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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芃羽]愛情殺手【劣女傳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00:44     標題: [芃羽]愛情殺手【劣女傳之一】[全文完]

愛情殺手(劣女傳之一)作者:芃羽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自從她十五歲開始,她獵殺、破壞、掠奪、吞噬他人的愛情。
她教情侶變成怨偶、愛人變成仇人,
而她卻如輕煙般的消失無蹤,
記不得對方的臉孔,更不瞭解愛情的味道。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自從他十八歲之後,他就不能愛,也不想愛,只有靜靜的等待。
他想把他失去的東西要回來,他要讓她嘗嘗愛情被殺的味道,
只是,他厘不清,殺了她的愛情,他失去的東西
就會永遠要不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01:10

  楔子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女孩瞪著眼前一對擁吻的男女,夾帶著哭腔的喊聲響徹整個青林中學校園東北角。
  
  那對相貼的人影倏地分開。
  
  「她是……她只是個普適朋友……」男孩慌亂地將原本抱住另一個女孩的雙手急急收回,神色顯得侷促不安。
  
  「普通朋友會抱在一起接吻?」女孩一臉受創地質問,淚已爬滿了雙頰。
  
  「我……」男孩無言以對,只是不停地瞄著身旁靈麗無雙、剛剛才主動與他相吻的美少女,罪惡感竟被方纔那個熱吻節節壓下。「吻就吻了,你還想怎樣?你沒本事拴牢他,就識相點退到一邊,男人可不愛看你這種哭哭啼啼的臉!」美少女冷冷一笑,手往男孩手臂一勾,貼了上去。
  
  「你……你們好過分!過分!」那女孩氣得跺腳,咬著下唇恨恨地罵。
  
  「過分?笑話,他愛和誰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別以為你們才交往了幾星期就將他貼上屬於你的卷標,現在不流行那一套純純之戀了!懂嗎?喜新厭舊是家常便飯,只要看上眼,就去追,哪管得了別人?」美少女冷瞟著那女孩,一副高傲姿態。「再說,如果這男的和你交往後又對我心生愛戀,那表示他已經不愛你了,你又何必苦苦糾纏?這樣不過讓自己變得醜陋而已。」
  
  「你這個只會破壞別人愛情的惡女,我才不聽你胡說!」那女孩已哭得雙眼紅腫,倏地對著那男孩道:「你……你真差勁!我永遠都不要再理你了!」說完,她轉身帶著一顆破碎的心狂奔離去。
  
  男孩沒跟上去,左右衡量之後,新歡比舊愛迷人得多,能被這位校內有名的俏辣美女看上,就算要他?棄交往還不滿半個月的女友也在所不惜。
  
  「怎麼不去追?」美少女狡獪地笑了笑。
  
  「我……我比較喜歡……你……」男孩紅著臉說。
  
  「哈哈哈……」她仰天大笑,一頭烏亮齊耳的直髮在陽光下閃著令人心驚的濃黑色澤。
  
  「你……你笑什麼?」男孩一愣。
  
  「十多天的愛情抵不過一個熱吻,這不好笑嗎?」她笑得捧腹彎腰。
  
  「你……」
  
  「所以我說嘛,一見鍾情是狗屎,真心相愛是放屁;而你們這種小兒科的愛情遊戲則是一堆笑話!」她笑臉一斂,換上了嫌惡的表情。
  
  「佟朗青,你是什麼意思?」男孩臉色微變。
  
  「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沒意思』!懂嗎?天才學長!」她不屑地拂拂前額齊眉的劉海,眼神與聲音充斥著對愛情這玩意的冷諷。
  
  「你……」
  
  「再見了,可憐的男主角。」她大笑。
  
  在男孩怨怒的注視中,她施施然地轉身走向操場,輕盈曼妙的背影教人難以想像那姣美的身軀下,會有一顆怎樣使壞惡劣的心腸。
  
  驕陽下,她嘴角的冷笑一直持續著,和那如洗的碧空恰成強烈的對比。她叫佟朗青,那年才十五歲,成績優異,品行則奇差,進入青林高中方一年,她就破壤了全校將近二十對情侶之間的感情!
  
  所以,女同學恨她,男同學怕她,大家私底下都叫她——
  
  愛情殺手!
  
  是的,她是個殺手。
  
  她專殺愛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01:43

  第一章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在酒會會場中響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時間,喧鬧的會場靜了下來,每一雙眼睛自然地看向聲音來處。
  
  餐點長桌旁,一個憤怒的女人與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對立著,而另一個女人則悠哉地站在男人身旁淺笑。
  
  大家對這三人的關係立刻一目瞭然。
  
  男人移情別戀,原來的女友前來興師問罪,一氣之下演出愛情連續劇永遠少不了的鏡頭——掌摑負心漢!無奈,男人似乎鐵了心,不僅沒有愧疚之意,連殘留的一丁點愛情也被這不給情面的巴掌打散。
  
  「你鬧夠了吧,司徒綺芬。」男人沉下臉,瞪著曾經愛到骨髓裡的舊愛,此刻只覺得她面目可憎得令人厭惡。
  
  「哦,有了新歡就連名帶姓地叫我了?怎麼,現在那些『寶貝』、『心肝』的稱呼都換成了這個賤人了嗎?」司徒綺芬狠狠瞪著情敵,那個自始至終都面帶淡漠微笑的絕色佳人。
  
  「住口!你別再胡鬧了!」男人怒斥,抱歉地瞥了身旁的女人。
  
  「我偏要鬧!我要讓大家知道你李世傑是個對愛不忠的男人!可以為了一個惡名昭彰的女人而?棄論及婚嫁的女友,你還有良心嗎?」司徒綺芬直指男友的鼻樑憤聲質問。
  
  會場裡的每個人都知道她和李世傑是一對極被看好的金童玉女,在商場,司徒家和李家都各自擁有一片天地,雙方門當戶對,財力相當,因此當李世傑與司徒綺芬墜入情網之後,大家都期待著能早日喝到他們的喜酒。
  
  詎料,情場生變的速度與商場不相上下,熱戀不到三個月,就看見李家公子竟帶著另一個俏紅顏出席酒會,似乎公然向大家暗示他與司徒綺芬的戀情已成過去……就在大家揣測紛紛之際,司徒綺芬翩然而至,也不知是故意找碴來著,還是真是碰巧撞上,當她看見「前男友」與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的模樣,驕傲的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於是,媒體最喜歡的火爆場面當場開演。
  
  司徒綺芬性子剛烈是出了名的,財大勢大早已養成她不可一世的態度,她可不會像一般失勢的女人那樣忍氣吞聲,哭哭啼啼,而面對素行不良的情敵,她又怎麼會放過諷刺責難的大好機會?
  
  「我們之間的事別在這裡大鬧行嗎?虧你還是司徒家的人,這樣沒風度地嚷嚷,不怕壞了你家的名聲?」李世傑強壓下怒火,真不明白當初怎麼會看上這個潑婦。
  
  司徒綺芬聞言更恨,熱戀時,她的個性再烈都是情人眼中的一團火,如今,愛消情散,稍有微詞就變成了他口中沒風度的女人?
  
  她心中的冷暖如何平衡得了?可恨!
  
  「哼!現在只怕我瞪一眼都會被你說成不識大體,李世傑,你的愛情來去得真快啊!」司徒綺芬柳眉一聳,抿緊朱唇。
  
  「好了,你愛叫就在這裡叫吧!朗青,我們別理她!」李世傑擁著新戀人往會場另一方走去。
  
  「站住,我和那個騷貨還有話沒說完,給我回來!」司徒綺芬怒喊。
  
  李世傑倏地轉身,被她那左一聲賤人,右一聲騷貨罵得一肚子火,忍不住厲斥:「把嘴巴放乾淨點,司徒綺芬,否則我會當場打爛你的嘴!」
  
  司徒綺芬瞪大眼,被他的嚴詞怒容罵得發怔。
  
  三個月的愛情,竟以這種不堪的方式收場。
  
  「你……你敢?」她聲音哽咽,眼眶有淚。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再污辱我的朋友,我絕不饒你!」李世傑聲色俱厲地警告。
  
  會場上霎時靜寂無聲,在眾人駭異的表情中,只有一個人一直面帶笑容。
  
  從一開始就沒開過口的「第三者」佟朗青,冷笑地看著這千篇一律的劇情,十五歲至今,十年來毀在她手裡的「愛情」已不計其數,薄弱又不堪一擊的男女之愛,只要倒霉被她相中,無不被她終結!
  
  不管一見鍾情也好,十年舊情也罷,在她眼裡不過是男人與女人共同編織的幻夢,只要在其中投入一點點的干擾,那幻夢便立刻煙消雲散,甚且,愛情變絕情,戀人變仇人。呵呵呵,有趣極了!
  
  愛情,這虛無縹緲的東西,一定是惡魔發明,由上帝發行的整人玩具。
  
  她超然地看著面前的男女反目,對自己是引起這場爭吵的因由沒有絲毫的愧色,相反的,她還非常沉浸於這早在預料中的快意裡。
  
  她的人生,就只剩這麼一點點趣味了。
  
  角落裡,一個斯文俊秀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嘴角擒著若有似無的笑容,他和其它人最大的不同,是他對整個三角習題的劇情並不在意,眼前這個叫佟朗青的女人才是他注意的焦點。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佟朗青成了社交圈的最大八卦,這位商場男人眼中的奇花,女人眼中的長釘專門以破壞別人的愛情為樂,尤其喜歡介入感情穩定或論及婚嫁的男女之間,造成雙方分手、毀婚,甚至翻臉成仇。
  
  媒體對她如此壞人良緣的動機相當好奇,不過,大家只約略得知今年二十五歲的她乃名校T大外文系畢業,熱衷於攝影,是個小有名氣的自由攝影師,靠特殊的人際關係開過幾次個展,攝影作品清一色以黑白人物為主,陰鬱,晦澀,專拍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因此在同業間被稱為另類怪胎,令人難以捉摸。可是,這樣心懷不軌的女人卻意外地有著得天獨厚的外貌,美麗得令男人無法抗拒。
  
  長髮垂腰,前額是齊眉的劉海,打了羽毛層次的腮旁兩綹髮絲鑲住一張自晢精緻得宛如白磁的瓜子臉,眉形勻稱整齊,眼睛黑白分明,巧鼻圓柔挺立,雙層豐潤盈紅,加上窈窕娉婷的玲瓏身段,顧盼間自然艷色四散,光華奪目,即使她的眉宇時常泛著冷淡疏離,對男人而言,出眾醒目的她依然有著致命的魅惑力。
  
  她就像一隻撒網等著獵物上門的黑寡婦,誘惑著男人自動飛撲,死而無憾!
  
  看過她的人都懷疑,她是不是老天特地派下來毀滅男人的武器。
  
  他擒著淡淡笑容,低頭與身旁的女伴低笑幾聲,但眼光仍飄向佟朗青美麗孤傲的身影。
  
  李世傑與司徒綺芬的糾葛還在持續著,佟朗青冷冷地在一旁觀看,沒有插嘴,那遺世獨立的漠然,好像這爭吵與她一點也不相干。
  
  圍觀的人群又竊竊私語起來,雖然過程非常精采,不過大家最期待的還是鬧劇的結果。
  
  「朗青,我們走,別理會這個瘋女人!」李世傑懶得再與司徒綺芬多費唇舌,摟住佟朗青的細腰。佟朗青聳聳肩,以一抹令在場男人窒息的微笑環顧一圈,婀娜多姿地與李家公子穿越瞠目無言的人群,走向餐桌旁挑取食物。
  
  沒發一言的她,卻得到壓倒性的勝利,這樣的女人太厲害了……眾人無不由衷地歎服。
  
  場中,被對手徹底擊敗的司徒綺芬怨怒難平地跺了跺腳,羞憤難抑地衝出會場,口裡唸唸發誓,她絕對要讓這個姓佟的女人好看!
  
  李世傑瞄了瞄佟朗青,看她臉上沒有不悅,暗自吁了一口氣,才道:「司徒綺芬是個驕縱的瘋女人,你別生氣。」
  
  「不……」生氣?怎麼會呢?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呢!佟朗青抿了抿嘴,扇形的眼睫輕輕?著,黑澄澄的瞳仁洩漏了些許幸災樂禍的笑意。「我很少為這種事生氣。」
  
  「是嗎?像你這麼明理的女人太少了,朗青。」李世傑悸動不已,她的美色與個性實在太符合男人心中完美情人的條件了。
  
  「是嗎?」她輕笑一聲,將一小塊甜點放進口中細嚼。
  
  李世傑忽然覺得呼吸急促,單看她這個小動作就能讓他血脈僨張,他真想現在就將她帶回家好好溫存一番。
  
  「嗨,世傑。」一個聲音打擾了他冥想的慾望。
  
  李世傑一抬頭,看見來人,立刻驚喜地大喊:「楊恕?老天!都三年沒見了,你幾時回國的?」
  
  楊恕含笑地瞥了瞥佟朗青,才回答道:「上個月。」
  
  「你這小子,現在不錯吧?」李世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大學時的死黨。
  
  「還好,你呢?」楊恕雙手扠在口袋,瀟灑地揚起頭。
  
  「我還能怎樣?在我老爸的公司閒著。」李世傑無奈地聳聳肩。
  
  「這位是……」楊恕盯著佟朗青問。
  
  「啊,這位是我的朋友,佟朗青;朗青,他是我大學死黨楊恕,我們雖念不同系,可是碰巧租屋在一塊,兩人一起混了四年。」李世傑摟住佟朗青,分別介紹。
  
  「幸會。」佟朗青伸出纖手,面帶淡漠的微笑。
  
  楊恕禮貌地握住她白淨的柔夷,微一頷首。「你好,佟小姐。」
  
  佟朗青抬眼對上他的眸子,直覺得這個清逸中難掩霸氣的男人看她的眼光和其它男人並不一樣,他那精爍的眼神與其說在欣賞,不如說是研究。
  
  那是一種接近透視的無禮,她倏地興起了一股厭惡與防衛的感覺。「嘿,楊恕,她呢?她是誰?」李世傑撞撞楊恕的手臂,同他身邊矜持體面的女人挑了挑眉。
  
  「我的女秘書,秦玲玲。」楊恕微笑地介紹。
  
  秦玲玲非常有禮地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從沒減少過。她與楊恕之間若有似無的親密神態都在肢體動作上展露無遺。
  
  佟朗青在心裡冷笑,她敢打賭,他們的關係絕不僅止於上司與秘書。
  
  她又聞到愛情的味道了。
  
  「秘書?少來了!該不會是白天的夥伴,晚上的床伴吧?」李世傑湊近他,揶揄地笑道。
  
  「你都沒變,世傑,還是和以前一樣滿腦子都是色情殘渣!」楊恕搖頭歎氣,索性承認:「我是和玲玲在交往,這樣你滿意了吧?」
  
  「哎,我是沒長進,反正頭上還有人撐著,什麼事都不用我處理,不像你……對了,你究竟在哪家公司上班?」李世傑好奇地問。楊恕一直是個高材生,能混能玩更能讀書,平常沒見他翻開課本,四年後照樣以第一名成績畢業,哪像他又多蹲了一年才在老爸的護航下脫離苦海。
  
  「一家廣告公司,以後你們的電子產品廣告可以交給我包辦了。」楊恕笑著遮上名片,沒有忽略佟朗青若有所思的表情。
  
  「哇!『飛翼傳播』很有名哪!你竟然是台灣分公司的總監,那正好,朗青是個攝影師,她的風格很特別,你們公司若有需要,就找她幫忙。」李世傑不忘替女友鋪路。
  
  「是嗎?佟小姐是個攝影師?我們正需要一位『風格獨特』的攝影師,佟小姐有興趣到我們公司談談嗎?」楊恕表情認真地給她一張名片。
  
  「就怕我的風格對你們來說太晦澀了。」佟朗青接過名片,沒有正面響應。
  
  「或者,先看看你的作品也行,我恰好對晦澀這個字眼很感興趣。」楊恕表面上客氣,可是語氣中全是敏感人一聽就能體會的挑食。
  
  他身旁的秦玲玲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解他為何這麼急於接近佟朗青。
  
  佟朗青仔細打量他,沉默了片刻,才點點頭。「如果不嫌棄的話。」
  
  很少男人主動挑戰她,驕傲使她不允許自己撤退。
  
  「什麼時候方便?」他又問。
  
  「明天下午。」她討厭拖拖拉拉。
  
  「好,明天下午,我等你。」他笑了笑,要秦玲玲幫他記下約會。
  
  「希望你不會失望。」謎般的男人總是讓人忍不住要探究,佟朗青也不例外。
  
  「我向來相信自己的眼光。」自負中有著令人玩味的語意。
  
  「是嗎?」不是佟朗青多心,她忽然感受到秦玲玲的眼中出現了敵意。
  
  「那我們明天見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楊恕朝佟朗青欠了欠身,挽著秦玲玲的手離去。
  
  「你知道嗎?楊恕在大學時代是個萬人迷,別看他現在一派斯文,他可是標準收放自如的天才,有點帥,有點壞,讓女人無法不愛的男人!」李世傑目送他們,笑著擁著佟朗青的肩說。
  
  「這樣啊……」佟朗青望著他們親密的背影,嘴角不自覺泛起冷笑。
  
  她的新獵物在召喚她了,和李世傑的遊戲也該結束了。
  
  「只是很奇怪,他一直沒有固定女友,換女人像換衣服,連我都佩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李世傑嘖嘖稱奇。
  
  佟朗青無言地笑著,看來,這個叫楊恕的男人會很有意思。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今晚,要不要到我的住處?」李世傑回過頭,低聲在她耳邊吹氣。交往了一星期,他對她早已心癢難耐。
  
  「不……我要回去了。」她面無表情地撇開頭,冷得有如對個陌生人說話。
  
  「為什麼?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李世傑一愣,緊張地握住她的手。
  
  「沒有,我只是累了。」她掙開他,走出他的懷抱。
  
  「朗青,別因為司徒綺芬而傷了我們的感情……」李世傑柔聲勸著。
  
  她聞言頓住了腳步,轉身正對著他,一身藏在黑色削肩及踝雪紡紗裡曼妙的軀體正散發著強烈的拒絕。「別說得我們有多熟似的,我從不認為我們之間有感情,李少爺。」
  
  李世傑怔了怔。「可是,我們在交往啊……」
  
  「交往?偶爾約個會吃吃飯就叫交往?那全天下的男女以後誰還敢一起吃飯?況且……我說過我愛你了嗎?」她攏攏長髮,嘴角慢慢上揚。
  
  最後這句問話把李世傑問呆了。
  
  她說過她愛他嗎?沒有。從相識以來,她就從未表示過什麼,接受他的邀約,兩人出遊,她的確什麼都沒說,只是帶著一副詭異的表情,令人猜不透她的想法,但是,但是那三次的熱吻該是真的吧?她的吻,濃得仿如罌粟,一嘗就會上癮,就會癱瘓,就會忍不住把整顆心都交給她……
  
  「你不愛我?」他不懂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怎麼能那樣吻他。「愛算什麼東西?告訴你,我最不屑愛了……」她哼笑一聲,白哲的臉被飛揚拂上的髮絲分割成好幾個碎片。「少跟我提那低級又無聊的東西,瞧,你和司徒小姐之間的愛不就可笑得令人作嘔?」
  
  「我根本沒愛過她,我愛的是你啊!」李世傑急急辯稱。
  
  「哈……」她突然大笑,手撐在前額,修長纖細的背脊因猛笑而發顫。
  
  她的笑引來好不容易才撫平的騷動,酒會裡的人再度向他們投以好奇的眼光,沒想到這場愛情鬧劇會有如此急轉直下的發展。
  
  「朗青!」李世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被她笑糊塗了。
  
  「你不愛她?那之前的三個月你只是和她玩遊戲嗎?」男人啊,就是這麼不老實!愛情的深度永遠只到喉嚨,探不到心。
  
  「哎,那只不過是交往看看,一種以為是激情的愛情,直到遇見你,我才豁然明白真正讓我心動的是你,我愛你!」李世傑說著抱住她,嘴已貼上她香氣盈人的後頸。
  
  她轉身用力推開他,嫌惡地抹去他留在她頸上的口水,森冷地說:「愛情只是狗屎,別在我面前提這個字,而你們男人,全是垃圾!」
  
  「你……」他被她臉上的鄙夷氣得忘了該如何回答。她冷蔑的表情,簡直污辱人到極點。
  
  「走吧!再纏著我我可要報警,李先生,大家好聚好散,堂堂一個李家少爺,最好別做出什麼讓彼此難看的事。」她一甩頭,逕自走向大廳的正門。
  
  「等等,朗青,你究竟在搞什麼鬼?難道你還在吃司徒綺芬的醋嗎?」他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不明白在他向眾人昭告他的心意之後,她為何還要鬧彆扭,讓他難堪。
  
  「吃醋?她配嗎?」她陰冷而笑。
  
  「那你為什麼……」這個笑得詭異邪惡的女人和幾天來與他相偕出遊的女郎會是同一個人嗎?李世傑迷惑極了。
  
  「我只不過看你和司徒綺芬相愛得有點礙眼,忍不住殺掉你們的『愛情』而已,懂嗎?我專殺別人的愛情!」她湊近他悄聲道,小手輕拍他臉頰,冰冷的微笑令人心寒。
  
  「專殺愛情?」這是什麼意思?李世傑迷惘地望著她。
  
  「是的。」她笑了笑,收回手。
  
  「為什麼?」她在耍他嗎?
  
  「因為……我和『愛情』這玩意兒有仇。」美絕的臉龐全是惡作劇後的嘲弄。
  
  「和愛情有仇?」他僵在當場。從頭到尾,她果真在玩弄他而已?
  
  「對!」她冷笑,擺擺手,走出了酒會會場。毫不留情地公開甩掉她才從司徒綺芬手中搶來的「金童」!
  
  鴉雀無聲的會場,幾百隻眼睛一齊瞪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夜色裡。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相信除了李世傑,這也是目睹她狂傲行為的每個人最想得知的答案。
  
  ※※※
  
  飛翼傳播在美國是家非常有名的廣告公司,去年才將觸角伸向台灣,打算用他們卓越特殊的廣告手法和本土的同業一事高下。
  
  楊恕原是美國飛翼的首席創意師,二十八歲的他擁有大眾傳播和心理學兩個碩士學位,今年年初,在他隔海策劃下,飛翼在台灣以一支詭譎又強烈的廣告挽救一家傳統食品公司,成功地將其業績拉高了十四個百分點,同時也打響了「飛翼」的知名度。
  
  因為表現優異,飛翼的總裁正式委派他為飛翼台海分公司的新任總監,負責統籌飛翼在台灣的一切事宜。
  
  公司的成員起初都以為外表斯文的他帶不動一干率性慣了的廣告人,勢必會有一段時間的適應期,然而,相處之後大家才發現他是個標準的工作狂,果決,穩健,凡事有他的步驟與進度,上任一個月便上了軌道,他的超強適應力與高明的管理手腕,都讓手下成員不僅沒有得到想像中的「調適休假期」,反而經常被他逼得喘不過氣來。
  
  不過,話說回來,下了班後,他的嚴格紀律就會放鬆許多,和同事部屬們閒聊瞎扯,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這時的他會表現得溫文開朗,對人總是適度的關切與適當的保留。
  
  他很懂得替自己與他人留下空間,與他在一起其實並不會有壓力,只要工作能配合他的節奏,他是絕不會誤踩每個人替自己設下的安全防線。這樣的紳士風度說穿了也只是代表他對人際關係非常謹慎小心,每個人對他而言都有不同的親疏之分,上下之別,他知道該把什麼人擺在什麼位置,用什麼程度的語言交談,甚至,對不同的人他會有不同的表情與姿態。
  
  學過心理學的人就是不一樣,飛翼的每個人私底下都歎服他的圓融,他的八面玲瓏不是巧言令色之流,而是更高層次的應對有方,這是他能獲得總公司青睞的主因。
  
  套句前陣子流行的台詞,他的EQ一點也不遜於他過人的IQ。
  
  匆匆走進辦公室,楊恕忙了一天,直到此刻才有空坐在椅子上休息。他喝著秦玲玲幫他泡好的咖啡,拿起一本攝影作品集沉思著。那是佟朗青昨天臨時取消了他們的約會後請人送來的攝影作品集。書面上除了灰、黑、白,沒有其它的色彩,一張張隱藏在人群背後冷漠、哀怨及不滿的臉孔都在她的鏡頭下展露無遺。
  
  她或許另類,但她並不是個半調子,李世傑說得沒錯,她有她自己的風格。
  
  他點上一根煙,瞄了瞄桌上的資料,桌面上擱著飛翼最新接下的一家男性名牌服飾的整體廣告,他現在正好缺一名男性模特兒和一位與眾不同的攝影師。
  
  佟朗青的手法很適合他的構想,但,她會來嗎?
  
  昨日她爽約,來電時口頭上改約今晚,他可以聽得出她在研判他的動機,就像動物總會在陷阱旁繞著觀看半天,才決定值不值得為了裡頭那塊甜美的食物冒險。
  
  的確聰明!
  
  一個美麗又聰明的女人,也難怪能讓許多男人栽進她手裡。
  
  報紙最近大肆報導著她和李世傑撲朔迷離的感情事件,才一個晚上,她橫刀奪愛卻又踢掉戰利品的行徑已被炒得甚囂塵上,各媒體已將她列入「惡女」的行列,紛紛揣度她介入李世傑與司徒綺芬的居心。
  
  楊恕瞥了一眼茶几上報紙的大標題「最新惡女誕生!」,不禁哼笑一聲,喃喃自語:「她不只是個惡女,她根本就是個冷血的『愛情殺手』!」
  
  十年了,她的劣性依然沒改……
  
  秦玲玲在這時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表情慎重地道:「總監,佟朗青小姐來了,你……要見她嗎?」
  
  「她來了?」他眼睛一亮,精神微微振奮。「請她進來。」
  
  「是。」秦玲玲又看他一眼,迅凍地走出去。
  
  在她的座位前,佟朗青一身鐵灰色長褲套裝,冷俏地環顧著這間寬敞時髦的現代化辦公空間。
  
  「佟小姐,請進。」秦玲玲公式化地說。
  
  「謝謝。」佟朗青微笑地直視她的臉,與她擦身而過,推門進入楊恕的辦公室。
  
  秦玲玲待她走進去後,平和的臉色沉了下來,眉頭緊蹙。
  
  第一眼看見她,她就驚懾於她的美麗,本以為傳言中的她必定是個妖嬈的騷貨,哪知竟會是個氣質出眾,艷麗無雙的女人,她的存在大概注定要讓許多男人心痛,女人心碎,不擾亂人間情愛誓不罷休!
  
  楊恕呢?他抵得過她的魅力嗎?
  
  楊恕本身的條件和他的專業能力相得益彰,斯文俊朗的外貌和瀟灑煥然的氣質,互相烘托成一股無形的魅力,無疑的,和一些油嘴滑舌掩飾幼稚天真的年輕人比起來,他的穩重成熟的確更能讓女人傾心。
  
  但這並不表示他對美女有免疫力,楊恕對那個美得連女人也會自慚形穢的惡女真的能坐懷不亂嗎?
  
  畢竟,他也曾經栽過觔斗……
  
  秦玲玲一人在門外胡思亂想,佟朗青則在辦公室內與楊恕展開了她自以為的第一次正式接觸。
  
  「請坐,佟小姐。」楊恕迎向前,微笑地打招呼。
  
  白色純棉襯衫和黑色牛仔褲,他今天看來和前天的西裝革履大異其趣。佟朗青不得不承認他確實迷人。
  
  「謝謝,不知道我就這麼冒昧地來了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她笑容優雅,輕輕將長髮攏到肩後,在楊恕對面的沙發坐下。
  
  「當然不會,我是認真要和你談拍攝平面廣告的事。」楊恕拿出他的企畫資料,直接道:「這家名牌男飾的服裝一直走高級路線,對方要求的平面廣告第一點就是要獨特,你的攝影集我看過了,非常適合我們設計的構想,所以想請你拍拍看。」
  
  「獨特嗎?」她接過資料大略地翻過,才自嘲地笑道:「你們真的敢用我?不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是指你的緋聞嗎?這有什麼好怕的,我們要的只是你的能力而已,只要有能力,個人的私生活我們從不計較。」他也笑了,白牙和白襯衫相輝映,臉龐益發顯得活力飛揚。
  
  「真寬容,讓一個『壞女人』來替貴公司拍照,你們的廠商不會抗議嗎?」她將企畫資料放在桌上,盯著他。
  
  這個男人很有味,就不知談起戀愛來會是何種模樣。她暗暗猜想。
  
  「壞女人的定義是什麼?」他反問,同視她的眼睛。命相學上將女人的靈動大眼歸於「桃花」,果真如此的話,佟朗青那兩汪深不見底的黑亮必定是她蠱惑男人的元兇了。
  
  「這得問你們男人了。」她慢慢揚起嘴角。
  
  「你知道嗎,對男人而言,女人沒有好壞之分,只有美醜之別而已。」他的笑意加深,眼神正暗示著男人看女人是純粹沒有理性的。
  
  佟朗青挑高眉鋒,不愧是飛翼的總監,他的反應迅速與機智都讓人印象深刻。
  
  「很好,我喜歡你這句話。」她對他的興趣正邃漸增加。他看見她的反應並非單純的驚艷,似乎還有一些她不明白的情緒存在。她很想搞清楚那份情緒是什麼!
  
  「我能當這句話是你答應拍攝的承諾嗎?」他等著她的回答。
  
  很好,她喜歡聰明的男人,這樣玩起遊戲才有挑戰性。佟朗青微微一笑:「給我進度表和合約。」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這些只是初步的企畫,你若有更新的點子隨時可以提出,酬勞方面你沒意見就簽名,不滿意可以再談。」他將另一份文件遞到她面前。
  
  佟朗青低頭看了一眼,毫不遲疑地簽上姓名。
  
  楊恕乘機細細端詳著她,浪密的睫毛長而卷,在眼睛下投射出一道弧狀的陰影,幾綹垂下的黑髮和細緻白晢的肌膚成了強烈對比,組合成教人怦然的美顏。
  
  不知是誰說的,愈美的女人心愈歹毒,她呢,有多毒?
  
