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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芯]算我怕了妳【愛昏頭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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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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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12 00:11:54
標題:
[溫芯]算我怕了妳【愛昏頭之二】[全文完]
算我怕了妳
(愛昏頭之二)作者:溫芯
「愛情只是人類體內的催產素作祟……命運只能說是機率很低的偶然。」
他真服了汪藍,竟能這麼理智地分析愛情,還說得頭頭是道!
唉,這女人真懂得澆熄一個男人的熱情,教人只想打退堂鼓。
但他黎明淳可是黎家最多情的浪子,怎麼可能輕易就卻步、就認輸?
何況,他早已設下天羅地網,只等著慢慢收網,
好網住這個不解風情的科學家!
她汪藍會愛一個男人愛到理智全無?怎麼可能!
但塔羅牌大師如此預言的第二天,她的身邊便出現了一個英俊男子──黎明淳。
他對她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教她氣悶又困惑,
她越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就越會出糗、像個傻瓜;
喔,她一定是病了,否則怎會這樣六神無主、心慌意亂?
她可得想個辦法,治好這個令人失常的毛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2:19
楔子
那年,汪藍四歲。
汪母衝進廚房,對著正不情不願挽袖準備做飯的藍父喊道:「你快出來瞧瞧,小藍藍拼出來了!」
「拼出什麼來了?」藍父小心翼翼切下一塊豬排骨,丟上磅秤秤重量。「可惡,還差一百公克。」他喃喃自語。
「別管豬肉了!」汪母不耐地扯住丈夫衣袖。「快跟我出來。」
藍父無法,只得跟著性急的妻子喀喀砰砰進客廳。「究竟什麼天大的事啊?瞧妳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看!」
「看什麼?」藍父轉動視線,眼看客廳地板上,小汪藍正撿起最後一片拼圖,卡在不規則的空缺上。
看著六百片拼圖展成的莫內名畫,小汪藍甜蜜地微笑。
一對父母同時心悸地歎息。
「只花了差不多半小時呢。」汪母感動地捧著胸口。「我剛把新買的拼圖倒出來,跟著接連講了幾通電話,掛電話後出來,就看她差不多全拼好了。」
「妳說這些全是小藍藍一個人拼完的?哇哦!」藍父歡呼,衝過去一把抱起長得玉雪可愛的女兒,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親了又親。「我的小藍藍是天才!又漂亮又聰明,將來長大了肯定迷倒一堆男人。」
「什麼『你的』小藍藍」汪母在一旁哇哇叫。「小藍藍是我的!快放下來,讓我抱啦,我要抱她」
那年,汪藍八歲。
藍父倚著落地窗,若有所思地望著正忙著做垃圾分類的汪母。
「老婆,有個問題想跟妳商量一下。」
「沒看見我在忙嗎?有事待會兒再說。」汪母不耐地斥道,顰起眉,盯著腳邊一方紙箱。紙箱裡,全是一些瓶瓶罐罐,一瓶一罐卡得密密實實,幾乎無一絲縫隙。汪母評估片刻。「嗯,這樣應該夠完美了吧?一點空間也沒浪費。」她滿意地對自己點頭。
「我說老婆」
「就跟你說了現在沒空!」
「是有關小藍藍的事」
「啥米?怎麼不早說!」汪母立刻轉過頭來,焦慮的表情明顯流露對愛女的偏心。「小藍藍怎麼了?是不是學校那些同學又欺負她了?」
「不是,妳別擔心。」藍父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是她班導師打電話到我研究室,說小藍藍不知道從圖書館哪裡翻出希爾伯特那二十三道數學難題,拿去問他,把他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希爾伯特的數學難題?」汪母明眸瑩瑩,流轉驕傲光彩。「呵呵呵,真不愧是我的女兒,果然遺傳到我良好的基因。」
「別忘了還有我的基因!」藍父趕忙補充,似乎很怕功勞全給老婆搶去似的。「總之班導師說小藍藍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一般小學生了,建議我們安排她參加跳級考試。」
「跳級?」汪母很猶豫。「可是我怕她升級太快,又被其它同學欺負。」
「所以老師才要我們好好考慮啊」
那年,汪藍十六歲。
傍晚六點,藍父汪母相偕回到家裡,一進客廳,便被一道宛如幽魂般的影子給狠狠嚇著。
「藍藍!妳怎麼還在家」汪母震驚地喊。
「為什麼不在?」正靜靜讀書的汪藍迷惑地抬起一張清麗容顏,推了推鼻樑上的黑色鏡架。「學校已經開始放寒假了啊。」
「我知道學校放寒假了,可是你們繫上今天不是要去峇裡島畢業旅行嗎?」
「畢業旅行?」
「妳該不會忘了吧?乖女兒,虧你們系代昨晚還特地打電話提醒妳呢!」藍父嘖嘖搖頭,走進汪藍房裡,拉出一具行李箱,又從箱袋裡取出裝著護照及機票的文件袋。「妳瞧,行李我們都幫妳收拾好了啊。」
「喔。」看到行李箱和護照,汪藍才猛然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她眨眨眼。「怪不得早上一直有人打電話來,原來是要催我去集合的啊。」居然還理所當然地感歎著。
藍父汪母齊齊眼角抽搐。「既然妳都聽到電話聲了,為啥不接?」
「我忙著解題,沒空接。」汪藍聳聳肩,一派雲淡風輕。
「……」
「對了,老爸老媽,你們看過這本論文集沒有?有個地方我看不太懂。」
「……」
「你們幹麼都不說話?」
「……」
「喂,你們兩個沒事吧?幹麼一直呆站著?不會這麼快就有老年癡呆的症狀了吧?」眼見父母久久不語,一向鎮靜的汪藍終於微微緊張起來。
兩夫婦見狀,稍感安慰,交換一眼後,由汪母代表發言。「說真的,藍藍,我們倆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哪天我們兩老要是不小心住院,醫院發病危通知給妳,妳該不會也因為忙著做實驗或讀論文而懶得理會吧?」
「……」
「這問題有必要想那麼久嗎?」
「……」
「藍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2:47
第一章
這年,汪藍二十四歲。
取得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生物博士學位後,擔任博士後研究兩年,獲聘為台灣中央研究院生物化學研究所的研究員,同時於台大生化所兼任副教授。
不論在中研院或台大,她都是一則傳奇,掛在她身上的名號多不勝數最年輕的研究員、最認真的教授、最天才的女人、最美麗的……
「壁花。」喜氣洋洋的婚宴裡,汪藍在中研院的同事趙蒂蒂歎了口氣,懊惱地推推眼鏡。「妳知道嗎?藍藍,大夥兒私下都這麼叫我們,說我們倆是『壁花二人組』。」
「嗯哼。」汪藍漫應,一枝光筆仍在PDA屏幕上點個不停。
趙蒂蒂火了。「藍藍!妳到底有沒在聽我說話」
「嗄?」汪藍這才勉強抬起秀顏。「妳說什麼?蒂蒂。」
「我說,大家都說我們是『壁花』。」
那又怎樣?汪藍很想這樣冷淡地響應,但瞥了瞥趙蒂蒂陰沈不善的神情,她決定表現出適當的熱切。
「為什麼?」她努力扮出想追求新知的困惑樣。
「為什麼」趙蒂蒂瞪圓一雙眼。「還不夠明顯嗎?妳啊,每次不管什麼聚會老是悶頭坐著,拿著妳那台PDA當寶,而我呢,我啊、我啊——」語氣愈來愈哀傷,甚至略帶哭音。
「妳沒事吧?蒂蒂。」
「沒、沒事。」趙蒂蒂揪著一張圓臉,稍稍斜過身,手探入桌下,上下移動了幾下。
汪藍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妳做什麼?」
「我褲襪又鬆了啦。」趙蒂蒂哀聲道。
「咦?又鬆了?」汪藍不信。「怎麼可能?我做過實驗,這種材質的褲襪不容易滑落的。妳等等,我瞧瞧。」說著,她就要鑽入桌下探查究竟。
「別鬧了!藍藍。」趙蒂蒂尷尬地臉發紅,趕忙阻止好友過分熱心的舉動。「大家都在看。」
「誰在看?」汪藍眨眨長眼睫,轉過頭,正好對上隔壁桌幾個院內男同事奇特怪異的目光。
她狐疑地瞇起眼,幾個男人趕忙撇過頭,假裝熱切地交談。
「放心吧,他們根本沒在看。」汪藍揮揮手,渾然不知是自己凌厲的視線嚇回了那些男人的好奇。「來吧,我幫妳看看……」
「我說不用了啦!」趙蒂蒂推開她,苦惱地趴在桌面,好想哭。
「怎麼了?妳不舒服?」汪藍蹙眉。
趙蒂蒂不理她,眼角含恨盯著舞池裡領先開舞的新郎新娘。
「真羨慕婉麗,嫁入這種豪門,以後只要等著享福當少奶奶就好了,好幸福喔!哪像我,連個想請我跳舞的男人都沒有!」
「想要男人?」一道濃稠膩甜的女聲飄過來,跟著,兩團幾欲彈出低領緣的玉乳在趙蒂蒂視線範圍內地震似的囂張搖晃。「那還不簡單?看中哪一個撲倒他就是了。」
「撲倒他?」趙蒂蒂喃喃念,可是心神已完全走遠了,跟著那美麗的乳浪上下起伏。好羨慕丹蔻的身材啊!她胸前那兩團至少要F罩杯才撐得住吧?
「怎樣撲倒?一般女人怎麼可能有能耐撲倒男人?」和趙蒂蒂目光焦點完全不同,汪藍專注地盯著李丹蔻美艷的臉孔。
「怎麼,妳想知道?」李丹蔻抬高柳眉,夾著淡煙的纖纖玉指輕輕在桌邊一彈。「我以為妳對男人沒興趣。」
「原來這跟對男人有沒興趣有關係?」汪藍眼眸因興致而發亮。「妳的意思是,對男人的興趣可以提高女人的肌力強度嗎?」
「原來妳根本沒聽懂。」雖然眼前這位女天才完全誤解了她話中涵義,李丹蔻依舊不慌不忙,維持一貫嫵媚風情。
「我從沒看過有這樣的相關報告啊。」汪藍有些不服氣。「妳在哪裡看到的?立論是什麼?有實證數據支持嗎?」
「丹蔻說的不是這意思啦,藍藍。」趙蒂蒂在一旁不停翻白眼,再也受不了兩個女人的雞同鴨講。「此『撲倒』非彼『撲倒』,嚴格來說,那只是個形容詞。」
「形容詞?不是動詞嗎?」
「誰說只是形容詞?」李丹蔻閒閒指正。「在我的定義裡,那就是個『動詞』。」
「動詞?」趙蒂蒂驚駭地瞪大眼。「妳的意思是硬上嗎?」
「嗯哼。」
「那怎麼行?我們是女人啊!多少也得有點矜持。」
「要矜持做什麼?能當飯吃嗎?能幫女人釣到金龜婿嗎?」
「那也不能見到帥哥就撲倒,那多、那多、多——」趙蒂蒂半天想不出適切的形容詞。
「多怎樣?妳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汪藍感覺體內好奇的瓶子又打翻了。「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
「妳不用聽懂。」趙蒂蒂和李丹蔻異口同聲下結論。「男女之間的學問對妳來說太過高深。」
高深?太過高深汪藍不敢置信。開什麼玩笑?這世上有任何學問對她而言算得上高深的?
「不要以為我沒談過戀愛就對男女關係一點也不懂。」她鄭重聲明。「我也是有研究的。」
四道秀眉同時挑起。「妳有研究?」
「嗯。」
「說來聽聽。」
「催產素。」汪藍櫻唇一掀,煞有其事地吐了三個字。
「催產素?」四道眉揪在一起。
「看妳們一臉茫然的樣子,一定沒聽過吧?」汪藍得意地微笑。「發現雜誌曾經註銷一篇論文,根據研究,所謂的愛情其實只是人體內的催產素在作祟。」
「什麼叫催產素?」趙蒂蒂不懂,她是歷史所的研究員,對生物學一竅不通。
「好像就是跟賀爾蒙差不多的東西吧,我在女性雜誌上看到過。」反倒是在中研院附近開咖啡店的李丹蔻有點模糊概念。
「沒錯。」汪藍一彈手指。「基本上,愛情源於大腦,我們之所以感受到愛的激情,是因為大腦中特定的神經化學體系讓我們產生這些情感。」
「什麼跟什麼?我還是不懂。」趙蒂蒂茫然。
「簡單地說呢,人類的情愛活動與三種基因有關,這三種基因分別促使身體分泌多巴胺、苯乙胺和後葉催產素……」汪藍口沬橫飛地講述著生物體與感情之間的奧妙性。
兩個聽眾起先還努力豎起耳朵聽,但一個接一個蹦出來的專有名詞宛如天書,兩人漸漸走神。
「唉,我要去算命。」趙蒂蒂雙手托腮,發夢似的低語:「聽說有個塔羅牌大師算得很準,我要讓她算算我的真命天子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李丹蔻則是捻熄了煙,一雙勾魂美目興致勃勃地鎖定男方親友桌一個正舉杯敬酒的美少年。「嘖嘖,唇紅齒白的,真好看。可惜年紀嫩了點。」
「還有啊,性費洛蒙妳們知道嗎?就是一種可以吸引異性的氣味……」汪藍繼續滔滔不絕。
「可是我上個月才剛排過紫微斗數,不知道這麼快又去算命會不會不准呢?管他的,我先打電話預約好了。」
「看看也沒別的好貨色,就他吧,年紀小沒關係,我就當執行光源氏計劃好了。」
趙蒂蒂與李丹蔻同時起身。
汪藍愕然。「喂,妳們去哪裡?」
「打電話。」
「泡凱子。」
兩人回應得乾脆。
「妳們!」汪藍倒抽口氣,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唱獨腳戲。「妳們剛剛不會都沒在聽我說話吧?我很認真在跟妳們解釋耶,妳們怎麼可以不專心……」
「汪副教授,下課了,下次有機會妳再好好講解妳的愛情生物學吧。」兩人嘲謔地撂下幾句,飄然離去。
「什麼嘛!」汪藍懊惱地呢喃,朝兩道絕情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後,隨手抓起點心盤裡的巧克力球,一顆接一顆拋入嘴裡。
風捲殘雲似的掃光一整盤巧克力球,又喝了兩杯香檳後,汪藍忽然感覺有些不舒服。她站起身,無視隔壁桌幾個院內男同事慇勤投來的眼光,逕自穿過五星級飯店氣派的走廊,往化妝室前進。
才剛轉過轉角,便聽見一串嚶嚶啜泣聲,汪藍眨眼,只見化妝室外間的紅沙發上,一個女子正埋首哭泣。
她哭得好悲傷,心碎欲絕,沙發旁,一個男子低頭望她,用那醇厚好聽的聲嗓撫慰著她。
「別哭了,親愛的,妳把我的心都給哭擰了。別哭了,哦?」他像哄小孩似的輕拍她的肩。
「我……我也不想哭啊,黎明,可是我……沒辦法。」女子斷斷續續哭道:「我那麼……愛他,他怎麼……可以娶另一個女人?還發給我……喜帖,他存心……讓我難堪嗎?」
「他這麼做的確很不應該,太不體貼了。別哭了,這樣吧,我替妳把他給找出來,讓妳好好罵他一頓如何?」
「不!不要。」女子趕忙拉住男子衣袖。「不要這樣,今天是他的婚禮。」
「他這麼欺負妳,妳還一心為他著想?」男子歎氣,蹲下身,拉住女子柔荑。「傻丫頭。」
他的溫柔體貼讓女子更加難過,嚶嚀一聲,軟玉溫香投入他懷裡。「哦,怎麼辦?黎明,我該怎麼辦?我完了!我那麼愛他,收不回感情了!你知道嗎?剛剛看他跟新娘一起跳舞,我整個人快崩潰了,我的心好痛,快不能呼吸了,我好怕就這麼死去啊!」
「妳不會的,妳會忘了他的,時間會治療妳的傷口,會讓妳不再那麼痛的,相信我。」
「真的嗎?真的會不痛嗎?要多久?黎明,你告訴我還要多久?」
「這個嘛」
「你只是在哄我對嗎?」女子掩住唇,像八點檔的苦旦誇張地眨眨淚眼。「我根本不可能忘了他!我那麼愛他,愛慘了他,怎麼可能……」
「十八個月。」一直站在一旁靜聽的汪藍終於忍不住了,清脆發話。
「嗄?」一男一女同時抬頭望她。
男子深湛的眼底,在看見她的那一刻似乎還閃過什麼,但汪藍絲毫沒注意,只是很認真地看著那哭得眼皮紅腫的女人。
「頂多三十個月,妳一定能忘了他。」
「為什麼?」女人茫然望她。「妳怎麼知道?」
「根據科學研究。」她斬釘截鐵。
「科學研究?」女人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更困惑了,她身旁的男子則是方唇一勾,噙著詭異笑意。
照例,汪藍對兩人的反應視若無睹,就像在課堂上課一樣,耐心地講解。「妳之所以會感覺愛那個男人,是因為妳的腦中不停分泌像催產素或多巴胺一類的激素,可是這類激素是不可能長期大量釋放的。根據科學研究,大部分人維持的時間為十八到三十個月。所以妳放心吧,頂多再兩年半,妳就可以忘了那個負心漢。這樣妳懂了嗎?」
汪藍停下來,對女人微笑,期待對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沒有,她只是表情空白地望著她,好一會兒,別過頭,繼續埋在男子胸懷裡哭泣。
汪藍僵立原地。
看來她有必要檢討一下自己講解的技巧了。是講解的方式太無聊了嗎?還是用詞不夠淺顯?或者是語氣的問題?
她想不透,上完洗手間後仍是找不到問題所在,走出來時,紅色沙發已不見那哀哀飲泣的女人,唯獨那名男子閒閒倚在牆邊,似乎正等著她。
「嗨。」他笑著對她打招呼。
她眨眨眼。「嗨。」
「妳剛剛的說法很有趣。」
「哦?」哪裡有趣了?
「我從不曉得,原來戀愛跟人體分泌激素有關係。」他傾過身,低下臉,墨深如潭的眸子鎖住她。「照妳的說法,愛情是有賞味期限嘍?」
他幹麼靠她這麼近?
「可以這麼說。」她謹慎地回應。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他靠得更近了。
仔細一看,這男人長得挺帥的,五官分明,濃眉斜飛,鼻翼毅挺,兩瓣薄薄的唇俊俏有型,而那雙緊迫盯人的眼,閃耀著某種難以形容的輝芒,像黑夜的星子,一閃一閃的,帶點調皮意味。
汪藍瞇起眼,鼻尖接收到純男性的氣息,一股怪異的電流霎時竄過全身。
縱然她再遲鈍,也猜到這男人可能是對她有點興趣,否則幹麼靠她這麼近,笑意盈盈的眼像要吃了她似的。
「冒昧請教一下,妳是科學家嗎?」微啞的嗓音如弓,漫不經心地撥弄她心弦。
她呼吸一緊。「我是中研院生化所的研究員。」
「原來妳是女方的朋友。」他若有所思地微笑。
她怔望他。
他忽地抬起她的臉。「妳剛剛沒照鏡子吧?」
「嗄?」
「妳洗手時都不會順便照一下鏡子嗎?」拇指輕輕滑過她下頷尖緣,帶來一股微妙的粗礪觸感。
「為什麼……要照?」糟糕,她好像有點緊張。
「妳這裡,沾上東西了。」食指好整以暇地點了點她唇畔。
汪藍呆了呆。
所以他一直盯著她的臉不是對她感興趣,只是因為好奇她唇邊沾上了什麼?
一股類似失望的滋味在她胸臆漫開,她來不及仔細品嚐,便在男人灼亮的眼神下惘然抬起手,用力在唇畔一抹。
指尖,沾上了咖啡色碎屑,她正要甩掉時,他忽然擒住那根手指,送入嘴裡吸吮。
他在做什麼
汪藍駭然,明眸圓瞠。
「好甜。是巧克力吧?」他像小男孩似的舔了又舔,眼底閃著那抹笑也像個惡作劇的小男孩。「我喜歡巧克力。」他說,最後又啄吻了一下,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手指。
她瞪著那被他舔得乾乾淨淨的手指,震驚無語。
他卻像完全沒感受到她的驚愕,又是一朵燦爛的微笑。「剛才謝謝妳。」他低語,拍拍她柔軟的蜜頰。「再見嘍,親愛的女科學家。」
再見他就這樣走了?
汪藍不敢置信地瞪視他卓爾挺拔的背影。
他舔了她的手,又吮又吻,弄得她指尖酥麻,留下幾絲噁心的唾液,居然一句道歉或解釋都沒有,就這麼瀟灑走人?
更糟的是,她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只覺得臉好燙,肌膚泛紅,神經發麻。
這是什麼症狀?她該不會分泌了什麼不該分泌的激素吧?
汪藍顫顫在沙發上坐下來,捧住暈沉沉的腦子。
冷靜點。她命令自己。這些症狀一定有理由可以解釋,別慌。
她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發昏的神智漸漸清醒,她一拍手,忽地靈光一現。
是香檳!她方才不是喝了兩杯香檳嗎?肯定是酒精的力道起作用了。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她點點頭,對終於為自己窘迫的生理情況想到合理的解釋感到滿意。
只是才得意了沒多久,當她站起身,哼著歌走回婚宴會場時,一道念頭如雷似電狠狠劈中她
她的酒量,可是被所有人喻為千杯不醉的啊!
汪藍不愧是汪藍,雖是生平初次對異性感到悸動,但很快地,她便將彼事彼人拋諸腦後,繼續過她規律平淡的生活。
要不是趙蒂蒂死拖活拉,硬要她陪著去算命,她恐怕都不會再想起那個英俊瀟灑又有些無賴的男人。
「聽我說,藍藍,這個塔羅大師真的算得很準,上次我一個朋友去讓她排牌陣,大師算出她三天後必能遇到真命天子,結果她真的遇到了耶!現在兩人正甜甜蜜蜜地熱戀著呢,連雙方家長都見過了,考慮明年辦婚事——我的天啊!真的好神!」趙蒂蒂感歎。
「妳確定真有那麼準嗎?會不會一時瞎猜中的?」汪藍冷靜地潑冷水。「這種沒有科學根據的事,還是少信為妙。」
「我知道聽起來很玄,但真的就是那麼玄啊!而且不只是我那個朋友,還有我朋友的朋友,大師也算出她丈夫有外遇,而且就是他們辦公室的同事;結果我那個朋友的朋友去調查,果然讓她抓奸在床。還有啊,」唯恐說服不了奉行理性主義的汪藍,趙蒂蒂繼續舉例。「那個朋友的朋友的妹妹,她也去算了,大師說她男朋友一個月內會向她求婚,結果他真的求了!還有啊……」
「Stop!」恐怕趙蒂蒂例子舉得沒完沒了,汪藍連忙抬手制止她。「妳這些都只是個案,之間不一定具有相關性,不能當作實證。」
「誰說非要做統計抽樣才算得上實證?」趙蒂蒂反駁。「這是社會科學,不是自然科學,個案研究的結果就足以采證。」
「好像有點道理。」一道性感女聲幽幽響起。
兩人同時嚇一跳,驚愕回頭。
「丹蔻!妳怎麼也來了?」
「妳對算命也有興趣嗎?」
「我怎麼可能有興趣?」李丹蔻不屑地挑挑描得精緻的眉。「我要男人,自己去『撲』一個就好了,哪需要這些算命的給我指路?」
「那妳來幹麼?」趙蒂蒂不服氣地問。
「只是來看看熱鬧而已。」李丹蔻閒閒地欣賞自己美麗的指甲。「我也很好奇妳的真命天子究竟會是怎樣的人。」
「是怎樣的人妳管不著!」趙蒂蒂防備地瞪她。
李丹蔻好笑地揚唇。「幹麼這樣看我?怕我跟妳搶啊?」
「哼。」趙蒂蒂冷哼,言下之意很明白。
李丹蔻沙啞地笑了。
「總之妳們兩個等會兒都不准給我找麻煩。」趙蒂蒂手扠腰,嚴肅地叮嚀。「尤其是妳,藍藍,待會兒千萬不要當著大師的面發表妳那套科學高論啊,否則我可不饒妳!」
「……知道了。」
得她允諾,趙蒂蒂這才放心,張著一雙星星圓眼,在李丹蔻的冷嘲熱諷與汪藍的白目回話中,天馬行空作起她的粉紅幻夢來,好不容易,長長的隊伍漸次縮短,終於輪到趙蒂蒂了。
她屏住呼吸,踏進佈置得極富異國風味的房間。
暗幽幽的室內,幾盞燭火明滅不定,淡淡的檀香繚繞,鋪著黑絨布的占卜桌邊,一個中年婦人端坐著,披著深色披肩,臉蒙上絲質圍巾,打扮得像神秘的吉普賽流浪巫師。
見這陣仗,趙蒂蒂忽然精神緊繃起來。
她的命運,就藏在這詭譎陰魅的氛圍裡,再過幾分鐘,她的未來即將被揭曉萬一她一輩子都碰不上真命天子呢?萬一她注定了當一輩子壁花,一輩子沒人愛呢?
不,她無法承受這樣的預言,她一定會崩潰的!
「妳先,藍藍。」她猛然將汪藍拽到身前,推她在塔羅大師對面坐下。
「什麼?」汪藍莫名其妙。「可是我沒有要算啊。」
「來都來了,不算可惜。」
「可是要算的人明明是妳啊。」
「沒關係,妳先,我可以等。」趙蒂蒂假做大方,事實上是想讓好友替她做敢死先鋒。
「可是……」
汪藍還想抗議,李丹蔻卻淡淡揚聲。「我看妳就替某個怕死的人先上吧!藍藍,只要妳算出真命天子,那人就不怕自己沒有了。」完全識破趙蒂蒂的如意算盤。
趙蒂蒂不情願地白她一眼。
「既然這樣,好吧。」汪藍無所謂地聳聳肩。
她坐正身子,回答了塔羅大師幾個問題,接著在大師的指引下,洗牌切牌選牌,然後安靜地等待大師排好牌陣,再一一翻開。
室內一片靜謐。
塔羅大師沈思地看著牌陣,許久,才慢悠悠地開口:「他已經出現了。」
「什麼?」汪藍聽不懂。「誰已經出現了?」
塔羅大師深深望她。「妳命定的那個男人。」
「啊——」興奮的尖叫聲倏地破空響起。
六道視線同時砍向那個激動到臉發紅的女人。
「妳冷靜點好嗎?蒂蒂。」李丹蔻不屑地搖頭。「是藍藍的真命天子,又不是妳的。」
「哦。」趙蒂蒂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趕緊跟塔羅大師道歉。「對不起,大師。」
「沒關係。」塔羅大師無所謂地點個頭,注意力重新回到汪藍身上。「妳仔細想想,汪小姐,最近妳身邊可曾出現令妳心動的男人?」
「沒有啊。」汪藍眨眨眼,一臉茫然。
「他的外型很不錯,笑起來很陽光,個性很爽朗,有時候可能有點像孩子,喜歡捉弄人?」塔羅大師一連串地提示。
笑起來像陽光,喜歡捉弄人?
汪藍心弦一顫,陡地憶起那個曾放肆地吸吮她手指的男人大師指的,該不會是他吧?
