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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衣沅]偷偷想你可以嗎【馴男任務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6:09     標題: [衣沅]偷偷想你可以嗎【馴男任務之三】[全文完]

偷偷想你可以嗎(馴男任務之三)作者:衣沅
 
石冀揚不僅是家世顯赫的天之驕子,身旁也總是美女不斷,
但這些事,他從沒跟他最疼愛的傻妹妹提過,只因為──
在她面前,他就該是個形象完美、愛她疼她的大哥哥!
只是為什麼這傻妹子看到他未婚妻時,面容如此慘白?
更怪的是,見她如此憔悴,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椎心之痛?!

自從五歲那年,不小心跌入泳池的雲織帆被他救起後,
這些年來,她一直以她的冀揚哥哥為傲。可眼前這個女人──
未婚妻?怎麼他從沒說過,就一聲不響蹦出個未婚妻來啦?!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啦!她的冀揚哥哥總是這麼完美可靠,
有女孩子喜歡他、當他唯一的伴侶,也是很正常的啊!
只是──為什麼心好痛?為什麼……那個「唯一」不是她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6:35

楔子

  那年雲織帆才五歲,石冀揚十一歲,兩個人初次見面是在石氏企業舉辦的年終派對上。

  那天,經營一家中小企業的雲氏夫婦,很榮幸地受邀參加「石氏集團」舉辦的聯誼活動,石氏集團在商界的地位舉足輕重,強調親子關係的石家夫婦也歡迎來賓攜家帶眷前來,因此雲氏夫婦帶著綁著兩條小辮子的女兒織帆前來參加派對。

  石家大宅座落在視野絕佳的陽明山,大坪數的豪宅背面靠山,前庭可俯瞰整個台北市萬家燈火,夜景璀璨光亮,相當美麗。

  雲織帆還記得,石家的內部裝潢充滿富豪人家的不凡品味。

  母親一再告誡她不要亂跑,不可以調皮以免碰壞了高級的擺飾傢俱。

  但是才五歲的雲織帆正值調皮好動的年紀,怎麼肯乖乖坐好等著母親盛好美食給她。很快的,她對食物失去了興趣,趁著大人們熱烈交談時,自個兒到處亂晃尋找新鮮事。

  她像是進到一個充滿各種冒險樂趣的大型遊樂場,一會兒跳上跳下,一會兒又東摸摸西看看的,好不快樂。

  這會兒,她被鈴鐺聲給吸引住,跟著一隻純白無瑕、頸上帶著鈴鐺的波斯貓跑到游泳池旁邊。

  「好可愛喔,貓貓——」雲織帆的目光被可愛的小喵咪吸引住。

  她緊追著貓咪不放,小嘴驚呼道:「喵喵……好可愛喔,好可愛喔,喵……」

  雲織帆對於家裡養的大型狼狗沒什麼好感,所以當她看到這只靈巧的小動物時,完全為它著迷了。她也不管貓咪擺出高傲的姿態,排拒陌生人接近,連尾巴都豎起來了,虛張聲勢地想趕走她這可怕的小孩。

  她小小腦袋裡全是貓咪那可愛的模樣,伸直了手想要抱住它。

  沒多久,站在泳池附近的賓客聽到一陣落水聲,伴著兒童稚嫩的驚呼求救——

  「發生什麼事?怎麼啦?」

  「哇!不得了!有人掉下水池去了?」

  賓客們陣陣驚呼,在大家還來不及反應時,只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在第一時間以漂亮的跳水動作躍進泳池。

  幾分鐘後,少年便將這因為追貓兒落水的小女孩抱上池邊。

  「小妹妹?你沒事吧?」少年拍著雲織帆粉嫩的臉頰,關心問道。

  這個小妹妹實在太調皮了!

  少年蹙起眉,打從小女孩在池邊上逗弄貓兒時,他就已經注意到她了,因為她長得實在太可愛,粉粉嫩嫩像個娃娃,讓人忍不住盯著她看。

  「小妹妹!小妹妹……」清秀少年拍拍她蒼白的臉頰。

  見她遲遲未清醒,得過幾次游泳冠軍的少年立即對她做了人工呼吸。

  這時,所有人聞聲趕緊圍了過來。

  「織帆?天啊!到底發生什麼事?」雲氏夫婦看到自己的女兒出事,臉色焦慮急急問道。

  「剛剛小妹妹不小心掉下泳池,是這個孩子將她救起來的。」目睹事情發生的客人心有餘悸地說道。

  「冀揚,你沒事吧?小妹妹還好嗎?」

  石志峰緊張問著兒子,他知道兒子受過專業的游泳訓練,其中更包含整套急救訓練,但是賓客的小孩可不能開玩笑。

  「小帆小帆!媽媽來了,你要不要緊啊?」雲太太焦急看著溺水的女兒。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雲氏夫妻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大家凝神以待,靜靜看著少年熟練標準的急救動作。