  簽完名,地抬起眼,正好對上他的凝視,兩人的視線有短暫的膠著,然後,她嫣然一笑,站起身,朝他伸出手。「那麼……請多多指教。」
  
  楊恕微哂,心中匆匆掠過十年前的許多片段,他跟著站起身,輕握住她的手。
  
  「企畫書你拿回去看看,時間有點急迫,我希望你明天就能到我們的攝影棚替模特兒試鏡。」
  
  「明天幾點?」她邊將手上東西放進皮包邊問。
  
  「九點。」
  
  「好,我記住了。那明天見。」走向門,她打開一道門縫,看見門外發呆的秦玲玲,突然興起惡作劇的念頭,提高音量回頭問道:「你不問問我和李世傑之間的情形嗎?楊總監。」
  
  秦玲玲倏地抬頭,耳朵立刻拉得好長。
  
  「那是你的私事,不是嗎?」他走向她,眉頭輕蹙,繼而看見門外的女秘書,霍地恍然大悟。
  
  佟朗青又在搞鬼了。
  
  「我的私事若你想知道,我不介意全部告訴你。」她擺明挑逗。
  
  「不急,你有的是時間告訴我任何事。」他也不戳破,只是在心裡冷笑。要她走進他鋪設好的陷阱,秦玲玲是個不可或缺的角色。
  
  「說的也是。」她輕笑著走出去,耀武揚威地向一臉蒼白的秦玲玲道:「再見,秦秘書。」
  
  向來應對進退得宜的秦玲玲第一次忘了要有所響應,只是瞪著她,緊閉著唇。
  
  「秦秘書,你剛剛忘了倒茶了。」楊恕輕聲責難。
  
  「啊……真抱歉……」秦玲玲懊喪地低呼。佟朗青把她的條理全都打散了。
  
  「這是基本禮貌,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秘書。」楊恕意有所指,說畢便輕輕關上門,走回桌旁,再度點上煙,跌入回憶裡。
  
  佟朗青不記得他了!
  
  也難怪,十年來他變了不少,不再是當年那個被耍得團團轉的愣頭小子,況且,她每次橫刀奪愛都不問對方姓名的,看不慣就破壞,等到得逞再像風一樣捲開,根本不管對方的死活……
  
  的確是死活,他的初戀情人因為他的背叛,後來自殺死了;只有他獨自懷著愧疚活著……往事像一層陰影罩下,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自從高三那個事件之後,佟朗青就轉了學,從此不知所蹤,但她的影子卻成了他心裡永遠的傷痕,隨著時間的消逝,她那冷嘲的嘴臉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鮮明。
  
  她在他的青春歲月上留下了污點,使他成為害死女友的間接兇手,她逃之夭夭,把罪孽全留給他扛。
  
  他怎能不恨呢?
  
  在女友的靈前,他就決定有朝一日一定要找佟朗青報仇,所以他研讀心理學,為的也是要剖析佟朗青惡劣行為背後的原因,他暗暗發誓,若再遇見她,他一定要用最狠的方式讓她自食惡果。
  
  只是,重逢後他才驚覺,當年的殺手不僅變本加厲,她的美也隨著時間的轉移由清純變得成熟,但唯一沒變的是她眉宇間的惡意,她變得更美,也更邪惡,黑水晶般的雙眸,紅艷如酒的嘴唇,時間讓她有了更大的本錢去戲弄別人,傷害別人。
  
  或許,是老天特地將她送到他面前來,要他好好懲罰一下這個從地獄中私逃出來作怪的魔女吧!
  
  緩緩喝下一口涼掉變冷的咖啡,他在心中暗忖,這一次,他一定要讓「愛情殺手」嘗嘗被愛情反噬的滋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02:24

  第二章
  
  從陽明山仰德大道轉進一條私人小徑,約莫五十公尺,便會看見一幢隱藏在高大林中的歐式老舊別墅,屋齡大概有五十年了,透過沾滿鐵銹與爬籐的圍欄看去,佔地不小,除了主屋,還有一大片庭院,這種氣派可想而知當年的榮景。
  
  而今,主屋白色的外牆早已發霉濕黑成一種令人惋惜的慘灰,原本該有一大片花園的庭院也因主人的偷懶而雜草蔓生,荒蕪傾圮。整座別墅充斥著過氣的頹廢和懾人的陰森,不小心路過的人或許會以為這是間久無人居的鬼屋也說不定。
  
  不過,佟朗青就住在這裡。
  
  這裡是她的老家,十年來她沒翻修過,也無心打理,反正,她只是把這裡當個遮風
  
  擋雨的地方而已,所以聽其荒廢,任歲月無情地在老屋上刻下痕跡。
  
  屋內的佈置還維持著原來的模樣,腐朽的沙發有著淡淡霉味,牆角的霉斑也令人怵目驚心,厚重的窗簾上沾滿了蜘蛛絲和灰塵,甚至那台電視……可能也早已超齡報廢,插頭被拔掉,甩在一邊。
  
  這樣的別墅還能住人實在是件奇事,但更奇的是這裡不只住了佟朗青,還有另外兩個女人。
  
  兩個和佟朗青一樣可歸於「劣女」之列的怪胎。
  
  她們一個叫段葳,一個叫易俠君。
  
  段葳才剛升上大二,是個計算機奇才,沒課的時候多半悶在房裡上網搞怪,最喜歡切入別人的系統及檔案中收集機密資料,再轉手賣出賺錢,或是設計病毒於擾所有的計算機使用者。她在網絡上有個渾號,叫做「計算機叛客」,佟朗青和易俠君有時會以「叛客」喊她。
  
  易俠君的名字很陽剛,而她本人正好也非常中性,剛滿二十二歲的她是個晨昏顛倒的人,晝伏夜出,標準的蝙蝠性格,她的正職說出來可能會嚇人一跳,因為她專門替人「偷」東西。
  
  由於名字難念,佟朗青和段葳乾脆喊她「遊俠」,既符合她的身份又好記。
  
  平常,這三個女人不過中午是不會醒的,但今天佟朗青與楊恕說好九點報到,她特地準備了鬧鈴在八點叫醒自己,免得下山遲到。
  
  可是,當她房裡的行動電話聲響徹整棟房子時,佟朗青猶然睡得不省人事,段葳和易俠君睜著充滿血絲的紅眼不約而同地衝進她的掛室,大聲吼著:「殺手!你的電話啦!起來接!」
  
  佟朗青迷濛中被驚醒,惺忪地從床上翻身坐起,拿起床頭的手機,用還沒睡醒的沙啞聲音道:「喂?」
  
  「佟小姐,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你怎麼還在家?所有的人都在攝影棚等你……」秦玲玲聲音中有著強忍的怨氣。
  
  「十一點了?」佟朗青看著被丟到牆角、奄奄一息的鬧鐘,呆了呆。
  
  「你遲到兩個小時,總監要我問問你是否忘了拍攝的事了。」
  
  「啊,抱歉,我馬上出門。」她說著切掉電話,揉揉睡眼,才看見立在她門口的兩個門神。
  
  「咦?小葳、遊俠,你們怎麼這麼早就起床?」她頗為詫異地看著室友們。
  
  「多虧了你,你大清早鬧鐘響了一次,現在又有電話進來,拜託你如果有事就自己高抬貴手接個電話好嗎?我四點才回來,就被你吵得睡不安寧。」易俠君搓著短而卷的頭髮,臉臭得像馬桶。
  
  「青姐,我也三點才合眼,你想累死我嗎?」段葳的清秀小臉也堆滿了不諒解。
  
  「對不起,和人有約嘛!」她伸伸懶腰,下了床,走進浴室。
  
  「奇了,你從不和人約在上午的,怎麼這回亂了規則?」易俠君打了個呵欠,又問。
  
  「我和一家廣告公司簽約拍攝平面廣告,最近可能都得早起了。」梳洗完畢,她素淨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愉悅笑容。
  
  「廣告公司?你要上正常班了?」易俠君覺得不可思議,她們三人都是不受拘束的個性,獨來獨往兼我行我素,根本不適合朝九晚五的工作。
  
  「嗯,偶爾這樣也滿有意思的。」她毫不忌諱,當著她們的面換裝。雪白的肌膚和穠纖合度的曲線連女人看了也會心跳加速。
  
  但段葳和易俠君似是早習慣了她的裸體,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你又有新對象了吧?」段葳敏銳地盯著她。
  
  「好像是!」佟朗青穿好黑長褲及一件緊身削肩白上衣,連口紅也沒塗就打算出門。
  
  「好像?你還不確定?」易俠君趴在她的床上,抬頭看她。
  
  「只覺得這個人有意思,不過,等確定他和他秘書之間有感情再進行破壞,這樣會更好玩。」她提起她的攝影器材,對室友們擠擠眼。
  
  「你還真是怪胎哪!」易俠君白她一眼。
  
  「慘!我們三個都正常不到哪裡去!這叫物以類聚。」段葳補上一句。
  
  「說的也是。」佟朗青笑著走出門,上了她的車,狂奔下山。
  
  其實,在認識段葳和易俠君之前,她從來沒有過朋友。她的人緣並非不好,而是她的個性讓人卻步,不管同性異性,只要有戀情產生她就從中破壞,久而久之,大家都對她懷有戒心,覺得和她這個危險人物在一起沒什麼安全感,只有初次認識她的人才會不明究理地接近她,然後在摸清她的頑劣時又會離開她。
  
  他們都認為她變態!
  
  所以,在人們那些異色目光中,她寧願選擇與孤獨長處。
  
  可是,易俠君和段葳卻一點也沒有將她視為異類,或者該說,她們兩個也屬於「遠離常態」的品種。
  
  易俠君在三年前原本打算光顧附近一間豪宅,但陰錯陽差地闖進了這幢老屋,當場被佟朗青碰個正著。佟朗青只是悠哉地丟下一句:「如果有你喜歡的就拿吧!」然後對她視而不見地上樓休息。
  
  「喂,你這棟房子舊得可以報廢了,你還住得下?」易俠君對她抱怨,偷過那麼多豪邸,就屬這棟最破。
  
  「能住就行了,舊不舊無所謂。」她站在二樓欄杆旁往下看。
  
  「美女不都喜歡住『金屋』嗎?」
  
  「我想,在別人眼裡我可能比較像魔女。」她嘲諷地說。
  
  易俠君一愣,然後呵呵地笑了。
  
  「你的個性滿對我的眼,這是你家嗎?」
  
  「是。」
  
  「那我也能搬來住嗎?」易俠君忽然道。
  
  「隨便你。」
  
  就這樣,易俠君搬了進來,成了佟朗青的房客。
  
  段葳則是因為學校就在陽明山上,到處在找房子,一年多前的某天傍晚,她信步走進這裡,站在圍欄外看著這閒破屋好久,心裡正想著住在裡頭的鬼不知長成什麼德行,碰巧佟朗青開車回來,看見她杵在大門前,簡單地問了句:「你想幹什麼?」
  
  「我在想像裡面的鬼。」段葳老實說。
  
  「我就是住在裡面的鬼。」佟朗青淡然地回答。
  
  「是嗎?」女鬼都這麼美嗎?段葳訝異地想著。
  
  「怎麼?不像?」
  
  「像,你美得有股妖氣。」段葳瞪著她看。
  
  「謝謝。」她接受她不倫不類的恭維,打開門,將車子開進去。
  
  「請問……這鬼屋出租嗎?」段葳跟進去。
  
  「如果你不怕鬼,就搬來吧!」
  
  於是,段葳也住進了別墅裡。
  
  佟朗青突然之間有了同伴,起初還以為這兩個室友不會撐太久,沒想到她們竟住得很習慣,三個人很有默契地誰也不會干擾誰,各過各的日子,只有偶爾不經意提到自己的事,才靠著這些片段互相有所瞭解。
  
  佟朗青後來漸漸明白她會打破慣例讓人接近她,可能是細胞裡的寂寞因素在作怪,當然,易俠君和段葳的頻率和她相融也佔了絕大部分理由。
  
  基本上,她們的性格上都有某方面的缺失,一個專殺愛情,一個把偷竊當成正職,一個則以計算機作亂,這些缺失在一般人眼中都屬於「壞」的性質,也許正是這些雷同的劣根性讓她們住在一起也相安無事吧?
  
  「殺手」、「神偷」、「叛客」,這三個外號怎麼看都是一丘之貉,如果最後審判日到來,她們肯定會同時被打下地獄,永不得超生……
  
  就怕,到時連閻王也拒收她們這票「劣女」。
  
  胡亂想著,佟朗青已來到飛翼所在的大樓,停好車,搭電梯上樓,時間正好十二點整。
  
  她遲到了三個小時,可是她一點也不擔心挨罵,因為男人對她從來就不會給臉色,他們對美麗的女人總是有著比較寬大的容忍度。
  
  走進攝影棚,鬧烘烘的空間裡有著明顯的不耐,氣氛接近火爆,大家等得血氣上衝,楊恕正在安撫一名摔東西大罵的企畫人員。
  
  「媽的!就算是超級巨星也沒有這麼大牌,我不想和沒有時間觀念的人配合了,總監,我建議換人!」
  
  「冷靜點,我下次會警告她要準時。」楊恕不慍不火地說著,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還有下次?再這樣等下去我可不幹,出色的攝影師隨手抓都一大把,我們何必忍受這個緋聞鬧得滿天飛的八卦女……」
  
  「別這樣,楊恕有他的考量……」秦玲玲居中協調,體貼地倒了兩杯水給他們降溫,並依在楊恕身邊,有如他的得力助手。
  
  嗯,愛情的味道愈來愈濃了,佟朗青冷冷一笑,向他們走近。
  
  「嗨!久等了,各位,我是佟朗青。」她打聲招呼,沒有半點遲到該有的歉意,神色自然得好像沒發生任何事。
  
  倏地,整個攝影棚都靜了下來,連那名怨聲連連的企畫人員也收了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對這位姍姍來遲的攝影師早就預備好一肚子火向她發射,可是,當她揚著笑臉向大家點頭示意之後,有一半以上的人火氣霎時全沒了。
  
  好個漂亮的女人!
  
  在場的每個人都難以想像她會是今天的攝影師,她甚至比時下一些女模特兒都要美上幾分。
  
  「我們要開始了嗎?」她拂開秀髮,不管大家的驚艷,逕自架起角架。
  
  那名破口大罵的企畫人員連嚥了好幾口口水,沒「氣」了!他壓根沒想到他嘴裡的緋聞八卦女會是個絕色佳麗,滿腹牢騷被她那精緻艷麗的五官電得不翼而飛。
  
  佟朗青擒著招牌笑容,對自己再次控制每個人的目光感到滿意。
  
  她的長相可是件利器哪!
  
  然而,就在她以披靡之姿,自以為贏得勝利時,楊恕走到她面前,語氣不好地說:「佟小姐,這攝影棚雖是飛翼自己的,可是還有其它人等著用,你的遲到嚴重地影響了其它小組的工作進度,這種壞習慣最好戒掉,否則我會考慮換人拍照!」
  
  佟朗青僵在原地,沒料到他竟會當著眾人的面數落她,完全不受她魅力所惑!
  
  和那麼多男人交過手,他是唯一一個反應出乎她揣測的對手。
  
  羞惱的怒氣在瞬間攀升,她沉下俏臉,回頭瞪著他,冷冷地道:「要換人?好啊!我自由自在慣了,要配合你們的作息可能有點困難。」
  
  「太過自由自在的人意味著生活能力不及格,而太過情緒化的人則是性格上未臻成熟,你似乎除了攝影技巧特殊之外,沒有其它長處。」楊恕審視著她,態度也非常強硬。
  
  她被男人寵壞了,自認長得美麗就如此囂張,他得殺殺她的驕氣才行。
  
  佟朗青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她太小看這男人了,他的自主意識比她想像得還要強!
  
  「要換人就換人,何必說那麼多?我的長處還包括不和鬧脾氣的男人計較,更不喜歡太多廢話冗言。」她冷哼一聲,將相機放回箱內,不拍了。
  
  氣氛才剛要緩和,就被他們倆的對峙弄得有點僵,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監……別這樣,好不容易等到佟小姐來,再換攝影師進度不是會更Delay?後天廠商就要看毛片了,今天不拍,你要我怎麼向業務部交代?這可是筆大Case啊!」企畫人員插嘴打圓場,眼珠子不時瞟向佟朗青。
  
  佟朗青看他一眼,在心裡暗笑,這才是最標準的「見錢眼開,見美眼呆」的男人,這種男人好應付得多了。
  
  「你剛剛不是才嚷著要換人?」楊恕挖苦著屬下,深知佟朗青的美已經征服了棚內的每個人了。
  
  「這……剛剛是急壞了,才會那樣說,不過人來就好了,我們沒時間再耗下去了,不是嗎?」企畫滑溜地陪笑著。
  
  楊恕其實也不是真心要換人,他只是在實行他計劃中的第一步。
  
  人的性格中經常會出現與反對意見鬥氣的現象,愈是遇到反面意見,就愈會興起對抗的慾望。
  
  以前佟朗青遇到的男人就是太順著她、太呵護她,才會被她玩弄之後棄如蔽屣。現在,他不會讓她有機會甩掉他,他要刺激她,引起她對他的好奇,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把他視滿目標,誘她進入他布下的圈套之中。
  
  「別勉強楊總監了,他想換人我無所謂……」佟朗青才說出口,就瞥見秦玲玲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她心裡一動,急急收起退堂鼓,改口又說:「不過,我建議你們看過我的作品再決定,說不定,正好適合你們要的調子。」
  
  楊恕看見她的眼神在秦玲玲身上鐃一圈又回來,心知肚明地陰笑。
  
  佟朗青,現在不走,你就永遠逃不了了。
  
  「是啊!總監,快讓佟小姐拍吧!」企畫苦口相勸。
  
  楊恕又頓了頓,才道:「好吧,你先找出你要的模特兒,只剩下一個小時的空檔,動作要快!」
  
  工作起來的楊恕還真的魄力十足,只見他立刻掌控了整個場面,鉅細靡遺地將每一個步驟盯得井然有序,連佟朗青都被他感染,不得不賣力地拍攝,卯足全勁。
  
  見識了他斯文之外的另一面,她莫名地感到心中被紮了一下,只是,她很快地將那她很想看看當她殺掉他的愛情份感覺?開,因為,她已經決定要好好和楊恕周旋下去,她很想看看當她殺掉他的愛情時,他會有何種表情。
  
  遲到事件到此告一段落,但佟朗青與楊恕的戰爭才要開始。
  
  ※※※
  
  「這幾張都不行!味道不對!」楊恕看著毛片,將一疊照片丟在會議桌上。
  
  下了班,他和佟朗青留在會議室裡審查著前天拍的照片,沒有一張拍出他想要的感覺,追求完美的他不免有些不悅。
  
  會議桌旁,佟朗青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黑白照片中相擁的模特兒們,冷靜地接受楊恕的批評。
  
  「味道不對是因為那些模特兒的關係。」她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模特兒會做表情,肢體也都受過訓練,可是有時候難免流於匠氣,不夠自然。
  
  「模特兒?」楊恕側坐在桌上,低頭看著其它照片,前額的鬈垂覆下來,臉部線條因沉思而顯得冷峻,低垂的眼瞼遮住了精芒內蘊的眼瞳。
  
  佟朗青乘機抬眼端詳他,他不是她遇見過最帥的男人,可是卻是最特別的。
  
  為什麼特別呢?因為她一點也無法猜出他的真正反應和想法,她對男人的那一套對他完全不管用,他時而溫文儒雅,時而嚴厲剛峻,相處的這些天來,她的魅力橫掃飛翼的每一位男性,獨獨他不受影響。
  
  可是,他也不是冷若冰霜,對她不假慈色,她常常會捕捉到他偷偷凝望她的眼神,但那些眼神都是帶著防護罩的,遠遠地盯著,看著,沒有任何行動,害她只能守,不能攻,完全處於被動狀態。
  
  她曾經懷疑他對她刻意保持距離是為了秦玲玲,可是,就她的觀察,楊恕對秦玲玲並沒有特別慇勤,工作時他端著上司的架子,下了班也很少和她吃飯約會,雖說是男女朋友,但他們的關係似乎沒有她預想的那麼深,總覺得少了點熱情。
  
  嘖,這麼一來,挑戰楊恕的遊戲就不太有趣了。
  
  她支著下巴,暗暗蹙了下眉頭。
  
  「模特兒如果不適合,你應該早點說。」他看著她,表情嚴肅。
  
  「我也是看到照片才發覺的,這次的名牌服飾雖然高貴典雅,可是剪裁簡單大方,趨向於生活化的線條,該用生活化的人才能表現出這種設計師口中『低調的華麗』。」她簡單分析著。
  
  「嗯,聽起來滿有道理的,但是,就進度來說,只剩下一天可以重拍,你能找到所謂『生活化』的模特兒嗎?」楊恕雖贊成她的看法,可是短時間內去哪裡找出適當的人選?
  
  「我已經找到了。」她盯著他,忽然笑了。
  
  他只愣了幾秒,就猜出她的企圖。她想拍他!
  
  「不,不行!」他立刻反對。
  
  「為什麼不行?」他的反應好快!她讚許地笑著。
  
  「我不喜歡被拍,你找別人!」他討厭被人擺佈,更不喜歡被她像探照燈似地看著。
  
  「你很符合這家廠商服飾的品味。」她遊說著。腦中已開始構想要如何拍出他的品味。
  
  「去找專業的模特兒,別打我的主意。」他毫無所動,一口回絕。
  
  「我就是不想用專業的人,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試拍一組看看……」她是真的很想將他獵入鏡頭,他的氣質獨特,剛柔並濟,沉思時的表情尤其有著迷人的風釆。
  
  「不行。」他雖然不知道她堅持拍他的理由,可是他確定她的出發點必定不安好心。
  
  「奇怪,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沒想到拍照這種小事就將你嚇倒。」她站起身,湊近他,一手輕輕搭上他的胸膛。
  
  楊恕文風不動地坐在桌沿,兩人的高度正好相當,他等著她慢慢走進他的雙腿之間,看著那張帶著無邪面具的俏臉向自己移近。
  
  「我怕你把我拍成了醜八怪。」他微微勾起嘴角。好戲要上場了,他正揣測著她何時會展開色誘的行動。
  
  「鏡頭很老實的,帥的人就是帥,永遠不會變成丑入怪。」她紅唇揚起美麗的弧度,手由他胸口的扣子移往他的臉頰。
  
  「我更怕你把我拍得太帥了,那會造成我的困擾……」他知道她的美麗是男人理智與冷靜的強大考驗,他早就有心理準備,隨時候教。
  
  「什麼困擾?怕成為明星?」她笑出聲,手肘靠在他的右肩,側著腮瞅他。
  
  「怕被你的相機攝了魂,從此成了你的俘虜。」他似笑非笑地回答,視線停留在她的唇上。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返到再前進三公分就會唇唇相貼了,可是,誰也沒有更進一步,佟朗青故意讓他聞到自己的氣息,等著他自動卸甲投降。
  
  「你不像會成為任何女人俘虜的男人。」她揚了揚眉,輕聲道。
  
  「可是你絕對是個以俘虜男人於樂的女人。」他反問。
  
  「哦?你怎麼知道?」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他淡淡一笑。
  
  「我從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會洩漏心事。」她的手輕輕刷過他的唇,挑逗著他的毅力。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語畢,他終於有動作了,原來擱在膝上的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得貼著他的大腿,相隔的空隙一下子消失。
  
  佟朗青見他有了反應,索性雙手扣住他的後頸,低喃:「那麼,你要告訴我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嗎?」
  
  她在他的嘴角吹氣,女體的幽香沁入心魂。
  
  「首先,我得警告你,男人對挑逗的抗拒力非常有限,你的行為已嚴重構成勾引。」他的手在她背後摩挲著。
  
  「如果,我就是要勾引你呢?」她的唇已在等待。
  
  「那就得付出代價。」他慢慢將唇壓上她那兩片誘人的馨香。
  
  吻,對佟朗青來說已是家常便飯,甚至可以說是她對付男人的主要工具,她能吻得對方天昏地暗,而自己還能置身事外,渾然不受撩撥。可是,楊恕的吻卻一下子就引起她的感應!
  
  他的吻不像一般人的貪色急切,反而有著意想不到的溫柔細密,由淺入深,由輕而重,先讓人如沐春風,再鈴著她失神之際,因舌尖攻掠她的口中,開放了她緊閉的感官,將電流從他的唇齒間傳遞給她,使她陷入麻酥無力的狀態。
  
  危險!
  
  她的大腦在下警告了,但她卻無法撤退。
  
  楊恕一手捧住她的後腦,一手則悄悄地伸向她的雙峰,隔著衣服搓揉著她敏感的胸,直到她的蓓蕾挺立,他的呼吸也開始亂了,原本只是要薄懲她的大膽,不料情慾一下子翻湧而上,讓他幾乎招架不住。
  
  這麼多年來訓練的意志力竟會如此容易瓦解?
  
  為了讓自己清醒,他硬生生地阻止更進一步撫摸她的衝動,結束這記長吻。
  
  「你……」她在他離開她的唇時,才挪出力氣說話。
  
  「玩火很容易自焚的,小姐。」他氣息粗喘,放開她,從桌沿站了起來。
  
  佟朗青後退一步,雙腿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泛紅的臉頰如誘人的蘋果,教人垂涎。
  
  「誰說我在玩火?我只是在勸你讓我拍照而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想將身體不正常的反應全都壓下。
  
  他真的比她想像的還要危險!
  
  「你每次勸人做任何事都用這種方法?」他冷笑地走向落地窗,點上煙。
  
  「那可不一定。」她被他點煙的樣子觸動心思,於是,職業化地拿起桌上的相機,迅速地對準他按下快門。
  
  「嘿!」他皺了皺眉,將來不及點著的煙丟進紙屑桶裡,大步走向她。
  
  「你很上鏡頭,總監,不秀一下太可惜了。」她笑著閃到沙發後方,又拍了一張。
  
  「停止,佟朗青,否則我會修理你!」他爬梳著頭髮,瞪著她。
  
  「修理?怎麼修理?」她存心要鬧,連續拍了三張他慍怒的表情。
  
  「我會砸了那台相機!」他說著衝過去,一把攔住想逃的她,兩人扭成一團。
  
  「啊!」佟朗青護著相機,拚命掙扎。
  
  「拿來!」他從後抱住她,只管搶。
  
  「不要!」她驚呼著,用力一旋身,往沙發跌落,又怕壓到相機,急忙高舉雙手,仰躺地摔在軟墊上。
  
  他也跟著撲向前,正好將她壓住,彼此的身軀相疊在一起。
  
  空氣中充滿了某種蓄勢待發的風暴。
  
  這一瞬間,他們只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楊恕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微張喘息的小口,腦中一麻,驀地低頭用力吻住她,夾雜著生氣和不知名的炙熱,狂野地想將她妖精般的柔媚吞進口中。
  
  這次佟朗青根本無力反抗,她不知道為何向來主導一切的她這回會任由楊恕擺弄,她幾乎臣服在他忽而文雅、忽而猛烈的矛盾氣息中,無法自拔。
  
  他們吻得雞捨難分,激情像是被引爆的手榴彈在他們的體內炸開,情火燎燒向四肢百骸,極可能將他們都燒成灰燼。
  
  他吻向她敞著的襟口,手從下襬伸進去,罩住她高挺的玉鋒,並在她情不自禁發出嬌吟的同時,再次封住她的口。
  
  不!這種親暱不在她的預設之內,她只和男人接吻,可是絕不讓他們碰她,可是……糟糕的是,她渾身刺痛的慾望不聽使喚地引導著她往楊恕燃起的火裡奔去,她很可能會就此死得不明不白。
  
  眼看著佟朗青這次的計劃就要失算,秦玲玲非常巧合地在這時輕敲一下門,自行走了進來,當她看見他們交纏的身影時,驚得釘在原地,笑容也僅在臉上。楊恕慢慢地放開佟朗青,從沙發上坐起,面不改色地問:「有什麼事?秦秘書?」
  
  「我……」秦玲玲怕他又忘了吃晚飯,好心買了便當來給他,誰知會撞上這幕令她心碎的畫面,話梗在喉嚨,怎麼也擠不出來。
  
  這惡女,終究是每個男人的剋星!
  
  「怎麼?」楊恕揚了揚眉。
  
  「秦秘書大概怕你餓壞了,她不知道你正好在享受秀色呢!」佟朗青惡意地站起來,整理著凌亂的衣服。
  
  秦玲玲臉色丕變,捂著嘴,含淚衝出了會議室。
  
  「你不去追她?向她解釋?」佟朗青懶懶地問。
  
  楊恕沒有動,只是轉頭看著佟朗青,眼中全是還未褪盡的激情。
  
  「不用了,我們還沒發展到那種程度,而且,她很善體人意,她應該知道男人總是分得清正餐和點心的不同。」他冷冷地道。心未定,可是嘴已懂得反擊。
  
  「是嗎?」這下子,換佟朗青變臉了。他只把她當點心?
  
  「你這道點心相當可口,不過,要用這些誘我拍照是不可能的,死心吧。」他笑著看她一眼,也走出會議室。
  
  佟朗青沉下臉,被他的話更加激起征服的意念。
  
  等著瞧,楊恕,我就不相信你能撐多久!
  
  她陰鷙一笑,看著窗外繁星般的燈火,第一次這麼渴望殺掉某人的愛情。
  
  不管楊恕和秦玲玲是否正在相戀,她都要擊倒他,她要讓他知道,被她看上的目標從沒有安然逃過的機會,從來沒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03:18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2-17 00:04 編輯

  第三章
  
  結果,楊恕那天在會議室中被佟朗青偷拍的照片竟然不知為何曝了光,每個看過的人都對他照片上清磊懾人的相貌而驚為天人,連廠商看過後都指名要他下海客串,逼得他沒辦法,只能點頭答應。
  
  始作俑者當然最樂,佟朗青這天一早就到攝影棚報到,興高采烈地看著企畫人員替楊恕穿衣上妝。
  
  「男人還化妝?這能看嗎?」心不甘情不願的楊恕對臉上那些粉很有意見。
  
  「這是為了上鏡頭好看!」化妝師解釋著。
  
  「這樣拍起來難道就不匠氣?」楊恕這句話問的是佟朗青,口氣裡有著任誰都聽得出的不滿。
  
  「妝別上太厚,別塗唇膏,挑幾件紋路明顯的深色和白色衣服給我,我要帶總監出外景。」她拿起相機掛在頸子上,指揮著其它人員。
  
  「到外面拍攝?這並不在原本的企畫內容之內……」企畫詫異地說。
  
  「總監說有新點子就要提出來,是不是?」她笑著對楊恕眨眨眼。
  
  「但鬼點子除外。」楊恕沒好氣地悶哼。
  
  「那現在你想怎麼做?」面對不按牌理出牌的攝影師,企畫人員全都大傷腦筋。
  
  「就我和總監出去就行了,只要一天,保證把你們要的片子交出來。」她笑著承諾。
  
  「只有你們?那誰來測光?補光?」
  
  「不需要,這一次,我就是要自自然然。」她看了楊恕一眼,在他提出反對意見前拎起一包衣服就走下樓。
  
  「總監……」大家都沒了主意。
  
  「我等著看她怎麼做。」楊恕點點頭,跟上去。
  
  她開著電梯門等他進來,對他此刻的休閒打扮很順眼,笑道:「就當和我出遊一天好了,咱們邊玩邊拍。」
  
  「我拭目以待。」他瞪她一眼,在下樓前轉進他的辦公室,同秦玲玲交代事項。
  
  佟朗青靠在角落等他,遠遠看見他低頭對著秦玲玲說話,秦玲玲一徑低著頭記下重點,然後,他不知說了什麼,她霍地抬起頭,他在她的前額輕輕留下一吻。
  
  這不尋常的動作讓佟朗青的眼神倏地結了一層薄霜,一股酸澀的妒意在她還來不及遮掩時就蔓延開來,蝕得她每一個細胞都喊痛。
  
  我是怎麼了?
  