「好像……是有一個吧。」她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耶、耶!真的有?」趙蒂蒂在一旁驚異地大呼小叫。
「蒂蒂!」照例,又是李丹蔻制止她。
「妳是在哪裡遇上他的?汪小姐。」
「在一場婚宴。」
「婚宴?就是婉麗結婚那晚嗎?妳為什麼沒告訴我?」趙蒂蒂又哇哇叫。「妳真不夠——」未完的抱怨被李丹蔻一隻玉手密密堵住。
總算清靜之後,塔羅大師繼續問:「這牌陣顯示,這男人將會在妳生活中密集出現,妳之後還有遇到他嗎?」
「沒有啊,就那一次。」
「這樣啊……」塔羅大師低頭,想了想。「妳家附近有空屋嗎?」
「有啊。」汪藍點頭。「我們隔壁就是間空屋,那家人兩年前移民澳洲了,可是房子一直賣不出去。」
「我想,那間屋子很快就會有人搬進去了。」塔羅大師淡淡微笑。
「咦?妳的意思是」
「那男人將會成為妳的新鄰居。」
「鄰居?不可能。」汪藍一口否決。「那房子連死了兩任屋主,聽說陰氣很重,根本沒人想買,連租都租不出去,好幾家中介公司都放棄了,不可能有人會搬進去的啦!」
「這麼說汪小姐是不相信我的預言嘍?」塔羅大師唇畔的微笑趨於詭譎。
汪藍一愣。
「我的靈感一向很準,汪小姐。」塔羅大師傾身向她,壓低了嗓音。「妳不但會跟那男人成為鄰居,還會愛他愛得昏了頭,理智全失。」
「哈!」一向最講求理性、最不屑情愛衝動的她,會愛一個人愛到昏了頭?「怎麼可能?」
「不信嗎?」塔羅大師上半身靠回椅背,笑得從容自信。「我們等著瞧吧!」
一陣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陰風,撲滅了占卜桌上一盞檀香燭,汪藍眼前一暗,頓時毛骨悚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3:11
第二章
真的有人要搬進來!
隔天下班,汪藍捧著從超市採購來的戰利品回到家門口,驚異地發現一輛大貨車停在隔壁門口,幾個上身穿著T恤、肌肉強健的工人正來回搬運傢俱。
不會吧?真讓那個塔羅大師給說中了?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工人們的動作,好半晌,只是木娃娃似的僵立原地。
一個工人注意到她怪異的表情,粗眉一挑,走過來,以台語問道:「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爽快?甘有需要幫忙的?」
汪藍這才回神。「啊,沒,多謝。」謝過工人的好意後,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以輕快的語調問:「原來我們隔壁有人要搬進來啊。請問是什麼樣的人?」
「伊是一個大帥哥喔!」工人爽朗笑道。「就在厝裡,你想認識他嗎?」
「認識?不用了!」汪藍忙搖頭。她才不要去認識他呢!
「真的不用嗎?是一個帥哥耶,跟小姐你這款美女正相配。」
「相配?不不不,一點也不相配,我們只是陌生人,注定是陌生人。」她急促地辯解,也不知是為了說服工人,還是說服自己。「你們繼續忙吧,我不打擾了。」隨口拋下一句後,她旋過身,飛快地閃進自己家裡,因為太焦躁,還絆了下木籬笆,在院落裡結結實實地跌了一跤。
購物袋裡的戰利品滾落一地,她以狗爬式趴在草地上,下巴撞得好疼,痛得呻吟。
工人們見她狼狽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擔憂。
「小姐,你還好吧?」
「沒、沒事。」她勉力舉起手,揮了揮,然後她放下手,撐住地,正想爬起來時,忽地聽見一道低沈悅耳的男性嗓音。
「你們在看什麼?」
汪藍趕忙趴回去,秀顏側到另一邊。
這、這、這聲音,聽起來好生熟悉,彷彿、似乎、妤像、該不會——真是那天在婚宴上那個男人吧?
「黎桑,隔壁的小姐摔倒了。」工人回答。
「咦?真的?」男人趕過來,隔著圍籬對她喊道:「小姐,需要幫忙嗎?我可以進去——」
「不用了!」她尖銳地拒絕,發現自己太激動,又緩下口氣。「呃,我的意思是,我很好,不用麻煩。」
「可是我看你好像摔得很疼,爬不起來啊。」
「我……不痛,一點也不痛。」她強硬地否認。
「那你為什麼不站起來?」
因為不想讓你看見我的臉。「呃,我覺得這草地挺舒服的,躺一躺也好。」
「躺一躺?可是你明明是趴著的啊!」那聲音開始含著笑意了。
他在嘲笑她?汪藍臉發燒,咳了兩聲,伸直雙手,擺出五體投地的姿勢。「我在練習。」
「練習什麼?拜神嗎?」他逗問她。
「這是一種瑜伽姿勢,可以讓人體內氣血通暢,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她盡量保持尊嚴地說道。
「瑜伽姿勢?天人合一?」男人似乎覺得這理由相當有趣。
汪藍覺得自己幾乎可以看到他那雙迷人的星眸正閃動著興味。
她懊惱地咬了咬唇。「呃,先生,可以請你不要打擾我嗎?我必須專心。」
「我懂。要凝神入定,才能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嘛。」他似笑非笑,頓了頓。「既然這樣,我也不打擾小姐了,請慢慢做功課。」
「感謝。」她道謝,豎起雙耳,聆聽他離去的跫音。
足足過了半分鐘,她確定他已進屋,總算鬆了一口氣,以手支地,勉力撐起身子。
「汪藍,你是白癡。」她喃喃自語,蹲在草地上,鬱悶地收拾著滾落一地的食材及日用品。
終於,最後一罐果醬也乖乖回到購物袋,她歎口氣,捧著袋子站起身——
「對了,小姐,我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愉悅的男聲乍然隨風殺過來,凝住她動作。「我姓黎,黎明淳,小姐貴姓芳名?」
「……汪藍。」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她才不甘不願地吐出兩個字。
「汪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以後我們能做好鄰居。」
「哎,我也希望。」最好永遠只當「鄰居」。
她頹然垂首,推門進屋。
汪藍還是汪藍,雖然在新鄰居、也很可能是塔羅大師所預言的真命天子面前大大出糗,她仍是片刻間將一切拋到九霄雲外,一夜好眠到天明,像平常一樣準時起床,梳洗換裝,精神奕奕地出門慢跑去。
清風舒爽,鳥語花香,天空微藍,金色朝陽暖暖灑落道路。
汪藍規律地呼吸,新鮮空氣醒了她的腦,活了她的身。
這種感覺太棒了!她瞇起眸,想像她體內的細胞正忙碌地進行新陳代謝……
「嗨!」爽朗的招呼自身後飄來。
「嗨!」她笑著回頭。「嗨?!」笑容僵凝,明眸圓瞠。
「幹麼這麼驚訝的樣子?你不認得我了嗎?」黎明淳甩甩略濕的髮綹,同樣一身慢跑打扮。「我是你的新鄰居啊!」
「你、你、你你你——」她止步,驚愕地指著他。「你怎麼會認出我的?」
「很簡單啊,認你的背影。」他跟著停下來,在原地空跑。
背影?他光看背影就認出她?虧她昨天還忙著遮自己的臉。
「不過現在仔細一看,我們以前好像見過。」黎明淳打量她嬌顏,眼睛一亮。「對了,那天的婚宴,你是那個女科學家!」
的確是。她抿唇,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好巧!沒想到你居然就住在隔壁。」黎明淳讚歎。「該說是命運嗎?真的好巧啊!」
「什麼命運?只能說是機率很低的『偶然』而已。」汪藍忙不迭為兩人的重逢下定義。
「偶然跟命運有什麼不同嗎?」
「當然不一樣!命運這字眼聽起來就好像……就好像……」
「命中注定?逃也逃不過,躲也躲不開?」黎明淳好整以暇地提供她形容詞彙。
「沒錯!」她悻悻然。
他微笑。「我還是比較喜歡『命運』這個詞,有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
「神秘?」她幾乎驚跳。「這一點也不神秘!」
「看來某些特定的詞很令你感冒呢。」黎明淳呵呵笑。「我該不會無意間挑釁了你身為科學家的信念吧?」
「別叫我『科學家』!」她蹙眉。「我只是個研究員。」
他聳聳肩。「對我而言,都像另一個世界的人。」長腿邁開,繼續慢跑。
汪藍瞪著他極富韻律感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記得跟上。
另一個世界?他的意思該不會是暗示他對她毫無興趣吧?
「你是做哪一行的?」她問。
星眸斜睨。「你有興趣?」
寒毛頓時豎立。不不不,她才沒興趣,一點也沒有!
「你不想說也無所謂。」她故做淡然地聳聳肩。「反正我們只是『鄰居』。」刻意加重關鍵字眼。
他彷彿很為她陰鬱的口氣感到奇怪,劍眉一揚,卻是默然不語。
還真不說?汪藍胸窩一悶。他果然不想跟她進一步來往嗎?
不想深交就算了!她高傲地甩甩束成馬尾的長髮,加快跑步的韻律。
他緊隨在後。
她清楚地聽見他節奏有致的呼吸聲,一聲一聲,翻攪她平靜的心湖。
可惡!他一個大男人,又長手長腳的,幹麼不直接超越她算了?一直亦步亦趨做啥?
她心煩氣躁地揚聲:「你怎麼會想要買下那間房子的?」
「我不是買,只是租。」
「你沒聽說過那間屋子不吉利嗎?」
「我聽說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租?」她近乎不悅地回眸。
「因為租金比一般行價便宜很多啊,而且空間大,環境又幽靜,很符合我的需求。」他笑著回應。
她蹙眉。「一個人住兩層樓的別墅你不覺得太浪費嗎?」
「你怎麼知道我一個人住?」他似笑非笑地望她。
「嗄?」她一愣。「你不是嗎?」難道他已經結婚,有老婆小孩了?太好了!她臉龐一亮。
只可惜他馬上當頭澆下冷水。「我是一個人。」
「喔。」她臉色一黯。
黎明淳興味地注視她變化多端的表情,彷彿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看什麼看?她白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幹麼要租這麼大的房子?」
「你不也是一個人住嗎?」他不答反問。
「你怎麼知道?」她狐疑。
「仲介公司的人告訴我的。」他淡然回道。「他說隔壁本來住了一家三口,最近兩個老的好像移民了,只留下一個女兒。」
「我爸媽沒有移民,只是去環遊世界而已。」她反駁。「這是他們年輕時候許下的心願,一直到今年才成行。」
「原來如此。」他意會地點頭,星眸閃閃發光。
她恍然察覺自己多說了幾句不必要的解釋,忽地懊惱。
真糟,他可千萬不要誤會她對他有興趣啊。她只想和他當鄰居而已,完全沒意思去實現那個塔羅大師的預言,絕不能讓預言成真……
「不知道伯父伯母現在在哪裡?兩個老人退休後去環遊世界,這事聽起來很浪漫呢。」
浪漫?汪藍心一跳。「只是完成一個心願而已,跟浪漫無關。」她殺風景地道。「他們是坐麗星郵輪出發的,現在應該在阿拉斯加吧。」
「阿拉斯加,嗯,好地方,有機會我也想去那片冰天雪地瞧瞧。」黎明淳微笑沈吟。「不知道汪伯父——」
「他不姓汪。」汪藍打斷他。
「嗄?」他眨眼。
「我爸姓藍,我媽才姓汪。」
「咦?」他愕然。「這麼說你的名字是分別拿你父母的姓取的?」
「不錯。」
「所以你跟的是母姓?」他好訝異。「一般人都是跟父姓的啊。」
「我老爸老媽才不是一般人。」她白他一眼。「而且藍汪很難聽。」
「難聽?」黎明淳揚眉,想了想,莞爾一笑。「也對,叫汪藍的話,小名可以喊你『藍藍』,聽起來很可愛,要是反過來,變成『汪汪』就好笑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
有那麼好笑嗎?汪藍瞇起眼,櫻唇微嘟。
見她這表情,黎明淳眼底閃過異光,知道她不高興,他收住笑聲,卻收不住嘴角硬要浮現的笑意,只能很努力地咳兩聲,假裝若無其事。
「你終於笑夠啦?」汪藍橫睨他。
他但笑不語,轉過頭,忽然發現路邊有一攤賣點心的小鋪,濃甜的香味陣陣飄來。
「是紅豆餅!」他興奮地揚聲喊。
汪藍驚愕地望著他宛如火箭沖雲霄般迅捷往點心攤奔過去的身影,他看來很開心的模樣,這麼愛吃紅豆餅嗎?
只見他自運動褲裡掏出一張紙鈔,一口氣跟老闆買了半打,然後迫不及待取出一個,送到嘴裡品嚐。
熱呼呼的紅豆餡在他嘴裡化開,他大讚好吃。
「真棒!太好吃了。」嘴裡還嚼著呢,手已經往紙袋裡搜出第二個了。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很少看見男人這麼愛吃紅豆餅的,他算是讓她見識了。「你喜歡吃這個?」她半諷刺地問。
「所有的點心我都喜歡。」他毫不害臊地回答。
「包括巧克力?」
「尤其是巧克力。」他微微笑。
不知怎地,汪藍總覺得他嘴角牽扯的弧度看來有點邪佞,她臉頰微熱,忽然聯想起那天他是怎麼舔吻著她手指上的巧克力殘屑。
她怔怔地看著他吃紅豆餅。
「怎麼?你也想吃?」他誤解了她迷惘的眼神。
「嗄?」她一愣。
「想吃就去買啊!很便宜的。」
「我沒帶錢。」
「這樣啊,那真可惜。」他漫不經心地聳聳肩,繼續享受美味。
這漠然的反應令汪藍瞠目。就這樣?他不請她吃一個?一般人都會這麼做的不是嗎?
可是這男人好像並非尋常人,他自顧自地吃著紅豆餅,吃得津津有味,開懷自在。
他居然對她……視若無睹?
「咦?」過了好片刻,他才總算發現她還站在原地,驚訝地抬頭看她。「你怎麼還在這兒?你不繼續跑嗎?」
她差點沒跌倒。
「我、我——」窘迫、不安、氣悶,她第一次明白原來遭人冷落的滋味竟是如此複雜難堪。
「你慢跑啊!拜拜!」他瀟灑揮手送行。
她恨恨咬牙,有股想仰天長嘯的衝動。
汪藍變了。
從小到大,她對週遭的一切人事物總是淡然的,帶著一種氣煞人的漫不經心,她的父母甚至曾懷疑過她有輕微自閉症的傾向。
但她沒有自閉症,若是對方願意忍受她貧乏的社交技巧,也勉強能交到幾個朋友,比如趙蒂蒂和李丹蔻——雖然多數人將她們之間的友誼定義為怪胎女的氣味相投。
即使是跟兩位怪胎好友相處,她粗線條的反應也偶爾會惹惱她們,她盡量想改善,卻實在改不了對人際關係毫無興趣的本性。
可是最近,她似乎有些變了,粗到可比電纜的神經一夕之間忽然變細了,還莫名其妙彎彎曲曲起來,介意起新鄰居的一舉一動。
她強烈地意識到黎明淳的存在,從來不曾對人類行為進行分析的腦袋,也開始挪出一點點空間,容納他的影像及言行。
上課的時候,她腦海會忽然閃過他的笑容,做實驗的時候,顯微鏡下的細胞切片居然讓她想起他曖昧的表情;捧著期刊論文閱讀,耳畔竟然偶爾會飄過他說過的話。飯後看到點心,有股他即將要伸出手來跟她搶食的錯覺。
真是奇怪,奇哉怪也!
心神不定地上了一天班後,回到家門外,她會驚覺自己站在籬笆邊發呆,好像在期待隔壁的大門碰巧開啟,而她與他不期而遇。
她在做什麼?她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
她應該是巴不得愈少與他碰面愈好的啊!愈是碰不著面,她就愈不可能與他發展出什麼關係,就能光明磊落地對那個塔羅大師的預言嗤之以鼻。
她汪藍,會愛一個男人愛到發瘋?開玩笑!
她撇撇嘴,開門進屋,像往常一樣換上便服,簡單為自己做了頓晚餐,吃完飯,洗完澡,端了杯紅酒倚在落地窗邊,一面喝,一面翻閱一本新鮮出爐的英文科學期刊。
明月浮空,疏影橫斜,院落裡一叢白玫瑰在夜色裡吐露幽芬。
汪藍專心閱讀期刊,正讀到興致濃處,忽然聽見一陣刺耳的引擎聲響。
她茫然抬頭,原來是隔壁車庫開出一輛白色跑車,而黎明淳正推開門籬走出來。
跑車拉下車窗,探出一張精緻秀顏。
黎明淳低身俯望她。「小心開車啊,親愛的。」
「嗯。」美女頷首,嬌嬌地噘起艷紅的唇。
黎明淳會意,在她唇上輕啄一口,她這才嬌笑著開車離去。
他微笑目送,直到那白色車影在黑絨夜幕裡完全淡去了,才轉過身。
「汪小姐!」他發現她了,笑著打招呼。「晚安啊。」
「晚安。」她愣愣回應,猶豫片刻。「剛剛那位是你女朋友?」
「算是吧。」他隨便點個頭。
「你有女朋友了?」她一時惘然,不知該如何消化這個消息。
他有女朋友,這代表塔羅大師的預言不准,她可以不用杞人憂天了。照理說,她應該感到開心,胸口卻奇異地有些悶。
「你們感情很穩定了嗎?打算要結婚了嗎?」她追問。
劍眉一挑。「怎麼?你有興趣?」
又說她有興趣?她才沒有呢!
「也沒什麼。」她故做鎮定。「我只是想,如果她是你女朋友,以後看見她在你家出入就不用大驚小怪,以為有小偷。」
「這樣啊,那你的確不用大驚小怪,以後你會常常看見她。」他頓了頓,嘴角詭異一揚。「也會經常看見別的女人。」
「別的女人?」
「我的女朋友,可不只Vivian一個啊!」他朝她笑著擠眉弄眼。「晚安嘍!」拋下震撼彈後,他瀟灑擺擺手。
汪藍驚愕地瞪著他進屋。
她方才沒聽錯吧?他不只有一個女朋友,而是有很多個?他原來是個花花公子?那個塔羅大師居然預言她愛上一個花花公子?
這簡直莫名其妙!
汪藍猛然擲開期刊雜誌,氣呼呼地跳起身,雙手環胸,在草地上來回踱步,愈想愈覺得火大。
忽地,隔壁落地窗拉開,黎明淳好聽的聲嗓再度揚起。
「對了,汪小姐,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她頓住步履,緩緩旋過身。「什麼事?」
「麻煩你,以後遇到我那些女朋友時,千萬別告訴她們還有別的女人存在啊!」他雙手合十,略帶孩子氣地求著她,頰邊兩汪梨渦,淘氣地若隱若現。
她狠狠瞪他。「我沒那麼多嘴。」
「那太好了!感謝幫忙。」他帥氣地行了個童軍禮,眼光一落,觸及她踩在草地上的赤裸纖足。「你在做健康漫步嗎?」
「健康漫步?」
「你的腳,沒穿鞋。」
「嗄?」汪藍愣了下,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方才氣惱過度,竟忘了穿鞋。她縮了縮腳趾,忽然覺得腳底隱隱刺痛。
「偶爾踩踩地的確對健康很有幫助呢。加油吧!」他笑著進屋。
確定他在視線範圍內消失,她立刻騰空疼痛的那條腿,狼狽地跳回窗邊坐下,然後捧起被尖石子刮過的可憐腳掌,審視那道深凹的紅痕。
「笨蛋!汪藍,你是笨蛋。」她喃喃自嘲。
他不但是個花花公子,而且顯然對她毫無興趣,唉……
等等!她這是在做什麼?她居然自憐自怨?
汪藍呆張唇,又是生平第一次,領會這女兒家幽微的心情。
暮鼓晨鐘,在她腦子裡沈沈敲響——不妙,真的不妙,大大地不妙!她不對勁,真的不太對勁。
她變得不像她了。她居然為了個男人心神不定。
一念及此,汪藍忙捧起紅酒杯,一飲而盡。一杯不夠,她又斟了一杯,彷彿身陷在沙漠中焦疲不堪的旅人,不惜飲鴆止渴。
沒問題,她沒變,就算變了又如何?她只是對他的事比較敏感而已,不代表她會愛上他,還愛到沒理智。
之所以會對隔壁的男人感到介意,可能是他那人本來就怪吧!哪有人吃點心吃到人家手指上去的?她不對他印象深刻才怪。何況他又因緣際會搬到她隔壁,彷彿什麼命定的巧合。
不過當然不是巧合,只是偶然而已。
只要機率不是零,這種事就有可能發生,沒什麼好奇怪的,一點也不奇怪。
經過一番條理分明的自我安慰後,汪藍總算感覺比較舒坦了,她對自己滿意地微笑,重新拾起科學期刊,剛翻開一頁,隔壁傳來一陣悠揚琴聲。
他會彈琴?她好訝異,沒想到那外表玩世不恭的男人竟有此等才情。
不過就算他會彈琴又怎樣?不關她的事,她可不會因此提高對他的評價,除非……
她驀地一震,警覺琴聲轉了調。
那清澈如天籟的琴音,優美甜蜜的曲調,他彈的,正是她嬰兒時期最常聽的搖籃曲,第一首學會的英文歌——
Flymetothemoon
命定的預感如落雷當空劈來,她驚駭不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3:43
第三章
每天聽黎明淳彈琴,成了汪藍的習慣。
不知怎地,她像著了魔一樣,入夜以後,總會悄悄坐在院落邊,一面讀書,一面聆聽著隔壁傳來的琴聲。
他似乎很愛彈琴,每天都彈,假日若是在家,也常斷斷續續聽見他彈琴。
有時是古典名曲,有時是流行爵士,更多的時候,是即興來上一段旋律,或活潑,或感傷,變化多端。
這些彷彿天外飛來一筆的即興創作,總能惹得她會心一笑。
還有啊,他天天都彈那首「Flymetothemoon」,用各種方式,有時節奏輕快些,有時悠慢些,有時是慵懶的爵士,有時搭上電子鼓聲,成了狂野的舞曲。有一回他甚至還別出心裁,將旋律混在一首古典鋼琴曲裡,教她赫然發現時不覺咋舌。
於是,在那悠揚的琴聲裡找「Flymetothemoon」的旋律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每天他開始彈琴時,她總會想,這次他會用哪種變調的方式來彈這首曲子?又或者,將那旋律藏在哪首名曲裡?
好似尋寶一樣的感覺。
他將炫目的珍寶,藏在一串串美妙的音符裡,而她,以心靈為地圖,以雙耳走路線,一步一步,接近即將奪去她魂魄的秘密。
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
每一天,她的心都比前一天提得更高,每一天,她都覺得自己更靠近一些、更沈醉一些。
每一天,她都像歌詞中的女人一般,感覺自己飛上了月球,翱翔在星星銀河間,撒嬌地期盼著能和最愛的男人攜手共舞……
老天,她瘋了!
恐慌,在汪藍四肢百骸間緩緩蔓延,一日一日,慢慢濃得化不開。
她怕,真的好怕。從小到大,不曾有過這樣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的感覺,她愈來愈覺得把握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這些天來,她在清晨慢跑時常會遇見他,雖然總是憋著一口倔氣,告誡自己不可與他多交談,但就算不理會,一顆心仍是強烈意識到他,然後偷偷懊惱著他對她的毫不介意。
他對她沒興趣,她卻總是掛念著他,這景況,令她不得不感到些許的難堪與鬱悶——
正當汪藍心神不定的時候,屋內的燈光驀地滅了,隔壁的琴聲也乍然止歇。
怎麼回事?她眨眨眼,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好片刻,才恍然大悟原來停電了。
她站起身,就著屋外黯淡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走進客廳,在櫥櫃裡翻找著手電筒。
好不容易,在一片漆黑中她翻到了手電筒,取出來,推開開關。
沒動靜。
她蹙了蹙眉,再重開一次,手電筒依然不肯發亮。
該不會電池沒電了吧?她歎息,屋內莫名其妙停電,手電筒又罷工,真可謂屋漏又逢連夜雨。
「嘿唷~~隔壁的小姐,汪藍唷!」屋外忽然傳來一陣亂七八糟的叫喚。「哈羅~~我親愛的藍藍~~你在家嗎?」
是黎明淳。
汪藍心一跳。他在亂喊些什麼?誰是他親愛的了,竟喊得如此親密!
她又氣又惱,臉頰偏偏不爭氣地發熱。
「有什麼事嗎?黎先生。」她探出落地窗,端出一張霜凝冷顏,望向站在自家院裡的男人。
「借問一下,你家也停電了嗎?」
「嗯哼。」
「又沒打雷沒颱風的,為什麼停電?」
「你問我,我問誰啊!」
「你也不知道?也罷,可能是哪裡挖路不小心挖到電纜了吧?只好忍耐嘍!」他半無奈地聳聳肩,轉身就要進屋。
就這樣?她微嘟唇,不是滋味地看著他說走就走的身影,終於,在那挺拔的身軀進屋的前一秒,她忍不住開口。
「喂!」
「咦?你叫我嗎?」黎明淳回過頭。
夜這麼深,四週一片漆黑,杳無人影,她不叫他難道叫鬼?「對啦!」
「真的叫我?」他好驚奇,旋過身,雙手交握胸前,月光掩映下一張俊臉閃爍詭譎的笑意。「總是高高在上、對我愛理不理的女王陛下竟然也有主動與在下攀談的時候?怪不得今晚好端端的會停電了,原來早有異象啊。」
他諷刺她?
櫻唇憤慨地縮回,從微噘改為緊抿。
是誰對誰愛理不理啊?她不主動跟他說話,他就不會自己找藉口來敦親睦鄰嗎?男人本來就該扮演主動的一方啊!除非他對她沒興趣。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本來就對進一步認識她沒多大興致。
可惡啊!她繃緊身子。
「女王陛下有何吩咐?請說。」他絲毫沒察覺她的怒氣,沒神經地謔問。
「我家停電了。」她一字一字強調。
他揚眉。「我知道啊!」
「我的手電筒也沒電了。」
「哇!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說出她的心聲。
她橫他一眼。
「然後呢?」他笑容可掬地問。
然後?居然還問她然後?「我在想,你家可能有多餘的手電筒……」
「只有一支。」他乾脆地拒絕。
眼角一抽。「或者有備用的電池……」
「只夠我自己用。」
她瞪他。
「抱歉,幫不上忙。」他攤攤手,一副好遺憾的樣子。
「蠟燭呢?打火機呢?」她不甘心地追問。
「這些你家沒有嗎?」他眨眨眼,吹了個長長的口哨。「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家裡沒準備蠟燭。」
當然有。只是她不想找出來用。
這笨蛋!難道他就不會說一句——一個女孩子家待在黑漆漆的房子裡實在太可憐了,來吧,歡迎到我家坐坐。
她敢打賭,憑他花花公子的本性,如果今天住他隔壁的是他有興趣的女人,他早就趁此機會打蛇隨棍上了。
只是對她,他不但毫不同情,還冷淡地嘲笑她。
實在太氣人了!