  好不容易,雲織帆終於吐出幾口水,大家鬆了一口氣,雲太太連忙衝上去抱住女兒,並連聲向女兒的救命恩人道謝。

  「謝謝!謝謝你!」她聲音發抖,差點就失去女兒的恐懼,讓她餘悸猶存。

  「媽媽……」已然轉醒的雲織帆眼神中滿是驚嚇。

  「你這小搗蛋,為什麼不聽媽媽的話呢?這麼不小心——」雲太太語氣憐惜又略帶責備,但看到寶貝女兒臉色蒼白,又心疼不已地緊緊擁抱著。

  「媽!嗚……嗚……」受驚的雲織帆聽到母親關心的詢問,又想起剛剛可怕的情況,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妹妹不要哭,沒事了。」石冀揚見到可愛的小妹妹掉淚,連忙上前安慰她。

  「嗚……好可怕啊……」雲織帆大哭不止。

  「不哭不哭,沒事了。」石冀揚拍拍她可愛的小臉蛋,安慰道:「小妹妹,等你學會游泳,你就可以像魚一樣在水中游來游去了,游泳很好玩喔,哥哥可以教你游泳。」

  「真的嗎?」陡然止出哭聲,雲織帆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眼前清秀稚氣的少年,意識到就是這個人剛剛對著她的嘴猛吹氣,才救了自己一命,她小小的心靈漾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她才五歲,沒有男女情愛分別,只有喜歡與不喜歡兩種情緒,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滿喜歡這位小哥哥的。

  「是啊,冀揚哥哥可以教你游泳,他很厲害喔!」石太太輕聲安慰著雲織帆。「以後到水邊玩耍,記得找冀揚哥哥陪你,他一定會保護你的。」

  「對,我會保護你的!」石冀揚朝她漾開一個大大的微笑。

  「好!」小織帆乖巧地點頭,仰起小臉,以好奇帶點崇拜的心情望著小哥哥。

  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相見的情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7:02

第一章

  十多年後 台灣 桃園機場

  機場大廳,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每個人都是腳步匆促,芸芸眾生充滿各種不同的表情:其中,有些是逮到機會出國休假的民眾,臉上儘是掩不住的欣喜;有些一看就知道是生意人,滿臉不得不飛行的無奈;還有些則是剛返國的人,臉上掛滿舟車勞頓的疲倦樣——

  一個睜著水汪汪大眼,眼珠烏黑、相貌十分可愛的女孩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已經快要半個小時了。

  雲織帆長這麼大,很少像此刻這般緊張,打從下午出門後,她就滿懷忐忑不安。到了機場後,她更是不停往入境閘門張望,還不時拉拉裙子、摸摸頭髮……她費盡心思精心打扮好才出門,為的就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一直以來在她心中佔有重要地位的冀揚哥哥。

  「怎麼都等這麼久了,人還沒到呢?」

  女孩臉上不時變換神情,一會兒開心微笑,一會兒又緊張兮兮來回走著,喃喃抱怨,她又直又挺的俏鼻偶爾輕皺,秀氣的柳眉時而蹙起。

  八年了!他們已經闊別有八年的時間了!

  這對她來說,是一段多麼漫長的時光啊……

  在雲織帆十二歲那年,在她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時,被迫和心愛的冀揚哥哥說再見——那時候,她哭著抓住冀揚哥哥的手不放,說什麼也要跟他一起出國,在她心中,冀揚哥哥是不會離開她的,要不是那時他安撫她,說自己一定會回來看她,說不定她可能會想盡辦法躲進行李跟著上飛機……

  同樣的機場,雲織帆清楚記得,就在相同的此處,她送走了他,而今,同樣的場景卻是不同的時空。

  由於沒有兄弟姐妹,孤單的她一直都沒有玩伴,她好羨慕別的小朋友都有哥哥姐姐照顧,那年石冀揚救了她,她曾想過,如果這個很厲害的小哥哥可以當自己的哥哥不知有多好啊!因此她常常要求母親帶她去石家找冀揚哥哥,直到石冀揚到美國留學為止,雲織帆的生命裡從來沒少過他的陪伴。