  她轉身靠著牆自問,被這剎那間湧現的感覺驚得無力。
  
  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能超然地去擊敗對手的,這回怎麼從一開始就頻頻出錯?
  
  不管楊恕和秦玲玲之間如何,都不會構成她的威脅,因為,她要殺的不正是他和任何女人之間的愛情嗎?
  
  但是,這並不包括他和她之間的愛情。
  
  她早就沒有愛了,不是嗎?
  
  楊恕和秦玲玲匆匆一吻帶給佟朗青的震撼非比尋常,儘管她否認,某種變化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中產生。
  
  他們後來上了她的車,來到台北市最多高聳商業大樓的敦化北路,佟朗青沒讓情緒洩漏分毫,一到達目的地,就要楊恕一個人走在人行道上,不用管她。
  
  「就這樣?」他挑高一道眉,還摸不清她要怎麼拍。
  
  「對,就這樣走,每走幾步就停下來想心事,最好想些最煩的事或是最討厭的人,要換衣服時我會去叫你。」她站在濃蔭密佈的分隔島上對他說。
  
  「希望你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他丟下這句話,走向人來人往的紅磚道。
  
  佟朗青等他走到她要的距離了,才脫下外套,紮起長長的頭髮,替相機換上長鏡頭,對準她的獵物。
  
  向來,她就喜歡當個狩獵者,在角落裡看著眾生,拍下每一張不同臉上的不同表情,她發現,在街上行走的人很少高興地笑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憂愁和痛苦,在落單時,那些情緒就會不自覺表現在肢體之間。
  
  所以,她的作品都以人為主,她用黑白色調來記錄每張臉譜背後的故事。
  
  現在,她要捕捉的不只是楊恕的外表,她要拍出他深藏在內心的真正性格。
  
  焦距對著楊恕,他正獨自走著,名牌休閒服飾和他的氣質極為相襯。如果創意可以比作魔法,那他就是魔法師,再平凡的東西到他手裡都能發光,就像此刻穿在他身上的衣服,那些布料彷彿有了生命,隨著他一舉手一投足,創意就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樣優秀完美的男人,讓人產生想毀滅他的衝動。
  
  她對自己的潛意識笑了笑,蟄伏的破壞力又蠢蠢欲動了。
  
  希望老天保佑你,楊恕。
  
  佟朗青拉回心神,一連拍了兩卷底片,其中楊恕換了十幾套衣服,每張她都以不同的角度取鏡,他在鏡頭裡的酷樣保證精釆。最後,她拉著他進入一棟摩登的商業大樓一樓中庭,要求他從四公尺高的階梯往下跳。
  
  「跳下去?」楊恕站在高處,提高了音量,眉心多了好幾道直紋。
  
  她到底想做什麼?一整天指使他就像個傻子在馬路邊走來走去,現在更過分,還要他做這種極可能會摔斷手腳的蠢事,脾氣再好的人也忍不下去了。
  
  「是,對著我跳下來。」她不是在開玩笑。
  
  「佟大攝影師,你知道這一跳要是沒跳好,可是會受傷的。」他拉長著俊臉,眉間已有烏雲醞釀。他懷疑,佟朗青根本就是在整他!
  
  「那就麻煩你跳好。」她已經拿起相機,就站在他的正下方對準他。
  
  「你站在那裡我怎麼跳?」她是想被他踢傷好賴上他嗎?楊恕撥弄著短髮,不禁有氣。
  
  「別管我,我會躲開的。」她揮揮手,要他快跳。
  
  「萬一傷了你,你可別怨我。」他朝她大喊。
  
  「快跳!」她不耐煩地叫著。
  
  楊恕豁出去了,吸一口氣,縱身往下一躍,身上沒有扣上的白色襯衫飛揚開來,露出衫內的黑色緊身圓領T恤,他臉朝下,四肢以一種協調的動作呈現出韻律飛揚的姿勢,他拘謹中有著狂野的剎那表情,全都被佟朗青一一收進眼底。
  
  「快閃開!」楊恕眼看著就要踹向她,她卻還不走,連忙出聲警告。
  
  她為了搶鏡頭,急急又拍一張才要躲,但時間沒拿捏準,才要後退,楊恕整個人已經壓向她。
  
  「啊!」她慘呼一聲,腹部正好被楊恕的大腳撞上,痛得翻滾在光鑒的大理石地板上。
  
  「朗青!」楊恕大驚,急急衝過去扶起她,焦灼地問:「怎麼樣?被傷到哪裡?」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抱緊了相機,臉上揪成一團。
  
  「喂!」他更緊張了,輕拍她的臉頰。
  
  半晌,她才出聲:「我沒事。」
  
  「你確定?」他不放心。
  
  「你這麼關心我啊?」她忽然詭譎一笑,盯著他。
  
  楊恕看她還能調笑,擔憂立刻轉為憤怒,兩道眉幾乎豎了起來,咬牙道:「你以為這很好玩嗎?」面對她,有太多的禁忌要遵守,可是見她受傷,他的心完全不受控制地抽了好幾下。
  
  不該這麼擔心的!不該太在意她!不該的。
  
  「我在工作,不是玩。」她收起笑臉,掙扎要站起,可是腹部的一陣刺痛又逼得她彎腰低哼。
  
  「小心……」楊恕伸手扶住她,沉聲道:「你一定受傷了,去給醫生瞧瞧。」
  
  「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傷,回去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她推開他,蹣跚地走向相機背包。
  
  「還說沒事,你連走路都有問題!」楊恕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大的火氣,走到她身後,二話不說橫抱起她,往外走去。
  
  「喂!楊恕,你幹什麼?放我下來!」她嬌斥一聲,尷尬地看著周圍好奇的眼光。
  
  「對街就有家醫院,去檢查看看。」他不容反駁地走向大門。「我的相機和那些衣服……」她大喊著。
  
  「不會丟的!你閉嘴行不行?」他低喝道,同被驚動而來的大樓守衛解釋一番,然後抱著她走向醫院。
  
  俊男抱著美女過街,理所當然引來側目,路上行人都看著他們,以為正在拍什麼時裝劇,不少人左右搜尋著攝影機,午後的街道一時有了小小的騷動。
  
  佟朗青的心也不平靜,在楊恕結實的臂膀中,聞著他身上的陽剛煙草味,冷凝無波的心忽然漾起了一圈圈漣漪,一瞬間她迷惑了,這種奇特的感覺是什麼?她的心跳為什麼比平常快得許多?
  
  陌生的情緒有片刻主宰了她的心思,從未真正領會過男女之情的她怎會知道自己剛剛不小心觸摸了愛情!
  
  她不安地甩甩頭,把困住她的感覺用力?開,重新喚回她殺手的本質。
  
  清醒點!她得在毀了楊恕的愛情之前穩住自己。
  
  為了緩和心跳,於是,她打破靜默,抬眼看著他,手像爬籐般攀上他的脖子,笑鬧道:「喂,老實說,你是不是故意找機會抱我?」
  
  「我會這麼無聊嗎?你可不輕!」楊恕輕啐,存心氣她。
  
  「那讓我下來自己走吧!」從沒有人嫌過她的身材,這有眼無珠的男人!
  
  「不用了,萬一你真的受傷,公司又要負責賠償損失,太麻煩了。」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沒良心……」得知他真正關心的不是她,她倏地生起氣來。
  
  「請你以後別拍這種驚險畫面,行嗎?哪天收到你的訃聞,我敢肯定你一定是被踹死的。」他不帶同情地說。
  
  「烏鴉嘴!」她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哎,當心我把你摔下來。」他皺眉橫她一眼。
  
  「摔啊,摔壞了,我會要你負責我的後半輩子。」她似是而非地開著玩笑。
  
  「那我可得當心些,不然被你纏住,怎麼向玲玲交代。」他促狹一笑,瞥她一眼。
  
  佟朗青臉色一變,被他明顯的拒絕傷了自尊。又是秦玲玲!他真的在乎她?
  
  「你喜歡她哪一點?」陰冷的問句中有她不自覺的嫉妒。
  
  「她是個宜室宜家的小女人,很適合當老婆。」他微微一笑,對自己的一席話引發出來的效果暗自得意。
  
  「宜室宜家?也就是說只能待在家裡洗衣燒飯,帶不出去的女人?然後,男人有了借口再找個上得了檯面的情婦,一個主外,一個主內,盡享齊人之福?」她犀利地挖苦。
  
  「我沒那麼貪心,只要能給我一個溫暖的家,我會忠實愛我老婆的。」他低頭瞄她一眼。
  
  「是噢,別說得太篤定,你的愛情沒有你想像的堅貞。」
  
  「你怎麼知道?」
  
  「哼,因為我見多了,愛情……全是狗屎!」她凜冽地說。
  
  楊恕想起她十年前說過同樣的話,心一凜,很想知道是什麼事件讓她有了這麼強烈的偏見。
  
  「你這是以偏概全,等你也愛上了一個人,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他譏笑道。
  
  「愛?愛是什麼?你能具體形容嗎?」她不屑地反問。
  
  「愛是一種關心、珍重、呵護的心情……」他斟酌著用字遣詞。
  
  「請問這種心情的熱度能持續多久?」她陰笑地追問。
  
  「因人而異吧!」
  
  「真籠統的話啊,告訴你,愛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狀態,人們用愛當借口引出別人的真心,等掏光了,膩了,彼此就用「愛已消逝」來作結,它啊,是最低級的興奮劑,藥效過後,誰也不認識誰,所有做過的事都能一筆勾消。所以,少跟我談愛了,它令我反胃!」一連串心裡的話不經意地溜出,她說完後對自己在對手面前坦露心意懊惱不已。
  
  討厭!她是中了什麼邪了?這幾天老是不對勁,幹嘛對他扯這些?向敵人曝露太多可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她在心裡自我苛責著。
  
  楊恕沉默地抱她走進急診室,沒有接話。從以前他就想過,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一個原應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少女變得這麼悲觀冷漠,仇視愛情?
  
  她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二十分鐘後,經過醫生的檢查,她的腹部只是皮肉傷,裡頭並沒有出血,拿了藥,楊恕到那幢大樓拿回相機和衣服後,就開著她的車打算載她回她的住處休息。
  
  「我從不讓人送我回家的。」她堅持不說出地址。天曉得,她那間破鬼屋怎能見人!更別提那兩位怪裡怪氣的室友了。
  
  「那你自己回去吧。」他把車停在路邊,很快地走下車,並且不停地看著腕表。
  
  她沒料到他真會不管她,又見他心不在焉,忍不住刺探地問:「怎麼,和人有約?」
  
  「嗯,我約了秦玲玲一起吃飯。」他沒有隱瞞,目光定定鎖住她的表情。
  
  原來早上他和秦玲玲說話是約她吃晚餐!佟朗青的臉閃過一絲不快,不過很快地就掩飾掉了。
  
  「這樣啊,那真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了……」她暗暗咬牙,懷恨在心,假意微笑地走下車,繞過另一邊,才要坐進駕駛座,人就蹲了下去。
  
  「啊……」她痛叫。
  
  楊恕一愣,大步走過去,見她臉色發白,連忙上前問:「怎麼了?」
  
  「痛……好痛……」她皺緊眉頭,呼吸急促。
  
  今晚,她無論如何是不會放他回去和秦玲玲談情說愛了。
  
  真會演戲!楊恕一眼就識破她的把戲,在心裡冷笑,猜想有多少男人曾經著了她的道。
  
  「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他佯裝擔心地扶起她。
  
  「家裡沒人……」她軟軟地靠在他懷裡低噥。
  
  「不然,先去我的住處休息一下吧!」表面上,他一副沒辦法的妥協模樣,事實上內心早已擬好對付她的招式了。
  
  「也好……」她因伎倆得逞而暗暗竊喜。
  
  扶她坐進車內,他再度上車,穩健地駕車往天母而去。
  
  一路上,兩人各懷鬼胎,為即將來臨的較勁儲備體力,誰也沒有多說廢話,只有收音機傳來歌詠愛情的流行歌曲諷刺地點出攙雜在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與劍拔弩張的氣圍。
  
  第一次正面交戰就要展開了。
  
  ※※※
  
  楊恕的住處是公司替他租下的一棟舊別墅,非常小巧別緻,前院扣掉車庫,只剩下一條兩公尺寬的適道直達門口,但因為種滿綠草,感覺上很溫馨怡人。
  
  佟朗青刻意走得顛躓,楊恕只好扶著她走進門內,打開燈,挑高的客臨裡那一整面玻璃牆便躍入眼簾,一大片淡綠色的窗簾溫柔地覆著窗欞,她這才發現,整個房間都是深深淺淺的綠。
  
  「這間叫『GreenHouse』,主人是一個美國人,聽說他對綠色有偏好,全都用綠色系來裝潢。」楊恕解釋著,扶她坐進墨綠色牛皮沙發。
  
  「很漂亮。」她由衷地說。其實,她也曾嚮往過這麼潔淨溫暖的房子,只不過,十四歲那年發生的事把她的夢全都毀滅了。
  
  那件事。
  
  停!不准去想!她急急煞住自己的思緒,在這種時候,她豈能讓自己變得脆弱!她是來迷惑楊恕的,可不是來緬懷過往。
  
  楊恕替她倒杯水,邊走上二樓邊說:「你坐一下,我換個衣服。」
  
  她等著他離開視線,才大膽地觀察著這間綠屋,雖說是前人的設計,可是看得出楊恕很用心地在維持著每一個角落的原貌,而且,從一塵不染的小茶兒就能感覺得出他是個愛乾淨的人,愛乾淨的人通常要求完美,這又能從他的工作態度看出端倪,只不過,她最好奇的是,像他這樣的人,對愛情是不是也有潔癖?
  
  心思才這麼一轉,她又蹙眉了。
  
  奇怪!她以往從不會這麼在意獵物的性格,反正不管任何男人,一遇上她,都只有乖乖投降的份,所以她向來不會去注意對方是圓是扁,甚且連名字都懶得記,但這一次碰上楊恕,她的思緒卻淨是繞著他打轉,是因為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引起她龐大的興趣,還是她太急著想征服他的原故?
  
  或者,另有其因?
  
  啜了一口冰涼的水,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在愛情戰爭上太注意對手的一切並不是件好事,她的最終目的是要毀了他的愛情,其它的,都與她無關。
  
  十分鐘過去了,楊恕依然沒有下來,她耐著性子等待,可是心裡偏偏愈來愈不平靜,這間房子太整潔了!整潔到讓她突然感到害怕,已經習慣了老家的污濁,她用那些晦暗保護了自己許多年,而來到這裡,那層保護色卻不見了,她好像掉進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明亮的燈和米白的壁紙讓她想起了醫院的蒼白與空寂,那些刺眼的光幾乎就要照出她赤裸裸的缺陷,逼著她面對內心拚命想要遺忘的事。
  
  呼吸忽地紊亂起來,她腦中驀地閃進母親自殺前絕望的臉孔。
  
  嘟!嘟!嘟!
  
  楊恕的行動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打斷了她往回憶裡陷溺的意識,她瑟縮地抖了一下,找尋到他西裝外套裡的手機。
  
  響聲持續著,她決定拿上樓給他,不料走到他的房門外就聽見他淋浴的聲音,頓了頓,她想起了等著和楊恕吃飯的秦玲玲,一股邪惡的笑慢慢浮上她的嘴角。
  
  靠在牆上,按下接聽鍵,她輕聲道:「喂?」
  
  對方聽見她的聲音似乎一呆,遲疑了半晌才問:「請問……楊恕在嗎?」
  
  果然是秦玲玲!
  
  真不巧啊!要找的人的手機竟由女人接聽,這打擊可能殘酷了點。
  
  佟朗青在心中冷笑,以嬌柔的聲音說:「秦秘書嗎?我是佟朗青,你要找楊恕嗎?」
  
  「是你……佟小姐……你怎麼……楊恕他……」秦玲玲驚住了,結巴地猛吃螺絲。
  
  佟朗青幾乎能聽得到她倒抽一口氣的聲音,暗暗得意地說:「楊恕啊,他正在洗澡,不方便接電話,我現在正在他的住處,我們……」
  
  她話沒說完,電話就被急忙切斷,可想而知秦玲玲有多麼驚愕激憤。
  
  小女人傷透心了!笑意不所在佟朗青的臉上擴大,她關掉手機,得意地對著話筒低聲把話說完:「我們什麼也沒做噢!」
  
  唉!她這行徑,簡直就是小說和連續劇中的超級壞女人!
  
  她悶悶地笑了。
  
  「怎麼了?這麼開心?」楊恕走出房門,看見她拿著手機站在門邊微笑,奇怪地問。
  
  她轉過身,看著下半身只圍著浴巾,上身赤裸,滿頭濕髮的他,挑釁地揚了揚手機,說:「你那位未來的老婆打電話來了,我才說了幾句就被切斷了……」
  
  「你對她說了什麼?」楊恕眼神一寒。
  
  「說你在洗澡,我在你家,沒錯吧?」她眉挑得高高的,笑得嫵媚。
  
  「是沒錯,但已經夠傷她的了。」他拿起一條大浴巾擦拭濕發。
  
  「不放心就去跟她解釋啊!她可能從餐廳打來的,在公共場所久等不到情人,對女人而言是件很大的悲哀與難堪。」她走向他,嘴裡雖這麼說,卻沒有放走他的打算。
  
  「手機給我,我跟她說。」他伸出手,要拿行動電話。
  
  她把手機藏在身後,挺胸貼近他,低聲問:「這麼捨不得她?你真的想和她結婚嗎?」
  
  「她讓人覺得放鬆,將來會是個好太太。」他盯住她的臉,故意激她。
  
  「讓人放鬆的女人有什麼意思?她能挑動你的感官嗎?她能讓你快樂嗎?能嗎?」手在他精瘦堅實的胸膛上畫著圈,使盡渾身解數,就為了留住他,破壞他和秦玲玲之間的進展。
  
  她知道這一次要用幾個吻打發掉他是不太可能了,他太難馴了,為了征服他,她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肉體。雖然……就這樣讓他得到她的初夜未免太便宜他……不過無所謂,她會要他付出更大的代價來補償她的損失。
  
  她要狠狠玩弄他的愛情!
  
  「不然,你能點燃我嗎?」他反問,熨貼在前額的黑髮鑲住剛稜有力的臉,黑如午夜的眼中閃著兩簇火苗。
  
  「不試試看是不會知道的。」她說著主動拉下他的頭,火熱地吻住他,輕巧地解開他腰間的浴巾,小手輕輕刷過他堅硬平滑的大腿。
  
  楊恕的冷靜在一剎間崩潰。他反手抱住她的細腰,將她的臀緊緊地貼住自己的緊繃處,瘋狂地吻著她珠圓玉潤的紅唇,不留一絲空隙讓她喘息,一種想將她揉碎的衝動不停鞭笞著他的慾望,多年來埋在他心中的恨在此刻全數爆發,報復的快感讓他毫不猶豫地想用最原始的方式來懲罰這個浪女,他要她在他懷裡求饒,要她在他的愛撫下融化,他要奪取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體,靈魂,呼吸……
  
  佟朗青身體一顫,在他的狂烈攻擊下,她瀕臨窒息的大腦不僅沒有休克,反而下了響應的命令,她發脹的唇和胸口都因他的挑弄幾乎爆裂,小腹的熱力貫穿每一道神經末梢,在她理解這個由她起頭的遊戲已經變質之前,他的魅力已經襲捲她全身,取代了她的主宰地位。
  
  他抱起她走進他的臥室,毫不溫柔地將她丟在床上,雙手撐在她的雙耳邊,低頭俯視她,嗄聲說:「你這個玩火的女人,點燃了我,就休想全身而退。」
  
  「那我也要燒得你片甲不留……」她兀自逞強地瞪著他。
  
  「是嗎?讓咱們來較量一下吧!」說著,他像隻野獸地撲壓上她,攫住她粉嫩的唇,撩高她的上衣和裙擺,粗野地撫摸著她的嬌軀與敏感地帶。她神昏目眩地跌入被他揚起的慾火中,不明白身體怎會這麼容易背叛自己,她連抗拒的念頭都還來不及興起,不爭氣的呢喃聲已從嘴裡吐出。
  
  楊恕戰慄了一下,原以為自己能理智地面對她,可是一碰到她柔軟的身軀,他長久以來對她的恨意竟轉化為強烈的渴望,直想用她來填滿永不飽足的心靈。
  
  扯去阻礙在他們之間的衣物,他再也不是那個斯文的楊恕,這一瞬間,他變回了當年那個被自己學妹惡意玩弄後怒不可抑的少年,那悶燒了十年的怒火,終於在此時衝破掩埋,熊熊燃燒,要和罪魁禍首同歸於盡……
  
  強有力的手撫遍她的全身,並且探進了女性的私密處,渾似個殘酷的掠奪者,盡情地搜刮。
  
  「啊……」她驚喘一聲,被他的狂暴粗野嚇醒了須臾前的迷亂,她驀地醒悟自己可能做了件最愚蠢的決定,她就算再怎麼不屑愛情,也不能用這種糟蹋自己身體的方式來報復,而且,她隱約覺得,如果縫繽下去,她非但毫無所獲,反而會失去更多……
  
  幾乎是反射性地想逃,她用力推開他,覺得心中深藏的傷口正在為她哀鳴。
  
  「怎麼?認輸了?」他微愕地抬起頭,有點訝異在她眼中看見慌張。一個情場高手會害怕男人的觸摸?她未免太會演戲了吧!
  
  「不!我只是不想玩了……」她翻身想下床,四處找尋自己的衣物。
  
  「慢著,沒有這麼便宜的事,這種兩人遊戲,一旦開始,就不是單方面能夠喊停的,懂嗎?」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懷裡。
  
  「我就想喊停,怎麼?難道你想用強?」她傲然地瞪著他。
  
  「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楊恕挑起一道眉,譏諷地反問。
  
  「怕?怎麼可能?我從沒怕過任何人!」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貓,她立刻伸出了防衛的利爪。
  
  「哦?那你幹嘛要?我們的較量還沒結束呢,朗青。」他說著不客氣地摸上她用手半掩住的渾圓酥胸,一副惡饞相笑道:「到剛才為止,你的身體比你的腦袋還要容易征服,這點,你感覺到了嗎?」
  
  「胡說!」她忍住從胸口傳來的戰慄,死不承認。
  
  「我也很興奮呢,朗青,我幾乎快被你搞得發狂了……」他埋首在她頸眉處挑逗。
  
  「你……」她不懂他火辣的表白有何用意,不禁一呆。
  
  「你難道不想看看我在激情顛峰時會有何種表情?我倒很想看看你在我懷裡化為一池春水的性感……」他幾乎不留時間讓她回答,第二波的攻勢就緊接著開始。低頭封住她的回嘴,他放緩了節奏,將她壓回床上,以磨人的輕柔與細膩吻她、撫弄她,像在把玩著稀世珍寶一樣,一吋吋地細細品味她身上的每一道曲線,那熟練的技巧讓人好笑地聯想起A片中擅於挑情的男主角……
  
  可是佟朗青笑不出來了,她知道她已往慾望的中心沉淪,在楊恕爐火純青的煽惹下,她這位生手如何能敵?
  
  輕聲的呢喃和燥熱的全身洩漏了她的生澀,二十五年第一次讓男人碰她,她原以為會是在很不舒服的情況下完成,可是,在楊恕懷裡,她意外地感受到她尋找多年的安全感,她漂泊多年的心,終於在此刻上了岸……
  
  他們在激情中翻雲覆雨,楊恕的掠奪到後來也變了質,他在快感全被釋放之後才發現自己太投入了,對一個恨透了的女人,他似乎太過寬容。
  
  可是,他的懊惱遠遠不及在看見床被上點點血跡時來得大,當他發現他竟是佟朗青的第一個男人時,一種莫名的驚悚火速地流進他的肺腑,震得他呆若木雞。
  
  被稱為「愛情殺手」的浪女,竟然還是完璧?
  
  怎麼可能?
  
  支起身,他盯著癱軟在床上,髮絲散成一片網的她,霎時分不清自己在想著什麼?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滿意還是太滿意?」氣息稍平後,她的嘲弄又回來了。
  
  「你沒有男人上過床?」他瘖啞地問。
  
  「這重要嗎?你是驚喜,還是扼腕?放心,我不會告你的。」翻身坐起,她用一頭長髮背對著他。
  
  「你……」他又有氣了。
  
  「你的技巧不錯,起碼不會讓我感到不舒服,由這點看來,你的經驗一定相當豐富了。」
  
  轉過身,她曼妙惹火的的身軀全裸地呈現在他眼前,微亂的長髮,慵懶的神色,活像天使與魔女的合體,下凡擾亂男人的心。
  
  楊恕有片刻的窒息,她的美是種毒,一經眼就無藥可醫。
  
  他伸出手,摟住她的細腰,一把將她拉近,仰頭親吻著她側腹的瘀青,然後笑著說:
  
  「剛剛只是小試身手,還有更棒的呢……」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就將她拉坐在他的大腿上,展開了另一波更大膽放肆的愛撫。
  
  佟朗青低吟一聲,又一次在他揚起的情潮中迷失了方向。
  
  夜在他們的呢噥中更深了,徐風輕輕吹動,兩顆心在此時飄然而舞,一起徜徉在愛神偷偷奏起的樂音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05:55

  第四章
  
  楊恕和佟朗青開始出雙入對地出現在每個地方,飛翼的每位成員都明眼這兩人已經陷入熱戀之中,最新出爐的八卦惡女又換了新男人,這個消息所引發的震撼還不止於好事媒體的追蹤,連帶地也造成了秦玲玲的離職。
  
  她在那一晚久候楊恕不來,又發現他和佟朗青在一起,翌日就遞了辭呈,大家心知肚明她的委屈,明明和楊恕之間的交往已有了眉目,偏偏殺進佟朗青這個程咬金,她又能如何?感情這種事本來就變幻莫測,她也不強求,索性辭職斷了情絲,去意甚堅,公司因慰留不成,也只好讓她離開。
  
  佟朗青頓時成了許多女人怒罵的對象,大家對她的放浪事跡早有耳聞,這次親眼目睹她硬是插進楊恕與秦玲玲之間,心中總是忿忿難平。這也難怪,女人對第三者幾乎都是同仇敵愾,絕不寬貸,她們總認為感情有所謂「先來後到」,殊不知,男人對這種「次序」壓根兒不放在心上。
  
  所以,女性同胞們看她不順眼是一回事,在男性主管面前她照樣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因為那幾張她不按牌理出牌幫楊恕拍出來的片子,完全抓住了廠商所要的感覺,她把楊恕性格中的某些沉暗特質全都拍了出來,連楊恕自己都有點詫異她能捕捉到他不常流露的神態,對她的能力不得不另眼相看。
  
  尤其那張他從樓梯上躍下的瞬間照片,充滿了都會人身處在進退得失之間的抉擇與壓力,驕傲的背後隱藏著無措的脆弱,以及對孤注一擲的不安。
  
  這張照片理所當然通過所有人的認同,將被製成大型看板,高掛在市區中的每一個明顯的地方當成主打形象。
  
  佟朗青的聲名更噪了!
  
  連帶地,楊恕也成為最新的廣告明星,他在得知這項決定時只是很無奈地要求不能對外公開他的個人資料,省得日後在街上走動遭人指指點點。
  
  相對於他的氣悶,佟朗青卻對整個事態的轉變相當滿意,擠掉了秦玲玲,楊恕和她儼然成了倩侶,加上作品得到讚美,愛情事業她都雙贏,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高興!
  
  可是,這一次她並不想太早甩開楊恕,主要是因為他在秦玲玲離去後對她依然忽冷忽熱,若即若離,雖說兩人已經有了進一步的關係,她對他的心思仍有掌握不住的疑慮。
  
  這樣的「勝利」似乎不夠漂亮,她要的是全盤的贏,像之前的每個男人都臣服在她腳底下,要求她施捨一點點愛情的卑微,她要楊恕也對她如癡如狂,到那時,再一腳將他踢開,看著他為愛心碎、痛苦。
  
  那樣的結果,才不會有損她「愛情殺手」的外號!
  
  所以,在秦玲玲消失後,她不僅沒有和楊恕分開,反而更加使盡渾身解數地與他纏鬥。她一點都不在乎眾人的眼光,在公司的電梯公然和他擁吻,下了班主動和他一起回他的住處,如膠似漆地跟在他身邊,她要每個人都習慣他們的相戀,這麼一來,當她棄他而去時,單單那些同情的眼光就能讓他發狂。
  
  唉!人性本惡啊!不是嗎?那位荀子先生的「性惡說」或許就是在影射像她這種人吧。
  
  佟朗青啜著酒,微微一笑。
  
  「什麼事這麼開心?」楊恕走到她身邊,低頭望著她詭譎的笑臉。今晚,他們一起出席那家名牌服飾廠商所舉辦的發表會,楊恕一到達就成了矚目的焦點,而她一個人悄悄地返到角落,邊啜著酒邊遙望著他面對眾人的瀟灑儀表與姿態。
  
  他是個生活在亮光中的人,而她,則屬於黑暗。到最後,會是光照亮了黑暗,還是黑暗掩蓋了光芒?
  