「現在離睡覺時間還早,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屋裡沒事做。」雖然實在非常不情願,她還是主動從兩排密合的齒縫間硬生生吐落話語。「可以到你家借光線一用嗎?」
「到我家?嘿,我沒聽錯吧?汪藍小姐想到我家?當然可以啊,這可是在下的榮幸呢!」都到這地步了,他還不放過戲謔她的機會。「請進請進,歡迎歡迎!」
總算能正大光明地登堂入室了。
為了那再也壓不下的好奇心,汪藍決定自己可以稍稍忘記身為女性的尊嚴,隨手抓起一本科學期刊,趿上拖鞋,便往隔壁走去。
他打開門籬迎接她,還故意紳士地彎了彎腰。「女王陛下請。」
「不要這樣叫我!」她沒好氣地。
他輕聲一笑,沙啞性感的笑聲像羽毛,輕輕搔弄她心窩。
她心跳頓時加速,蜜頰發燙。
踏上玄關地板,迎面映入汪藍眼底的是一片朦朧溫暖的燭光,屋內的每個角落擱滿了各式各樣的燭台,每一盞,都在靜夜裡搖曳火花。
哇哦!她無聲地以唇形讚歎著。
沒想到這男人挺浪漫的嘛,她從不曉得一個單身漢家裡能擺上這麼多五彩繽紛的蠟燭……
等等!汪藍忽地警覺不對勁。
他家有這麼多蠟燭,燭光嫵媚,而他居然吝惜借她一支手電筒?
她這鄰居就這麼不值得他守望相助嗎?
可惡啊!
「屋裡很亂,讓汪小姐見笑了。來來,請這邊坐。」他像完全沒看出她的哀怨,熱情地招呼她在沙發上坐下。「要喝點什麼嗎?紅茶、咖啡、果汁?其實我是很想請你喝酒啦,不過這麼晚了似乎不太好。」
為什麼?她新奇地望他。莫非他怕自己酒後亂性?這麼說她對他勉強還是有一點點吸引力嘍?
只可惜他下一句話立刻澆熄了她一線希望。
「你也知道,在下女難太多了,實在不希望明天醒來床邊又躺一個,徒增麻煩。」
女難?這就是他對她的定義?只是個避之唯恐不及的「難」?
汪藍咬牙,抓來一方抱枕,十指惡狠狠地捏弄。「請不用擔心,黎先生,我酒量好得很,就算喝上一千杯也不會不認得自己的床怎麼走。」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居然一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那我給你倒杯紅酒吧。是一個美國朋友特地帶來送我的加州紅酒,很好喝哦!」
「謝謝。」
趁他興致勃勃地準備待客飲料時,汪藍雙手高舉、腳尖踮起,藉著拉直身子每一條經絡來平復凌亂的情緒。
然後她視線一轉,凝定安穩靠在客廳角落的一架黑色電子鋼琴。
他平常彈的,就是這台鋼琴吧。
她左彎腰、右彎腰,一面做運動一面緊盯著鋼琴。
「藍藍?」
突如其來的呼喚嚇了她一跳,連忙坐回沙發。
「你在做什麼?」黎明淳詭異地望她。
「沒什麼,我在看你的鋼琴。」
「用這種姿勢?」他在茶几上放下托盤,托盤上擺著一瓶紅酒、兩隻紅酒杯,以及一碟起司。
「只是順便運動一下。」她盡量冷靜地回應。
她知道自己這種習慣很奇怪,也曾經歷過太多異樣眼光,可是她從不在意,唯有他,能讓她感覺一絲尷尬。
「你總是這麼我行我素嗎?怪不得有人說天才基本上都是些怪胎。」他毫不客氣地開玩笑。
她眼神一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我說錯話了嗎?」
「我行我素又怎樣?不行嗎?」她忿忿然端起一杯紅酒,飲了一口。
他笑睨她。「我敢打賭,我不是第一個這麼對你說的人。」
「那又怎樣?」
「你完全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對嗎?」
「你在乎嗎?」她反問。
俊眸閃過一絲異光。「一般人都會在乎的。」
「我怎麼看不出來。」她不情願地呢喃。
如果他真懂得察言觀色,在乎別人的想法,怎麼常會沒神經地氣得她牙癢癢?她若是人際關係白癡,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們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五十步笑百步?」他聽得好訝異,一骨碌在她身邊坐下。「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一樣沒神經?」
「這是我要說的話,好嗎?」她狠瞪他一眼。
劍眉斜挑,嘴角半揚,似笑非笑。
「幹麼?」她被他說不出怪異的眼神看得心慌慌。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他偏過頭,食指沈吟似的敲著下頷。
「什麼事?」她正襟危坐,忽然覺得他靠她好近。
「我發現你好像對我印象很不好。」星眸閃亮,調皮地眨呀眨。
現在才發現?他真是夠遲鈍了!
汪藍為自己默哀。通常「遲鈍」這種詞都是別人套在她身上,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以此評斷他人。
「為什麼呢?」他挪近一寸。
他做什麼?她氣息一促。「什麼、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討厭我?」又挪近一寸。
糟糕!近得都能感覺到他呼吸了。
她急急往旁邊挪了挪。「你、你幹麼?」
「什麼幹麼?」他無辜地問。
「你不用坐得這麼擠吧?那邊還有一大片空位!」她指向沙發另一邊。
「太暗了,坐近點才能看清楚你的表情。」他閒閒解釋,絲毫不覺得自己此舉有何不妥。「告訴我嘛,藍藍,你到底討厭我哪一點?」小男孩似的撒嬌問。
她瞠目,喉間乾澀。
「別、別叫我藍藍。」該死!聲音居然發顫。
「不能叫藍藍?那要叫你汪汪嘍?」他惡作劇地微笑。「真的可以這麼叫你?我不客氣嘍!汪汪,汪汪!」甜甜地喚。
「不許亂叫!」她氣悶。「誰是『汪汪』了?你才是『汪汪』呢!」
「不對,我是淳淳。」他握住她的手。「叫我淳淳吧,親愛的。」語氣黏膩到極點。
淳淳?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又是噁心,又是臉紅。
這是什麼荒唐的對話?簡直毫無邏輯!
「不然叫我黎明也可以,我的朋友都這麼叫的。雖然我不太喜歡他們這麼叫啦。」
「為什麼不喜歡?」她還傻傻地問。
「你瞧瞧,我又高又帥,比香港那個黎明不知道瀟灑幾倍,這樣叫我不是侮辱我嗎?」
「侮辱你?」
「對啊。難道你不覺得我比他帥嗎?藍藍。」
她的確不覺得。
正確地說,她根本想不起那個黎明長得究竟什麼樣,她只覺得這樣的對談簡直荒謬。
「太丟人了。」她以雙手掩臉,不敢相信自己竟主動跑來一個半生不熟的男人家,與他進行毫無營養的交談。
她身為研究人員的理性與尊嚴呢?哪裡去了?
「噗哈哈哈——」清朗的笑聲豪邁地響徹室內。
她放下手,茫然看他捧腹大笑。他笑得好開心,整個人彎下腰,像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你、你、你瘋了嗎?」
「我……很正常。」他勉力克制自己,板出正經臉孔。「我只是……覺得你的反應很有趣……噗哈哈哈——」又是一陣非理性狂笑。
她凝著臉站起身。
「你……你去哪兒?」
「打電話叫救護車。」
「救護車?哈哈哈——」
她命令自己別理會,逕自舉步。
「別、別!」身後忽然探來一雙八爪章魚似的手,緊緊箝住她的腰。
「你幹麼?放開我!」她驚喊。
他卻不肯鬆手,抱著她,相撲似的將她嬌柔玉體壓倒在沙發。
「你——你想做什麼?!」她慌了,沒頭沒腦地掙扎。「快放開我!否則我告得你一輩子坐牢!」
「你要告我?」他古怪地揚眉,一手撩起遮落她眼前的髮綹,一手還霸氣地繼續壓著她。「為什麼?難不成你以為我要強暴你?」
「不……不是嗎?」她聲嗓抖顫。
他又笑了,輕快爽朗又不掩嘲弄之意的笑聲逼得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好不容易,他終於停住了笑聲,低下頭,擒住她的眼深亮有神。「很遺憾,藍藍,雖然你長得挺可愛,可惜不是我的型。」
她瞇起眼。
「我承認自己是凡夫俗子,喜歡有胸無腦的女人,偏偏你腦子太聰明,胸部又……咳咳。」視線含笑一落。
意思是她光有天才,卻沒身材,不足以挑起他身為男性的生理慾望就是了!
哼哼,男人,果真全是只重外表的一丘之貉。汪藍氣惱地磨牙。「既然如此,你還壓著我幹麼?」
「我只是想跟你道歉而已。」
「用這種方式?」她以他之前的問話回敬他。
他毫不愧疚地呵呵一笑。「我怕萬一攔不住你嘛。」
「好啦,你已經成功攔住我了,可以放我起來了吧?」
他低俯下臉。「可是我現在忽然不想讓你起來了。」
「嗄?」
他不說話,淺淺勾唇,若有深意地盯著她……正確地說,盯著她的唇。
他該不會想吻她吧?
汪藍身子一熱,幾乎可以聽見血流在體內慷慨高歌,她忽地喉嚨焦渴,舌尖不自覺地沿著唇緣一舔。
他眼神一亮,方唇微啟,她頓時發暈,正以為他準備要攻城掠地時,輕快的和弦音樂忽地響起。
「啊,我的電話。」他鬆開她,毫不猶豫地接受鈴聲召喚。
魔魅的氛圍如風,轉瞬間飛逸無蹤,徒然在她身上留下一股淡淡涼意。
她怔然起身,傻傻地看著黎明淳興沖沖地接起手機。
「喂,是Lulu啊。親愛的,你最近好嗎?」他柔聲問候打電話來的人,笑容燦爛得足以比擬太陽神。「什麼?你現在想過來?這麼晚了……不,也不是不方便……好吧,是有點不方便,我現在有客人。」說著,一雙星眸淘氣地朝汪藍一眨。
她驀地回神,驚愕地領悟他正在和他眾多女友之一講電話。
「呵呵,你猜得沒錯,就是個女人,我們現在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嘍。」他竟然還膽大地對女友開玩笑。
顯然他那個親親女友狠狠把他痛罵了一頓,他又是縮頭,又是掏耳朵,擺出無可奈何的姿態。
她白他一眼。
對方又看不見,他裝什麼可憐?白癡!神經病!她沒好氣地在心底咒罵。
過了好一會兒,約莫是對方罵得累了,停下來喘口氣,他這才好整以暇地開口:「唉,你別生氣嘛,親愛的,只不過是隔壁鄰居,我們這一區停電了,所以她才到我家來借光。放心吧,我跟你保證她不是我的型,我不會亂來的……好好,不生氣了哦?來,親一個。」啵地一聲。「拜拜!」
安撫完畢,結束通話。
她鄙夷地瞪著他志得意滿的神情,胃部翻攪,想吐。
「講完電話了?」她冷聲問。
「講完了。」他笑著回答。
「她是你另一個女朋友?」
「嗯哼。」
「人家要來看你,你幹麼不讓她來?」
「小姐,現在十點多了,我明天一早還要開會,你還要我去應付一個慾求不滿的女人?你有沒有同情心啊?」
同情心?對他這種腳踏N條船的男人?
「我不替天行道已經算是客氣了。」她喃喃。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
「我說打擾你了真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一字一句自齒縫間逼落。
「嗄?你這就走了?」
「晚安!花花大少。」繼續用你那滿嘴甜言蜜語周旋於眾家美女之間吧!恕我不奉陪。
汪藍長髮一甩,酷酷地轉身就走。
「哪,你要不要聽我彈琴?」
好吧,她承認自己很沒用。
明明應該擺擺手,瀟灑地離開這男人屋裡,讓他清楚明白地感覺到她對他的無限唾棄,結果他只是淡淡一句問話,便輕易讓她忘了何謂女性尊嚴。
只因為,他要彈琴給她聽。
「你聽聽這一段。」他端坐在琴前,長長的十指優雅地滑過黑白鍵盤,一串略微感傷的旋律流洩。
她怔然站在一旁。這些日子來,她一直是躲在自家院落,偷聽隔壁屋裡傳來的琴聲,這還是第一次,她能當面看他彈琴,清清楚楚地聽見每一個美妙音符。
這清澈的、哀傷的、意味深刻的琴音啊!她覺得……好感動。
「好聽嗎?」半晌,他見她遲遲不表示意見,抬頭問。
她這才猛然回神。「啊,還不錯。」
「只是還不錯而已嗎?」他蹙眉,似乎不是很滿意她的評論。「那這樣如何?」他又彈了一次,這回,稍微更動了幾個音符與節拍。
她怔忡地聽著。
「怎樣?」他又問。
「啊,也不錯。」
「還是不錯?」劍眉一揚。「究竟哪一個比較好?」
她偏頭,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差不多。」都很好聽,牽動她心弦。
「差不多?」黎明淳定定望她,湛眸深不見底。
她頓時心悸。「你……幹麼這樣看我?」
「我在想,我是不是問錯人了。」
「嗄?」
「我該不會問到個音癡了吧?」他誇張地歎息,眉宇揪攏,擺出無限苦惱的模樣。
音癡?她?
汪藍憤然。她承認自己不是個音樂天才,但也絕不到音癡的地步,事實上,她的藝術監賞力還曾受到中學時代老師的讚揚。
「我才不是音癡!」她反駁。「這兩段音樂都很好聽,前面一個聽起來比較感傷,後面那個稍微慵懶些,有點藍調風味,我覺得都不錯啊。」
「原來你聽得懂?」他訝然,眼眸像找到知音一般閃閃發亮。「太好了!那我以後作曲不用千里迢迢跑去問別人意見了,先找你來試聽就行了。」
「作曲?」她眨眼。「你是作曲家?」
「嗯哼。」
她不相信。「哪方面的曲子?」
「流行歌,廣告配樂,電玩、電視、電影配樂,只要有趣的工作我都接。」他燦然微笑。「我這人很隨和,不挑的。」
「……看得出來。」
「咦?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以為然?你不認為我是個隨和又大方的男人嗎?」
「我沒異議。」她半諷刺地扯唇。隨和率性,處處留香,她完全贊成他就是這種人。
「看來我今天真的惹惱你了呢。」他似乎聽見了她內心的OS。
她不作聲。
「好吧,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彈首我新寫的曲子給你聽吧。」他拉她在一旁坐下。「好好聽著,這首曲子呢,是描寫一個男人初次遇上一個女人。」
當男人遇上女人,他眼底看到了什麼?心裡,又想著什麼?
他會對她一見鍾情,或是巴不得此後離她遠遠的?
他會最欣賞她哪一點?她那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烏溜溜撩弄人心的秀髮?還是一雙如玉瓷般冰透的美腿?
當男人遇上女人的時候,他究竟,想些什麼?
汪藍坐在他身畔,聽著屬於拉丁爵士的慵懶曲風,看著那挺直修長,超級適合彈琴的十指在琴鍵上輕快地飛舞,嗅著從他身上傳來,純男性清新性感的味道,一顆心好似躺在搖籃裡,幸福地搖晃。
雖然對男女情事笨拙無知的她,怎麼也不可能猜出當男人遇上女人時,腦子裡到底轉些什麼念頭,但在聽著這如水晶般清靈動聽的琴音時,她仍是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悸動。
心跳和著琴音,慢慢地、折磨人地加速——
許久,當她錯覺一顆心即將蹦出胸口時,琴音終於淡逸去。
他轉過頭,笑意由端俊的唇角起始,逐漸飛上星眸。「好聽嗎?」他低聲問,嗓音溫柔沙啞,像上等絲緞拂過她肌膚,她不禁輕輕發顫。
「怎麼不說話?」他含笑問。
因為說不出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惘然看他,一種類似無助的感覺在體內蔓延。
「說話啊,藍藍。」他半調皮地逗她。「起碼發表一點意見,讓我知道你喜不喜歡這首曲子。」
「……你為什麼要當個花花公子?」她突如其來問道。
「嗄?」他一怔,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
「你彈琴的樣子……呃,不像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她困難地說道。
「那你認為,一個花花公子應該怎樣彈琴呢?」他謔問。
她無語,驀地領悟自己這問題問得可笑了,不覺赧然。
他輕聲笑了,左手漫不經心地撫過琴鍵。「或許你不相信,我可不是從小志願成為花花公子的。」
這是在為自己辯解嗎?
她直視他。「那為什麼你要這麼花心?你不覺得自己這樣濫情很過分嗎?」
「嘿,請更正你的用訶,在下是『多情』,不是『濫情』。」他狀若嚴肅地糾正。
「哼。」她不情願地撇撇嘴。
他笑望她,片刻,輕輕歎息。「讓我這麼說吧,每個花花公子心中,都有個女神。」
「女神?」
他點頭。「這女神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只能遠遠地、遠遠地膜拜與仰慕,絕不能褻瀆了她。」
他又在胡說八道了!
她不悅地想,可看他臉上的表情十足正經,眼神又難得嚴肅,不覺有些動搖。
「這女神,是真實存在的也好、是花花公子自行勾勒的完美典型也好,總之她就是我們心中最美最好最夢幻的一切,是讓我們想起來的時候,這裡,」他指了指胸口。「會好酸好疼,嘴角偏偏還忍不住微笑。」
她怔望著他微揚的嘴角,不知怎地,她竟真的感覺那微笑就像他自己形容的,又酸又疼,又藏不住些許甜蜜。
她猶豫地開口:「你說的,好像她是你們的天敵。」
「的確是天敵啊!」他似真似假地感歎。「遇上她,我們只能投降,一顆心捧在手裡珍重地獻給她,她卻視而不見。」
她緊盯他。「你的心裡,也有這麼一個女神嗎?」
「當然。」
「她是真實存在的嗎?或者只是你的夢想?」
「她的確存在。」
「她嫁給別人了嗎?已經不是自由身?」
他搖頭。
「既然如此,為何不乾脆一點去追求她?」她一連串地追問,愈問愈覺得一顆心奇異地絞成一團。
他垂下眸,不讓她看見他的眼神。
「你以為我不想嗎?我追過她啊!追得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她卻一點也沒發現,從來也不心疼。」他啞聲道,苦笑。
「因為得不到她,所以才浪蕩情場嗎?」
他沒有回答。
是不想回答,還是答不出來?她複雜地凝視他。
「你聽聽這一段,好聽嗎?」他忽然彈了一段旋律。
她點頭。「很好聽。」
「是嗎?」黎明淳淡淡地笑,那微笑,以及他直直盯著前方的眼神,都帶點虛無縹緲的遙遠。「不知道她會不會也喜歡呢?」
她?
汪藍一凜。「這是為她作的曲子?」
「每一首情歌,都是為她做的,每一首曲子,都是想著她的時候寫出來的。」他低低地、宛如吟唱般地自白。
天啊!
汪藍全身一震,倉皇、無助、苦澀、酸疼,種種滋味在她胸臆交雜,啃噬她,折騰她。
她完了。看著黎明淳俊朗有型的側面,她隱隱約約地醒悟。
她嫉妒他心中那個女神,她討厭在他心底,有那麼一個完美無瑕、令他敬愛仰慕的女人存在。
她不喜歡他作曲時、彈琴時,想的都是那個女人。
一想到他如此深愛某個女人,她難受到不可言喻。
她完了。
她,恐怕是喜歡上他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4:12
第四章
「我完了!糟了、事情大條了!」
午餐時間,汪藍直奔位於巷落深處一間帶著歐洲風味的咖啡館,一推開玻璃門,風鈴叮噹響,跟著響起她的哀嚎。
誇張的進場方式引來一室男人們的注意,紛紛收回定在老闆娘李丹蔻身上的愛慕眼光,好奇地射向汪藍。
「什麼事完了?這麼嚴重?」已經先她一步坐在吧檯前的趙蒂蒂被她哀得緊張兮兮,放下喝了一半的湯碗,正襟危坐。
「奇了,我們生化所的汪研究員不是一向泰山崩於前也不為所動的嗎?也會有哀哀叫慘的時候?」李丹蔻站在吧檯後,一面煮著咖啡,一面閒閒說道。
「我是認真的,丹蔻、蒂蒂,我真的糟了。」
李丹蔻與趙蒂蒂交換一眼。「究竟什麼事?」
「你們應該還記得吧?上回我們去找一個塔羅大師算命。」
「是你們去算命吧?我只是基於朋友道義奉陪而已。」李丹蔻馬上撇清。開玩笑!憑她的魅力還需要算命仙告訴她桃花何處摘?要是讓這一屋子仰慕她的男客聽到了,她面子往哪兒擺啊?
「本來就沒人邀請你去,是你自己愛湊熱鬧的。」趙蒂蒂從鼻孔冷哼兩聲。「說起這件事我就有氣,那個勞什子大師居然說我這兩年都開不了桃花,叫我別自作多情,簡直太可惡了!一點都不准嘛,我看她根本只是出來騙吃騙喝的吧?」
「嘖嘖,當初不知道是誰天花亂墜說這個塔羅大師有夠神的啊?」李丹蔻不懷好意地諧謔。
「好啦、好啦,我承認自己天真可愛又好騙,行了吧?」
「天真可愛?我看是單『蠢』無知吧?」
「李丹蔻!」
「呵呵呵~~」
「其實我覺得……好像有點准耶。」正當趙李兩個女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道聲嗓細聲細氣地響起。
「嗄?」兩人停止口舌之爭,同時瞪向幽幽發話的汪藍。
「你說什麼?藍藍,你的意思是你的真命天子真的出現了?」趙蒂蒂哇哇叫。「就是你那天在婚宴上碰見的那個男人嗎?他真的搬到你家隔壁了?」
「嗯。」汪藍點頭。
「什麼?!」
晴天霹靂!趙蒂蒂只覺得腦子暈成一團,睜大一雙圓圓眼。
「天啊!她真的料中了,藍藍的真命天子真的出現了。「這麼說來,她這兩年無桃花也是命中注定嘍?Oh!NO!
一念及此,趙蒂蒂整個人虛脫了,眼睛無神,雙手癱軟,抓不住一絲元氣。
「誰說他是我真命天子了?我只是說那個男人真的搬到我家隔壁而已。」汪藍沒注意到好友的垂頭喪氣,還在辯解。
「然後呢?」趙蒂蒂無意識地問。
「然後我們最近經常會碰到,可是都沒怎麼交談。」
「所以呢?」
「偏偏那傢伙每天都會彈琴吊我胃口,你們知道嗎?有一首我最喜歡的英文歌,他天天都彈,用不同方式彈,害我每天都像尋寶似的等著聽那首歌什麼時候出現。」汪藍剖析自己的心情。
「那又怎樣?」
「我實在受不了,趁著昨天晚上停電到他家去想做個了斷,沒想到——」汪藍猶豫地一頓。
粉頰暈紅,明眸瑩亮,任誰都看得出事情必有蹊蹺。若是平常的趙蒂蒂,早就機關鎗連發,顆顆子彈正中紅心了,但現在的她一臉茫然,顯然還沒從沈重的打擊中恢復。
李丹蔻笑睨她一眼,主動接下逼供的任務。
「沒想到事情不但沒了斷,還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對嗎?」她微笑問,將煮好的咖啡遞給新請來的工讀生,送給客人。
「我覺得好像不太妙。」汪藍小小聲地招認。
「哪裡不妙?」李丹蔻傾過上半身。
「先說好,我沒經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有可能只是錯覺,也可能是一時昏了頭,分泌錯激素……」
「你發現自己愛上他了。」李丹蔻淡淡一句,簡單明瞭。
賓果!
汪藍水嫩嫩的臉此刻紅得像蘋果,週遭幾個男人看了,忽然覺得心癢癢,推推眼鏡,咽嚥口水,好想一口咬下。
「什麼?真的是這樣嗎?」一旁鬧虛脫的趙蒂蒂一聽李丹蔻的推論,忽然精神一振,圓眸發亮。「你真的愛上那男人了嗎?藍藍,你也懂得戀愛?」後面這句可是關鍵重點。
那個平常把男人當電線桿,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的汪藍耶!居然也懂得思春?
「我說了我不確定嘛,可能只是我自己太敏感而已。」都到了這時候,汪藍還不願面對現實。「所以我才想問問看你們,看看我這些症狀是怎麼回事。」
「說說看你的症狀吧。」李丹蔻鼓勵她。
「這個嘛,呃,就是……」汪藍吞吞吐吐,半不情願、半哀怨地對手帕知己交代最近的心情轉折。
聽罷,趙蒂蒂夢幻似的長歎一口氣,李丹蔻則是抿嘴偷笑。
「怎樣?」汪藍被兩人的表情弄得心發慌。「你們好歹也發表點意見啊。」
「你愛上他了。」異口同聲,鐵口直斷。
晴天霹靂!
