂打。
海爾人高馬大 , 單手就制服了她 , 把她像老鼠一樣的持在半空中。
『你大可慢慢去耍你的小姐脾氣 , 但是 , 』他陰狠地指著她的鼻子。『以、後、少、來、煩、我 ! 』
『呸 ! 』她吐他一口唾沫。
海爾厭惡地把她扔下地 , 抽出手帕將臉上的泡沫星子擦乾淨。
『長大吧。』他冷笑一聲 , 轉身離去。
室內恢復寂靜。
整座宿舍裡空蕩蕩的 , 沒有人聲。全世界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
才不是呢 ! 他說的不是真的。他們本來就很討人厭 , 才跟她爸爸無關呢 ! 她雖然氣他 , 可是她早就下定決心再也不理他了 , 所以她當然不會去管他有沒有另娶別人 , 當然不在意他把她扔在遙遠的異國 , 當然不需要他來參加任何家長會活動 , 當然不會理睬他們是不是打算在台灣成立美好的新家庭 , 然後把她放逐到天不吐去 ......
井長潔呆坐在地板上。
音樂仍甜甜地唱著 , 噢 , 窗外的壞天氣真是嚇人 , 然而爐火卻如此怡人。
但是 , 蕭冷寂寞的寒天 , 不是一盆爐火就能溫暖的。既然她無處可去 , 就讓雪下吧 ! 就讓雪下吧 ! 就讓雪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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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羅森女士力排校董會之意 , 堅持在學期中進行禮堂的整修 , 事實證明可切是值得的。
三年一度的『私校聯合科學展』 , 今年假歐萊爾學校舉辦 , 展示地點正是他們剛裝修好的氣派禮堂。
整個依據年級分成幾大區 , 各區依照學校做更細部的攤位隔間。頭上有專業級的投射燈 , 周圍用昂貴的OA隔板 , 腳底下踩著高級的原木地板 , 連所有學生義工都穿著為這次聯展特別訂製的制服 , 金光閃閃 , 瑞氣千條 , 頭殼快壞去啊 ! 。
井長潔手撐著下巴 , 坐在二樓的看台上。
『潔依 , 輪到你排班顧攤位了。』一個揭發男孩在樓下呼喚她。
『噢。』她應得有氣無力。
『潔依 , 你怎麼了 ? 心情似乎不太好。』同班男生三兩步跑上樓來 , 關心地望著她。
『沒有。』她悶悶答。
唉 ! 沒想到繼母竟然說動了老頭子 , 今年特地飛來美國出席她的科學展 , 害她當場愣在會客室裡作不了聲 , 趁校長大人和家長寒暄問候時 , 她趕快溜走了。
如果她現在去班上的攤位『顧店』 ' 一定會遇到他們的 , 而她一點都不想和親愛的爸爸與『媽媽』打照面。
我只看到一個不成熟的小孩子自己不快樂 , 便要鬧得每個人都跟她一樣不快樂。
真是該死 ! 聖誕節已經是九個月前的事 , 那個金髮仔的話仍然不時在她耳圈迴響 , 簡直跟洗腦一樣 !
慢著 , 倘若她現在躲著不肯下去 , 豈不落實了海爾那個討厭鬼的指控 ?
『哼 ! 輪班就輪班 , 誰怕誰 ? 』她刷一聲起身。
同班男生被她的狠勁嚇到。
『你……你不想輪今天這班的話 , 那就算了 , 我可以跟你換』
糟了 , 忘了還有同學在場 , 她趕快露出招牌的甜美笑容。
『沒關係 ' 這是我應盡的職責 , 只是 , 這個展覽到底還有幾天啊 ? 怎麼連星期六都不放我們休息。』
『展覽還剩下三天 , 可是今天是評審期 , 各組員每個小時要輪流排班 , 為隨時會冒出來的評審老師講解。反正一個人只輪六十分鐘而已 , 很快就過去了。』同班男生看看手錶。『還有十分鐘 , 你最好先下去準備一下。記住 ! 我們這組的主題是「浮力」 , 你不要再去找珍妮佛那組的麻煩了。』
『好啦啦 , 拜拜。』她吐吐古頭 , 一溜煙逃走。
聯合科展講穿了就是幾家貴族學校的較勁場合。
嘩 ! 十一年級的學生就開始研究能量不滅定律會不會太早了 ? 她是不知道別國的高中生都上些什麼課啦 , 但是在美國 , 這些定理定律不是大學才開始教嗎 ? 井長潔悠哉地逛過一項項展示 , 往自己的小組攤位邁進。
『狹義的氧化還原定義 , 是指物質與氧相化合的過程 , 以及它的逆反應….. 』
這個聲音好熟 ! 隔壁有一處攤位前擠了一些家長和評審模樣的老師 , 她連忙擠過去跟著看熱鬧。
她的天敵站在三盞投射燈的中心點 , 一頭金髮榮然生輝。
『本組設計了一個簡單的實驗 , 第一步 , 先將一片銀原料在空氣 , 中加以燃燒 , 燃燒過後得到的氧化鎮和氣體 , 可以用這張海報中的化學式加以分析—— 』海爾高舉一個銀白色的實驗材料 , 胸口別的歐萊爾校徽隨著他的動作而閃耀。
評審老師專注凝聽他講解。她擠在人群中 , 挨到邊邊最接近看板的地方。其中一個欄位裡黏著一小袋銀白色的物質 ,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 她好奇地伸手戳一戳。
咱 ! 一個暗器凌空打過來 , 她飛快撒手 !
『此外 , 錚金屬與酸性溶液的實驗 , 也是本組的另一個重點。』海爾神色自若地舉高檔案夾 , 展示他們的其他數據。
小氣鬼 ! 借摸一下會怎樣 ? 她瞪他一眼 , 退到人群後方。
『嘿 , 小女孩。』突然有人拍拍她的百會穴。
又有人偷襲 ! 她連忙跳開一步。
羅傑笑吟吟地望著她。好吧 ! 這人起碼比那個金髮仔順眼多了。
『羅傑 , 你不是負責門口的進出場統計 , 怎麼跑進來偷懶 ? 』她的笑容是真誠的。她向來比較喜歡這位開朗友善的大塊頭。
『下一個小時輪到我擔任解說員 , 我來接海爾的班。』羅傑再拍拍她的腦門。『小女孩 , 我每次看到你 ' 你都長高了一點。』
『對 , 總算從我肚擠眼長到胃了。』一個嘲諷的調子切進來。
看來氧化還原實驗結束。
『抱歉 , 我很忙 , 少陪了。』井長潔的小臉蛋完全垮掉 , 轉身就走。
『等一下 , 再聊幾句嘛 ! 』羅傑趕快拉住她 , 給好友一個警告的眼神。
『我說錯了嗎 ? 瞧你說得像十年八年沒見過她。』海爾可不認為他們有這樣的好運。
『倒楣的人絕對不只你 , 我的「楣運」在兩分鐘前開始加入談話。』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 就不能表現出一點基本禮儀嗎 ? 』羅傑啼笑皆非。
『禮儀是展現給像你這樣的文明人看的。』她笑得很甜。
『文明也有層次之分 , 我非常相信羅傑和我屬於同一個等級。』海爾溫和指出。
『這句話告訴了我們慎選朋友的重要性。』
『可不是嗎 ? 羅傑 ' 瞧瞧你一不小心就被什麼次等生物纏上了 ! 』他自若回應。
『好了 , 你們兩個 , 好了 ! 』被兩隻鬥牛犬夾在中間的香骨頭滿頭大汗 , 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滋 ! 空氣竄伏著激烈的電流 , 一大一小的天敵緊緊瞪住對方 , 誰也不肯先示弱。
『海爾 ? 』一聲清淡優雅的呼喚介入。
這個小鬼 , 總有一天他會抹掉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知道他的手段 !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吃不完兜著走 ! 總有一天 !
『海爾 , 沒聽見你媽媽在叫你嗎 ? 』他父親威嚴的斥喝。
他猛然回過神來。『父親。』
哇哇哇 , 這可不是傳聞中的麥克羅德夫婦 ? 井長潔細細打量他們。
他父親看起來五十出頭 , 一頭金髮中微帶著銀絲 , 冷硬的臉部線條顯得有些不苟言笑 ; 他的母親金髮碧眼 , 神態端凝 , 看起來就像壁畫中那種優雅又冷淡的貴婦人 , 絕對不會讓小朋友爬到她身上耍賴撒嬌的那一型。難怪養出一個同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死兒子 !
『這是你同學嗎 ? 』中年男士端詳她。
『不是 ! 』兩個人同時否認 , 再瞇起眼瞪向對方。
井長潔不理他 , 精神充沛地立刻站好 , 行個可愛的舉手禮。
『麥克羅德先生和夫人 , 我的名字叫潔依 , 來自台灣 , 我是小海爾一歲的學妹。』
『又在收買人心了』裝模作樣的小鬼 ! 海爾低低哼了一聲。
『海爾學長 , 你說什麼 ? 我沒聽清楚 , 請您再說一遍好嗎 ? 』她故意大聲問。
他白了她一眼 , 不屑回答。
『父親 , 這位是我的學妹。』學妹那兩個字講得真是痛苦萬分 , 百般不願。
『麥克羅德先生「真是」好會教育小孩 , 海爾學長「真是」又聰明又有禮貌 , 尤其對其他國家的學弟妹「真是」一視同仁 , 照顧得不得了 , 我「真是」欣賞他極了 ! 』她活力四射大聲說。
『謝謝你。』麥克羅德夫人嫣然一笑。
喔哦 ! 海爾的眼光已經快殺人了 , 將虎鬚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她咕咚併攏雙腳 ,深深鞠了個躬。
『我還得去我們班上的展示攤 , 先走一步。先生和夫人 , 很高興認識你們 ! 』
快溜。
『小潔 , 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 你怎麼一眨眼就跑個不見人影 ? 』跑不出兩步 , 她繼母溫柔的聲調在身後響起。
天哪! 輪到她這方的家長大人上場 , 這是冤家路窄的現實版嗎 ? 井長潔硬著頭皮轉過身去。
『爸 , 阿姨』
她父親輕嗯一聲 , 面無表情 , 繼母仍舊端著溫婉的笑 , 立在丈夫身邊。
雙方家長互相看了一眼。
『約瑟。麥克羅德。』老麥克羅德先向她父親伸出大手。
『井嚴。』她父親禮貌地隨之交握。
『井嚴 ? 』老麥克羅德尋思片刻。『泛亞食品企業的井先生 ? 』
『是的 , 您是 ? 啊 ! 麥克羅德商業銀行的執行長。』她父親也認出對方了。
『去年在波士頓的商務會議匆匆一別 , 無法和您細談 , 我一直覺得非常遺憾。』老麥克羅德熱誠地加長了握手的時間。 ,
天哪 , 他們的父母竟然認識彼此 , 這是什麼世界 ! 井長潔簡直快昏倒了。
『那個 你們慢慢聊 , 我…….我還有事 , 我先走了。』她硬著頭皮轉頭就溜。
『小潔 , 等一下 , 我們有點事想跟你說。』繼母連忙想叫住她。
『我…….我現在很忙 , 我還要去顧攤位。我我得走了。』她下意識往旁邊一抓 , 轉頭就走。
『小鬼 , 你做什麼 ? 』海爾赫然她竟拉著自己。
『快走快走 ! 』她一古腦兒往人潮裡鑽。
奇怪 , 她要逃走關他什麼事 ?
『放手 ! 我還有事 , 你………父親 , 母親 , 等我一下 , 我馬上回來 ! 』他不由自主地被這道小旋風台離現場 , 帶往出口的方向。
井長潔選了最近的一道門 , 奔逃而出。
九月的午後秋陽金燦 , 若在以往 , 她會先伸個舒舒服服的懶腰 , 可是她現在什麼也不理 , 埋頭往前猛跑 , 直跑到最喜歡的橡樹下才停住 , 抱著樹幹深深吸了一口氣。
啊 ——真好 ! 枝葉的氣息灌入胸臆間 , 終於驅走胸口的那股悶氣。
倒楣倒楣倒楣 ! 她又沒有要求老頭子來看她的展覽 , 繼母沒事幹嘛慫恿他參加呢 ?
她根本不想見到他們 ! 都怪學校啦 , 沒事幹嘛寄邀請函給各個學生的家長。
『你不想見他們是你的事 , 拉著我跑出來做什麼 ? 』
喝 ! 海爾 ? 他怎麼跟附骨蛆一樣如影隨形 ? 而且 , 她還牽著他的手 , 哎呀 , 嚇死人。
井長潔連忙甩開他的手 , 『你真是陰魂不散 , 連我出來透透氣你都要跟 ! 』
『拉著別人撒腿狂奔的人似乎不是我 ! 』海爾氣過頭反而笑了 , 只是笑得讓人覺得比不笑更陰森。
對喔 ,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 剛才下意識往旁邊一拉就往外跑 , 也沒想清楚自己在幹嘛。
『可是…….可是我以為我拉的是羅傑啊 ! 你力氣比我大 , 幹嘛不甩掉我 ? 』
『你或許有在父母面前跟人拉拉扯扯的習慣 , 本人卻沒有那樣的不雅作風。』他盤起手臂 , 井長潔也學他的動作瞪回去。
兩人好一會兒的無言。然後——
左看看 , 風輕鳥鳴枝葉翠。
右看看 , 水清池糧波光照。
怎麼突然覺得有點冷清的感覺 ? 剛才在裡面不是很有吵架的興致嗎 ?
『算了 , 你走吧 ! 我要回房間去了。』井長潔略道。
『我也沒有陪無知少女耍憂鬱的喜好 , 甭提一個發育不良、連32A 都沒有的小矮人。』
說歸說 , 兩個人都沒有移動腳步。
天地間的一股清氣滯暢而至 , 拂動他的金髮與衣角 , 也拂動她的短裙與鬈發。
『所以 , 那就是你恨之入骨的父親和繼母 ? 』他先開口。
『是啦。』她踢踢腳底下的橡實。
『令尊長得跟我差不多高 , 怎麼就你矮不隆咚一點點 ? 』講不過兩句話又想取笑她。
『我繼承我媽咪的嬌小 , 不行嗎 ? 』她白他一眼。
這一年以來被他笑得多了 , 井長潔還真的挺介意自己的身高。她都快十六歲了 , 卻只長到一百五十公分而已 ! 她不會一輩子就這樣矮不隆咚的吧 ? 真討厭 ! 即使追不上他 , 好歹也讓他們兩個人的差距縮短一點吧 ? 不然這傢伙老用一堆『地鼠』、『毛毛蟲』這種綽號取笑她。
如果她這生對父親有任何期望的話 , 大概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分到一點他的身高基因了。
『有的人是一輩子沒指望了 , 你就安安分分體驗你的「五呎風雲」吧 ! 』他彷彿看穿了她的擔憂 , 非但不幫忙分憂解勞 , 還火上添油。
『人家說小時了了 , 大未必佳 , 我現在反過來 , 小時不高 , 長大之後就會比你高一呎了。』井長潔對他齜牙咧嘴。
海爾正想回嘴 , 眼角卻瞄到另一個慢慢走向他們的窈窕身影。腳步聲踩在柔軟的落葉上 , 響起細微的踅音。
『抱歉 , 打擾了。』新任井夫人站在三步之外望著他們。
這是一位非常柔美典雅的女性 , 和他想像中東方婦女那種含蓄溫柔的風情很像。海爾突然有些同情她 , 有了潔依這種刁蠻頑強的繼女 , 她的婚姻生活想必不會太好遇。
『兩位慢聊 , 我先回會場一步。』他向來人點了點頭 , 舉步想走開。
『不要走。』一隻小手卻扯住他的後褲帶。
『小潔 , 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繼母立刻說。
『你說 , 中文啊 ! 他又聽不懂中文。』她躲到海爾背後 , 一下子踢踢樹幹 ' 一下子踩踩樹葉 , 就是不肯出來面對婦人。
繼母微含懇求地望他一眼 , 海爾只好試著掰開腰後那五隻緊鎖的手指 o 井長潔比他更執著 , 乾脆兩隻手都用上 , 就是硬巴著他不放 ! 末了 , 他只能向井夫人聳聳肩。
『小潔 , 我和你父親談過了 , 我們是想…..如果你希望回台灣念高中的話 , 下個學期我們把你接回來好不好 ? 』繼母只好直接說 , 而且沒有選擇中文 , 下意識希望在場的男孩或許能幫忙勸上幾句。
『不用了 , 我在歐萊爾過得很好 , 同學和學長也都很照顧我 , 我不想回台灣。』她撇開小臉蛋。
『可是 , 你父親很希望你們能有更多的相處時間…….』
『別鬧了 ! 他才不會想和我多多相處。』井長潔對她做一個鬼臉。『我媽咪活著的時候不會 , 我媽咪死後就更加不會了。』
她的母親是制止現任井氏夫婦任何嘮叨的萬靈丹 , 任何時候只要把亡母抬出來 , 老爸總是哼一聲臉一冷 , 走開不理她 , 繼母則是尷尬地住了口 , 完全失去說話的立場。
這顆萬靈丹 , 現在依然很靈。
半晌 , 井夫人點了點頭。『好吧 , 那我們就不勉強你了。』她向金髮少年飄出一個微弱的笑。『請你好好照顧她。』
他不被她氣死就很好了 , 哪裡輪到得他來照顧她。海爾啼笑皆非 , 不過禮貌上他還是頷首回應。
井夫人再看他身後的小人兒一眼 , 發出一聲歎息 , 落寞地走開。
西風捲走了她的輕喟。海爾望著她的背影 , 心裡突然有一股陡生的慍意。
『放開 ! 』他用力扯開身後的鉗制。
『噢 ! 好痛 ! 你在做什麼 ? 』井長潔趕快檢查手指 , 痛死人了 ! 指甲差點裂開。
『你 ' 是一個被寵壞的小鬼 ! 』說完 , 他頭也不回地踏上回男生宿舍的路。
『那女人隨口說幾句場面話 , 你就以為她是個心地純良的大好人 ? 』井長潔立刻在他身後怒喊。
『起碼令尊新娶的妻子還有心與你維持良好的互動 , 和其他人的例子相較之下 , 你已經幸福多了 , 所以別再表現得像個頭號受害者。』他的聲音充滿冰冷的怒氣。
『她如果真的那麼有心改善我們父女關係 ' 當初就不會介入我父母的婚姻 , 破壞我們家庭了。』她雙手緊握著拳頭。
『誰破壞你們家庭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 但是我絕對確定一件事 ! 』他終於回頭瞄了她一眼 , 那一眼 , 卻讓她心頭一震。『你父親不是唯一一個養過情婦的人 ! 長大吧 ! 小鬼。』
這一次 , 再不留戀 , 大踏步走開。
井長潔怔怔立在原地。他眼中的憤怒和以前並不相同 , 這次的情緒是更深層的 , 和她的感情形成一種奇異的共鳴。
她不是唯一的 ? 這是指 , 他的父母 , 也是相同的情況 ? 她向來把這顧人怨的學長看成火星人附身在地球人身上 , 直到現在才發現 , 其實他們兩人 , 或許有著超乎她想像的共同點。
落葉在林葉間捲起一陣又一陣的輕舞 , 讓整個世界都渲染上蕭瑟 o 待風止葉落 , 一切平息 , 四下裡不斷迴盪的 , 只剩下惱人的秋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1:20
第四章
四年後
左邊的大學生對『亢奮』這間新酒吧的熱愛 , 想必讓老闆半夜作夢都會笑 , 但對於等在店門外的BMW車主而言 , 酒吧越早關門大吉 , 他會越『亢奮』。
『很酷的車 ! 』兩位妙齡女郎的視線 , 從敞這跑車審視到駕駛座上的英俊男子。
『謝謝。』金髮男子直視著前方。
佳人們得不到期待中的邀請 , 聳了聳肩 , 走回酒吧內。
一個由霓虹燈管彎折成的『Hyper』 字樣懸在店門上方 , 儘管酒吧門隔絕了大部分的音樂 , 舞曲仍然趁著顧客進出之際流洩出來。三三兩兩的年輕人站在人行道上透氣或 抽根煙 , 若遇到身材泠瓏的美眉經過 , 就吹幾聲狼哨。
海爾看看腕表 ' 十一點二十五分 , 表示他已經等了十五分鐘 , 寶貴得足夠寫兩頁報告的十五分鐘 !五月的波士頓煥熱難耐 , 即使是晚上也一樣。暑氣加上火氣 , 他的一頭金髮都快燒紅了。
『哈囉 ? 夏琳 , 羅傑到底還要在裡面耗多久不 , 我沒有時間再等五分鐘 , 我明天早上的總體經濟學要上台報告 , 下午還有一份十五頁的財務報告要交 :不 , 跟他說 , 我不想進去放鬆一下 , 我只要他立刻出來 ! 』手機那端快速地說了一串話 , 他萬分隱忍地深呼吸一下。『好 , 五分鐘 , 一分鐘都不能多 ! 』
慍怒地收線 , 海爾腦子裡開始計算今晚還剩下多少時間完成最後的四頁報告。
五分鐘很快就到了 , 他等的人也很準時地推開酒吧門走出來 , 然而只有一道玲瓏有致的嬌影而已。
『羅傑呢 ? 』他質問。
『裡面的場子正熱 , 羅傑說他還不想這麼早回去。他們好不容易從那個鐵血教授的手中解脫 , 全都 High 翻天了。』夏琳同情地撫過他的臉頰。
『他是不是忘記了 ' 方才是他打電話叫我們來接人的 ! 』海爾拍了下額頭。
『海爾 , 不然你先回去吧 ! 我留下來陪他 , 等派對開完了 , 我開他的車送他回家。
『不行 , 我怎麼可以把你一個人丟在那群醉鬼之中! 』他立刻反對。
『放心 , 羅傑還沒有喝到那麼醉 , 他只是緊繃了大半個學期 , 想放鬆一下而己 , 我跟他在一起很安全。』夏琳笑道。
『你確定嗎 ? 』他不甚肯定地標了標旁邊那幾個痞子。
『我確定 , 你回去趕你的報告吧 ! 裡面還有其他女同學在 , 我們自己很有話聊。』她執起一撮自己的髮尾搔搔男友的臉頰。
『好吧 ! 』海爾歎了口氣。『倘若發生任何事 , 或你覺得情況不太對勁 , 立刻打電話給我 , 知道嗎 ? 』
『我會的 , 拜拜。』夏琳笑著走回酒吧內。
他坐在原地等了幾分鐘 , 確定沒有任何人會從裡面尖叫衝出來之後 , 才發動引擎。
接著 , 就有人尖叫和衝過來了。
『快 ! 快 ! 快 ! 』
一張雪白的鵝蛋臉閃進他的後照鏡。
『凱蒂 , 海倫 , 快上車 ! 』尖叫的女孩把兩個同伴推進一輛雙人座小車裡 -
『×的 ! 不要讓她們跑了 ! 』更後方 , 幾個酒吧保鏢模樣的彪形大漢追上來 , 嘴裡不乾不淨地嚷著。
『來不及了 , 你快載凱蒂離開 ! 』女孩用力拍拍引擎蓋。
『潔依 , 那你怎麼辦 ? 』駕駛座上的黑膚女孩一臉焦急。
『放心 , 我向來最機靈的 , 我自己有辦法脫身 , 回你家再碰面 ! 』
『站住 ! 不要跑 ! 』一個兩百磅重的壯漢已經追上來。
迷你車再不細想 , 一溜煙鑽進車流之中。
女孩立在原地 , 靈動的大眼睛四處搜尋逃跑路線。然後 , 他們兩人的目光接上。
海爾腦中有一根弦『箏』地一響 , 其他記憶還來不及提供進一步資料 , 女孩比他更快從愣愕中反應過來。
『海爾! 』她拂開擋住視線的黑色發瀑 , 一口氣撲進他的敞蓬跑車後座。『快開車 ! 快 ! 』
『站住 ! 不要跑 ! 』壯漢們已經伸手抓向她的腳踩。
他無暇細想 , 飆動方向盤。大手即將扣住她的前一刻 , BMW滑入霓虹之中 , 遁成夜色裡的一抹黑影。
『Shit! 』一群壯漢徒呼荷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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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MW彎進公路旁邊的一個小公園裡 ' 停車 , 熄火 , 海爾瞪向前方。
這 ' 是怎麼回事 ?
『嗨 , 好久不見。』不速之客自動爬到他旁邊 , 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髮帶把長髮紮起來。
海爾機械式掃視她的全身。黑色厚底涼鞋 , 米白七分褲 , 墨綠色的無袖針織上衣 ,領口連著的一截玉頸 , 頸項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 , 小臉上那頭平順的直髮 ——直的 ?
而且 , 該死的眼熟。
『海爾 , 你不記得我了 ? 我倒是一眼就認出你呢 ! 』她把一根小髮夾咬在嘴唇間 ,紮好頭髮之後 , 再細心地把幾絡溜出來的烏絲夾上去。
『潔依。井。』他緩緩吐出那個消失很久的名字。
『瞧 , 你想起來了。』她笑靨如花 , 杏仁形的眼眸明亮動人。
海爾的嘴角抿得緊了。
她的青絲柔亮平順 ——明明應該是一頭永遠亂翹的鬈毛。
標準的鵝蛋臉 ——以前是圓潤的嬰兒肥。
搪瓷娃娃般無瑕的雪膚 —— 這一點倒是沒多大改變。
永遠轉著無數壞點子的大眼睛 ——這一點更是百分百的舊樣本。
她變美了 ! 往日頂多算俏皮的五宮 , 現在卻清麗得彷彿由世界名師親筆描繪而成 ,連以前平板無奇的身材 , 現在都發育成嬌美的曲線。她竟然 , 變美了 !
『潔依。井 ! 』他僵硬地重複一次。
『親愛的學長 , 你好像不太高興看到小學妹 ? 』她吐了吐舌頭。
除了體格更高大之外 , 海爾。麥克羅德的外表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金髮比以前更服貼 , 瘦削的臉頰看起來更矜傲貴氣 ; 鼻樑上的無框眼鏡雖然柔化五官 , 但是掩不去全身強烈的距離感 —— 這男人真是走到哪裡都那副高人一等的死樣子。
海爾盯著那截粉紅色好一會兒。然後 , 回塞在腦中的棉花開始消散。
當然了 , 他不該意外的。
雖然自己從來沒有預期會再度見到她 , 然而 , 倘若他們真有重逢的一天 , 情景本來就應該像剛才那樣兵荒馬亂。
他期待什麼 ? 在街上擦身而過 , 彼此丟幾句『嗨 , 我是潔依 , 還記得我嗎 ? 』、
『你好 , 好久不見。』、『我先走一步 , 有空再聯絡。』、『好的 , 再見。』 ?.別鬧了 , 她是潔依! 她的出場方式沒有一半凡無奇的 ! 她若不是從樹上跳下來 , 就是從背後鑽出來 , 再不然就是凌空飛撲進他的愛車後座!