  然而這些年的別離,且隨著年紀增長,雲織帆清楚地知道幼時的手足之情早已轉變,她迫切地想得到他的稱讚與喜歡……甚至於愛情。

  依稀彷彿,她又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從那時起她就希望自己趕快長大,轉眼間她已經長大,二十歲的花樣年華,讓她擁有更多的本錢能夠贏得他的喜愛;而心愛的他,也已在美國完成學業即將回到台灣。

  石冀揚自高中畢業就在家族的安排下,到美國專攻經營管理和國際金融貿易等專業科目,為了將來繼承家族事業而準備,經過許多年的努力,他好不容易拿到博士學位。

  依照石冀揚做事低調的個性,他還沒正式接手石氏的事業,再加上他向來不喜歡盛大的場面,此次學成歸國更是堅持不要任何石家成員來接機。

  然而雲織帆卻不知是哪裡得知的消息,蹺了課偷偷跑來,希望石冀揚一出機場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她……

  睽違八年之久,雲織帆此刻心情既緊張又興奮、激動得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

  在等待冀揚哥哥的同時,雲織帆想起兩人小時候的事。腦海裡像是放映舊電影般不斷轉動,久遠的童年往事,點點滴滴浮上心頭——

  「奇怪?!怎麼還沒到?」雲織帆一面對著閘口張望,再次在心裡嘀咕著。

  眼看著入境門口的旅客一個接一個拖著行李通過,就是見不到她日夜思念的冀揚哥哥。

  唉呀!她應該帶著手機的,出門時太匆忙竟忘了帶手機,萬一他改了班機怎麼辦?會不會提早到了呢?還是……他突然有什麼事情不回來了?!

  心裡一堆怪念頭閃過,雲織帆愈想愈覺得不安。

  這幾年兩人偶而靠著電子郵件、線上視訊聯絡,每次約好上線見面聊天,那是雲織帆最快樂的時刻,當她看見魂牽夢繫的心上人出現電腦螢幕時,心中的悸動難以筆墨形容!

  分開的幾年中,幾度她思念他思念得快瘋了!

  若非父母親阻撓,雲織帆可能會不顧一切飛去美國探望他,相隔千山萬水的兩人儘管能透過網路聽到彼此聲音、看到彼此容貌,但比起真實靠近還是差很多啊!

  雲織帆總是要相當努力地把整顆心滿溢的思念壓下去,她不想造成冀揚哥的困擾,畢竟他到遙遠的異鄉為的是求學,他肩上背負著家族的神聖使命,石家龐大家業需要靠他發揚光大,這些冀揚哥都跟自己說過,雲織帆期許自己做個貼心的好女孩,她不願過於打擾他的生活,就算心裡再想他也一樣。

  大部分時候石冀揚都忙於報告、論文,平時任性慣了的雲織帆絕對貼心等候,不會任性要求他上線見面以免影響他的課業,就算每天都很想跟親愛的冀揚哥聊天,她也努力克制下來。

  就這樣壓抑著、克制著,忍過好多好多寂寞的時刻,終於等到他回來了!

  「織帆!」正當她想東想西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冀揚哥!」雲織帆驚喜的喊道,只差沒有尖叫出聲來表達自己的興奮。

  「怪了!不是說不用來接機嗎?你怎麼跑來了?」石冀揚歡欣的眼神中有些疑問。「我剛剛遠遠看覺得很像你,一開始以為是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你真的長大了,E-mail給我的照片中還真看不出來,真是女大十八變。」

  「是嗎?有變得那麼誇張嗎?」雲織帆俏皮地嘟起嘴。「你自己也變不少啊!變老了,哈哈哈!」

  「說我老?你有沒有禮貌啊?」石冀揚佯裝生氣地捏了下她俏尖的鼻子,繼續說;「虧我還想誇你,說你真的變了,不再是我當年那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現在變得更美麗、更有氣質。」

  「好啦好啦,看在你稱讚我的份上,不說你老,說你成熟穩重,行嗎?」

  「這還差不多。」石冀揚滿意地點點頭。「對了,你不是說今天有課,不能來接機——難道你蹺課?!這樣不行喔,學生的本分應該要乖乖上課才是……」

  石冀揚不改大哥哥的本色,不自覺對她說教說了一大段,然而,嘴上雖是碎念著,但心裡仍高興看到這多年不見的小妹妹。

  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就像是他親妹妹一般,彼此共處約七年多的時光,一起唸書,一起玩耍,一起背著大人蹺補習班的課去西門町逛街、看電影……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多麼美麗啊!