這下換成汪藍明眸圓瞠,櫻唇微張,大受打擊。「我……愛上他了?」
「嗯哼。」
「應該……算不上愛吧?」汪藍不死心地問。「我是說,頂多有點喜歡而已,我只是很喜歡看他彈琴,聽他發表花花公子女神論的時候,有點替他心疼,又有點嫉妒那個女神而已,這樣算是愛嗎?知道他有那麼多女朋友,我也沒有尋死覓活啊,他對我沒興趣,我是有點不舒服啦,可是也不到世界末日的地步啊!這不是愛啦,頂多對他有好感而已……不對,他那麼花,腳踏N條船,我應該對他有惡感才對啊,怎麼會有好感?莫名其妙啊!」
汪藍心緒紛紛,亂成一團。
「就是莫名其妙,才證明你真的愛上他了啊。」趙蒂蒂毫不同情地笑。
「性吸引力是毫無理由的,藍藍。」李丹蔻倒是很有義氣地忍笑勸慰。「看開點。」
「性吸引力?」汪藍眨眨眼,腦中靈光一現,她一拍手。「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一切都是性費洛蒙作的祟啊!」
「性費洛蒙?」
「嗯,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嗎?異性之間相互吸引是因為性費洛蒙的關係。一定是那傢伙身上的性費洛蒙跟我很合,所以我才會喜歡上他。沒錯,這麼一想就可以解釋了,嗯,原來如此啊!」汪藍頻頻點頭,對自己頭頭是道的分析極為滿意。
趙蒂蒂與李丹蔻交換一眼,聳聳肩。看來要這個女天才真正明白何謂男女之情將會是個嚴峻挑戰,非一朝一夕可成。
「你們說我該怎麼辦?」汪藍拾起眸,誠懇求教。「看來這吸引力一時半刻不會消失,我要不要乾脆等十八個月後,看它會不會自動消失?」
「然後你這十八個月夜夜失眠害相思?」李丹蔻不屑地撇撇嘴。「這不是個好辦法。」
「那我該怎麼做?」
「還要問嗎?當然是主動去『撲』他啊!」李丹蔻一副理所當然。
「撲?」
「丹蔻的意思是你主動去『追』他啦!」趙蒂蒂換了個一般人比較能理解的動詞。「他不來追你,你只好去追他嘍。」
「我去追他?怎麼做?」對男女之間的追逐調情,汪藍完全狀況外。
「首先要盡量多製造一些與他獨處的機會。」趙蒂蒂搬出從書上學來的戀愛教戰守則。「你現在既然跟他是鄰居,近水樓台,要先撈到月還不簡單嗎?」
「怎麼撈?」汪藍還是不懂。
「就像你昨天那樣啊,隨便找個藉口去他家閒晃不就得了?你不是說他愛吃甜點嗎?那你做個蛋糕給他吃好了。」
「可是我不會做啊!」
「只是隨便舉個例而已,誰說你一定要自己做了?去外面買也可以啊!只不過如果知道是你自己親手做的,他可能會比較感動吧。男人啊,最抗拒不了賢慧的女人了。」趙蒂蒂感歎。
「這樣啊。」汪藍點點頭,在心裡默記。「然後呢?我直接送蛋糕去他家就好了嗎?」
「當然不是啦,你當然要想辦法進屋去。」
「然後呢?」
「跟他聊天,試探他喜歡什麼,看看你們有沒有什麼共同的興趣,說不定可以約他一起去看個電影什麼的。」
「如果他不喜歡看電影呢?那該怎麼辦?」汪藍傻愣愣地問。
「嗄?」趙蒂蒂也愣了,這還要教?「那就看他有什麼別的興趣啊。去打球也行,你不是也喜歡打網球嗎?」
「如果他不喜歡呢?怎麼辦?」
「那就……」
「撲倒他。」趙蒂蒂還來不及繼續指導,李丹蔻已不耐煩地打斷,對兩人言不及義的愛情教戰相當不以為然。
「何必這麼麻煩?直接撲倒他不就得了!」
「怎麼撲?」汪藍茫然。
「喂,丹蔻,你別亂教,藍藍會當真的。」趙蒂蒂趕忙制止。
李丹蔻不理她,壓低嗓音。「你聽好,藍藍,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只要擺平他下半身,他上半身自然就由你操控了。」她陰森地微笑,明眸還不懷好意地朝週遭一心想偷聽的男人們拋了個媚眼。「那些什麼送點心、看電影的小伎倆都太迂迴了,依我說,乾脆直接誘惑他比較快。」
「誘惑?怎麼誘惑?」汪藍很好奇。
「這個嘛……」李丹蔻嫵媚一笑,眼神因算計而深沈。
不甘不願、磨磨蹭蹭了許久,汪藍終於下定決心豁出去了。
倒追就倒追吧,又怎樣?雖然是略略小傷女性自尊,但也總比什麼都不做,光在家裡等著王子騎白馬來,結果等到天荒地老,白白浪費無數時日害相思病來得好。
她決定遵從經驗豐富的李丹蔻之建議,主動去「撲」最近害她心頭小鹿亂撞的男人。
只不過就算是撲,也要有點格調,總不能開門見山就在人家面前輕解羅衫吧?適當的「前戲」還是要演一演的。
於是這天,她刻意在回家路上,買了黎明淳讚不絕口的那家紅豆餅,在自家屋裡忍耐著捱過晚餐時間後,才捧著紙袋推開門籬,穿過院落,到他家大門前按鈴。
他正好在家,一副休閒打扮來應門。
「藍藍!」一見是她,他熱情地打招呼。「怎麼忽然來了?不是今天又要停電了吧?」
她暗暗捏紙袋。「我只是問問看你要不要吃。」
「吃什麼?」
「這個。」她捧高裝著紅豆餅的紙袋。「我買太多了,一個人吃不完。」
他挑開紙袋瞄了一眼。「是紅豆餅?要請我吃?」好訝異。
「嗯哼。」
「哇!真是太感謝了,我正想出門吃飯呢。」黎明淳接過紙袋,隨手拿出一個咬一大口。「嗯嗯,好吃,可惜有點涼了,不過沒關係,我用微波爐熱一熱好了。謝啦!」
「不客氣。」她淡淡微笑。
他狼吞虎嚥吃完一個紅豆餅,看見她還站在門口不動,劍眉一挑。「還有事嗎?」
她一愣。
「是不是要我付錢給你?」他自以為是地猜測。「你等等,我進屋拿錢——」
「不用了!」她銳聲阻止他,狠瞪他一眼。「我沒那麼小氣巴拉的。」
「那你還站在這裡幹麼?」
等你請我進去啊!她沒好氣地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黎明淳俯下臉仔細看她,擔憂似的皺了皺眉。「你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走得動嗎?要不要我叫救護車?」說著,他將紙袋放在玄關旁的鞋櫃上,轉身就要去打電話。
救護車?這是什麼狀況?
汪藍愕然。「不用了,我很好。」
「真的不用嗎?可是你臉色看起來真的很難看。」他認真地強調。「非常非常難看。」
他愈是認真,她就愈火大。
「對啦,我天生臉色就不好看,行了吧?」白癡、笨蛋、木頭人一隻!
汪藍氣悶,忿忿然扭頭就走。
第一次出擊,宣告失敗。
又掙扎了兩天,汪藍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故意弄壞了家中的抽水馬桶,請他來幫忙修理。
「馬桶壞了?找水電工啊!」他理所當然地建議。
「我問過了,老闆說他今天沒空。」她隨口編道。「我不想等到明天才修理,昕以來問問你會不會修。」
「這可就傷腦筋了。」黎明淳無奈地搔搔頭。「你瞧瞧我這雙手,白白嫩嫩的,像是做黑手的料嗎?」
她臉上浮上三條黑線。「只是修個馬桶而已。」婆婆媽媽的,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NoNoNo!寶貝,你要知道對彈琴的人來說,手是非常重要的,絕對要好好保養。」他義正辭嚴。
「只是打開抽水箱上面的蓋子,看一看而已。」要是她自己來修,頂多一分鐘搞定。
「真的嗎?」他還是好猶豫。「可是我從來沒打開馬桶蓋子看過耶,你確定真的不會弄傷手嗎?」
「算了!我自己修。」實在受不了這娘娘腔的男人,她決定放棄。
第二次出擊,鎩羽而歸。
咬牙切齒了兩天,她鼓起勇氣又去敲他家門。
他來應門,一手還拿著手機甜甜蜜蜜講電話,滿嘴花言巧語,聽得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你等等喔,親愛的。」眼看汪藍臉色愈來愈陰沈,他暫停講電話,問她:「有什麼事嗎?」
她繃著臉,好想就此瀟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可是轉念一想,還是故做鎮定地掏出兩張舞台劇的票。「我朋友送我的。」
他定睛一瞧。「舞台劇?屏風劇團的?」
「嗯哼。」
「要請我看?」
「嗯哼。」
「你怎麼知道我一直想看這齣戲?」他臉龐發亮,笑逐顏開。
「我才……才不知道呢!」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幾乎教她睜不開眼,心口怦然狂跳。「只是剛好朋友送我兩張票……」
「你不想去,所以要給我?」他自顧自地接口,完全誤會她的本意。「我的好妹妹,你猜怎地?有人特地送給我兩張屏風劇團的票耶,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啊?」馬上借花獻佛。
汪藍喉嚨一酸,差點沒吐血。
他竟然當著她的面約另一個女人去看,還是她送的票?
可恨哪!這種花花公子,老天早該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也免得如此禍害人間,糟蹋她的心。
第三次出擊,一敗塗地。
翻來覆去一整夜,汪藍徹底嘗到失眠的滋味。
還要不要有第四次?她已經不敢深思了,就算她神經再粗、心臟再強,對這連續的重炮轟擊,也難免有些措手不及。
接下來該怎麼辦?她惶惶然,不知所措。
看來他可愛的新鄰居最近真的感覺很受傷。
黎明淳拉開落地窗,坐在地板上,悠閒自得地品著黑咖啡,欣賞屋外寧靜夜色。
自從上回送票給他,遭他一陣粗線條的羞辱後,她已經足足三天沒出現在他面前,連清晨也不見她起床慢跑。
該不會受太大打擊,連見都不敢見他一面了吧?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呢?」黎明淳喃喃自語,端俊的嘴角,淺淺噙著一抹略帶邪魅的笑。
他承認自己壞心眼,明知她是有意主動來接近,卻裝作不解風情,貓捉老鼠地逗弄她。
那天,其實他只是跟莎莎妹妹講電話,談話的主題還是他那個不解風情的老哥黎翼恩,他卻故意用那甜膩膩的口氣說話,讓她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好壞啊!
她會不會每天躺在床上咬被單,偷偷在恨他呢?
呵,如果她真的有如此可愛的反應,他好想有機會欣賞欣賞呢。那麼一張粉嫩嫩的嬌顏,染著桃色,蜜頰鼓著,貝齒氣嘟嘟地咬著,肯定可愛透了。
可愛得教他光想起來,便心癢難耐,巴不得用力咬上一口。
「藍藍、藍藍。」他親暱地低喚她的名。「你怎麼還不來找我呢?」他好想再逗逗她啊。
想著想著,黎明淳唇邊的梨渦更深了,黑眸星亮,俊頰慢慢地,抹上一抹意味深刻的薄紅。
他一口飲盡黑咖啡,許是咖啡因催動了心悸,他忽然覺得坐立不安起來,神經因某種難言的興奮而緊繃。
他穿上鞋,直接從落地窗走進院子裡,一個靈巧的縱躍,翻過隔壁的矮籬笆,按門鈴。
「嘿唷~~藍藍,開門啊!」
屋內毫無動靜,沒人應門。
「失火嘍!快來開門哪!」他故意亂喊,催命似的狂按門鈴。
凌亂的跫音咚咚響起,不一會兒,汪藍著慌地拉開大門。
「你說什麼?失火了?哪裡失火了?」一迭連聲地問。
他不語,怔然望她,好片刻,嘴角詭異一揚。「你正在洗澡?」
「對啊。」
「洗到一半?」
「對啦,怎樣?」
怎樣?他抬眉,但笑不語。
她呆了呆,眼光一落,恍然驚覺自己剛才一時心慌,隨便裹上浴巾便跑出來,如今胸前春光半洩。
她臉一燙,趕忙拉緊浴巾邊緣。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慌亂的動作。
「你……看什麼看?」粉頰滾滾熱。「還不轉過去!」毫不客氣地嬌斥。
他輕聲一笑。
沙啞的笑聲搔弄她心窩,她氣息急促,恨不得馬上躲起來,卻偏還要強裝冷靜。「笑什麼笑?」
「我笑你不知在緊張什麼。」盯著她的眼,一閃一閃亮晶晶。「就算我真想看,也沒什麼好看的啊!」
他這意思,是嘲弄她沒身材可供人垂涎?
「黎、明、淳!」她又羞又窘,又是憤慨。
他呵呵笑。「好好好,別氣別急,你先進去穿好衣服再說吧。」
她憤然瞪他一眼,想甩上大門,忽又頓住動作。「你剛剛不是說失火了嗎?」
「那個啊,」俊唇漫不經心一撇。「我隨便喊喊的啦。」
什麼?他這麼十萬火急地喊她出來,只是惡作劇一場?
「你慢慢換衣服,我在院子裡等你嘍。」他毫不愧疚地轉過身。
她氣極,一把火在心頭蔓延,憤然追上。「你給我解釋清楚!黎明淳,你故意來整我的嗎?我是哪裡招你惹你了?」
一陣怪異的強風吹來,大門猛地關上,不著痕跡地夾住她浴巾一角。
汪藍毫無所覺,繼續往前走,粉拳緊緊握著,恨不得重捶黎明淳幾記以洩憤。
「你給我站住!黎明淳,好膽別——」
夜深露涼,她忽然感覺肌膚發冷,心跳一停,步履一頓,視線猶豫地往下望。
浴巾不知何時已落到她腰部,正沿著雙腿的曲線繼續滑下,轉瞬間,她已全身赤裸裸,玉白無瑕、天然率真,一如她初臨塵世的那天。
「啊——」慘絕人寰的尖叫聲,狠狠撕裂了原本寧靜的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4:30
第五章
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後,是一片死寂。
絕對的、百分之百的、毫無疑問的死寂。
光陰如沙漏,一粒粒穿過細縫,無聲無息,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黎明淳一雙勾魂桃花眼眨了又眨,看了再看,端俊的唇顫動著,一分鐘後,總算勉強吐出聲音。
「呃,需要我幫忙嗎?」
沈默。
「你知道,我不介意伸出援手的。」
靜謐。
「我發誓,這件事會永遠是個秘密。」
「嗯……咦……咳……」奇怪的單立曰節。
「這樣吧,你不如先……呃,先包回浴巾再說。我答應你,絕對不偷看。」大掌紳士地遮住雙眼。
一陣窸窸窣窣的碎響。
「好了嗎?」他禮貌地問。
「……嗯。」
黎明淳放下手掌,果然看見方纔還豪放全裸的玉體此刻已羞澀地躲回浴巾裡,雖說無法遮蔽全部,總算也不至於妨害風化,挑戰一個男人的自制力。
他輕吁口氣,繃緊的肌肉束終於一鬆,一抹笑意從嘴角飛上眉楷,由淡至濃,直到滿滿地佔領一張俊臉。
他看著她,看著粉紅的色澤像變魔術似的,一分分染遍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於是她成了一朵嬌艷不可方物的夜海棠。
她看起來美極了,可愛透了,也糗到極點。
一般女人遇到這種尷尬的景況,想必都會巴不得幻化成彩虹泡沫,消失在寬廣無邊的海洋裡吧。
他真的很好奇她會如何面對這一切。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開一下落地窗?」她細聲細氣地問,垂著眼,緊抓著被門夾住一角的浴巾,裝冷靜。
「開門不是更快?」
「這門一關上就自動落鎖,打不開。」
「瞭解。」他轉身,走向落地窗,試著拉了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寶貝。」
「什、什麼?」
「打不開。」
「嗄?」
「落地窗打不開,也鎖上了。」他走回來,笑容可掬地望著她。「怎麼辦?我想你應該不會剛好有帶鑰匙出門吧?」
「怎麼可能?」聽出他揶揄的口氣,她更鬱悶了。
「那可糟了,這麼晚了鎖匠應該都休息了吧。找不到人開鎖,你豈不是要呆呆站在這裡吹一晚風?好淒涼啊!」他真壞啊,都到這時候了還要作弄她。
黎明淳笑望她,等著她抓狂發飆。
但她沒有,她只是低著頭,垂著眼,兩手一直緊緊抓著浴巾邊緣不放。
他新奇地打量她。不會吧?她真有那麼糗?到現在還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笑她逗她也不反抗?
讓他看到裸體,對她來說,打擊有那麼大嗎?
「說句話吧,藍藍,再不說話我當你要哭出來了哦。」
她不說話。
「只不過讓我瞄了幾眼,你不會因此就想鬧自殺吧?」
還是不語。
他歎氣。「唉,我坦白跟你說吧,其實我剛剛什麼也沒看到。」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材沒什麼可看性吧?」她總算不情願地開口,聲音沙啞。
他笑了,笑聲清朗,隨夜風遠揚。
她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
她一定是生氣了,讓個男人如此輕蔑,哪個女人都會生氣呵。黎明淳笑想,挑眉睨她,興致勃勃地期待她破口大罵。
但她還是沒有,眼睫顫著,慢慢揚起,濛濛的眸子泛紅,楚楚可憐地睇著他。
他一震,不祥的預感在全身每一個毛孔漫開。
她的眼,瑩瑩似要垂淚,該不會……要哭了吧?
老天!這可怎麼辦好?黎明淳低喘一聲,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她要哭了呢,天啊,是他整她整過頭了嗎?他不是有意的啊!他只想逗逗她而已,從沒想過讓她哭,她若是真掉淚了,他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啊!
「喂喂,藍藍,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我發誓我不會說出去,一輩子都不會,你別哭吧?沒什麼好哭的吧?千萬別哭啊!」
她睜大眼,定定地瞧著他,秀氣的鼻尖皺了皺,又皺了皺。
他驚恐地瞪著那顫動的鼻尖,不覺跟著那愈來愈激烈的節奏數拍子。
一、二、三、四……她要哭了,就要了——
櫻唇一張,他心臟揪扭。
「哈、哈、哈……哈啾!」好大好大的噴嚏,還不小心噴了黎明淳一臉唾星。
他愕然。
「哈啾!」又是一聲,這回稍稍文雅一些。
「哈啾!哈啾!哈啾!」她捧著紅通通的俏鼻,卻擋不住連續噴嚏。
原來,是打噴嚏啊。
黎明淳胸口一開,鬆了一口氣,但轉念一想,俊眉還是忍不住揪攏。
「你還好吧?藍藍,冷嗎?」
「我……嗯,感冒了。」她啞著嗓子。
「什麼?」
「好像還有點發燒。」
「什麼?!」黎明淳驚駭,頓時手忙腳亂。「你你你——怎麼不早說?還這樣站在外頭吹風?」糟糟糟。「來來來,到我家去。」他拉著她就要往隔壁走。
「不行啊!」她死站在原地不動。「你忘了我的浴巾夾住了嗎?」
「啊,對喔,你等等。」他隨口交代,以跑百米的速度越過籬笆,奔回自家屋裡,飛也似的取來一件深色浴袍。
「你……穿上這件吧。」將浴袍遞給她後,他立即紳士地轉過身。
汪藍接過浴袍,看著他氣喘吁吁的背影,好訝異。
他好像……很為她著急呢,跟之前氣定神閒調侃她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看來他不是個很壞心眼的男人嘛!
換上了浴袍,汪藍由著黎明淳牽她的手回他家。
將她安頓在沙發上後,他又捧來一床厚厚的毛毯,暖暖地裹住她全身。
「怎樣?還冷不冷?」他問。
她搖搖頭。
他搬出急救箱,取出耳溫槍替她量體溫。三十七度八,真的發燒了!
他皺眉。「你看過醫生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下班時看過了。」
「醫生怎麼說?嚴重嗎?」
「有點發燒,吃點藥,睡個覺就沒事了。」
「吃藥?」黎明淳一怔。「你的藥放在家裡吧?」這下糟了!「怎麼辦?是不是已經過了吃藥的時間了?還是我帶你去掛急診?」
「不用了,只是輕微發燒而已。」汪藍啼笑皆非地望他。「這種小病就去掛急診,值班醫生會瘋掉的。」
「那怎麼辦?」黎明淳惶惶然站起身。「還是我去藥房替你買藥?」他搔搔頭。「不過這麼晚了藥房大概都關了吧?對了,屈臣氏可能還開著……」他碎碎沈吟,穿著花襯衫的身子就像頭捉摸不定方向的花豹,來回踱步。
汪藍捧著暈沈的腦子,不可思議地看他。
「怎麼了?」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他俯身望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掩關懷的注視逼得她眼窩一熱。「不是——」
「還是想吃什麼?想喝什麼?你吃過晚餐了嗎?」
「吃過了。」
「對了,發燒的人一定很容易渴,我去倒杯水給你。」他起身倒來一杯溫熱的開水,遞給她。
她捧著馬克杯,一點一點慢慢喝,一雙迷濛的眼仍直盯著他。
他被她看得略略不自在,劍眉一揚。
「你好……奇怪。」她終於發話了。
「嗄?」
「你看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她啞聲問:「你擔心我嗎?」
擔心?他擔心她?
黎明淳蹲望她的身子一僵,片刻,才直直挺起,雙手環抱胸前,俊唇一牽,似笑非笑。
「我的確很擔心。」
汪藍心一跳。
雖然不是她故意設計,但現在總算也造成了以春色引誘他的場面,若是丹蔻在場,一定也會認為這是一個「撲倒」他的好時機吧?
一念及此,她忽然不敢看他,垂下眼,望見自己在浴袍衣襟後若隱若現的瑩白胸乳。
呃,雖然不是很大,但一般男人見了這般春色,多少也會垂涎吧。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你應該還記得,你現在只穿著一件浴袍吧?」
他果然注意到了?她嚥了口口水,心窩漾開期盼。
「所以我真的很擔心你就這樣子暈過去。」他傷腦筋地說道。「這樣我會很困擾呢。」
「會、會困擾?」怎麼困擾?怕自己壓不下滿腔慾望,撲倒她嗎?
汪藍偷偷喘氣。會不會她根本不必採取主動,默默等他來撲就行了?
「是啊,你想想,你現在全身上下除了一件浴袍什麼也沒穿,要是真的暈了——」他懸疑地頓住。
不會吧?他真會採取行動?
「你、你、你!」不知怎地,她忽地緊張起來,雙手抓攏衣襟,防備地瞪他。「你別亂來,我、我警告你——」
她在說什麼?汪藍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就是要他亂來啊!怎麼這會兒又矜持起來了?
「看吧!連你也這麼想。」黎明淳翻白眼。
她一愣。
「連你也認為我會對你出手,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我豈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無奈地歎息。
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他的意思是——
「我怎麼可能會對你出手嘛,你根本不是我的型啊!我要解決男性慾望,多得是女人排隊等我傳喚,何必淪落到對你用強?」他大聲感歎。「要是我那些女朋友也跟著懷疑就糟了,我可不想讓她們用鄙夷的眼光來看我啊。」說著,他驚悚地一顫,彷彿若遭親親女友們鄙棄,會是多麼可怕的世界末日。
期盼退散,汪藍恨恨磨牙。
她錯了。這個男人果然還是很壞心眼,壞透了!
「我要睡了。」她悶悶地躺上沙發,蜷成一隻蝦子。
比起他那些又艷又媚的女友們,她A罩杯的胸部在他眼底說不定連兩顆草莓都不如,他怎麼可能有胃口吞下去?
罷罷罷!計劃失敗,她這輩子是別想勾起這花花公子對她產生一絲絲興趣了。
汪藍拉高毯子蒙住頭,掩去一臉哀怨。
「怎麼啦?是不是頭很痛?」他一副不曉得自己對她造成何等重大打擊,還蹲在沙發邊好心地看著她。
頭痛,喉嚨發乾,身體燥熱,她不舒服得想殺人。
「最好別再惹我。」她悶悶警告他。「閃一邊去。」
「這麼凶啊?」黎明淳不知好歹地笑。「好好,我知道發燒的人脾氣是壞些,沒關係,大男人不與小女子計較。」
她不理他。
「真生氣啦?」他低聲笑,卻沒再招惹她,起身進廚房,煮開水,切薑片,淋蜂蜜,熬了一碗薑湯,然後端出來。「藍藍,起來喝薑湯。」
「藍藍唷~~」又是那種氣煞人的親密呼喚。
「……」
「睡著了嗎?」他拉下蒙頭的毯子,端詳她嫣紅髮熱的容顏。
她緊緊閉上眼,氣息急促。
他微微一笑,明知她只是裝睡。「再不起來我可要親口餵你了喔!」半真半假的威脅。
她身子一顫。
「說實在,每次看武俠小說,我都很想試試以嘴哺藥是什麼滋味,雖然你的嘴唇薄薄的,吸起來大概沒什麼味道,不過——」
「色狼!」她驀地睜開眼,用力地、陰沈地瞪他。「我死也不讓你佔便宜!」坐起上半身,搶過微波碗,忿忿喝薑湯。
他微笑望她,若有所思地撫弄著下頷。
「你看什麼?」喝乾一碗湯,她熱得全身發汗,卻還沒忘記狠狠白他一眼。
「怎麼?你還真怕我輕薄你啊?」他笑著接過碗,拿紙巾替她擦拭滿頭大汗。「我不是說過了嗎?你不是我的——」
「知道了!你不必一再重複。」很傷人耶。
她懊惱地躺回沙發。
星眸閃過異光。「你明白就好了。」他柔聲道,拿起耳溫槍再朝她耳畔射一發,三十八度。
他笑容一斂。「好像愈來愈燙了。真的不用上醫院嗎?」
「別發神經了!只不過是我體內的抗體在對付病毒而已。」她沒好氣地駁斥。「我要睡了,別吵我。」
「是。大小姐請安心入睡吧,小的保證不會心起邪念。」他戲謔地說道。
她冷哼,很清楚他對她沒興趣。
側過身,閉上眼,她決定忘了這令她著惱的男人,拜訪周公去。
不過片刻,她意識便朦朧起來。
半夢半醒之間,她彷彿聽見了兒時熟悉的搖籃曲,柔和的琴音,奏著她最喜歡的那首歌。
於是,夢裡的世界忽然變成了不可思議的彩色,她飛上天,悠然躺在一彎黃澄澄的月牙上,而一雙燦亮的星星對她眨著眼——
她睡著了。
黎明淳停止彈琴,來到沙發邊,端詳汪藍睡顏。
她睡得很不安穩,臉上汗水直冒,臉色一下紅一下白,嬌喘細細。
一定很難受吧?
他擰了擰眉,拿毛巾替她擦汗,耳溫槍再打一記,三十七度九。
好像開始退燒了。他拿起方才上網下載的資料,再細讀了一遍,上面說開始退燒的時候可以敷冰袋幫助病人降溫。
他點點頭,進廚房開冰箱,拿毛巾包冰塊做了個簡單的冰袋,回到客廳放上她額頭。
涼意沁人額頭,她似乎舒服許多,在夢裡輕輕歎了口氣。
他忍不住微笑。
夜很深很深了,他在她身邊守了好幾個小時,眼皮很沈很沈,卻怎麼也睡不著。
對自己無法成眠的原因,他很明白。
微笑變得苦澀,他站起身,倚著落地窗,無言看窗外月色。
他睡著了。
汪藍拿下額頭上的冰袋,悄悄坐起身,好奇地望向靠著沙發坐在地上,靜靜打盹的男人。
他不會就這麼在她身邊守了一夜吧?
她不敢相信。
但事實擺在她眼前,她又不得不信。
她眨眨眼,仔細端詳他睡顏。
似山峰稜線清楚的眉,安詳垂斂著的濃睫毛,高傲中不失俊俏的鼻,還有那兩片紅潤的、飽滿好看的唇——
怎麼辦?心跳得好快。怎麼辦?她的視線移不開。怎麼辦?雖然他表明了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可是她還是好想親他啊!
汪藍捧住胸口,拚命克制凌亂的呼吸。
他端正的唇,看來好性格,也好柔軟,好像很好吻的樣子。
艷紅的小臉偷偷地、一寸一寸地湊過去,接近他性感的唇。
一下就好。蜻蜓點水,他不會發現的。
一下下就好……
「唔。」一聲低吟。
他醒了?!
汪藍驚嚇得僵住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但他沒睜開眼,只是轉動了下脖子,調整不舒服的睡姿。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他沒醒過來,沒見到她方纔那副花癡樣,要是讓他逮著了,不笑死她才怪。
還好還好。她拍拍怦怦跳的心口,安撫自己。
沙啞的嗓音卻偏在這時候拂過她耳廓。「你醒啦?」
「嗄?咦?」汪藍驚恐地扭過頭,與黎明淳視線相接,那雙又黑又亮的眼,正興味地瞧著她。
他、他、他他他……真的醒來了?
她頓時頭暈目眩,像意外踩到事先埋好的地雷,一顆顆在她體內爆開,她措手不及,往下一歪,整個人跌入他懷裡。
「小心!」他七手八腳要搶救,好死不死,一手握住她小巧的椒乳,一手扯落她浴袍繫帶,那張教她垂涎許久的俊唇還巧合地印上她嘴角。
這是……什麼狀況?
汪藍瞪圓眼,腦海一片空白。
她在作夢嗎?這麼荒謬的狀態怎麼可能是現實?她怎麼可能整個人滾到他懷裡,還半裸著身子?
是夢,一定是夢。
昨晚在他面前意外裸露全身,今日在他懷裡被他輕薄得徹底,都只是……一場夢吧?
「是夢,一定是夢——」她喃喃呻吟。如果不是,她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認出她的窘迫,他揚揚眉,輕聲笑了。
她倒抽口氣。
他似乎更樂了。「說真的,我也很想配合你說謊,寶貝,但我實在不善於自欺欺人啊!」
喔,她真恨他!