『你又招誰惹誰了 ? 』
『你怎麼這樣說 ? 惹麻煩的人又不見得是我。』她像只無辜的小綿羊眨眨眼。
『當「麻煩」與「潔依」出現在向一個場合時 , 中間必定有個等號將他們連結在一起。』他面無表情地陳述。
『這種話真傷人』她喃喃。
海爾完全拒絕被她話中的委屈騙倒。
算了 , 反正他什麼都不想知道 , 也什麼都不想問 ! 他甚至希望半個鐘頭之前 , 她跳上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車。
『所以 , 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 』你還問。
熱力四射的笑容綻放 , 她馬上來個大復活。
『我朋友的室友凱蒂 , 就是那個棕髮女孩 , 在一間酒吧打工。前天有人想摸她的屁股 , 被她用一杯啤酒潑回去。那個不明事理的老闆不但不幫她出頭 , 還反過頭來扣她的工錢。』井長潔比手畫腳 , 描繪得活靈活現。『好吧 ! 倘若事情這樣揭過去也就算了 ,偏偏今晚那個偷摸她屁股的人又回來喝酒 , 還帶更多朋友來助陣 , 故意坐在凱蒂的服務區裡 ' 處處找她的麻煩……』
『所以她就打電話回去向你們求救 ? 』他完全知道後續如何發生。
『答對了。我和海倫 , 就是開車的那個黑人女孩 , 決定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 所以就故意坐在那一桌人的隔壁 , 沒想到他們竟然把歪腦筋打到我們身上來了 , 還想趁人不備 , 偷偷在我們的飲料裡下藥。喂 , 一枝筆借我。』
『居然有人不怕死想泡你 ? 』海爾嘲諷地貢獻出原子筆。
『當然 , 你會很意外 ,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怎麼在意女生是不是白皮膚。』她挑起秀氣的眉心。『總而言之 , 我們起了點小衝突 , 我把滿滿的煙灰缸倒在他頭上 ——補充一句 , 煙灰缸真是個好東西——兩方人大吵起來 , 他們還想動人打人呢 ! 現在的男人真沒品 ! 後來酒吧保鏢跑過來阻止我們 , 我們才發現 , 那個痞子好像是老闆的侄子之類的。總之現場一片混亂 , 我們三個人乘機踹那幾個傢伙一腳 , 然後轉頭就跑 , 故事結束。』
『也害你朋友的工作從此結束。』『反正她早就想換工作了 , 無所謂。』她做個鬼臉。
她是潔依 , 她習價做事不瞻前也不顧後 , 這很正常。海爾『欣慰』地點點頭。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波士頓 ? 』
『你這樣問不好哦 ! 這樣很傷人哦 ! 。波士頓是個 , 大城市 , 六家都可以來的哦 !』她搖搖手指 , 笑得甜美燦爛。『我下個學期打算從南加大轉過來 , 這幾天 , 正好沒課 , 所以飛過來看看。』
不會吧 ? 他的頭上籠罩一片陰影。
『波士頓大學 ? 』
一頭飛揚的青絲晃蕩。
『麻省理工學院 ?』
靈亮動人的眼睛也搖過來搖過去。
『哈佛 ? 』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黑髮與水眸與俏鼻尖與瓜子臉一起上下點動。
好 , 或許一切不是那樣絕望 , 哈佛校園廣大 , 總共有十個學院 , 各學院又獨立運作 , 說是十間獨立的大學也不為過 , 更何況許多學院分佈在波士頓市的各個地區 , 他們 不見得會擠在同一所裡面。
『哪個科系 ? 』
『商業管理。』她愉快地回答。
『……. 』
天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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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學妹!她居然又變成我學妹!』
『誰?』枕頭底下傳來氣若游絲的詢問。
『潔依。』站在床尾的男人低吼。
『哪個潔依?』睡意猶濃。
『你希望天下有多少個潔依?就是歐萊爾的那個潔依!』海爾咆哮。
羅傑呻吟一聲,拿起一隻枕頭蒙住臉,今天凌晨才被夏琳丟回他和海爾合住的公寓,睡不到幾小時又被吵起來。
『我,一點都不火大。』海爾昂起下巴宣佈。『那個小鬼絕不可能再擾亂我的生活,高中時的鬧劇絕不會重演。』
昨夜那張娟秀愛笑的俏顏再度躍進海爾腦中。
她不只變很多,還變得該死的美麗。
可惡!
她明明就該是個長不大的小鬼頭 , 永遠只到他肚擠眼的高度 , 毫無 , 女性性徵 ' 為什麼突然之間變成 -個一個『女人 』 呢 ?
『我一點都不在意她變得多不多 , 我只知道她又跑回我們的生命裡了 , 該死。』他踱到窗戶前 , 懊惱地望著天空。
『人家又還沒惹到你 , 你幹嘛先不高興起來等著 ? 』
『光是這個想法就讓我受不了 , 你知道從遇見她的那一刻開始 , 我已經詛咒過幾次了嗎 ? 該死 ! 』
『再加一次。』羅傑有氣無力地替他記上一筆。
『你該』他硬生生壓下去。
『好了 , 海爾 , 你明明在生氣 , 麻煩你解釋一下原因好不好 ? 』羅傑努力讓軟綿綿的雙腿撐起身體 , 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你忘了她當年在歐萊爾有多麼可惡 ? 尤其在那場科展之後 , 她簡直是變本加厲 !
她潛進男生宿舍把我的每件 , 日衣畫上哭臉、剪斷我網球拍的每一根弦、向校長打小報告 , 害我們溜出去喝酒的事東窗事發、寄假信給我害我以為父親生重病住院…..需要更多例子嗎 ? 』
『對 , 然後你趁她午睡把她的鬈鬈頭剪成狗啃的、寄病毒給她害她的電腦掛掉、「不經意」地向他們老師誣告 , 她的作業是找你操刀、路過時假裝絆到腳把她的裙子扯下來依我看 , 樂在其中的不只她一個。』真要說 , 羅傑會覺得這兩人半斤八兩。
他頓了一頓 , 防衛性地說 : 『是她先起頭的 ! 』
要說這種話沒有強詞奪理的意味 , 實在有違做人的基本良知 , 但是羅傑的腦袋太痛了 , 睡到一半被人從宿醉之中挖起來更是雪上加霜。
『好好好 , 一切都是她的錯。但是她只讀了兩個學期而己 , 後來就轉學回台灣了 ,你有必要記恨這麼久嗎 ? 』好友殺過來的目光讓羅傑很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痛揍一頓。
『那改變不了她生性頑劣的事實。』他傲慢地盤起手臂。
『即使她再可惡 , 你也不過受她荼毒一年 , 而且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這傢伙今年已經二十一歲 , 又是堂堂哈佛財經系三年級的高材生 , 平時對任何人都冷淡有禮 ,結果那個小不點才冒出來一個晚上 , 他就破功了 , 真搞不懂他到底哪根筋接錯線。
『我知道她後來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 你不必一再重複。』原本海爾還覺得那小鬼情有可原 , 不是那麼絕對的惹人厭 , 但是後來被她這樣惡意一搞 , 最後再耍一招不告而別 , 他再有多少的好印象也摧毀殆盡了。
『嗯』羅傑開始咀嚼他的話。
『嗯什麼 ? 』
『我在想 , 』羅傑慢慢翻開被單 , 這一次終於起來了。『或許 , 你比自己以為的要想念她。沒錯 ! 就是這樣 , 你甚至可以稱得上喜歡她。』『我喜歡她 ? 』海爾不敢置信。
『首先 , 回到當年的歐萊爾 , 你在別人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優等生的樣子 , 獨獨喜歡說一些不中聽的話刺激她 , 記得嗎 ? 』羅傑伸出第一根手指。
『請讓我重複第一百次 , 是她先開始的 ! 』
『她是你唯一一個會主動欺負的學妹。』羅傑恍若未聞 , 伸出第二根手指。
『因為她同時也對我惡作劇回來。』
『當我們下個學期回到歐萊爾 , 你發現她已經轉學之後 , 足足生了一個多星期的悶氣。』第三根手指。
『因為上個學期結束前 , 她才把我的整個旅行袋剪成碎布條 , 我還沒機會報復回來 ! 』
『這次重逢之後你又救了她。』第四根手指。
『是她自己跳進我的車子裡。』
『而最最最最重要的一點是 ..她是你生命中首度出現、也是唯一一個敢不斷挑戰你的權威的女孩。』湊個整數 , 五根手指。
『感謝你終於充分明白了我和她不對盤的原因。』海爾諷刺道。
『瞧 , 你根本就對她很有感覺。』結束。
『這樣就是你對可喜歡』的定義 ? 』
『沒錯。』羅傑篤定地點點頭。
『親愛的朋友 , 千萬別問我對賓拉登的觀感 , 我怕你會發現我也愛上他了。』
羅傑歎了口氣 , 何僂地走進浴室裡。
『無論如何 , 等開學你就升上大三 , 她也是二年級的大女孩了 , 沒人會去玩高中那些無聊的惡作劇 , 我們都長大了。』唔 , 想到以往的例子 , 羅傑突然不是那麼確定了。
『你說的該死的對極了 ! 』海爾的眼神恢復冷靜 , 姿態回復一貫的睥睨傲岸。『哈佛的校園大得很 , 即使我們讀同一個學院 , 也不見得一定會碰面 , 即使碰了面也只是來 去匆匆的場合。只要她能保持文明人的風範 , 我當然沒問題。』
『除非 , 你自己願意讓她招惹你。』浴室裡飄出一聲輕笑。
『羅傑 , 你病了 , 提醒我介紹我的家庭醫師給你 , 他的技藝高超。』他冷靜地說。
『你的家庭醫師是我老爸。』
『那更好 , 知子莫若父。』
他大步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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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做好可能會在校園裡遇見她的心理準備 , 海爾卻未有預料會如此之快。
『嗨 , 海爾。』
一陣Gucci No. 3 的清新香風從他鼻端前飄過 , 海爾手中的筆掉下來。是了 , 她是企管系的學生 , 而他主修財務金融 , 兩系本來就有一些互相交錯的中低階學分 , 這堂『企業管理個案分析』也是他們倆共同的必修課。
這下子他們倆不只落在同一個學院 , 還擠在同一個教室裡。他為什麼不在二年級就先把這堂課修完 ? 海爾喃喃低咒。
『嘩 ! 那個漂亮妞兒是誰 ? 叫什麼名字 ? 你們認識 ? 她為什麼只跟你打招呼 ? 』他兄弟會的同學湊上來問。
『讓開。』海爾不耐地撥開肩上的手膀子。
井長潔選了窗旁的一個空位坐下 , 自在地解下纖頸上的絲巾、再撥順直又長的黑髮 , 姿態優閒得彷彿來教室野餐一般。旁邊幾位男生全看得目不轉睛 , 有人乾脆馬上把座位換到她旁邊去。
發毛潔依真的變漂亮了 ! 他心中五味雜陳。
『嘖嘖嘖 , 看看那身肌膚 , 活像搞得出水來一樣。』同學的眼睛也一樣離不開她。『我一直認為東方女孩最美的就是她們的皮膚 , 細緻柔滑 , 光潔動人 , 如果一絲不掛地摟在懷裡 ' 鐵定爽得不得了噢 ! 』
下流的評語被一記肘子拐中斷 , 朋友乖乖坐回位子去 , 不敢再惹他。
這只是一個開場。
觀察了幾堂課下來 , 海爾就發現 , 潔依小姐依然一如高中時期的混。
以下是她的固定行事歷 ..進教室先跟圍上來的男生聊天談笑 , 送出一朵又一朵的美麗笑顏把那群荷爾蒙分泌過盛的種馬迷得神魂顛倒 , 接著翻開筆記本東寫西畫 , 畫整堂課 ——看那個手勢實在不像在寫字記筆記 —— 經驗告訴他 , 她一定又邊上課邊畫娃娃了。
當然 , 這並不是說他特別在注意她 , 只是她選的座位在他斜前方 ,他的視線範圍很容易瞄見。
除了開學的那一句『嗨 , 海爾』之外 , 此後她不曾再試著和他交談 , 甚至連下課跟他說聲再見都沒有。她的表現完全把他當成陌生人 ! 不 , 不只陌生人 , 根本就是隱形人。
彷彿他們不曾相識 , 不曾用盡各種方法使對方的中學生活淒慘無比。
『終於到了我個人最偏愛的時間:.出作業。』教授露出鯊魚般的白牙。
『噢 —— 』滿堂學生倒成一地。
『我們課堂上討論過戴爾公司處理內部抱怨的程序 , 我寫了三種假設狀況 , 請每個人各依據一種管理理論加以發揮 , 下星期六丸。』教授把題日放在講桌上。『上課專心聽講、筆記又抄得夠詳細的人有福了 , 下課 ! 』
海爾撇出一絲冷笑 , 望向她的座位 , 準備欣賞一個小客毛花容失色的模樣。
井長潔挺直柳腰 , 然後 , 甩甩頭搖掉睡意 , 搭著櫻唇打個呵欠。
他為之氣結。
『潔依 , 來 , 你的考卷。』從一開始便擺明了想追她的拉丁裔同學傑瑞米討好道。
『謝謝。』她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 , 更加嬌美可愛。
傑瑞米的心臟幾乎融化了。『潔依 , 你不要再吊我胃口了 , 跟我出去吧 ! 』
『可是人家晚上要看書 , 不太想出門。』她嬌懦地回答。
傑瑞米渾身又酥又軟。『不然我晚上去你那裡陪你看書 , 對了 , 我還可以借筆記給你。』
簡直像一隻狗在討好主人一樣 , 沒出息 ! 海爾冷笑一聲 , 到講台前拿一份習題就走。
『你到底有沒有專心上課 ? 』
等他發現時 , 他的腳已經自動來到她座位前 , 而他的唇自動丟出質問。
『嗯 ? 』她還是一副半睡半清醒的慵態。
若不是現場閒雜人等太多 , 海爾真想像高中時代一樣 , 把她從衣領伶起來用力用一甩。
『這裡是哈佛 , 哈佛會成為世界名校不是沒有原因的 ; 任何人想來這裡混吃等死 ,絕對不可能在四年之後順利拿到一張叫做「畢業證書」的東西。』他鐵青著臉叨念。周圍的人安靜無聲。
雖然校內不乏名門之後 , 只是名門階層裡面也有等級之分。海爾。麥克羅德就是屬於金字塔最尖端的那種 , 往來權貴子女 , 出入私人俱樂部 , 並且是『 AZ兄弟會』的核心分子。這個兄弟會以超優成績與超優家世的學生為主 , 許多世界知名的校友都是從這個兄弟會出身的。
倒不是說這些菁英分子平時就喜歡擺架子之類的 , 他們之中不乏人緣極優的 , 海爾甚至可以稱得上其中之一 , 只是 , 他的週身老是裹著一層隱形的護甲 , 老像在告訴別人 : 我們可以交朋友 , 但是你不要太靠近。
久而久之 , 多數同學對他也就採取『敬愛』 ' 大於『喜愛』的姿態 ,大家保持距離 , 相安無事。直到五分鐘以前。
『噢。』井長潔低下頭 , 一副懺悔的模樣。
『海爾 , 潔依平時都會在家裡看書——』傑瑞米想幫忙打個圓場。
海爾只以一記冷眼便封住他的雞婆。她會在家看書 ? 接下來他就能懷孕生小孩了 !
『今天的作業要靠課堂上的筆記才寫得出來 , 你的筆記本呢 ? 讓我看看。』他伸手去拿。
『不要。』她連忙把散了一桌的紙張壓在手臂下。海爾不理她 , 硬是抽走一本活頁簿。『喂 , 你土匪啊 ! 』
他隨便把手往上一舉 , 她就構不到了。井長潔氣得獻牙咧嘴。枉費過去四年已經長高了四吋 , 終究是追不他的六呎二。
『土匪又如何 ? 』他冷笑一聲 , 開始快速地翻閱筆記本。
哈 ! 不出他所料 , 整本活頁簿就是加菲貓、史奴比 , 和一隻沒有嘴巴怪裡怪氣的貓 ! 居然還有皮卡丘 , 她今年幾歲了 ?
『有些人仗勢欺人的本性永遠不會變 ! 』她氣得口不擇言。旁邊的人倒抽一口氣 ,趕快扯一扯她的衣袖。『不要拉我啦 ! 』
『你是打定主意不想畢業了 ? 』海爾把筆記本重重往桌上一扔。
『我的筆記可以借給潔』傑瑞米試著插話 , 仍然是一記冷眼終結他的獻媚。
『我能不能畢業干你什麼事 ? 』她咕嚷道 , 不過聲音小了一點。
『既然你不想專心唸書 , 特地轉來哈佛做什麼 ? 』他盤起了手臂興師問罪。
『當然是老頭子逼我轉學的 , 不然你以為我想嗎 ? 』她白他一眼。j
『你何時開始變成一個聽話乖巧的女兒了。』他毫不容情地嘲諷。
『人在屋詹下 , 不得不低頭 , 這句話你有沒有聽過 ? 』井長潔沒好氣地把背包甩到肩後。『我的學費靠他 , 生活費也靠他 , 我不轉學他就不付錢 , 你說我轉不轉呢 ? 反正我現在已經夠煩的了 , 你不要再管東管西的。』
呃 , 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讓麥氏繼承人『管東管西』 ! 幾個旁觀者浮現一串心音。
『你又惹上什麼麻煩了 ? 』他毫不意外地問。
『你這男人真的有毛病耶 ! 每次都假定是我惹麻煩 , 怎麼就不能是麻煩來惹我呢 ? 』她撥開人群 , 氣鬱地往門外走去。
『回答我的問題。』他立刻跟上去。
井長潔越想越不甘心。『我被騙了 , 這下你滿意了吧 ? 』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騙得了我們井大小姐 , 請你務必幫我引薦一下。』不過 , 說寞的 , 怕單位好奇的。連他當年都被她搞得一顆頭兩顆大 , 不知道誰能佔得了她的便宜 ?
井長潔猛地停下來面對他。
全體肅立 ! 後面的監聽大隊緊急煞車 , 一個撞上一個 , 最前面那個則及時在撞到海爾的背心前煞住。呼——好險好險!
『我 哼 , 我不要告訴你 ! 』她改變主意 , 繼續走開。
『說清楚。』他粗魯地拉住她。
『噢 , 好痛 ! 』井長潔用力甩開他。『我的車子被偷了 ! 在我搬過來之前 , 海倫先幫我把車子從車商處開回來 , 沒想到那個凱蒂不是好東西 , 居然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打了一份鑰匙 , 然後等海倫出門上課時把車子偷走了 , 害海倫難過得不知該如何面對我。你知道嗎 ? 她甚至連學校都辦了休學 , 工作都辭掉了。』
『海倫休學了 ? 』
『凱蒂 ! 』一旦事情爆出來 , 忿忿不息的她反而停不住了。『我事後一直安慰她 ,車子被偷不是她的錯 , 可是我心裡也嘔個半死啊 ! 』
『車子被偷不是凱蒂的錯 ? 』
『海倫 ! 你 ..,... 你根本沒有認真聽我講話 , 不說了。』她火大的推開校舍大門 , 踏入秋後的微風裡。
監聽大隊保持五公尺亦步亦趨。
『明明是你自己組織力不好還怪別人。』他啼笑皆非。『後來呢 ? 你們有沒有報警 ?』
『報啦 ! 警察查過她的案底 , 發現她以前就是偷車慣犯 , 一旦沒錢就打新車主意 ,要我別抱太大希望。現在我哪裡也不能去 , 連上學都要搭朋友的便車。』
『嗨 , 海爾。』系刊總編輯經過他們的身旁 , 突然叫住他。『對了 , 這一期的人物專訪我們想訪問令尊麥克羅德先生 , 方便先和你談一談嗎 ? 』
『抱歉 , 我現在很忙 , 我會主動打電話給你。』海爾擺脫雜務 , 繼續跟在氣呼呼的佳人後頭。
聽見她遇到倒楣的事 ,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晴空萬里。啊 , 今天的天氣真好 , 世界真美妙。
『忘恩負義的女人』她還在邊走邊罵 , 喃喃自語。
『波士頓的地鐵系統非常發達 , 小姐。』他說著風涼話。
『你可以說得再毒一點沒關係 ' 例如 ..乞丐沒有挑食的權利。』她回頭給他一個假到不行的甜笑。
『乞丐沒有挑食的權利。』他愉快遵旨。
井長潔驀地一腳踹過去 , 他動作進速 , 往後退工人步就避開她的花拳極開腿。
『噢 ! 』她突然驚叫一聲 , 當場軟倒。
海爾連忙上前抱住她。
『穿細高跟涼鞋的女人還想學人家打跆拳道 ! 』他好氣又好笑。
『放開我。』身體突然感覺到一個充滿熱氣的懷抱 , 她羞惱交加 , 用力拍他的……胸膛。
手指不經意問滑過襯衫下的一處凸 , 那種觸感告訴她 ..她無意間碰觸到他的…..他的…….井長潔輕喘一聲 , 火速退閱。
海爾看著她 , 眼神跟她一樣古怪。
『我心情一不好就會想報復 , 接下來會死誰我也不知道 , 所以你最好少來惹我 ! 』她羞怒地喊完 , 背包一甩 , 氣沖沖走開。
『等保險公司理賠之後 , 你就有新車可開了 , 再苦也不過這幾天。』他也懶得再理她了 , 轉往另一條便道上 , 兩人正式分道揚鑣嘛。
後面的遊行大隊登時不知道要追哪一個才好。
『理賠金早就發下來了。』井長潔沒好氣地回嘴。『傑瑞米 ,麻煩你載我一程好嗎 ? 我和海倫約好了在車商那裡碰面。』
『沒問題。』一直跟在人群裡的拉丁情人喜出望外 , 立刻把握每一分鐘親近佳人的機會。
他頗長的身影突然又從原路退回來 , 恰好擋在傑瑞米前方。
『你們兩個女孩子要自己去看車 ? 』
『不行嗎 ? 』她輕揚秀眉。
海爾扣住她的皓腕往校門走。
『別鬧了 , 女人不懂車 !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1:55
第五章
『阿甘車行』幾乎成為劍橋區的地標之一了 , 並不是因為它特別大或特別豪華 , 而是因為停車場 , 中心的那棵大樹。
樹的形狀與電影『阿甘正傳』裡男女主角喜歡去坐的那棵大樹非常相似 , 枝繁葉茂之餘 , 有一段粗樹幹往旁邊橫生開來。許多陪朋友來買車子的年輕人會跑到樹幹上小坐 , 或者眾集在樹底下開始討論如何跟老閱殺價。尤其『阿甘正傳』上演之後 , 每個人乾脆都捨車行的原名不叫 , 而直接叫它為『阿甘車行』了。
據說高頭大馬的黑人老閱本來想砍掉大樹的 , 畢竟它就長在停車場的正中央 , 起碼佔去四個停車位 , 如果他把樹砍掉 , 還可以再多停幾輛樣品車 , 可是受雇來砍樹的工人裡有一位印第安首長的後裔 , 那人看了這種神靈的大樹便立刻說 , 樹非但不能砍 ' 還得悉心照顧才行。因為這棟樹左右了這塊地的興衰。樹越茂盛 , 在這裡做生意的店家就越興隆。
老闆半信半疑 , 便把樹給留了下來。說也奇怪 , 此後車行的生意真的隨著大樹的枝繁葉茂而欣欣向榮 , 而老闆油亮的大光頭和他的樹也成為了本地的註冊商標。
『這一台 vectra 去年才出廠 , 里程數只有一萬 , 幾乎跟全新的一樣 , 它的前任車主惹毛了老爸 , 不再替他出大學學費 , 他才急著變賣求現。我保證你在二手車市場絕對找不到比它車況更好的同級車了。』
『嗯……..它保險桿上那個小痕跡是什麼 ? 』
『噢 ! 前幾天下大雨 , 那只是一個小泥巴印子 , 清水和抹布就能搞定。』
『羅傑 , 你覺得呢 ? 』海爾回頭看看同伴。
『外形看起來沒有什麼大問題 , 性能就要親自試開看看了。』羅傑聳聳肩。
海爾點了點頭 , 繼續詢問老闆一些車體的問題。羅傑眼一固 , 一個清麗的俏人兒坐在那邊廂的樹幹上 , 兩隻腳在半空中用呀甩的 , 不時還吹幾個口香糖泡泡 , 寫意得不得了。
『啦啦啦……啦啦…….』井長潔從枝葉間看著隱約的青空 , 長歌吟松風。死黨海倫站在她旁邊 , 跟她一起悠哉看著忙的男士們。
『嗨 , 小女孩。』羅傑笑吟吟地走過來 , 伸手扯一扯她的長髮。
『羅傑 , 好久不見了。』她也好玩地拉拉他的劉海。
青絲在她肩後飄動 , 細靈雪白的肌膚流轉著瑩潤的光澤 , 而嫩綠色的衣衫將她襯得更像一個林間精靈。羅傑不禁歎了口氣。
『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而且已經長到五呎四吋囉。』她淘氣地拍拍自己頭頂。
『嘩 ! 不得了 , 四年長四吋 ' 平均一年長一吋 ' 好大的成就 ! 』
井長潔佯怒地飛過去一腳 , 他哈哈大笑 , 連忙避開。
『夏琳學姊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她朝坐在店面裡正看著他們的金髮女點點頭。
『別理她 , 她隨時都心情不好。』羅傑好奇地望著她。『聽說你這個學期有一堂課和海爾同班 ? 』『對呀 , 真是倒楣透頂。』一想到她又有氣。井長潔怨恨地吹一個口香糖泡泡。
『那傢伙刁難你了 ? 』
『那要看你對刁難的定義是什麼。如果你是指強逼我影印他的筆記本 , 以後每堂課上課前會先抽問我十題 , 外加強迫我坐在他旁邊接受監視 , 上課途中再也不准看漫畫、偷畫圖和傳簡訊 , 那麼 , 是的 , 我即將陷入水深火熱之心。』從學校到車商這裡也才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 , 她竟然喪權辱國到這種地步。真是氣死人了 ! 『羅傑 , 他到底有什麼毛病 , 開學到現在我從來沒去理他 , 他自己反倒跑來惹我 ! 剛才仗著方向盤在他手上 , 居然還威脅我 , 如果繼續不答應他的條件就要把我一路載到紐約去丟掉 , 讓我自己想辦法搭便車回波士頓。這傢伙簡直欺人太甚 ! 』
『唔……咳咳 ! 』羅傑用盡每一分力氣把笑聲抑回去。『你也知道海爾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的 , 最痛恨那種整天無所事事的學生 , 連我和夏琳偶爾遲交一下作業都會被他叮得滿頭包 , 比我們的教授還嚴格。』
『那是你們啊 ! 我跟他又沒有那樣的交情。嚴格說來 , 我們兩個還是宿仇 ! 』她只是年紀大了 , 懶得和他翻舊帳 , 他倒一步一步往她頭上爬。
『小姐 , 算算我們相識的日子也不短了 , 我們可是從高中一起同校到大學的老朋友 , 說是一起長大的也不為過。』羅傑戲謔地拉拉她的辮子。
『「技術性」的老朋友。我們中間隔了四年不見 , 請不要忘記 ! 』她用力強調。
『沒錯 , 就是因為隔了四年。』羅傑神秘地彈一下她的鼻子。
『噢。』她括住鼻尖抗議。
『羅傑 , 如果你和小姐聊完天了 , 方便過來出一點意見嗎 ? 』海爾不爽地站在幾步以外,看他們打打鬧鬧。
『。來了、來了。』羅傑每次出現在他們兩人面前就只有一種表情 :忍笑。
井長潔萬分故意的 , 充滿挑釁的 , 當著海爾的面吹出一個超級大泡泡。
咱 ! 海爾一掌拍扁 , 轉身走回老闆旁邊。
『啊啊啊 —— 』不能呼吸了 ! 井長潔氣急敗壞剝下滿臉口香糖。『臭海爾 , 爛海爾 ! 別以為你現在塊頭比以前更大 , 我就怕你 ! 』
海爾惡意地回眸一笑 , 她當場氣得蹦蹦跳。
『好了好了 , 小心把口香頭黏在頭髮上 , 我幫你。』海倫忍著笑 , 替她把臉頰上的口香糖擦乾淨。
那邊廂終於談到敏感的價錢問題。
『老闆 , 你開價多少 ? 』海爾挑剔地繞著白色轎車走了一圈。
車行老聞說出一個數字。
『不會吧 ? 這太離譜了。』羅傑荒謬地搖搖頭。
『你們不能這樣講 , 我等於用二手車的價錢讓你們買一部新車回去。』老闆辯稱完 , 突然頓了一頓 , 若有所思地望著海爾。『慢著 , 我好像見過你 , 你是不是麥氏銀行那個執行長的兒子 ? 』
麥家人經常參與慈善餐會等公關活動 , 他的臉孔出現在媒體上是很平常的事。但是海爾輕哼一聲 , 直接戳破老闊的用意。
『車子是我朋友要買的 , 不是我 , 所以該殺的價錢我一點都不會手軟。』即使是他自己看中的車 , 一樣不當冤大頭。
『好吧 , 即使如此 , 我開的價錢已經很合理了。不然我們直接試車好了 , 試過之後你們就會知道 , 不把這部車帶回家對你們是多大的損失。』車行老闆拍胸脯掛保證。
『好吧 , 先試試再說。』海爾回頭叫她。『喂 , 你過來。』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杵在她面前 , 兩個人談談笑笑 , 好不開心。
海爾登時臭著一張臉。奇怪 ! 每次一轉頭 , 就會看見她跟某個男人在打情罵俏。
『那邊那位小姐 , 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 , 可不可以親自過來看看「你自己」要買的車 ? 』
『噢 , 有人生氣了 ! 幫我一下 , 我得過去應付他兩聲。』她對過來搭訕的男人吐吐舌頭 , 伸出手要求攙扶。
『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男人眼眸發亮 , 沒有如她指示的牽她下地 , 反而是伸手握住她的腰 , 讓她貼著自己滑到地面上。
『壞人。』井長潔也不在意 ! 皺皺鼻子輕笑。
等了半天還見她在那裡跟陌生人磨磨蹭蹭的 , 海爾終於失去耐性了。
『快過來 ! 』他親自過去拉人。
『又來了 ,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粗魯 ? 老是把人家當成垃圾袋提來提去 ! 』井長潔嬌聲抗議。
『歐寶車系和BMW同樣是德國車種 , 可是比較平價位 , 這台 vectra大小還算適中 , 手自排 , 全配備 , 有ABS、鋁合金鋼園、安全氣囊、中控鎖 , 你自己的想法呢 ? 』
他用一堆希奇古怪的名詞轟炸她。
井長潔繞著車子打量完一圈。
『我要紅色的 , 和我的衣服比較搭。』宣佈完 , 她踅回樹幹前 , 重新跳上去坐好。
什麼 , 這樣就叫做責任盡完了 ? 羅傑膛目結舌。『你要親自試開看看才能知道車子的性能啊 ! 』
『潔依不會開車。』海倫認為自己應該講幾句台詞了 , 不然一直站著當佈景也很無趣。
兩個男人愣住好幾秒鐘。
『什麼 ? 』金髮的那個先反應過來。
『你不會開車 ? 』羅傑大叫。
『你不會開車為什麼要買車 ? 』海爾再吼。
『還買這麼新的中古車。』羅傑的想法裡 ' 她應該先買一台做為路上擦撞用。
『我不買車怎麼學開車 ? 』她合情合理地告訴兩位男士。
『你為何不先借朋友的車子來練一練再買 ? 』海爾努力壓制暴凸的青筋。
『你的BMW要借我練嗎 ? 』
『除非我死 ! 』
『那不就得了 ,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 等我買了自己的車子自然會開始學。』她愉快地再吹一個泡泡。
『我已經答應要教她。』海倫自告奮勇。
兩位男士再度交換一個無力的視線。
『算了 , 我放棄從這些女人身上尋找理智。』海爾舉雙手投降。
『等一下 , 你確定你真的要買車嗎 ? 』羅傑再向她確認一次。
『嗯哼。』礙眼的口香糖泡泡擋住她半張臉。
『來來來 , 女孩不會開車 , 男士們幫忙服務也行。』車行老閱熱情地擁上去 , 拍拍兩位男士的肩膀。『麥克羅德小子 , 我知道有一個試車的絕佳場地 , 保證讓你們把車子的性能操到極限 , 來吧 ! 我帶你們去晃晃。』
好吧 ! 既然准車主都這麼肯定了 , 他們替她省什麼錢 ? 兩個男人互翻九個白眼 , 咕咕噥噥地跳上車 , 由海爾負責駕駛 , 一下子便消失在波士頓的車流裡。
『你打算何時告訴他 , 這間車行是我老爸開的 ? 』海倫望著淡去尾煙 , 表情深思。
『不急。』她伸個懶腰 , 怡然自得。
海倫忽而笑起來。『我老爸鐵定樂壞了 , 自從十年前麥氏商業銀行拒絕他的貸款 ,他一直想找個機會扳平回來。』
『我還以為伯父現在的往來銀行仍然是麥氏 ? 』她好奇地問。
『新舊交易是兩碼子事 , 現在合作愉快不表示以前他被挑剔的事實不存在。沒想到今兒個麥克羅德家的兒子自動送上門來 , 呼呼呼。』
兩個女生完全可以瞭解 , 老闆最後會帶他們去哪裡『試車』 !