  「沒什麼,看你被記者抓著問話,很有趣。」她笑了笑,遞給他一杯酒。
  
  「有趣?那都拜你所賜,不是嗎?」他瞟她一眼,接過酒杯。
  
  「別這樣,很多人都想出名耶,你還嫌!」她嗔怨地依進他的臂膀。
  
  「我可不想!」他的肩在杯沿冷笑。
  
  「如果不想,為什麼又和我扯在一起?別忘了,我早就是眾矢之的了,想圖個清靜就不該惹我……」她仰起艷美無雙的臉,挑釁地盯著他。
  
  「是你惹我的吧……」他衝動地輕啄一下那粉嫩柔軟的唇。之後,又對自己的行為猛皺眉頭。
  
  近來,他愈來愈無法抗拒她的魅力了,雖然白天在公司他能維持著平靜的面具與她談論公事,可是一到夜晚,他會瘋狂地與她做愛,在她身上留下他的氣息與吻痕,直到她在他的懷裡吶喊求饒才放過她。這實在有違他的計劃,因為,他太清楚在強烈的慾望和報復之後,他的心已有一小部分開始叛變了。
  
  似是看出他的掙扎,她高高挑起一道細眉,笑說:「是你給我機會惹你的啊!」
  
  「所以我是罪有應得?你是不是想這麼說?」他輕擰她的左頰,抿了抿嘴。
  
  「難道不是……」她開心地側靠在他肩上,一手把玩著他的領帶,對他身上熟悉的煙草味有種說不出的喜歡。
  
  驀地,一個身影匆促地走向他們,她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怒意逼近,抬眼一看,眼前赫然是她的「上一任」獵物李世傑。
  
  「楊恕,聽說你現在和朗青在一起。」李世傑滿眼恨火地瞪著他們,一點都不顧慮此刻的場合併不適合翻舊帳。
  
  自從被佟朗青甩了之後,他就沒有快樂過,一是對她無法忘情,二是恨她將他玩弄於股掌,兩相煎迫之下,他更沒心情好好上班,整個人頹瘦一圈,整日就想著要查清佟朗青的底細,搞清楚她的來歷好報復她。
  
  將近兩個月的查訪,他終於發現了佟朗青的秘密,他因得到這些足以威脅她回到他身邊的消息而興奮,怎料,就在他準備向她展示他的成果時,就聽聞她又有了新男人了,而那位最新男主角不是別人,還是他的死黨楊恕!
  
  竟然是楊恕!
  
  這口氣怎麼嚥得下呢?是他介紹他們倆認識的,沒想到反而促成了他們。
  
  嫉妒的火打心眼裡竄燒,他發誓,他一定要狠狠地報這個仇!
  
  「世傑……」楊恕見老友一臉妒恨,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是啊,怎麼,我愛和誰在一起還得經過你同意嗎?你憑什麼發問?」佟朗青勾住楊恕的手,冷言冷語地反問。
  
  「你……」李世傑的怒氣在面對美得奪魂的佟朗青時又險些渙散,多日不見,她更漂亮了。
  
  「抱歉,世傑,我們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在一起,所以……」楊恕並不希望被扣上橫刀奪愛的罪名。
  
  「工作的關係……」李世傑咬牙切齒。
  
  「李少爺,我和你之間早無瓜葛,你拿出點風度行不行?」佟朗青不屑地睇他一眼,嘴角始終掛著冷笑。
  
  「你這個狐狸精!這樣耍著每個男人你很高興是不是?」李世傑的火氣終於爆發,破口大罵。
  
  在場的每個人都被這角落裡的緊繃氣氛震懾住了。
  
  「世傑,冷靜點!」楊恕眉鋒聚攏,伸手要拍他的肩。
  
  「冷靜個屁!」李世傑擋掉他的手,指著佟朗青緩續大聲斥道:「她是個瘋子!楊恕,你最好張大眼睛,這女人在十四歲時住過精神病院,她父親是個風流酒鬼,母親是個精神病患,我查到她的病歷,她因為親眼看見母親殺了父親後自殺,腦筋因此秀逗掉了,從那時起,她就常常破壞別人的戀情,見不得別人相愛,她泡上每個有女友的男人只為了逞一時之快,她的精神根本有問題,才會拿每個人的愛情當玩具,只要得逞,她就像煙一樣溜掉,讓每個愛上她的男人痛苦,她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全場的人士為之嘩然。
  
  佟朗青的臉霎時刷白,李世傑的這段話就像拿刀挑開她內心那道傷口,痛得她不停發顫。
  
  楊恕的臉色也很難看,有關佟朗青的事他才剛著手要查,總覺得她一定有過什麼深大的恐懼,才會造成如今的乖戾。但李世傑的話還是教他吃騖,佟朗青竟然有過那樣的過去……
  
  「別說了,世傑。」看見她蒼白無血色的臉,他忽然心有不忍,制止了老友的發難。
  
  「我看你也被她迷得團團轉了吧?楊恕,清醒點,她是個神經病!和這種女人在一起只會傷心收場,別看她長得美就死心塌地的保護她,當心她反咬你一口!」李世傑罵得痛快,得意地看著佟朗青僵在一旁,心中的積怨在此時才稍微宣洩一些。
  
  眾人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那些細小的聲音對佟朗青而言忽然像股巨大的潮浪湧向她的耳際,嗡嗡的聲響摧毀了她向來的冷漠,她的背脊與手心冒著冷汗,呼吸紊亂,眼前有許多人影疊疊層層,隱約中,她又回到十四歲的那一天,警車尖銳的警鈴聲夾雜著救護車的刺耳音量,她的眼前到處是穿著警察制服和白衣的救護人員,四周沾滿了許多顏色,紅的,黑的,白的。
  
  楊恕發現她搖搖欲墜,立刻攙住她,微慍地朝李世傑說:「別因為輸不起就用這種方式給她難堪,世傑,你以為公開她的隱私就能挽回她的心嗎?」
  
  李世傑的得意驟降,笑容在嘴邊凝結。
  
  「誰說我要挽回她了?我還怕她的變態會傳染給我呢!」他惱羞成怒地大吼。
  
  「那就別再接近她!」楊恕怒斥,扶著佟朗青穿過看著好戲的人群,走出會場。
  
  「你等著吧!下一個被踢開的人就是你!楊恕!我等著看你被她玩死……」李世傑憤然地在他們背後補上一句。
  
  楊恕沒有理會,他匆匆帶佟朗青上車,駛回他的住處,將處在失神狀態的她按進客廳的沙發中,輕拍她的臉,喚她。
  
  「朗青!」
  
  他的聲音聽來好遠,她抖了一下,思緒從十四歲的那個令她驚駭的畫面蕩回來,眨眨眼,看著近在眼前的楊恕。
  
  她的蒼白讓他的心揪得好緊,不該有的憐惜再次違反他對自己下的命令,傾巢而出。
  
  「李世傑說的都是真的?」他仔細地端詳她。
  
  「真的假的很重要嗎?」她嘎聲反問。
  
  「回答我。」他沉聲道。
  
  「怎麼?你怕我真的是個神經病?」她忽然笑了,但那笑容空冷得比哭還教人心酸。
  
  「我怕你像耍李世傑那樣耍著我玩。」他雙手抓住她的上臂,刻意陰鷙地說。
  
  「如果是呢?」她看著他,胃正不明原因地一陣陣抽疼,忽然不願他走出她的生命,此時,她需要他的光熱來照亮她內心的暗冷。
  
  「如果是,我絕不會輕易放了你!」他正經的臉上表現出他這句話絕非虛張聲勢。
  
  「那就不要放了我……」她踉蹌地跪下地毯,趴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手摸向他的褲腰。
  
  「我不像世傑,發個脾氣就算的,朗青……」他抓住她的下巴,將她拉近,冷冷警告。
  
  「我知道……」她捧住他的臉,半瞇著眼,輕呢:「吻我……現在……」
  
  楊恕環住她,將她壓下地毯,低頭看著她沉茫的眼瞳,帶著怒氣封住她的紅唇。
  
  他看不下她的無所謂,李世傑的話明顯地掏空了她的意識,頃刻間,他只覺得她飄得好遙遠,彷彿就要消失。
  
  佟朗青的心破了個大洞,用十年補起來的傷口原以為已慢慢癒合,揭開後才發現不僅沒有復原,膿瘡反而爛得更大。
  
  她覺得好空虛,空得發慌、發冷,她需要楊恕來溫暖她、包圍她,她想找個安全的地方避寒,將自己藏起來。
  
  楊恕吻得她雙唇發疼,她知道他是在懲罰,或是在警告她別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他,她沒有因此而退縮,反而大膽地響應他,兩人的牙齒在舌尖交纏的同時輕輕撞擊著。
  
  久久,她從他的氣息中活了過來,以一種半開玩笑卻又教人鼻酸的口吻問:「這樣吻我,不怕染上了我的『神經病』?」
  
  「神經病如果會傳染,全世界早就沒有正常人了。」他以拇指刷過她脹紅的唇,悸動不已。
  
  「是嗎?」她淒然一笑,「那我可以要求你再吻我嗎?」
  
  楊恕深深看她一眼,倏地伸手解開她的衣物,在她無瑕的肌膚上落下細吻,他不知道在心裡升揚起的那抹心疼是為何而來,一反平時的狂野,莫名變得溫柔,不再是掠奪,倒像在撫慰,但他意外的輕柔卻引出了佟朗青的眼淚。
  
  當她鹹澀的淚水沾濕了他的唇時,他聽見了自己心中那面圍牆倒塌的聲音!
  
  「朗青……」這比看見她爭強使壞還要令他驚訝。
  
  「我不需要同情。」她揚聲道,並用力拭去那不爭氣的液體。
  
  「你……」他在短瞬間恍然看穿了她剛強的武裝下那顆接近崩潰的心。
  
  「讓我忘記一切吧!」她說著拉下他的頭,狂吻住他,像要用最炙烈的火把自己燒盡。
  
  他低哼一聲,雙手一攏,緊緊將她壓貼向自己,用激情編織的網將她捆綁,撩逗得她嬌喘連連,沒有一絲絲的空隙去思考問題。
  
  很快的,他們在彼此的高潮中忘卻了一切,但可悲的是,在這一刻,她卻無助地發現,她竟有點貪戀他的體溫了。
  
  ※※※
  
  佟朗青有三天沒出門了,她躲在自己的臥室裡,連客廳也沒去過,就這樣窩在她的大床上,瞪著純淨的白床單發呆。
  
  那天從楊恕那裡回來,她的心一直持續痛著,主要的原因不是李世傑的挖瘡疤,而是離開了楊恕的懷抱。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裡病了,竟會對他生出不該有的依戀,才不過兩個月的光景,她就忘了要對付他的事,迷上他懷抱中的那份安全感,甚至想永遠靠著他,不願走開。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她太投入了?還是「性」這個東西在作怪?
  
  難道,把自己的身體當籌碼是個錯誤的決定?
  
  閉起眼,她滿腦子都是他撫摸她的感覺,他的挑逗,擁吻,氣息,還有他全身的熱力,他就像幽靈般鏗繞著她,無時無刻不在她週遭出現,魅惑著她,要她一起和他沉溺在愛慾交錯的漩渦。
  
  她的心更痛了,有如刀割般,這場和楊恕的交手早就變了質,或許,在她有些嫉妒秦玲玲時,她的心就背叛了自己,悄悄向楊恕投降了。
  
  該死!
  
  她早該知道,女人的心和肉體是連著的,身體被征服了,心又怎能不淪陷?
  
  雙手掩著臉,她無助地低下頭,終於向自己承認她愛上了楊恕!
  
  她愛上了她的對手!
  
  可是,愛這個早該從她身上絕跡的情緒,為何會出現呢?
  
  為什麼面對楊恕,她的愛又能從死灰裡復燃?
  
  多諷刺啊!愛情殺手被愛反撲,而且一敗塗地,這種心情誰能領略?
  
  在震驚中她只有選擇逃開,躲在自己的小天地裡,細細沉澱那忽然湧現的情感,等到她扼殺了對他的愛,她才能繼續面對他再戰。
  
  然而,三天下來,她對他的愛不僅扼殺不了,反而更加熾烈,他的眼神不停地在她心中閃爍,像蠱毒的呼喚,要她回到他身邊。
  
  嘟!嘟!嘟!
  
  她的手機又響了,這三天,每天的這個時候手機都會響,她揣測著會是誰打來的,楊恕嗎?
  
  他在找她嗎?
  
  他……會想她嗎?
  
  出於好奇,她驀地拿起手機接聽,還沒開口,對方就傳來楊恕深沉低啞的聲音。
  
  「朗青?」
  
  她的心抽了一下,忽然不痛了。
  
  可怕啊!他的聲音竟治好了她的痛。
  
  「我是。」她輕聲回答,任思念翻江倒海而來。
  
  「你在幹什麼?三天不來上班也該請個假,你的任性怎麼老是改不掉?」楊恕沉聲埋怨著。
  
  「我想休息幾天……」她享受著他在她耳邊說話的感覺,感到他的溫暖從手機流洩過來,和絢如酒……幾時,她對他的感情已這麼深了?
  
  「你沒事吧?」他遲疑地問,李世傑的鬧場似乎給她不小的打擊。
  
  「沒事,我很好,現在正在陽明山上賞景,夕陽要下山了,那種在黑暗來臨前最後的絢爛很華麗呢,你知道嗎?這種時候最適合死亡……」瞪著白色的窗簾。她冷漠地笑著。
  
  「你……我去看看你。」他心一凜,脫口而出。
  
  「你要來?你又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她輕笑,心裡揚起了期待。
  
  「我有你的地址。」
  
  「我家很難找,而且很醜……」
  
  「我會找到的。」他堅持地道。
  
  「那……我只等三十分鐘哦!」她半開著玩笑。
  
  「好,等著。」楊恕說完就掛上電話。
  
  聽著手機裡的嗡嗡聲,她微愕,他當真嗎?
  
  擔心她,所以趕來嗎?
  
  懷著複雜的心,想見他和想躲他的矛盾在此刻交互折磨著,就像天際半暗半明的紅霞,愁喜全都兜上心頭。
  
  樓上的人心思混亂,樓下的人可也沒多好過,在客廳來回踱步了一下午的易俠君看見剛下課回家段葳,終於忍不住嘀咕道:「咱們家殺手怎麼了?她是打算斷食減肥,還是羽化登仙?三天沒看她出過房門,我可從沒看她這樣過。」
  
  「不放心就進去看看,反正那些門鎖對你來說都是廢物。」段葳一進門,看見易俠君在家也挺訝異的,她們三個女人的作息是從下午開始的,易俠君適常在這時候已經出門,不到凌晨不會回來,但今天她特地留下來,該不會是真的在擔心她們的房東大姊佟朗青吧?
  
  「就算是廢物,也不能就這麼貿然闖進去,萬一惹火她,我搞不好會被攆出去……」「怪盜」是易俠君在道上的名號,不是她愛吹牛,她連美國五角大廈都進得去,更遑論佟朗青那薄薄的一片……門板了。
  
  「既然這樣,那就由她吧。」段葳漠然地想進房上網。
  
  「喂!喂喂喂,我說段小妹,你別這麼冷血行嗎?想想,要是殺手不想活了,殺了自已,陳屍在她房裡,我們這做房客的三天後才發現,那不是太差勁了嗎?」易俠君是直人快語,個性豪爽,做事說話從不扭扭捏捏,尤其不喜歡探人隱私,她話雖然說得不客氣,可是濃濃的關懷還是呼之欲出。
  
  「那就進去看看。」段葳還是那句老話,娃娃般的學生頭,娟秀的小臉幾乎被黑框眼鏡遮去大半,未滿二十歲的她看來清純,可是心思機靈,最擅長邏輯分析,整日與計算機為伍,易俠君就常說她的腦袋裡只存在「1」與「0」,其它什麼都不剩。
  
  「喂喂,你在敷衍我嗎?」聽出她的漫不經心,易俠君漂亮俐落的眉毛幾乎變形。
  
  「是你專說些廢話吧!遊俠。想看看殺手,就進去;怕打擾她,就別進去,這麼簡單的選擇你也要囉唆一堆。」段葳轉過身,非常不解她幾時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你這個計算機叛客,什麼事對你都非黑即白,這種只認得二分法的人早該被世界淘汰掉,這世界有許多事是介於對與錯,是與不是之間的,懂嗎?」易俠君端起姊姊的架勢宣稱。
  
  「哦?這些事也包括愛情嗎?」段葳突然問。
  
  「嗯……」易俠君不禁佩服她的反應。「你該不會是說……」
  
  「會讓女人走樣的,除了愛情,就是肥胖。」推推眼鏡,段葳瞄了瞄樓上佟朗青的房間,語帶玄機。
  
  「可是怎麼可能呢?殺手是個專殺愛情的人,她骨子裡痛恨愛情這玩意見已經好多年了,哪還會有愛?」易俠君奇道。
  
  「痛恨歸痛恨,並不表示愛人的本能消失,八成她的天敵出現了,所以她才要閉關痛思……」段葳精闢地分析。
  
  易俠君這下下得重新打量這位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了,才說她腦子灌了漿,她就馬上露一手讓她瞧瞧,果真不是省油的燈。
  
  「可是,會是什麼樣的傢伙能制得了她呢?」易俠君托著下巴皺眉。
  
  「大概是哪一個『愛情高手吧』!」看來「殺手」遇上「高手」,戰況可能相當激烈。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槓著,門鈴赫然在這時響起,驚得她們同時瞪向大門發傻。
  
  那道銹門還有門鈴?天!住了這麼久,這是頭一次聽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咱們這間鬼屋幾時有訪客了?」易俠君衝到窗邊掀開窗簾窺探。
  
  暮色中,一個高姚的男人站在一輛白色轎車前,往屋裡望著。
  
  「我去開門。」段葳從窗縫瞥了一眼就往外走。
  
  「喂喂,別隨便開門,萬一來者不善……」易俠君的警覺是習慣性的了。
  
  「來者不善就交給你對付了,這裡只有你有兩下,你是我們的安全股長。」段葳揶揄地笑了笑。
  
  「啐!安全股長只防惡人,防不了『愛情高手』……」她直覺那個人是衝著佟朗青來的。
  
  沒多久,段葳帶著楊恕進來,同易俠君道:「他要找房東。」
  
  「你是朗青的……」易俠君雙手環胸,看著這位不速之客。
  
  好個清磊俊朗的男人!斯文中有著霸氣,尤其那雙盛滿心事的眼睛十分迷人,以她見識過的千百種人,她可以立刻肯定這個男人並不像外表那麼好惹。
  
  「我叫楊恕,是佟小姐的同事。」楊恕客氣有禮地說。
  
  「同事?」易俠君愣了愣,想起佟朗青提過她正在上標準班。
  
  「青姊她……」段葳一抬頭,就看見滿臉驚愕的佟朗青站在樓梯口的欄杆往下望。
  
  「楊恕……」佟朗青覺得喉嚨好緊。
  
  楊恕的視線緊緊地鎖住她,好不容易按捺住的焦灼又往胸口攻入。
  
  三天!
  
  三天沒見到佟朗青,他的心居然無法平靜,打了好幾次行動電話一直沒人接聽,天曉得他耗盡多少心力才阻止自己來找她,並且勉強自己正常地上班,別太想她。
  
  可是,到了今天,聽見她微弱回音中死亡的預告,他最後的一絲冷靜瓦解了,想起她那夜在他懷中蒼白的臉蛋和剔透如冰的眼淚,他就迫不及待想見她。
  
  於是,幾乎是用沖的,他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這老屋,他相信,內心的焦慮在看見她後就會自動消失,他只是擔心她太輕易死去,擔心他的計劃會無疾而終。
  
  是的,他只是不想讓她再一次從他手中逃脫,如此而已。
  
  她的罪孽,不是一死就能了之。
  
  佟朗青的驚訝是因為她沒想到楊恕真會找來,正好三十分鐘,她懷疑他是否超速駕車狂馳上山。
  
  「楊恕……」除了念著他的名,她想不出該說什麼。
  
  「我沒遲到吧?」他揚了揚眉,勾起一邊唇角,沒讓內心的情緒走漏半分。
  
  「你怎麼找到的?」這裡處在僻道,很多人都不知道仰德大道上還有這間破宅。
  
  「用頭腦。」笑意在臉上擴大,他一步步走上階梯,走向她。
  
  易俠君向段葳遮了個眼色,大聲說:「哎,我該走了,今天遲了。」
  
  「我也是,晚上有聚餐。」段葳緊接著說。
  
  兩人識相地先後出門,留下佟朗青和楊恕彼此凝望,空氣中彷彿有著思念與傾慕的火花,在日光燃盡的一瞬間閃逝。
  
  天很快地暗了,樓梯牆上微弱的燈光映照著兩張遲疑的臉孔。
  
  「一起去吃飯吧!」他朝她伸出手。她杵在黑暗中,猶豫著。這一步跨出去,可能再也不能回頭了。
  
  楊恕靜靜地等待,眼神堅定地看著她。
  
  她閉起眼,快步地衝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幹,決定不再掙扎。
  
  如果上天憐憫她,給了她愛的機會,那她還顧慮什麼?
  
  她愛他呵!
  
  他能把她從自困的泥沼裡救出,那她何必拒絕重新走入陽光?何必硬要斬掉等了十年才出現的愛情?
  
  楊恕在擁住她的同時,根本忘了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他被她臉上不同以往的光輝吸住了,那充滿信任與愛的女人,會是原來的佟朗青嗎?
  
  牆上兩具相貼的身影拉得特別的長,有那麼一刻,愛神悄悄出現,笑看著這兩位愛情國度裡的叛徒。
  
  ……也該是讓他們嘗嘗愛情魔力的時候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12:36

  第五章
  
  陽明山的夜很美,大台北璀璨的夜景提供了眺望的樂趣,有些別緻的小館便設在這種景點上,讓人既能享受美食,又能沉澱心事。
  
  「心泉居」正是這樣一間優雅的餐館,幽靜的環境和溫馨的氣氛,臨窗而坐,別有一番遠離塵囂的優閒。
  
  佟朗青坐在楊恕對面,望著大大的木格窗外那片有如被墜落繁星佔領的台北盆地,驀然發現,自己這十年來一直是盲目地活著。
  
  「好美……」她喃喃地說,目光落在遠方。「住在這裡這麼多年,我從不知道陽明山也能有這樣的美景……」
  
  「因為你心裡有事,所以看不清四周的一切。」楊恕正視著她的臉,才三天,為何他會覺得她變得不太一樣了。
  
  是他眼花?還是月光的關係?她向來戒慎冷漠的嬌容上有了新的光彩,少了晦暗,多了溫柔,好像一個沉睡了許久的睡美人終於醒來,那份嫵媚更勝她耍手段時特意造作的妖冶。
  
  「或許吧……」她把視線調回來,看著他。
  
  「願意談談那件事嗎?」他試探著,對李世傑披露她的過往仍有著相當的好奇。
  
  她沉默地淺嘗一口薄酒,吸口氣,才說:「你想知道哪一部分?」
  
  「全部。」
  
  「全部?那並不是個有趣的故事。」她哀戚一笑。
  
  他被自己倏地興起的不捨嚇住了!
  
  清醒點!楊恕,別忘了你的計劃!他立刻如此警告自己,生怕把持不住那顆逐漸向她靠攏的心。
  
  「我知道,但我想更瞭解你。」喝一口酒醒醒腦,他勉強自己重新建築對抗她的心牆。
  
  「我是個很糟的人,從以前就是。」她支著下巴,低頭看著桌上的方格桌巾。
  
  「是嗎?一定有原因使你變成這樣,難道,真是你父母的關係?」他直接切入主題。
  
  她輕微地抖瑟一下,才道:「應該是吧。」
  
  「那年……出了什麼事?」他知道關鍵時間是在她十四歲那年。
  
  「那年……我十四歲……其實,之前的日子就不太好過,可是我總相信會熬過去……沒想到……」她又頓住了,翻開不堪的往事,常會痛得比死還難受。
  
  他沒逼她,耐心地等待她自己開口。在心理學的理論上,引導病人自己說出心結是治療的重大課題,所以他不急。
  
  「我母親原本是個千金小姐,她愛上了司機的兒子,那份濃烈的戀情,讓她寧願捨棄家人和富裕的生活,與情人私奔。這件事把我外公和外婆氣壞了,從此不准她進家門,可是她不在乎,她認為愛情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她的臉色變暗了。
  
  回憶的匣子一經開放,就再也關不上了,她閉起眼睛,忍住被衝擊的痛苦,繼續道:「可是她錯了,落拓的父親一事無成,很快的,曾經對母親信誓旦旦要愛她一輩子的話在貧賤的生活中磨滅了,他開始酗酒,在外面和女人胡搞,起初,母親並不介意,她以為他只是在發洩對人生的不滿,不多久就會回家,再度回到她身邊,可是,父親卻讓她失望了,他變本加厲,經常帶著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完全無視於母親的存在,並經常冷譏她這個大小姐比不上外頭的女人能讓他滿足,而且指責她成了他的累贅……」
  
  楊恕的眼神變得幽深,仍然靜靜聆聽。
  
  「從我有記憶以來,父親就很少在家,母親生下我後,變得神經衰弱,我外公看不下去,派人將我們接回老家,讓母親好好靜養,然而,父親卻因此大發雷霆,罵母親背叛他,不時找上門胡鬧,又是要錢,又是要帶走母親,在一次的騷擾中,外公被氣得當場昏厥,送醫院後就再也沒醒來,外婆傷心得舊病復發,撐沒一年也走了,留下被愧疚和痛苦折磨不已的母親,她的心病更加惡化,常常會嚎咷大哭,或是尖聲亂笑,把僕人們全都嚇走,我也曾經害怕回家而躲在學校徹夜不歸,只希望不要面對瘋癲的母親……」
  
  淚不知不覺在她的眼眶流轉,她的思潮回到了少年時期的那段記憶,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十四歲那年,在一天夜裡,父親帶著一個女人衝進了家門,向母親要錢,母親拒絕他,並且趕他們出去,父親惱羞成怒,竟出手痛揍了母親一頓,我嚇得躲在自己房裡不敢出來,然後,就聽見一個驚恐的尖叫聲……」她的眼神變得冰冷,又道:「等我跑出去一看,父親倒在客廳的地上,滿地都是鮮血,母親則拿著一把水果刀,站在他的屍體旁邊,臉上沒有表情。尖叫聲是那個女人發出來的,她狂叫地奔了出去,逃得東跌西撞……我走到母親身後,兩腿發軟地跪了下來,全身無力地瞪著瞠目而死的父親那張醜惡的臉……」
  
  那一幕就在她眼前重演!
  
  佟朗青沒有焦距的瞳仁瞪著前方,她正看著那潛藏在她心中十年的畫面。
  
  楊恕知道這是最重要的一刻,屏息地看著她,並未打斷。
  
  「母親慢慢地轉過身來,用一種我從沒見過的正常表情,冷靜地笑了,她說……愛情全是狗屎!女人把愛情當生命,男人卻把愛情當遊戲,什麼情比石堅,什麼山盟海誓,她為了愛情?棄一切,換來的卻是椎心的懊悔與傷痛,刻骨銘心的愛,到後來果真刻在她的骨上,刺在她的心裡,那經不起任何考驗的愛情,全是虛無縹緲的……她說,與其把我留在這充滿了愛的騙局裡的世界,不如帶著我一起走……然後……然後她倏地掐住我的脖子,猙獰地大笑…………死吧!都一起死吧……」
  
  她的雙手在不覺中掐住了頸子,拚命搖頭,似乎母親的靈魂重現,要再一次殺了她!
  
  「朗青!別說了!」楊恕駭異地抓住她的手腕,遏止她再想下去。他受不了看她如此傷心驚懼,才會在這緊要關頭脫口喚她。
  
  可是她沒聽見他的聲音,她已經陷進殘酷的回憶裡,無法抽身。
  
  「不要……媽媽……我不要死……」她低喊著。
  
  楊恕看見四周異樣的眼光,於是匆忙買單,攬住她走出了「心泉居」,來到他停車的地方,一把將她擁住。
  
  「朗青……」他低頭盯著她,擔憂地撫著她的髮絲。
  
  她還沒完全回神,按著道:「母親後來沒殺我……她下不了手,我記得她那張絕望的臉……她要我別相信愛情……要我小心別讓愛情接近……說完之後……」
  
  說到這裡,她開始戰慄,全身抖得幾乎散去。
  
  「朗青,別想了!」他用力抱住她,心疼地低喊。
  
  「血!」她驀地驚叫,推開他,不停地擦著臉,像要拭去什麼骯髒的東西,迭聲哭號:「她的刀劃向她的脖子!血……血噴到我臉上……好熱……好燙……好……好可咱……」
  
  淚終於決堤了。
  
  十四歲所經歷的一切,她連淚都來不及流出就因驚嚇過度而封死心靈,後來的事她根本不記得,不哭不笑的她只是安靜地被送往醫院,接受心理治療,當她能夠再度思考,能再次感受喜怒哀樂時,她已經在醫院住了一年。
  
  然後,她變成了乖戾可怕的愛情殺手。
  
  表面上正常了,實際上卻還未掙脫心靈的陰影,她用特別的手段來抒發內心的痛苦,用別人的愛情來填補心裡的大洞,可是,那個無底洞卻愈補愈大。
  
  楊恕緊緊擁住她,想撫平她的痛楚,她那纖弱顫抖的身體已到了極限,說出來也好,起碼,她不再需要掩藏什麼,也不需要再逃避。
  
  哭了許久,她的心輕鬆許多,抬起頭,她無法想像竟會在楊恕懷中找回她的心,是他幫她脫困的,因為愛上他,信任他,所以才能盡情地在他面前解開記憶的盒子。
  
  多奇怪啊!母親口裡孜孜唸唸如猛獸毒蛇的「愛情」,竟是治好她創傷的藥方。
  
  「謝謝你……」她柔聲說。
  
  楊恕臉色一變,罪惡感油然而生。
  
  她向他道謝?她根本不知道他為何而來,為何接近她,就把心掏出來給他看。
  
  他要繼續他的計劃嗎?他的信心動搖了。
  
  可是,十年前的羞辱在這時又閃進他的腦海,她惡劣的模樣歷歷在目,他能就此放過她嗎?
  
  不!他不能因為這小小的悸動就放棄,他得記住在女友靈前下的毒誓,佟朗青縱然可憐,難道他的女友就不可悲?
  