  想起當年的情景,石冀揚心裡充滿一種難以替代的幸福感覺。

  「噫?冀揚,這位就是你常提到的織帆妹妹嗎?」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時,突然有個溫柔可人的聲音在石冀揚身後響起。

  原來,剛剛雲織帆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幸福美好世界中,壓根兒沒注意到有個美麗的女人跟在石冀揚身邊。

  她,到底是誰啊?雲織帆心裡充滿疑問。

  「織帆,我還沒跟你介紹,這是我未婚妻,也是你未來的嫂子,潘欣樺。」

  石冀揚這幾年在美國不只是學業得意,感情世界也相當多采多姿,剛到美國就有幾位年紀比他大的學姊追求他,而且不分中外。

  他擁有得天獨厚的俊挺五官,雖然體格精瘦修長,但身材比例恰到好處,尤其是在游泳、打籃球、或做其他運動時的專注模樣,讓他身邊總是環繞著美麗女孩,不曾間斷過。

  不過,這些事他都沒有跟雲織帆提起,再怎麼樣他都當她是小妹妹,總得要維持好哥哥的形象才是。

  大約在半年前,石冀揚認識從台灣來的潘欣樺,她是個聰明大方的女孩,彼此出身家庭背景,及價值觀念都滿合的,兩人平淡交往,也就維持到現在。

  「嗨!你就是織帆妹妹囉?」潘欣樺露出親切的微笑。「你好,我是潘欣樺,我常聽冀揚提起你。」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雲織帆規矩向她點頭問好。

  縱使表面平靜,但面對這突來的「嫂子」活生生立在眼前,雲織帆的心中彷彿千軍萬馬奔馳過般,一片驚慌又混亂。

  她怎麼也想不到,跟自己無話不談的冀揚哥哥不動聲色地談了戀愛,這麼多年來她從沒聽他提起喜歡過哪個異性啊!怎麼會這樣呢?

  雲織帆快要被暴漲的問號給淹沒了……

  「嗯,果然是漂亮的美眉喔。」欣樺親切地和雲織帆寒暄招呼。「我也好想有一個這麼可愛漂亮的小妹妹呢!」

  既然石冀揚對她像如同自己的妹妹,而她和冀揚的大局已定,這個叫雲織帆的丫頭對她也構成不了威脅,潘欣樺也就刻意表現出愛屋及烏、寬宏大度的模樣。

  不過那僅是為了討好石冀揚罷了!任何女人若知道自己未婚夫口中有個念念不忘的「小妹」,擁有再大的度量也會滿心不是滋味。

  潘欣樺雖然外表和顏悅色,內心並非如此泰然大方接受她,尤其看到這小丫頭充滿靈氣的大眼睛,細緻清麗的臉蛋更讓她不敢掉以輕心。

  倘若石冀揚對她不只是兄妹之情,那麼這位雲織帆必然是她最可怕的敵手。

  氣氛不知怎地僵凝了——

  雲織帆腦袋一片空白,從石冀揚口中說出「未婚妻」三個字像是輪番打過來的拳頭,兩三下把她打得東倒西歪,神飛魄散。

  「織帆,你怎麼了?」見她搖晃身子,快站不住的模樣,石冀揚趕忙一把抓住她,讓她依靠在自己厚實的胸前。

  「冀揚哥——」雲織帆深吸了口氣,抓住石冀揚的手穩住自己搖晃的身子。「你們……你們……我怎麼沒聽說?這麼大的事情,你之前怎麼都沒跟我提過啊?」

  「呵,我當然是想等確定以後,再給你一個驚喜。」石冀揚笑著拍拍她的手,緩緩道:「欣樺是我在美國的博士班同學,前天一群好朋友鬧著要先讓我們辦訂婚派對,順便為我們送行。那回是大夥兒鬧好玩的啦,也不是很正式,不過,我想在台灣辦一次讓雙方父母親都能來參加的訂婚典禮,這樣才不會太失禮。」

  石冀揚似乎沒發現雲織帆早已臉色刷白,他自顧自地說著,還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潘欣樺。

  「喔,我——我真為你們開心,呵呵……」雲織帆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幾乎冰凍的手一直抓著石冀揚的手臂,那種感覺像是回到小時候,跟著他學游泳在水中緊抓著不放的情景。