希望當他們發現自己駛進一座廢車場 , 四周堆滿了廢鐵雜物 , 一群超過六呎五吋、手執大鐵槌、滿臉橫肉的大漢包圍上來時 , 心情不會太緊張。
那些叔叔伯伯都是好人 , 真的 , 當他們不存心嚇人的時候。
『啊 , 男人。』井長潔愉快道。
『可不是嗎 ? 』
兩位女孩坐在樹幹上 , 悠哉討論起下一季的流行彩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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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 , 海爾 , 你不要走那麼快嘛 , 等等我嘛。』嬌脆的呼喚緊跟在他屁股後頭。
金髮男人無動於衷 , 繼續往走廊盡頭走去 , 一路上仍然有許多人不斷跟他『嗨 , 海爾』 ' 身後也同樣有一隊亦步亦趨的監聽大隊 , 而且陣容越來越堅強。
『海爾 ! 』井長潔乾脆往前一併 ' 硬扣住他的後腰帶。
海爾不為所動 , 前進速度完全不受掛在身後的賴皮鬼所影響。
『海爾 , 我是誠心誠意要跟你道歉的 , 你不要不理我。』甜嫩的懇求足以融化鐵石心。
而海爾的心既非鐵也非石 , 是硬度最高的金剛鑽。
『海爾海爾海爾 , 有度量的紳士是不會氣這麼久的喲 ! 』她歌唱般的呢嚷。
他的腳步終於站定。監聽大隊緊急煞車。
『你要做什麼 ? 』他鐵青著臉轉過身。
『人家 人家要跟你道歉啊。』她露出一臉懺悔的可憐相。
『不必了。』他轉頭又想走。
『試車的事都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 你還要生氣 ? 你和羅傑又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她搶上前攔住他。
四周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 , 他的眼光和每個人對上 , 所有人在速轉開開始假裝和旁邊的人討論得很熱烈 , 或是正在看公佈欄。
一堆閒雜人等 ! 。海爾鐵青著臉 , 拉她進去一間無人的教室 , 不到五分鐘 , 門上面的透明玻璃擠滿一堆臉子 , 每個人都巴望 , 自己會讀唇語。
『嗯 ? 』井長潔煽煽長聽毛望著他。
『等你發現你困在一座廢車場 , 四周廢鐵阻隔你逃脫的機會 , 七個手持各式重武器的黑人包抄上來衝著你獰笑時 , 你再來告訴我何謂「沒有發生意外」 ! 』
『海倫的伯伯們只是長相比較凶而己 , 不會傷人的。而且我們也知道你們試車去了 , 如果你們沒有回來 , 我們當然會報警啊。』
『報警做什麼 ? 找我們的頭還是找我們的腳 ? 』他面無表情地問。
『不會這麼嚴重的啦 , 況且 , 伯伯們對你印象深刻呢 ! 』她趕快豎起大拇指。『他們都說 , 第一間有人可以陪他們軋車軋得這麼過癮 , 他們一直以為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車子比得上他作那台改裝車了 , 沒想到你開著二手 vectra 陪他們賽三圈 , 還能贏了其中一次。海倫的大伯一回來就立刻說 ..可麥克羅德家總算出了一個像樣的後代。』』
海爾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 無明心火越冒越旺。
『倘若你一開始說清楚 , 老闆是你的熟人 , 我根本不必浪費那個時問陪你跑一趟。』
『我只是不想拒絕你的好意』
『你對我從來沒老實過 ! 以前如此 , 現在也如此 , 連買個車都要留一手。』
『好嘛好嘛 , 我今天晚上請你和羅傑吃飯 , 向你們賠禮 , 總行了吧 ? 』她吐吐舌尖 , 行一個舉手禮。
『沒空。』他走向教室門口 , 監聽大隊趕快原地解散。
『海爾海爾海爾 , 我是很誠心誠意要和你簽署和平協議的。』她故技重施 , 蹦上去拉住他的腰帶。
『沒空。』海爾拖著她走。
『你不要再拿喬了 , 我已經割地賠款退很多步了。』她的唇線開始變扁拉平。
『當我說沒空 , 我就是真的沒空 , 不像某個人 , 一句話要拐十七、八個彎。』
『算了 , 那我找羅傑。』她松聞手。
『他也沒空。』海爾的步伐頓了一頓 , 『今天夏琳的父母來看她 , 我們三個要陪老人家吃飯。』
她一愣,『噢……』
海爾突然回過頭。兩個人對視了片刻。
他彷彿想說些什麼 , 半晌 , 終究只是點一下頭 , 打開教室門離去。
井長潔、悵悵然坐在一張課桌上。
今天是她的生日 , 本來想找他們一起慶祝的…..算了 , 找海倫一起吃飯也是一樣。
反正生日嘛 ! 生日只是每年眾多日子的其中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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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奮』的霓虹燈仍然俗麗得可怕 , 而且今晚不知道有何大事件 , 她們打老遠便瞧見一群人擠在酒吧門口 , 等待進入。
『今天有大人物光臨嗎 ? 』輪到她們進場時 , 海倫奮力在人群中鑽動。
震天價響的音樂將她的耳膜轟得隆隆作響 , 但細聽之後卻發現 , 不是以往酒吧慣播的熱烈舞曲 , 而是頗有韻味的軟調搖滾 , 倘若能將音量調低一點就更完美了。
幾分鐘過後 , 兩人總算找到一張桌位坐下。
『哇哇 , 今天全哈佛的重要學生都到齊了 , 不曉得是什麼重大的日子。』海倫好奇地四處觀望。
另一個角落是最熱鬧的地方 , 從剛才到現在 , 她們已經見到好幾張慣常出現在校報或期刊的臉孔 , 若非學生會幹部 , 便是知名兄弟會的成員。
『我們過去看看 ! 』一聽到有熱鬧可以湊 , 井長潔的興致揚起來。
擠過去的途中 , 她們漸漸聽到幾個關鍵字。
『看來今天有另一夥人來「亢奮」慶生 ! 』她踮起腳尖。前面這顆頭好高。
井長潔拍拍那人的肩膀 , 對方回過頭來 , 正好是她某堂課的同學之一。
『嗨 , 你也來了。』她笑顏燦爛。
『潔依。』對方開心地拍拍她。『我們來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 , 你呢 ? 』
『我也是來參加生日派對的。』只是她這一場的壽星是她自己而已。
『哈囉 , 讓我們擠過去看看好不好 ? 』海倫興致勃勃地說。
『沒問題。』對方讓開一道縫隙。
下一秒鐘 , 一雙蔚藍的眼眸和井長潔直接對上。
是她?!海爾心頭一震。
『哈囉 , 我來遲了 ! 』羅傑拍拍他的肩膀 , 喚回他的注意力 , 等再移視回人群中時 , 那張娟白的俏顏已經消失了。
是他看錯了嗎 ? 海爾思忖。
『我還以為你存心躲掉送禮物的時間。』坐在他另一側的夏琳嬌笑道。
『別鬧了 , 我可是有誠意得緊 , 還特地。打電話給伯母 , 請她給我們可點建議。 』羅傑坐在他左邊的空位,頂頂他的手。『海爾和我決定合送你那個最喜歡的別針,夠意思吧?』
『嗯,對。』海爾收回心神,從夾克口袋裡掏出一個昂貴的珠寶盒。
『公主請笑納。』羅傑嘻皮笑臉道。
『噢,海爾……』夏琳捧著胸口,感動地望著男友。
『你別只是提海爾,裡面我也出了一半。』
『嗯?』他的眼光再從人群中移回來,『對!』
許是人太多,或他當真看錯了,剛才娟秀的臉龐並不是潔依。
劍橋的bar 這麼多家,她不見得會在今晚正好到『亢奮』…..
『你在找誰嗎?』夏琳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
『沒有。』他輕描淡寫地搖搖頭,把話題帶回壽星身上。『這個禮物還合你的意嗎?』
『你終於也學會了一點浪漫了,今年改送珠寶,而不是禮券或支票。』夏琳偎在男友懷裡睨著他。
『夏琳,壽星得按照往例過來被惡整一下!』另一端有些朋友在起哄。
夏琳笑了。
『好 , 馬上來 ! 』她低聲囑咐男友。『五分鐘後過來救我。』
等她風情萬種地離開 , 羅傑立刻湊過去低問 : 『你剛才看到誰了 ? 』
終究是多年老友的默契 , 他的舉動騙得過夏琳 , 騙不過他。
『應該是潔依。』他低聲回答。
『你也邀請她來了 ? 』羅傑也開始在人群裡搜尋。
『我沒有。』羅傑愣了一下。『為什麼不 ? 』
『這不是你我的生日派對 , 而是夏琳的。夏琳和她從來不熟 , 甚至稱不上喜歡她 ,我怎麼可以自作主張 ? 』
『你怎麼這麼說 ? 』羅傑歎氣地看著死黨。『你自己看看四周 , 連跟我們三個人最不熟、只在走廊上點過幾次頭的泛泛之交都來了 , 結果你居然沒邀請潔依 ? 好歹她是我們的老朋友。現在可好 , 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也就算了 , 假若剛才你看到的人真的是她 , 你說人家心裡會有什麼感受 ? 』
『即使我一開始邀請她 , 她也不見得會來。』
『你邀請而她不來 , 與根本不說是兩回事好不好 ? 』羅傑搶白。
海爾沉默了。
音樂聲怯陡然一變 , 激烈的鼓聲從音箱裡轟炸出來 , 震得每雙耳朵都隆隆嗚響。
海倫想趕上前面埋頭猛鑽的朋友 , 兩人的距離卻越拉越大。
『潔依、潔依 , 等等我 , 我擠不過去了 ! 』她擠得氣喘呀呀。
井長潔停了下來 , 但是沒有轉身。兩個女孩會合之後 , 一起再擠回原來的桌位坐下。
『結果生日的人到底是誰 ? 我都沒看見。』海倫失望道。潔依才站出去一秒鐘就回頭猛擠 , 害她怕被人潮衝散 , 只好跟著擠回來。
『生日的人不是我嗎 ? 』井長潔似笑非笑。
海倫一頓。
『對喔 ! 』她歉然拍拍自己的額頭。『我們該切蛋糕、唱生日快樂歌了。』
『不要。』
『為什麼 ? 』海倫不解道。
『我們剛剛才吃了一堆中國雞 , 現在切蛋糕怎麼吃得下去 ? 』
她的語氣和微笑如常 , 海倫卻覺得 , 笑意沒有進入她的眼底。
『可是我蛋糕都訂好了 , 下午烘熔坊的人已經先送過來冰著 , 不切一切吃一吃很可惜呢 ! 』海倫又補充 , 『我早說我們請傑瑞米和海爾他們一起來嘛 , 這樣也不必兩個人解決一個大蛋糕的。』
『傑瑞米不是我的好朋友 , 這種日子 , 我只想跟好朋友一起度過。』她淡淡說 , 舉起水杯咳了一口。
『那海爾呢 ? 』
『海爾 ? 你為何認為我會把他列入好友的名單裡 ? 』她臉上又出現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氣。
『好吧 , 但是蛋糕總是得切的 , 吃不完的部分再讓酒吧處理掉好了。』海倫興致勃勃 , 開始想揮手引起服務生的注意。
『我說我不想吃什麼鬼蛋糕 ! 』她突然加大聲音。
海倫嚇了一跳。
兩個女孩怔怔望對方半駒 , 她深呼吸一下 , 閉了閉眼。
『對不起 , 我只是….我想我大概被自己又老一歲嚇到了吧 ! 』她勉強笑了一下 ,拍拍好友的手。『你的心意已經到了 , 我很感動 , 只是…. 這裡的音樂震得我腦袋好痛 , 我看我們回我那裡切蛋糕 , 唱生日歌 , 順便租一部片子看好不好 ? 』
『呃….. 潔依 , 我一個同學感冒了 , 今晚不能去打工 , 所以請我幫她代三個小時的班。』海倫的臉上堆滿了歉意。
出乎意外 , 她倒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始碎碎念 ' 嘮叨人家不夠朋友。
『你幾點要過去 ? 』
『九點。』海倫看一眼手錶 , 現在已經八點半。『原本我計畫和你一起切蛋糕之後再趕過去。
『那你去忙你的好了 , 別擔心我。』她突然表現得很慷慨大方。
『不然我下了班之後再過去找你 ? 』她越不計較 , 海倫就越抱歉 , 今天終究是好友的生日啊 !
『你不要擔心我 , 老實說我今晚有點累了 , 想早點上床睡覺。既然你也有正事要辦 , 那我們改天再一起出來吃飯吧 ! 』她很夠義氣地拍拍好友的肩膀。
『真的嗎 ? 』
『真的。』
『好吧。』臨走前 , 海倫仍然有點愧疚。
兩個女孩收拾好隨身雜物 , 擠向酒吧出口。
酒吧內樂聲一變 , 開始放出生日快樂歌的動感演奏曲。
『如何 , 你有沒有找到她 ? 』羅傑在酒吧前碰到海爾。他搖搖頭。
『先生 , 請問一下 , 您是否訂了一個三層的生日蛋糕 ? 』一位女服務生拿著記事簿走過來。
『是。』他簡短地回答。
『壽星是夏琳。裴瑞德小姐嗎 ? 』女服務生再確認一次。
『對 , 「塞樂玲點心屋」的三層鮮奶油蛋糕。再過五分鐘 , 你們就可以把蛋糕推出來了。』他有些不耐煩。
『奇怪 ! 那個寫著『潔依生日快樂」的蛋糕不知道是誰的 , 居然沒有人來領』女服務生邊嘀咕邊走開。
『慢著 ! 』羅傑連忙將她攔下來。『你說 , 今天晚上有個叫潔依的女孩也訂了一個生日蛋糕 ? 』
『記事簿上是這麼寫的沒錯 , 這下子廚房不知該如何處理了。』女服務生聳聳肩走開。
原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
莫非她下午約他出來吃飯 , 便是為了晚上的慶生 ? 她為什麼不說呢 ?
他拒絕了她 , 晚上卻在另一個慶生宴裡出現 , 而且被她親眼看見…..當她發現他們其實是來幫夏琳慶生 , 並且故意不邀請她時 ' 她心頭是什麼感受呢 ?
『我們先辦完夏琳這一攤吧 ! 』羅傑歎氣地拍拍他的眉膀。『潔依那裡 , 改夫再回買個小禮物補送她。』
『嗯。』
然而 , 整個晚上 , 海爾都有些心不在焉。
夏琳有沒有邀請她 , 相信她是不在乎的 , 因為她身旁的朋友雖然多 , 深交的人卻很少。
可是潔依卻來找他 , 暗示他陪她過生日 , 這代表 , 她心裡是將他放在很親近的位子嗎 ?
當夏琳許完願 , 吹完蠟燭 , 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禮物時 , 海爾卻始終坐立不安。女友的笑顏越開朗 , 他心頭的陰影便越沉重。
這種感覺對他很陌生 , 它叫做 , 『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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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在午夜兩點響起。
門內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 以及一聲含糊的詢問。
『是誰 ? 』
『是我。開門。』
裡面停了一下 , 然後他頭頂上的門廊燈打開。
『我睡了。』她隔著門回應。
『叫你開門就開門 ! 』他沒好氣地說。
門慢慢拉開 , 一張睡意迷濛的俏顏從縫隙間望出來。
『現在已經半夜兩點了 , 你不知道拜訪別人應該選在適當的時間嗎 ? 』她努力揉眼睛想趕走睡意。
『我送生日蛋糕來給你吃 , 給不給進去 ? 』
『不給。我不喜歡吃甜食。』她何必去吃夏琳的生日蛋糕 , 要吃她自己會去買。
海爾懶得再說了 , 但也不走開 , 就是直直站在原地用他標準的高傲表情睥睨她。
噢 , 討厭 ! 井長潔不甘願地打開門。
海爾打量一下她的住處。井長潔並沒有像他們一樣 , 在市中心的高級地段租一間公寓 , 而是選擇靠近學校附近的平房。她姑娘式也大氣 , 一個人就租了整間屋子 , 過起一般家庭式的學生生活。
井長潔拉緊睡袍 , 邊走邊打呵欠 , 領他到廚房的小用餐區坐下。
海爾盯住她腳上那雙毛茸茸、還長兩隻長耳朵的兔子拖鞋。她真是越大越喜歡這些孩子玩意兒 , 沒救了。
『你要喝什麼 ? 』
『咖啡。』他自己拉張椅子坐下來 , 把手上的蛋糕盒往餐桌上一放。
『我不喝咖啡的 , 家裡沒準備。』
『茶。』
『茶包昨天用完了 , 我忘記去買 。』她搔搔鼻尖。
『紅酒。』
『我也不喝酒。』
『那你家裡到底有什麼能喝的?!』
『我想想看冰箱裡好像只剩下柳橙汁。』她一副就是還沒清醒過來的樣子。
『那下次就直接問我要不要喝柳橙汁 , 不要讓我說了一堆選項 , 結果你什麼都沒有 ! 』他火大地斥責。
『你這人脾氣很壞耶 ! 是你自己半夜跑到別人家裡來打擾 , 還念東念西要求一堆 ,有沒有搞錯 ? 』她氣憤地拉開冰箱 , 倒了杯柳橙汁 , 重重頓在他面前。
海爾必須及時往後仰才不會讓濃出來的柳橙汁灑了一身。
『刀子呢 ? 』半晌 , 他先打破沉默 , 口氣還是很沖。
『你想幹嘛 ? 』井長潔警覺地望著他。
『用刀子把你割成碎片 , 一塊塊丟到大西洋 , 並且希望海裡的鯊魚啃的時候不要梗到喉嚨。』他低吼。『切蛋糕 ! 』
『真是多彩多姿的禱詞』井長潔瞪他一眼 , 從流理抬取來一把水果刀和餐具。
他帶來的是夏琳生日派對上的殘羹冷餚 , 應該早已切好了 , 不知道他拿刀子又想幹什麼 !
海爾陰黑著臉接過來 , 用過分粗魯的力道掀開蛋糕盒。
一個完好無缺的生日蛋糕出現在她眼前。
Happy Brithday。
井長潔怔怔望。
他手起刀落 , 切了兩小塊下來 , 裝盤。『快吃。』
她默默接過來 , 一口一口 , 秀氣地含進微甜的滋味。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 所以她也沒有問他 , 蛋糕是怎麼來的 , 或 ' 他是怎麼知道的。
『謝謝。』吃完最後一口之後 , 她低聲道歉。
海爾也吃完他那一份 , 把叉子放下來 , 拿起剛才隨手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該走了,沒吃完的蛋糕讓你收。』
井長潔送他到門口。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下 , 沒有立刻離開。井長潔瞥扭地倚著門 , 又不知道 .該說什麼。
然後 , 讓他們兩人都很意外的 , 他傾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
『生日快樂。』
一股灼熱的感受在她眼睛後方形成 , 然後往前湧上 , 她突然埋進他的懷裡 ' 緊緊抓住不讓他退開。她怕他一退開 , 沒有東西擋在眼前 , 淚水就泉湧出來了 , 那….. 那很沒面子耶 !
海爾撫著她的背心 , 一下又一下。
『你為什麼會轉學 ? 』他突然問。
井長潔過了一會兒才回答 , 也沒有問他指的是哪一次的轉學。
『不為什麼 , 我爺爺覺得我應該回台灣念高中 , 多花點時間跟父親家人相處。他們是出錢的大爺 , 他們要我回家 , 我就乖乖聽話了。』
『回家之後 , 你和你的後母相處得如何 ? 』
『她…. 其實還好啦 ! 後來我和她感情滿不錯的 , 比跟我爹還好。』隨著年齡增長 , 她漸漸學會了不把上一代的恩怨往自己身上攬 , 或許這對死去的母親而言並不公平 , 然而 , 他們這些活下來的人 , 總得找個方法繼續走下去。
『嗯。』他沒再多說什麼。『我該走了。』
『再見。』
井長潔目送BMW的車燈融入夜色裡。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奇怪 , 在他離開之後 , 心跳突然莫名其妙的開始加速 , 這是怎麼回事 ?