  「別謝我,舉手之勞。」他嚥了一口氣,擠出笑容。
  
  「這件事壓在我心裡十年了,沒想到說出來後輕鬆多了。」她含淚依向他的胸口,吐一口氣。
  
  「你從沒對任何人提過嗎?」他無意識地搓著她的背問。
  
  「沒有,你是第一個。」她輕輕地說。
  
  「為什麼這麼相信我?」
  
  「因為……」她仰起臉,微微一笑。「因為你不一樣。」
  
  「不一樣?」他挑高眉頭。
  
  「我從來不認為會和任何人,尤其是任何男人有瓜葛,我不僅遠離愛情,更孤立自已,我以為自己永遠不能愛了,可是,卻在這時遇見了你……」
  
  楊恕不懂心中的脹痛是為了什麼,他蹙了下眉,沒說話。
  
  「老實說,一開始,我是故意要接近你,因為我想破壞你和秦玲玲之間的愛情,然而,事情到最後變得不一樣了……」她後退一步,正眼看他。「我莫名地嫉妒秦玲玲,每次你提到她我就不舒服,每次看見你們在一起我就心痛如絞,當我發現我病了時,我早已無法離開你的懷抱,我感到害怕,母親要我別碰愛情,警告我愛情根本不能相信,可是我還是阻止不了對你的感情,這三天,沒見到你我幾乎無法生活,我不停地在想,為什麼會對你……對你……」
  
  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她走近他,捧著他的臉,激動地說:「對你動了心!」
  
  他僵立不動,心頭一窒。
  
  「明明知道愛情危險,仍然往裡頭撲去,這一刻,我終於瞭解當年母親為什麼會不顧一切跟了父親,原來,受是這麼誘人,讓人情難自己……」
  
  「別說了!」他忽然打斷她。
  
  她愣了一下,有些受傷地收回手,慢慢往後退。
  
  「怎麼?難道我猜錯了?你對我並沒有感覺?」酸澀的聲音道出她的不安。
  
  「朗青……」他被她突來的表白重重地打擊著,腦子亂成一團。
  
  「還是……你依然比較喜歡秦玲玲?你選擇了我只是因為對我好奇?」慘白的臉上全是一種乍然失去一切的恐慌,她其實對愛情相當生嫩,從沒愛戀過任何人,她連隱藏失望都還沒學會。
  
  看著她又要縮回黑暗,他一個跨步,將她拉回雙臂中。
  
  他快被心裡兩極化的聲音扯碎,一個要他堅持計劃毀了她,另一個卻要他手下留情,擺盪在情感與理智之間,他發現他困惑得不知如何是好。
  
  「別提秦玲玲。」他聞著她身上的清香,啞聲道。
  
  「如果你比較喜歡她,就別再見我!」她推拒著他,急急地說。她不要殘缺的愛,她要完完整整的一顆心。
  
  「朗青……」他縮緊雙手,不願放開她。
  
  「告訴我,你喜歡我嗎?」她擔心得手心冒汗。
  
  「當然。」他困難地說出這模稜兩可的兩個字。
  
  「真的?」她的疑慮化為一朵微笑。
  
  他不想再承諾什麼,低頭接住她的唇瓣。
  
  她愛上他了!
  
  這比他原定的計劃還要順利,因為,他正是要她嘗嘗被愛情反咬一口的滋味,不是嗎?可是,他此時為何覺得忐忑?為什麼他笑不出來?
  
  這場戰局,該如何落幕?
  
  佟朗青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她以為她找到了能讓她棲息的港灣,從此不必再承受心靈風暴的肆虐,她終於可以擺脫母親替她訂下的宿命,她可以愛了。
  
  月亮在此時被一大片烏雲遮蔽,世界頓時埋入了黑暗,沒有了月光,連蟲鳴也銷聲匿跡,夜色變得詭譎難測,他們相擁的身影也變得陰暗不明瞭。
  
  ※※※
  
  佟朗青雖躲了七天,但當她再度出現在飛翼傳播,流言並沒有放過她,她的過去頓時成為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有關她家族遺傳著精神病症的蜚言蜚語正到處散播,為此,飛翼的許多人員向楊恕提出了質疑。
  
  「像佟小姐那樣的人適合繼續擔任飛翼的攝影師嗎?」企畫部有意見。
  
  「她個人的聲名嚴重影響了飛翼的信譽,許多廠商風聞她的事後,紛紛撤走委託,我們是否該考慮提前結束與她之間的契約?」業務部的聲音也不小。
  
  更有甚者,有些模特兒一聽由她拍攝,立刻打退堂鼓,直喊著:「拜託,要我和個腦子有問題的女人合作,別說笑了。」
  
  面對這些聲浪,楊恕也知道再讓佟朗青繼續待下去已經不可能,雖然她幫飛翼完成了一件相當棒的作品,可是她的過去一被挑開,連那家名牌服飾也要求在廣告上不准打出她的名字。
  
  以前的她是個毒,但毒得讓人心癢,現在的她還是個毒,卻毒得今人畏懼……在這個專業的領域,人們可以接受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卻不太能認同一個心理不健全的病患,儘管,這世間對正常與否並沒有一把標準的標尺,人們總模糊地以住過精神科病院的範圍來分類。
  
  他相信,整個廣告界已沒有肚量接納佟朗青這號人物了。
  
  「我知道該怎麼做,她的事請就此打住,別再談了,畢竟,她的過去都是她的私事,異地而處,你們又有誰願意他人挖自己的隱私?」
  
  楊恕一句話暫時堵住了眾人之口,可是私底下仍有許多人認為他是被佟朗青迷走了心竅。
  
  「誰不知道總監的魂都被那蛇蠍勾走了,他甩掉了秦秘書,不就是為了她,現在要把情人趕走,他怎麼捨得哦?」八婆甲說。
  
  「是啊!說不定當初引佟朗青進來就是他的主意,男人啊,只要一看見美女,腦袋就空了!」八婆乙說。
  
  「我還以為他是個青年才俊呢,結果還不是難過美人關,現在他公私不分,我倒等著看他如何自圓其說。」八婆丙說。
  
  「說來說去那姓佟的女人就是個禍害,所到之處沒一個地方安寧,瞧瞧,那個電子業的『金童』李世傑不就聽說被她搞得灰頭土臉,氣不過,才掀她的底……現在,她又賴上了總監,兩人不要臉地在電梯裡擁吻,好多人都同時看見過,真是世風日下哪!可見她不只有神經病,連臉皮也特別厚……」八婆丁更是話不饒人。
  
  這些在女廁裡的對話,正好被經過的佟朗青聽見,以她的乖張脾氣,這口氣怎能忍得下?於是出其不意地踢開了門,對著四位瞠目結舌的女人冷笑,嘲弄地說:「是誰臉皮厚了?你們怎麼不照照那面鏡子,背著別人說閒話的嘴臉又好看到哪兒去了?我哪,是不正常,尤其最喜歡破壞別人的感情,你們四人最好當心,有對象的記得將情人拴緊一點,否則,哪天情人被勾跑了,可別心碎哦!」
  
  威喝過後,丟下這群臉色慘綠的三姑六婆,她傲然地摔上廁所的門,大步離開。而那四個女人,足足有五分鐘不敢踏出女廁。
  
  人們帶刺的話確實傷人,佟朗青並非無動於衷,只是她知道愈是去在乎就愈會驚惹風波,她不是個怕事的人,更從不理會他人的眼光,但她得為楊恕的立場收斂一些,為了待在他身邊,她可以忍受所有的奚落,反正,嘴巴長在別人臉上,說黑說白都由他。
  
  然而,她忽略了楊恕的壓力,他身為飛翼的總監,於公,他不能留她;於私,他更不願她成為話題八卦女,於是,當佟朗青自認誰也不能趕走她時,楊恕卻要求她自動辭退。
  
  「為什麼?」
  
  在楊恕的辦公室裡,她瞪著坐在大桌後方、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的楊恕,對他的這項決定既驚愕又生氣。
  
  「你也知道你的事鬧得多大,先回家休息一陣子吧,現在再留在飛翼對你會有更大的傷害,我也難做人。」楊恕以公事公辦的語氣,冷靜地對她說明。
  
  「你就這麼怕別人說閒話?」她覺得委屈,如果他愛她的話,應該陪著她一起對抗那些謠言,可是他卻和其它人站在同一陣線,視她為異類。
  
  「我只是想將目前的紊亂平息,朗青。」抽著煙,楊恕心裡煩亂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她,在她向他剖析自己,並表達愛意之後,他就一直無法解決內心的交戰,這些日子來,他對她的感情複雜得難以釐清脈絡,既愛又恨,一方面想接近她,另一方面又想遠離她,在愛她與傷害她的兩端擺盪,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他多希望他能有像最初那樣堅定的信念要擊垮她,而不受任何因素影響報復的計劃。
  
  「為了求得安寧,你犧牲我?」她冷冷地問。
  
  「這怎麼能說是犧牲?我是替你著想,你的惡名遠播,就算強留下來也只有招來怨怒,何苦呢?」她難道不懂此刻退一步才能明哲保身?
  
  「惡名,是啊,我忘了我的名聲有多惡劣了,楊總監,原來當初請我來為貴公司拍攝照片時說的只重才能,不管形象的話全是放屁!」她挖苦地冷笑。
  
  「別跟我鬧,朗青……」他揉著太陽穴,不懂她為何執意要要下來成為笑柄。
  
  「我沒有瞎鬧,我只是不願像個膽小鬼就這麼夾著尾巴逃掉!」用力拍著桌面,她的情緒波瀾乍起。
  
  「難不成留下來面對每個拿你當精神病患的人就是勇者的表現?」他也火了,回敬地拍桌立起。
  
  佟朗青的臉色愀變,「精神病患」四個字太過傷人了,何況又是從楊恕的嘴裡說出。
  
  「很好,說了半天,你就怕我哪天控制不了情緒而真的發起瘋給你丟臉?我以為,你不會像其它人一樣歧視我,沒想到……你也一樣……」她的眼神結霜,慢慢轉過身,拎起皮包走向大門。
  
  「朗青」他急急喊住她,隨即又頓住了口。
  
  讓她痛苦吧!這不就是你的計劃之一?何必解釋?何需心虛?
  
  楊恕的心底猛地冒出這些聲音。
  
  「我會辭職的,楊總監,免得你為難。」關上門前,她以冷硬生疏的口氣譏諷。
  
  門砰然合上,楊恕握緊拳頭,坐回皮椅上,忽然覺得力氣用盡。
  
  面對佟朗青,他愈來愈需要花加倍的力量才能阻止自己太過關心她,否則,稍有疏忽,他發現自己會情不自禁地擁住她,吻她,想撫去她眉心的揪痕。
  
  天!他究竟還能撐多久?
  
  低頭抓扯著頭髮,楊恕疲憊地閉上眼睛。
  
  嘟嘟!
  
  行動電話短促的聲音響起,他摸索著從公文包中拿出,沉聲道:「楊恕。」
  
  「你在做什麼?只剩一天就是瑄瑄的忌日,你答應我要在那天以前讓佟朗青痛不欲生,結果,你還在蘑菇什麼?」
  
  尖銳的指責聲從話筒那方傳進楊恕的耳裡,他的頭驀地痛了起來。
  
  「玲玲……」面對初戀女友的姊姊,楊恕無言以對。
  
  「這個計劃當初雖然由我擬訂,卻是你要求執行的,楊恕,別忘記你對瑄瑄發的誓。」秦玲玲一改「秦秘書」受氣包的軟弱角色,聲音裡全是森冷的警告。
  
  「我沒忘記。」他辯稱。
  
  「是嗎?我倒覺得你似乎對那個賤女人動情了……」秦玲玲嚴厲地指控。
  
  「沒有!」像在說給自己聽,他迅速地否定。
  
  「沒有?那你讓她三天兩頭在你家過夜也是為了計劃?」秦玲玲冷笑。
  
  「當然,要讓她上勾,總得投入一些。」他努力說明自己的立場沒變。
  
  「她的確上勾了,不是嗎?她現在看你的表情不一樣了,女人的心最敏銳,今早我在車上看著你們走進公司,她那種神態,分明已陷入愛河,楊恕,她愛上你了,你可以實行你的最後一步計劃了。」秦玲玲提醒道。
  
  「我會找最適當的時機……」他捏著眉心,心亂如麻。
  
  「時機?哼!少給我拖延時間,聽清楚,楊恕,你欠我們家瑄瑄的最好早點還清,否則我會用我的方式讓姓佟的女人痛苦一輩子!」秦玲玲話裡全是深刻的敵意。
  
  「你別胡來,我在瑄瑄靈前立的誓一定會做到的。」楊恕低斥。
  
  「最好如此,別忘了瑄瑄是怎麼死的,你的背叛害她傷透了心,是你將她推向深淵的,你若心軟,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放過你!」秦玲玲儼然成了妹妹的代言人,恫喝著楊恕不能忘記十年前的那件事。
  
  「我明白。」楊恕對著話筒道。
  
  「明白就好,我忍氣吞聲在她面前演戲,可不是為了看她幸福的模樣,我要她痛!要她深刻地瞭解什麼叫做『心死』!所以,快點毀了她吧!現在她鬧得滿城風雨,此時不對付她,更待何時?」秦玲玲激動地說。
  
  「我知道了。」
  
  「那我等你的消息。」秦玲玲滿意地掛上電話。
  
  楊恕慢慢地關掉手機,怔忡地瞪著佟朗青替他拍攝的那張主打廣告照片,十年前的恨又慢慢回流心海。
  
  是的,他在秦瑄瑄的靈前發過誓的,總有一天,他要讓佟朗青自食惡果,一消秦家痛失愛女的怨氣。這個誓言在他心裡擱了十年了,原以為再也不會遇見佟朗青這個女人,熟料,一回國秦玲玲就來找他,告訴他她已掌握佟朗青的消息,於是,他在那場命運的酒會再度邂逅了深藏在他心底十年的「愛情殺手」!
  
  這一次,他將反守為攻,他將把他失去的重新要回來!
  
  什麼是他失去的呢?
  
  愛情!
  
  他要佟朗青賠償他這十年來不能愛,不想愛的心病。
  
  現在,只差一步,她就能感受到愛情被殺的痛苦了,但是,他為何遲疑了?
  
  為什麼無法貫徹他的原定計劃?
  
  因為你也對她動了情了!
  
  秦玲玲的聲音倏地穿透他的耳膜,驚得他雙手摀住耳朵。
  
  不!他不會笨到再一次去愛上她!絕不會!
  
  他對她已經免疫了,她的毒,再也不能傷害他。
  
  一想到此,他憤然拿起公文包,衝出了辦公室。
  
  事情愈快解決愈好,省得夜長夢多。今晚,將是決戰的時刻,佟朗青,你等著吧!
  
  等著我將把你的心踩成千百個碎片。
  
  伺機良久的復仇者終於行動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13:13

  第六章
  
  佟朗青從飛翼離開後就在市區裡四處閒蕩,她不想回家。也沒地方可去,一個人隨與地走著,讓心裡對楊恕的失望緩緩沉澱。
  
  她是氣他,氣他不能站在她的陣線對抗那些傷人的謠言,更氣他在這種時候真的要她辭去職務,他難道不明白他和其它人不一樣嗎?
  
  他是她心愛的人哪!
  
  就算其它人可以說她,但他瞭解她的過去,他應該替她說話的,不是嗎?要不,他也該用行動來表示他對她的支持,保護她不被這一波無聊的謠言打倒。
  
  但他沒有,他要她離開,就像要丟開一個燙手山芋一樣,巴不得她撇清與他的關係。在每個人以異樣眼光看她,把她當成精神病患時,他連一句話也沒吭,他等於默認所有人替她貼上的卷標,等於告訴大家,他楊恕也不屑與佟朗青這個女人為伍。
  
  思緒拉著她走偏鋒,她被憂鬱怨恨籠罩著,燦爛的陽光灑遍大地,就是照不到她。
  
  一輛拉風的跑車在她身旁急急煞住,車窗降下,李世傑的笑臉出現在車內。
  
  「喲,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果然是你啊,佟朗青。」他傾向車窗,盯住她依然令他動魄的美顏。
  
  她瞥他一眼,沒說話。忽然想起李世傑最近和司徒綺芬似乎復合了,甚且還訂了婚……
  
  「要去哪裡?要不要我載你一程?」他隨口問問。
  
  「好啊。」她詭異地笑了,逕自打開車門坐進去。李世傑和司徒綺芬訂婚了,光想到這個消息她體內破壞愛情的劣根性就蠢動不已。
  
  而且,說不定可以藉此氣氣楊恕。
  
  李世傑被她出奇的反應弄傻了,呆了呆。
  
  「怎麼?讓我搭個便車你也害怕了嗎?」她挑釁地揚了揚眼角。
  
  「不……」他哪是怕?他是驚喜。對她的愛戀依舊,他早已心魂俱失,陰鬱了好一段時日,現在難得她主動靠近,他又怎能不詫異?
  
  腦海中,司徒綺芬的臉變得模糊了,他連晚上和她約好吃飯的事都下意識自動忘記。
  
  「我餓了,想去吃個飯。」她抿抿嘴,靠在椅背。
  
  「好。」喜孜孜地踩著油門,李世傑的心一直為這回籠的盛遇在半空中蕩著。
  
  人家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但佟朗青這株美人草,他是吃定了!
  
  一整天下來,佟朗青和李世傑就這麼耗著,用過了晚餐,他提議到PUB喝酒她也沒反對,於是兩人又到一家以前他們常去的店裡喝個痛快。
  
  幾杯酒下肚,李世傑的心熱了,手腳也開始不安分,以前他對佟朗青太在意,錯失許多擁有她的機會,現在,他想要她想得發瘋的慾望再也壓不下,一把握住她的手,他倏地湊上前,整個人貼近她,輕笑:「我要你!朗青。」
  
  「腦子心裡都有毛病的女人,你敢要嗎?」佟朗青撇開頭,冷冷地說。
  
  「你在氣我挖出你的過去?」他微愣。
  
  「這有什麼好氣的?我本來就不正常!」她冷厲的眼神瞄向他。
  
  「別這麼說,朗青,你這麼美……」他撫著她的臉,壓根兒無法將她和「精神病患」劃上等號。
  
  「美又如何?美麗也許是種災難,今天我如果長得醜一點,恐怕你早已經逃之夭夭了,李少爺。」她拿起一把叉子,擋開他的手。
  
  「也許吧!可是你不是醜女,你是個天仙,就算你被稱為『愛情殺手』,我也想要你!」他的下腹已緊繃了。
  
  「可是我不想要你!」她霍地推開他,嫌惡地站起身。
  
  「你……佟朗青!」他被她毫不客氣的態度氣得立刻翻臉。「你還是這麼傲慢?你以為還有人要你嗎?你以為楊恕不會在意你的過去?」
  
  一提起楊恕,她臉色丕變,原有的閒逸早已消散,代之而起的是一份連男人也會戰慄的陰寒。
  
  「告訴你,我的頭腦還很清楚,別以為你掀了我的底,全世界就沒人敢要我,你算什麼?楊恕又算什麼?天下又不只你們兩個男人!」她恨恨地說完,轉身要走。
  
  「站住!」李世傑高聲斥喝。
  
  「怎麼?被激怒了?你怎麼不去找司徒綺芬,偏要來惹我?」她回頭冷哼。
  
  「今晚原本是我和她訂婚後的第一次約會,可是我又遇上了你,我為了你爽她的約,沒想到你還是不知好歹,以為我好作弄,這樣敷衍我……」他說著上前扣住她的手腕,用力拉回她,冷笑,「今天我說什麼都不會放你走了,佟朗青,沒得到你,我這口氣永遠嚥不下!」
  
  「放手!」她怒喊著,怎奈掙脫不了。
  
  「喊吧!這家店是我開的,沒有人敢對外透露一個字,你就乖乖跟我走吧!」李世傑打了個眼色,兩名酒保竟然走過來架起佟朗青,將她從後門帶上李世傑的車。
  
  「李世傑,你敢動我!」她的怒火遠勝於驚怕。
  
  「等一下,我會議你知道我有多『敢』!」他跟著上了後座,擰擰她的俏臉,命令手下開往他的私人住所。
  
  佟朗青自知逃脫不了,索性閉上嘴,努力維持冷靜。
  
  十五分鐘後,她被押進李世傑的房內,倒在一張偌大的床上,側眼瞪著他慾望滿盈的雙瞳。
  
  「你這隻狐狸,每每撞得我心癢難耐就走開,你知道那種滋味有多難受嗎?我想你想得都快崩潰了,而你卻向楊恕投懷送抱,一想到你在他懷中吟哦,我的心就燒得疼痛……今晚,我要用你來洩慾,我要吻遍你每一吋肌膚,撫平我那些饑饞了好久的渴望……」李世傑衝到她身邊,用力撕開她的上衣,毫不溫柔地啃咬著她半裸的胸口。
  
  「住手——」她驚怒交雜地狂吼,身體不停扭動掙扎。這一刻,她才深深感受到害怕!
  
  這比揪出她的過往還要令她緊張,那是一種連心靈也要遭受污辱的恐懼。
  
  「不可能住手了!我要吞了你!」他嘿嘿淫笑著,手在她身上亂摸。
  
  「再不住手,我會死給你看!」慌亂中,她只想死。
  
  「死?現在你想死都死不了了,告訴你,等我上過你,你要活要死都和我無關。」他惡狠狠地笑了,手一扯,拉下她的胸罩,饞涎欲滴地望著她玲瓏飽滿的酥胸,手粗魯地搓揉著。
  
  「不要!不要——」她發狂地大喊,幾乎震破玻璃窗。
  
  遊戲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趣味了,自從她愛上了楊恕。
  
  李世傑已失去理智,他完全被渴望沖昏了腦袋,根本不顧她的抵抗,仍想用強得到她。
  
  就在兩人廝纏不休時,門倏地被打開,司徒綺芬像鬼一樣的臉出現在房內。
  
  李世傑驀地回頭,看見自己的未婚妻正鐵青著臉瞪他,驚得掉落床下。佟朗青拉過被單遮住自已殘破的衣裳,面色蒼白。
  
  「李世傑,你的色膽不小嘛……」司徒綺芬咬牙切齒地說著,眼睛活像要將佟朗青撕裂成塊。
  
  「綺芬……你怎麼來了……」他沒想到她會跑到他的住處。
  
  「怎麼來了?」司徒綺芬冷冷地走到床邊,睥睨著他,說:「別當我是個傻瓜,李世傑,你以為我這麼笨,看不出你心裡還在為這賤人癢著?我早在答應和你訂婚前就找人盯住你了,你的一舉一動完全在我的眼中,今後,任憑你這只潑猴怎麼翻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司徒綺芬早就明白李世傑對佟朗青還沒死心,因此看他看得可緊了。
  
  「你派人跟蹤我?」李世傑惱羞成怒地大叫。
  
  「不僅如此,我還通知了楊恕,讓他來看看自己的女人不要臉地跟別人的未婚夫上床的好戲。」司徒綺芬晃了晃手中的手機,兀自冷笑。
  
  一聽到楊恕,佟朗青的臉白得更無血色,若是楊恕目睹這一幕,他會怎麼想?
  
  一提到人,人就到了,楊恕踩著匆忙焦灼的步伐,跨進了這個十坪大的卦室。
  
  收到司徒綺芬的電話時,他就被上衝的醋意酸得想揍人,佟朗青竟然和李世傑在一起?她究竟該死的想幹什麼?
  
  「你來啦,楊先生,請你把你的女人帶回去好嗎?讓她這種精神上不太正常的女人在街上亂走實在太危險了,尤其如果又遇上存心引誘的男人,她不懂什麼叫拒絕,這不該有的『姦情』就應運而生了。」司徒綺芬句句帶刺地諷笑。
  
  李世傑倏地橫掃她一眼。這女人太多嘴了,他為什麼會想不開答應娶她?
  
  楊恕的眼光落在髮絲凌亂,以被單拖身的佟朗青身上,濃眉一攏,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楊恕……」她瞪大眼睛,被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恨意驚得倒抽一口氣。他信了司徒綺芬的挑撥?
  
  「跟我回去!」沉啞的嗓音說明了他的憤怒,楊恕幾乎有想掐死她的衝動。
  
  「等等!」李世傑心有不甘地喝止他們,好不容易能一親佟朗青的芳澤,教他如何眼睜睜地看著她就這麼離開?
  
  「你還想怎樣?李世傑。」司徒綺芬插嘴問,妒意明顯地寫在臉上,今日要不是她對李世傑還有情,她會找一大堆記者上門來捉姦。
  
  楊恕回頭也瞪了他一眼,陰鷙地說:「我不想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咱們的交情,世傑,你不要太過分。」
  
  「我過分?你怎麼不問問她?如果不是她主動接近我,我能有機會嗎?哼!我看是她的毛病又犯了,楊恕,她一聽我和司徒綺芬訂了婚,又想再耍我一次,打算破壞我的婚事,因此我一邀請她就主動上我的車,還陪我玩了一天,這樣一個浪蕩的女人你還護著她……她根本就是個爛貨!我是在替你教訓她,懂嗎?」李世傑被激得口不擇言。
  
  「住口!」楊恕聞言,心火更加燒得劈叭作響。
  
  佟朗青是故意接近李世傑的?果真惡性不改?
  
  「像她這種女人不配你拿她當寶,小心別愛上她,楊恕,否則你早晚會被她玩弄致死。」李世傑出言警告。
  
  「夠了!」楊恕轉身盯著不發一言的佟朗青,不帶感情地反駁:「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是的,他和她之間的事,該有個了斷。
  
  「是啊,世傑,別人的事你說那麼多做什麼?如果佟小姐的病不輕,楊先生會帶她去醫院療養的……」司徒綺芬又乘機損人了。
  
  聽見醫院,佟朗青抖了一下,她這輩子都不要再回到那裡去!那是個毫無人格尊嚴的地方,她死都不去。楊恕沒再逗留,便將她扯出房間,氣在體內悶燒,即將爆發。
  
  他直接帶她回到天母,毫不理會她的跌撞,將她摔進客廳的牛皮沙發上,她身上的被單在行動中掉落下來,衣不蔽體的模樣猶如火上加油,讓他提前引爆。
  
  「你為什麼還要去接近世傑?為什麼給他機會對付你?你明知道他對你無法忘情釋懷,還主動上他的車?」頭一次失去冷靜,他高聲地對著她咆哮。
  
  「這不關你的事,不是嗎?楊總監。」她隱忍許久後的第一句話仍充滿怨懟。
  
  「用這麼生疏的語氣幹什麼?你是不是打算說我們之間沒任何關係,你要找什麼男人都是你的自由?」他揮著雙手,仍難以平息心中的烈火。
  
  「不是嗎?你不是一直這樣看待我的嗎?即使我和你上過床,對你傾吐心意,身體和心都交給了你,你有說過你愛我嗎?當大家鄙視我時,你不也一腳把我踢開?要我離職?你和其它人有什麼兩樣?」她哭喊著,差點被強暴的委屈全都湧上心頭,要不是他,她會讓李世傑碰她?
  
  「就因為我要你離職這個可笑的理由你就接近李世傑?沒那麼簡單吧?」他冷笑地蹲在她面前,眼中蓄著火苗。「你會再度找上他,是因為你心裡的使壞因子在作怪,你知道他和司徒綺芬有了婚約,所以體內就冒出了扼殺愛情的衝動,你和他在一起,就為了達到你的目的,對不對?」他挺住她的手腕,逼供般地拷問。
  
  「是又怎樣?」他憑什麼質問她?憑什麼?
  
  「你……你的心魔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消除?難道你要用那可笑的心理障礙過完這一輩子?你真以為男人被耍之後會就此罷休?別太天真了,他們沒有那麼寬宏大量,男人最丟不起臉,李世傑正是因為你給他難堪而再度找上你,你這笨腦袋怎麼不想想清楚?」他試著沉住氣,可是徒勞無功,因為太過在乎她,他甚至連自己為何如此氣憤都無法理解。
  
  「你少用那付心理醫生的語氣對我說話,今天即便李世傑真的強暴了我也都與你無關!」甩掉他的手,她氣苦地逃向大門。
  
  「誰說與我無關?你是我的女人!是我楊恕的女人!」他抓狂地攬住她的腰,再度將她推向沙發,並用雙手圈住她,怒氣騰騰地宣稱。
  
  「我是你的女人嗎?你在乎過我嗎?」水氣蒙上她黑澄澄的大眼,她的聲音哽咽了。
  
  楊恕心頭一窒,被那晶瑩的淚珠擊中心上最脆弱的部位。
  
  「我就是太在乎你才會痛苦,若非如此,我早就可以把你……把你……」他接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她半裸的胸口上有一道明顯的齒痕,他的心彷彿被抽了一鞭,痛得無法呼吸。
  
  該死的李世傑!
  
  看他盯著自己的胸,她咬咬下唇,立刻伸手遮掩。
  
  「你竟然讓他碰了你……」從不知道自己這麼會吃味,他覺得從剛剛到現在,他的一整顆心都泡在陳年醋缸裡,酸得過火。
  
  「我沒有!是他強逼我進他家的,我拒絕過,真的……但他力氣好大……大得讓人害怕……你相信我……我雖然惡劣,但我從不出賣我自己的身體,只有你看過我,只有你摸遍我,我只願意成為你的人,只有你……」努力替自己辯護,她突然覺得自己變軟弱了。
  
  她的啜泣陡地消失在楊恕的嘴裡,他用雙唇堵住她那兩片製造哭聲的源頭,在心裡長聲歎息。
  
  再抗拒已無濟於事,楊恕向自己招認了,他愛她,瘋狂地愛著她,從十八歲那年到現在,他就一直無法將她從心上抹去,她對他而言,是一種既愛又恨的存在,永遠在他心中撕扯著,矛盾著……
  
  佟朗青緊緊抱住他,為自己今日的愚蠢行為自責,楊恕說得對,她不該再去招惹李世傑的,不該因為吵架而賭氣做出傷害彼此的事來。
  
  「我愛你……楊恕……」她在四片唇瓣稍稍分開時,深情地向他告白。
  
  楊恕被這世間男女最無法抗拒的字眼施了魔咒,呆住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叛逃了愛情十年的他將重新成為愛神的囚擄,再也剪不斷與佟朗青的糾纏了。
  
  ※※※
  
  朝陽透過淡綠色的窗簾,將日光洩進這一方情人的天地。
  
  佟朗青和楊恕兩人相擁而眠,正沉沉睡著,事實上,他們很早就醒過一次。天未亮時,佟朗青被楊恕撫弄的大手吵醒,她睜開眼,正好望進一對深不見底的瞳仁,那裡頭有著她一直無法理解的沉重心事。
  
  「怎麼了?」她捧住他的臉頰,心疼他的表情。
  
  「我為什麼會遇見你?」他問得奇特,手指輕輕刷過她的雙峰,惹得她輕顫。
  
  「因為老天要你來救我!」迷濛的笑靨在她惺忪慵懶的嬌顏上綻放。
  
  「救你?」不,是懲罰你!這才是我的任務!他眉心微蹙,在心底忖道。
  
  「是的,你把我從乖戾自毀的邊緣救了回來,你讓我找到了愛……」她真情流露,輕輕吻上他的側臉。
  
  她的話像根針刺進他的心,為什麼她這麼信任他?她真的一點也想不起十年前的事?真的對他沒半點印象?
  