汪藍閉了閉眸,一方面為自己狼狽的處境哀悼,一方面也硬生生吞下想親手掐死眼前這男人的衝動。
「既然這樣,你何不好心一點幫我站起來?」她盡量保持尊嚴地建議。「我會很感激你的。」
他新奇地望她,彷彿料不到她會如此反應。
「你還呆著做什麼?快放開我啊!」她被他看得羞窘不堪,又惱又恨。
他微微一笑,雙手撐住她肩膀,幫助她擺正身子。
「謝謝。」她敷衍地道謝,忙著想站起來。
他卻按住她。「別急。」
「幹什麼?」她不耐。
他邪邪挑眉。「以你現在的情況,我建議你還是別貿然站起來比較好。」
「啊。」她視線一落,驚覺自己還處於浴袍半敞的狀態,連忙收攏衣襟。
只是雙手握攏了衣襟,就分不出空來系衣帶,想騰出手來,又怕這一動春光再度外洩。
她尷尬地咬唇,進退不得。
他看著她,眼神逐漸深沈,好一會兒,才歎息地說道:「我來幫你吧。」雙手拉住她的衣帶,靈巧地替她打了個結。
「好啦,你可以站起來了。」
不等他伸手扶,她已急忙搖搖晃晃起身,惶然的眸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看他。
「我……呃,我一找到鎖匠開門馬上就走。」故作冷靜地聲稱。
「那當然。」低沈的嗓音含著笑意。「難道你還想繼續賴在我家嗎?」
「當然不會!」她憤慨地瞪他一眼,只是視線剛一接觸他俊俏的臉,又倉皇移開。「我、我……借一下洗手間。」紅著臉,飛也似的逃離現場。
他好笑地看著她的背影。
瞧她像逃難似的,讓他抱在懷裡,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黎明淳笑著搖頭,過一會兒,臉上濃濃的笑意慢慢轉成一聲歎息。
他攤開雙手,呆看著。
這雙手,到現在還隱隱發熱,還深深記得方才擁她入懷的觸感,那一瞬間的強烈悸動——
心跳得好快啊!他苦笑著低下頭,看向胯下的昂揚挺起。
果然男人的生理反應還是最誠實的,不論心裡怎麼想、表面怎麼裝,明眼人只要一看,都能輕易識破。
幸虧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事,汪藍還像一顆青梅,生澀得緊,否則他八成早就被她看穿了。
因為她的純潔與毫無經驗,他才能暫時在這場遊戲中,居於上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4:55
第六章
她完全處於弱勢。
生平初次對男人動心,結果竟落到如此田地,對方根本一點也沒把她放在眼底。
「唉!」汪藍趴在沙發上,對自己重重歎氣。
病雖好得差不多了,卻提不起勁去上班,一整天都躲在家裡,瞪著電視螢幕。
螢幕上,放映著「BJ單身日記2」,她很認真地看著,就是看不出為何那位又胖又老出糗的BJ,何德何能吸引到達西先生那樣的絕世好男人。
如果BJ行,她為何不行?平平都是出糗,至少她身材還比BJ好多了呢!為何那個花花公子黎明淳對她就是不屑一顧?
可惡啊——
「唉唉唉!」連三歎。「我要不要放棄算了?」她喃喃自語。「反正沒希望了,就當我從來不認識這個男人好了。」
當只鴕鳥,裝死也不錯。
「會不會太沒用了?」
好歹她也是中研院裡人人讚歎的才女啊!頂著MIT博士的光環,竟然搞不定一個玩音樂的浪子?
「可是人家就是對有腦無胸的女人沒興趣嘛,不然你想怎樣?」
還能怎樣?放棄吧、認命吧,有緣無分,黎明淳注定當不了她的真命天子。
「都怪那個塔羅大師啦!」
要不是那個大師胡亂預言,說什麼她的真命天子會搬到她隔壁,她也不會整天亂想,一顆心七上八下。
「哼,還說我會愛他愛到發狂哩!」
汪藍不屑冷哼,擺出一副酷酷的表情,心裡止不住淌血。
偏偏只有這一點好像該死的准!她好像就是沒辦法對那男人視而不見,無時無刻掛念著他。
他愈不在乎她,她愈想著他,簡直自作孽。
「啊啊,不想了不想了!煩死了!」汪藍煩躁地抓抓頭髮,坐起身,拿起遙控器用力一按。
不看了!看這些愛情電影有啥用?光看那些男女主角噁心地談情說愛,完全不能提供她任何作戰靈感。
「還不如直接去問丹蔻,說不定她還能教我一些絕招。」
說做就做!
汪藍強撐起最後一絲希望,翻找出手機,剛要撥號,門鈴就響。
說曹操,曹操到,門外站著的,正是一身低胸性感短洋裝,唇紅眼媚,風情萬種的李丹蔻。
「丹蔻!」一聲熱烈的歡呼。「你怎麼突然來了?」
「還問?」李丹蔻睨她一眼。「兩天沒去上班,我能不來看看你還好端端活著嗎?」搖擺豐臀走進門。「怎麼,你發燒還沒退啊?」
「早就退了。」汪藍關上門。
「退燒了怎麼還不去上班?」李丹蔻懷疑地打量她。「你一向就是個實驗狂,捨得放下你那些鬼研究嗎?」
「兩天不去,那些DNA不會自己跑掉啦。」汪藍坐回沙發,嘟著嘴,臉頰埋入軟綿綿的抱枕裡。
「怎麼,你好像心情不好?」善解人意的李丹蔻一眼就看出她心裡有事。
「你太強了,丹蔻,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汪藍感動涕零。
「這句話可別讓蒂蒂聽到,她會吃醋的。」李丹蔻要笑不笑地撇撇嘴,還是那麼酷,嬌軀一扭,在汪藍身畔坐下。「老實招來吧,什麼事?」
「還不是那個討厭的男人啦!」粉頰繼續埋在抱枕裡,悶悶的嗓音傳出來。
李丹蔻抬眉,稀奇地看著好友這類似撒嬌的舉動——不會吧?這是那個泰山崩於前,也只當成絆腳石漠然踢開的汪藍?
什麼時候也懂得耍女孩子脾氣了?
「我跟你說,他真的好壞喔。」汪藍忽然抬起頭,雙手掐住抱枕,又捏又揉。「我都在他面前全裸了,他居然還不懂得『撲倒』,簡直太不給人家面子了嘛。」
「什麼?!你……全裸?」難得吃驚的李丹蔻眼珠子一瞠,差點沒掉下來。「為了勾引一個男人,你居然能做到這地步?」佩服佩服,連她也要甘拜下風。
「什麼啦!你以為我故意的嗎?」汪藍羞赧地紅了臉。「是意外啦,意外!」慎重強調。
「意外?」什麼樣的意外會讓這完全不懂得媚術的汪藍在一個男人面前全裸?李丹蔻無法想像。
「還不都怪那傢伙?如果他不來鬧我,我就不會一時昏頭衝出門——」汪藍扁著嘴,一五一十道出當時窘況以及後來的發展。
李丹蔻絕倒。「什麼?竟有這種事?哈哈!哈哈哈哈——」一笑就停不住,捧著小腹,顫著豪乳,她難得笑得如此失態。
汪藍鬱悶地望著她笑,本來惱得想高聲駁斥她的,偏偏眼睛黏上了她胸前那晃動有致的波浪,就再也離不開。
她幽幽吁氣,忽然很能理解為什麼蒂蒂平常老盯著丹蔻的胸部發呆。
原來那F罩杯的身材的確很吸引人,如果她也能擁有一對,黎明淳對她恐怕就曾另眼相待了吧?
「啊啊!我在想什麼?」她慘呼,懊惱地以手蒙頭。
她完了、慘了,變得一點也不像她了!
「看來你那鄰居真的很令你苦惱呢。」聽見她哀嚎,李丹蔻終於停住笑聲。「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我還真想會會他啊!」
「你想見他?」汪藍倒抽口氣,防備地睜大眼。
「怎麼,你擔心我搶走他?」李丹蔻笑逗她。
「不用搶。我敢打賭,只要你在他面前一站,那個花花公子肯定主動黏上來。」汪藍悶聲預言。
「哦?我真那麼有魅力?」李丹蔻長髮一甩,好撩人。
汪藍酸酸地望她。
接收到好友浸著醋味的眼神,李丹蔻一點也不收斂,反倒更放肆地嬌笑出聲。「你也想學學怎麼樣勾引男人吧?我這可是義務教導啊!」
說著,她站起身,往屋外邁開蓮花步。
「丹蔻,你別亂來啊!」汪藍急著想拉住她。
可說也奇怪,李丹蔻肉感的玉體就像條美人魚似的滑不溜丟,汪藍怎麼也抓不牢,只能無助地目送她,遠遠地看她抬起蔥蔥纖指撳下隔壁門鈴。
大門開敵,那個可惡的男人居然在家!
汪藍咬著唇,看李丹蔻朝黎明淳嫵媚一笑,她俯身向他,低低說了幾句話,他的眼光朝這邊射來。
他看見她了?
汪藍呼吸一緊,連忙側身,躲在門後。
過了會兒,毫無動靜,於是她又偷偷探出頭,往隔壁瞄去。
這一看,差點沒讓她整顆心蹦出胸口。只見她的好朋友幾乎整個人都貼在黎明淳身上,而那男人自然也來者不拒,笑呵呵地與美人咬耳根。
天哪!天哪!他們在做什麼?
汪藍咬牙切齒,雙手緊拽著門把,像恨不得將一扇門折半撕裂,明眸圓瞠,陰沈地瞪著一對才子佳人談笑風生。
他們真的笑得很開心……未免太開心了吧?瞧那頭色狼一雙手,毫不客氣游移過佳人窈窕曲線,俊臉低垂著,劉海在李丹蔻耳際搖晃,端唇距那細膩的臉頰更危險地只有半寸之遙。
不會吧?如果他們倆當著她的面上演擁吻戲,她會、她會……
她會怎樣?汪藍惘然,竟想不出該如何反應。她只覺得胸口一把火在燒,喉嚨像噙著酸透了的梅子,全身的細胞都在尖叫、在哀嚎。
她想怎麼辦?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惱惱惱啊!她無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看著兩人愈聊愈開心,肢體語言愈來愈親密——
「汪藍?」猶豫的嗓音喚她。
她置若罔聞,直盯著隔壁。
「汪藍,你還好吧?」嗡嗡聲繼續在耳邊繚繞。
「別吵我!」她不耐地揮揮手,趕蚊子似的。
「你在忙嗎?那我……不打擾了。」那人說得好委屈。「這籃水果是給你的,祝你……呃,早日康復。」
一籃水果硬生生塞到汪藍懷裡,她愕然。
「那,明天見了。」
「等等!」汪藍喊住匆匆來,又想匆匆走的男人,認出他正是和她同在中研院的同事,陳明義。
「你怎麼忽然來了?」
「我……呃,」陳明義搔搔頭,臉泛紅,小生怕怕好緊張。「我看你兩天沒來,有點擔心,所以來看看。」
「你來探我病?」汪藍好驚訝。
「嗯。」
汪藍眨眨眼,不可思議地打量他。這個陳明義她並不陌生,兩人同是研究員,也曾在一個研究計劃合作過,只是雖然認識,卻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她料不到他竟會刻意來探病。
她低頭,看了看一籃子新鮮昂貴的水果,有些茫然。「謝謝你的水果。」
「不客氣。」陳明義害羞地微笑,飛快地瞥她一眼。「聽說你發燒了?」
「嗯,已經好多了。」
「有沒有去看醫生?」
「有。」
「那要記得吃藥啊。」
「嗯,我記得。」
他點點頭,彷彿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尷尬地又抓抓發。「那我……先走了?」半試探地問。
「嗯,謝謝你來看我。」
她果然沒留他。陳明義好失望,卻也早料到結果必然如此,他認命地對汪藍微笑道別,轉過身。
就在這時,汪藍瞥見了他一直偷藏在身後的花束,心念一動。
「明義!」
「什麼事?」
「那束花,是送給我的嗎?」
「啊。」陳明義聽問,頓時手忙腳亂,想藏起花束來不及,想送給她卻又不知怎麼伸出手,只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偏還要不體貼地追問:「這花到底是不是送我的?」
「是、是送你的。」陳明義臉紅地點頭。
「那怎麼不給我?」
「啊,給、給你。」急忙遞出花束。
汪藍接過,發現那是一束格調高雅的康乃馨,夾著滿天星。她微笑賞花,又微笑打量陳明義,看得他一張臉更紅了,手都不曉得擺哪兒好。
他看來很緊張,很窘迫,好像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以前他在她面前,也會這麼慌亂嗎?
汪藍仔細回憶,卻發現自己毫無印象,她完全想不起這男人之前是怎麼跟她應對進退的,她不記得有何特別之處啊。
是因為他以前不會這樣呢,還是她根本沒花心思去注意?
「你來探病,又送我花,你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開門見山的問題把那可憐的男人問得三魂丟了七魄。
他想點頭,卻又猶疑著該不該點,囁嚅老半天,才嚥了口口水,點點頭。
汪藍倒吸口氣。
他真的對她有意思!她不敢相信,又震驚又新奇,直直盯著陳明義。
這男人居然對她有興趣,原來她不是真的那麼不受歡迎,她也有男人想追啊!
看見沒?黎明淳。我可不是沒人要啊!
汪藍捧著花,興高采烈地轉過頭,可是那個她想揚眉吐氣的對象,卻早已不見人影。
花容頓時失色,她左顧右盼,看不到他,也看不到李丹蔻。
他們倆同時消失了,都不見了!該不會已經進屋去……
汪藍不敢再想,卻又不能不想,俏顏忽青忽白,變化萬千。
進了黎明淳屋裡的李丹蔻,大大方方臥倒在貴妃榻,單手撫著裸露的玉腿,姿態撩人。
黎明淳站在一旁,笑望著。
「還呆著幹什麼?」媚眼一瞟。「你不是說我的身材讓你心癢難耐嗎?」
他只是微笑。
「是男人就乾脆點。」
他還是不說話。
見他一動也不動,李丹蔻索性拉下洋裝細肩帶,深凹的乳溝半隱半現,足以勾引任何男人的魂魄。
黎明淳的魂卻還是老神在在,毫不動搖。
紅唇一噘。「唉,看來我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黎明淳低低一笑,終於走向她,低下身子,離她好近好近,近得隨手便能將她整個人撈入懷裡——
「別鬧了!丹蔻。」彈指一個爆栗。
「嘖。」李丹蔻無聊地冷嗤一聲。「真沒意思,明淳,虧你還自詡什麼花花公子,美女送上門都不懂得享用。」
「你這刁鑽鬼!我敢享用你才會下十八層地獄呢。」黎明淳再賞她一個爆栗。「阿姨跟姨丈不把我揍扁才怪。」
李丹蔻聞言,嫣然一笑,這才坐直身,拉回細肩帶。
黎明淳搖頭歎息。「你終於玩夠了。」
「誰說我在玩啦?」李丹蔻白他一眼。「我這可是好心在幫你耶,表哥。我敢跟你打賭,藍藍現在一定很緊張。」
「會嗎?」他可不敢如此肯定。
「還在擔心?」李丹蔻好笑地抿唇。「你都把她挑逗到這地步了,還怕她不乖乖投入你懷裡?」
「她可不是別的女人,是藍藍。」黎明淳澀澀應道,墨眼湊近窗扉,沈著臉偷窺隔壁汪藍與送花男子的互動。「那傢伙是誰?」
「只是她在中研院的同事啦。」李丹蔻漫不經心地揮揮手。「放心吧,那傢伙是老實頭一個,不可能是你的對手。」
「他什麼時候開始追他的?」
「什麼時候?」李丹蔻一聲嗤笑。那個木頭陳明義有採取過任何稱得上「追」的行動嗎?「反正我老見他在藍藍身邊晃來晃去的,只可惜藍藍從來就沒真正把他放在眼底。」
「我怎麼感覺他們交情好像挺不錯的?還有說有笑的。」黎明淳愈偷看,臉色愈難看。
李丹蔻驚異地搧搧濃翹的眼睫。「怎麼,你吃醋?」
「哼。」黎明淳什麼也不說,可這回答啊,已盡在不言中。
她剛想發話,只見黎明淳忽然握住拳,槌了一下窗玻璃。
「怎麼啦?」她嚇一跳。
「她居然請他進屋!」黎明淳憤然低咆。「這麼晚了她居然還讓男人進屋?!有沒有一點警覺性啊?」
警覺性?李丹蔻瞠目結舌。對那個一見藍藍就臉紅的老實頭需要提高任何警覺嗎?
「我拜託你冷靜一點,表哥,現在才六點多,她頂多請他吃個晚飯,不會有什麼事的啦。」
「晚飯過後是點心,點心吃完還可以喝酒,萬一那男的存心灌醉她怎麼辦?」黎明淳面色鐵青。
「灌醉?藍藍?」李丹蔻呵呵笑。「想都別想!那女人可是千杯不醉的啊!」
「真的假的?」黎明淳狐疑。
李丹蔻詭異地睨他。「喔喔,看來你事情不妙喔,表哥。我還以為是你將藍藍玩弄在手心,沒想到團團轉的好像是你耶。」
「少囉唆!」黎明淳臉熱地斥吼,瞇眼聚眉,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李丹蔻可一點都不怕,繼續火上加油。「你這樣不行啦,遲早會一敗塗地。枉費我通風報信,讓你搬到她家隔壁,結果你居然還是搞不定她,嘖嘖,我看啊——」
「我會贏的。」他陡地打斷她。
「你確定?」
「當然。」他點頭,俊容斂去了平常嘻皮笑臉的表情,顯得異常冷峭嚴厲。
「看著吧,我不但要讓她愛上我,還要她愛得昏了頭。」
因為如果不這樣,這場愛情遊戲他將輸得徹徹底底,萬劫不復!
多年以前,二十一歲的他與十六歲的它——
「我打賭你有一天會戀愛。」他怒瞪她。
奔走了一整天,他終於在染著霞光的湖畔找著她,她倚著一棵樹,一面咬著顆蘋果,一面讀著本英文期刊,悠哉的模樣教滿頭大汗的他直想仰天長嘯。
「我會戀愛?」對他的推論,她顯得十分不以為然。
他慎重地點頭。
「哈。」一聲冷嗤。
這不屑的態度差點沒擊潰他,一向神采飛揚的俊容瞬間變了顏色。「你是女人,有一天一定會談戀愛,會愛上一個男人。」
「我不認為。」她平淡地聳聳肩。「男人只是一群自私的基因組成的生物,我不覺得自己會對那些基因感興趣。」
男人是一群自私的基因?他瞠目結舌。這就是這個天才美少女對異性的看法?
「難不成你想一輩子抱獨身主義?」他質疑。
「那也沒什麼不好啊。」
「女人都應該結婚!」他低咆,感覺自己即將失去理智。
她好無奈地歎氣。「看吧,這就是我討厭你們的原因,滿腦子只想著複製基因。」
「複製基因?」
「就是傳宗接代啦。」她換了個一般人常用的說法。
「這不是傳宗接代的問題,而是戀愛、是婚姻——」他眼角抽搐,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說出這種論調。戀愛與婚姻什麼時候在他心中佔上如此重要的地位了?他不悅地抿唇,強迫自己推開腦中不受歡迎的思緒,專心對付眼前這難搞的怪怪女。
「女生不都滿腦子羅曼蒂克的桃色幻想嗎?」
「那是你個人的看法。我這裡,」怪怪女高傲地指指自己的頭。「要塞的東西太多了,騰不出空間來想那些有的沒的。」
「騰不出空間?我還以為天才的腦容量是無限大的呢。」他尖酸地諷刺。
她卻像完全沒聽懂他嘲諷的語氣。「有限的空間怎麼樣也不可能裝得下無限的智慧啊,雖然我也很希望能多裝一些啦。」居然還很認真地解釋。
白眼一翻。「聽說你申請到MIT?」
「嗯哼。」
「十六歲就大學畢業,真了不起。」繼續諷刺。
「在美國,還有人比我更年輕就拿到學位的呢。」還是沒聽懂。
他敗給她了!
睜大眼仔細打量她,愈看愈不甘心,愈看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徒有天才、卻沒身材的她動了心——她甚至還稱不上是個女人,只是個每天抱著書死啃的怪女孩。
「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他不死心地追問。
好歹他也是校園風雲人物,女同學們公認的白馬王子耶!
「你說什麼?」她走神了。
「我說,你對我真的——」
「別吵!」她忽地抬手止住他,瞇起眼直瞪著手上那本英文期刊,像發現什麼寶藏。「真的假的?有這種事?實驗數據在哪兒?」她急切地翻頁,在某頁找到數據表格,聚精會神地看著。
他愕然瞪她。
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底,一點點、一絲絲都沒有。
對她而言,他遠遠比不上一篇科學論文來得有趣,他的存在,只是一群毫無意義、只懂得繁殖複製的基因。
男性尊嚴頓時碎落一地。
「你聽著,汪藍。」他一字一句撂狠話。「我們總有一天會再相遇的,到那時候,我會讓你瞭解男人這種生物比你想像的還聰明許多。」
她毫無反應,沈浸在數據中。
他氣結。「汪藍!你到底有沒聽見我說話?!」
「嗄?」她總算有點反應了,抬起頭,汪汪大眼眨了眨。「你剛剛說什麼?」
他臉色發青。
「我說——」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再見!」
雙眸噴出熾烈火焰,威脅要燒了她。
她卻只是漫不經心點點頭。「嗯,拜拜。」美目繼續盯回書頁,一秒鐘也沒浪費。
他呆站原地,至此,終於徹底且懊惱地明白,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5:20
第七章
那年,他二十一歲。
還是個大男孩,一個自恃聰明、自命風流,老拿著把吉他自彈自唱的大男孩。
那個男孩很自信,自覺對女孩子很有一套,蝴蝶似的遊走於花叢中,悠然採蜜。
她,是唯一一朵他征服不了的花。
她,明明身上沒一絲柔媚的香氣,沒一點浪漫的甜蜜,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究竟是被這朵花哪一處給吸引了?香花處處開,他偏偏只在意她這一朵。
莫名其妙啊!
送走李丹蔻後,黎明淳一直坐在電子鋼琴前,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雙手擺上琴鍵時,直覺又彈起那首在他記憶裡繚繞多年的曲子。
Flymetothemoon
Andletmeplayamongstars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
他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看見一個女孩躺在草地上,對著夜晚的星空唱著這首曲子。她的聲音,好甜好甜,唱歌的表情,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Inotherwords,holdmyhand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
他邊彈邊唱,一面唱,一面回想,端俊的唇隨著愈來愈清晰的回憶,逐漸飛揚。
他不停地彈,不停地唱,直到清脆的門鈴聲驚醒了他迷離的思緒。
他停止彈琴,卻仍動也不動地坐著,若有所思地盯著黑白琴鍵。
叮咚!
門鈴又響。
他的琴聲,終於把她引過來了嗎?
他故意開著落地窗,將琴聲音量調高,一遍又一遍彈著同樣的曲子,為的,就是希望她能主動走過來,走向他。
如今,她真的過來了嗎?或者,門外站著的,並不是他那位可愛又磨人的鄰居?
黎明淳深吸口氣,壓抑著漸次狂野的心跳,起身去應門。
「嗨。」一聲不甚情願的招呼,一張俏生生莫名染紅的臉。
他微笑了,手肘靠著門,擺出閒逸姿態。「有事嗎?藍藍。」
看出他眼底的笑意,蜜頰更紅了,眼睫顫著落下。「來跟你借點東西。」
好爛的藉口。他微笑更深。「借什麼?」
「開瓶器。」她說。「你家有沒有開紅酒的開瓶器?」
「紅酒開瓶器?」他眨眨眼。「當然有啊。你等等,我去拿給你。」旋身進屋。
汪藍乘機跟進來,左顧右盼。
他偷偷抿唇,明知她介意丹蔻是不是還留在他家,卻故意裝作不解地問她。
「你找什麼?」
「我?!」她像被抓著小辮子,驚跳一下。「啊,沒有啊,我沒找什麼。我……呃,我只是……」
「怎樣?」他從抽屜裡翻出開瓶器遞給她。
「你一個人在家喔?」她試探地問。
「不然呢?」
「真的只有一個人嗎?」她迷惑不已。「她一直沒再來找我,我還以為——」
「誰沒再去找你?你以為什麼?」他謔問。
「我?呃,我——」很明顯的,她無法解釋自己藉機來窺伺的舉動,手指徒勞地轉了轉開瓶器。「謝謝你借給我這個。」
「不客氣。」
「那我走嘍?」疑問句。
「嗯,晚安。」他擺擺手。
灑脫的送客姿態似乎令汪藍很挫折,那清亮的大眼睛幾乎是哀怨地橫了他一眼。
黎明淳在心底竊笑,看著她眉尖輕蹙,眼珠子轉了又轉,拚命想主意。
幾秒後,她總算靈光一現,一本正經似的宣稱:「對了,如果你覺得一個人在家很無聊的話,可以過來一起喝酒啊,『我們』不介意的。」
「你們?」他順著她的提示問下去。「你有客人?」
「嗯哼,是我們院裡一個同事,男的。」特別強調最後兩個字。
「你也會有男客拜訪?」他故意擺出一臉驚訝。「是男朋友嗎?」
「還不算。」美眸眨呀眨,暗示意味濃厚。
她是在期待他表現出一點醋意吧?
「他在追你?」
美眸一亮。「嗯哼。」
「居然有人想追你?」他呵呵笑。「天哪!天哪!」連連驚歎。
「有那麼奇怪嗎?」她不悅了。
「不不不,也不是奇怪,我只是好奇。」他含笑直視她瞇起的眼。「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啊?藍藍。」
「我說了,是我們院裡的同事啊。」
這就是她向人炫耀追求者的方式?太遜了吧!
黎明淳愈想愈好笑。「我知道。然後呢?他總有一些比較特別的地方吧。」好歹為那傢伙天花亂墜地說幾串好話,讓他吃味一下吧。
但可憐的汪藍不知是對那傢伙瞭解實在太少,還是不善於編織美麗的謊言,眼睫眨了又眨,櫻唇顫了又顫,好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看來她真的對男女之間的遊戲很不擅長啊……
黎明淳胸膛一熱,一顆心融化。「他叫什麼名字?跟你一樣是研究員嗎?聰明嗎?帥嗎?比我瀟灑迷人嗎?」唉,他竟還好心地提示她該怎麼玩下去。
「他叫陳明義,是研究員。他當然很聰明,是醫學博士,長得雖然不算太帥,但是個性很好——他對我不錯呢,不但專程來探病,還送我花呢。」
她終於掌握到訣竅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呃,他很認真,對女人很專情,比你這種花花公子好多了!」
說得好!黎明淳眼一亮,幾乎想為她鼓掌。
「他可能不是那種很花俏的情人,可是一定是個好丈夫,他溫柔體貼,嫁給他會讓一個女人很有安全感。」
夠了,似乎有些過頭了。
「我想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很不錯,應該會幸福。對了,你說怎麼樣?黎明淳,你經驗豐富,要不要給我一些建議?」
「什麼建議?」他有種不妙的預感。
「我要不要試試跟他接吻?」她似乎很認真地問。「我一個好朋友說過,要確定自己跟一個男人合不合,只要跟他吻一次就知道了。」
她說什麼?