她突然有一種很奇怪、很奇怪的煩躁感 , 好像某些事情正要發生 , 或已經發生。
耳畔仍蕩著他低沉的嗓音 , 與狂烈的心跳交錯 , 聲和著聲 , 息連著息 , 然後 , 漸漸融成一種相同的頻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3:02
第六章
『潔依 ! 』海倫推開店門跑出來 , 兩腳不斷在原地跳動 , 以保持溫暖。『我老爸 , 中的這只電腦病毒非常頑強 , 我得花點時間把整個系統重灌一次 , 你要不要乾脆進屋裡 等 ? 外面冷死了。』
『你慢慢忙 , 我衣服穿得夠暖 , 不用擔心我。』
『好吧 ! 屋子裡有熱可可 , 等你冷的時候就進來喝一杯。』海倫叮嚀幾聲 , 又跑回店裡去。
她依坐在樹幹上 , 漱歌飲曲 , 聞風坐相悅。
十二月實在不是個適合在屋外吹風受凍的時節 , 尤其在冬冷的波士頓 , 但井長潔抵抗不了雪花的誘惑。
阿甘大樹依然固執地挺著腰 , 承受今年的第四場細雪。
車場上方已經搭起棚架 , 護住每一台閃閃發亮的商品車。唯獨榕樹的四周仍然開闊自然 , 一仰頭便可望見天空。
她舒適地伸個懶腰。啊 , 冷空氣鑽進肺葉的感覺真好 , 冬天一直是她特別偏愛的季節。
女兒在店裡幫他整頓電腦時 , 阿甘老闆便在廣場上招呼客人 , 頭一抬看起她 , 遠遠揮手打個招呼。她愉悅地揮回去。
再過兩周這個學期便結束了 , 她還沒規畫好寒假要去哪裡 ' 過去一個多月來她總是懶洋洋的 , 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或許 , 留在波士頓過冬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
『嗨。』一聲輕喚讓她的視線從天上落回人間。
『嗨。』她有些意外又不會太意外地望著夏琳。
『我陪朋友來看車 , 遠遠看到你 , 便過來打個招呼。』夏琳朝遠方那群看車的年輕人示意。
『我相信老闆會給令友一個公道的價格。』她微微一笑 , 並不特別熱絡 , 但是也不會太冷淡。
『下一周就是期末考了,你的功課都準備好了嗎?』夏琳閒聊似的說。
『還好。想考高分、當榜首當然是不可能 , 低空飛過應該沒問題 , 你呢 ? 』井長潔很文明地陪她聊。
『我準備得很順利 , 謝謝。』
話題結束。
讓咱們見識見識社交公主找話題、閒哈啦的功力 , 她壞心地想 , 繼續哼著小曲兒 ,觀賞天際的雲氣翻湧。
『我聽羅傑說 , 你正在學開車 , 現在駕照考到了嗎 ? 』半晌 , 夏琳終於想到一個話題。
井長潔扮個鬼臉。
『我只不過是變換車道的時候少打幾次方向燈而己 , 主考官居然就叫我下次請早 ,真是太過分了。』
『主考官通常對這方面的要求比較嚴格。』夏琳優雅回應。
話題結束。
若是在以前 , 夏琳小姐是連主動靠近她都不願意的 , 今天卻連碰了兩個冷釘子都還留在原地。呵 , 不曉得是哪個話題讓此人甘願如此犧牲。
見井長潔不急著打破沉默 , 夏琳再嘗試一次。
『對了 , 海爾說 , 最近很少在教室裡遇見你 ? 』故作無事貌。
來了來了 , 海爾 , 當然囉 , 不然夏琳還可能找她做什麼 ?
『我們這種超混派的學生都是能蹺就蹺 , 每天乖乖進教室反而奇怪呢 ! 』她閒適地撐著手 , 仰看蒼天。
『上個星期海爾和我訂婚了。』夏琳突然說。
『恭喜。』她恬然深呼吸一下 , 『冬天的空氣真清新 , 夏天的波士頓就太烏煙瘴氣了。』
她的沒有反應似乎讓夏琳有些意外和不解。
『冬天的紐約也不錯 , 海爾和我寒假期間會回家去 , 居時再把訂婚的事向雙方家長報備。』
唉 ! 真不好玩 , 嚇嚇她好了。井長潔微笑著望回夏琳身上。
夏琳算是很典型的東岸美女 , 白金長髮永遠梳理得整齊不紊 ' 偏愛的黑色絲質衣物讓她看起來修長優雅 , 很有一股冷艷的風情。
『東西方文化果然是差異很大 , 以我們的風俗習價來說 , 美國人的訂婚實在挺兒戲的 ——當然我不是指你和海爾 , 我相信你們一定是很認真的。』
『哦 ? 什麼樣的差異呢 ? 』夏嚇的笑容淡了一點。
『東方人訂起婚來可是不得了 , 通常是己經近乎百分之百確定要結盾的情個才會提出來 , 接著就要稟報雙方家長 , 再合生辰八字、看黃道吉日、做喜餅、宴請女方賓客 ,弄得熱熱鬧鬧人盡皆知。反觀美國人就輕鬆多了。』她愉快地指出。『你們只要兩個人看對眼 , 互相買戒指替對方戴上就算完成了。要分開也容易得很 , 戒指還給對方 , 結束。一切都是年輕人自己的決定 , 不關家長的事。』
『我們雙方家長早就預料到我們會結婚的。』夏琳的聲音有些僵硬。
『你自己呢 ? 』
『什麼意思 ? 』夏琳一怔。
她趕快解釋 , 『你剛才說「雙方家長」預料到你們會結婚 , 而不是「你自己」有這樣的期待 , 所以我才直覺地接那一句。我沒有別的意思 , 請勿見怪。』
『我當然也確定我一定會嫁給海爾 , 你的問題真失禮。』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控 , 夏琳頓了一頓 , 強迫自己優雅地補充道 ..『你中學時期也和我們同一個學校 , 應該知道我和海爾的感情有多麼深厚才對。』
『那倒是。』她輕快地點點頭。
『不可否認 , 我們分分合合過幾次 , 但是年輕的時候每個人本來就可以有更多選擇 , 這是我和海爾的默契 , 可是我們兩人都知道 , 最後我們仍舊會回到彼此身邊。』夏琳堅持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連忙安撫麥家的准媳婦。
夏琳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在向她解釋 , 不禁微惱。這女孩不是她的任何人 , 不需要得知她所有的行為動機和後果。
『我只是想和你分享我們訂婚的消息 , 終究我們也稱得上舊識 , 雖然一直沒有在同一個圈子裡出入。』
『那我就祝福你們了。』井長潔在心裡為對方鼓掌 , 一句話就巧妙地將那種高人一等的階級意識擺出來 , 看來這幾年下來 , 夏琳姑娘的功力也更進步了 , 不再是高中時期那個動不動就使小性子的高傲女孩。
『另外 , 羅傑已經是醫學院三年級的學生了 , 你也知道 , 醫學院越高年級就越忙碌 , 所以 , 日後你若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 , 例如又要買車或買保險 , 你可以打電話給我 , 我會安排其他朋友幫你。』夏琳含蓄地暗示。
不希望她接近海爾她能瞭解 , 但是 , 這跟羅傑有什麼關係 ? 井長潔不禁好奇。
『我相信我和羅傑的友情應該不至於影響到你們。』
『羅傑跟海爾是形影不離的哥倆好 , 任何人找上其中一個 , 就等於找上另外一個。』
夏琳幾乎是 , 在明示了 , 雖然用同樣禮貌的口吻。『當然我並沒有意思阻止你們來往 , 只是 , 我們都不是小孩了 , 有些時候總該「避嫌」一番 , 希望你瞭解。』
海爾還說她曲裡拐彎呢 ! 依她看 , 真正擅長這套工夫的人是夏琳才對。她突然對這番談話徹底失去興趣。
『說穿了就是要我和你們保持距離 , 你直說就好了 , 我也不會不答應。』
『很高興我們瞭解彼此。』夏琳淡淡道。
『看樣子海爾讓你很不放心呢 ! 親愛的學姊 ' 這年頭結了婚都能離婚了 , 一個說在嘴巴上的訂婚又能保證多少 ? 』她故意歎息一聲。
『我們的生活圈子對於承諾和責任這兩件事有著重大意義 , 或許不是其他「外人」可以理解的 , 總之 , 你明白我的來意就好 , 打擾了。』整樁局已經說破了 , 夏琳也不欲久留。
井長潔輕諷的話追在她身後。
『社會階層高低與男人的真心一點關係也沒有。當他們想變心時 , 再多的承諾也挽不回來。』
『幸好海爾不是這樣的男人 , 不是嗎 ? 』夏琳的背心僵了一僵 , 步伐沒有停下來。
『當然 , 身為你的「老朋友」 , 我會誠心祝福你們永浴愛河 , 永遠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 畢竟 , 要你這位優雅的妻子三番兩次找女人理論 , 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她輕快地兩腳著地 , 在雪融的水窪間蹦蹦跳跳 , 舞進店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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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聖誕節。
麗池飯店外已經掛滿應景的燈飾 , 一進入飯店大廳 , 輕快的聖誕音樂立刻包捲而來。
大廳中央有一棵主聖誕樹 , 其他角落則堆置著漂亮的禮物盒和小聖誕樹 , 連服務生和工作人員身上都別著可愛的聖誕胸章。雖然距離十二月二十五日還有三天 , 整個紐約城卻已經開始慶祝起來。
井長潔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這種叫做『聖誕節』的東西 , 因為假期和節目意味著她必須回家面對父親冷漠的臉。
『小心一點 , 不要踩到自己的裙子。』跨出禮車後座時 , 繼母細心地叮嚀她。
『我知道。』她拉起裙擺 , 蓮步輕移出車外。
門房體貼地為她褪去長外衣 , 露出其下羅馬式的單邊斜肩剪裁。從胸線下方散灑開來的長裙在她踝間輕舞 , 她的秀髮在腦後盤高 , 美顏幾乎不需要任何彩妝 ,一身瑩白水潤、毫無瑕疵的肌膚,就是最完美的裝飾。
『假日期間出外用餐真是找罪受 , 每間飯店裡都是人。』她小心地避開一隊旅行團。
『今天只是一個非正式的餐會 , 幾位你父親的合作對象都會帶著家人一起出席。』繼母幫她把落下來的一綹秀髮別回去。
如果不是老爸找小媽出面關說 , 她是理都懶得理 , 遑論被他們硬架到紐約來交際應酬。
去年暑假回台灣時 , 她從親戚口中聽說 , 井氏的大頭目們決定拓展北美版圖了 , 難怪這幾年父親待在紐約的時間比以往多。
『聖誕節快樂。』侍者燦笑地替他們打開會場大門。
『唉 ! 』井長潔看了第一眼就開始歎氣。『這哪是非正式的聚會呢 ? 』
buffer餐怡 , 小酒吧 , 餐桌 , 舞池 , 衣著華麗的賓客 , 該有的東西一樣也沒缺 ! 看來今夜會很漫長了。
『只是要你出來吃吃飯跳跳舞 , 對你有這麼痛苦嗎 ? 』井嚴低斥。
『這是你們大人的聚會 , 又不是我們年輕人喜歡的那種吃吃喝喝。沒事還要來幫你交際應酬 , 我不能覺得無聊嗎 ? 』她搶白。
『好了好了 , 不然你先和我們去見過幾個朋友 , 之後先叫車離開 , 不用陪我們到底。』繼母連忙出來打圓場。
『哼 ! 』父女倆各自別開臉。
五分鐘之後 , 她便發現剛才那口氣歎得太早了 , 更大的驚喜保留在後面。
海爾。麥克羅德先生的藍眼睛又在主桌上直直和她對上。
人倒楣的時候 , 吃豆腐都會繃斷牙。
『麥克羅德先生 , 聖誕快樂。』井嚴率先伸出手和對方交握。
『叫我約瑟即可。』海爾的父親起身和他一握 , 再禮貌地親吻繼母的雙頰。輪到她時 , 他微微一笑 , 『這位就是美麗的井小姐了 , 你中學時期和我兒子海爾同校 , 還記得嗎 ? 』
『是的 , 好久不見了。』她硬著頭皮 , 不敢望那雙冰冷的藍眼睛 , 更不會找死的招出他們兩人現在還有聯絡。
老爸不會和他家有合作關係吧 ? 老天 !
『這位是我的夫人。』麥克羅德替身旁的女士介紹。
井長潔愣了一下 , 印象中 , 以前在歐萊爾見到的麥夫人並不是這一位 , 難道她才是海爾的生母 ? 算了 , 這是別人的家務事 , 不研究。
『我好餓 , 我去找東西吃 , 你們慢慢聊。』她細聲 , 向繼母交代 , 趁大人寒暄的空檔匆匆鑽集進人群裡。
她已經很成功地迴避他一個多月了 ' 居然在這裡破功 , 真是的!
每次上課前她都趕在最後一分鐘溜進去 , 而且坐在最靠近門的角落邊 , 下課的前一分鐘也最先從後門溜走。偶爾上課到一半 , 她會感覺到他回頭搜尋的眼光 , 然而她總是壓低了頭 , 有時候甚至刻意戴上棒球帽 , 不跟他四日交接。
說不出來為什麼要躲著他 , 總之 , 生日那晚的一些感覺 , 讓她開始覺得大事不妙。
再跟他混久一點 , 遲早會發生她無法應付的情況。
十分鐘 , 最多十分鐘 , 然後她就要開溜了。
一隻強硬的掌在餐怡前扣住她的手肘 , 她渾身一僵。
『嗨 , 海爾。』
穿著正式西裝的他好看極了 , 金髮讓黑衫襯得更耀眼出色 , 只可情滿臉的惱怒破壞了童話王子的形象。
『我又哪裡惹到你了 ? 』她歎了口氣。
『跟我來。』海爾狀似攬著她的後腰 , 其實根本就是押著她往露台的方向走 , 沿路還隨時露出文明的笑容和別人領首為禮。
到了目的地 , 立刻將她逼到最角落。
『你到底想幹嘛 ? 我今天只吃了一餐 , 現在很餓。』這男人的劣形劣狀真是數十年如一日。
『我問你 ' 你跑去找夏琳說一些變不變心的話做什麼 ? 。』
『我跑去找她 ? 她是這麼告訴你的 ? 』井長潔綻出一絲冷嘲。
『她說你們兩個人在車行裡相遇 , 你就開始對她胡言亂語。』海爾神色不善地道視她。『我警告你 , 我們的未來不關你的事 ,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 少說那些無聊的危言聳聽。』
說得一副她想挑撥離間他們似的 , 井長潔不禁氣苦。
『要我保持安靜也不難 , 請你那位嬌滴滴的未婚妻不要主動來尋釁就好 ! 』她嗆聲回去。
只要想到夏琳要他保證永遠真心的連珠炮 , 他就頭痛。夏琳只是外表看起來成熟高貴 , 其實骨子裡永遠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女孩 , 一丁一點的風吹草動都可以讓她緊張半天。
而每次只要她一開始緊張 , 頭一個受害者就是他 !
『或許她先去找你放話是她的不對 , 但是她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
『如果這就是你要說的話 , 我聽到了 , 我一以後會離你以及你的寶貝未婚妻遠遠的,連在路上遇見都不會打招呼 , 希望這樣能令您滿意。』她推開他 , 往室內走回去。
看著她的背影 , 海爾突然發現 , 自己正在把從夏琳那裡受到的悶氣出在她身上。他無暇細想地拉住她。
井長潔走不了 , 卻也不想回頭。
海爾將她拉回原位 , 仍然困在自己與石牆之間。
除了少數的幾次意外 , 他們鮮少如此靠近過 , 他的存在感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井長潔候忽想起 , 他也是運動家出身 , 那身手工西服之下 , 有著不遜於羅傑的肌肉線條 ,只是他不常穿太『不莊重』的 T 恤 , 倒讓人忽略了。
她想起生日那夜的擁抱 , 她臉頰隔著襯衫感受到的起伏線條。噢 , 是的 , 海爾絕對不像他外表那樣斯文瘦削。
兩人互望著 , 藍色的海洋中有一張玉白的俏顏 , 黑色的湖心裡有一抹亮麗的金彩。
最後 , 她先掉開頭 , 終止這個漸漸讓人呼吸抽緊的凝視。
『我一個多月沒見到你 ' 你在迴避我嗎 ? 』他的聲音低沉。
『沒有啊 , 只不過蹺了幾堂課 , 又偶爾遲到一下 , 就和你錯開了。』她故作不在乎的神氣。
『你每一科都通過了 ? 』頭頂依然感覺得到他灼灼的視線。
『一門自然科的學分被當掉。』她說得有點不甘願。
『哈佛不是給人混的 , 你一天到晚蹺課 , 還想要畢業嗎 ? 』
『又說教了 ! 這句話你一開學的時候也撂過 , 半年了還是同一句 , 你就不能換換台詞 ? 』她搶白道。
『我是為你好 , 雖然天知道我幹嘛浪費這種善心 ! 』他的火氣又想冒出來。
『算了吧 , 咱們還是各行其事 , 以免某人的未婚妻又要半路跑來堵我 , 警告我離她未婚夫遠一點 , 再跑去找她未婚夫訴苦 , 說我如何如何恐嚇她 , 要她未婚夫來找我報仇。』她越想越不平衡。『你們兩個果然是哥倆好寶一對 , 半斤八兩 , 鍋配上蓋 , 老是認為別人喜歡巴住你們不放 ! 如果你記憶沒出錯的話 , 一開始好像就不是我先去找你的 , 麻煩你跟令未婚妻解釋清楚 , 免得她改天硫酸潑錯了人。』
知道自己確實理虧 , 海爾不禁軟化下來。
『夏琳沒有惡意 , 她只是搞不清楚狀況。』他歎了口氣。
『她確實很搞不清楚狀況 , 我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 還讓她千方百計來下馬威 , 真是夠了 ! 』井長潔冷笑。現在他倒想休兵了 , 可惜輪到她姑娘不爽。『事實證明 , 哈佛很大 , 要幾個月、甚至幾年碰不上同一個人也不是難事 , 總之她可以不用擔心了 , 再見。』
『你要去哪裡 ? 』海爾叫住她。
『回家。』她頭也不回 , 繼續往圍欄的方向走過去。
『你打算穿那一身薄紗走入十二月的紐約街頭 ? 』他不可思議地問。
『真刺激 , 可不是 ? 』她踩著細高跟鞋 , 驚險地跨在石欄杆上 , 小心翼翼地跳到柏油路面。
海爾向夜空翻了下藍眼。她會按牌理出牌才有鬼 , 為什麼他直到現在還會意外呢 ?
『你給我回來 ! 』他三兩下就跳過圍欄 , 追上她。
手肘被他陡然抓住 , 讓井長潔嚇了一跳。『你又要幹嘛了 ? 你這男人真的很煩耶 ! 』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 , 你一個人想上哪裡去 ? 剛才你是自己開車來的 ? 』他用力質問。
她想了想 , 搖搖頭。
『那你是身上有錢可以叫車 ? 』
她再想一想 , 還是搖搖頭。
『我懂了 , 一定是蝙蝠俠正在街角等你 , 打算拍拍翅膀送你回家 ! 』他諷刺道。
『會飛的是超人 , 不是蝙蝠俠 ! 』
他管她會飛的人是誰 , 是小布希都不干他的事。『跟我來 ! 』口氣永遠那樣的慍惱。
『還是你正好有車 , 願意送我一程 ? 』她水眸流轉 , 突然好聲好氣地問他。
『你想上哪兒去 ? 』他一面牽著她往飯店前門走 , 一面問。
『回波士頓。』她立刻說。
海爾回頭冷瞄她一眼。『即使我有車 , 我也不會傻到連開四個小時載你回波士頓再開回紐約。』
『我不介意你就乾脆留在波士頓過節。』她快樂地說。
海爾懶得理她了 , 直接走到門前 , 將號碼牌交給泊車小弟去取車 , 順便請一位服務生進去向雙方家長報告他們的行蹤。
『你住在哪間飯店 ? 我送你回去。』他的敞逢跑車很快便開過來。
『我改變主意了 , 我不要你送我 ! 我自己會找紐約的朋友載我回波士頓去。』她不爽地盤起手臂。『還記得我們剛才的協議吧 ! 此後船歸船、路歸路 , 我們應該跟對方保持距離。』
『放心 , 等我把你丟回飯店之後 , 我會很樂意跟你保持整個地球的距離。』、海爾冷著臉把她塞進前座。
『歎 ! 你真的應該改掉把別人當成垃圾袋的習慣。』
『飯店名字 , 快說。』
既然力不如人 , 井長潔只好把投宿的飯店告訴他。
車子上路不到五分鐘 , 她已經忘了要生氣 , 小手開始東摸西摸 , 對這輛大玩具新奇得不得了。
『這台車看起來不錯 , 借我開開看好不好 ? 』
『除非踏我的屍體而過。』他一如天下所有的男人 , 交出愛車跟要他們的命沒兩樣。
『一下下就好 , 開兩條街就還你 ? 』她祈求道。
『你考過駕照了 ? 』她用力點頭。
海爾咕噥一句。
『只有兩條街。』他強調。
『沒問題。』
BMW往路邊一停 , 兩個人下車交換座位。
『坐好了嗎 ? 』她雄心萬丈 , 虎視耽耽地盯住前方 , 『好 , 沖 ! 』
沖 ? 海爾悚然一驚。
上路五分鐘之後 , 他便發現剛才那把冷汗捏對了。
『方向燈 ! 方向燈 ! 』
『等一下 , 現在是黃燈 , 別闖該死 ! 』
『後照鏡不是讓你拿來整理頭髮的 ! 眼睛看路 !』
『前面 ! 那麼大一輛卡車你沒看見嗎 ? 』
『停車 , 停車 ! 』十分鐘後 , 他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
『你膽子怎麼這麼小 ? 我才剛開出一點興趣你就叫暫停。』她百般不情願地將BMW靠在路邊。
『憑你這種敢死隊的開車法 , 是哪個白癡主考宮發駕照給你的 ? 』
『我又沒有說我有駕照』她小聲晴嚨。
而海爾聽見了。『你騙我 ? 』他不敢置信。
『我哪有騙你 ? 你問我有沒有考過駕照 , 我確實是「考過了」啊 ! 我又沒有說我「考上了」。』她涎著臉耍賴。
『你給我下車 ! 』海爾青筋直冒 , 立刻打開車門。
討厭 , 一點冒險精神也沒有 ! 井長潔瞄畸嚷嚷地踏上柏油路。
冷不防 , 對街一抹艷麗的紅髮吸引她的視線。那個女人…..好眼熟 !
『你 .在看什麼 , 還不快換過來 ? 』
橘紅髮絲 , 中等身高 , 可惡 ! 這個角度看不到正面 , 只看到對方的右眼和一點點側臉 , 快點轉過來啊 !
她的願望實現了。正和幾個痞子男人說說笑笑的女孩隨意瞥一眼街上 , 正好與她四目相交。
『凱蒂 ! 』井長潔陡然大喊。
紅髮女孩抽了口氣 , 無暇細想 , 跳進停在路邊的車子裡。
『凱蒂是誰 ? 』海爾立刻間。
『她要走了 , 快上車 ! 』她飛快坐回駕駛座上。
『慢著 , 我來開 』她已經發動引擎 ' 海爾別無選擇 , 只好再坐回駕駛座旁。
『凱蒂到底是誰 ? 』
『就是學期初偷我車子的那個女人 ! 』井長潔全部精神都來了。『你想逃 ? 門都沒有 ! 』
BMW一個激烈的大轉彎 , 輪胎與柏油路面交擊出一曲尖銳的嘶喊。
『慢著 , 讓我弄清楚 , 你現在要自己去追一個偷車賊 ? 』海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是一個人 , 你就坐在我旁邊。』她精神百倍 , 緊追在那輛破雷諾的後面。
BMW以毫米之差 , 閃過前方的一部貨車 , 海爾揮掉冷汗 , 扣在把手上的指關節已經發白。
『你把她的車號記下來 , 我們去警察局報案 ! 』
『別開玩笑 , 等我們報了案 , 她已經一路開到佛羅里達去了。』她用力槌喇叭 !
『阿婆 , 沒事不要開到路中間來 , 快讓開 ! 』
『切到右線去 ! 』BMW及時閃過另一輛紅色驕車 , 海爾俊顏鐵青 , 連連深呼吸。
『瞧 , 開車一點也不難。那個主考官真是有病 , 硬不發照給我。』她冷靜地說 , 蛇行超過兩輛車。
『眼睛看前面 , 不要看我 ! 』他冷汗直冒。該死的 !
破雷諾拐進一條小巷裡。
海爾發現情況不對 , 再過去的地帶並不安全。
『別追進去 ! 』
來不及了 , 她已經跟著彎入小巷裡。
開不出兩條街 , 四周的建築物越來越破舊 , 街道越來越髒 ' 氣氛也越來越陰森。
凱帝的破雷諾不知躲在哪個角落裡 o 幾補品報廢的公萬外 , 有些遊民正圍著燃燒的汽油桶取暖 ., 風中飄來不名的惡臭 , 讓他們倆不得不屏住呼吸。
他們來到紐約最聲名狼籍的黑街。
『從下一條街轉出去。』海爾輕聲吩咐。
井長潔聽出他聲音中的緊繃 ' 明智的沒有抗駁。
幾個黑影突然閃到馬路中央 , 她嚇了一跳 , 連忙踩下煞車。
幾位遊民虎視耽耽地盯住他們 , 眼中閃著欣羨和貪婪。
『年輕人 , 你們有沒有幾個銅板 ? 』一個嘴裡漏了好些顆牙的老人含混說。
『有。』她定了定心神 , 向海爾點點頭。
海爾瞄她一眼 , 從外套口袋裡掏出皮夾 , 然後也不管抓了多少錢 , 隨手一揚 , 花花綠綠的鈔票飛散在空中。
『錢 ! 』
『那是我的 ! 』
『快撿 ! 』遊民們發喊 , 同時撲搶成一團。
『快走 ! 』他疾喝道。
井長潔用力踩下油門 , 從下一條街角轉出去。
驀地 , 車前燈掃到一處黑暗的角落 , 破雷諾的車牌頓時映進他們眼簾。凱蒂原本躲在一處小巷子裡 ' 等他們開過去 , 沒想到竟然被她找著了。
『是凱蒂 , 她躲在那裡 ! 』井長潔怒氣橫生 , 轉動方向盤又追了過去。
『該死 , 別再跟著她了 ! 』海爾的額角暴出青筋。
『等等 , 我快追上她了。』井長潔咬緊牙關 , 硬是釘住破雷諾的車尾不放。兩台車在夜色裡展開競逐 , 他們這輛性能雖然比較好 , 凱蒂對地形的熟悉度卻比他們高 , 她又跟了好幾分鐘仍然迫不上。
『快停車 , 聽見沒有 ? 』海爾越看越不對勁 , 再下去就是更危險的區域 , 是毒販與幫派分子橫行的天堂。
她百忙中回應 , 『下一個街角我從左邊抄過去 , 她就會被我們堵在』
嘰 ! 他突然伸手去扳方向盤 , 硬將車子轉入一條大路上。
井長潔尖叫一聲。車子又左搖右晃 , 蛇行了好幾公尺 , 她才勉強在路邊煞住。
『海爾 , 你在做什麼 ? 你知不知道你會嚇死我們兩個 ? 』她扯著頭髮大吼。
這時 , 破雷諾猛地倒出來 , 從他們身旁掠過。在交會的那一刻 , 兩個女孩的眼睛再度交會。
『該死的 , 凱蒂 ,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井長潔跳下來犬吼。
她的問題沒能得到解答 , 破雷諾毫不遲疑地離去。
『你瘋了嗎 ? 你為什麼要去追她呢 ? 難道非得讓我們兩個人都惹上麻煩 , 你才高興 ? 』另一個更憤怒的男人大步殺到她身前怒吼。
『惹上麻煩的人不是我們 , 是她 ! 』井長潔指著破車遠去的方向 , 音量不比他小。
『車子偷就偷了 , 你的保險金已經拿回來 , 你就算追到她又有什麼意義 ? 警察的工作就交給警察去做 , 一輛笨車子不會比你我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 』
『我在乎的不是車子 ! 是信任 , 是友誼 ! 』她的黑眸裡閃著狂動的怒火。『當凱蒂無處可去的時候 , 是海倫不收分文地收容了她 , 讓她住進自己的公寓裡。而我也把她當成自己的朋友 , 讓她任意使用我寄放在海倫那裡的東西 , 結果她卻辜負了我們的信任 !我要親眼看著她的眼睛 , 親耳聽她說一句對不起 ! 』
他緊扣住她的肩膀 , 咬牙切齒地說 ; 『人生不是永遠都有答案的 ! 我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到我們追尋的東西 ! 』
『對 , 因為你的阻撓。』她用力揮開他。『不管能否得到我們追尋的事物 , 起碼我奮鬥過了 ! 我拒絕所有加諸我身上的不公平待遇。我不像你們 ! 』
『解釋清楚。』他沸騰的怒氣轉為冰冷。
她大笑一聲。『還需要我解釋嗎 ? 「所有的人都預期我們會在一起」、「夏琳沒有惡意 , 她只是搞不清楚狀況」。你們兩個人是我見過最可悲的人 , 只懂得順從父母的想法 , 愛自己不想愛的人 , 娶自己不想娶的對象 , 過自己不想過的生活 , 同時得說服自己這是對每個人最好的決定。你覺得剛才的那群遊民可憐嗎 ? 讓我告訴你 , 在我眼裡 , 你們比那群遊民更加可憐。起碼他們的人生已經別無選擇 , 但是你們呢 ? 你們卻是自願放棄自己選擇的權利。』
『你不是我們 , 不知道我們在想什麼 , 省省你可笑的心理分析。』
『我比你勇敢 , 你只是不想承認這點而已。』她用力戳他的胸口。『從高中開始你就痛恨我 , 不為別的 , 只因為我比你勇敢。我老是惹麻煩 , 對我討厭的人惡作劇 , 被老師處罰 , 可是我從來沒有退縮 , 因為我敢做所有你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 而你嫉妒我 ! 』
『你可以再具有想像力一點。』他猛然將她揪到胸前。
『不同意嗎 ? 親愛的海爾 , 要不要聊聊今天晚上站在令尊身旁的女士是誰 ? 就我所知 , 她可不是我見過的那位麥夫人。她是你的生母嗎 ? 或是中學見過的那個女人才是你母親 ? 你的父親也養過情婦嗎 ? 你恨他嗎 ? 恨那個第三者嗎 ? 恨你母親為什麼不保護自己或婚姻嗎 ? 』殘忍的攻擊意識佔據她全部注意力。
『少把我的家人扯進來 ! 』他用力搖晃她 , 從齒間游出話來。
井長潔突然對一切厭煩透頂。她到底在做什麼 ? 他們吵這些有什麼意義 ?