  「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石冀揚終於發現她臉色不對勁了。

  「我、我沒事。」雲織帆勉強牽起嘴角笑了笑。

  她口是心非的說著,但卻感到自己一顆心彷彿快要被撕裂了。

  「聽到你要訂婚,我、我太訝異,太高興了。冀揚哥訂婚是件喜事啊,你一定要給大嫂一個難忘的婚禮喔!」

  「其實,你嫂子是不太在意形式上的東西。不過我的想法是……」

  「不過,你還是希望讓你父母還有我的父母都開心,對不對?」潘欣樺眼裡含著笑,快速接過他的話。「冀揚,你還真是孝順!」

  潘欣樺帶著甜美幸福的笑容,靠在他身上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女人,為自己未來的夫婿感到滿意和驕傲。

  「走吧,我們回去再慢慢聊,爸安排了一輛車在外面等我們。織帆,你怎麼來的?要不要搭我們的車子回去?」石冀揚自然地攬著潘欣樺的肩,朝織帆問道。

  「不、不用了。」雲織帆低下頭,不敢再看相親相愛的小倆口。

  她無法再看到石冀揚以含情脈脈的眼眸盯著潘欣樺,再多看一眼,她怕自己會心痛心碎而死……

  「沒關係,我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

  雲織帆頭也不抬,她只想趕快逃離這個災難現場。

  「你自己開車?」石冀揚眼中流露些許關心。「什麼時候學會開車了?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

  「嗯,我知道。」雲織帆點點頭,她覺得眼眶熱熱的,灼熱的淚水不停打轉。

  「那我們先走了,晚點再約你出來喝咖啡,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石冀揚揮了揮手,目送雲織帆一個人孤單地離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7:27

第二章

  雲織帆拖著步伐,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停車場。

  坐進車裡,她還恍神著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到車上,冰冷的雙手握著方向盤,無力地閉上眼睛,她多麼希望剛剛只是一場惡夢,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本來滿心盼望今天冀揚哥哥回來的日子,應該是彼此熱烈擁抱互吐情衷,藏在內心的許多感情本也想在今天接機後乘機表白——

  這些年,只要石冀揚提到的事她都記在心上,她以前喜歡騎摩托車,因為他覺得太危險,所以她才去學會開車,幾個星期前才考取駕照,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因為知道石冀揚喜歡吃泰國菜,所以她學了一身好廚藝,希望哪天能為他洗手作羹湯。

  還有因為知道他喜歡下西洋棋,所以她克制自己好動的個性,學著幾分鐘思考所有可能棋路。她費盡心思極力想成為冀揚哥喜歡的女人,為什麼會這樣?怎麼一聲不響、毫無預警突然蹦出一個「未婚妻」?

  雲織帆心裡的失落,根本難以用任何言語文字來形容——

  不知呆坐了多久,她勉強振作精神發動車子,緩緩駛往高速公路,她一面開著車,腦海中不斷盤旋自己和石冀揚幾年相處的點滴。

  五歲那年,她認識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石冀揚,微妙命運安排讓他們一直相處在一起。

  雲織帆永遠也不能忘懷,每年暑假石冀揚總會帶著她四處玩耍,帶她到大公園跟其他小朋友賽跑、爬樹、躲貓貓、抓小蟲子。

  公園裡充斥各年級的孩子,石冀揚是所有她認識的大哥哥裡面長得最好看的。他眼睛很亮,牙齒好白,更襯托他五官俊俏出眾,讓他根本就像是少女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每回碰面,她總喜歡一個人偷偷看著他,心想著:真好啊,這麼好看的大哥哥只陪我一個人玩呢!如果以後每一天都能見到他那多好……

  跟他在一起時,她就像一隻最快樂的小鳥,她的心因為他而雀躍奔騰。

  「為什麼?為什麼……」雲織帆喃喃自語。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雲織帆甩了甩頭,她不想再去憶起關於石冀揚的一切。他已經不是小時候的冀揚哥哥了,他已經改變了,也已經有了能夠陪伴他一生的靈魂伴侶。

  不想!不想!她不能再想了!