  「如果我投出現,你會怎樣?」抓住她的手腕,他嗅舔著她滑嫩濕熱的掌心。
  
  「不知道,大概就這樣過完一生,也可能被某個怨恨的男人或女人殺了……」她半開著玩笑,太清楚自己得罪不少人,下場必定不會太好。
  
  「別胡說!」大清早的說什麼死不死的?他不悅地繃緊了臉。
  
  報復她是一回事,可是一想到她死去的景象,他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我一直認為自己該下地獄的,楊恕,在認識你之前,愛對我沒任何意義,我遊戲人間,以傷害別人為樂,十五歲開始,我就罪孽滿盈了,被我打破的愛情夢成千上百,而我卻一點也不心虛,真的,我已病入膏肓了,巴不得這世間沒有愛情……」埋首在他頸窩,她的低喃等於在懺悔。
  
  「是嗎?」她是罪孽深重,而他就是老天派來收拾她的人選!但,曾幾何時,他卻忘了他的職責。
  
  「如果我下地獄,你會不會陪我一起去?」她抬起眼睫,促狹地看著他。
  
  「……」他沒有回答。
  
  她有點失望,他對她到底有沒有愛呢?
  
  「你……愛我嗎?楊恕。」她支起上半身,焦慮地追問。
  
  「睡吧。」他避重就輕地轉移話題。
  
  「你回答我!」她不安了。他從最初就是這麼不可捉摸,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熾烈,激情,卻掌握不住他的心意。
  
  「你要我說什麼?你不會懂我對你的感覺的,朗青,那種感覺沒有任何字可以形容!」愛與恨相融後,究竟變成了什麼,連他也無從解釋。
  
  「這是什麼意思?」她茫然地看著他。
  
  「別問了,你會知道的……」秦玲玲給他的期限是今天,天亮後,他得執行他的最後計劃了,他理應等不及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可是,天曉得他在捨不得什麼!早早醒來,他為的只是多看她兩眼,莫名地只想把她的樣子記住,忍不住觸摸她,也都是無意識下的行為。
  
  如果只是單純的慾望倒還好,偏偏,他深刻地明白自己對她已產生了不該有的愛,說真的,他已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了。
  
  「楊恕?」她疑惑地坐起,細緻豐美的上半身有如誘人的蘋果,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楊恕不再多想,低哼一聲,一個翻身將她壓下,飢渴地吸吮著那兩隻渾圓的蜜桃。
  
  熱氣從她的小腹一路上衝,她無助地擺動著頭,長長的髮絲在米白的枕頭上散成黑海,體內對楊恕早已臣服,她在迎向他佔領的同時告訴自己,他是愛她的,即使他什麼都沒說,但她還是感覺得到他深埋的感情。
  
  他們在雲雨高潮時喊著對方的名字,她在他激烈的吶喊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她喜歡聽他用低沉的嗓音呼喚她,似乎在那一瞬間,她也得到了寬恕與重生的力量。
  
  纏綿後,兩人再度睡去,直到日上三竿,直到一聲彷如預告什麼的電話鈴聲驚擾了他們的春夢。
  
  「鈴……」
  
  電話鈴聲劃破了寧靜與安詳,一時無法醒來的楊恕也沒有起床接電話的打算,佟朗青被吵得受不了,才要起來接聽,電話就自動轉為語音答錄。
  
  「喂,你好,我是楊恕,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請你在嗶聲響後留言,我會盡快與你聯絡……」
  
  「喂,楊恕,是我,玲玲,你的最後計劃執行了嗎?佟朗青知道你是誰了嗎?別捉弄人家太久嘛!她也挺可憐的,完全被蒙在鼓裡,就這樣死心蹋地愛著你,也該是時候表明你的態度了吧!」
  
  這是什麼?
  
  秦玲玲的留言就像一顆炸彈空投而下,佟朗青被炸得目瞪口呆,腦子從睡夢中驚醒,卻仍然一片空白。
  
  楊恕一聽是秦玲玲的聲音立刻坐起,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怕他硬不下心對付佟朗青,所以使出這招撒手鏑逼他上架。
  
  渾身僵直的佟朗青慢慢轉頭看著他,眼中全是問號和驚疑。
  
  楊恕和秦玲玲?他們之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她是該得到報應了,今天正好用她碎掉的心來祭瑄瑄在天之靈!別再拖下去,我沒什麼耐性了。」秦玲玲又補上一句話才收線。
  
  愣了將近一世紀之久,佟朗青才能發出聲音。
  
  「秦玲玲……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她……她在說些什麼?誰是瑄瑄?」她連說話都覺得困難,心臟似乎一下子跳到喉嚨,堵塞了進出的空氣。
  
  壓軸終於登場了!也好,省得他猶豫不決。
  
  楊恕緩緩地下床,套上長褲,深深吸一口氣,才轉身對她冷笑。
  
  「怎麼?還沒搞清楚?」
  
  佟朗青張大眼睛,坐在床上,一下子不能適應他的轉變,不久前的溫存廝磨彷彿不曾存在,她只覺得四周的冷氣結成了霜向她襲來,直透骨髓。「你……你在說什麼?」
  
  「穿上衣服,我在客廳等你,讓你知道全部的事。」他拿起一根煙,出了臥室。
  
  佟朗青這才發現自己在發抖,她笨拙地穿好衣服,臉色蒼白地走下樓。
  
  楊恕站在整面落地窗前抽著煙,陽光將一大片淺綠的窗簾照得發亮,可是佟朗青卻覺得好冷。
  
  此刻的楊恕雖在咫尺,但恍如天涯。
  
  「你不記得我了,對不對?『愛情殺手』!」回過頭,楊恕的溫柔不見了,冷漠的眼角,毫無笑意的唇線,他徑呼她的綽號,連聲調都充滿奚落。
  
  「你……」她該記得他嗎?難道他見過她?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搜遍所有的記憶,她仍找不出與他相同的臉孔。
  
  「你當然不記得了,這是因為你從來不問男人的姓名,也不記他們的臉孔,你只是單純地想破壞他們的愛情。」他雙手扠腰,叼著煙笑了。
  
  「到底……」她駭異地喘息著,一時之間仍理不清來龍去脈。
  
  「還記得青林中學嗎?十年前,你在操場邊主動吻了我,用你那絕倫出色的美麗誘惑了一個大你二歲的學長,記得嗎?」他不介意替她找尋記憶。
  
  十年前?青林中學?
  
  那麼久的事了!她怎麼可能記得?這十年栽在她手裡的人不計其數,她更是過得渾渾噩噩,不僅人物失焦,連事件都模糊,那些片段她哪裡還會用心去記?何況,她只在青林中學待一年就轉了學,從沒將任何人放在心上。
  
  「看來你真的忘了,不過沒關係,反正,你是成功地破壞了我的初戀,迷得我暈頭轉向,害我捨女友而就你,然後,你在得逞後一腳把我踢開,將我的尊嚴踩在腳底,你拍拍屁股走人,我可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除了懊惱自責,甚至……還得面對無辜的瑄瑄因受不了情傷自殺的罪過……」楊恕的臉沉下來了。
  
  「自殺?」這兩個字已然成了她的夢魘,她瑟縮了一下,疲軟地坐倒在地。
  
  楊恕是「愛情殺手」手下的受害者,他接近她,全為復仇而來?
  
  他的吻,他的關懷,他的擁抱……都是假的?
  
  「是的,秦瑄瑄自殺了,因為你橫刀奪愛,因為我的背叛,她承受不了心碎的痛苦,於是舉刀割腕,死在她的房裡一那年,她未滿十六歲!」他走向她,有如審判者般低睨著她。
  
  「秦瑄瑄?」模糊中,她有了淺短的印象,一個纖細瘦弱的女孩,哭著斥罵她,但那影像很快就掠過了,在她的記憶中,多的是向她惡言痛罵的女孩……或女人。
  
  「沒錯,才十六歲就被你氣死的女孩,她正是我妹妹!」門開了,秦玲玲適時地出現,挾帶著得意與勝利的冷笑,專程來看罪魁禍首被捕宰的下場。
  
  「秦玲玲!是你!」她訝異於秦玲玲能在楊恕的房子來去自如。
  
  「是我,被你逼走的秦秘書,為了替妹妹出氣,我忍氣吞聲接受你的招搖,為的就是要親眼看你心碎!」秦玲玲走向楊恕,站在他身邊,挽住他的手。
  
  佟朗青望著她,又看看楊恕,半晌後,終於瞭解所有的事了。
  
  楊恕和秦玲玲根本是在設計她,兩人聯手演了一出移情別戀的戲碼就為了引她上勾,騙出她的真心!
  
  霎時,什麼秦瑄瑄還是秦玲玲都與她無關,她只清楚地意識到,楊恕從頭至尾都沒愛過她!
  
  他一開始就是在演戲,而她,還自以為那是愛。
  
  「你也囂張得太久了,佟朗青,當年我妹妹被你逼死後,你轉了學,消失了蹤影,我不斷地追蹤你,找你,大家都知道你是個不除不快的惡瘤,可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制裁你,十年來你造的孽夠多了,我再也忍不下去,在楊恕出國唸書之前我就告訴過他,等我找到你,他得幫我對付你這個變態魔女!老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你,終於讓我等到機會對付你,你以為楊恕也對你著迷?別蠢了,他也對你恨之入骨,他和你上床,不過當你是個妓女,懂嗎?一個下流無恥的女人!」秦玲玲理直氣壯地指責她,眼神全是厭惡與鄙夷。
  
  她受不了秦玲玲的目光,那比刀還利的視線毫不留情地切割著她的自尊。秦玲玲,秦秘書,她在她面前扮個受欺凌的角色,熟料她是只披著羊皮的母獅,伺機等候凌虐她的心靈!
  
  好個城府深沉的女人!
  
  「楊恕……」她求救她望向全心全意愛著的男人,希望他不是真的要對付她,她才剛要走回正軌,她需要他給她力量。
  
  「不准喊他!」秦玲玲厲聲喝止。她別想用那種眼神求饒,楊恕是她妹妹的,誰也不能希冀他!她受夠他和她一起上床的事了,從現在起,她再也不准他接近她!
  
  「你走開!我要聽他親口說,說這些日子來他對我真的沒有感覺嗎?楊恕!我要你說!」明明,他是那麼熾熱,那麼狂野地抱過她,難道,那些都只是虛情假意?
  
  「當然……」秦玲玲暴怒地道。
  
  「玲玲,你先靜一靜!」楊恕喝止她,才正視著佟朗青。「沒錯,都是假的,誘你接近我,讓你對我起了興趣,再佯裝被你迷惑,完全配合你,按照你的版本在演戲,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佟朗青,我在瑄瑄靈前答應她的,我要替她出一口氣,讓你嘗嘗同樣的滋味,讓你瞭解那份被遺棄,背叛,甚至玩弄過的感覺是怎樣燒灼人心。」
  
  一口氣將話說完,楊恕原以為可以化解梗在胸口那份不知名的扯痛,怎奈,看見她崩潰的模樣,那痛楚不減反增,疼得他直揪眉鋒。
  
  佟朗青被徹底擊垮了!
  
  他那一番話,讓她的心化成了血水,正一點一滴流出她的身體,寒氣逐漸侵佔她的軀殼,就要將她凍結。
  
  「你……真的是騙我的?沒有一點點是真的?」每說一個字,她的心就痛一分。
  
  「是的。」閉起眼睛,他拒絕繼續凝視她的表情。
  
  簡扼的回答,將佟朗青的愛判了死刑!
  
  永遠出局!
  
  「哼!自作孽,不可活!這是老天給你的報應!」秦玲玲惡意地大笑。就是這樣一等了十年,她就是要看她這付落魄的慘狀。
  
  「報應?」佟朗青念著這詞,覺得好熟悉。
  
  「惡有惡報!你根本不配活著!」秦玲玲刻意誤導她的思緒。
  
  「不配活著?」怔忡地看著前方,她目光沒有焦距,一下子躍進母親臨死前的那一幕。
  
  「別說了!玲玲!」楊恕驚心地低斥。秦玲玲想做什麼?整垮佟朗青還不夠嗎?
  
  「你幹什麼?還護著她?你還想背叛瑄瑄第二次嗎?」秦玲玲惡狠地瞪著他。
  
  「這樣夠了!」他擰緊心,咬著牙根說。
  
  不能同情!別去同情,佟朗青是咎由自取,他不能心軟……楊恕強迫自己壓下驀然上揚的憐惜。
  
  「不夠!你連心都差點賠進去了,我不要看到這樣!我不要你用那種眼光看她!不要!」秦玲玲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玲玲?」他被她的激動嚇了一跳。
  
  「你最好去死!佟朗青!」秦玲玲詛咒地大喊。
  
  「住口!玲玲!」楊恕駭然地扯住她的手臂,被她要置佟朗青於死地的企圖震懾得無以復加。
  
  佟朗青渾身一凜,連最後一口氣也被抽光。
  
  死?
  
  這是老天留給她唯一的一條路嗎?
  
  楊恕呢?他也要她用死付出代價嗎?
  
  忽地,她笑了,笑得淒傖悲涼,也笑得淚流滿面,付出真心,換來一身傷痛,愛情……原來如此!
  
  母親千叮萬囑要她別碰愛情,她卻情不自禁,到後來,仍是步上母親的後塵,這真的是宿命?
  
  「朗青!」楊恕被她笑得驚悚莫名,不由得出口喊她。
  
  「要死還不容易?活著,才最困難!」她蹣跚爬起,朝著他們狂笑,然後搖搖欲墜地衝出了綠屋。
  
  「朗青!」他擔憂地向前蹲了一步。
  
  「別去!」秦玲玲從後方摟住他,阻止他奔向佟朗青。「都結束了!你不該再理她!」
  
  楊恕定住了,真的都結束了嗎?
  
  佟朗青淒楚的哭笑聲遠遠傳來,竟深深撼動了他的冷靜,這場輸贏看似有了結果,可是他又嬴得了什麼?有那麼一瞬間,成敗頓失意義,他隱覺得在她離去的同時,他也失去了某種寶貴的東西,而那種東西一旦失去,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13:39

  第七章
  
  「再一杯!」佟朗青已有三分醉意了,可是仍沒有停止續杯的打算。
  
  她在這家小酒館已經窩了將近六個小時了,耳邊鬧烘烘,口裡灌著烈酒,故意讓口耳麻痺,最好運腦細胞都醉死,免得那些不該想的又偷偷跑進腦中。
  
  「小姐,別喝太快,這酒後勁很強……」酒保好心勸著。
  
  「你管我!」用力拍著桌子,她氣呼呼地瞪著眼前三個……不,四個疊影。見鬼了,酒保怎麼一下子多了好幾個?
  
  酒保聳聳肩,太有職業道德反而挨罵,人還真難做哪。
  
  乖乖再倒上一杯酒,他識時務地閉緊嘴巴。
  
  佟朗青再次一口喝光,滾辣的酒穿過喉嚨,衝向心臟,再淌進胃中,沒感覺!她的心……一點感覺也沒有!
  
  真有趣,原來沒有了心也有這種好處,根本不用顧慮痛癢,之前她還因為空虛而難眠,沒想到,虛有虛的輕鬆,也滿好的。
  
  滿好的……
  
  隨著音樂哼上兩句,她正享受著酒精作祟後的短暫怡然,卻被一個想找女伴的男人的搭訕打破了她的自我天地。
  
  「小姐,一個人嗎?」來人的聲音低沉,觸動了她的末梢神經。
  
  她慢慢掀起濃密扇形的睫毛,冷瞅著隔壁長得模糊的男人,蹙了蹙眉:「走開!別吵!你破壞了我的安靜……」
  
  「真想找安靜就不會來這種地方,或者,需要我陪你找個靜一點的地方……」男人賴著不走,繼續努力。
  
  「你……想泡我?」她勾起微笑,睇他一眼。
  
  男人被她笑得心魂一蕩,更不願就此放手了。
  
  「我只是想替你分攤寂寞。」他油嘴滑舌地說。
  
  「寂寞?我看起來像寂寞的樣子嗎?」她以手托腮,笑意加深。
  
  「非常。」
  
  「錯了!我不是寂寞,我是想死!」她呵呵地笑了。
  
  男人錯愕地瞪著她,「想死?」這女人有病嗎?不像啊!美得能讓人掉下眼珠的女人,不該搭個神智不清的腦袋,是了,肯定是醉了,才會瘋言瘋語。
  
  「是,你能幫我死嗎?」她扯住他的領帶,將他拉近自己。
  
  「能,我能,我能讓你欲死欲仙。」他悄聲在她耳邊挑逗,語意輕佻。
  
  「哦?這麼厲害?能讓我死,還能讓我成仙?好高的道行!」她吃吃地笑了,不笑還好,這一笑,又將淚給笑了出來。
  
  該死!不應該喝這麼多酒的,瞧,它竟然從眼眶跑出來了。
  
  才十分鐘!她喝下的酒精才讓她有十分鐘的快樂,時效一過,楊恕的身影又毫無預警地衝破她的防護網,一次又一次來折磨她!
  
  要怎樣才能忘記他?老天!誰來拉她一把!誰來啊?
  
  她笑不出來了,轉而痛苦地掩面啜泣,楊恕欺騙她的痛楚為什麼就是消不掉?母親是不是也因為太痛,所以選擇以死了結?可是她怎麼能像母親一樣呢?在心底,她其實一直唾棄母親用最笨的方法結束一生,她忘不了她冰冷的手圈住她脖子的感覺,那有如地獄的銬煉,隨時要將她扯下無底深淵,恐怖的記憶成了她尋死的最大障礙,她居然無法如願解脫!
  
  她才發現,她錯了,活著難,死更難!
  
  那天,楊恕宣判了她的罪狀之後,她曾經以為將會痛苦得死去,那顆塞滿楊恕身影的心硬是被人從身體剖開,要了回去,她的胸口空蕩蕩的,虛得慌,不知道她為何活著,沒有心的人怎能活著?
  
  可是,可怕的是,沒有心,她卻不死,而且痛苦依舊,那蝕人心腸的痛從心口蔓延到全身,每個細胞每條神經都在痛號,秦玲玲的笑聲和楊恕冷酷的表情日夜摧殘著她,凌遲著她。
  
  愛情所帶來的傷,竟比椎心扯肺還要難挨!
  
  她不停地逃,躲進人群,就為了逃離那抹虛空,她一直往人堆裡鑽,想要得到一點點的溫暖,但人雖擁擠,她還是孤獨無依,偌大的台北市,沒有可以容納她的位置。
  
  「小姐?你怎麼了?」搭訕的男人被她的淚嚇壞了。忽笑忽哭,這絕色美女的確古怪。
  
  「沒什麼,只是忽然很想聽聽心跳的聲音……」她說著靠向領帶的主人身上。
  
  登登!登登!
  
  這心跳聲好熟悉!她埋首在陌生人懷裡,滿腦子想的都是楊恕有力的環抱。這個人能拉她一把嗎?能將在苦海裡浮沉的她救上岸嗎?
  
  「我們換個地方,我讓你聽個夠,好嗎?」男人被她靠得心癢麻酥,因而提出建議。
  
  「都好!」她片刻不離開對方的胸膛,不置可否。
  
  像是得到許可,男人擁著步伐顛躓的她,走出酒館。
  
  這飛來艷福,可得好好享受了。他竊喜在心,沒注意到有人正凝著臉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遠遠的,一輛白色轎車降下車窗,楊恕一臉肅殺地看著佟朗青和一個男人相擁地從酒館出來,一顆心險些被怒火吞噬!
  
  還以為她會尋死,這些天來他一直暗地跟著她,就怕她受不了秦玲玲的刺激而真的做了傻事,熟知,她夜夜笙歌狂歡,流連每個PUB,不混到半夜不會回家,今天更誇張,她惡性不改,竟又勾搭上一個男人,瞧那模樣八成是要上賓館。
  
  可惡!愛情殺手又找上獵物了!他握緊拳頭,一陣克制不了的扁人衝動鼓吹他下車,筆直地朝那對男女走去,他看不下佟朗青的放蕩,他受不了她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裡……
  
  正為即將到來的風流快活興奮不已的男人險然覺得有人走近,一回頭,一記飽拳就揮向他的鼻尖,痛得他瞠目倒地,叫苦連天。
  
  「哇!你幹什麼……」莫名其妙被揍,男人又氣又怕。
  
  「別碰她!」楊恕短促又森冷的聲音極具喝阻力。
  
  「你是她什麼人?」
  
  「不用你管!總之,離她遠一點!」楊恕厲喝一聲,轉身看著跪倒在一旁的佟朗青,心一緊,她根本已經半醉了,為什麼還不回家?
  
  「是她自己要和我走的,她說她想要聽我的心跳!」男人意有所指。
  
  「閉嘴!再不走,我會再賞你一拳!」他火大地怒斥,妒意陡地焚燬冷靜。
  
  「你……」該不會是這女人的丈夫或情人吧?媽呀,真背,還沒泡上反倒惹一身腥。
  
  「滾!」
  
  男人沒膽單挑,只好訕訕地落慌而逃。楊恕不再理他,直接拉起佟朗青,低吼:「你究竟想怎樣?」
  
  佟朗青晃晃腦袋,軟軟地靠在他身上,迷濛地笑道:「好奇怪,你的臉……怎麼忽然變得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你清醒點!太不像話了!」他眉一擰,抓住她的雙肩猛搖。
  
  「別搖我……我頭好昏……好想吐……」她摀住嘴巴,臉揪得發白。
  
  「你……」他連忙放手,扶著她走向他的車。「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讓室友看見她這付德行,免不了要向她們解釋,好煩!「說好你要帶我去一個靜一點的……地方,怎麼反悔了?」她不悅地嘟起嘴。
  
  「除了你家,你哪裡都不能去!」他心裡那把火燒得更旺,扛起她將她丟進車內。
  
  「你……你……」怎麼……這人連聲音和語調也愈來愈像楊恕了?她掛在前座,頭昏昏地想著,忽然,一股酸熱直往喉頭上冒,她倉皇地打開門,吐了一地。
  
  「朗青!」楊恕擔憂地將她拉出來,輕拍她的背。
  
  一連吐了好多酒,她稍微清醒了,喘著氣,背靠著車,覺得內臟好像全部被移位了般的難受。
  
  「沒事吧?」楊恕拿起手帕擦拭她的嘴角。她這才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竟然真的是楊恕,抬眼瞪著他,吃驚、痛恨、癡愛……心中雜陳的五味霎時翻攪著她的髒肺。
  
  「是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啞著嗓子,心跳因氣與恨而加快。
  
  「你又為什麼在這裡?已經凌晨一點了,你還不回去?」他反問。
  
  「我的事你還管?你的仇已經報了,還想怎樣?我高興夜不歸營,高興在凌晨閒晃,干擾到你了嗎?」她挑釁地看著他,花了許多力氣才讓自己不衝進他懷裡。
  
  「你……」吸了一口氣,他怒而轉身,不再廢話。「上車,我送你回家。」
  
  「不必!」她往另一個方向走開。
  
  「朗青!」大步追上,他抓住她的手。
  
  「放手!你奪去了我的心還不夠?將它踐踏成碎片還不夠?還要來使什麼手段?」她暴怒地甩掉他的手,也甩掉那份企盼許久的溫暖。
  
  曾經,他是她重生的光源;現在,連他手掌上的微溫都會燒熔她!
  
  「你能怪我對付你嗎?你自己當年不也這樣對付我?你不也把我的心踩在腳下?」他也怨啊!這十年,難道他好過了?心裡全是她的影子,忘不掉,撇不清,害他連愛上別人的能力都消失,這些,不都是她的傑作?
  
  「是嗎?所以這是我該得的報應,你得到我的身心,只為出一口氣,所以你用愛情當餌,叫我走向毀滅?現在你高興了?滿意了?看一個女人什麼都不剩,你還要怎樣?要親眼看我死才算數?」她向他逼近,冷笑地問。
  
  「別說了!」他懊惱地打斷她,他還要怎樣?他只不過阻止不了來看她的意念,他只不過……只不過想再看她一眼……
  
  「還是,你怕我真的去死,怕自己再一次被冠上兇手的罪名?」她淒切地笑了。
  
  「別再說了!」他不想再聽她提死這個字,就因為知道再怎麼恨她,他也承受不了她從此消失,才會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真要我死還不容易?瞧……」她倏地高喊,轉身跑向馬路中央,大笑:「只要站在這裡,等著一個倒霉的人開過來,碰!一聲,佟朗青就如你們所願消失,這一次,你不會再是兇手,因為我是自找的,懂嗎?愛上你,都是我自找的!」
  
  看她瘋了似的杵在路上,楊恕的心驚惶得近乎龜裂,雖已凌晨一點,但路上還有零星的車輛來去,她不要命地在路中旋舞,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別這樣,朗青!」他大叫,涼意竄上背脊。
  
  「秦玲玲叫你來驗收結果,是不是?好,我讓你當『愛情殺手』死亡的第一目擊者。」她依舊大笑,仰天張開只手。
  
  她這殘破的魂魄,誰要就來收吧!
  
  一輛車正好朝著她的方向急適駛來,楊恕肝膽俱寒地衝過去,拉回,撲倒,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從鬼門關外帶了回來。
  
  「你……你瘋了?」擁著她倒在路旁的人行道,他的聲音粗嗄發顫。
  
  佟朗青愣愣地張大眼,腦中一片迷眩。
  
  楊恕救她?為什麼?
  
  她死了不是一了百了?
  
  「不……不准再做傻事!聽懂了嗎?不准你再做這種事……」驚悚還在他體內肆虐,他珍藏地抱緊她,任濃情烈愛傾洩而出。
  
  「楊恕?」她糊塗地低喃,聽著他胸口傳來雷鳴般的心跳聲,她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戰慄,他還在乎她的死活嗎?
  
  從戰慄中回神後,楊恕急忙地推開了她,像在躲避瘟神般跳起,防衛地說:「別故意在我面前尋死,就算你死了,也不能減少一丁點我對你的恨!」
  
  冰冷的寒意再次佔據了她的血管,結霜的臉上卻阻擋不了從心口湧上的熱泉,那經由心臟壓縮所擠出的熱淚,將雙頰融成兩道傷痕。
  
  「原來,死也不能了事!不管我生與死,你就是不屑!」話聽來輕聲細語,可是她知道體內的細胞已在崩裂。
  
  「知道就好,今晚我只是想來看看你悲傷的模樣而已!」他硬著心腸,決計不讓感情再度氾濫。她現在所流的淚,不過是積欠他十年的情債。
  
  「那……你看夠了!我是狼狽不堪,是悲傷無助,我因為情干心死而到處找男人的溫暖依存……這樣你滿意了吧!可以走了吧!」吸了吸氣,她恨恨地站起,顫巍巍地平衡身子,衝著他冷笑。
  
  楊恕握緊拳頭,與她四目相對,竟然無法移動他的雙腿。
  
  明明要來了斷情絲的,為什麼還割捨不下?
  
  仇已報,怨已了,他還執迷不悟個什麼勁?她要如何都隨她,不是嗎?
  
  可是老天!他在這瞬間忽然忘了要如何轉身,一想到她剛剛在馬路上尋死的決然,他就放不下心。
  
  「我送你回去!」他揪結著眉頭,只吐出這句話。
  
  「不用!你滾!滾回去!我不要再見到你!永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她忽地狂叫,轉身踉蹌地衝向黑夜的街道。
  
  「朗……」喚她的望音卡在喉嚨,他只能定在原地,眼睜睜地任她消失的身影扯痛他的心。
  
  雙拳重重捶在車上,他不停對自己心中的依戀喝止,就讓她去吧!讓她走出他的生命,這樣,誰也不欠誰!
  
  誰也……不欠誰了!
  
  ※※※
  
  佟朗青望著鏡中那形容枯槁的女子自問,她是誰?
  
  削瘦的雙頰,蒼白的臉色,原本清艷的五官變得頹喪無神,髮絲凌亂糾結,正如同心中結結橫繞,理不清思緒。
  
  這是她嗎?佟朗青!
  
  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
  
  倚了倚頭,她空洞的眼睛仔細端詳著鏡中人,然後,當她發現她在何時何地曾見過同樣的臉時,她被嚇著了!這是她母親的臉!
  
  是一張為愛痛心,即將被愛殺死的臉!
  
  她往後跌坐在床上,愕然驚駭得無以復加。
  
  你變成了我了……哈哈哈。
  
  「不!」紛亂地搖頭,她雙手摀住耳,亟力想揮掉耳中傳來母親尖銳的笑聲。
  
  告訴你愛情都是狗屎,你偏不信,現在,遭殃了吧!
  
  哈哈哈……
  
  「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她不停地揮手,在房間裡東撞西倒,最後,只有將自己逼到角落,蹲跪在地上啜泣。
  
  她再也不知道該如何過日子了。
  
  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一星期,她連什麼時候是白天黑夜都摘不清楚,日昇日落對她已沒有了意義,在她的世界,早就是一片黑暗。
  
  沒有路可走,她被判永遠在這個牢籠裡生活,出不去,也死不了!
  
  楊恕的魔咒拘禁了她的心靈,她只能就這樣枯萎,直到老死。
  
  一陣噁心又竄上喉嚨,她爬行匍匐地來到浴室,靠在馬桶上吐著酸水,虛軟得站不起來。
  
  這是什麼毛病?動不動就感到反胃噁心,難道是因為一直沒進食的關係?
  
  可是,她就是吃不下啊!
  
  心上梗著一塊大石,吐不出來,亦嚥不下去,就這樣折磨得她好累,她又哪來的食慾呢?
  
  她都被痛苦給餵飽了,胃裡,全是苦水,再也放不進一點東西。
  
  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床上,她才躺下,那份噁心又來了,而且比剛剛更劇烈,她乾嘔了幾聲,難受得幾乎要死去。
  
  楊恕贏了!他替秦瑄瑄和他自己報了仇,讓她變成現在這付德行,他是否正躲在角落慶功?是否和秦玲玲在一起……
  
  不!一想到他們兩個正等著看她痛苦而死,她就更不能稱了他們的心,她得振作,振作起來讓他們瞧瞧,她不會這麼容易被打敗,也不能讓他們看笑話!
  