『你走吧 !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海爾猛然將她拉進懷裡 ' 封住那張礙眼很久的紅唇。
過度的驚駭讓她一開始毫無反應 , 而他乘機深入。
這個吻是懲罰的、暴怒的 , 毫不憐香惜玉 ! 他緊緊封住她每一絲氣息 , 近乎啃咬地吻吮她。
唇上的刺痛讓她迅速反應。井長潔驚喘一聲 , 用力把手抵在兩副身體之間 , 想推開他 , 力量卻如摟蟻蠅納試圖撼動山嶽。
感覺他的舌探入 , 她憤怒地咬下去。他及時撤退 , 一隻手猛然扣住她的下顎 , 強迫加深這個吻。
被她挑唆出來的怒氣 , 以及…..一股奇異而不知名的意緒 , 讓他野蠻的那一面全面爆發。而她向來就不是乖乖牌 , 於是 , 攻防持續。
他進襲 , 她便撤退 ; 她攻擊 , 他便收勢。兩副身軀在急劇分泌的腎上腺素與荷爾蒙的作用下 , 隨時有爆出高溫的危險性。
而後 , 漸漸地 , 你來我往的氛圍轉換了 , 他們的唇與舌 , 開始了自己的小遊戲。
他的味道像後勁強烈的醇酒 , 一入口濃烈欲醉 ; 她的味道像雪地初綻的一抹新芽 ,有些生澀 , 卻清甜得恰到好處。
揪住他後腦頭髮的玉荑不知何時已環住他的頸項 , 她縱容他更加深入 , 而他也毫不遲疑地享用這場盛宴。
他們的呼吸變得粗重 , 他的每一吋與她黏密交貼。她的嬌軀感受起來前所未有的香軟 , 猶如棉花糖 , 輕輕一壓便要飛散。而 , 從這副嬌小身軀裡散發的生氣 , 卻又是如此盎然勃發。
『嗯…….』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低吟 , 也或許兩個人都有。
叩叩叩!
他們在自己嘴裡嘗到彼此的芳美 , 再也無法強迫自己移開。任何外在干擾都無法 , 中斷這場甜美的誘惑。
『嗯哼 ! 』
『年輕人 , 去開個房間吧 ! 』更堅決的介入切斷所有綿密。
海爾猛然退後一步。失去了他的支撐 , 她虛軟地靠在車上 , 幾乎站不住。
兩個人用同樣錯愕的眼神瞪住對方。
她一臉紅嫣 ' 眼眸閃亮 , 嘴唇有著被徹底吻過的濕潤和紅腫 , 海爾的喉間泛起一陣奇異的硬咳 , 幾乎克制不住再撲上去的衝動。
電流在空氣裡交錯 , 在兩副年輕的軀體間伏流。
為什日麼她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
為什麼他有一種 , 大難臨頭的感覺 ?
兩個人心裡同時 , 浮現一模一樣的思緒。
他們彷彿惡作劇的小孩 , 無意中打開了一道不該開啟的門 , 從此以後再也關不回去。
『在這個區域臨時停車很危險 , 你們想親熱起碼也找對地方。』一名中年警察調侃地道 , 警車停在他們身後 , 旋轉的警示燈將每個人的臉染成奇異的顏色。
他們仍然強烈喘息著 , 久久無法出聲 , 也無法把視線自對方身上移開。
又用警棍敲敲BMW的後車廂。『嘿 ! 不要再深情款款的互望了 , 我無法花整個晚上的時間在街上保護有性衝動的年輕人。』
『混蛋。』她突然啐道。
警察瞄她一眼。
不知為何 , 海爾突然想笑。
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被佔完便宜之後 , 搶著衣角開始抽泣的女人。她會生氣 , 罵人 ,倘若現在沒有警察在場 , 她已經衝過來踹他了 —— 無論她自己剛才有多享受這個吻。
『好了好了 , 快走 , 別讓我看你們在這裡多站一分鐘。』警察再不耐地敲敲後車廂。
『我們正要離開。』他面無表情。
『下次想親熱也要找個安全的地點。』警察警告完 , 慢慢踱回警車上。
兩個人各自上車 , 她縮在後座 , 他負責開車 , 在接下來的路程裡 , 都不發一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3:32
第七章
燕草如碧絲 , 楊柳散如風 , 三月的料峭輕寒裡 ' 窗外的春輝帶著蒼白的溫度。
紛擾的三年級終於結束了 , 接著 , 連四年級也在不知不覺間走完一半。四下的課越來越重 , 為了維持一個漂亮的全 A' 海爾大半的時間都埋在圖書館裡。
原本他有一間很大、很舒服的公寓 , 裡面有一張很大、很舒服的書桌 , 他可以坐在很大、很舒服的皮椅上看書 , 不必到公共圖書館去擠…..只要身旁沒有這一尾很大而且讓人很不舒服的跟屁蟲嘰哩呱啦吵人。
『我知道你們這幾個人有問題 , 但是我不知道問題在哪裡。你可以選擇自己告訴我 , 也可以選擇讓我嚴刑逼供 , 你覺得如何 ? 』羅傑愉快地跑去商學院堵他。
海爾拍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嗨 , 海爾 ! 』沿途仍然是一堆招呼聲。
『嗨 , 羅傑。』他也是紅人一尾。
『別這樣 , 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過去幾個月以來不對 , 嚴格說來已經有一年了 , 從三年級下學期開始 , 大家就都怪裡怪氣的。』羅傑深思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還有 , 如果你嫌時間太多 , 可以到教堂的遊民醫療團義診 ,不要浪費在閒扯上。』他走到自己的置物櫃前 , 把前一堂課的課本放進去 , 下一堂課的拿出來。
『我是學基因工程的 , 不負責臨床診療。』羅傑黏在他身後。『就拿潔依來說 , 過去一年 , 只要你去的地方她就不去 , 她去的地方你蜻蜓點個水就走 , 還有夏琳 ——』
海爾回頭瞄他一眼 , 不解的神色引來羅傑怪笑一聲。
『嘿嘿嘿 , 夏琳最近也陰陽怪氣的 , 你都沒注意到 ? 』
他眼中快速閃過一絲罪惡感。『我們還有一個學期就畢業了 , 功課都很忙。』
『好吧 ! 不怪你 , 我只是要問 , 下個禮拜是敝人在下我的生日 , 倘若我邀請潔依一起來 , 你們兩個不會打個照面又各自閃人吧 ? 』
『我只管送禮物 , 你要邀請哪些客人 , 跟我有何關係 ? 』他泠冷甩開死黨搭過來的手臂,繼續走。
『好,話是你說的。晚上我會親自打電話給潔依,這當中你若遇到她,先幫我跟她說一聲。我下一堂有課,先走一步。』羅傑吹著口哨離開。
海爾陰沉地拿出下一堂課的課本,決定把死黨的話當成耳邊風。雖然井長潔的教室就在他的樓下,他要找她很方便——
管理學的教室內。
『昨別今已春——』井長潔仰望窗外的萬里青室。
『潔依,下個星期設計學院辦成果展,你要不要一起去看?』萬年追求者傑瑞米慇勤詢問。
『不了,你們自己去吧!』懨懨回答。
『潔依也一起來嘛!』幾個班上較常往來的朋黨熱情相邀。『你最近變得好沒有活力,老是懶懶散散的。』
是嗎?』她隨意一笑。
傑瑞米的心怦然一跳。其實,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改變,總之,潔依確實是不同了。
以前她只是個開朗有活力的女孩,現在卻顯得『沉』了許多,舉止之間漸漸透出一股別緻的韻味。啊,是了,若真要說有什麼改變,那便像是從年少青春的女孩兒,蛻演成知情識愁的小女人了。
像現在 , 她一襲春衫 , 沐在淺金的光線中 , 整個人朦朦朧朧 , 配上唇角的輕笑 , 直入人的心裡。
『抱歉。』
涼淡的嗓音讓她的笑淡去 , 井長潔心不在焉地轉向窗外。
『嗨 , 海爾。』傑瑞米讓過身去。
『借一步說話。』清冷男人立於眾人身後 , 鷹視著她。
『你直接說就好了 , 我聽得見。』她仍然望著窗外。
一隻大掌按住她的後腦 , 強迫她回眸。
她猛然擺脫他的碰觸 , 他的手僵凝在半空中 , 空氣裡開始出現緊迫的張力。
『海爾 , 潔依她最近心情不太好 ——』傑瑞米出來打圓場。
『不關你的事。』他悶聲說。『潔依 , 你出不出來 ? 』
『出來就出來。』井長潔瞪他一眼 , 柔聲交代朋友 ..『哈囉 ' 麻煩幫我把課本和包包拿到下一堂教室好嗎 ? 』
『沒問題。』傑瑞米直點頭。
這回 , 不管她的抗拒 , 海爾直接拉起她離開眾人的窺視。
『討厭 , 放開我 , 好痛哦 ! 。』
一進入空蕩無人的自習室 , 她立刻閃躲到角落。
他大步逼近 , 將她陷入牆角間。柔亮的眼眸警覺地望著他 , 猶如一雙小鹿提防逼近的獵者。
一身淡綠輕衫的她透著春天氣息 , 他的鼻翼翁動 , 吸嗅著她散發的女性馨香。在他緊灼的逼視下 , 她的臉頰漸漸浮現一層薄嫣 ' 吐息不知不覺變得細碎。
他們兩人只隔著不到一隻手掌的寬度 , 幾乎是用力一些呼氣便會胸坎交貼。他突然再進一小步 , 她輕抽了口氣 , 背心直接貼在牆面上。
她的眼睛直盯著他的第二顆鈕扣 , 不敢抬頭 , 不肯開口 ——
而 , 這是過去一年來 , 每次他們兩人有機會獨處時 , 不斷重複的場面。
他喉間傳來一聲抑制的粗噥 , 陡然退開一大步。兩個人都為了這驟滅的壓力而舒了一口氣。
『羅傑的生日快到了 , 下個週末我們的公寓有一場生日派對 , 他要我先跟你說一聲 , 晚上會再打電話邀請你。』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
『不必準備禮物 , 人到就好。』
『噢。』她的眼睛一直瞄出口。
『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 』他握住她的下巴。
井長潔吃了一驚。
她俏眸圓膛、櫻唇輕啟的模樣 , 映著從窗外投入的陽光 , 爆燃了引線。與她肌膚相接的部分猶如火在燒 , 他猛地傾身向她。
『不行 ——』井長潔驚慌地抵住他的胸口。
唇堪堪在她櫻口前一公分停住。她感覺得到他吐在自己唇上的呼吸 , 正如他也一定感覺到她的手貼在他胸膛的熱度。
再粗喘一聲 , 他和靠近時一樣突兀的退開。兩個人都強抑著氣息 , 緊緊凝視對方 ,生怕沖潰了一些不該的意緒。
『我……我要回去上課了。』她近乎慌亂地想逃。
『隨便你 , 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他低咆一聲 , 大步離去。
等她終於獨處了 , 井長潔虛軟地癱在原地。
噢 ! 那個該死的莫非定律 , 最壞的事情永遠會發生 , 而越想抗拒的人 , 總是最令人難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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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又在午夜響起。
井長潔拉高被子把頭蒙住。如果她不去理他 , 或許他自己會知難而退。
砰 ! 砰 ! 砰 ! 現在已經變成擂門聲了。
『噢 , 該死的。』她翻開被子坐起。
這真是太過分了 ! 她有權利不去參加任何派對 , 她早就向羅傑說過生目快樂 , 他的行為已經構成騷擾 ! 別問她如何知道不速客的身份 , 她就是知道。
客廳的壁鍾指出此刻是深夜兩點。井長潔呻吟一聲 , 她太累了 , 沒有精神在半夜兩點處理他們之間強烈的性張力。
『你要做什麼 ? 』她慍怒地拉開門。
來客的火氣不下於她。海爾大踏步攻進來 , 從她的身旁飆過去 , 對女主人理也不理。井長潔一頭霧水 , 看著他開始在她的客廳裡飆過來飆過去。他的每個毛細孔都散發出強烈的怒氣 , 即使隔著十公尺都能讓人聞到。
他看起來怪怪的哦 ! 她謹慎地走回客廳裡 ' 把兩隻腳縮在身體底下坐在沙發上 , 先按兵不動。
『她甩了我。』海爾終於宣佈。
『誰 ?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投給她慍怒的一瞥 , 腳步仍然不停。
『噢。』夏琳。她點點頭。
『她甩了我 , 她居然甩了我 ! 』海爾揮舞著指揮家般修長的手。一切太超現實了 ,他暫時還無法接受 !
她搔搔臉頰 , 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甩了我 ! 』海爾陡然站定 , 大聲宣佈第三次。
『你第一次說的時候 , 我就聽見了。』這可憐的男人震驚過度了 , 井長潔歎了口氣。『到廚房來吧 , 我弄杯熱飲給你喝。』
其實她最想做的事情是睡覺 , 嗚 ——
『她怎麼能這麼做 ? 我無法相信 ! 』海爾喃喃不休地跟在她身後。
若在日後 , 他知道自己會為今天晚上不正常的反應大笑三聲 , 但不是現在 , 現在他已經太挫折了 , 顧不得什麼形象問題。
『你想喝什麼 ? 』到了廚房 , 井長潔安排他在老位子坐好 , 慵懶地打開冰箱。
『柳橙汁 ! 』
『今天沒有柳橙汁。』剛才不是已經說了要弄杯熱的給他喝嗎 ? 井長潔沒好氣道。
『那有什麼就喝什麼 ! 』他低吼。
『除了柳橙汁 , 什麼都有 , 笨蛋。』倘若不是看在他被用很可憐的份上 , 她已經拿出滾燙的熱開水 , 淋在他那頭太刺眼的金髮上。
她氣嘟嘟地打開櫥櫃 , 找出一罐全新的咖啡 , 再插上全新的咖啡機 , 煮一杯全新的咖啡給他。
『她竟然甩了我 , 你能相信嗎 ? 』
這八成是他此生第一次被甩 , 井長潔不得不同情他 , 但是有另一個壞壞的心聲竊笑道 : 總算輪到你了 , 先生 !
『原因呢 ? 她另外交了男朋友 ? 』她替自己沖了杯茶 , 坐在他對面。
『她否認。』握著咖啡杯的指關節泛白。
『那她提出的原因是什麼 ? 』
『她指責我「心有旁騖」 ! 』
『什麼 ? 第三者是誰 ? 』井長潔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
『我怎麼知道?!』他低吼。
『啊 ? 』是怎樣 ? 現在進入世紀懸案時間嗎 ?
『這就是最可笑的地方 , 連夏琳自己都講不出個所以然 , 她只說她「感覺到」我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 , 我們兩人分手的時間到了。』
『少來 , 夏琳這麼愛你 , 她絕不會無端指責你愛上別人 , 然後要求分手 , 一定是你又和哪個女人牽牽扯扯 , 被她撞見了 , 自己從實招來吧 ! 』她半真半假地取笑。
『她在劍橋區的文學院 , 我在奧斯頓的商學院 , 即使我真的跟哪個女孩走在一起 ,她也撞不見。此外 , 即使真有這種事情 , 那也一定只是我的普通同學而已。』海爾力搏自己的清白。
『這些人有誰 ? 瑪麗 , 曇恩 , 凱瑟玲——』她一一列出自己所知的愛慕者名單 , 他一一反駁 , 最後兩個人都抱頭苦思 , 徹底被夏琳給難倒了。
這兩顆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蠢腦袋呀 ! 旁邊的咖啡壺不斷嗆著水蒸氣 , 無力歎息。
『最後她自己知道找不出合理解釋 , 乾脆丟了一句陳腔濫調給我 ..「我們兩個人個性不合。」』他怒極皮笑。『我們已經個性不合二十年 , 不是今天才發生。要求訂婚的人是她 , 要求分手的人也是她 , 我從頭到尾像個天殺的臨時演員。』
井長潔忍不住了 , 非問清楚不可。
『海爾 , 你到底是因為失戀而心碎 , 還是因為被甩而生氣 ? 』
海爾危險地瞇視她。
『你不能怪我 , 我真的感覺不出你的痛苦 ! 從頭到尾你只是氣得蹦端跳而已 , 因為有個女人而且還是和你相戀好幾年的未婚妻……竟然敢甩你,你的自尊心嚴重受損。』她無辜地指出。
海爾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回答。
對 , 如果此刻對面的人是羅傑 ' 他會禮貌地宣佈夏琳和他分手的事實,風度翩翩加一句『我們仍然是好朋友』 ' 優雅地回臥室洗澡上床睡覺。
然而 , 他跑來她這裡。
他毫不擔心讓她看見自己最沒風度、形象最差的一面。
『我該走了 ! 』他候然起身。
『哦 , 海爾 ——』井長潔呻吟一聲 , 軟軟趴在餐桌上。『好吧,就當我說的話不中 聽 , 可是現在是半夜兩點 , 我的同情心還在賴床啦 ! 』
『這是什麼 ? 』她太陽穴附近有一撮翹翹的頭髮引起他的注意力。
『嗯 ? 』她有氣無力地瞥他一眼。『之前手癢想自己修劉海 , 不小心剪斷了一撮頭髮 , 最近大概是長出來了。』
海爾拉一拉、扯一扯 , 嚴峻的臉龐開始出現笑意。他差點忘了 , 她黑亮如瀑的直髮是後天製造 ; 新長出來的烏髮就鬈鬈翹翹的 , 跟她小時候一樣。
其實她是對的 ! 夏琳的提議分手 , 與其說讓他失戀心碎 , 不如說是自尊上的一大打擊。如今宣洩出來之後 , 他竟然奇異地發現 , 他的每一根神經都輕鬆起來 , 而且是過去幾年來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和夏琳根本不適合彼此。夏琳外表高貴冷艷、骨子裡卻缺乏安全感到極點 , 她需要身旁的男人不斷保證 ' 不斷鼓勵 , 不斷軟語相哄。而他的細心僅限於對課業和工作 ,情感過度纖細的女友只是日益增強他的不耐。
然後 , 這個枷鎖突然消失了 ! 他像久陷在地空間裡的囚犯 , 一時之間還不敢相信自己重獲自由 , 屋外燦爛的世界充滿了不確定性 , 他緊緊收著步伐 , 告訴自己不該踏出。直到剛才 , 他敲開一個東方精靈的門 , 把累積了數年的壓力全傾洩而空 , 他才突然發現 ,那個解下的枷鎖曾經是多麼繁重 , 而他現在是多麼自由。
『你把頭髮剪短 , 重新留一次吧 ! 我喜歡你以前鬈鬈頭的模樣。』他突然要求。
他們不是在聊他被女人甩了的事嗎 ? 話題怎麼會變成她的頭髮 ? 井長潔哀吟一聲。
『海爾現在是半夜兩點!你能不能找另外一天跟我討論我的髮型 ? 』
見她可憐兮兮的委靡樣 , 他的心情越來越好。過去幾個小時的震驚突然顯得非常遙遠。
他自由了 !
『算了 , 放你一馬。』海爾愉快地抱起沒幾兩重的嬌軀 , 往臥室裡走去。
啊 , 長得高 , 大的人真好 , 寬偉的肩膀有如一張大板床。她像貓味一般睡在他懷擾。
若在平時 ' 她會躲這個溫暖的懷抱如毒蛇猛獸 , 可是今天她實在太累了 , 下午跑去阿甘車行洗了幾十輛車的結果 , 就是全身筋骨酸痛。
他抱著她走進房裡 ' 步履平穩。短短幾步的距離 , 懷裡的人兒已經細細地打起呼嚕來。
跟抱隻貓沒兩樣 , 他微微一笑。
將她放在床上 , 她連眼睛都不睜 , 朦朦朧朧地摸索到被單 , 往身上一蓋 , 整個人沉入嬌懶的夢鄉。
『你 , 目己出去吧 , 不送了 , 晚 ——』最後一個『安』字化為呢噥。
世界終於恢復讓人渴望的寂靜。她安心睡去。
突地 , 低沉的男音逸出 , 『我想了一想 ,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被單下的人眨開一道縫。『你說什麼 ? 』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他坐在床沿望著她 , 眼底有一抹可疑的火花。
『我的錯 ? 』她翻開蓋著頭的被單。
啊 , 趁她神智迷糊時欺負她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因為會讓人上癮。
『我想想看你是怎麼說的 , 「面對著自己不想要的對象 , 不想要的生活 , 卻沒有勇氣離開。」沒錯 , 就是這句蠢話。現在夏琳離開了。』他盤腿坐到床上。
井長潔的眼睛完全睜開。『就我印象所及 , 這句話是說給你聽的 , 跟夏琳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怎麼知道 ? 說不定你也跑去跟她說過同樣的話。畢竟你以前有過恐嚇她我會變心的不良紀錄。』
井長潔繼續瞪住他。
半晌 , 她終於說 : 『好 , 現在我明白你是多麼絕望了。麥克羅德先生 , 看在我們相識一場 , 明天我會打個電話給夏琳 , 懇求她回到你身邊。』『我才不要一個甩了我的女人。』他傲慢地盤起手臂。
現在井長潔除了瞪他 , 還想指死他。
『死人 , 快滾 , 我要睡覺了。』她乾脆拿枕頭攻擊他。
低沉的笑聲從枕頭之下傳出 , 他一把搶走 , 扔到床邊。那雙過分閃亮的藍眸 ' 讓她突然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她怎麼忘記了過去一年糾纏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張力呢 ?
『我想 , 』他緩緩直起身 , 踢掉皮鞋。『我理該得到一點補償。』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 , 手腳開始發軟 , 酥胸開始膨脹。她所有的女性特價開始發熟 ,每一根神經迅速對強烈的興奮做出反應。
『你! 海爾 , 你敢…….不行海爾 ! 』最後一聲尖叫意味她淪陷的事實。
而且 , 很悲慘的是 , 他隔著被單壓住她 , 等於將她困在寢具團成的牢裡 ' 她連逃的地方都沒有。
兩人鼻息相融 , 呼吸無法克制地加快。
『讓我起…….唔。』被吻住。
噢 , 可惡 ! 她挫折地掙出自己的手 , 然後 , 勾住他的脖子 , 加深吻 !
她嘗起來該死的好 ! 他低笑起來 , 開始褪去自己的衣物 , 而井長潔駭然發現自己正在幫助他。
『天哪 , 我不敢相信—— 』她語著眼呻吟一聲。『我明天早上起床 , 一定會恨不得把自己扔進太平洋裡。』
『大西洋會比較近一點。』他愉快地丟開長褲 , 將內褲也一併拉下來。
她倒抽了一口氣 , 手再掩回眼上。或許這不是個好主意 ! 那個…..那個…..該死 !