  雲織帆一再地甩頭,卻沒能甩脫石冀揚俊挺帥氣的身影,反而甩落一臉滂沱如雨下的淚水……

  心痛的感覺,心碎的滋味,在這一刻,她全都嘗透了。

  在此同時,雲織帆握著方向盤的手輕顫不已。

  原來,愛一個人卻不能說出來,是如此的痛徹心扉;原來,深愛一個人,而對方愛的不是自己,那種失落感竟讓人有如跌落百尺寒潭般心冷——

  過去是她太天真了,因為石爸爸、石媽媽這麼多年來對她始終如此親切,便認定石冀揚非她莫屬。

  在他出國深造這些年,雲織帆還是常到石家作客。石志鋒夫婦待她像女兒一樣,尤其是石夫人因為兒子不在身邊,把自己對兒子的那份關愛都轉到織帆身上,甚至細心地幫織帆在家裡準備了一個房間,見她年紀越大出落得越加標緻,石夫人也曾幾次試探地表示,期盼織帆未來能夠成為石家的兒媳婦。

  這次,石冀揚突然地把未婚妻帶回來,說不定石家夫婦的震驚並不亞於織帆。

  只是震驚又如何呢?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做父母理該尊重兒子的抉擇。

  雲織帆瞭解石志鋒夫婦相當開明,必定不會干涉兒子的感情,換句話說——她跟石冀揚之間是徹徹底底沒希望了……

  一想到這裡,她破碎的心開始淌出汩汩鮮血。

  她覺得心好痛、好痛……那份感覺簡直叫人窒息。

  雲織帆大口大口地吸氣,突然間覺得不能呼吸,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直不聽使喚地顫抖。

  因為在高速公路上沒辦法把車子停下來,因此她用意志力支撐著自己開車,然而淚水仍然不斷落下,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難過,她不敢想像心愛的冀揚哥哥有了其他女人後,她該怎麼過?

  殘酷的是,不敢想像的事情竟在她沒半點心理準備的狀況下發生了,除了心碎哭泣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辦?

  車窗外頭一輛輛大卡車駛過,她的手抖動得更厲害了,雲織帆突然覺得萬念俱灰,倘若她就此一走了之,說不定難以消受的心痛就會消失不見了……

  雲織帆控制不了低落的情緒,甚至無法集中意志好好開車,她一路痛哭,一路猛踩油門,終於——在車流量較大的一段路上,她失了神來不及控制速度,轟地撞上前方急遽減速的車輛!

  彷彿天崩地裂的車輛撞擊聲中,雲織帆逐漸失去意識,最後留在她腦海裡的殘影,是石冀揚含情脈脈看著未婚妻的眼神……

  「不!冀揚哥你不能愛她……不能!因為我愛你啊!」

  陷在壓扁的車子裡,重度撞擊而昏迷的她連痛都感覺不到了,卻仍喃喃低喊著石冀揚的名字。

  ******

  管家張嫂接到女主人石夫人打來的電話。

  「喂,張嫂,少爺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半小時前就回來了,他現在在房間整理行李呢!」張嫂詳細交代著石冀揚回到家後的行程。

  「你快叫他聽電話。」石夫人語氣急切。

  「少爺!少爺——夫人找您。」張嫂按下石冀揚房間的分機通話鈕。

  「媽,我一回來你電話就來了,這麼想念你兒子啊!」石冀揚欣喜地對母親說道。

  「你還有心情跟我說笑?織帆出車禍了!你雲媽媽剛剛打電話給我,說織帆這會兒人在華中醫院急救。聽說,她是在機場回台北的路上出車禍……」

  「怎麼會?我們兩個小時前才碰面,怎麼會呢?」石冀揚只覺得心頭一緊。

  「碰面?她去機場接你囉?」石夫人疑惑地問。

  「是啊,她自己跑到機場接我……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石冀揚真的不敢相信好好一個人,怎麼說出事就出事?

  「唉唉,織帆這孩子啊……」石夫人憂心歎了口氣。「不多說了,我現在有重要的會要開,暫時走不開,你趕緊到醫院去看看織帆,我晚一點趕過去。」

  「好!我這就去。」石冀揚連句再見都沒說就急急掛斷電話。

  天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該堅持送她回家的。

  他懊惱地抓了抓頭髮,沒想到兩人相隔八年才見面,卻發生了這樣的事。

  石冀揚內心感到十分自責,在往醫院的路上,他心中不斷祈求織帆千萬不能有事,不然他真的不能原諒自己啊!