  一想到此,她用力撐坐而起,費力地換上衣服,決定鼓起勇氣去醫院看看,她得先治好這莫名的噁心症狀才行。
  
  打開門,她驚訝地發現了易俠君和段葳在門上的留言。
  
  殺手,要記得吃點束西,有什麼事說出來,別藏在心裡,我們就在你身邊。
  
  遊俠&叛客
  
  淚忽地又在眼裡打轉,她拿下那封留言,對她們的關懷之情深受感動。
  
  就算失去愛情,她還有友情啊!何苦這麼傷害自己?
  
  二十五年來,沒有愛,她還不照樣活過來了?
  
  泫然的心盈滿短暫的溫暖,她拭去淚水,堅毅地下樓,開車前往醫院。
  
  一星期沒出門,再度看見夕陽,恍如隔世。
  
  當她哭泣哀傷時,這世界仍然照常行進,並未因她的駐足而停留,她這才發現,過去的那十天,只有她的頭頂在下雨,只有她自溺在自怨自艾的恨意中。
  
  是該清醒了!她不能再委靡下去,否則,她一定會成為另一個她母親……
  
  但是,活像是上天在開她玩笑,一個小時後,她好不容易才要振作的心卻在醫生的一席話中摧毀殆盡。
  
  「你懷孕了!」醫生的話像在宣判她死刑。「胎兒已經快五過了,你的營養失調,有貧血跡像,最好注意飲食……」
  
  醫生後來說些什麼,她根本沒聽見,唯一貫進她耳裡的,就是那四個重如千斤錘,幾乎將她壓得變形的字。
  
  她懷孕了?
  
  是……楊恕的孩子!
  
  佟朗青腦中一片空白,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怎麼離開醫院,怎麼上車,更不知道自己在無意識狀態下.居然開車來到楊恕的綠屋前。
  
  此刻,她腦海裡只是不停地重複著懷孕了,懷孕了,懷孕了……
  
  她懷了楊恕的孩子,懷了自己最恨的人的孩子,他若知道了,會如何取笑她?他騙了她的整顆心和所有的愛,也騙大了她的肚子!這樣的結果為什麼會落在她頭上?老天怎能這樣厚待他?
  
  他憑什麼嬴得這麼徹底?
  
  而她,就得輸得這麼淒慘?
  
  她該怎麼辦?
  
  解不開的結結得更緊了,她怔怔地望著綠屋的大門,在無措之外,興起了更多的不安與慌亂。
  
  然後,就在黑夜將天空蝕盡之時,楊恕進入了她的視線。
  
  他剛下班,開車回到家,停好車後,凝重地抬起頭,正好從後照鏡中看見停在大門對面那輛熟悉的車。
  
  那不是佟朗青的車嗎?
  
  他內心一動,急忙下了車,走到車庫門口再確認一次。
  
  沒錯!正是佟朗青的車,而她,正坐在車裡…
  
  一星期來從未平息的思念又蜂擁而上,他強自鎮定,一步步走向她。
  
  佟朗青陡地驚醒,見他走來,忙不迭地重新發動車子,想在他靠近之前駛離。
  
  楊恕一看車子又發動了,毫不遲疑衝向車,打開她的車門,探進身按住她的方向盤,粗聲地問:「你來做什麼?」
  
  她嘴唇發顫,久久發不出聲,用力推開他就想離去。
  
  來又有什麼用?她來這裡幹什麼?難道她想告訴他她懷孕了?別傻了!搞不好,他會反斥,憑什麼認定是他的孩子……
  
  何必來這裡自取其辱?她在心裡斥責著自己的莽撞。
  
  「等等!」他索性拔掉她的鑰匙,阻止她逃走。至於為什麼要留下她,他也不想深究,他只知道,他不能就這樣讓她走掉。
  
  「鑰匙還我!」她瞪著他,手緊抓著方向盤。
  
  「你來找我……有事?」他眼睛忍不住膠著在她臉上,十天,他發現他不僅沒有享受到勝利的快樂,反而深受其苦。
  
  原來思念可以整死一個昂藏七尺的大男人!
  
  愛情的魔力,有幾個凡夫俗子能抵抗?
  
  「沒事……只是不小心經過……」她目光飄向遠方。
  
  看她瘦了一圈,楊恕的心就一陣陣扯痛,她也苦嗎?她終於瞭解被愛情反噬的滋味了吧?!
  
  「不小心就來到我門外,你還真是太不小心了!」為了掩飾悸動,他自然以犀利的話展開攻擊。
  
  「是,我是太不小心了,真抱歉,我得走了,我男朋友還在等我呢!」她也不是愣著挨打的傻瓜,隨口說著,擠出一抹冷笑。
  
  楊恕一呆,口氣微酸地哼道:「怎麼,一次教訓沒學乖,還要玩下去?」
  
  「多虧了你,以前不敢大膽地玩,現在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只要男人肯陪我,我就跟誰。」她不甘示弱地揚起下巴。
  
  「你……你這個賤人!」他忽地生起氣來,將她拉出車外。
  
  「我是賤!所以才會任由你糟蹋我的心!」她掙開他的手,高聲怒叫。
  
  「那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他也提高音量。
  
  「是嗎?咎由自取,你以為我樂意當個玩弄他人的禍首?你以為我是天生壞種嗎?」語畢,她愀然斂聲,抿著唇,但已來不及阻止淚珠墜落。
  
  楊恕心一擰,幾乎要將她擁入懷中,十天來只想著她的一切,如今她就在眼前,伸手可及,只要放下自尊,他就能再次抓住她。
  
  但是,手才伸到半空,他又硬生生縮回,佯裝一副輕佻,笑道:「我懂了,你來找我,是因為忘不了我的擁抱,對不對?」
  
  「是的。」她直接承認,想起他們在一起度過的無數夜晚,造成了她此時的身孕,她就再也沒有力量與他鬥下去。
  
  他沒料到她直言不諱,身體猶道電殛般僵定。
  
  「你……」
  
  「我是忘不了你,所以才來的,我要將你這張臉狠狠記住,即使隔了好幾生,好幾世,即使你化成了灰,我都不要忘記……」她認真的臉上是全然的絕望。
  
  「沒想到你這麼留戀我……」他逞強一笑,可內心已開始大暴動。
  
  「我要自己記得,將來投胎轉世後。永遠……永遠再也不要和你有任何牽扯!就算跟只阿貓阿狗都行,就是別再遇見你。」這筆債,到此為止了。
  
  楊恕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一變。
  
  「你不想和我牽扯,我倒要生生世世都纏著你不放!」他氣不過,扣住她的手怒道。
  
  「幹嘛這麼激動?你不是巴不得甩掉我?」她抬起頭,望著他清逸的俊容,不解他為何反應這麼強烈。
  
  「我……」他百口莫辯。
  
  「還是,你仍然不甘心?還是,你也同樣忘不了我……」她譏諷地刺激他。
  
  「你……你這個妖女!」低咒一聲,他一把將她拉近,狂野粗魯地鎖住她的小嘴。
  
  沒錯,被她說中了,他是忘不了她!甚至每分每秒想著她,這幾天,她的一顰一笑並沒放過他,白天霸佔在他腦裡,夜晚更入夢來騷擾……
  
  他幾乎要在想念她的情緒中自我毀滅了,她偏又在這時出現在他眼前!放肆地蹂蹣她的唇,他的手更無禮地在她的腰枝上搓弄,那激狂的舉止只為一消多日來的積鬱。
  
  佟朗青無力招架這個熱吻,即便它充滿了報復的怒氣,她還是任他予取予求。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如此告訴自己,就當作是留念吧!讓他的唇再一次熨燙她冰冷的心,讓她再作一次美夢……
  
  楊恕因她的響應而更形火辣,將她壓在車上,舌尖不停地侵略她的口中,似乎要將她的心魂就此收納,不願再讓她自由。
  
  狂暴的吻持續了許久,直到兩人幾乎窒息在彼此懷中,他才輕蔑地放開她,冷笑:「你知道我花了幾年的時間想忘記你?」
  
  她喘息地瞪他,沒有說話。
  
  「十年!十年來,我用盡方法也無法將你從心中抹去,那份痛苦,豈是你說忘就忘?現在,我要你這輩子都忘不了我,我要你在我的陰影下茍活,一直到死!」他眼中沉痛,但口裡說出的話卻字字帶刀。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輕易饒過我……」她被他無情的話打碎了僅存一絲的希望。
  
  「是的!」放開她,也象徵斷了對她的情感。
  
  她晃了晃,忽然笑了,笑得虛恍且空茫。
  
  「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楊恕,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楊恕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冷吟地道:「就算有,我也用恨把它磨光了!」
  
  這是指他曾經愛過她了?
  
  這就夠了!
  
  佟朗青咬住下唇,含著淚點點頭,轉身滑進車內,抓過他手裡的鑰匙,吸吸鼻子說:「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再見!」
  
  「你要去哪裡?」他脫口問,被她奇異的表情震了一下。
  
  「去找樂子,愛情殺手該下台了,總要去做個最華麗的了結。」她淡然一笑,嘴角隱藏著無人知嘵的酸楚。
  
  看來,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都不適合再存在這個無情的世界!
  
  「是嗎?隨便你,我不管了,我下星期就要回美國,再也不會回來了,你愛怎樣就怎樣。」他凝著臉說。
  
  他要走了?要永遠離開她?
  
  佟朗青倏地被慌恐包圍,追問:「和秦玲玲嗎?你要和她一起走?」
  
  「或許!」他冷冷地說完,逕自走進屋內,把她獨自留在門外。
  
  她有好幾秒的呆愕,他寧願要秦玲玲,也不要她……
  
  他就要帶著別的女人走出她的生命……
  
  猛踩油門,淚流滿面的她把自己投身在高速的奔馳中,夜色裡迎接她的只有一團漆黑,什麼也不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16:03

  第八章
  
  午夜,楊恕獨自坐在沙發上抽煙,透過那面窗牆,望著天空的星子,心想那些兀自在黑夜裡堅持散發著光亮的,是不是每個人內心的希望?
  
  今天遞出了辭呈,他將在一星期後離開台北,回國一趟,原以為能清掉心中的紊亂,可是佟朗青的出現,又將他捲入更複雜的感情漩渦。
  
  或者,別再遇上她,一輩子恨她到底反而會快活些吧!如今,愛恨交織,難捨難分,根本是作繭自縛。
  
  吐口煙,他歎了一口氣,然歎不了心中積鬱的情結。
  
  佟朗青是注定要一輩子扔攪亂他的心湖了,沒見到她他不能平靜,見到了她他更氣血沸騰,要怎樣才能理清與她的牽扯呢?
  
  愛也不是,不愛也不是!
  
  他已經搞不清楚根生柢固在內心深處的,究竟是愛還是恨了!
  
  就這樣離去,真的能掙脫她的倩影嗎?
  
  想起方才火辣的吻,他的體內又是一陣心神俱亂,他想她!要她!這個意念從來就沒有消減過!
  
  如果只是單純的慾望,那隨便找個女人宣洩就行了,可是,他就是無法拿別人來代替她!
  
  除了她,沒有人能填補他空寂已久的心靈,除了她啊,他感覺不到自己的熱力何在!
  
  該死!他正是這樣地在乎她,才會這樣不幹不脆,糾纏不清吧?
  
  嘟嘟!行動電話響了!
  
  他順手切掉電源,不讓任何聲音干擾自己的沉思。現在,他得澄清他對佟朗青的真實情感,否則,就算離開台北也擺脫不了愛情的糾葛。
  
  不久,換成電話鈴響了,他眉鋒一攏,知道是秦玲玲在找他,她最近頻頻打電話給他,可是他並不想見她,她的冷言冷語與不尋常的黏人讓他消受不了。
  
  為了圖個清靜,他拔掉電話線,又坐回沙發。對秦瑄瑄,他已沒有遺憾,他用自己的心償還了當年的背叛,秦玲玲也該收手了!
  
  說起來,她的毒也不輸佟朗青,愛情殺手下台,這回是不是換成復仇女子上場。
  
  慢著!
  
  楊恕驀地想起佟朗青剛剛道別的神情與口氣,一股不安的預感捉住他的心頭,他霍地站起,瞪著前方發呆。
  
  愛情殺手該下台了?
  
  那是什麼意思?她想做什麼「華麗的了結」?
  
  難道……她想死?
  
  突然,寒心的疙瘩佈滿全身,他火速地衝出門,又急又氣地開車衝向佟朗青的住處。他不准她死!沒有他的允許,她不能死!
  
  老天!
  
  希望這只是他的多心,希望她仍好好的待在家裡,希望她不會做傻事。
  
  因為焦慮,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卻感覺有如五個小時,他將車停在她門外,飛也似的翻越欄杆,慌慌張張地奔向主屋,大門沒上鎖,他直接進入,上樓,嘴裡大聲喊著:「朗青!」
  
  易俠君幾乎在他進門時就醒了,打開房門,她高聲質問:「你要做什麼?楊恕!」
  
  楊恕沒空理她,拚命敲著佟朗青的門,嘶聲地叫著:「朗青!開門,朗青!」
  
  「怎麼回事?」段葳也醒了,蹂著睡眼走出來,不明所以。
  
  「殺手怎麼了?」易俠君立刻有了反應,一個縱身上樓。
  
  「讓開,我要撞門了。」楊恕急出一身冷汗,準備破門而入。
  
  「別撞了,我能開這扇門。」易俠君阻止他,拿出一根細鐵絲,在鎖孔掏了幾下,門應聲而開。
  
  楊恕第一個閃進去,整個房閒空蕩蕩的,不見佟朗青人影。
  
  「人呢?」易俠君奇道。
  
  楊恕立刻衝向浴室的門,一旋開,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差點休克!
  
  佟朗青倒在浴缸旁,衣服上全都沾滿了血,手腕處的割痕正汩汩地將她染成鮮紅。
  
  「朗青!」痛心地喊著,楊恕上前抱起昏迷不醒的她,方寸大亂。「誰准你死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我不准你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天!殺手……」易俠君也傻眼了,之前胡謅的話果然應驗,殺手真的想了結自己?
  
  「你們都鎮定點,快叫救護車,先幫她止血。」慌亂中,段葳冷靜沉著的聲音喚回他們的理智,只見她指揮若定,命令易俠君打電話,又幫佟朗青急救,展露了她過人的應變能力。
  
  一個小時後,他們護送著佟朗青來到醫院,她因流血過多而陷入昏迷,同血型的楊恕和易俠君毫不遲疑分別貢獻了五百西西熱血,只盼她能活過來。
  
  楊恕和易俠君及段葳都在急救室外等候,三人只惦掛著佟朗青能平安脫險,誰也沒心情開口詢問整個事件的經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楊恕幾乎急白了頭髮,這種攻心的煎熬,更勝十年前受她玩弄後惱怒的數百倍。
  
  這一瞬間,他釐清了心中的愛恨迷團了!
  
  他哪裡還有恨?他是這樣深摯地愛著她啊!愛得無法解脫,愛得刻骨銘心,愛得毫無理由……因此,才由愛生根!恨她當年耍了他後仍然佔據了他所有的心思!
  
  你得活著,朗青!我要你活著!
  
  他在心裡呼喊,手掌抵著前額,閉眼祈求老天別奪走她的生命:「我們不想問你和殺手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們只想確定,你到底愛不愛她?」易俠君俊俏的臉上嚴厲凝重。
  
  「我愛她!只是我自己不承認……」他篤定地說,不再有懷疑,不再逃避。被她這麼一驚嚇,反而嚇醒他困在混沌不明情網中的心。
  
  「那你打算怎麼辦?」易俠君不客氣地追問。
  
  「我……」他怔住了。怎麼辦?即便愛她,能和她在一起嗎?她願意嗎?
  
  「別再對付她了,她雖然傷了許多人,但她也遍體轔傷,這個懲罰夠了。如果連她心愛的人都無法寬恕她,她是不會復原的。」段葳人小鬼大地說出令人動容的話。
  
  楊恕無言以對,他何嘗看不出她滿身瘡痍?只是,他被復仇沖昏了頭,才會在她不堪的心靈上再加痛擊。
  
  真要分類,他不也屬於惡人?
  
  醫生開門出來,他大步迎上去,著急地問:「怎麼樣?醫生?她……」
  
  「她已經沒事了,不過……」醫生看他一眼,忽道:「你是她丈夫嗎?」
  
  「我……」楊恕被這問題問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是的,他就快是了。」易俠君一掌拍在他肩上,衝著醫生點點頭。「而我們是她的妹妹。」
  
  「那我就直說了,她的身體孱弱,你們竟然沒叫她多休息,沒好好照顧她,更沒阻止她飲酒,難道你們不明白這樣子簡直是拿她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醫生終於開罵。
  
  這句話有如青天霹靂,打得楊恕一陣昏眩。
  
  孩子?
  
  他的心臟幾乎負荷不了這翻江倒海而來的震撼。
  
  「朗青她……懷……懷孕了?」他頭一次結結巴巴得說不出話來。
  
  易俠君和段葳同樣張大了嘴,呆掉了。
  
  「是的,胎兒才五周,已經有了心跳,初期是危險期,年輕人,你得多花點心思陪伴她,有什麼事夫妻攤開來談,別悶在心裡,割腕自殺是件愚不可及的行為,她要是這麼死了,可是一屍兩命哪!」醫生語重心長地責難。
  
  一屍兩命!
  
  楊恕被這可怕的字眼嚇得坐倒在長椅上。
  
  朗青……和他的孩子!
  
  老天!他差點就害死自己最摯愛的兩條生命!易俠君第一個回神,她脫口低喊:「拷!沒想到你的手腳這麼快……」
  
  段葳輕撞她一下,阻止她口無遮攔。這位樑上君子可不懂什麼口德的。
  
  楊恕理不清心中脹滿的是喜是憂,想起她去綠屋找他的蒼白,他才恍然瞭解她為何而去。
  
  她也迷惘吧?不知如何是好,才會想見他,而他……他竟狠心地將她求援的手推開,讓她獨自承受一切。
  
  「她就快醒了,你們可以進去看她,說些正面鼓勵的話,提振提振她的精神。」醫生交代完畢,搖搖頭離開。
  
  易俠君推了推猶自發愣的楊恕,說:「還杵著幹什麼?進去看她吧!」
  
  「我們在這裡等就好。」段葳點點頭,抿抿嘴算是鼓勵。
  
  深深吸一口氣壯壯心臟,他走進去看佟朗青,在充斥著藥水味的空間中,她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蒼白的臉,削瘦的雙頰,本來就纖瘦的她現在看來更如風絮柳絲,美麗的五官連沉睡中也淺蹙著,似乎在潛意識中仍受著心靈的荼毒。
  
  輕輕握起她的手,他悸動得紅了眼眶,無聊的報復,可笑的對峙,他和她之間的戰爭根本沒有輸贏,他們都賠進了自己的心,這……算是愛神的包容,還是老天的寬諒?竟以愛的結晶來化解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
  
  佟朗青動了一下,張開眼睛,黑澄澄的大眼毫無生氣,她空洞地注視著天花板,之後,才將目光落在身旁的楊恕身上。
  
  「楊恕?」她在什麼地方?楊恕又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死了嗎?
  
  「你沒事了,朗青,沒事了……」深吻著她的手心,他慶幸他及時趕到,救回了她。
  
  「沒事?你是說……我沒死?」怎麼,傷口割得不夠深嗎?還是,閻羅王真的拒收?
  
  「是的,你沒死,我不准你就這樣死去!你竟然連我們的孩子也忍心一起帶走!」他低嚷著。
  
  「你知道了?」她駭然地縮回手,臉色戒備地瞪著他。
  
  「是的,我知道了,醫生說孩子已經五周,也有心跳了,你為什麼……」他想再握住她,然而卻被她一手揮開。
  
  「你救醒我,是為了來取笑我的?」她睜大眼,打斷了他。
  
  「取笑你?我現在哪還有心情做這種事?你懷孕了居然不說,居然還要毀了兩條生命……」他神情激動地靠向前。
  
  「你不是要和秦玲玲走了,還管我如何?你說你不再管我了!現在還來做什麼?來同情我?」她生氣地瞪視他。
  
  「我沒有要和秦玲玲走!我只是想一個人離開你!我以為,離你遠遠的,就不會再想你,可是,當我看見你倒在血泊裡時,我才知道,我們之間根本拆不了了,相連著的心根本分不開,如今,再加上我們的孩子,我們注定要永遠相守……」
  
  「你是為了孩子才這麼說?如果沒有孩子,你會為我留下?」
  
  「你難道不懂?我在乎的是你啊!孩子是我們之間相愛的證明,而你卻要將他毀掉……」他低吼著。
  
  「不!別說了!你懂什麼?這孩子不被期盼,不受祝福,他要是這麼被生下來,一定會受苦的!與其如此,不如隨我一起走……」她的精神緊繃,整個人激動不已。
  
  「誰說他不被期盼?他是我的孩子啊!這種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就私下決定他的命運?」他愈說愈惱怒心疼。
  
  「你相信他是你的孩子?那你會愛他嗎?你是這樣地恨我,你又怎麼可能接受他?而我……我根本無法一個人撫養他……更不會是個好母親,我沒辦法養好一個小孩,說不定……哪一天……我會像我母親一樣,一個失手……就將他……將他……」她語無倫次地瞪著自己的雙手,恐懼得全身發抖。
  
  楊恕心疼地擁住她,阻止她胡言亂語下去。
  
  「不會的!你不會的!」他在她耳鬢低喊,「朗青!你別胡思亂想!」
  
  「就算我要活下去,我母親也不會饒過我……因為我違抗了她的話,她不會放過我的小孩……她會搶走我的一切……」她扭動著身體,哭叫著。
  
  他緊緊抱住她,拚命想制止她的恐懼:「不會的!朗青!不會有事的,因為我會保護你!我會好好保護你和孩子的!朗青!」
  
  楊恕的聲音清晰而堅定,驅走了她內心的驚懼。
  
  「你會保護我,不再離開我,傷害我……」她抓緊他,仰起頭,淚如雨下。
  
  「是的,我會永遠陪著你,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你!」他輕柔地撫著她的髮絲,一臉的保證。
  
  「真的?」
  
  「真的。」
  
  「你……會愛我們的孩子?」她怯怯地問,那模樣,既期待又緊張。
  
  「我當然會愛他!因為……因為……」他捧起她的臉,掙開了自尊的箝制,勇敢地承認了在十年前就已刻在心上的一句話。「因為我早就無可救藥地愛上孩子的母親了。」
  
  這是真的嗎?淚眼娑娑中,他的影像被淚光弄糊了,一切都像幻境般,不可思議。她輕顫地問:「你……愛我?現在?」
  
  「不是現在,也不是曾經,是一直如此!我愛了你十年了,朗青。」他再一次攬她入懷,不再避諱累積多年的感情。
  
  「我以為……你恨我……不讓我死,就為了折磨我……」她語氣哽咽。
  
  「不讓你死,是因為深知你若死了,我也活不了。」她是他心靈的支架,她若消失,他也會崩塌。
  
  「楊恕……」這真的是楊恕嗎?還是只是她夢裡的幻影?
  
  「所以,千萬別想不開!你活著,有兩條命跟著存活,一個是肚子裡的孩子……」他說著一手按住她的小腹,嗄聲道:「另一個是我!」
  
  她泫然地反手抱住他,不再彷徨無依。
  
  他輕吻著她的髮絲,感恩地閉上眼睛。不再恨的感覺好輕鬆,好愉快!
  
  「你真的要我嗎?不後悔?」她稍微推開他的懷抱,直視著他。
  
  「永不後悔!」
  
  慢慢低下頭,他吻住她蒼白冰冷的肩瓣,決定帶她一起離開台灣。
  
  生生世世,他再也不會放開她。
  
  門外,易俠君與段葳相視一笑,同時鬆了一口氣。這下子,愛情殺手鐵定要退隱江湖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17:56

  第九章
  
  為了好好照顧佟朗青,楊恕將她接回綠屋,雖然一直沒說出口,但他實在受不了她老家的頹圮與髒亂,尤其難以想像那裡居然還住了三個女人。
  
  要是傳了出去,那易俠君和段葳還有人敢要嗎?
  
  個性已經夠古怪特異了,若再加上「邋遏」與「懶散」,恐怕,任何男人都不敢恭維吧!
  
  他是因為愛上了佟朗青,只好忽略她對整齊清潔沒什麼觀念的缺點,可是,要他繼續看著心愛的女人和未來的孩子住在那種毫無品質可言的環境,他會抓狂!
  
  因此,佟朗青一出院,他就不管她的拒絕,硬是強迫她搬到他的住處,不是他愛說,要是易俠君和段葳看見他的綠屋,她們肯定會羞愧汗顏而死。
  
  當然,這些想法他沒說出來,他看得出佟朗青的那兩位房客兼室友也非「常人」,他並不想太研究她們,有個佟朗青就夠他傷腦筋的了。
  
  是啊!是傷腦筋,瞧她平常來他這裡過夜過得挺習慣的,真要她搬進來她又鬧情緒了。
  
  「太乾淨了!楊恕,你這裡乾淨得讓我沒安全感。」佟朗青皺眉看著他替她準備的客房,不太能適應窗明几淨的清亮與溫馨。
  
  「乾不乾淨和有沒有安全感完全無關,朗青,別再胡思亂想了。」擁著她,他好氣又好笑地想著,哪有人嫌地方乾淨的?
  
  「可是……」太乾淨會讓她想起母親和父親留在地上與牆上的血漬,任老家蒙塵,為的就是不讓自己看見那些污點。
  
  楊恕扳過她的肩,讓她面對他,鏗鏘有力地道:「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你以為讓房子蒙上厚厚的灰就能忘記十年前的慘案,可是,那些影像其實不是印在那幢老屋,而是印在你的心裡,你不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坑就當作眼不見為淨,你要去擦掉心中的殘影,只有抹去心中的污漬,你的心窗才能真正明亮,那時,你會發現,陽光燦爛其實是件美好又幸福的事。」
  
  「我擦得掉心中的污點嗎?」她不確定能做得到。
  
  「可以的,朗青,勇敢去面對自己的心靈,不要逃避,愈是逃避,就愈無法清醒,我是過來人,我瞭解逃避之後,得用更大的力量去安撫自己,然後,過而復始地沉淪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相信我,一直被恐懼追逐只會加深恐懼,不如直接面對它,當你正視它的存在,它反而會自動消失。」承認愛上她,決定正視愛的存在之後,他反而平靜了,他希望她也能撥雲見日,讓心重生。
  
  「我知道,我該面對它,但……但是……」但是這並不容易啊!
  
  「有我在,什麼都別怕!」他摟住她的腰,吻了吻她。
  
  「你真的……要我?」她不安地問,齊眉的劉海下,一雙大眼仍然閃著疑惑。
  
  「還在懷疑?」他俊逸的臉龐第一次笑得暢意自然,能放開心胸接納一切,感覺真好。
  
  「不……我只是覺得好像夢一樣,愛上你,失去你,心活了,又死了,以為自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卻又回到我身邊,還給了我一個孩子……」只有夢境才會有這麼高潮迭起、百折千回的人生吧?
  
  「的確像夢,這是我作過最苦,也最美的夢,也許過程艱辛,但值得,不是嗎?只有苦過的人,才知道什麼是甘甜。」與她前額相抵,他低沉地訴說著內心的感懷。
  
  「真的是這樣嗎?」她的人生,真的能否極泰來?
  
  「是的,只要我們相愛,就不再有痛苦……」捧起她的臉,他深情地在她的眼,她的鼻落下細吻,最後,唇與唇相疊在一起,分享著彼此的柔軟溫暖。
  
  佟朗青低歎一聲,將全身與他貼合,他的吻一如往常一樣安定了她游移不安的心,結實有力的手臂替她擋掉了許多恐懼與忐忑,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她的心再也不會因找不到定點而驚惶。
  
  她愛他呵!
  
  這份遲來的愛,是他給她二十六歲最美好的生日禮物。
  
  纏綿的吻點燃了濃郁的激情,楊恕低哼一聲,沿著頸肩吻向她的鎖骨,迫不及待地解開了她的衣扣,雙手罩在她因懷孕而更加飽滿尖挺的雙峰,小腹竄起一陣輕顫。
  
  「天!我想要你想得要瘋掉……」他聲音粗嘎而瘖啞,難耐的慾火燎燒全身。
  
  「那就快把我變成你的……」她被他看得虛軟無力,膚色也被渴望染成迷人的粉紅。
  
  「可是,現在太危險了……」他怕傷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強忍住澎湃慾火,可是手仍然克制不住地搓揉著她敏感的乳尖。
  
  「楊恕……」她也難抑想要他的騷動,身子不停輕顫。
  
  他的意志被她的呼喚擊碎,猛地接住她的紅唇,他將她抱上床,汲汲索求著她口裡的甘醇。
  
  沒有了心牆,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擁她入懷,也無需掩飾對她神魂顛倒的入迷,他可以放膽愛她,徹底愛她。
  
  含住她嬌嫩的蓓蕾,他聽見她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弓起身體等待他把她的空缺填滿,他的理智也蕩然無存,唯一支配他的,是與她相密結合的旨令。
  
  已經盡力要溫柔了,但高潮的快感如脫韁的野馬,衝破他預設的門欄,他帶著嬌喘不休的她,在片刻間奔向了雲端,馳騁進了愛的國度。
  
  愛的叛徒,終於服完了刑,回到愛神身邊。
  
  楊恕在結束後仍不願放開她,攬緊她,手在她裸露的小腹上輕輕撫摸著。
  
  「小傢伙沒事吧?」他有些抱歉。
  
  她搖搖頭,笑了。
  
  「以後不能再這樣了……」他一本正經地宣稱。
  
  「是。」她還是笑。
  
  「可是……小心一點的話,應該沒關係……」他側過身吻她的髮鬢。
  
  「嗯。」這個色男!
  
  「還是……再來一次?」一個翻身,他的手往下探去,眼中全是促狹。
  
  「別鬧了!」拍掉他的手,她嗔笑地依進他胸膛。
  
  「好,不鬧了,休息一下,我下午要去飛翼拿回一些資料。」他不再逗她,拍拍她的背,兩人相擁而眠。
  
  小憩了一會兒,他滿足地盯著她的睡容半晌,才離開家門。
  
  家門!
  