他不是應該很『瘦削』的嗎 ? 現下他已經全裸 , 而她可以肯定 , 他身上沒有任何一吋瘦削的地方。
『海爾……你真的確定 ? 我是說…..或許我們應該再考慮一下 —— 』她無助地問。
他慢慢舉起一根食指 , 搖一搖。
一個金色的海盜帶著一臉壞壞的笑站在她床前 , 任何女人都無法抗拒的。
所以 , 她決定加入岡縣姊妹們的行列。
他壓回她歡迎的懷抱中 , 吻至兩人用盡了肺腔的所有空氣。在一雙大手的巧引下 ,她的睡衣褪除 , 圓潤挺立的酥胸引起他短暫的屏息。他立刻含住一邊的蓓蕾 ' 品嚐她馨香而甜美的滋味。
『正常男人不會在失戀的那個晚土立刻跳上另一個女人的床。』
『就當我需要一點安慰。』他懶洋洋地道 , 突然用力加重吮咬的力道。
『痛。』她揪緊埋在胸前的金髮。『臭男人 , 在別的女人那裡受到挫折 , 居然找到我這裡來尋求安慰 ? 』
『好吧 , 讓我換個理由 ..慶祝小布希就職滿….多久 , 半年 ? 』他的亢奮緊抵著她 , 讓她充分感覺到那種純男性的顫動。
『噢 , 你這個討人厭的傢伙 ! 』不管了 ! 井長潔全面投降。
翻過身去 , 輪到她壓制他 , 海爾的藍眸中閃著愉悅 , 毫不反抗地降服。她像是跑進糖果工廠的小女孩 , 開始嘗遍每一種新鮮的滋味。
『啊——』輪到他抓住她的秀髮 ' 渾身緊繃。
井長潔淘氣地繼續逗弄他。
『夠了 ! 』海爾低吼一聲 , 將她拉回床上 , 兇猛地侵入她。
她輕嘍一聲 , 感受他剛強頑悍的力量。驀地 , 腦中敲起一陣警鈴 , 她陡然滾到旁邊去 , 不讓他繼續。
『等一下 , 你忘了戴「那個」 ! 』
『哪個 ? 』他挫敗地低吼 , 全身緊繃得發痛。
『防護措施啦 ! 』她羞紅了臉 , 敏感地帶仍然能感覺到方纔那幾秒鐘的震撼。『我的家裡沒有。』
『我的口袋裡有。』他翻身下床 , 肌肉隨著每一個動作而起伏波動。
井長潔氣息一窒 。平時見慣了他滴汗不沾的高材生模樣 , 她幾乎忘了他『運動』起來有多好看。
『等一下 , 我記得皮夾裡還有一個。』在長褲的後口袋翻找不到 , 他開始焦躁起來。剛才他已經短暫地體會過她的甜美 , 倘若今天晚上不能讓他做完全程 , 他可能會是全世界第一個死於慾求不滿的男人。
『你隨身帶著保險套 ? 』井長潔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現在是傳染病橫行的二十一世紀。』他實際地指出。
『倘若你正好忘了帶呢 ? 』
『那麼 , 你就會看到一個絕望的男人如何開發保鮮膜新用途。』他終於從皮夾某個角落裡找到那個皺巴巴的鋁箔包。
她發出一個被住的笑聲 , 拿起枕頭開始攻擊他。
枕頭被沒收 , 他雙眸閃亮 , 回到床上。
『這個保險套本來是預備今晚跟夏琳一起用的吧 ? 』一道不懷好意的秀眉揚起。
『依照她最近的怪脾氣 ? 我作夢都不敢奢望自己的好運。』他把鋁箔塞進她手中 ,然後靠坐在床頭 , 一臉閒適。『幫我戴。』
她傾身咬他的唇一口。
『我很樂意變成一道美食 , 只要你動作快一點。』他不認為自己還能等太久。
空氣裡交融著戲護與性感 , 當她的『任務』完成時 , 她坐在自己的腳跟上 , 端詳她床上的男獸。
他全身無一絲贅肉 , 而強烈的男性亢奮正發出渴望的訊息。
『還等什麼 ? 』他沙啞地逗弄她。『享用我吧 ! 』
於是 , 她欣然照辦 , 馳騁著他 , 衝往沸騰翻湧的金色烈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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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行李廂被用力打開 , 草地上堆了幾個寫上地址的大小紙箱 , 準備載到郵局去投寄。
『你還在生海爾的氣 ? 』海倫站在幾步開外 , 好笑地看著氣呼呼的死黨。
井長潔瞄她一眼 , 把地上的紙箱子二搬進行李廂。
『你不能怪他 ! 把你弄到紐約大學去 , 確實比他每個週末開四個小時的車來波士頓方便多了。』海倫指出。
井長潔瞇了瞇眼 , 確定朋友收到她無聲的警告。
噢 , 差點忘了 , 咱們臉嫩的潔依小姐不喜歡人家提到她和海爾的『關係』 ' 海倫吐了吐舌頭。
『我還以為我們是好朋友 , 沒想到你連這種事都不讓我知道。』她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前一陣子朋友們只覺得潔依變得好難邀 , 平時晚上還好 , 一到了週末 , 幾乎沒有人叫得了她出門 , 連她這個做朋友的也不例外。
於是半年前的某個週末 , 海倫決定利用放在她家的備用鑰匙 , 來個突襲檢查 , 看看潔依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永遠不會忘記 , 當門打開來時 , 她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海爾。麥克羅德全身赤裸 ' 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毛巾 , 從廚房裡走出來。
『早安 , 海倫。』他自在地打了個招呼 , 頭髮還沾著淋浴過後的水珠。
『海海 海爾 ! 』她嚴重口吃。
『廚房裡有咖啡 , 請自便 ; 潔依還在睡覺 , 我去叫醒她。』他一副像在自己家裡的自然神態 , 走入臥室中。
還邊走邊吹口哨咧 ! 有誰想像得出麥克羅德家的少爺光著屁股吹口哨的樣子嗎 ? 起碼她不能 !
『海倫 , 你已經嘮叨了半年 , 還念不煩嗎 ? 』井長潔歎了口氣 , 繼續搬紙箱。
『我還以為自己是你最好的朋友 , 結果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們兩人在談戀愛的人 ! 』
『我們沒有在談戀愛 ! 』
『不然你稱這種一有機會就黏在一起的行為叫什麼 ? 』海倫兩手按著腰。『普通朋友不會在畢業之後還每個週末回來找學妹 , 特別是當他的工作地點 , 在幾個小時的車程之外。而就算他們跑 來找人 , 通常也不會整個周未電話拔掉 , 關在家裡做一些 「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更不會在朋友把女生硬約出來時 , 還跟著一起來 , 然後大家喝酒聊天到一半 , 兩個人突然失蹤了。』
『我們沒有失蹤 ——』
『你們當然沒有失蹤 , 你們只是一起去「上廁所門然後離奇地在裡面困了一個小時 ! 」
『我們只是……只是……唉 , 反正性伴侶不就都這麼回事嗎 ? 我們沒有談戀愛啦 ! 』
井長潔的臉熱辣辣地燒紅 , 回頭假裝繼續很忙碌的樣子。
『你自己說得輕鬆 , 海爾回到家族銀行工作壓力一定很大 ,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看麥克羅德家的繼承人究竟是一隻黑馬 , 或是一個阿斗。然後他還要每週辛辛苦苦的兩地往返 , 你都不怕他哪天疲勞過度出車禍 ? 』海倫瞪她一眼。
『我又沒有叫他每個週末都來—— 』他每週按時報到 , 反而害她不能和海倫他們出去狂歡終宵 , 說來她的社交生活也犧牲不少耶 !
海倫又好氣又好笑。『聽聽這什麼話 ? 你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麼福 ? 他毀了我完美的人生計畫 ! 』她突然生氣起來 , 放進後車廂的書變成用摔的了。
『你有個完美的人生計畫 ? 那倒新鮮 , 說來聽聽。』
『我最完美的計畫就是掛到念完大學 , 接下來我的人生就自由了 , 再也不必拿老頭子的錢唸書 , 或看他的臉色過日子。我打算回台灣 , 找個最烏龜不靠岸的公司窩著 , 一輩子逍遙自在 , 和老頭他們老死不相往來 , 就算淪為乞丐都其樂也如何。』
『所以你現下是在氣海爾讓你當不成乞丐 ? 』海倫翻個白眼。
『他太狡猾了 ! 居然把我申請到研究所的事「無意間」洩漏給我老爸 , 害那一大家子爺爺伯伯叔叔全押著我非把研究所念完不可 , 他根本就是蓄意陷害 ! 』她越想越火大。
都是自己一時受不了激啦 !
他居然在畢業前恥笑她 , 憑她的爛成績絕對沒有哪問學校的研究所敢收她。反正她本來就不打算升學 , 沒有學校敢收也無所謂 , 但是他那副瞧低人的眼樣實在令人討厭得不得了。
為了堵他的嘴巴 , 她接下挑戰 , 向幾家研究所提出申請 , 同時努力把最後一些專業學分考到最好的成績。他還一副假惺惺的樣子 , 說他太同情她了 , 所以決定小小助她一臂之力 , 幫她找寫推薦函的教授。
第一個就是他表叔 , 而這位表叔恰巧是紐約大某學院的院長。第二封紐約市長 , 她不知道這位連自己都沒見過的市長有何可推薦她的地方 , 但總之人家就是寫好了。第三封是哈佛的一位名教授 , 這位教授還當過她!
最後她當然 , 申請到學校了 , 她贏了 , 哈哈哈。井長潔得意地開始準備回台灣。
但是 , 永遠不要低估麥家少爺的奸惡 !
有一天她老爸去銀行找他談融資問題 , 他竟然假借公務之便 , 『不經意』地播下話 , 『對了 , 我聽哈佛的一位學妹說 , 令千金申請到紐約大學的商學院研究所 , 這間大學素來以審核嚴格聞名 , 可見令矮的資質相當優異 , 我真要恭喜您了 ! 』
當場她老爸就打電話奪命連環call , 怒罵她為什麼 , 申請到研究所都不說 , 接著就是爺爺的電話 , 大伯 , 三叔 , 四姨媽 , 五嬸嬸 , 連小時候奶過她的陳阿姨都打來了 , 等她醒悟之時 , 她已經乖乖答應念完研究所。
『啊啊啊 , 我早該知道他不安好心眼 ! 』她拉扯頭髮。
『我瞭解 , 我都瞭解。』海倫憐憫地看著她。
不曉得要不要讓潔依知道 , 只要她的腦袋一天不想清楚 , 老想著念完書要滾回台灣的話 , 海爾絕對會不斷『陷害』她繼續深造。
話說回來 , 如果最討厭唸書的潔依 , 最後卻變成他們這群人裡面學歷最高的 , 那一定非常有趣。
果然世界還是有公理。
『我不管 , 我頂多拗一個學期 ! 然後我就要讓自己的學分全部當光 , 一腳被踢出紐約大。』井長潔握拳立誓。
海倫歎了口氣。
『潔依 , 我就不信你真的捨得離開他 ——』喔哦 ! 井大小姐的臉色變陰了 , 有些話絕對不能講太明。海倫吐吐舌頭。『我是說 , 我就不信你捨得離開我們這些好朋友 ! 』
『我以後一樣可以來美國找你們。』
海倫不跟這隻小駝鳥爭辯了。『其實你在美國多待一陣子也很好啊 , 我們寒暑假和週末還能互相去找對方玩。』
『海倫 ,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紐約 ? 』她緊緊擁住海倫 , 頓時想起她們兩人分手在即。
『芝加哥大學願意提供我獎學金 , 紐約大卻要我自費 , 你說我選哪一個 ? 』海倫拉拉她的意發。
她把頭髮剪短重留之後 , 及肩的髮絲成了漂亮的大波浪 , 又是另一種撫媚風情。
『我會想念你的。』她依戀道。
海倫心下不是不感動的。潔依的母親早逝 , 又和父親感情不佳 , 因此滿腔關懷全部轉移到朋友身上 , 格外看重他們。當初凱帝的背叛 , 嚴格說來海倫應該最傷心才是 , 但是潔依的反應卻比她激烈 , 原因便是如此。
『潔依 , 你和海爾的事自己要想清楚 , 別讓我擔心。』海倫推開她 , 正色道。
『等我上研究所 , 要開始找個正式的男朋友了 , 到時候再來盤算也不遲。』她咕噥。
『那海爾怎麼辦 ? 』
『我已經說了 , 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 我們之間從來沒有任何承諾。』
『可是 , 你們兩個看起來明明很要好。』
『親愛的 ,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 , 而這裡是波士頓 , 還有誰在談一對一的愛情關係 ?如果你還這麼天真 , 「慾望城市」顯然看太少了。』
『好吧好吧 ! 那你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 ? 』
『像傑瑞米那樣的男孩子就不錯啊 ! 』她眼珠子轉了一轉。
『傑瑞米 ? 』他和海爾比都不能比吧 ! 一個還是長不大的小男孩 , 一個則是成熟的大男人了。
『別忘了 , 拉丁男人是全世界最棒的情人。』
『這倒是。』海倫不得不同意。
『他們也有全世界最好看的屁股。』
『海爾的線條也不差。』海倫提醒。
『那是不一樣的 , 每個女人一生起碼該有過一個拉丁情人。』井長潔雙手合握 , 一臉思慕。
『最好像瑞奇馬汀那樣 ! 不然像胡立歐也行 ! 』海倫想起自己的偶像 , 眼睛綻放星星。
『一百萬瓦的電動馬達 , 讓你整個晚上都不用睡 , 而且心甘情願。』她開始垂誕。
『對對對對對……』海倫千百個同意 , 頓了一頓 , 突然說 : 『不過傳統的美國金髮帥哥也不錯 , 持久又有力 , 安全又可靠。』
『持不持久很難說。』她擺擺手。『我前陣子在女性雜誌上看到一篇報導 , 根據統計 , 金髮男人是所有髮色的男人裡最中看不中用的一種。』
『那些報導都是胡亂刊載的 , 沒有醫學根據 , 我相信金髮男人的能力不輸任何人。』海倫清了清喉嚨。
『你怎麼知道 ? 你用過 ? 』
『唔….. 雖然我沒和金髮男人交往過 , 但是我對他們有天大的信心。』海倫頭點得快斷掉。
『親愛的 , 請以我的話為準 , 別忘了我可是第一手資料。』
『而我個人很感激你給我的高度評價。』低吟男聲悠悠從身後響起。
呃 ? 井長潔僵住。
『嗨 , 海爾。』海倫苦笑 , 對朋友歉然地聳聳肩。我已經努力暗示了 !
井長潔給她一個殺人般的眼神。
『海…..海爾 , 你…..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紐約嗎 ? 』今天並非週末 , 而且她明天就要出發了 , 他們說好了在紐約碰面的呀。
『我休了兩天年假 , 搭朋友的便車來波士頓 , 心想明天可以開車載你一起回去 , 看來我的善心發揮得不是時候。』海爾的眼神陰側側的。
『呃 , 呵 , 呵呵 , 呵呵呵。』她丟出一堆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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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看不中用 , 嗯 ? 第一手資料 , 嗯 ? 』
『海爾 別碰那裡……啊…….啊…….輕一點—— 』
果然 , 說錯話的結果 , 當天晚上就被『整肅』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3:59
第八章
『海爾 , 我們真的得停止這樣見面了。』羅傑從身後拍拍他的肩膀 , 坐進他對面的位子。
『從研討會裡逃出生天了 ? 』海爾瞄朋友一眼。
『暫時的 , 明天還有幾場基因工程研討會要熬過去 , 天知道我當初怎麼會鬼迷心竅 , 一路念到碩士都沒換主修。』羅傑翻桌上的菜單。『我餓死了 , 推薦一下吧 ! 』
『試試他們的吉士蔬菜堡 , 你不會後悔。』他啜了口酒。
這間餐廳是年初新開的 , 介於正式與非正式的餐廳之間 , 老闆不會在意你領帶是否還繫在脖子上 , 西裝是否筆挺 , 因此附近上班族經常會晃過來休息一下 , 吃個飯喝杯小酒 , 享受一段優開的時光。
『捱了兩年研究所 , 總算快畢業了。』羅傑歎了口氣。『我自己算過 , 這兩年來我唯一能和朋友見面的地方只有酒吧 , 平均時間一小時 , 然後我又得鑽回住處唸書 , 真不是人過的。』
『反正你也快解脫了 , 或是你打算繼續念博士 ? 』
波士頓和紐約說遠不遠 , 說近也不近 , 他和羅傑也有幾個月不見了。若不是今年的學術研討會在紐約舉行 , 羅傑隨同指導教授一起來報告 , 可能又要三、五個月碰不到面。
『我還沒有決定 , 你呢 ? 我看過上一期的商業週刊了 , 十大曼哈頓最有展望的都會新貴 , 嗯 ? 』羅傑促狹道。
他扯一下嘴角。『那些記者沒事找事做 , 哪張新面孔在媒體上出現幾次 , 就會被封個十大某某某的稱號。』
『別謙虛 , 我相信你的特助工作幹得有聲有色 , 我聽我爹說 , 股東和蓋事會的人都很看好你 , 明年打算調你去帶貸款部。』這種主宰別人經濟命脈的位置 , 做起來應該很痛快 !
『明年的事明年再說 , 未定之前誰不敢說死。你和夏琳呢 ? 』他招來服務生 , 替兩個人點好餐。
羅傑聳聳肩。『雙方家長都催我早一點娶她 , 可是我們兩個都想等幾年再說 , 要辦在波士頓的出版社做得還不錯 , 而我也還沒決定要不要繼續深造。』
『啊 , 需要穩定和安全感的夏琳。』他笑了。
羅傑突然出現彆扭的神情。『海爾 , 說真的 , 我們從來沒有談過這件事 , 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
『嗯 ? 』他挑了挑眉 , 把自己酒杯裡的橄欖吃掉。
『我和夏琳交往的事 , 你 不介意吧 ? 』
『我為什麼該介意 ? 我們分手之後 , 她要選擇誰就不關我的事了。』頓了一頓 , 他澀澀地說 : 『雖然我得說 , 任何一個捨我就你的女人都該考慮做個腦波斷層掃瞄。』羅傑大笑 , 用力捶他的肩膀一下。
到底是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 彼此相知太深了。
『你和潔依呢 ? 還是在談你們的萬年戀愛 ? 』羅傑壞了一口冰水。
服務生替他們送來沙拉 , 兩個人開始動叉子。
『我們沒有在談戀愛。』他拿起一根紅蘿蔔條 , 沾了沾沙拉醬 , 開始啃。
『得了 , 每次週末我打回紐約找不到你 , 你父親又說你來波士頓找朋友了 , 嘿 ! 我可不就是你波士頓的朋友 , 怎麼你來找我我都不知道 ? 你躲在誰那裡 ' 我可是一清二楚。』
『那頂多只能說我和她睡在一起 , 不代表我們在談戀愛。』他怡然否認。『隨你怎麼說。』羅傑喃喃道。眼光一回 ' 瞄到入口的方向 , 他努了努唇 , 『看看剛剛是誰從門外走進來了。』
井長潔身後跟著一個中等身材的同伴 , 被服務生領著坐在店的另一端。
音樂一變 , 四周開始迴盪著靈魂藍調的歌聲。
井長潔愉悅地打量著店裡的裝潰。『我喜歡這個地方 , 很休閒 , 又不像酒吧那麼吵。』
『這裡的客人以上班族居多 , 我上次和打工的同事來過一次 , 很喜歡這裡的氣氛 ,所以今天帶你來看看。』她的男伴回答。他們的位子是牆角卡座 , 有著圓弧形的長條座位 , 於是她美日混血的男同學阿剛挨著她坐下。
兩個年輕人愉快地聊起來。餐點不久之後就送來 , 東西都很好吃 , 只是美式的食物她本來就吃不多 , 阿剛好心地幫她分去不少。
她並不討厭阿剛 , 有時候還覺得他滿可愛的。他有一種夏威夷男孩特有的開朗天性 , 而且家教優良 , 不會動不動就手來腳去的。而且他們兩個三且都很有話聊 , 無論是課堂上或下課時間。
跟他在一起很舒服 , 毫無壓力 , 她漸漸喜歡這種關係 o
『潔依 ,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 。』阿剛鄭重地望著她。
『當然。』她放下叉子 , 拿起餐巾擦拭嘴角。
『你現在有沒有固定的交往對像 ? 』
海爾的臉孔立刻跳進她腦海。
他不算 , 井長潔立刻把這張臉推開。他們兩人沒有任何承諾 , 連一句簡單的『我們交往吧』都沒有 , 只是那晚睡在一起之後就很自然的待在對方身邊 , 不公開這段關係也是兩人不言而喻的默契。現在頂多算過渡期 , 哪天任何一方找到自己理想的對象 , 就會中止。
『我確實認識一些人 , 但是 , 不算很正式的交往。』
『所以其他人還是有機會囉 ? 』阿剛的眉毛眼睛嘴角全都綻出爽朗的笑意。
『可以這麼說。』
『潔依 , 如果 我是說…..如果 , 呃 , 我提議我們兩個人 , 你知道的 , 試試看 ,你願意嗎 ? 』阿剛靦腆地搔搔腦袋。
她頓了一頓。『老實說 , 我不知道。在紐約大耗了一年 , 你是我唯一看得順眼的同學 , 我不確定我想改變這種狀態。』
阿剛想了想。『不然我們先從熟一點的朋友做起 ? 』
『那倒沒問題。』她笑了 , 親他臉頰一下。
阿剛整張臉都紅了 , 天哪 , 真是純潔的男生 ! 直到現在 , 她才發現 , 自己有多想念傳統的看電影、散步、約會、談情說愛的戀愛。
或許 , 她真的該選擇和他來一場認真的 ....
『潔依 ? 』
井長潔不敢相信。天下沒有這麼巧的事 , 她不會到哪裡都遇到他 !
『嗨 , 潔依。』這回是羅傑熱情的招呼。『我們一開始就看見你了 , 只是你和朋友正在吃飯 , 我們不好打擾。』
『羅傑 ' 好久不見 , 你也回紐約度週末 ? 』她硬著頭皮 , 選擇略過旁邊那張沒有掛著淺笑的俊臉。他這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最可怕了。
『我們要離開了 , 你想搭便車嗎 ? 』海爾隨意問。
『不用了 , 謝謝 , 我和朋友想再多坐一會兒。』她禮貌回絕。
『那我們先走一步。』海爾向她身旁的男生點了點頭 , 轉身離開。
幸好他這次沒有做什麼奇怪的舉動或說什麼奇怪的話 , 井長潔鬆了口氣。
『我記得他 , 他是海爾。麥克羅德對不對 ? 之前我們學校辦理的銀行實務研討會 ,麥氏銀行的代表人就是他。』阿剛向她求證。
『對。』她該如何轉開話題呢 ?
當然 , 一個意志堅決的男人 , 不會讓自己輕易被忽視 , 於是當海爾的聲音又回到他們桌旁時 , 她歎了口氣 , 拒絕掙扎了。
『不好意思 , 打擾一下。』海爾向阿剛道聲歉 , 低身輕問她 ..『羅傑想去我們的住處看一看 , 可是我忘了帶鑰匙出來 , 你的那一把借我。』
『你自己的公寓鑰匙怎麼會向我要呢 ? 』他的公寓就在她樓上 , 雖然他待在自己那一層的時間實在不多。
『他要去「我們的」公寓 , 不是「我的」公寓。』海爾啄一下她的臉頰 , 自動打開她的背包 , 把公寓鑰匙從鐵圈上解下來。『你到家之後就按電鈴 , 我會幫你開門。』
井長潔瞇起眼睛 , 看他徹底破壞她愉悅的晚餐之約。
『好好玩 , 別太晚回家 , 我會擔心。』他親匿地抓抓她頭頂心 , 再對阿剛一笑 , 優雅地走出店門外。
尷尬的沉默持續很久。
『咳 , 他就是你「不算正式」的朋友嗎 ? 』半駒 , 阿剛輕快地問 , 起碼他覺得自己應該裝得很輕快 , 但是她卻聽見他嗓音下的沮喪。
相信我 , 你的沮喪不會有我深。井長潔咬牙 , 無言以對。
於是 , 純情可愛的阿剛先生 , 俊俏好看的阿剛先生 , 在別人的故事裡可能是完美男主角的阿剛先生 , 落入她的章節裡 , 只佔了短短幾頁的篇幅 , 就被那個土霸王硬生生賜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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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從窗戶投入。
嬌娜的人兒側躺在大床上 , 光潔的肌膚如玉。空調撩起頰旁的髮絲 , 使挺翹的鼻尖抽動兩下。一隻微褐的手臂橫過柳腰 , 玉軀後的男體和她一樣深眠 , 壯實的胸貼著她的背 , 臉龐埋進她的髮絲間。
腿際纏繞的被單 , 堪堪替全裸的兩人掩去一抹春色。陽光尚未加溫 , 二十八層樓之下的紅塵擾不到此處安眠。
細微的電話鈴聲驀然催響 , 一聲聲淺淡的嘀嗚。
比較靠近的女人未受影響 , 倒是她身後的男人先醒過來。
黑髮間傳來一句嘀噥 , 男人的唇滑過她的後頸 , 為那柔細的質感浮現一抹模糊的笑 , 他在香肩流連片刻 , 才勉強自己張開眼睛。
牆上的鍾告訴他 , 現在是清晨六點。
他歎了口氣 , 探過她拿起話筒。『哈囉 ? 』
懷中的人陡然想起那是自己的專線 , 忙不送搶回來。
你昨晚製造的破壞還不夠 ? 她用力頂他的肚子一下。
『哈囉 ? 』
對端無聲。
『哈囉 ? 』她再問一次。
『小潔』是她震驚又遲疑的繼母。『剛剛……剛剛是不是有個男人接電話 ? 』
『是我啦 , 我剛睡醒 , 聲音比較啞。』她轉為中文 , 偷偷吐舌頭。
垂在腰際的大掌開始往上游移。她按住不規矩的手 , 回頭警告地瞥他一眼。
『小潔 , 你那裡幾點了 , 我有沒有吵到你 ? 』繼母決定明智地不加以追究。
『六點多 , 不過我也該起床了 , 今天一大早就有課。』
背後開始另一陣侵襲 , 吻沿著她的頸、她的肩、她的背心 , 慢慢下滑到俏臀 ......
討厭 ! 她想反抗 , 但是全身被他圈得緊緊的 , 動彈不得。
『小潔 , 你這個周未有空嗎 ? 』繼母柔聲問。
『啊…. 』她忍回一聲呻吟。『嗯 , 有….. 有空。』
海爾輕攏慢捻她的敏感部位 , 對她『痛加折磨』。
不要鬧 ! 她潮紅著臉頰 , 回首嬌瞪他。
他乾脆將她翻過來 , 讓她看看他已然怒挺的亢奮。
井長潔咬住手背 , 強迫自己抑回一聲驚喘。
『我們這幾天會動身前往美國 , 如果你週末方便的話 , 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和你談談。』繼母渾然不覺此端的戰況。
海爾抓開她的手 , 用自己的唇取代。她連忙推開他 , 繼續話筒中的應答。
『你……..你是為你自己找我談 , 還是為老爸 ? 』她努力在極度的興奮中保留一絲理智。繼母躊躇片刻。『只有我會過去找你 , 至於詳情 , 等我們見面再說 , 好嗎 ? 』
『唔好。好。』該死 , 她必須再度咬住掌緣才能不呻吟出來。
他伏在她最脆弱之處 , 開始進行一些逼瘋人的魔法。
『小潔 , 你還好嗎 ? 』繼母察覺她有些怪異。
『沒事 , 我我要起床了 , 不能再和你說太久 , 否則上學會來不及 , 我…..我們見面再談。』她匆匆摔回話筒。『可惡 ! 海爾。麥克羅德 , 你這個小人 啊 ! 』
他毫不憐香惜玉的入侵寧去她的呼吸。
可惡的壞蛋她投降了 ' 嬌吟陣陣 , 隨著他的律動盡情起舞。
彷彿嫌打擾不夠多 , 電話又響了起來 , 這回是放在他那一側的手機。
海爾喘息著接聽 , 身下佔有她的動作仍然不停。
『哈囉 ? 父親 , 現在才早上六點 不 , 我不想起來 , 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在床上好 , 週末見。』比起她來 , 他就果決多了 , 手機扔開 , 繼續完成這場喚對方起床的甜蜜儀式。
過後。
她昏昏然躺在床上 , 呼吸仍然急促。
每次歡愛之後 , 她總是要花比他更久的時間才能從餘韻中清醒。他最愛看這個時候的她 , 很能滿足男人的征服欲。
肌膚潮紅 , 玉軀薄汗 , 扇形長睫緊閉 , 嬌喘細細 , 連額上的小汗珠也可愛萬分。他忍不住吻遍她的每一吋俏臉。
晨曦在他臉上投下層次鮮明的光影。
她終於回過神魂 , 對上那雙灼灼藍眼。想到剛才他一直望著自己情醉朦朧的神態 ,她不禁感覺羞澀。
『你看什麼 ? 』她嗔道。
『我…..』
等了半晌 , 沒見他說完 , 她輕揚起秀眉詢問。
『我……』他深深望進她眼底 , 突然笑一笑。『我這個週末必須回家一趟。』
『正好 , 週末我小媽也要來找我。』她咬他下唇一口 , 要他翻開身讓自己起來。
這棟位於曼哈頓 , 中心點的高級公寓對他們兩人的上班和上課動線都很方便 , 一年前剛來紐約時 , 海爾要她直接搬進他那一間。然而她總覺得他們兩人不是『那樣』的關係 ' 住在一起似乎怪怪的 , 而且她也希望能有一些自己的空間 , 便租了他樓下的空單位。
事實證明 , 這是多此一舉 , 因為他們多數時間仍然耗在一起。
不管了 ! 等她一交到新男友 , 就要他把私人雜物全都撤走。井長潔暗自嘀咕。
當然 , 前提還得是 ..他不要一天到晚冒出來搞鬼。紐約市明明有幾百萬人 , 就這麼神 , 她到哪裡都會遇到他?!