他瞇起眼。「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讓他今晚吻你?」
「嗯。」
「會不會太快了點?」
「會嗎?」她眨眨眼,好無辜地反問。
這個女人,她完全掌握到遊戲的訣竅了,她進步的速度簡直可以用飛快來形容。
黎明淳發現自己很難保持臉上的微笑。「你可以……咳咳!」他強迫自己玩世不恭地回應。「你可以試試看啊。」
「什麼?」她像是大受打擊。「你要我……試試?」
「試試也無妨。如果照你所說,他真是那麼能給你安全感的男人,你或許可以認真考慮跟他交往。」
「你贊成我……跟他交往?」
「我有任何反對的立場嗎?」他笑容可掬地反問。
她倒抽口氣,臉色一下子雪白。
他傷了她了。黎明淳憐惜地看她,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絕對不是她想聽的。
但他,不得不那麼說——
她白著臉瞪他,許久,忽地扭頭就走。
他澀澀望著她背影,死咬著牙,阻止自己喊她。片刻,她忽然回頭,盛氣凌人地走向他。
「我受不了了!」她嘶聲喊,瞪視他的眸光灼亮熱燙,在他胸窩裡燒滾出一團泡泡。
「什麼事受不了?」他裝傻。
「一切的一切!我全都受不了!」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揮舞著雙手。「我試過了各種方法,想吸引你注意,想讓你愛上我,可是你一直無動於哀,你對我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我也想忘了你,假裝自己從來不認識你,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就是沒辦法忘了你,每天你的影子都在我腦子裡晃,趕都趕不走!你真的很煩,知道嗎?黎明淳,你真的煩死人了!」她憤恨地喊,緊緊抓住他衣襟。
他啞然望著她燃燒著火焰的秀顏,心跳加速。
「你到底有沒聽懂我說什麼?」
「你的意思是,你愛上我了?」他小心翼翼地確認。
「沒錯!」她懊惱地尖叫一聲,推開他,在客廳裡憤慨地來回踱步。
「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喜歡你,你是個花花公子,心中又有個完美無缺的女神,我身材不怎麼樣,偏偏又太聰明,你一定不可能對我有興趣,我如果還對你念念不忘就是個大笨蛋!可是我忘不了,就是忘不了!那個塔羅大師真的說對了,我瘋了!我體內的催產素不知道在搞什麼,對像完全錯了嘛!我的費洛蒙既然不對你的味,為什麼還要隨便分泌不該分泌的激素?老天!我明明這麼聰明,怎麼還會有這麼笨的基因?」
她自怨自艾,一面踱步,一面激動地扯頭髮。
「莫名其妙!簡直莫名其妙!我懷疑是DNA的排序出了問題,我一定要想個法子,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抑制這些什麼鬼愛情激素的分泌,一定有!」
聽到這兒,黎明淳忍不住好笑地提問:「你該不會想要發明個什麼抗愛情解藥吧?」
「有什麼好笑的!」她怒瞪他。「這本來就是唯一的辦法。」
「嗄?」真的假的?他愕然。
她忽地停止踱步,來到他面前,仰起秀顏,很嚴肅很認真地深呼吸。
「我想過了,在我發明出解藥以前,我想跟你做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
「我想請你,做我的情人。」她一字一句說道。
「什麼?」他震驚。
「你可以繼續跟你那些鶯鶯燕燕來往,沒關係,只要分出一點時間給我。」
「做什麼?」他危險地瞇起眼。
「你知道啊,就是一般情侶會做的那些事,約約會、看看電影之類的。」她輕咳兩聲,染紅了臉。
「……然後呢?」
「只要幫我度過這段痛苦期就好——大概十八個月吧,不,一年就好,我對愛情一向不敏感,保鮮期應該沒那麼久,而且說不定我真的能發明出解藥。」
「我再問一次,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做你一年的情人?」他語氣深沈。
「對。」她熱切地點頭。「我們可以簽約,我可以給你錢,價碼我們再商量。」
「你的意思是,你要付我錢,買我做你的契約情人?」語氣愈來愈沈,連眼神也幽暗了。
她渾然未覺,雙手合十求懇他。「只要一年就好。而且這一年中你還是可以跟其他女人來往,我知道我不能滿足你,你就當做一樁生意,好不好?」
黎明淳狠瞪汪藍,胸口發涼。
她居然要他拿自己做買賣,跟她簽約?
他費了這麼多功夫,精心設計讓她愛上他,結果她想的只是跟他簽一份愛情合約,一年後就一拍兩散,各自分飛?
對她而言,愛情只是無謂的生理需求,只要撐過了保存期限,一切自然就成為過往雲煙。
他對她的意義,只是這樣?
一念及此,黎明淳驀地狂吼一聲,硬拳緊握,在牆上敲了又敲,槌了又槌。
算她厲害!算她狠!
他以為自己佔盡上風,沒想到原來只是一廂情願,他一直就處在下風,一直就處於弱勢。
指節敲出深深的血紅,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痛,因為體內還有某個地方,更疼更痛,痛得他喊不出來……
他頭抵著牆,澀澀地、自嘲地笑了。
「黎明淳?」一旁的汪藍驚駭地看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你沒事吧?你……生氣了嗎?」
很好,她起碼還沒遲鈍到看不出他滿腔怒意。
「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她慌亂地問:「你不想跟我訂約嗎?」
他會,他當然會跟她訂約,因為這是唯一讓遊戲繼續的方法。
「你……你到底怎麼了?不舒服嗎?你別……別嚇我啊!」
「我嚇你?」他驀地扭過頭,陰森的眼箝住她蒼白的容顏,看得她渾身打顫。
到底是誰嚇誰啊?到底是誰,讓誰不知所措?
「黎明淳,你——」
「你給我閉嘴!」他叱吼,鐵臂一把攫過她纖腰,俊臉低下,懲罰地堵住她的唇。
她說太多話了,每一句、每個字,都如利刃,傷透了他的心——
他在做什麼?汪藍腦子發暈,身子發軟。
他這是在……吻她嗎?
柔軟的唇瓣,在他強悍的進逼下,被迫與他的唇密密相合,他甚至不留一絲縫隙給她呼吸,教她血液衝上腦,整個喘不過氣。
這是個粗魯的吻,霸道的吻,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他野蠻地蹂躪著她,而她、她竟然……不感覺討厭。
她只是昏沈,無法思考,在意識朦朧間領略到生平的初吻,領略到那雙唇相接的曖昧滋味。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暈去之際,黎明淳猛地鬆開她的唇,鐵臂一路將她推落沙發。
他居高臨下壓制她,瞪著她的眼,一亮一亮地閃著陰鬱的火焰,燙得她心慌意亂。
兩排貝齒不爭氣地打顫。「你想、想怎樣?」
「我想怎樣?這問題,應該是我反問你吧。」大掌抵住沙發背,將她整個人圈在男性的領域裡。「你覺得怎樣?」
「什麼、什麼怎樣?」
「這個吻啊!」他瞇眼。「你剛才不是說了嗎?男人跟你合不合,只要吻一次就知道了。現在我吻了你,你覺得我這個『貨色』怎樣?還合你心意嗎?」
貨色?他為什麼要這樣形容自己?她從來沒把他當成貨品啊!
「說話啊!汪藍,你喜歡我吻你嗎?」
她說不出來。方纔的吻,令她太震驚、太迷惑,也太措手不及,她真的無法形容那全身上下彷彿遭到彗星撞擊的震撼感。
她傻傻地看著他,像著魔似的,點了點頭。
他卻似乎一點也不高興,神情依然冷峭。「既然如此,我們來談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
「怎麼?你從來沒想過嗎?」亮白的牙齒在她眼前陰森森地晃動。「說吧!你要全套還是半套?要買我多少時間?一星期一次、兩次還是三次?一次幾個小時?」
「我——」他為什麼把這一切說得好像她在買春似的?她不是這意思啊!
「你說啊!汪藍,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想過。」他靠她更近,灼熱的氣息噴向她。
「我、我只是……想要你陪陪我啊!」她無助地看著他。「你知道,就像一般情侶那樣,約約會、看看電影之類的。」
「純聊天,不上床,你是這個意思嗎?」他擒住她尖俏的下巴。
「當然,如果你不反對,適度的親密也是必要的——」她愈說愈小聲,到最後,成了無聲的呢喃。
他好像真的很生氣,看著她的神情,像恨不得殺了她似的。
在她面前,他總是吊兒郎當、漫不經心,氣得她想尖叫,她從沒見過他臉色如此難看,也從不曉得當那雙調皮的眼毫無笑意時,看起來竟會如此可舊。
她屏住呼吸,緊張得直冒汗。
「所謂『適度的』親密,是多親密?一壘、二壘還是三壘?或者你不介意我直奔本壘?」
什麼一二三壘?他怎麼講起棒球了?
汪藍苦惱地顰眉。「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我又不是要打棒球。」
「打棒球?」劍眉怪異一揚。「你以為我在講棒球?」
「不是嗎?」她小心翼翼地反問。
「汪藍!你——」他驀地暴喝一聲,又氣又無奈,傾長的身子跳起,長腿一伸,狠踹沙發一記。
她跟著驚跳。「黎明淳,你究竟怎麼了嘛?」
為什麼變得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他?讓她心好慌啊!
「你問我怎麼了?你居然還問我怎麼了?」黎明淳青著臉,擰著眉,咬牙切齒,十指交握,喀答作響。
他該不會要揍她吧?
汪藍倒吸口氣,嬌軀直往後縮,緊緊貼著沙發背。
「汪藍!」他厲吼。
「是。」她立刻將雙手抱住頭。
「你是白癡!」
「我、我才不是。」她的IQ明明很高啊。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火大?」
「我知道啊。」可是不明白為什麼。
「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殺了你?」
「謀殺……有罪的,會坐牢。」虛弱的聲明。
「坐牢也比讓你氣死好!你知道嗎?你真的很懂得踐踏一個男人的自尊。」
「我沒、沒這意思啊。」焦急地澄清。「我只是請你幫忙,你不幫就算了,不用這麼生氣吧?」
「幫!誰說我不幫?」
「你真的要幫我?」汪藍緩緩放下手,不敢相信地望向他。「你不是故意耍我吧?」
「我耍你?」他陰狠地冷笑。「究竟是誰耍誰啊?」
「嗄?」意思是她才是耍人的一方嗎?「我沒耍你的意思,我很認真,真的!」急切地保證。
「是,我知道你有多認真!你還不懂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他驀地頓住,瞪視著她,眼神從激怒到鬱悶,從鬱悶轉無奈,最後,是最深沈的黯然。
他沈黯地看著她,嘴角淡淡的、蒼涼地微揚,那股難以言喻的落寞,就好像一個人推出了面前所有的籌碼賭翻盤的機會,卻輸得精光。
她發現自己不敢看他這樣的表情,比起方纔的暴怒,現在的他更令她手足無措。
他忽地坐倒在她身邊,抬手撫額,落出一串沙啞的笑聲。
她不敢聽,卻又不能不聽。
終於,他停住了那幾近破碎的笑聲。
「你一點也沒想起來,對吧?」他寂寥地問她。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起什麼?」
他澀澀撇嘴。「也對,你根本沒放在心上,怎麼可能記得?」
「什麼沒放在心上?黎明淳,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搖頭,默然不語。
她怔看他。
感覺到她不安的視線,他側過臉,回望她。
「你看起來很迷惘。」他幽幽低語,眼神一下子軟化。「像迷路的小孩。」他抬指輕撫她冰涼的臉頰。
輕柔的動作像魔咒,定住她的身與心,她一動也不動,傻傻地凝睇他。
他忽然湊過來,攫住她的唇。
他輕輕地、慢慢地吻她,像蜻蜓點水,一次次搔逗著她心湖,蜜頰迅速染紅,身上每一粒細胞,每一條DNA,都像發了燒。
這樣的吻,比方纔的蠻橫霸氣,更揪擰她的心,更讓她難以抵抗,全身徹底融化——
「算我怕了你,藍。」俊唇忽地轉往摩挲她耳廓。「就照你的遊戲規則來玩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5:52
第八章
「我好像做錯了啊。」
晚餐過後,咖啡館依舊熱鬧,男客們戀戀不捨離去,渴望的視線在李丹蔻身上徘徊。
當然,偶爾也會有幾道好奇的目光朝唯一的女客汪藍身上射去。
她獨自躲在角落一張桌邊,趴在窗台上,看著窗外發呆,渾然不覺別人的眼光,專注神遊於自己的世界。
「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氣呢?」
看著窗外皓月浮空,汪藍很認真地思索著。
從小到大,她不曾如此牽掛過一個人的反應。黎明淳昨夜說的話、他的表情,她擱在心上想了又想,試圖分析其中代表的意義。
「如果真的生氣了,為什麼還會那樣吻我呢?」
回憶起那一個個輕淡溫柔的吻,她的頰,便似一朵藏在山谷裡的薔薇花,偷偷地轉紅。
「可是,他好像是真的生氣了呢。」
不然怎麼會對她吼呢?不然怎會死瞪著她,像恨不得當場掐死她呢?
他生氣了。她知道。
但這還不是她坐立不安的主因,讓她怎麼也忘不了的,是他深深的、沈沈的,宛若跌落深淵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就好像一頭誤觸陷阱的動物,掙扎也逃不了,嘶吼也躲不開,只能無助地困在原地。
他怎會露出那樣的眼神呢?他那種表情,讓她一顆心發擰,全揪在一塊兒。
「好疼。」她捧著胸,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
不是那種強烈的、讓人冷汗直流的疼痛,而是一點點酸,一點點苦,一點點慌張和難受。
為他難受。
「好想抱抱他啊……」
不知為何,那樣的心酸、心疼,會讓她好想擁抱他,溫柔地撫摸他的髮,他揪攏的眉宇。
怎麼辦?
她不知道,感覺自己也像困住了,既無助又迷惘。
「發什麼呆?」瘖啞的嗓音在汪藍頭頂上方揚起。
她抬頭。「丹蔻。」悶悶喊了一聲。
「怎麼啦?好像不太歡迎我?」好不容易清閒下來的李丹蔻挑起柳眉,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沒有啊!」汪藍低聲應道,還是一臉悶悶不樂。
「不吃飯嗎?」李丹蔻瞄了一眼她一筷也沒動過的晚餐。
「吃不下。」
「吃不下?你?」李丹蔻好驚訝。汪藍的胃口一向好得驚人啊。「怎麼啦?不是說感冒已經好了嗎?」
汪藍不語,微微嘟了嘟唇,試探似的瞥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
「啊。」李丹蔻忽然懂了,艷唇一揚,抿著柔媚笑弧。「是不是生氣啦?」
汪藍驚顫一下。「我沒有啊!」
「是不是在想,我跟你心愛的他,昨天孤男寡女在屋裡到底做了些什麼事?」
「你們做什麼,關我什麼事?」
「真的不關嗎?」李丹蔻好整以暇地問:「你不擔心我撲倒他?」
聽出好友語中的嘲謔之意,汪藍沒好氣地側過頭。「你要撲倒我也沒辦法,何況就算你不撲,他也會主動撲你的。」不情願地補上一句。
李丹蔻輕聲一笑。「如果他真的撲了我,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
「哦?」
「我跟他講好了,他要跟哪個女人在一起都無所謂。」汪藍垂下眸,瞪著自己緊緊交握的雙手。
「嗄?你這什麼意思?」
汪藍不語,掃了李丹蔻一眼,良久,才低聲開口:「昨天,你去他家找他的時候,陳明義剛好來探我病,他說他想追我。」
「嗯哼。」
「你不覺得意外?」汪藍奇怪好友的平淡反應。
「有什麼好意外的?」李丹蔻聳聳肩。「我早看出那老實頭對你有意思。」
「你早看出來了?」汪藍訝然。
「嗯哼。」
她果然太后知後覺了嗎?汪藍怔愣。
「陳明義去看你,然後呢?你是不是留他下來吃晚飯了?」
「你怎麼知道?」汪藍又吃一驚。
「我當然知道。」李丹蔻抿著嘴笑。她那可憐的表哥還因此大發醋勁呢。
汪藍困惑地眨眨眼。
「然後呢?繼續說啊!」李丹蔻興致勃勃地催促。
「然後我就跟陳明義吃飯,吃完飯又吃他帶來的水果,接著,我就聽到隔壁傳來琴聲。」
「琴聲?」
「嗯。」汪藍臉紅。「我本來想你們倆說不定打得火熱,我才不要去自討沒趣,可是那琴聲好像魔咒一樣,一直召喚我……」
「所以你就去他家找他了?」李丹蔻揚眉淺笑。果然不出她所料啊!想必她這好友是喝了一肚子醋,才按捺不住主動出擊吧。
「我故意裝作去借開瓶器,到了他家,卻看不到你。」
「因為我早就離開了啊。」李丹蔻呵呵笑。
汪藍白她一眼。「你走了為什麼不來跟我說?害我以為你還在他家,一直胡思亂想。」
「就是要你胡思亂想啊。」李丹蔻坦白招認。
「什麼?」汪藍愕然。
「總之這不重要啦。」李丹蔻揮揮手。「你快說接下來怎麼了。」這才是重點啊。
「接下來?」汪藍一愣,想起之後她突如其來的爆發,臉頰更燙。
李丹蔻不懷好意地看她。「看你這表情,接下來的事一定很精彩嘍。」
「接下來……嗯、呃,」汪藍扭捏地調整下坐姿,果然覺得很難啟齒,可是看了看好友十足好奇的表情,又明白她不可能不從實招來。「我說了你別笑我。」
「我發誓。」李丹蔻識相地舉高一隻玉手。
汪藍深吸口氣。「我……呃,後來我就跟他說,我想買他做我的情人。」
「什麼?!」震驚的尖呼引來咖啡館內其他人的注目,更加豎起耳朵想偷聽。
汪藍微微尷尬,還是第一次如此在意他人的視線。
「你說你想『買』他做你的情人?」李丹蔻放低音量,強調地問道。
她默默點頭。
這下事情大條了。李丹蔻正襟危坐,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對此事嘻笑以對,她嚴肅地看著汪藍。
「告訴我所有經過。」
「我做錯了嗎?」
快速地交代過昨夜與黎明淳的交鋒過程後,汪藍可憐兮兮地問好友。
李丹蔻無語,複雜地凝視她。
「你別這樣看我,丹蔻,說話啊。」
「你啊。」李丹蔻好無奈似的歎氣,搖頭。
汪藍心一涼。「我真的做錯了?」
「大錯特錯。」李丹蔻毫不修飾地下結論。
汪藍怔愣,顫著唇,惶然不解。
看著她那純然無知的模樣,李丹蔻搖搖頭,在心底為她那自命瀟灑的表哥默哀。「你聽著,藍藍。男人這種動物呢,表面上很強悍,其實是很脆弱的,他們的自尊就好像玻璃一樣,一踩就碎。」
汪藍迷惘。「你的意思是,我真的踐踏了他的自尊?」
「嗯哼。」
「可是我沒這意思啊!」汪藍驚喘著解釋。「我只是請他幫個忙而已嘛。我只想請他陪我一年的時間,我怕他不肯,所以才說要付錢,我絕對絕對沒有侮辱他的意思!」信誓旦旦。
李丹蔻幽幽歎息,纖纖玉指一拾,點點好友遲鈍的額頭。「侮辱他還是其次,藍藍,重點是,你傷了他的心。」
「我傷了他的心?」汪藍如墜五里霧中。
該怎麼跟這個愛情EQ低到不行的傻瓜解釋呢?李丹蔻秀眉輕顰,略微煩惱地思索著,忽地,眼角餘光瞥見一個剛走進咖啡館,正鬼鬼祟祟往這邊瞧來的陳明義,美眸一亮。
藕臂婉揚,嬌聲輕喚。「陳明義,過來一下。」
什麼?!人人仰慕的女王陛下竟主動宣見這呆頭鵝?
滿室男人一愣,同仇敵愾的眼光砍向陳明義,後者駭了一跳,臉色不禁有些發白。
汪藍也不解好友的用意。「你叫他來幹麼?」
「噓,別吵。看我示範就是了。」
「示範?」汪藍愈發不懂,只見陳明義在美人召喚之下,猶豫地來到她們面前。
「什麼事?汪藍,你找我有事嗎?」他紅著臉問。
「不是藍藍找你,是我找你。」李丹蔻輕聲道,嗓音酥媚,聽得陳明義骨子一陣發軟,其他男人更加妒上心頭。
「你找我?」陳明義臉更紅了,像煮熟的蝦子。
「是啊。」她嫣然一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什麼事?」
「聽說你在追求藍藍?」
「嗄?我——」陳明義似乎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不敢點頭,卻又不想搖頭,支吾其訶,說不出話來。
李丹蔻笑容更媚,伸手拉過他領帶,強迫他傾過身。「看在你是老客人的分上,我就行行好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什麼秘密?」陳明義頭暈目眩,眼看美人桃腮,耳聽美人嬌嗓,鼻嗅美人芳香,不禁失魂落魄。
「藍藍不會看上你的。」毫不容情,一箭穿心。
陳明義一時間還搞不清怎麼回事。「你說什麼?」
「我說啊,」李丹蔻詭異地揚唇。「藍藍不喜歡你,她另有意中人了,人家英俊瀟灑、幽默風趣、才氣過人,跟你這根木頭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所以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陳明義僵立原地,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位巧笑倩兮的性感美人,她明知他暗戀汪藍已久,竟還能如此無情地說出這番話。
她好冷血,簡直心如蛇蠍。
深受打擊的陳明義白著臉,掩著唇,低嗚一聲後,倉皇離去,連看都不敢看汪藍一眼,頹喪的背影像只鬥敗的公雞。
「這樣你懂了嗎?」李丹蔻漫不在乎地轉過嬌容。
汪藍啞然望她。
「怎麼?還不懂?」秀眉斜挑。「我剛剛做的事,就相當於你對黎明淳所做的。」
「我?」汪藍心驚膽跳。「才沒有!」
「你有,而且你做的比我還狠。」
「我比你狠?」汪藍不相信。怎麼可能?丹蔻方才根本是當頭澆陳明義冰雹啊!「我怎麼可能比你狠?黎明淳他……又不喜歡我,是我暗戀他耶!是他天天流連花叢,享盡齊人之福,我不但只能在一旁乾看,還笨得放不下他。真正不爭氣、自尊蕩然無存的人,應該是我吧?」
看來這傻女人還是不懂。
李丹蔻無奈地翻白眼。她該更進一步點醒她嗎?若是繼續洩底,恐怕她那個臉皮死薄、把男性自尊當寶貝的表哥反而會更加懊惱吧。
正當她猶豫間,趙蒂蒂推開玻璃門,搖擺著她苦心學來的蓮花步,端莊地走進來。
只是剛在兩人這桌坐下,八卦的本性便畢露無遺。
「嘿,你們猜怎地?剛才我在門口碰見陳明義,哇塞!那傢伙居然眼眶含淚,好像在哭耶。」
陳明義在哭?
汪藍與李丹蔻同時一驚,交換意味深刻的一眼。
「好吧,禍是我闖的,我去收拾。」李丹蔻愧悔地起身,順便也給心內的猶豫暫時找了條出路。「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吧,藍藍。」
「咦?耶?怎麼回事?丹蔻要你想什麼?你們剛剛到底在說什麼?」目送李丹蔻盈盈離去後,趙蒂蒂傾身靠向汪藍,好奇地追問。
但她置若罔聞,像中了迷蠱似的,眼神幽茫,魂不守舍。
「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甜蜜嬌脆的嗓音在黎明淳頭頂上方響起。
是徐莎莎,他不久前找來假扮黎家失蹤小妹的女孩。她原本在李丹蔻的咖啡店裡打工,現在辭了工作住在黎家位於淡水的豪宅。
「你怎麼了?」莎莎繼續追問他。「難得回家來吃飯,卻悶聲不吭的,最近作曲不順利嗎?」
他不答話,從躺椅上直起身,瞪著眼前在月光掩映下,波光粼粼的泳池。
「究竟怎麼了嘛?二哥,你說話啊!」莎莎在另一張躺椅坐下,擔憂地望著他。
「沒事。」他總算吐出嗓音。「你猜的沒錯,最近工作是不太順,唱片公司要幫我出創作專輯,最重要的主打曲子卻一直寫不好。」
「沒靈感嗎?」
「嗯。」
「為什麼?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我的繆思女神甩了我了。」
「繆思女神?」莎莎一愣。「你是指希臘神話裡的靈感女神嗎?」
「可以這麼說。」黎明淳暗下眸。
「你說她甩了你?」
「不錯。她甩了我,踢開了我,還把我的真心踩在腳底。」他澀澀地、無奈地苦笑。
他的女神,曾經讓他關在心房,多年以來,不論他身邊有多少女人來來去去,他總記得在那裡,還有個他一直捨不得放開的她。
所有的情歌,都是獻給她,所有的愛曲,都為她而寫,所有的音符與旋律都是為了打造一把名為愛情的鑰匙。
終於,他以為自己得到了鑰匙,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她卻毫不留情地飛走,還轉身嘲笑他的癡。
「我以為可以教會她愛情,她卻只當一切是交易。」他呢喃。
「愛情?交易?」莎莎不懂。「等等,二哥,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們不是在說你的靈感嗎?」他們在談的,是他的「繆思」女神,不是嗎?
「她對我而言,是三位一體。」黎明淳幽幽應道。
是他的靈感,他的相思,更是他的愛。
「三位一體?」莎莎茫然,許久,才慢慢恍然。他指的並非單純的創作靈感吧?這個繆思女神看來應該是真有其人。
她靈機一動,想起李丹蔻前幾天曾偷偷告訴她,她這個假二哥對常來店裡的汪藍似乎暗戀已久。
「你說的,不會是藍藍姊吧?」她好奇地歪過頭。
黎明淳一震,一下子遭人點破心思,他頓時狼狽起來。「你胡說什麼?跟她沒關係!」強硬地否認。
「是嗎?」看著他的眼,亮晶晶,異常聰慧。「真的沒關係嗎?你敢說你對藍藍姊一點意思也沒?」
「當然沒有。」
「是嗎?」目光還是鬼靈精。「你可別騙人喔,二哥。」
黎明淳被她瞧得臉熱,自覺兄長的尊嚴蕩然無存,咳了咳。「你這鬼丫頭!居然敢對我這麼說話?嘖,都怪大哥平時太縱容你,把你給寵得無法無天!」
「我哪有啊!」莎莎喊冤。
「你這意思是抱怨大哥不寵你嘍?」黎明淳故意逗她。
「才不是!你明知道他對人家有多好。」莎莎嗔他,撒嬌似的口氣掩不住甜蜜的幸福。「我是說,我才沒有無法無天,乖得很呢!」
「真的很乖嗎?」
「本來就是。」莎莎不情願地嘟嘍,剛要再說些什麼,只見黎翼恩俊拔的身影正朝她走來,她屏住氣息,臉頰莫名泛紅。
黎明淳竊笑地看著兩人的目光溫柔地交纏。
看來就算沒有他在身邊瘺風點火,這兩人的關係也夠曖昧了,假以時日,還怕他大哥不乖乖對愛情投降?
一念及此,他忽地胃一擰。
連那個嚴肅八股的大哥都快被愛情給俘虜了,怎麼那沒神經的女人就是怎樣也點不透呢?
唉!他好命苦。
黎明淳瞇起眼,在心底哀歎。看來他不下點猛藥是不行的了。
玄關處傳來鑰匙聲,汪藍頓時驚嚇地跳起。
怎麼辦?他回來了!
怎麼辦?她把他家搞得一團糟!
她倉皇環顧四周。廚房裡,流理台上亂七八糟堆著食材:客廳角落,一灘剛從水桶打翻的水緩緩往沙發下流去。鋼琴邊,她方才一時好奇偷窺的曲譜散了一地,而她,一手握著拖把,一手抓著張曲譜,狼狽不堪。
他竟然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挑她最忙亂的時候回來!