  他自從一個人獨居在外,就很少嚮往家庭的溫馨,可是現在,心愛的女人在家等著他的感覺,真的只有幸福二字可以形容。
  
  充實的喜悅一直持續到他進入飛翼,不過,那份快樂在他看見秦玲玲時就乍然而止了。
  
  秦玲玲正在他的辦公室裡等他,一臉肅殺的氣息,楊恕忽然有種山雨欲來的不好預感。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平淡地問,逕自收拾東西。
  
  「為了等你。」她口氣冷硬,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有事?」他漫不經心地問。
  
  「這兩天你在幹什麼?到哪兒去了?」她一副他監護人般興師問罪。
  
  「我沒必要什麼事都向你報告吧?」他覺得可笑。
  
  「你去找佟朗青,和她在一起,對不對?關掉手機,不回我的電話,就為了去找那個賤人?」秦玲玲自從卸下秦秘書的角色後,又恢復了原有張牙舞爪的神態。
  
  「我是去找朗青,但這已與你無關,玲玲,報復的事已經結束了,你回去吧。」他吸一口氣,刻意漠視她的惡言惡語。
  
  「結束?你在蒙我啊?我們原本是同盟,到最後你竟然背叛了我,轉向姓佟的女人,你在瑄瑄靈前說的話全都忘了?你和我說好要好好整整佟朗青的,怎麼?到最後不僅輕易地放過她,還跟她糾纏不休,你到底在想什麼?她是我們的敵人啊!是她害死了瑄瑄,都是她……」秦玲玲怒火高張地大嚷。
  
  「夠了!我不想再被罪惡感牽著鼻子走了,瑄瑄的死並不能把全部責任推給她,她是因,但瑄瑄的軟弱才是果,若是每個受不了失戀的人都自殺了,那世界上不就到處是兇手了?」他厲聲反駁,覺得她的想法太傭執了。
  
  「你還替佟朗青開罪?你真的站到她那邊去了?」秦玲玲睜大眼睛,又氣又恨。
  
  「她也受夠苦了,我不想再繼續這無聊的報復遊戲,我已經辭去飛翼的工作,三天後我和佟朗青要一起回美國。」他懶得多說,轉過身繼續整理私人物品。
  
  「你和她?」秦玲玲驚叫。他竟然選擇了佟朗青?
  
  「是的,我和她,正如你說的,我愛她,十年來,我一直沒忘記過她,配合你復仇只不過是我輸不起的自尊心在作祟,如今,她得到了教訓,我也學會原諒,我不再逼自己逃避她,我要和她在一起,我們將在美國結婚。」他知道即使他說什麼秦玲玲都聽不下去,她太愛瑄瑄了,以致於不能從怨恨中跳脫出來。
  
  「結婚?」她像受到重擊,坐倒在沙發。「你要娶佟朗青?」
  
  「是的,我愛她,她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我要好好照顧她。」
  
  孩子?他們連孽種都有了?該死的賤人!可惡!她瞠目扼腕,氣得全身發抖。
  
  「她將會是我的妻子,玲玲,我和她共組家庭,所以……」
  
  「不!」一聲怒號打斷了他的話,秦玲玲倏地衝向他,抓住他的手大喊:「你是屬於瑄瑄的,你不能和任何女人在一起,永遠不能!」
  
  「你幹什麼?放手!」他嚇了一跳,用力掙開她,難以理解地瞪著她。「誰也不能說我屬於誰,我就是我,我不再虧欠瑄瑄什麼,我更不必任憑你指揮。」
  
  「你……你這個叛徒!」秦玲玲激動地指控。
  
  「我沒有背叛任何人,我只是差點為了瑄瑄出賣了我的心和感情。」他冷靜地面對她,凜然無愧。
  
  「楊恕!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
  
  「真要無情無義,我就不會回來,玲玲,回去吧!你為了對付佟朗青浪費了許多生命和時光,何苦?你自詡瑄瑄的復仇天使,拚命要替她出一口氣,可是,那又如何?你得到了什麼?難道這樣瑄瑄就能復活?」他不想再與她談下去了,秦玲玲的性情愈來愈不穩定,十年來她不斷與他保持聯絡,他和她之間除了瑄瑄的連結,根本不算熟稔,他一直當她是很普通的朋友,兩人就為了對付佟朗青才會又聚在一起,否則,很可能早就不相往來了。
  
  秦玲玲忽然不作聲了,她出奇地沉默,意外地平靜下來,看見楊恕不耐煩的表情,她的潑怒不見了,相反的,她改以一種溫和的口氣,輕聲道:「你……真的決定要娶佟朗青?」
  
  楊恕訝異地看著她的轉變,她竟然能這麼快接受他的規勸?
  
  「是的。」小心地注視著她,他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只要她?」
  
  「沒錯!」他堅定地回答。
  
  「好吧!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無權干涉。」她表現得異常開通,和片刻前的激動判若兩人。
  
  「玲玲……」為什麼他總覺得忐忑,秦玲玲正常的舉止語氣反而讓他不安。
  
  「我該走了,先祝福你了,楊恕。」她露出笑容,又瞥了他一眼,從容地離去。
  
  楊恕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後才回過神,他不該想太多,秦玲玲或許真的能體諒他和佟朗青相愛的事。
  
  將自己東西打包好,他向飛翼的員工們道別,正準備離去,秘書室新來的秘書在走廊上叫住了他。
  
  「總監……」她的神色有些驚惶。
  
  「什麼事?」他奇道。
  
  「這份東西是我在秦秘書的私人抽屜中看到的,好像是她當初離職時忘了帶走……」秘書將一疊資料遞給他,就奔回自己的座位。
  
  楊恕好奇地翻開那些資料,赫然發現其中竟有一本秦瑄瑄的日記,以及許多有關佟朗青的剪報,更有一份某家醫院精神科十年前的診所報告!
  
  這是什麼?
  
  他驚疑不定看著那份診新報告,立刻被上頭的註明嚇傻了眼。
  
  「秦玲玲,十七歲,隱藏式人格違常,有暴力傾向,需住院治療……」
  
  秦玲玲是個精神病患?
  
  他幾乎是抖著手翻開秦瑄瑄的日記,在她自殺前的那一天,他看見了她留下的最後一段話:
  
  姊姊愈來愈怪了,自從我第一次帶楊恕回家溫習功課,她能常常會追問著他的事,只要是楊恕的一切她都想知道,我真懷疑她是不是也喜歡楊恕了?
  
  今天,當我告訴他楊恕已經移情別戀時,她竟然露出奇怪的笑容,遂冷笑地罵我不中用,說像我這種懦弱的人去死算了……她還一直念著如果我不在就好了我好生氣,忍不住反罵她不要臉,和自己妹妹搶男友,她突然變得好可怕,瞪著我一直不說話,那眼神,好像要把我殺掉一樣,我真怕哪一天,她會趁我睡著時把我弄死……
  
  楊恕的心一節節變冷,寒意竄上了背脊,秦瑄瑄在死前並沒有任何自殺的徵兆,難道,秦玲玲她對自己的妹妹……
  
  就在他發愣時,一張小小的、泛黃的剪報從日記裡飄落,他撿起剪報一看,報紙中正是當年那件自殺案件的報導,裡頭寫著十五歲秦姓少女自殺仍有疑點,法醫研判死者在割腕前就已窒息而死,似是遭人悶斃,目前正仔細盤查其家中成員,無奈秦家夫婦不願多談……
  
  秦瑄瑄是他殺?不是自殺?
  
  當年他被秦玲玲告知秦瑄瑄死亡,只是匆匆到她家門外懺悔,沒有留意那時圍繞在她家裡的多半是警員,更未向秦家夫婦細問情形,就這麼認定了秦玲玲的話……
  
  現在,這些片段一一組合起來,一個令人驚悚的結論竟然產生!這一切,似乎都與秦玲玲有關!
  
  她……會不會就是兇手?
  
  駭然地低頭看著她的病情報告,他忽地想起佟朗青目前正一人在家,一股恐懼迅速攀住他的心頭,他毫不遲疑地衝出飛翼,在心裡不停地默念著——
  
  朗青!小心秦玲玲!
  
  千萬小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18:19

  第十章
  
  佟朗青是被一陣輕微的聲響吵醒,她慢慢睜開眼,聽見樓下有人走動,接著音響傳出尖銳刺耳的搖滾樂,她呆了幾秒,心想楊恕幹嘛在這時候放這麼大聲的音樂吵人!
  
  他不是出門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走下樓,她微笑地想責備楊恕,但當她看見秦玲玲那身黑色的背影時,笑容就僵住了。
  
  「是你……」她愕然地瞪著她。
  
  「吵到你了?真抱歉哪,我只是覺得這時候最適合聽這種音樂。」秦玲玲轉過身,切掉音樂,衝著她微笑。
  
  佟朗青對她一身黑色套裝和手中的白花感到刺眼,不悅地盯著她送葬般的打扮,沉聲質問:「你怎麼進來的?」
  
  「我有鑰匙!這是楊恕給我的……」秦玲玲曖昧一笑,揚了揚手中的鑰匙,發出了叮鈴叮鈴的聲音。
  
  「這把鑰匙你該還給我們了!」她沉下臉說。
  
  「我們?哼……哼哼……」秦玲玲用鼻子發出詭異的單音。
  
  電話鈴忽然響了,她才要伸手,秦玲玲早一步跨上前,扯斷了線路。
  
  「你想做什麼?」她臉一變,心中惴惴不安,今天的秦玲玲看起來不太一樣,雙瞳中有太多的詭譎,看似平靜,但平靜得令人發毛。
  
  「嘖,來看看楊恕未來的老婆懷孕的樣子,順便……親手替你送終!」秦玲玲將手中的白花?向空中,當花散盡,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利刀,配上一臉的陰笑,那邪惡的模樣有如從地獄來索魂的厲鬼!
  
  「你……你要殺我?」佟朗青倒退一步,驚恐不解。
  
  「是的,我要親手除掉你這個賤人……」她一步一步走向她,五官開始變得猙獰。
  
  「你瘋了!」佟朗青逃到沙發後大喊。秦玲玲竟然想殺她!
  
  「我最討厭別人說我瘋!你膽子倒不小,竟敢觸犯了我的忌諱……」她擰起眉,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你如果沒瘋,又豈會亂闖別人的房子來殺人?」佟朗青怒道。
  
  「別人的房子?這怎麼會是別人的?這是楊恕的家,我想來就來,誰也不能阻止我,反倒是你,竟大大方方地搬進來,佔據了我的地方,還賴著不走,看我饒不饒得了你……」秦玲玲說著猛地向她刺去。
  
  她的地方?佟朗青微愕,她沒聽錯吧?秦玲玲聲稱這裡是她的地方?
  
  逃到房子另一角,她喘息不休地防備著她,慌亂中開始理出了脈絡。
  
  一開始,她一直認為秦玲玲只是楊恕的復仇搭檔,她頂多是個配角,是楊恕為了引她上勾的魚餌,可是,事實卻不然,她很顯然是為了除掉她才拚命找她的麻煩,而她容不了她的原因不單是為了秦瑄瑄,更為了她自己!
  
  她會找她復仇,完全是因為她根本就愛著楊恕!
  
  她愛他……
  
  這個想法讓佟朗青略感吃驚,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要臉的女人!裝個可憐兮兮的樣子來迷惑楊恕,還故意尋死引起楊恕的注意,可惡,你真想死就讓我幫你解決!」秦玲玲狂吼。
  
  「你冷靜點,秦玲玲……」她緊張得下腹部有些疼痛。
  
  「等我收拾你和那個野種,楊恕就不會被騙了。」秦玲玲瞇起眼,輕蔑地看著她的肚子。
  
  「不!你不能這樣做!我肚子裡懷的真的是楊恕的孩子!」她大叫。
  
  「住口!誰知道那個孽種的父親是不是楊恕?就因為你懷孕了,他才會過意不去,才會同情你,你以為用個孩子就能鎖住他嗎?別作夢了!我今天就要宰了你,我要他清醒過來,別上你的當!」秦玲玲狂笑地大喊。
  
  「你這個瘋子!」她氣得怒罵,「難道你就見不得別人相愛?」
  
  「你還敢罵我瘋?」秦玲玲驀地拿起身邊的杯子丟向她,尖號著:「別跟我談什麼相愛,你不配。」
  
  佟朗青急忙趴下,對秦玲玲的凶狠感到膽寒!她是真的想殺了她!
  
  「告訴你,楊恕是我的,他永遠是我的私有物,沒有其它女人能得到他,你休想用計謀拐走他,他得一輩子陪著我,哪裡也不能去!」瞪大眼睛,秦玲玲趁她不注意上前扯住她的領子,將她拉起,猛烈搖晃。
  
  「你憑什麼這樣決定?他根本不愛你!從來就沒愛過你!」佟朗青氣得不顧她右手的刀鋒,脫口而喊。
  
  秦玲玲被說中心事,一張臉漲成紫紅,足足瞪了她好久,驀地暴怒地推倒她。
  
  「他不愛我?沒關係,我愛他就行了,只要他愛上別人,我就將那人殺掉,我和他之間永遠不許有他人存在,懂嗎?只要出現障礙,我就把對方消滅,誰也插不進來,誰也奪不走他,十年來,想搶走他的都得死……」秦玲玲的話說明了她對楊恕的畸戀已到了病態的地步。
  
  「你……」她聽得心驚膽戰。
  
  「他愛上誰,我就殺誰!」
  
  「是嗎?那當初楊恕和你妹妹在一起,你怎麼不生氣?」佟朗青高喊。
  
  「誰說我不生氣?」秦玲玲反問。
  
  佟朗青怔了怔,心中忽地被一詞冷光打入,渾身一顫!
  
  天!秦瑄瑄該不會是被……
  
  像是看穿她的思維,秦玲玲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令人駕心動魄!
  
  「你笑什麼?你……」佟朗青喃喃地說著,拚命想揮去腦中可怕的聯想。
  
  「你很聰明,想到了吧?瑄瑄她會死,就是因為她不乖!誰要她霸住楊恕不放?我已經暗示過她,我喜歡楊恕,她偏偏不開竅,硬是不退讓,還罵我不要臉……她才不要臉,楊恕都不要她了,她還哭哭啼啼的,根本是個軟弱無能的傻瓜!像她那種傻瓜,活著只是多餘的,她的存在只會阻礙我的好事,她活著只會讓楊恕看不見我!所以,她該死!」秦玲玲齜牙咧嘴地說著,那眼神,早已失常!
  
  佟朗青嚇得坐倒在地,她在說什麼?雞道秦瑄瑄不是自殺?她的死……都是她做的?
  
  「你……」面對一個瘋狂的女人,她真的嚇軟了四肢,力氣全都散盡。
  
  「哈哈哈……怎麼?怕了?愛情殺手也有害怕的時候?」秦玲玲將刀抵在她的瞼頰旁,以玩弄她的恐懼為樂。
  
  「我雖惡劣,但我從不殺人,可是你……你才是不折不扣的愛情殺手!」冰冷的刀從皮膚寒進心扉,佟朗青根本忘了要逃。
  
  「是啊,你只殺愛情,而我殺情敵,我比你要適合這個外號……哈哈!太有趣了!死在新上任的愛情殺手手裡,你該瞑目了!」秦玲玲得意地爆出大笑。
  
  「原來……你故意用秦瑄瑄的死來綁住楊恕,就為了將他留在你身邊,什麼找我復仇,也都是為了接近楊恕,對不對?你還真用心良苦啊,秦玲玲。」這女人,大概是她見過最可怕的精神病患!
  
  佟朗青豁地開朗,卻也為此心驚惶惶,那麼,她打算用同樣的手法來除掉她嗎?她該怎麼辦?就這樣任她宰割?
  
  不要!她才剛剛找回自己的愛情,她不能就這樣死去,何況,她肚子裡還有小寶寶,她無論如何得保護這個孩子?
  
  她得保護她和楊恕的孩子!
  
  一這麼想,勇氣忽然湧回體內,她盯著秦玲玲近在咫尺的刀,伺機而動。
  
  「是啊!楊恕一直掙脫不了自責的罪孽,他很乖,一直跟我保持聯絡,也一直讓我知道他對你的恨……我這個計劃完全是為他設計的,你對他影響太深了,我要從他心中將你拔除,讓他真正屬於我,只看著我,所以,我一直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並且製造了個機會讓你們重逢……」說到這裡,秦玲玲忽然變臉,氣息也開始紊亂,她接著又道:「但是,我沒想到他再見到你後會被迷走了心竅,更沒想到你們之間會舊情復燃,你使了妖法,用身體色誘了他,害他變得不聽話,變得不理我,躲著我……這都是你害的……你把我的楊恕搶走,該死!該死!」她的情緒又陷入狂怒之中,揪住佟朗青的頭髮,刀子倏地往她頭上砍去。
  
  佟朗青驚叫一聲,頭一偏,左邊的頭髮被削去一撮,鬈絲在危險重重的客廳中飄落。
  
  「賤人!」秦玲玲又一聲大喊,手中的刀欲刺向她的胸口。
  
  突然,佟朗青放在樓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秦玲玲一愣,她乘機伸腿踢倒她,衝向樓梯,往楊恕的掛室奔去。
  
  「你逃不了的,你得死!佟朗青!」秦玲玲立即追上去。
  
  佟朗青一進房裡,就要將門上鎖,但秦玲玲來得好快,伸出手橫亙在門縫,阻擋了她的力道,但卻也被擠壓得疼痛大喊。
  
  「啊……臭女人,你放開,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凸出的眼珠佈滿失心瘋的仇恨,秦玲玲使盡蠻力,硬是撞進了房裡。
  
  佟朗青身子尚未完全復原,根本沒有力氣與她對抗,再加上飽受驚嚇,她的手腳早已虛軟得不聽使喚。
  
  秦玲玲伸手拿起手機,將它摔向牆角,鈴聲頓止,她冷笑地走近佟朗青,突然丟掉手中的刀,雙手勒住她的脖子,笑說:「先把你勒死再在你手腕割一刀,大家就會以為你是自殺死的,這辦法不錯吧?瑄瑄正是這樣死的,你也會和她一樣,只要和我作對,都只有死路一條……」
  
  「不……」這和十年前的情景一樣,母親冰冷的手再度要來帶她下地獄……
  
  命運啊!竟是早就注定好的了?!
  
  佟朗青恐懼尖叫,掙扎著要扳開她的手,無奈力氣提不上來,她的氣息愈來愈弱,視線變得模糊,眼前的秦玲玲變成了她母親,殘酷的臉上再也找不出一絲絲人性……
  
  她就要死了!
  
  這一回,她必死無疑!
  
  ※※※
  
  楊恕開著車直衝回綠屋,提心吊膽得幾乎無法全神貫注地開車,在飛翼看完秦玲玲的資料後,他的心就涼了半截,一路上拚命打電話,電話不通,打行動電話,行動電話也切掉,他根本聯絡不上佟朗青,他甚至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安在!
  
  她會不會已經遭了秦玲玲的毒手?
  
  秦玲玲!
  
  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會是整個事件的關鍵人物!背了十年的黑鍋與自責,到頭來卻發現全是他人的惡作劇,這種氣憤,他怎能忍得下?怎能不震驚?
  
  秦玲玲居然耍了他一記,她居然騙了他!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她不正常?一個性格危險的女人隱藏在人群之中,她不說,有誰會知道她的真面目?
  
  她父母一定早就發現了她的病症,可是他們卻沒有好好管束她,在她傷害了自己的妹妹後,仍讓她在外頭胡作非為。
  
  他們難道要讓她就這樣自生自滅?
  
  他們知不知道她為了己利,可以不顧人命?
  
  一想到她陰險地待在他身邊,他就厭惡漸生。
  
  這些年,她刻意和他保持連繫,以為妹妹復仇引起他對佟朗青的同仇敵愾,她研究他的心思,利用他的弱點,將佟朗青塑造成他們共同的敵人,她狡猾地接近他,攏絡他,千方百計只為得到他!她就這麼喜歡他?
  
  為了他,她不惜殺了自己的妹妹……以及佟朗青?
  
  該死!一拳捶在方向盤上,他簡直心亂如麻,為什麼以他對心理學的研究,會看不出秦玲玲的怪異與偽裝?
  
  不,他不是看不出,而是秦玲玲隱藏得太好了,再加上他的心思一直繞著佟朗青,才會導致今日這種局面。
  
  秦玲玲是個危險人物,在心理學上,她是屬於「聰明的變態」,懂得用平凡弱勢來混淆別人對她的注意,然後一步步引著敵人走入她的佈局。
  
  現在,他和佟朗青都成了她的目標,如果她真的喜歡他的話,那佟朗青的下場必定更慘,她連親妹妹都能殘害了,更何況別人?
  
  一想到此,楊恕就急得五臟俱焚,馬不停蹄地穿梭在車陣中,只恨不能馬上飛回家。
  
  希望他來得及阻止一切,希望朗青能拖延時間,等他回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楊恕看見未關上的大門時,險些嚇得厥過去。
  
  秦玲玲有他的鑰匙,她來過了?
  
  衝進屋內,凌亂的桌椅說明了打鬥掙扎的痕跡,他呆了呆,聽見樓上有聲響,毫不猶疑地趕上樓,一推開門,佟朗青正被秦玲玲勒住脖子,兩眼翻白。
  
  「住手!」大步竄向秦玲玲,他不再客氣,拎起她,一拳打向她的臉頰。
  
  「啊……」秦玲玲倒向一旁,痛得尖叫。
  
  他連忙扶起佟朗青,猛拍她的背,口齒微顫地低喊:「老天!朗青,你沒事吧?」
  
  佟朗青發青的臉慢慢有了血色,她猛烈地咳嗽,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恕一把將她拉起,緊緊抱住。「沒事了!幸好你沒事……」他這些話安撫自己的成分居多,天曉得他差點就著急得死去,。
  
  「楊恕!你放開她!她是個該死的女人,我不准你理她!」秦玲玲陰冷地瞪著他們,被他們相擁的模樣氣得咬牙。
  
  「秦玲玲,你鬧夠了吧?」楊恕抬起眼瞪著她。
  
  「鬧?你以為我在鬧?我可是非常認真的,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你!你忘了我們要一起為瑄瑄報仇的嗎?」秦玲玲故意放軟聲調,企圖混淆他的心志。
  
  「我不會再上當了,秦玲玲,你真的敢為瑄瑄報仇嗎?」楊恕冷冷地問。
  
  秦玲玲被他問得一怔,還死不悔改。「當然,這女人害死了瑄瑄,我們說好要為她出一口氣的啊!怎麼?你忘了她是怎樣扯碎你的自尊?玩弄你的感情?」
  
  「她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原諒她了,可是你對瑄瑄做的,卻得不到任何人的原諒!」楊恕一口拆穿她的把戲。她聞言臉色丕變,好言悅色立刻被陰狠的表情取代。
  
  「看來,你知道了……」她沒有半點心虛,只是嘿嘿冷笑。
  
  「你有病,殺了自己的妹妹還能心安理得活下去!」
  
  秦玲玲低哼一聲,厲笑:「是!我是殺了瑄瑄,那又怎樣?她竟敢罵我,竟敢跟我搶男人,她不要臉!如果當初她肯把你讓給我,我就不會悶死她了……嘻嘻嘻……她笨嘛!只會靠著哭博得同情,真是個噁心的丫頭……」
  
  「你這付模樣,你父母難道都不管你?」楊恕難以想像她竟是這般頑獪。
  
  「他們?他們怕死我了!把我丟進醫院,根本不敢來看我,哼哼,我才不屑他們呢,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楊恕,我只要你,只有你……」她意亂情迷地走向他,胡亂地笑著。
  
  「別過來!我根本不喜歡你,你該去好好治療你的瘋病,不該再出來傷人!」楊恕護著佟朗青沿著牆往門口移動。
  
  「你說我瘋?」她又開始喘氣了,情緒再次波動。「為什麼你會看上這個賤女人?她是個『愛情殺手』啊!是個以玩弄別人愛情為樂的變態耶!等她膩了,她會再將你一腳踢開的。為什麼你就從不正視我的存在?我有什麼不好?我對你付出的感情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我才是全世界最愛你的人,你難道看不出來?」秦玲玲承認了她對楊恕的感情,但愈說臉色愈陰沉。
  
  「感情的事從來不能勉強,也無法預料。你的感情我心領了,無福消受。」楊恕冷淡地回答,語氣中連一絲憐憫都沒有。
  
  「我就知道是這個賤女人從中作梗,才會讓你變心,我要殺了她!我要她死!」她驀地大吼一聲,拾起地上的刀揮了過來。
  
  楊恕一個閃身,反手砍掉她手裡的刀,一個擒拿將她押在地板上。
  
  「你敢再傷朗青一根寒毛,我會痛揍你一頓!」他沒想到自己會有對個女人出手的一天。
  
  「楊恕,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她突然哭了,他竟然在她浪費了十年,挖空心思整倒情敵之後告訴她,除了佟朗青他誰也不要!
  
  可恨哪!
  
  為了他,她將靈魂交給惡魔,結果看她換來什麼?
  
  什麼也沒有!
  
  「我巳通知警方和醫院了,不管你有沒有瘋,都該為你所做的一切負責。」楊恕放開她,拿走那把刀,走向佟朗青。
  
  哭泣中的秦玲玲止住了哭聲,頃刻間換成大笑,陰冷的嘴角殺機冉冉而生,正對著她的佟朗青內心一動,秦玲玲此刻的模樣,不正是她母親的翻版?絕望,激狂,不滿,憤怒。
  
  她突然被某種恐懼包圍,就在這一瞬間,秦玲玲眼中陰鷙一閃,從外套口袋中拿出一把袖珍型制式手槍,對著背對她的楊恕狂吼——
  
  「我秦玲玲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如果得不到,我會毀了它!」
  
  「楊恕!」佟朗青忍不住驚叫。
  
  楊恕正想轉身,秦玲玲已露出狂熱的詭笑,拍下扳機。
  
  「不——」佟朗青受不了再一次面對相同的書面,十年前,她還不,還不懂得去阻止慘劇發生,但這一次,這一次她無論如何再也不會坐視不顧。
  
  伴隨著她的叫聲,她整個人撞開了楊恕,秦玲玲手裡的槍也響了,子彈在這驚心動魄的一刻擦過她的肩,射中了玻璃,嘩喇喇地碎了一地。
  
  「朗青!」楊恕的心跳幾乎停止,有那麼一刻,他以為將失去她,那活生生被撕裂般的痛溢滿他體內的每一個分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17 00:18:48

  尾聲
  
  佟朗青與楊恕在機場準備搭機離台,易俠君和段葳難得起了個「大早」十一點就來機場送行,場面沒有一般好友分別該有的依依離情,反而冷淡得讓人以為她們並不熟識。
  
  「幾點的飛機?」戴著墨鏡,長得修長俊俏的易俠君酷得會迷死不少女性同胞的臉上竟然呵欠連連,言下之意頗有飛機怎麼還不起飛的不耐。
  
  佟朗青微微一笑,她很瞭解易俠君戴著墨鏡可不是要帥,而是為了遮住那一雙還未睡醒的紅絲眼。
  
  「十一點四十分,再十分鐘要進去了,耐心點。」她揶揄地瞟她一眼。
  
  「哦,我可不是在趕你。」易俠君抓抓短髮,連忙解釋。
  
  「我知道你不敢,因為你還住在我的地盤上。」佟朗青笑厲如花。
  
  經過了一場風波,她眉宇間戾氣散盡,人也柔美起來,被愛洗禮後的嬌額上不只容光煥發,還有著動人的嫵媚與「孕味」。
  
  「是哪,那幢破屋,還真謝謝你讓我們繼續窩下去。」易俠君偷偷翻了白眼。
  
  「破屋!」佟朗青哼哼有聲。
  
  「不是我說,那憧房子也該整一整了。」楊恕忍不住發出由衷的哀歎。
  
  「怎麼,連你也嫌棄?」佟朗青看著他,細眉挑得好高。
  
  「不是嫌棄,是看不下去,哪有女孩子們住得下那種地方?光看就讓人退避三舍了。」楊恕搖搖頭,以他的整潔標準來看,那幢房子早該被移平重建。
  
  「不會啊,我第一眼就看上它的與眾不同,很合我的調子。」易俠君討好地衝著佟朗青笑。
  
  「嗯,我喜歡那裡。」段葳也點頭附議。
  
  「天!你們三個還真怪味相投!」楊恕啞然失笑,心想這世界上怪人還不少。
  
  「我們就是比別人多了一股怪味,怎麼,楊先生,你現在才聞出來嗎?」易俠君嘿嘿冷笑。
  
  「我寧可不聞,我只管把我要的帶走!」楊恕一擁佟朗青,深摯之情溢於言表。
  
  「哎,我們這票「劣等貨」可是貨既出門概不退還的,要想清楚!」易俠君自嘲地勾起唇角。
  
  「放心,小小的瑕疵對我而言反而是種點綴,只會讓我更愛不釋手。」他的弦外之音令人動容。
  
  佟朗青只覺眼眶一熱,低頭靠進他的胸膛。「謝謝你肯原諒我。」
  
  「我只是饒了我自己,朗青。」他低喃地攬緊她,濃情似酒。
  
  「不原諒行嗎?誰要他叫「恕」呢?擺明了生下來就是為了寬恕別人,他啊,是老天派下來救你的。」易俠君倚頭而笑,替佟朗青遇對了人高興。
  
  佟朗青破涕馮笑,任楊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好了,該準備登機了。」段葳看了看表,提醒道。
  
  佟朗青又凝視著兩位室友一眼,語重心長地說:「記得別作太多惡哦!小心會有報應。」
  
  「像你這種「報應」,倒值得等一等!」易俠君和段葳互望著,都聳聳眉,齊聲揶揄。
  
  四人忍不住都笑了。
  
  「再見!」揮揮手,楊恕帶著佟朗青走進驗證口,步伐堅定,直到身影沒人人群,他們都沒再回頭。
  
  當飛機劃過機場晴朗如碧的天空,那耀眼的湛藍,就像愛神最後的禮物,祝福著這對情侶相知相惜,直到永久。
  
  「喂,段葳,少了殺手,咱們可無聊了!」回程上,易俠君駕著車如是說。
  
  「怎麼會無聊,還有許多有趣的事等著我們去做呢!」段葳露出古靈精怪的笑容,鏡片後的眼神深不可測。
  
  「是噢!的確還有很多事可做……」易俠君看著前方,也詭譎地將唇角上揚。
  
  是啊,少了「殺手」,還有「怪盜」和「叛客」,單單這兩個「劣女」就能把天下搞得大亂,日子又怎麼會無聊呢?
  
  哎呀呀,下次該由誰來收服這兩人呢?才要休息的愛神可能又要開始傷腦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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