『稍後要不要搭我的便車去學校 ? 』他起身穿衣服 , 準備回樓上沖洗打點一番 , 她這裡的刮鬍水用完了。
『不用了 , 我自己搭地鐵過去 , 下午再去保養廠牽車。』老實說 , 她想乘機蹺課了記冷眼立刻、洞穿她的用心。
『好嘛好嘛 ! 』井長潔心不甘情不願地起床。
『我十分鐘後下來接你 ' 不要讓我等太久。』
啊啊啊 !別人的床伴都體貼又溫柔 , 只有他 , 一天到晚破壞她的交友不說 , 還跟糾察隊長沒兩樣 ! 進研究所到現在她竟然沒能蹺過一堂課 , 這對打混天王而言可是莫大的恥辱 ! 她怨恨地想。
『你今晚要不要回來吃飯 ? 』她拉起被單圍在胸前 , 受過寵愛的肌膚分外柔軟。
『我有一個飯局 , 不用等我吃飯了。』他走出房門外 , 身後跟著披披掛掛的她。
『好。』他的背好寬 , 看起來好舒服 , 真想趴上去再睡一覺。
『還有 , 紅酒喝完了 , 我在海克那裡訂了兩瓶 , 今天從法國到貨 , 如果方便的話順便幫我帶回來。』
『好。』還沒睡飽就被吵醒了 , 一大早又『被迫』做激烈運動 , 好困哦 ! 呵 ....
『網路費記得繳錢 , 不要又給斷線了。』海爾走到大門口回頭。
她連忙放下揉眼睛的手 , 努力假裝自己很清醒。
一尊融在薄曦裡的水人兒…..海爾又發怔了。
『還有什麼事要交代 ? 』她睡眼惺忪。
『我…..』
話講到一半又停住了 , 他最近真的怪怪的。井長潔疑惑地望著他。
海爾深吸一口氣 , 『沒事了 , 我十分鐘後下來。』快步踏入電梯裡。
瞧他跟逃難一樣 , 井長潔一頭霧水。這男人越來越詭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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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 , 門鈴在下午兩點響了起來。
『嗨 , 快進來。』她打開門 , 滿顏堆歡。
『我們到中央公園走走好不好 ? 』她的小媽 , 井夫人溫柔微笑。
『好啊 , 等我一下 , 我去拿鑰匙。』
不一會兒 , 兩個大小女人便踩在中央公園的綠蔭裡 ' 感覺泥土與青草的芳香氣息。
七月夏陽正艷 ' 步道旁的樹林正好遮去烈日 , 並且薰蒸出好闊的芬多精 , 不禁讓人精神為之一爽。
『說吧 , 我老爸又有什麼事要托你轉達了 ? 』她扮個鬼臉。
說來好笑 , 這女人本來是她從小恨之入骨的 , 沒想到後來反而較為交好 , 且成為她和父親的橋樑。
『小潔 , 你恨不恨我 ? 』井夫人突然問。
『小時候恨之入骨。』她在林蔭中伸個懶腰。『後來就想開了 , 我這麼「恨」 , 也不會有人感激 , 反而被當成眼中釘 , 丟到國外唸書去。』
『所以你一升上高中 , 我就要你爸爸把你接回來。』井夫人深深望著她。『一個家庭不應該四分五裂的。』
『後來我也想開了 , 畢竟我媽都已經去世那麼久 , 你們大人之前有什麼糾葛是你們的事 , 我不想變成其中的一員。而且你還不錯 , 比那個老頭子有趣多了。』
『謝謝。』井夫人笑了起來。『其實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錯事。我不應該跟一個已婚男人交往 , 但是…..理智和感性是兩回事 , 我的情感上讓我沒有辦法依照理性的勸告來做。』
『我不同情你 , 我到現在仍然不同情你 ! 說真的 , 如果你嫁給我父親之後 , 發現他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 我也不同情你 , 因為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井長潔老實說。
『那我是不是該感激我過得很好、很幸福呢 ? 』井夫人挽住繼女的手臂。
她扮個鬼臉。『聽見那個老頭子旁邊的女人說自己很幸福 , 感覺真奇怪。』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 我百分之百同意。我想 , 這個世界上終究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如何當父親 , 但是卻可以當一個不錯的丈夫。』
『前提還得是 : 那個老婆他自己喜歡。』
兩個女人同時沉默了。
『小潔 , 對於你母親的事 , 我非常抱歉。』井夫人低聲說。『我曾經告訴過你父親 , 只要夫人活著的一天 , 她就是唯一的井夫人 , 我不會要求任何名分。』
『想聽實話嗎 ? 我不認為你的這個做法對事情有任何助益 , 從你們兩個在一起的那一刻起 , 傷痛就造成了。任何其他的附帶條件 , 與其說是為了我母親 , 不如說是為了減低你們自己的罪惡感。』井長潔的語氣很平常 , 那些恩恩怨怨 , 並不屬於她的問題。
『我知道。』井夫人輕聲說。
『算了 , 如我所說 , 那是你們大人的事 , 我一點都不想插手。如果我媽還活著 , 情況當然不會是現在這樣 , 然而她已經過世了 , 而你…..你待我確實比我親生父親待我更好 , 我猜我是那個無法丟出第一顆石頭的人。』她吐了吐舌尖! 彎腰褪去鞋襪 , 用腳趾直接感觸青草的柔軟和舒爽。
『其實 , 你小時候也沒有你自己說的那麼難相處。』井夫人想了想 , 也學她除去涼鞋 , 細心地踩上青草地。
『這句話去跟我老爸說吧 ! 』她好笑道。『好了 , 老頭子到底有什麼話要你轉達的 ? 別賣關子了。』
『你父親其實很愛你 , 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跟孩子相處。』
『某方面來說 , 我瞭解你的意思。』她在草地上伸長長腿 , 然後小心地轉了幾個圈子。『他老是用他自己以為對的方式來安排我 , 包括送我到「歐萊爾」、強迫我念哈佛、又堅持要我念完研究所。』
『他覺得這些經歷可以為你的人生增加一點籌碼。』井夫人說。
『或許吧 ! 』她看向繼母。『這和你今天找我談話的目的有關嗎 ? 』
井夫人眼神溫柔 , 看著她許久。
『小潔 , 我只希望你記住一件事 , 你父親真的很愛你 , 他做的任何安排 , 都是為了你好。』半駒 , 她終於輕歎道。
不知怎地 , 繼母投給她的同情眼光 , 讓她開始背心發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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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 , 父子倆移到書房裡談話。
這是一間藏書近萬冊的圖書室 , 溫濕度控制在最適宜保存讀物的狀態。黑檀木製的書架從地上高至天花板 , 滿滿佔了兩面 , 另一側則是俐落的落地大窗 , 可以眺望前方的中央公園。
『我那天早上打電話給你 , 你和某位小姐在一起 ? 』老麥克羅德敲敲煙斗 , 重新填入上好煙絲。
『是。』他平靜地啜一口咖啡。
『我能知道她是誰嗎 ? 』
『一個朋友。』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這個女孩對你重要嗎 ? 』
『父親 , 您自何時起如此關切我的愛情生活了 ? 』
『因為你的愛情生活對於我們今晚的談話有關鍵性的影響。』麥克羅德放下煙斗。
『父親 , 您究竟想說什麼 ? 』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 目前你有沒有任何認真交往的對象 ? 』他老爸比他更堅持。
『沒有。』他停了一下 , 穩定地回答。
麥克羅德滿意地點點頭。
『海爾 , 我曾經告訴過你 , 我和你母親相識的經過嗎 ? 』
『您是指哪一個 ? 』嘴角多了絲嘲弄。
『我的第一任妻子。』麥克羅德泠冷說。
『那麼 , 是的 , 我很瞭解你們相識的經過。』雖然不是由他父親的口中得知。
麥克羅德決定從自己的角度再闡述一遍。
『我和你一樣是個長子 , 也從很久以前就知道 , 我們的婚姻是可以出賣的。』
海爾再驗一口咖啡 , 沒有太大反應。
麥克羅德歎了口氣。『在我二十五歲那年 , 麥克羅德家族遇上第一個危機 , 因為一項錯誤的海外投資 , 導致我們的虧損太過劇烈 ; 假以時間雖然彌補得過來 , 但是股市裡已經風聲鶴唉 , 我們禁不起太激烈的股價波動。』
『所以 ? 』他舒無笑意地牽動一下嘴角。
『你母親的曼地家族也是本地的經濟中間分子 , 和她結親 , 有助於平撫對我們不利的謠言。』
『父親和我聊這件事的目的是 ? 』他優雅地放下咖啡杯 , 挑起一側眉毛。
『在婚禮的兩個月之前 , 你爺爺找我深談。』麥克羅德深深看著他。『兒子 , 你必須瞭解 , 商業婚姻在我們的圈子裡並不希奇。』
他只是微微一笑 , 沒有答腔。
『你爺爺告訴我 , 公司的洞五年之內補得起來 , 然而我們需要有力的資金來援 , 以及提振投資人信心的消息。這就是他建議我和你母親結婚的時候。』
『這也解釋了您和母親的婚姻為何只維持了五年。』他淡淡說。
『孩子 , 我當時已經有了自己心愛的人。但是你必須瞭解 , 身為麥克羅德家族的長子 , 我們肩系太多責任 , 其他支族以我們馬首是瞻 , 然而我們一倒下來 , 立刻竄上來爭位置的人也是他們。我們處在一個充滿強敵的環境裡 , 而這一份機會不會斷送在你和我手上。』
『父親 , 我仍然不懂 , 這跟我們今晚的談話有什麼關係 ? 』
麥克羅德深深吸了口氣。『因為歷史重演了。』
他冷靜地望著父親 , 不發一語。
『不 , 不能算重演 , 現在的情況與我當年所面臨的不全然一樣。我們沒有那麼大的洞要捕 , 但也是時間問題。』麥克羅德告訴兒子。『你知道我們從去年起 , 展開了遠東地區的業務 ? 』
『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 ? 』
『東方人的社會環境超乎我們所能理解 , 在中國、日本和馬來西亞 ', 「關係」就是一切 , 你必須要有適當的關係 , 才能在他們的環境裡穩穩扎根 , 否則 , 一切都只是曇花一現。』
『這種事在世界各國都一樣。』他冷酷地指出。
『但 , 在東方社會裡不同 , 他們有一種奇特的彼我意識 , 外人與自己人分得清清楚楚。再好的朋友仍然是「外人」 , 只有家族內的人才是「自己人」 。而有些屬於自己人的人脈與資源 , 永遠不會引介給外人。』麥克羅德緊盯著兒子。『有一個人擁有我們所需的各種人脈 , 他們和中國的重要人士有親戚關係 ' 也與馬來西亞的主要官員有姻親關係 ' 這個人可以幫助我們打入最核心的社會金融體系。交換條件是 , 他也需要我們家族提供同樣的回饋。』
『父親 , 如果這是在說服我娶某個我沒見過也不感興趣的千金小姐 , 我們今天的談話可以結束了。』他禮貌地站起來。
麥克羅德候地跟著起身。『海爾 , 如果我們不做些什麼 , 所有遠東事業將在四年之內開始出現無法預期的虧損。』『我不介意您從現在開始慢慢撤資 , 或許您的損失會減少一些。』他穩定地拉開書房大門。
『然後讓你表哥那一支出來股東會上大鳴大放 ? 讓你二叔父那一支的小人得志 ? 你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我們出一丁點就漏 , 然後取我們而代之嗎 ? 』麥克羅德疾聲道。『你認為 , 我被擠下麥克羅德集團的總裁之位 , 對你會有任何好處嗎 ? 』
他慢慢回過身 , 笑了。
那是一個年輕但充滿自信的微笑。一種相信自己不會輕易被打倒的微笑。一種即使自知道自己即將倒下、也有十足把握有朝一日會再站起來的微笑。
『父親 , 我們兩個人最大的不同 , 就是在於 ..麥氏集團從來不是我的一切。』
這個兒子從來就不在他的理解之中 , 麥克羅德想。每個人都以為他有個聽話的好兒子 , 事實卻是 , 當海爾遵從他的旨意時 , 只是因為這件事同時是他自己想做的。
『即使 , 為了我 ? 』老人放軟口氣。『我老了 , 海爾 , 你有無窮盡的精力和時間 ,我卻沒有 , 我已經無法承受任何劇變。』
『再見 , 父親。』他轉身繼續走出去。
『海爾 ! 』老人連忙喚住他。『如果我們兩個人交換條件呢 ? 只要你肯娶井家的女兒 , 我願意讓你在五年之內繼承麥氏 , 或許它不是你的全部 , 但是擁有了麥氏的財力和權力 , 你會發現自己想達到的目標都事半功倍。』
『井家的女兒 ? 』他的步伐再度停住 , 沒有轉過身。
『我知道你高中時候有多討厭她 , 但是時間終究過去很久 , 或許她已經長大了 , 不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孩 ; 換個角度來看 , 起碼你還有機會與她相處過 , 而不是去娶一個全然陌生的女人。』麥克羅德絕望地想說服他。
『提議和我們家族聯姻的人就是她的父親 ? 』他的聲音顯得遙遠。
『是的。』麥克羅德望著兒子的背影 , 『我知道我和你母親的婚姻是很糟糕的示範 , 我們彼此都在婚姻期間另有情人 , 然而 , 我們並不全然後悔第一次的婚姻 , 因為它讓我們擁有你。』
『謝謝。』海爾回過身 , 莫測高深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雖然根據離婚協議 , 你交由我們麥家扶養 , 但是她沒有錯過你的每一個成長過程 , 你的所有比賽、展覽 , 她都努力參與了 ,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海爾 , 我不會是一個那樣失敗的父親吧 ? 』
『我知道你和母親已經盡力了。』
『海爾 , 我不會要求你多於我自己當年付出的時間。』麥克羅德緊緊盯住他。『五年就好。五年之後 , 你可以和她離婚 , 娶任何你想娶的女人 , 我絕對不會有絲毫意見。可是 , 我們的遠東事業需要這五年來紮穩根基。』
『聽起來 , 我若轉頭就走 , 顯然有負於麥氏首席繼承人的職責了。』他的回應有著淡淡的嘲諷。
『讓我提醒你 , 我和你母親共通的優點 , 那就是我們知道自己的家族責任。』麥克羅德握緊了手中的筆。『你的決定呢 ? 』
『我還在想。』
『我知道政策婚姻是什麼樣子 , 所以我不會強求你一生一世 , 只要五年就好 , 我發誓。』
『為了偉大的麥氏 , 我怎能將自己的福祉置於優先呢 ? 』他牽動一下嘴角。
『我可以向你保證 , 我也遲疑了很久 , 我們家族從來沒有其他種族血統混入過 ; 然而 , 和井氏結親是最簡單快速的方法 , 尤其現在井嚴也希望透過我們打入美國的核心階層 , 倘若讓他找上其他的世家聯姻 , 我們的優勢就沒了。』
海爾的拳頭緊了一緊。『他的女兒知道這件事嗎 ? 』
『即使現在還不知道 , 遲早也會的。』麥克羅德發現自己屏住呼吸。『這五年之內 , 你甚至可以不用和她生育子女 , 我們只要那紙合約就好 , 少了子女 , 將來要離婚也不至於太複雜。』
『您口中的那紙合約恰好是我的結婚證書 , 而我並不打算讓別人左右我如何過婚姻生活 , 該不該生小孩 , 以及何時結束。』
他父親的眼中寫滿失望。『所以 , 你是拒絕了 ? 』
海爾微微一笑 , 彎身額首為禮。
『父親 , 剛好相反 , 我同意娶井家千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5:09
第九章
『如果他們以為我會乖乖結婚 , 他們一定見鬼了 ! 』一聲怒吼從新娘休息室裡爆出來。
『潔依 , 快下來 ! 』海倫驚駭地撲上前抱住她。『你現在穿著這麼一大件禮服 , 絕對跳不下那個窗怡的。』
『放開我 ! 讓我摔死了乾淨 ! 』
『潔依 ! 』海倫火大 , 硬將她扯下來 , 甩到地毯上。
車行老闊的女兒絕對比她們這種沒三兩重的小雞更有蠻力。
『海倫 , 你這個幫兇 ,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 』
都是她那個奸惡的老頭 , 竟然趁她上課期間偷摸進她的公寓裡 ' 把她的護照藏起來 , 等她下了課再把她騙到旅館房間去曉以大義 , 再軟禁三天 , 時間到了直接用新娘禮服將她打包裝箱 , 丟到禮堂來 !
他的事業關她什麼事 ? 井家食品集團倒了最好 , 家族那些老傢伙就不能再對她作威作福了 , 她還巴不得它快倒快好呢 !
小媽還說什麼愛她 ? 愛她個頭啦 ! 愛錢、愛勢力才是真的。
她不想要結婚 , 她不想要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而結婚她不想要跟她老媽一樣 , 嫁一個只為了錢和自己聯姻的男人 , 後半生全活在欺騙和痛苦裡 ' 即使這個男人是海爾也一樣她越想越難過 , 悲從中來 , 忍不住伏地大哭。
『潔依 , 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結婚這件事 ? 』海倫看她哭得渾不似裝假 , 只得歎息。
『當然想過。』井長潔接過她遞上來的手怕 , 抽抽噎噎。
『然後呢 ? 』
『總得有個對象我才能結啊 ! 』
海倫翻個白眼。『你還想找什麼對像 ? 現成就有一個海爾件在你旁邊 , 不然你是拿他幹什麼用的 ? 』
『上床用的。連你也叫我跟海爾結婚 , 有沒有搞錯 ? 』她怒揮粉拳。
『哪裡搞錯了 ? 』海倫神色不善。她居然有個對男人始亂終棄的好朋友 ! 講出去其丟人。
『就是…..就是……』她在房間裡繞來繞去。『你也知道他 ! 他那個人有潛在性的種族自大症 , 典型階級主義患者 , 喜歡從鼻孔看人 , 又傲慢討人厭得緊 ! 你看看我 , 我既沒有白皮膚 , 又沒有金頭髮 , 在東岸上流社會只是個無名之輩 , 他一定不會想娶我的啦 ! 』
『問題是 , 婚禮即將舉行 , 而他人也在這間教堂裡 ' 你說呢 ? 』海倫反駁她。
『說不定他跟我一樣是被迫的。』她嘀咕。
『你少把問題推回人家身上 , 明明就是你自己不肯負責。』
『冤枉啊 , 大人 ! 』竟然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她應該嫁給海爾 ? 他們都瘋了嗎 ?
對 , 他們之間的肉體關係配合得非常好 ; 對 , 他不拿眼角睥睨她的時候還滿討人喜歡的 ; 對 , 她夜裡已經習慣他的陪伴 , 但是結婚 ? 她從來沒有想過。
『為什麼 ? 』海倫固執地問。『既然我是你的伴娘 , 我想我有權利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在想什麼。給我一個你認為自己不應該嫁給他的原因。』
『然後你就幫我逃走 ? 』她滿懷希望地問。
『只要原因足以說服我…..對 ! 』海倫狠下心同意。
『好 , 我想想。』井長潔開始在房問裡跛步 , 丟出第一個跳上大腦的理由。『我還在念研究所 ! 』
『就我所知 , 沒人要求你一結了婚就要放棄學業。』
『我的個性很不成熟。』
『這一點反正是你這輩子都沒救的。』
『我討厭海爾 , 打中學開始就討厭。』
『你現在倒是很喜歡睡他 ! 』
五分鐘後 , 她放棄地飆回好友面前。
『不要問我為什麼 , 我也講不出來 , 總之 , 我就是不覺得自己會變成「麥克羅德夫人」。』
『好吧 , 婚禮在十分鐘後開始。』海倫臭著臉往外走。
『海倫 ! 海倫海倫海倫 , 我的親親好海倫 , 你不救我就沒人可以救我了 ! 』她連忙撲上去 , 大顆大顆的淚又開始往下掉。
『你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什麼嗎 ? 。幫你逃婚 ! 把一個可憐的男人丟在禮壇前面 , 我做不到 ! 』海倫瞪著她。
『呃 , 或許可以不用那麼麻煩。』
一聲男性的輕咳驚動了兩個女孩。
『哇 ! 』她們抱在一起 , 完全一副作賊心虛的表情。
『羅……羅…….羅傑。』井長潔囁嚅開口。『你都聽見我們的話了 ? 』
昔日的哈佛監聽大隊全數到齊了 , 遠遠在走廊底端探頭探腦。羅傑瞄每張好奇又心虛的臉一眼 , 確定沒有人聽見剛才的對話 , 把房門關上。
一身筆挺的伴郎服原本該使他英俊出眾 , 哀聲歎氣的臉孔卻徹底把畫面破壞掉。
『羅傑 ' 你來得正好 , 你負責說服她打消逃跑的主意吧 ! 』海倫如蒙大赦。
『謝了 , 你可真是個好朋友。』井長潔怒瞪她 , 神色不善地盯住新郎官的死黨。
『還有你 , 你也不應該進來 ! 這裡是新娘的地盤 , 人家不是說 : 男方的人不應該在婚禮前看到新娘嗎 ? 』
『那只限定新郎。』羅傑苦笑。『如果今天真會有新郎、新娘和一場婚禮的話。』
『所以 , 你也同意這樁婚禮不該舉行 ? 』她感覺自己望見一絲曙光。
『我同意與否都無關緊要了。』羅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交給她。
井長潔把累贅的頭紗扯下來 , 打開紙條。
致我未來的妻子:
依照我對你的瞭解 , 你一定痛恨極了被迫和任何人結婚。也依照我對你的瞭解 , 你一定會千方百計地逃跑。
既然我是一個討厭被女人甩掉的男人—— 你知道我對這種事有多麼缺乏風度 , 與斤斤計較 —— 想了又想 , 我決定採取一項行動。
親愛的潔依 , 我把你丟在禮壇前了。
海爾
井長潔連讀了兩次。紙條上的每個英文字她都認識 , 組合起來卻猶如外星文字一樣 , 複雜得令她難以理解。
她怔錯的視線游移在紙條和羅傑之間。
羅傑望著她的眼光充滿同情。『我發誓 , 兩個小時前他還在男方的休息室裡 o 』
『休息室 ? 』她呆呆重複。
『我只去外面的場子繞了一圈 , 招呼幾位許久不見的朋友 , 再回來時 , 海爾就消失了。』
『消失了 ? 』她像只鸚鵡一樣。
『潔依 , 』羅傑落在她臉上的眼神充滿同情 , 『我相信海爾搶先你一步逃婚了。』
『……』
十秒鐘後 , 一聲憤怒的尖叫 , 貫穿紐約歷史最悠久的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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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 你現在人在哪裡 ? 』稍後當手機響起時 , 羅傑甚至不必看來電顯示便知道是何方神聖。
彼端傳來一聲輕笑。『太平洋上方一萬五千哩的高空中。』
『你倒幸福 , 自己一走了之 , 放我獨自被一群賓客與兩對憤怒的家長撕碎。』
『我逃婚跟你有什麼關係 ? 』
『第一個發現犯罪現場的目擊者 , 往往是最大的嫌犯。』他幾乎可以想見海爾在另一端揚起眉毛的表情。『那群婆婆媽媽一口咬定我早已知情 , 蓄意隱瞞不報。』
『可憐的孩子。』輕笑聲更愉悅了。『她呢 ? 』
『誰 ? 』輪到他要大牌了。
『羅傑。』對端沉聲警告。
『當然是氣到爆 , 不然還會有什麼 ? 』羅傑傚法他輕快的嗓腔。『下半生你最好別再踏入美國一步 , 因為有一位小姐矢志獵下你的人頭。』
海爾大笑。『幫我轉告她 , 我在她的大本營恭候大駕。』
羅傑愣了一下 , 『你飛到台灣去 ? 為什麼 ? 』
『不為什麼 , 兩年為麥氏銀行做牛做馬 , 有假無法休 , 現在也應該讓我喘口氣了。』
背景音聽見他禮貌地向某人說聲謝謝 , 接著就是壞了口飲料的聲音。
喝 ! 這傢伙式也幸福自在。
『所以 , 「沒在談戀愛」的小麥先生 , 您終於下定決心了 ? 』
『可以這麼說。』和多年老友交談真好 , 不需要太多言語 , 便瞭解對方的心意。海爾滿意地品嚐頭等艙的紅酒。
『為什麼 ? 』輪到羅傑輕笑起來。
『或許 , 就如你之前說過的 , 她是第一個敢挑戰我權威的人。』
『而我們一世英明的海爾。麥克羅德先生怎麼可以輕易放過「敵人」呢 ? 』羅傑挪諭道。
『可不是。』
『仁慈的大神可否告訴 , 我該「不小心」洩漏您落腳何處呢 ? 。』
『君悅飯店。』
『好吧 , 等女戰神找上門時 —— 我親愛的朋友 , 希望你已準備好面對她的。怒氣。』
他的語氣 , 怎樣都讓人覺得幸災樂禍大過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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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 君悅飯店的總統套房被一隻粉拳敲開。
即使在盛怒中 , 井長潔小姐也堅持保留自己的格調。
海爾看著她一臉精緻的淡妝 , 一身最新款夏季輕衫 , 粉綠色的無袖針織衫 , 外配同色系薄紗襯衫 , 下身是一條合身的白色棉質七分褲。反觀他 , 光著腳丫子 , 敞開三顆扣鈕扣的胸膛 , 看起來不修邊幅又可惡的 ——性感。
淑女小提包飛到他的胸膛 , 著地而落。
啊 , 優雅不過爾爾。他敢開一絲笑意。
『我真不敢相信 , 你就這樣把我丟下來。』她怒瞪回沙發上躺好的男人。
『我必須這麼做 ! 我犧牲了自己來成全你。』罪魁禍首趣味盎然地回答。
她看起來清瘦了些 , 巴掌大的小臉更削陷了 , 只是腎上腺素過度分泌的結果 , 讓她看起來仍然精力充沛 , 一頭亮麗的警發飛揚。
『犧牲 ? 』她憤喘一聲。
『我是那個逃婚的人 , 所有的人會把一切責任歸在我頭上 , 你完全是無辜的那一方 , 而婚禮也如我們兩人預期的中止了。』他合情合理地指出。
話是這麼說沒錯 , 可是可是 ......