怎麼辦啊?汪藍團團轉,不知所措。早知道她就不學「重慶森林」裡王菲替梁朝偉整理家務了!
「你真是笨蛋,汪藍。」她喃喃自責。「你以為自己的水平比得上人家嗎?還想學她那樣討男人歡心?」
笨笨笨、笨透了!
「汪藍!」嚴厲的聲嗓在她身後響起。「你怎麼進來的?」
她一震,僵著身子回過頭,送去一抹顫抖的微笑。「我……呃,從落地窗進來的啊。你好像忘了上鎖了。」
他竟忘了上鎖?黎明淳不悅地皺眉,沒想到自己失魂落魄到如此粗心。
「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要闖進來的!」她急急解釋:「是因為你不在,我剛好又很閒,所以就想乾脆進來替你打掃房子。」
「替我打掃房子?」黎明淳兩道眉挑得更高,俊眸銳利一掃,瞥見散落的曲譜,他大驚,忙衝過去拾起。「你做什麼?為什麼把我的曲譜丟了一地?」
震天厲吼幾乎震破了汪藍耳膜。「對、對不起,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她縮頸拱肩,一副可憐樣。
他狠瞪她。
她無話可說,垂下頭,認命地等待他長篇大論教訓她。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一聲不吭,只是默默整理曲譜。
她歉疚地看著他的動作,他的沈默不語令她胸口更悶,急切地想找些話來說。」這些都是你寫的曲子吧?你真厲害,待會兒彈給我聽好不好?」
他不搭理她,繼續收拾。
「你……在生氣嗎?」她窘迫地轉著拖把。「別生氣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動作一頓。「你想要我彈琴給你聽?」
「嗯。」她期盼地點點頭。「可以嗎?」
「當然。」他冷淡地應道。「只要你付錢就可以。」
「嗄?」付錢?
一疊A4紙忽地送到她鼻尖。「這是我打的合約。」
「合約?」她愣然望他。
他板著臉。「你仔細看看,沒問題就簽個名。」
簽名?簽什麼名?汪藍更茫然了,見他沒有解釋的打算,她只好捧著合約在沙發上坐下,傻傻研讀起來。
白紙黑字的合約,一開頭便寫明她買他的時間,他做她的情人,其中還列出各項細目。
看電影的價碼、吃飯的價碼、出遊的價碼、甜言蜜語的價碼……一項項條列分明,他這個情人不僅按時間收費,也按件計酬。
擁抱,要錢;親吻,也要錢;親不同的部位,加碼還各不相同,若是她貪心一點想上床,呵,起碼要花掉她三個月薪水。
老天!看著這寫得密密麻麻的合約,汪藍頓覺不妙,掏出隨身攜帶的PDA,叫出計算機功能,一枝光筆在螢幕上飛來點去。
算了算,看場電影,到海邊兜兜風,賞夕陽,晚上再吃頓浪漫晚餐,一天下來她荷包就大失血。萬一氣氛不幸浪漫了點,她一時昏頭跟他討了個親吻或擁抱,就等著跟這個月的薪水袋說拜拜吧。
這男人,會不會太搶錢了一點?就算是俱樂部的頭牌牛郎,也沒他貴。
汪藍歎息,對著螢幕上一排長長的數字愁眉苦臉。
「還有啊,我們約會時所有的花費都要算你的。」彷彿還嫌給她的打擊不夠大,黎明淳冷冷補充。
「嗄?」她驚訝地抬眸,下巴快掉下來。
「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不是要花錢買我嗎?你有聽說過把人帶出場,還讓對方付錢的嗎?」
「那我們……就不要出去好了,在家約會總行吧?」她求饒似的問道。
「在家?你家還是我家?」
「有分別嗎?」
「當然有。」他不帶感情地說道:「如果在我家,你得付我場地費,如果到你家,你得付我出場費。」
換句話說,不管怎樣都要給錢。哈哈。汪藍在心底苦笑。
她撇下PDA,對著合約發怔。
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不是一張冰冷的合約,不是這種樣樣都要以金錢來計算的男女關係。
雖然她從沒嚮往過愛情,也從沒親嘗過愛情的滋味,但即使她再沒常識,也知道這純粹的交易稱不上戀愛,甚至跟感情都沾不上一點點邊。
「怎麼樣?你還要不要談這筆交易?」諷刺意味濃厚的問話打斷她思緒。
她抬眸,望向他的眼神略略迷濛,帶著幾分無助。
他心一跳,板起臉。「別這樣看我。」別想在他面前裝可憐。
「可是我——」
「不許講價。」他酷酷地抬起一根手指阻止她。「要就簽名,不要拉倒。」
櫻唇嘟著,無言。
「嫌貴嗎?」俊唇一撇,他俯下身,伸手就要抽走那份合約。
「不要!」她急忙搶回合約,緊緊抱在懷裡。「我……我簽就是了。」
俊眸一瞇。「你真的要簽?」
「嗯。」
「即使我樣樣都收錢?」低沈的嗓音慢慢地蘊積某種奇特的怒氣。
「那也沒辦法啊,是我自己想買你的。」她拂了拂鬢邊的髮絲,強笑道:「反正我就當花錢治相思病,貴一點也無所謂。」
他瞠視她。
她被那陰沈的眼神看得心臟怦怦跳,趕忙低下頭,拿過筆來,緊張地畫押。
「好了,我簽好名了。」雙手高舉,恭恭敬敬將一式兩份的合約交給他。
他沈著臉接過。
她誤解了他難看的臉色,急促聲明道:「我知道,根據合約我還必須先付給你訂金,你放心,我明天就開支票給你。」
他沒說話,一把搶過她握在手中的筆,在合約上落款,強勁的筆道幾乎穿透紙張。
簽完名,他將其中一份甩還給她。「這份你留著!」
「喔,好。」撿回合約,汪藍重讀了一遍,又偷瞥了幾眼他陰森的表情,不知怎地,忽然有點想哭的感覺。她深吸口氣,本來是想壓下心頭那股突如其來的脆弱,卻聞到一陣燒焦味。「喂,你有沒有聞到燒焦味?」
「燒焦味?」黎明淳皺眉,跟著嗅了嗅,臉色愈發難看。「你是不是在廚房煮什麼?」
「啊!」汪藍慘叫一聲,忽然想起來了。「是蛋糕!這下完了,一定烤焦了啦!」
她跳起身,旋風似的朝廚房捲去,留下他百感交集地瞪著她的背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6:15
第九章
汪藍想哭。
手上端著盤烏漆抹黑,看不太出原來形狀的東西,鼻尖嗅著那怪到極點,難以形容的味道,她挫敗得直想掉淚。
這是蛋糕,她花了好幾個小時照著從網上下載來的配方,一步一步仔細製作的,她甚至精密到用量杯來量份量,拿磅秤來秤重量,像做什麼重大實驗似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結果從烤箱取出來的成品,卻是這麼一團莫名其妙的鬼玩意兒。
她完全失敗了。
原本,她還對這蛋糕寄予厚望。她知道他愛吃甜點,她想,外頭買的不如自己做的有誠意,如果她能親手為他做一個巧克力蛋糕,他肯定會感激涕零,說不定就此對她另眼相看了。
坊間的愛情教戰書籍不是都這麼寫嗎?要討好一個男人,首先就是討好他的胃。只要她能哄得他的胃開心了,還怕他的人、他的心不乖乖飛過來嗎?
可是她做不到。
汪藍端著烤盤,坐倒在地,挫折地望著烤焦的蛋糕。
她做不到,她把他家裡搞得一團糟,她惹惱了他,還氣得要她簽下一份什麼都要算錢的愛情合約,沒有錢,他就連一句好聽話也不會對她說。
她究竟在搞什麼?她怎會如此失敗?
「這什麼玩意兒?」一道略帶嘲弄的聲音從汪藍身後飄來。
她驚顫一下,跳起身。「是……呃,是蛋糕。」
「這叫蛋糕?」他探出手指,刮了刮外層厚厚的焦皮。
接收到他不敢相信的眼光,她羞赧得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好像、好像烤焦了,哈哈。」一陣乾笑。
「不是好像,根本是焦得徹底好嗎?」他毫不客氣。「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廚房裡生產出垃圾來,佩服佩服。」
垃圾?他說她做的蛋糕是垃圾?
她低下頭,望著那一團焦黑變形的蛋糕,果然覺得比垃圾好不了多少。
他沒說錯,她這蛋糕……的確像垃圾。
淡淡的刺痛感浮上她眼眶,她咬緊牙。
「你這東西該不會是做給我吃的吧?」
「對啊。」她強迫自己輕快地應道。「只是沒想到會烤焦了。」
「你從來沒做過蛋糕吧?」
「嗯。」
「也沒下過廚?」
「偶爾會煮個面之類的。」
「怪不得了。」他似笑非笑。「從沒做過的人很難一次就成功的。」
他這是在安慰她嗎?
她揚起頭,心下浮現一絲希望。「你要不要嘗嘗看?給我一點意見?」
「你要我吃這玩意兒?」俊眉古怪地揪攏。
「吃吃看好不好?」她軟聲求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感覺,好像只要他肯賞臉吃一口,她就能排開胸臆裡那濃濃澀澀的酸苦,眼睛也不會那麼痛。
「……」
「拜託你,就吃一口嘛。」她很少這樣求人。
他板著臉,瞪著她,好一會兒,才勉為其難似的拿指尖挑了一小口,送入嘴裡。
「怎麼樣?」她滿懷希望地問。
「……還不錯。」
「還不錯?」她驚愕地倒抽口氣。怎麼可能?
「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不過還挺好吃的。」
「真、真的嗎?」汪藍興奮地抖著嗓音,一顆心像長出了翅膀,幾乎要飛出九霄雲外。
他說她做的蛋糕好吃呢!雖然烤焦了,外表糟糕透頂,可是他說好吃呢!
天哪!天哪!
她開懷得不知如何是好,擱下蛋糕,捧著滾燙燙的臉,又是歎息,又是傻傻地輕聲笑。
「……記得記帳。」黎明淳突如其來地說道。
「記帳?記什麼帳?」她側頭看他,紅艷艷的頰畔滾動著迷人的笑渦。
「還用問嗎?」他面無表情,眼色深沈難懂。「當然是剛剛那句話。起碼值個兩千塊吧?」
「兩千塊?」汪藍茫然,心鳥折斷了羽翼,在雲霧裡跌跌撞撞。「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收錢?」
「當然要收錢。我們才剛簽了約,你不會那麼快就忘了吧?」
他要跟她算錢?剛剛的稱讚只是計費的甜言蜜語?
「所以你並不是真的覺得好吃,」她喃喃。「只是哄我。」
「當然是哄你。這也是身為契約情人的責任,不是嗎?」他冷冷撇嘴。「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你沒聽過嗎?」
心鳥跌倒在地,遍體鱗傷。
「原來你不是說真話,原來你只是騙我。你為什麼不說實話?幹麼要騙我?」好冷,她覺得全身發冷,身子涼了,心更涼透。
「你不會想聽實話吧?難道你要我告訴你那蛋糕難吃斃了,不如趁早丟去餵豬還比較實在嗎?我如果真那麼說,你不發飆才怪。」
餵豬?其實他真正想的是建議她將蛋糕拿去餵豬?
她顫著睫,哀怨地睇他,眼眶泛紅,黥痛難忍。「如果……如果你真的覺得那麼難吃的話,你就說實話好了,就直接告訴我拿去餵豬算了,我不會在乎,我才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嗎?瞧你現在,一副要哭了似的表情。」他嘲弄她。
「我才……才不會哭。」她硬著脾氣反駁。「才不會。我討厭聽謊話,我寧願你說實話,我不要這種虛情假意,我不要、我不要——」
這不是她要的,她要這些虛情假意做什麼?要這些騙死人不償命的花言巧語做什麼?就算他哄得她飛上了天,飄飄欲仙,也不是因為愛她,只是作戲啊!
她幹麼要談這種虛偽的戀愛?她真是自作孽!
淚水,悄然滑落。
雖然她一直強忍著,雖然她警告自己千遍萬遍不許哭,但晶瑩的淚珠仍如清晨最初的朝露,在濛濛霧裡一顆接一顆,楚楚可憐地跌落。
她不要哭,她這輩子,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哭泣,她不為任何人哭,也不為任何事哭。
她不要哭,她不能哭,不能讓這壞心眼的男人看她笑話,他一定會笑她,笑得她從此以後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
她不要哭,才不會哭。
她拚命告誡自己,一遍又一遍下魔咒似的逼迫自己,可是淚瀑一旦開了閘,不是她幾句要強的話便能擋住。她雙手抓著餐桌邊緣,低著頭,軟弱地直掉眼淚。
「喂,你不會……在哭吧?」黎明淳問話的嗓音緊繃。
她不答話,拱著肩膀,十指緊拽桌緣。
「汪藍,你說話啊!」他語氣開始不安。
她還是一聲不吭。
大手半猶豫地伸過來,有些顫抖地抬起她下頷。
「老天!」黎明淳倒吸口氣,彷彿被她滿臉縱橫的淚水給嚇著了,一時手忙腳亂起來。「喂,喂,你別哭啊!你怎麼會哭呢?你、你、你——」他咕噥著,半天吐不出一句安慰來,只能笨拙地重複原先那句。「別哭了啊!」
「我才沒哭呢!」汪藍撥開他的手,狼狽地吸了吸紅通通的俏鼻,轉身就走。「我要回家了。」
好丟臉,她居然在他面前哭得像淚人兒,丟臉死了!
「藍藍,你別走啊!」他焦慮地跟在後頭。
他幹麼還跟上來?她慌了,愈走愈快。
「藍藍,你等等我!」
她索性拔腿開始跑。
她步履如風,他卻捷如閃電,一下子抓住了她肩膀。
「你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啦!」她掙扎。
他不肯放開她,緊緊摟住她的腰,強迫她轉過身來。
淚漣漣的容顏映入他眼底,他臉色一凜。
「你放開我啦,我要回家,你讓我回家啦!」汪藍拿雙手揉眼睛,孩子氣地又揉眼淚又跺腳。「人家……要回家啦,要……回家。」她哭得喘不過氣。
「好好,讓你回家、讓你回家。」話雖這麼說,他卻絲毫沒有放她自由的意思。「別哭了好不好?」
「就跟你說我沒哭啦!」她還要逞強。
他無奈,目光從她淚霧迷濛的眼,巡過她濕潤的臉頰,落定她緊抿著、像隨時會擰碎的唇。
他不禁歎息。「對不起。」他啞聲道歉。
他說對不起?她一愣,揚眸呆望他。
「是我不好,我整你,整得太過火了。」他微微苦笑。「原諒我好不好?」
「原諒你?」她愕然眨眼。
他低下頭,額頭與她的相觸。「我太壞了。」沈啞的嗓音搔弄她耳廓。「我不該故意欺負你。」
他欺負她?有嗎?
汪藍茫然不解,傻傻地凝視他,認出他眼底不再像方纔那樣嘲弄諷刺,反而浸滿了溫柔,她心一動,又落淚了。
「對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黎明淳誤解了她的眼淚,以為她在氣他,頓時又慌了起來。「這樣吧,我彈琴給你聽,你答應我不哭好不好?」他哄孩子似的哄她。
她也果真像個孩子,一聽他這麼說,馬上伸手揉去眼淚。「你真的要彈琴給我聽?」
他點頭,淡淡揚著唇,笑意裡染著某種說不出的、拿她沒法子的寵溺。探出手,他揉了揉她的頭。
「過來吧,我彈給你聽。」
他彈琴給她聽。
彈那首她最愛的英文歌,從在嬰兒時期便聽著媽咪溫柔吟唱的曲子,那首她每當心情好時,總會自己偷偷哼著的曲子。
汪藍趴臥在沙發上,側過還透著淚光的粉顏,看她一心迷戀的男人,坐在琴前,為她彈琴。
他的琴音,有時溫柔似水,有時激昂如電,更多的時候,是像根軟軟的羽毛,輕輕搔弄她的心。
好像作夢一般啊……
汪藍歎息,想起自己曾經無數次坐在自家窗前,偷聽他以各種變奏、各種表現方式來彈這熟悉的旋律,每聽一回,她的心便更深陷一分,如今她已完全跌墜在情網裡,掙脫不開。
她好喜歡這首曲子,好喜歡他呵!
她想跟他一起飛,飛到月球上,和滿天星星一起跳舞。她想吻他,更想被他吻;他的吻,甜甜的又挑動人心,比巧克力還夠味。
她該怎麼辦?
「好聽嗎?」他忽然轉過頭來,微笑望向她。
她的臉一下子發燒,心跳快得幾乎迸出胸口。
「你喜歡嗎?」他又問。
她賴在沙發上,羞澀地點點頭。
「那可以不哭了吧?」他的眼亮閃閃的,好似星星。
「嗯。」她輕聲應,容顏一側,埋入沙發佈裡。
好害羞啊!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看她?
他一定把她當長不大的孩子,一下哭一下笑,一下耍脾氣,一下又乖乖聽琴聲的小女孩。
「你好像常常彈這首歌,你這麼喜歡它嗎?」撒嬌似的甜嗓悶悶傳出來。
「你怎麼知道?」他嗓音帶笑。「難道你常躲在一邊偷聽嗎?」
「我才沒偷聽呢,是你自己彈得太大聲了。」柔唇不悅地在沙發上揉擦。
「這樣說話不會透不過氣嗎?」他逗問。
她直覺想搖頭,但想一想,果然覺得鼻尖透不過氣,側抬起嫣紅粉顏。「有一點啦。」
他怔望著她嘻嘻傻笑的嬌態。
汪藍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跳更加如擂鼓,在自己耳畔怦怦作響。她坐起身,掩飾地撥了撥發。
「我很喜歡這首歌,小時候我媽常唱給我聽。」她垂下眼,十指緊張地絞握。「其實也算是我的搖籃曲啦,呵呵。」又是一串傻笑。
他不禁彎了彎唇。
「你呢?你什麼時候喜歡上這首歌的?」
「在我念大學的時候。」
「為什麼會喜歡?」她好奇地抬起眸。
他沒立刻回答,微微一笑,轉回頭,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撫過琴鍵,織出一段美妙琴音。
她心動地望著他籠著一團柔霧的背影。
「我念大學的時候,繫上有一個女同學,她老戴著副眼鏡,腦筋聰明到不行,個性偏又彆扭到極點,我們都覺得她像個怪胎,可是後來我發現,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
可愛的小女生?她聽著他朦朧的敘述,心窩像浸透了梅子醋,開始發酸。
「有一天晚上,天氣很好,我經過學校湖畔的草地,看見她一個人躺在草地上。她的姿勢,真的很難看呢,兩手兩腳攤開,像大字形,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女生躺得那麼不文雅。」他輕輕一笑。
她心一跳,偷偷汗顏。
糟糕糟糕,她好像也屬於不文雅那一類的女孩啊。她也喜歡躺在草地上,躺姿也像他形容的,丑到不行。
呼!汪藍憋著氣,悄悄抹汗。
「我走過去想勸勸她,女孩子穿裙子不要這樣躺在草地上,結果一靠近她,卻聽見她在唱歌。」
「唱歌?」汪藍愣了愣。「就是這一首嗎?」
「對啊,就是這一首。」黎明淳低低說道。「她的歌聲比巧克力還甜,唱的時候瞇起眼,眉毛彎彎的、嘴唇彎彎的,好可愛。」他頓了頓,輕吁一口氣。「真的好可愛呢!」
汪藍狐疑地瞇起眼。
她有沒聽錯?她怎麼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歎息的樣子,很像在……發花癡?
男人也會發花癡嗎?
「那時候,我還真有股衝動,想伸手去掐她臉頰呢。」
她屏住氣。她沒聽錯,他是在發花癡。
「然後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身邊那麼多女孩子,一個個都想倒追我,一個個黏著我不放,我偏偏就是忘不了她唱歌的樣子。」
「有那麼誇張嗎?」汪藍嘟起嘴,感覺胸口嫉妒的針在猛刺。
黎明淳回過頭,好無奈地望她。
她蹙眉。「你幹麼這樣看我?」
他牽牽唇,苦笑。「真拿你沒辦法啊!」
「什麼?你說什麼?」她沒聽清。
他別過頭。「沒什麼。」
她不是滋味地瞪著他隱在陰影裡的側面。「你既然那麼喜歡她,想必一定馬上開始追她吧?」
「當然。」
「啊,那她一定被你撲倒了。」更不是滋味。
「撲倒?」他不懂。
「就是被你追到手了啦!」她沒好氣地解釋。「你不是說自己很受女人歡迎嗎?那她一定抗拒不了你這個大情聖嘍。」
他默然片刻,忽地,一聲冷嗤。「哈!」
「哈什麼哈?」她又妒又惱。
「你猜錯了。」相對於她的懊惱,他顯得深沈。「她可從來沒把我放在眼底,事實上,我猜她可能根本不曉得我對她有意思。」
「嗄?」她怔愕。
「她是個很遲鈍的女人,遲鈍到讓人很想殺了她。」
「咦?」她怎麼覺得這句話很耳熟?
「我想她現在早就忘了我。」
「什麼?」遲鈍的汪藍總算在他淡然的話裡感覺到落寞,她心一擰,急急安慰他。「不會啦,她怎麼可能忘了你?你這麼特別,又有才氣,她一定……記得你的。」
黎明淳抬起眸,啼笑皆非地望她。
「真的!你不要鑽牛角尖啦。」她以為他不信,更加熱切地勸他。「她一定還記得你的。」
他看著她,良久,忽地微微笑了。
「這話由你來說,一點說服力也沒有。」他低聲道,凝視著她的眼,好溫柔。
她屏息,被他看得腦海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跳下沙發,巴巴地來到他身前。
「你別難過了,黎明淳,別這樣。」她將他的頭攬到胸前,哄小孩似的哄著他。「我相信她一定會記得你的。她如果不記得,只能怪她不識相,這麼好的男人追她,她居然無動於衷?簡直傻瓜一個!」
她知不知道,她正在為他仗義痛罵的人,就是她自己啊!
俊臉埋入她小巧柔軟的乳峰間,黎明淳閉著眼,禁不住輕聲笑了。
這傻瓜,就是她自己啊。她竟還渾然不覺,真是敗給她了!
「汪藍,藍藍,你啊……」他無奈歎息,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好。
「你別難過了。」她還一逕拍他的背。「我知道了,你剛剛講的那個女生,就是你之前跟我提過的女神吧?就是你為她寫歌作曲的女神?」
「是啊。」
ru具的是?」一語中的,她一點也不高興,反而皺著張苦瓜臉,強迫自己不要太在意。
沒關係,她不吃醋,他現在心情不好,重點是想法子提振他精神。
「你不要難過,黎明淳,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雖然我唱的可能沒那個女生好聽,不過我也會唱那首歌喔。」
「你要唱給我聽?」他在她懷裡抬起頭。
「嗯。」
他笑了,笑意染上眉眼,宛如星光燦爛迷人。
她又滾燙了臉。
「你別、別這樣看著我笑啦!」她蜷起腳趾頭,緊張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快唱。」柔聲催促。
「嗯,好,我唱了。」她紅著臉點頭。「可是你不要一直看我喔。」
他微笑,不置可否。
討厭!好壞心眼的男人,明知她害羞,還故意瞪緊她。
汪藍在心底低罵,卻怕壞了他總算變好的心情,不敢說出口,只能轉過眼,對著桌上一盞燭火,小小聲地唱起來。
「Flymetothemoon,Andletmeplayamongstars.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
她唱著,起先低低的,透著藏不了的羞澀,後來愈唱愈清亮,用了心,用了情,歌聲更加甜蜜撩人。
她唱歌的時候,眉彎彎,唇也彎彎,兩頰紅濫濫的,粉嫩得好似能掐出水來。
黎明淳只覺一顆心融化,無法呼吸,更無法思考,只能癡癡望著她。
她唱完了,目光仍躲著他。「好聽嗎?」
「再唱一遍。」他啞聲求她。
「可是……」
「再唱一遍。」
她無法,順著他的請求又輕輕唱了一遍。
然後,又唱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她不停地唱著這首她和他都心動不已的英文歌,直到他忽然拉下她的頭,擒住她嬌軟的唇。
他又吻她了。
她想,腦子暈暈沈沈。
他不只吻她的唇,還有她的眼、她的頰、她敏感的耳垂、她發熱的鎖骨:他的手,還在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落下的吻之間,調皮地滑入她衣襟裡,挑逗她從不曾讓異性褻瀆過的肌膚。
她驚慌地喘息。
「黎明、淳,你、你的手在幹麼?」
「你不喜歡嗎?」他抬起鎖著情霧的眸。
她頓時迷離。「我……喜歡。」
「那我們就繼續,好不好?」說罷,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一把抱起她就往臥房裡走去。
進了房,他將她放上床。
她震驚地瞪著他。
他這意思,是要跟她上床?
「可是、可是我——」她慌得口齒不清。
「你怎麼樣?」他跟著躺下來,將她柔軟的嬌軀撈入懷裡,與自己親密相貼。
「我還沒……付你錢……」她可憐兮兮地說道,一面說,一面覺得委屈。「還是我先回去拿?」
「傻瓜。」他吻她耳廓。「我不收錢。」
「嗄?」
「真正的感情是不能用錢買的,你還不懂嗎?」
她惘然。
他的雙手卻沒給她思考的餘裕,趁著她不備,靈巧地解開她羅衫。
「喂,你……」
「噓,別說話,」他堵住她的唇。「你的話太多了。」
屬於情侶們的浪漫激情夜,最怕的就是過多言語來殺風景,攪得一池春水波瀾橫生。
這一點,汪藍或許一知半解,黎明淳可是明白得很呢!
你喜歡我嗎?
喜歡。
愛我嗎?
好愛好愛。
你希望我也愛你嗎?
嗯。
可是愛情定不能用金錢買的,你懂嗎?
那我該怎麼辦?
用心來換,寶貝,用你的心來換。
「用、心去換……用、心……換……」汪藍囈語著醒來。
她睜開眼,瞪著陌生的天花板,好半晌,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然後,她恍然憶起昨夜的激情,一骨碌坐起。
對了,這是黎明淳的家,她在他的床上呢!
臉頰忽然發燒,她雙手作扇,用力瘺了插。水靈靈的眼珠瞧著週遭,看到另外半邊床榻被他的身子壓出的凹痕,她不禁傻笑。
昨晚不是夢呢,他是真的和她纏綿黏膩了一整晚,教她學會了所有做愛做的事。
昨晚,好瘋狂呢,瘋狂到她現在想起來,心房仍怦然直跳。
她迷離著眼,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仔細地品味昨夜的一切,一面想,一面笑,一面笑著,一面又全身發燙。
唉,她從不曉得,原來做愛真的很好玩呢,雖然有點痛,雖然激烈的運動讓她雙腿嚴重發疼,可是當他與她合而為一時,那份溫暖又甜蜜的滿足感,令她幸福得恍如飛上天。
唉,好愛好愛他呵。
愈來愈愛他了,怎麼辦?
汪藍柔柔歎息,正要下床,眼角卻瞥見床頭櫃上壓著一紙撕成兩半的合約。
是昨天簽的那一份嗎?她愕然拾起,果然發現正是他強要她簽下的愛情合約。怎麼會撕成兩半的?是他撕的嗎?
合約下,還壓著一封短箋,她顫著手拿起來讀。
短箋上,只有短短八個字:出國遠行,有緣再見。
什麼?這什麼意思?他要去哪裡?怎麼這麼突然?