  一路飛車狂奔,中途還停了幾個該死的紅綠燈,當石冀揚飛車趕到醫院時,雲織帆已經出了急救室,推回病房觀察復原狀況。

  雲氏夫婦對石冀揚轉述著醫生的話,目前雲織帆外傷的部分還不打緊,內傷和腦震盪的部分還得觀察幾天,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都是我的錯,如果織帆不到機場接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石冀揚看著躺在病床上,身上處處是傷痕,且臉色蒼白的雲織帆,心裡頭感到心疼極了。

  「冀揚,這怎麼能怪你呢?」雲先生安慰著他。「這全是她自己開車不小心,才拿到駕照就開著車到處跑。唉,小帆真是太任性了……」

  「我可憐的女兒啊,幸好沒傷到她漂亮的臉蛋。」天下父母心,雲太太語帶哽咽,愛憐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女兒。

  「雲媽媽,您不用擔心,我相信以小帆的孝順善良,一定能逢凶化吉,她一定會沒事的。」石冀揚安慰憂傷的雲媽媽。

  「希望如此。」雲太太勉強地笑了笑。

  她眼裡看著石冀揚這無緣成為自家女婿的青年,才幾年不見,他已經從當初稚氣未脫的小男生變成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雲太太又看了昏迷不醒的女兒一眼,心裡想著石冀揚可否知道織帆的心事?

  女兒是自己生的,雲太太明白她從小就愛慕著石冀揚,女兒小時候總愛嚷著去找冀揚哥哥,每回她總是眉飛色舞地說著一切有關石冀揚的事情……

  以前,雲太太單純地以為那只是孩童時期對異性的一種仰慕和依賴,然而,隨著時光流逝,事實證明自己的女兒可真是死心眼。

  雖然分隔兩地,織帆對石冀揚的感情卻沒隨著時間而變淡,反而越來越深。

  活潑可愛的雲織帆在成長過程中不乏異性的追求,但她心裡想的都是她的冀揚哥哥。

  雲太太也跟全天下為人父母的人一樣,希望自己女兒能有個好歸宿。可惜啊,當她從石太太那裡知道冀揚對織帆僅是兄妹之情時,她這個做媽媽的也只能為女兒感到惋惜。

  「唉……」心疼女兒的癡心,雲太太幽長歎了口氣。

  「冀揚啊,你這些年在美國歷練不少,真的是成熟穩重了。雲媽媽看到你這麼有成就,心裡真為你高興啊!」

  「雲媽媽,您太客氣了。」

  石冀揚不明瞭雲太太眼中的哀愁是為了女兒不平,只是規規矩矩地向長輩欠身致意。

  「唉,都怪咱們家丫頭不小心。」雲先生望著受傷的女兒,意有所指地感歎。「本該是要高興地慶祝冀揚學成歸國,誰知道她竟惹了這麼個麻煩……」

  「雲爸爸,您別這樣。這是意外,不能怪織帆——」

  石冀揚此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們,只能祈求織帆早點醒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7:58

第三章

  車禍受傷的雲織帆靜躺在病床上休養。

  石冀揚守了她一天一夜,隔天傍晚,石氏夫婦才在百忙中抽空趕到醫院探視,他們想念久別重逢的兒子,一方面也為雲織帆的意外受傷感到憂心。

  「冀揚,織帆的情況怎麼樣?」石太太輕撫著織帆的臉蛋,憂心問道。

  「剛剛醫生過來看過幾次。目前情況還算穩定,要等她清醒後再詳細檢查。」

  「嗯,這丫頭一定會沒事的,我們也能耐心等待了——」

  石太太轉向守候在病床邊的雲太太,安慰道:「別擔心啊,織帆這個孩子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

  「唉,托您的福,希望她早點醒過來啊。」雲太太歎息道:「以前,織帆在你們家的游泳池溺水,後來又有一次在山上迷路,兩次危機都平安度過去,我也希望這次她也能平安。」

  「……提起山上迷路那件事,就讓人想到織帆小時候固執的模樣兒,印象好深刻啊!」石太太不由得想起孩子們的童年往事。「當時,因為冀揚不許她跟著他和同學們到山上露營,這丫頭竟偷偷離家,最後還得出動救援隊找她……

  我們幾個大人差點沒給她急死了!沒想到,最後竟然在離冀揚帳篷外不遠處發現她。這個傻小帆啊,為了冀揚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石太太邊說邊瞪了石冀揚一眼。

  「織帆好幾次遇到危險全都是為了你!你喔……唉!」

  「媽,都那麼久的事了。」石冀揚沒體會到母親那意味深長的眼光,急著為自己辯解。「那時候……我也不知道織帆會偷偷跟著去啊!」

  自從那件令他幾近心臟病發的事後,只要織帆要求要跟,他都會帶著她去,即使一開始被同學取笑他帶著跟屁蟲,他也不介意,後來,他的同學們也都習慣織帆的出現了。

  「你看,這次織帆受傷,也是為了要去機場為你接機——」石太太又瞪了兒子一眼。

  「媽,我也不知道她會這麼做,本來都說好了不用她來接的……」石冀揚一臉懊惱無辜。

  「好了好了,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呢?」石志鋒揮了揮手。「讓織帆好好休養吧,我們先各自回家休息,這裡就冀揚留下來陪著,明天我們再來探望小帆。」