『我居然被新郎丟在禮堂裡 ' 講出去我多沒面子 ! 』
幸好雙方家長手段高 , 所有新聞在第一時間封鎖得完美無缺。麥克羅德先生當機立斷 , 在賓客前宣佈新郎食物中毒 , 緊急送到醫院急救 , 而她父親則立刻說明 , 準新娘已經焦急地陪往醫院途中 , 婚禮暫時中止 , 因此媒體上才沒有鬧大笑話出來。
即使如此 , 麥克羅德家的世紀婚禮臨時中斷 , 也著實在新聞上沸沸揚揚了好一陣子。
『那更奠定了你是受害者、而我是萬惡禍首的形象 , 不是嗎 ? 』他輕鬆寫意地躺在長沙發上 , 拿起『台北旅遊志』。已經午後四點 , 再過片刻便要吃晚餐了 , 這座城市有哪些地方適合飯後小酌呢 ?
看他這副無事人的模樣 , 井長潔為之氣結。
她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嘛居然被人家當庭『拋棄』 ' 活像她多沒行情似的。海爾瞄一眼她鬥敗公雞的神情 , 不禁歎了口氣。
『過來。』
她扁著唇 , 心不甘情不願地挨坐到他身側。
偎躺進他的懷中時 , 兩人不由 , 自主地歎了口氣 , 彷彿有一輩子不曾擁抱對方了。吻很自然地引發。她嘗起來依然甜美 , 覆在他掌中的線條依然玲瓏有致 ......
『你父親和你談過我們結婚的事 ? 』井長潔突然推開他。
『就在同一個週末。』好吧 , 甜頭得等到晚上。
『別告訴我你同意了 ! 』
『當然沒有。』他眼也不眨。
『那他們如何強迫你舉行婚禮 ? 也把你關起來 ? 』
『關得暗無天日。』他保證。
『你知道他們如何對我嗎 ? 老頭子把我騙到旅館去軟禁 , 還偷偷把我的護照鎖在銀行保險箱 , 二十四小時請飯店的人守在我的房門口 , 我應該控告他綁架 ! 』
『太不應該了。』他同意。
『這群大人真該改掉把自己兒女當成財產的習慣 ! 』
『可不是嗎 ? 』
『為什麼我覺得你很自得其樂的樣子 ? 』她狐疑地盯視他。
『我是笑 , 中帶淚。』
她又瞪了他好一會兒。
『怎麼了 , 親愛的 , 你的表情會讓我以為 , 婚禮未如期舉行令你非常失望。』
『別開玩笑了。』她連想都不用想。
『那不就得了 , 從現在開始 , 一點問題都不會有。』他的嘴角含笑。
『可是問題不會這樣就自動消失 , 我們得想出一些反制的方法 , 否則等我們回去之後 , 他們還是會逼我們結婚 ! 』她煩躁地開始踱來踱去。
『我們已經以實際行動表達抗議 , 那些父母為了自己的顏面著想 , 應該不會再出這種餿主意了。』他站起來伸個懶腰。『來吧 , 你是這裡的地頭蛇 , 帶我四處逛逛吧 ! 』
他怎麼能渾然無事的模樣 , 一點都不擔心 ? 井長潔不懂。明明一堆問題就擺在眼前。可是 , 真要讓她舉出是哪些問題 , 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覺得 , 就這樣從婚禮上逃跑 , 絕不可能解決任何事。
難道是她想太多了 ? 難道真如他所說 , 等他們回美國去 , 一切問題會自然迎刃而解 ?
『我向來是我們兩個人當中 , 最不深思熟慮的那一個才對 , 為什麼現在反過來了 ? 』她欲哭無淚。
『把一切交給我吧 ! 我會打點得好好的。』海爾含笑將她擁進懷裡。
『真的嗎 ?』井長潔半信半疑。
『當然。』那口牙齒太白了。
於是 , 井長潔的每一根神經都告訴她 , 這男人才是最不可信任的一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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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海爾這樣的『老外』而言 , 位於長春路和吉林路交叉口的『阿美熱炒』 , 無疑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它比一般的夜市和路邊攤乾淨 , 卻又保留平民飲食的特色。跑堂熱絡地穿梭在顧客之間 , 送上一盤又一盤噴香熱辣的快炒小菜 , 十足十的本土氣息。
海爾並不是真的嬌貴到從沒跑過麥當勞、啃三元美金的漢堡 , 只是 , 這樣的異國平民風依然讓他新奇不已。他甚至穿著 T 恤和牛仔褲呢 ! 在以往 , 這種衣著只是家裡休閒時穿用 , 一旦外出 , polo休閒衫已經是他的最底限。她常笑他活得比威廉王子還辛苦。
『那是什麼 ? 紅紅綠綠白白的 , 顏色好漂亮。』他連忙指著從他們桌旁經過的一道菜餚。
『炒花枝 , 紅的是辣椒、綠的是芹菜、白的是某種就魚。』她悶悶地喝口生啤酒。
『快快樂樂也是玩 , 愁眉苦臉也是捱 , 你選擇用愁眉苦臉的方式過完我們難得的假期嗎 ? 』他輕哄她。『這是我們兩個首次出國度假。』
『對你是出國 , 對我卻是回國呢 ! 』她扮個鬼臉。『好吧 , 我陪你「邦妮和克萊德」一下 , 一起我倆沒有明天好了。』
他笑了 , 探身揉揉她的頭髮。
一名服務生端著一道鐵板燒肉從他們身旁經過 , 辣椒觸在熱燙的鐵板上 , 煎出刺激的香味。
『咳咳咳咳—— 』她咳得眼淚都掉出來。
海爾想起她不善吃辣 , 後方那桌的陣陣辣風想必嗆壞了她。
『我們換個位子吧 ! 門口的桌位比較通風。』他舉手揮來服務生。
她順著門口的方向望過去。
『天哪 ! 不要動 ! 』火速把他的手扳下來。
『怎麼了 ? 』
她拿起菜單遮住自己的臉。『我看到我的前男友了。』
嗯 ? 海爾挑了挑屑。這個有趣。
『哪一桌 ? 』
『大門右方 , 有三男兩女的那一桌。穿淺藍色襯衫的那一個。』趁那邊廂不注意 ,她大致觀察了 一下。『嗯 , 除了他 , 同桌沒有我認識的朋友。』
海爾依言尋望,看中了她描述的男人。
『普通。尚可。』他夾一筷炒麵入口。
他古里古怪的語氣讓井潔依不禁好笑。『他高中看起來更屌兒郎當,可是看在小女生眼裡,這個叫做「師又有形」。』
『敢情在下就是不夠屌兒郎當,高中時才會被井疌小姐討厭個半死?』海爾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她著實驚訝了好一會兒。
『海爾,你現在要跟我翻高中時期的愛情帳?』她可沒去咬他和夏琳小姐的那一段,以及其他無數露水姻緣。
海爾收到危險訊號,安分地改變話題。『你又對那個可憐的男人做了什麼事,現在避他唯恐不及?』
『你這人真有毛病,每次都假定是我這方面有問題。』她放下菜單,給一個大白眼。『人家什麼都沒做,只是覺得和前男友碰面有點尷尬,這樣可不可以?』
有人很喜歡追根究柢,井長潔過度甜蜜地一笑。
『他愛吹噓。 』
『吹噓什麼 ? 』
她投過來的一個衛生眼馬上讓海爾瞭解。
『啊。』他怡然拿起啤酒杯。
『尤其井家在台灣還有點名氣 , 他則來自普通小家庭 , 你可以想見這樣的女朋友讓他在朋友之間有多麼神氣。』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家世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 所以更討厭有人拿這種事來誇口。
『虛榮是我最喜歡的原罪。』他喃喃。
『你們男人對於這方面的幼稚永遠讓人不解。』
『所以這是男性普遍具備的心理缺陷 ? 』他揚了揚眉。
『起碼女人不會把這種事拿出來誇耀。』
『聽您忿忿難平的言下之意 , 我可以假定 』他露出深思的表情。『金髮男人終究不是「最」中看不中用的那一型嗎 ? 』
一顆花枝丸飛過來 !
海爾大笑 , 連忙躲過。
井長潔好氣又好笑。她現下彆扭得要命 , 他倒是自得其樂得很 , 明顯比待在美國時放鬆一百倍。
他又看了門口那一桌几眼 , 突然端起生啤酒站起來。
『走吧 ! 』
『你要去哪裡 ? 』她警覺地問。
『去向你的前男友打個招呼。』他拉起她。
『你 ! 我我才不喂 , 放開我…..要去你自己去…..喂 ! 』可憐的一六 O 永遠不敵一八七的蠻力。
她被他『簇擁』 —— 實則綁架—— 在懷中 , 一路直擊前男友的桌位。
『嗨。』海爾友善地站在她前男友後頭招呼。
滿桌的人同時抬頭。
『噗 ! 』前男友一看是她 , 滿口啤酒登時噴出來。『小…. 小潔 , 好久不見 , 你你不是到美國去唸書了 ?』
在眾人面前演戲向來是井長潔的拿手天分 , 她轉瞬間便恢復落落大方、儀態萬千的風采。
『現在是暑假期間 , 我回來台灣度假。』
『你變漂亮了。』前男友笑得有點尷尬。
『謝謝。』她把垂在胸前的長髮往後撥。
『這位是 ? 』其他人注意到她身旁的俊美男人。
海爾聽不懂 , 中文 , 但是從每個人的反應感覺得出自己已經被帶入談話。
『海爾。麥克羅德 , 潔依的現任男友。』海爾主動和每個人握手。『方才潔依說她看見老朋友 , 所以我們過來打聲招呼。』
『你們真客氣 , 哈哈 , 哈哈。』前男友除了乾笑 , 還是乾笑。『你們要不要一起坐下來吃飯 ? 』
她搭腔。『不用了 , 我們……』
海爾截斷 , 大方地拉著她坐下來。『既然如此 , 我們就叨 擾了。』
她不依從的話 , 很有可能在大家面前跌個狗吃屎 , 井長潔只好盈盈屈身就坐 , 在桌底下踹這金髮洋鬼子一記。
『海爾。麥克羅德 , 這個名字好熟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同桌有一位在外商銀行工作的朋友搔搔頭。
『在美國 , 名叫海爾和麥克羅德的人很多 , 應該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他瞄她一眼 , 藍眸中寫滿戲謔 , 他們同時想起她方才關於吹噓的反應。
『沒錯 , 海爾只是個無名小卒 , 在我們朋友圈還有個外號叫「謙虛的小麥」。』井長潔假笑一下。
雖然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 但語態間的親匿是無庸置疑的。前男友渾身跟長了蟲一樣 , 比她更不自在。
看他一臉痛苦 , 井長潔覺得平衡了一些。
『小潔 , 你們交往很久了嗎 ? 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 』前男友沒話找話說。
『我才二十四歲 , 現在結婚太早了吧 ! 』她敬謝不敏。
『不早囉 ! 』同桌的朋友拍拍前男友的肩膀笑道 ..『阿志已經結婚了。』她驚呆了。
啊 ? 啊 ? 啊啊 ——心裡連續狂叫數聲。
『啊 ? 』出口來 , 只是一句幾乎斷氣的輕鳴。
『我去年結婚的 , 當時你不在國內 , 所以沒放帖子給你。』前男友靦腆地抓抓頭髮。『小孩兩個月後就出生了。』
『啊 ? 』她的喉嚨彷彿被人掐住。
『請問一下 , 您今年貴庚 ? 』海爾感興趣地問。
『我大潔依一歲。』前男友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現在人都流行晚婚 , 可是早一點結也不錯。我遇到對的女人 , 就趕快訂下來了。』
她呆呆望著一臉笑意的前男友。他跟海爾同年 , 居然已經結婚了。
不 , 不不不 , 眼前這個人一定不是她前任男友 , 他被外星人附身了 ! 這個居家男人 , 標準爸爸 , 完全不像她當年交往的那個痞子啊 !
『那個……我…..我們還有事、我們先離開 ! 』她茫然無措 , 硬拉著海爾站起來。
『嗯 , 呃恭喜你 ! 新婚快樂也不算新婚 , 我是說祝你喜獲麟兒。』
『那麼 , 各位…..』海爾還想講幾句場面話。
『走 ! 快走 ! 』
井長潔硬揪著他 ,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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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哪 ! 他結婚了 ! 你能相信嗎 ? 我印象中那個屌兒郎當、浮誇不實的傢伙 ,現在已經是一家之主 , 當上爸爸了 ! 』
淡水河中 , 夜燈蕩漾 , 沒有回應。
『你的反應活像已婚人士身上全帶了病毒。』海爾將一顆小圓石扔進夜濤裡。
『在我心裡 , 他們確實是的。』她坐在河堤上 , 望著擾亂波心的長風 , 風定心不止。
『難道你從未想過 , 我們倆持續交往下去 , 總有一天也會結婚 ? 』藍眸在月夜下變成深墨色的海。
『老實說 , 沒有。』
『為什麼 ? 』他仍然輕鬆 , 再丟一顆石頭進水裡。
『海爾 , 你你該不會認真想要娶我吧 ? 』她有些怕怕的看著他。
『想聽實話嗎 ? 』他輕撫她的臉頰。
不想。
『嗯。』她硬著頭皮點下去。
『是的 , 我想過。』他溫柔地輕撫她的臉頰。『我想過要和你結婚 , 我想過讓你為我生孩子 , 我想過我們一家人一起到牙買加度假、到加拿大滑雪。我甚至想過 , 當你賴床而傭人又生病請假的時候 , 我應該做什麼早餐給孩子們吃。』
井長潔呆住了。結婚 ? 孩子 ? 一家人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反正事情還早得很 , 以後有機會再說。』他安撫道 , 完全不想強迫她。
但是她不要他這樣 ! 她不要他為自己著想。
過去的日子以來 , 有一道輕紗一直掩在那裡 , 將幕後的難題藏得若隱若現。她一直在迴避掀起紗簾的那一刻。直到這一刻為止。
再不能逃跑了。該是面對現實的時候 , 她知道。
『海爾 , 我們還這麼年輕 , 我們負擔得起婚姻嗎 ? 』她茫然望著遠方燈火。『你看看我們身邊的大人 ——你父母、我父母 , 沒有一個人的婚姻有好下場的。』
『我們並不一定會與他們相同。』
『但是 , 我們也沒有太大的不同。』她必須深呼吸好幾口氣 , 才能平息胸口的慌亂感。『你我都知道政策聯姻會帶來多麼冰冷的家庭生活。你的父親起碼還有勇氣離婚另娶 , 我的父母這方 , 若非我母親早亡 , 他們可能會礙於地位和形象一輩子僵持下去 , 而最後受苦的人 , 還不是我們這些做子女的。』
『你太悲觀了 , 上一代的婚姻不幸福 , 不表示我們這一代歷史也會重演。』就因為殷鑒不遠 , 所以他們更懂得避免。
『為什麼不呢 ? 有任何原因說服我們 , 我們比那些大人更好嗎 ? 比他們更完美、更有智慧、更懂得如何不搞砸自己的人生 ? 他們每個人都是這個社會的佼佼者 , 連他們都搞不好自己的婚姻了 , 憑我們初出茅廬的兩個小鬼 , 有哪一點能做得比他們更成功 ? 』
『你說得對 , 哪天我們結了婚 , 或許不到兩年就離婚了 ; 也或者我明天就出車禍 ,後天便不在人間 , 甚至連結婚與否都不必考慮。』他輕扯她柔亮的大波浪。『未來有太多的不確定 , 但是 , 這就是生命有趣的地方 , 不是嗎 ? 它可以變得更壞 , 但是它也可以變得更好。』
他的回應 , 不知怎地 , 讓她更加心慌。她投入他的懷裡 , 不敢再看那雙深遠溫柔的藍眼睛。
『我不知道…….海爾……..』
感情上知道自己眷戀這片胸膛 , 理智卻一直將她往後拉 , 阻止她再往前走一步。
她不喜歡這樣 !
他才應該是那個避婚姻如蛇蠍的人 , 正常男人都是這樣的 ! 他們為什麼反過來了 ?
她不喜歡這樣 !
『你繼續當壞人好不好 ? 繼續眼高於頂 , 堅持你的白種人自大論 ! 』她緊緊埋在他懷中。隔著薄薄的衣服 , 他隱約感覺到胸口有微熱的濕意。
『那些話是說來氣你的 ! 我並不真的這麼想 , 起碼從愚蠢的高中時期過完之後就沒有了。』他無奈道。
『那你就繼續氣我嘛 ! 我寧顧你氣我 , 都好過現在這樣….. 這樣……逆來順受。』她的硬咽聲更明顯了。
『我猜羅傑的話終究應驗了 , 或許他該改行去當靈媒才對。』他莞爾一笑。
『這關羅傑什麼事 ? 』她吸吸鼻子抬起頭。
海爾吻掉她頰上的淚痕。『他說 , 有一天我會明白 , 愛情與膚色沒有絕對的關聯。』
『愛情……』她盯著他的胸口呢喃。
『好了 , 先別為這件事煩心。』海爾親吻她的太陽穴。『我們還可以在台灣廝混一陣子 , 等我休完年假回美國去 , 我們再來處理這個問題。總之 , 你若不想結婚 , 沒有人能強迫你的。』他為什麼不像以前一樣 , 動不動就擺出傲慢的那一面開始罵人 ?
『海爾你害我好難過。』她又埋回他的懷裡。
他吻著她的髮心 , 她的臉頰 , 用不再隱藏的愛意圈裹住她。
『潔依 ? 』
『嗯 ? 』她的回應含著鼻音。
『我們也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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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細細端詳他的睡顏。
似乎不久前 , 他也曾經這麼端詳過她。
厚重的窗簾掩去大部分的晨光 , 他的五官顯得更是凹凸分明。
他的眉形似兩柄金色的鐮刀 , 即使放鬆的時候 , 也像眉心微挑的樣子 , 有一種天生的傲慢。
他的鼻 , 挺峻直峭 ' 鼻樑中央有一處小凸起。麥家最讓她欣羨的外貌特徵 ' 就是這挺鼻管了。
他的唇有些薄 , 不笑時看起來便很嚴苛 , 一笑起來 呃 , 還是跟他的眉毛一樣 ,總覺得帶點高傲勁兒。
他的臉頰瘦長 , 很有英國貴族那種優雅的調調 , 耳垂飽滿而服貼著頭形 , 是東方人會喜歡的那種帶福相。
這是一張好看的臉 , 不平易近人 , 總是輕傲睥睨 , 但是一張好看的臉。
童年的一切流過。
他們初識、惡搞對方、分離、重逢、相戀 , 然後 , 相守 ?
若是此刻的她跳上時光機 , 回到中學時期 , 告訴那個憤世嫉俗的小潔依 ..『嗨 , 我是你 , 有一天 , 你會和你現在最討厭的這個海爾談戀愛。』小潔依八成會回碎她一口吧 ?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 ?
但是 , 我們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 她想起自己昨夜說的話。
他們真的和父母那一輩很相像嗎 ? 那些大人』也和他們一樣 , 從青春期便相識 ,逐漸瞭解對方 , 進而—— 愛上對方 ?
沒有的。他們略過了那些步驟 , 直接跳… -禮堂裡 ' 跳進冰冷的婚姻。
她和海爾不會這樣。她為什麼要一直推開他 , 不敢承認 , 其實 , 她是愛他的呢 ?
井長潔坐在床尾 , 靜靜探視這張深沉的睡顏。
她是愛他的。這句話不斷在心中迴響 , 越來越大聲。
她是愛他的 ! 她是愛他的 !
而他的許多作為也早就說明了相同的意 :' 她不能再欺騙自己。他也是愛她的。她真的要不斷的推開他 , 直到有朝一日他們兩人都疲憊不堪 , 決定把過往的所有痕跡全部切斷嗎 ? 她可以忍受生命中不再有一的日子嗎 ? 井長潔為這個遠景悚然一驚。
或許 , 她是該做點什麼了她從來不一個膽小鬼 !
海爾在沉眠中 , 突然覺得鼻頭癢了一癢他咕曬一聲 , 舉手撥開。
被握進一隻軟綿綿的手中。
他眨開眼驗 , 嗓音因濃睡而沙啞。
『潔依 ? 』
一個吻落在唇上 , 他挑開唇角 , 意欲加深這個吻。
被她握住的手上突然傳來奇異的觸感 , 他抽回自己的手 ——一張面紙捲成長條形 , 在他的中指上纏了一圈。
他深深望著她。
『親愛的海爾先生 , 我仔細地考慮過了 , 由於你的性格很差勁 , 做人很高傲 , 又可惡的把我扔在禮壇前 , 讓我在所有親朋好友面前丟臉 , 我認為有人應該替天行道 , 代替月光女神懲罰你。』她吻上他的唇角。
『當然 , 任何人都不能忽視月光女神的重要性。』濃睡讓他低沉的嗓音更添進一分沙啞。
『所以 , 你願意娶我嗎 ? 』
那雙金色的鐮刀 , 在晨光中舒朗成兩起輕波。
『我不知道 ! 這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求婚 , 我得好好想一想。』 ;
頂在他胃上的手肘要他不要太挑戰自己的運氣。他大笑起來 , 拉過她緊緊吻住。
『是的 , 正義女神 , 我極之樂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1-19 16:45:30
尾聲
仍然是早晨。
英俊煥發的男人懷中抱著一個小女娃兒 , 身邊跟著一個七歲大的小男孩 , 一起走進廚房。
小男孩自己跳上老位子坐好 , 深眸與父親一樣清亮有神。
女娃兒仍然靠在父親肩頭打瞌睡 , 看來頂多四歲。
既然是第一代混血兒 , 麥克羅德家族的金髮藍眼當然不可能出現在他們身上。兩位小朋友的五官比父親柔和 , 又比母親立體 , 巧克力色的頭髮閃著流順的光澤 , 一雙漂亮的淡褐雙眸彷彿隨時轉滿了鬼點子 , 和母親一模一樣。
男人將小女孩放進兒子身旁的座位 , 這下少了依靠 , 小女娃兒非得醒來不可了。
『佩妮 ' 你是一隻大懶蟲。』小男孩咯咯取笑揉眼睛的小女孩。
『不要這麼說妹妹。』父親抓抓他的頭髮 , 走到冰箱前 , 開始考慮要弄些什麼東西餵飽自己和兩隻小鬼頭。
他穿著手工制長褲 , 真絲領袋與淡藍襯衫 , 一身白領菁英氣息 , 出現在這種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場所 , 總讓人覺得格格不入 , 然而他的神情卻自在得很。
『爹地 , 莉莉呢 ? 』女兒稚氣地詢問。
『莉莉得了重感冒請假 , 所以媽媽負責煮晚餐 , 而爹地負責早餐。』
炒一些蛋 , 煎幾條培根 , 再配上烤吐司和鯨魚罐頭 , 夾成三明治。嗯 , 可是整餐一點蔬菜不太好啊 ! 潔依昨天去中國城買的茭白筍 , 川燙之後淋一點美乃滋 , 他們父子都喜歡吃。
他俐落地打蛋 , 煎培根 , 眼神與審核客戶貸款資格時一樣一絲不苟。
把準備好的熱食端上桌之後 —— 嗯 ?
『妹妹呢 ? 』
『她趁爹地剛才在煎培根的時候 , 又跑回房間睡覺了。』小男孩長長歎了口氣 , 與老爸簡直像個十足十。
海爾好氣又好笑。
『你 , 自己先吃 , 爹地馬上回來。』
結果 , 不是在女兒房裡 ' 而是在主臥室裡找到這只溜跑的小魚兒。
小丫頭蜷在媽咪懷裡 ' 母女倆抱成一團 , 睡得香甜。
他以為自己的神情一定很氣惱 , 隨意往梳妝鏡一看 , 卻見到一抹溫存的微笑。
唉 ! 下一聲歎得更用力了。再不自製一點 , 床上那個叛軍又有乘勢坐大的傾向。
『潔依 , 親愛的 , 你該起床了。你若不起來 , 佩妮也會學你偷懶。』他在老婆頸窩印下一串細吻。嗯 —— 她聞起來真好。
『天亮了 ? 』井長潔呻吟一聲 , 眼眸躲回遮光的鬈發後頭。
『天亮很久了。』老公硬將它們撥開來 , 讓無情的晨光無情照在嬌容上。
『感覺才剛睡了一下下而己 , 怎麼就早晨了 ? 』她委靡地埋進枕頭裡。『我覺得我的論文一輩子都寫不完了啦 ! 我當初真是鬼迷心竅才會聽你的 , 去搞那個什麼博士後研究。』
『我不反對你選擇紐約大商學院的聘書 , 去當講師。』他輕吻她的髮絲。
『不要不要 , 統統不要 ! 我不要再從事任何跟大學和大學生有關的行業了。』井長潔蒙著臉大叫。
她明明是最討厭唸書的人 , 頂著個博士頭銜也就算了 , 居然三十來歲了還耗在大學裡做研究 , 苦刑永遠沒有終止的一天嗎 ?
『媽咪 ' 你好吵哦 ! 。』女兒嬌糯地抗議。
『來 , 媽咪在鬧脾氣 , 我們不要理她。』他抱起女兒往外走。
『人家還要睡。』女兒咬著下唇 , 好可憐好可憐地懇求。
『不行 , 你的娃娃車快來了。』他寵愛地親親小嫩頰 , 回頭交代懶蟲之王 , 『至於你 ' 親愛的 , 五分鐘 , 不要讓我再進來挖人了。』
床上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
一早就高奏凱旋 , 海爾滿意地抱著小女兒回到廚房。
『乖 , 今天一定要把牛奶喝完。』
父子三人開始他們愜意的早餐時光。
『爹地 , 我昨天在儲藏室裡撿到一個東西。』兒子突然想起 , 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金色的小圓釘子。
海爾拿過來端詳。『啊 , 我還以為弄丟了 , 竟然被你找到了。』
『爹地 , 那是什麼東西 ? 』兒子好奇地問。
他撫過圓鉛型胸針的表面 , 玄黑的底色鎮一層金邊 , 中央鐫刻著花體的字母『 O』。
『這是爹地中學時的校徽 , 。就是歐萊爾的意思。』啊 , 真懷念。
『我和妹妹以後也會讀那所學校嗎 ? 』兒子的眼睛灼灼生光。
『我想想看。』他假意深思。『那個學校裡有很多凶巴巴的小女孩 , 你可能會應付不過來。』
『才不會呢 ! 』兒子昂起和爸爸一樣筆挺的鼻樑。
『那可難說 , 爹地當年就被整得很慘。有個滿頭鬈發的小女生好凶 ' 一天到晚欺負我 , 還把我的球拍剪壞 , 爹地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向兒子保證。
嘩 , 原來天下也有他的萬能爸爸搞不定的女孩子 , 他還以為媽咪就是讓爹地最頭痛的女生了呢 !
『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小小麥克羅德神氣地發誓。『任何女生要是敢對我惡作劇 , 我一定會欺負回去 , 絕對不會讓她爬到我頭上來。』
海爾興味盎然地看著兒子 , 想當年 , 自己不也是這樣立誓的嗎 ? 他笑著揉亂小傢伙的栗發。
『我們等著瞧吧 , 兒子 , 我們等著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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