她惶惶然,隨手一裹被單跳下床,也來不及換上拋落一地的衣裳,便急著在屋內找起來。
「黎明淳,黎明淳,你在哪兒?」
客廳、廚房、浴室,她飛快地搜了一圈,不見他身影。
她亂了呼吸,踩著長長的被單,跌跌撞撞地又找了一圈。
還是不見人影。
她咬住唇,驀地驚懼起來。不知怎地,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自己是遭人拋棄的怨婦。
「黎明淳!你別躲了,別鬧我了,快出來吧!」她尖聲喊,不爭氣地帶著哭音。
為什麼忽然出國遠行?什麼叫有緣再見?
「我不懂,不懂哇!」他不理她了嗎?就這樣拋下她走了嗎?有緣再見,那如果無緣呢?難不成一生不見嗎?
一念及此,她腦子一暈,雙腿像果凍般癱軟。
「別鬧了,黎明淳。」她跌跪在地,木然的眼對著不存在的男人,喃喃自語。「你別又這樣……欺負我……」
短短幾分鐘,一顆女兒芳心,由天堂跌落地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6:53
第十章
一年後
從黎明淳離開到現在,已將近一年。
一年來,世事變化極大,比方說八竿子扯不上邊的李丹蔻與陳明義,竟然甜甜蜜蜜談起戀愛來了;當然,也有些事幾乎一成不變,比如趙蒂蒂還是天天趕場四處算命,卻怎麼也算不出一朵桃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
五萬多分鐘的相思。
這相思的滋味,還真不好嘗啊!
汪藍苦笑,張嘴對窗玻璃呼了一口氣,然後拿乾抹布一處一處耐心地擦拭。
這一年來,她經常會來到黎明淳屋裡,替他打掃屋子,澆澆花、除除草,抹乾淨窗上每一粒最細微的灰塵。
她整理家務的技巧可高明多了,不再像初次替他打掃那天手忙腳亂,弄得屋裡一團亂,烹飪技術也好多了,現在她做蛋糕,不但能確實掌握烘烤時間,還能將蛋糕外表裝飾得漂漂亮亮。
她有信心,如果她現在請他嘗她做的點心,他肯定會讚不絕口。
只可惜,她一直沒機會請他吃。
「他到底到哪兒去了嘛。」汪藍重重歎息,額頭抵著窗,手指無奈地在玻璃上畫圖圈。
這一年來,她一直在找他。
得知他出走旅行的那天,她便做了件她一輩子都想不到的瘋狂事,在百般絕望之下,她竟前去找當初那位預言她將會遇上真命天子的塔羅算命大師。
「大師,大師,你救救我吧!」她慌得一見面便拉著人家裙裾不放。「他走了,不見了,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不認識他任何一個朋友,連他手機號碼也不曉得,我不知道該怎麼找他……老天!我現在才發現我對他的瞭解真的很少,我怎麼會愛上他的呢?哎,這個無不管,總之你先幫我找到他啦!」
「什麼?這位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塔羅大師被她一進來便一陣機關鎗似的掃射搞得莫名其妙。
「我說黎明淳啊!你應該還記得吧?你說過我會愛上的那個新鄰居。」汪藍揪著眉宇,苦惱地提示她。「我現在真的愛上他了!」
「嗄?什麼新鄰居?」塔羅大師仍舊一頭霧水,顯然完全忘了曾替她斷過戀愛運。
「哎,你怎麼記性這麼差啊?真的忘了嗎?」她懊惱地歎氣,臉蛋兒更苦,轉了轉眼珠,拚命想法子想喚回大師記憶,終於,靈光一現。「對了,我那天是跟兩個朋友一起來的,一個很嬌很媚,身材超火辣,另一個有點神經兮兮,你還預言她這兩年沒桃花運,把她氣得半死,發起飆來砸東西,差點把你這兒給拆了——你記不記得?記不記得?」
「喔~~」大師會意地拉長語尾,記憶的拼圖逐漸歸位。「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死不相信我的預言的那一個吧?」
「對對對,你終於想起來了嗎?」她聞言大喜,眼眶差點沒泛出淚光。
「嗯哼。」
「那你快幫我算算,他人跑哪裡去了?」她急匆匆地在大師對面坐下,催著她取牌。「我一早起來他人就不見了,說要去旅行,快幫我看看,我該去哪兒找他?」
「你該上哪兒找他,還需要來問我嗎?」大師眼神複雜地瞧著她。「問你那個身材火辣的好朋友不就知道了?」
「嗄?」她一愣。「你說丹蔻?」
「我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反正是跟你一起來的小姐。」
「為什麼問丹蔻就會知道?」她茫然。「他們才見過一次面,又不熟。」
「你確定他們真的不熟嗎?」大師表情詭異。「不熟的話,那位小姐幹麼要我配合演這麼一齣戲?」
「演戲?丹蔻要你演戲?」
「是啊,那天告訴你的那些話,全是那位小姐事先要我說的。」
「為什麼?她幹麼這麼做?」
「她說是為了幫她表哥。」
「她表哥?」
「那位小姐說,她表哥偷偷暗戀你很久了,可是從學校畢業後就一直沒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打聽到你下落,急著馬上在你家隔壁租房子。她要我看在她表哥一片癡心的分上,幫他說幾句好話。」塔羅大師慢條斯理地解釋。
她聽得張口結舌。
那天,她初次得知黎明淳是丹蔻的表哥,而為了幫他追她,丹蔻還跟大師串通,演了一齣戲。
她不敢相信,馬上飛奔去咖啡館找丹蔻,丹蔻也料到她會找來,閒閒等著。
她還來不及開口,丹蔻便直接塞給她一本她大學母校的校友名錄。
「這是什麼?」她狐疑。
「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猶豫地打開名冊,找到自己那一屆,順著繫上同學一個個名字往下看,沒幾秒,便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還讓丹蔻用紅筆給圈了起來。
「這是幹麼?」她更糊塗了。
丹蔻不語,以眼神暗示她繼續往下看。她迷惑地看下去,又看見了另一個被紅筆圈起的名字,她定睛一瞧,猛然倒吸一口氣。
是黎明淳!
那工工整整的印刷體,確實印著他的名字。
「他跟我是同學?」她吃驚不已。
「嗯哼。」丹蔻點點頭。
她睜大眼,想了又想,聰明的腦細胞死了成千上萬,好不容易才閃過靈光。
他跟她是大學同學,他說大學時繫上有個聰明又奇怪的女生,他說那個女孩躺姿很不文雅,歌聲卻很甜很動聽,他說,他因此愛上了Flymetothemoon這首歌。
他說,他愛上了她——
「難道他暗戀的那個同學,是我?」
「沒錯。」丹蔻又是意味深長地點頭。
老天!她瞬間燙紅了臉,心跳加速。
他大學時喜歡上的怪女孩,他追得半死,對方卻無動於衷的那女孩,竟然就是她!
天哪!天哪!
她忽然慌了,像只無頭蒼蠅,在咖啡館裡團團轉起來。
她就是那個把他忘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的女孩,她就是他口中那個遲鈍到讓他想殺了砍了的怪女生。
她居然還白目到自以為是地安慰他,完全不曉得自己正割痛他的心,而他正苦笑著淌血。
簡直天兵!她簡直是天字第一號,白目到極點的大笨蛋!
她懊惱地想拿把刀自我了結。
難怪他會一聲不吭便出門遠行,連當面跟她道別都不願意。
「男人啊,很脆弱的。」彷彿嫌給她的打擊不夠大,丹蔻還淡淡補充。
她聽了,臉色一白,冷汗涔涔。
男人很脆弱,男人最好面子,再怎麼灑脫的男人,也受不了遭人如此一次次地踐踏自尊。
總是遲鈍的她,總算在那一天,明白了黎明淳一直藏著不肯說的心意,她總算恍然大悟。
只是這份領悟,似乎來得太遲了。
他不再在她面前出現,行蹤飄忽,連丹蔻和他的家人也很難掌握他落腳何處,他彷彿正如他字條裡所說的,離開了台灣,浪跡天涯。
她找不到他,只能三不五時闖進他屋裡,四處摸摸弄弄,藉著觸碰他的東西安定自己慌亂的情緒。
她拉著丹蔻,走遍了台北的唱片行,搜括他曾經作過的每一首曲子。流行歌也好、電玩配樂也好,只要是他作的曲,她都將CD買來珍藏,然後,日日夜夜狂聽。
在一遍又一遍地聆聽他的音樂後,她覺得自己似乎漸漸能瞭解,這個老是想著他的女神作曲的男人,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思念著她、暗戀著她——
電話鈴響,打斷汪藍沈思。
「喂。」
「喂,藍藍嗎?是我。」趙蒂蒂獨特的尖嗓從另一頭傳來。「你收到沒?老天!我快瘋了!」
「收到什麼?」汪藍不明白好友的激動。
「丹蔻的喜帖啊!」趙蒂蒂尖喊。「你相信嗎?她居然真的要跟那個陳明義結婚了!天老爺,他們兩個根本一點都不相配啊!」
「丹蔻要結婚了?」乍聞這消息,汪藍也不禁驚訝。「真的假的?」
「你快去收E-mail吧!那女人真夠狠,居然一聲不吭就把紅色炸彈丟過來了——」
「呵呵呵~~」
新娘休息室裡,響起一陣得意的嬌笑。
「笑什麼?」趙蒂蒂陰狠地瞇起眼,瞪向妝點得千嬌百媚的李丹蔻——可惡的女人,連穿起婚紗都比一般新娘性感百倍,真令人憤慨。她磨牙。「嫁給那只呆頭鵝,有那麼開心嗎?」
「總比有些人死活就是嫁不出去好吧?」李丹蔻揚起玉手,滿意地巡禮一根根造型嫵媚的彩繪指甲。
「你!」趙蒂蒂恨得想掐死她。
「冷靜點,蒂蒂。」汪藍趕忙在一旁勸阻。「今天丹蔻是新娘,你就讓讓她,別跟她吵了。」
「哼,新娘就了不起啊?」趙蒂蒂不服氣地噘嘴,卻還是識相地找了張沙發坐下。「說也奇怪,丹蔻,你以前不是非俊男不要嗎?怎麼這回會栽在陳明義手裡?我真想不通。」
「誰說我栽在他手裡了?」李丹蔻慎重澄清。「是他栽在我手裡。」開玩笑,從來都是男人對她李丹蔻表示臣服的。
「是是,是他栽在你手裡。」趙蒂蒂翻白眼。「我說女王陛下,你難道不覺得嫁給這麼一個老實頭很無聊嗎?」
「不會啊!」
「你不怕悶死嗎?」
「怎麼會?我每天光虐待他都來不及。」
「虐待?!」
「你們想想,有個男人隨你搓圓捏扁,你說東他不敢往西,你指天他不敢看地,這樣不是很有趣嗎?」
「有趣?」趙蒂蒂一點都不覺得。
可是李丹蔻彷彿真的很引以為樂,美眸閃過奇詭光芒。「我很期待以後的日子呢!想到可以天天玩他我就好開心。」
不會吧?虐待狂和被虐待狂的結合?趙蒂蒂咋舌。「嗟!簡直莫名其妙。」
「其實我覺得很好啊!」汪藍笑著插口。「陳明義很愛丹蔻,他一定會將丹蔻寵上天的。」
「嗄?你也贊成丹蔻嫁給他?」
「嗯。」
「為什麼?」趙蒂蒂圓瞠眼。難道只有她覺得這一對根本不配嗎?
「愛情很奇妙的,蒂蒂,它往往在你最措手不及的時候來敲你心門,讓你愛上一個你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愛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丹蔻也愛陳明義?」
「嗯。」
「丹蔻,你怎麼說?」趙蒂蒂轉向李丹蔻,直截了當逼問。「你真愛上那個老實頭了?」
一向自傲的李丹蔻怎麼可能承認呢?她聳聳肩,裝傻,正巧此時敲門聲響起。
「啊,肯定是我的阿娜答來接我了。」她優雅地撩起裙擺,盈盈起身。
趁著趙蒂蒂前去應門之際,汪藍替她理了理婚紗。
房門開敢,穿著一襲白色禮服的陳明義臉紅地走進室內,一見艷光四射的李丹蔻,整個人恍神,愣在原地。
「傻瓜!還不來牽我?」李丹蔻嬌嗔。
「啊,是、是,我來了。」陳明義這才回神,巴巴地迎上來,挽住佳人藕白嫩臂。
「走吧。」李丹蔻輕聲道。
「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陳明義乖乖舉步。
汪藍在後頭看得好笑,用肚臍想都知道,這男人以後肯定十足十會是個妻奴。
在悠揚的琴聲伴奏下,新娘新郎端莊地入場,身為伴娘的汪藍和趙蒂蒂在後頭跟著,趙蒂蒂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兩位長相頗為端正的伴郎身上,不時對他們拋媚眼。
汪藍卻只是恍惚地望著一對新人的背影,思緒緩緩飄向一年前某天——
那天,她同樣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在飯店走廊,巧遇了一位拿她手指當巧克力棒吸吮的男人。
她以為他是個花花公子,以為是自己無端癡戀對方,卻沒想到,原來她和他早就相識,而他,多年來一直將她藏在心底。
他愛著她,卻得不到她的青睞,於是在兩人重逢後,他決定設下愛情圈套,誘她跳入。
她果真跳進去了,果真愛上了他。
可惜她雖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卻仍是完全不懂愛情,她甚至驕傲地以為,自己能發明出愛情的解藥……
「藍藍,你在發什麼呆?」趙蒂蒂推了推汪藍臂膀,拉回她思緒。
「啊,沒有啊!」她定定神。
「沒有?」趙蒂蒂不信,表情詭異。「看你一臉恍神的樣子,該不會看台上那個帥哥看呆了吧?」
「帥哥?」
「別裝傻了,就是台上彈琴的那一個啊!」
「彈琴的?」汪藍揚眉,順著趙蒂蒂的眼光瞧去,果然發現台上一個男人正坐在鋼琴前,演奏著結婚進行曲。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低垂著頭,臉龐隱在陰影中,根本看不清五官,但那彈琴的姿態,那行雲流水的瀟灑,卻如一道閃電,一下子劈亮了汪藍的眼。
她驚懾地瞪著台上的男人。
「嘖,瞧你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擦一擦吧。」趙蒂蒂俯在她耳畔嘲笑道。
她卻置若罔聞,美目膠著,再難調開。
是黎明淳——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乍然離開,又乍然回來,來去都像一陣風,難以捉摸。
「為什麼不告訴我?」汪藍埋怨李丹蔻。
「早告訴你不就少了份驚喜嗎?」李丹蔻嫣然一笑。「何況我也是今天才確定他會從日本回來。」
「你的意思是,他本來不想回來?」
「我透過莎莎跟他大哥邀了好幾次,他都不肯答應,我本來還想,他說不定會放我鴿子。」
「他是不是很不想回來啊?」
「你說呢?」李丹蔻不答反問。
汪藍黯然。她默默抬頭,望向台上的黎明淳,整場婚宴,他一直恰如其分地扮演鋼琴師的角色,一首接一首地彈,彈的,都是些耳熟能詳的世界名曲。
「為什麼不彈他自己作的曲子呢?」她喃喃低語。
「怎麼?你想聽?」李丹蔻笑問。
她默默點頭。
「為什麼?難道這些不好聽嗎?」
「也不是不好聽,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覺得他變得好陌生。」汪藍幽歎一聲,眼神朦朧。
這一年來,她聽遏了每一首他作的曲子,每一段旋律都像烙在她心版,那麼深刻而熟悉,熟悉到她幾乎以為自己很瞭解他。
可今夜,他彈古典、彈爵士,就是不彈他自己作的曲子,她忽然發現,他離她,好遠好遠,甚至不確定他是否還是當初她愛上的那個男人。
他是不是忘了她了?所以才不再彈那些想著她而寫的曲子?
他已經不愛她了嗎?
一念及此,汪藍驀地心慌意亂,僵著身子,揪著裙擺,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李丹蔻換上送客的禮服,台上的黎明淳忽然彈起一首她從未聽過的曲子。
纏綿溫柔的旋律,聽來很陌生,卻又奇異地很熟悉,每一個音符都像顆石子,在她心湖激起圈圈漣漪。
是他新作的曲子嗎?是嗎?
汪藍腦子一陣昏沈,不知怎地,這旋律宛如魔咒,召喚著她。
她拋下陪伴新娘送客的任務,茫然轉過身。
「你去哪兒?」趙蒂蒂吃驚地想拉住她。
「別攔她,讓她去。」李丹蔻阻止趙蒂蒂。
「可是……」
「讓她去吧。我表哥等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呢!」李丹蔻目送好友的背影,櫻唇揚起神秘的淺笑。
汪藍對這一切渾然不覺,邁開步履,遊魂似的飄上台,飄向那個正專注彈琴的男人。他揚起眸,明明察覺了她的到來,卻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撥弄琴鍵。
有些賓客注意到這一幕,好奇地注視他們。
汪藍不管,不管有沒有人在看,也不管自己這舉止是否太過怪異,她只是靜靜凝視著黎明淳,凝視著那雙在黑白琴鍵間優雅翻揚的手。
終於,他輕輕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她屏息看著他,心跳如擂鼓,深呼吸,鼓起勇氣打招呼。
「嗨。」
他側抬頭,漫不經心似的瞥她一眼。「嗨。」
那眼神,帶著任何一絲依戀嗎?汪藍不敢確定。
「你好嗎?」
「不錯啊。你呢?」
「還好。」
沈默。在她回答之後,是一陣長長的沈默。汪藍侷促地站在原地。他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好像不怎麼高興見到她的模樣?他不再喜歡她了嗎?
「這首曲子是你新作的嗎?」她倉促地找話題。
「嗯哼。」
「曲名叫什麼?」
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愛情解藥。」
她一震。「愛情……解藥?」
他點頭。「怎麼樣?好聽嗎?」
「好聽。」
「那就好。」俊唇邪挑。「不枉費我花了一年時間把它給寫出來。」
「你的意思是,你出走一年,就是為了寫這首曲子?」
「正確地說,我是去尋找愛情的解藥。」
「你找到了嗎?」
「你說呢?」他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那難以捉摸的笑意啊,令她的心發慌。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找到解藥了嗎?他,不再愛她了嗎?
汪藍惶恐,冷汗涔涔。「你——」
「你似乎該陪新娘去送客了。」黎明淳好整以暇地打斷她,沒給她追問的機會。
「那你呢?」她瞪著他,喉嚨發乾。
「我也該走了。我今晚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他起身,準備走人。
她不敢相信。「你就這麼走了?」
「再見。」右手率性一擺。
她瞪著那瀟灑自若的背影,臉色一寸一寸刷白,呼吸一分一分凝滯。
他要走了,他又要離開她了。
一年前,他不說一聲就遠走他鄉,只留下張字條,如今他們總算「有緣」再見了,他卻絲毫不以為意。
在他身上,她找不到一絲與她重逢的喜悅,只有冷淡的漠然。
他真的,已經不愛她了嗎?
汪藍喉頭一酸,眼眶泛紅,她伸出手,徒勞地想留住他如流雲飛逸的身影——那身影,愈來愈遠、愈來愈淡,她朦朧的眼就將無法抓住。
「愛情沒有解藥!」極度的痛楚,令她衝口而出,嘶啞的聲嗓,在人聲鼎沸的廳裡聽來格外無助,幾乎帶著絕望意味。
黎明淳凝住步伐,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他停下來了!
汪藍喘息,來不及鬆口氣,急急衝到他面前,仰起蒼白的容顏直視他。
「你剛剛說什麼?」他再問一次。
「我說,」她顫著唇。「愛情沒有解藥,所以你一定不可能找到。」
劍眉一揚。「哦?」
「是、是真的!」她狂亂地喊,狂亂地想說服他。「我曾經也以為愛情有解藥,甚至以為自己可以調配出來,但我錯了,這世上根本不會有這種東西,不會有的!」
「為什麼不會有?」
「因為……因為愛情不是生理現象!」她急切地抓住他衣襟。「它跟什麼激素或費洛蒙的分泌都沒關係,它、它是一種心病,心病是沒有藥醫的!」
「那該怎麼辦?」他低聲問。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她真的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汪藍呆了呆,卻無暇細想,她甩甩頭。「心病沒有藥醫,所以……所以你只能去找那個讓你的心生病的人。」
「找他做什麼?」
「問他,能不能救救你?」她凝睇著他,很認真地說道:「你要把心交給那個人,請他好好地收藏,別讓它再生病了,更別摔碎了它,因為它很脆弱很脆弱,禁不起太多傷害。」
「這大道理是你這一年來領悟的嗎?」
「是啊。」她熱烈地點頭。
他深深望她。「你的心生病了嗎?」
「嗯。」她更加用力地點頭,左手還撫上自己的心房。「這裡,病得很嚴重很嚴重,已經一年了,絲毫沒有痊癒的跡象。」
「你想它什麼時候會痊癒呢?」
「我不知道。」她搖頭,頓了頓。「我只能問你。」
「為什麼問我?」兩道劍眉挑得好高。
「因為你就是那個讓它生病的人。」她重重喘一口氣,迷濛的眼睇著他,不顧一切捧出一顆真心。「黎明淳,你願意收留我的心嗎?」
他默然。
他不願意嗎?
絕望的泡泡在汪藍胸窩裡氾濫成災,她感覺自己幾乎要被淹沒。
「跟我交換你的心好嗎?」她哀傷地懇求他。「我答應你,你的心,我一定會好好地收著,一輩子細心照料它。我不會再傷害它,也不會讓它生病,我會把它當做我最重要最珍貴的寶貝——這樣可以嗎?」
他微笑。
她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沒看錯嗎?那飛揚的唇角,是在笑嗎?
「黎明淳,你……在笑嗎?」她傻傻地問。
雋朗的笑聲迸落,他笑得豪邁爽朗。
他真的在笑?
汪藍迷惑地直眨眼,片刻,她認出黎明淳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森沈,反而亮著某種類似溫柔的光芒。
「我不能跟你交換。」他忽然說道。
她呆看他。「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交給我的女神了。」星眸調皮地眨呀眨。「她從來不曾還給我。」
他說什麼?他的意思是——
汪藍心念一轉,忽然懂了。
原來他一直在逗她,一整個晚上,他都故意裝酷在逗弄她。
「你好壞啊!」她忍不住握起粉拳槌打他胸膛。「你又欺負我!討厭啦,我還以為你不想理我了,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
「我有說過喜歡你嗎?」黎明淳笑著捉住兩顆小拳頭。
「你別想耍賴,我都知道了。」汪藍氣呼呼地嘟起小嘴。「丹蔻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連你們跟那個塔羅大師串通來騙我的事也說了。你好卑鄙、好壞,串通大師說那什麼預言來整我!」
「要是不來這麼一段預言,你會注意到我嗎?」黎明淳自嘲地撇撇嘴。「恐怕你會跟大學時候一樣,把我這個鄰居當空氣。」
「我哪有把你當空氣啦?我只是……不小心沒注意到你而已。」舌尖俏皮一吐。「人家那時候滿腦子只想著唸書求知嘛。」
「你啊!」黎明淳輕聲一歎,又無奈又寵溺地掐掐她柔軟的頰。「算我怕了你了。」
汪藍心口一甜,方纔還含著淚光的眼此刻已是雨過天晴。她鬆開黎明淳的衣襟,改在他胸膛畫圈圈。
「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年來一直在想你,每天每天都想你,我過得很痛苦,你知道嗎?」她半怨半撒嬌。
「你以為我就過得很逍遙嗎?」他白她一眼。「我也是每天每天都提心吊膽啊!我真怕你真的發明出什麼愛情解藥,或者度過了愛情保鮮期,把我忘得乾乾淨淨了。」
「我才不會。」
「真的不會嗎?」
她捶他一記。「你要真這麼擔心,為什麼當初還敢丟下我出走?」
「你還敢間我?嗄?」他捏她俏鼻。「誰教你這麼遲鈍?要是不給你下點猛藥,你能有剛才那番領悟嗎?」
「放開我啦!」她掙脫他惡魔夾指,揉了揉發紅的鼻尖。「不過你剛說的倒也是啦。」噗哧一笑。
「你還笑?」他沒好氣。
「好啦,都怪我遲鈍,好不好?哪,你懲罰我一年也夠了,快回來吧。你那間租來的房子都快發霉了!」
「你真這麼想我回來?」
「嗯。」
「那好,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她防備地看他。
「這裡。」他指指自己的唇。「好好親一個。」
「嗄?」她一下子燒燙了臉,雙頰紅灩灩的,煞是好看。
他心動地望她,眼神柔情似水。
她心跳加速,忽然不敢看他的眼,合落睫,踮起腳尖,湊上芳唇——
「嗄?咦?嘿!」會場入口處,響起尖銳刺耳的女聲。「藍藍居然跟那個鋼琴師在台上吻起來了!」
「閉嘴,蒂蒂。」另一道沙啞性感的嗓音。
「這女人!還說她沒興趣呢,居然趁我不備主動先去撲倒人家了!可惡啊、可惡!我要找她算帳……丹蔻,你別攔我,讓我上去……唔,嗯,放開我啦,嗚嗚——」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2 00:17:20
後記
勇敢去追愛
溫芯
不知道各位少女熟女們,有沒有倒追男生的經驗?
話說現代社會,男女平等,男追女光明正大,女追男也不必扭扭捏捏,反正誰看誰對了眼,就勇敢求愛嘍。
可是呢,偏偏小芯子就是臉皮薄,也曾經對那麼一、兩個優質帥哥動了心,可惜心動不敢行動。
於是乎,癡癡地站在原地守株待兔,結果就是眼睜睜看著帥哥讓其他女人捷足先登,手到擒來啦!
唉,無奈啊~~
唉,我也想主動追啊~~
唉,為什麼就是不敢啊~~
可能是為了彌補作者本人溫小芯我扼腕的心理吧,所以在書裡寫了汪藍這麼一個傻呆呆的女人,讓她卯足了勁去倒追帥鄰居。
一邊寫,一邊覺得好笑,一邊笑,一邊又感到難過。
好可憐的汪藍喔!如果是溫小芯我遇到那麼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早就打退堂鼓說拜拜,回家挖個地洞躲起來了,真虧她神經夠粗夠大條,才能繼續死撐下去。
她每一次受挫,作者本人就心痛一下,說真的不想再欺負她,只想把男主角揪出來好好掐一頓。
幸好最後,情勢忽然來個大逆轉,噹噹噹噹,原來黎明淳才是癡心等待多年的那一位,真正不解風情的人原來是汪藍,哇哈哈哈}!(李丹蔻:嘖嘖,作者這種變態的求償心理還真是……嗯,不予置評。)
咳、咳,總之呢,其實小芯子是想告訴大家,如果有中意的人就勇敢去追吧!至少也要多給人家一點暗示,不要等到讓別的女人搶走了才在那邊懊悔不及。
我是說真的,這可是本人切身的教訓呢。
加油、加油!勇敢告白吧!祝福所有動心的少女熟女們都能追愛成功!
至於我自己呢,呵,首先得祈禱週遭能蹦出一個好男人,否則就算我想試試現在膽子夠不夠大,臉皮有沒有變厚,都很困難呢。
老天爺,請您大發慈悲,先在我身邊開幾朵能看的桃花吧!(糟糕,趙蒂蒂上身,看來我得去算個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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