  「是啊,雲爸爸、雲媽媽,您們先回家好好休息。我爸說得沒錯,就讓我留下來陪織帆吧,事情因我而起,我該負責陪伴看顧著她。你們放心先回去,等織帆醒過來,我會第一時間馬上通知你們的。」

  「可是,你才剛回國。都還沒時間好好休息。」雲太太有點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隨便瞇一下就可以了。」石冀揚憂心雲織帆的傷勢,根本沒心思去想旅途勞累的事情。「唉,織帆為了我受傷,我真覺得對不起她……本來計畫好這次回來要好好陪她的,怎麼也想不到是到醫院來陪——」

  「別自責了,是織帆自己不小心。」雲先生拍拍他的肩膀。「小帆能有你這樣的大哥關心她已經很幸福了。」

  「是啊,我該替小帆向你說聲謝謝。」雲太太語氣感性地道。

  「雲媽媽,您又客套了。」石冀揚老接受雲家父母的稱讚直覺擔當不起。「我一定會好好看顧著小帆,我相信她很快會醒過來。」

  「好吧,小帆就麻煩你了。」雲太太依依不捨看了病床上的女兒一眼。

  「放心,交給我吧。」石冀揚挺起胸膛,在這危機時刻,他一定要讓長輩相信自己有能力保護織帆。

  送走彼此的父母親,石冀揚疲累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靜靜看著織帆,看著她小小身軀纏繞紗布,內心實在不是「心疼」、「自責」所能形容——

  他一向那麼疼愛這位小妹妹,想起她小時候可愛機靈的模樣,不禁深深歎了口氣,思及這次車禍一不小心可能奪去她寶貴的生命,石冀揚的心痛苦地糾緊了……

  他不能想像失去她!認識織帆十多年來,她就是他的家人,是他唯一的手足,人生中許多重要事情他只想第一個跟她分享,失去了妹妹,人生還有什麼滋味呢?

  守候著沉睡的織帆,石冀揚不知不覺又想起好多小時候的往事,但他畢竟經過了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一到台灣又往來奔波著從機場到家裡,家裡到醫院,再加上時差,精神和身體上感到非常疲倦。

  他感覺到眼皮愈來愈重,於是起身走到病床邊的沙發躺下,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夢裡,清晰影像似乎正在進行喧鬧的派對,吵雜的對話,又有潘欣樺談笑的身影,飛機的起降聲,又夾雜著小織帆五歲時嬌小可愛的童言童語,亂七八糟的鏡頭一下子又轉到了石冀揚正開著車,旁邊坐著二十歲的織帆,她正在開心說笑話卻自己先笑得肚子疼,他微笑看她如花綻放的笑靨,沒料前方突然跳出一條狗,石冀揚情急之下轉了方向盤,突然耳邊傳來織帆的尖聲呼叫:

  「冀揚哥!好痛啊!冀揚哥……」

  「好痛……我好痛!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冀揚哥!」

  「不要丟下我,冀揚哥,等等我——」

  半夢半醒之間,石冀揚清楚聽聞那呼叫聲愈來愈大,甚至大到足以將他從夢中驚醒——他像彈簧般從沙發上彈起來,愕然驚覺是病床上的織帆痛苦呼喊。

  「織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緊急按下通知醫生護士的按鈕,並試著想搖醒沉溺在惡夢中的織帆,努力安慰她。「別怕,別怕……冀揚哥在這裡——我一直陪著你,你別怕啊!」

  「怎麼了?病人醒了嗎?」很快地,醫生與護士趕到病房中,仔細為織帆做進一步檢查。

  「她一直喊痛,好像真的很不舒服。」石冀揚求救的眼光看著醫護人員。

  最後,折騰大半天終於讓手術後疼痛的織帆緩緩再進入睡夢中,此時,天已微微亮。

  「你放心,她算是度過難關了。沒事了!」醫生欣慰地拍拍石冀揚的肩膀。

  「真的?太好了。」石冀揚簡直欣喜若狂,激動得眼眶微濕。

  「織帆,你真是讓我擔心死了。」他握著她的手,輕柔道:「下次別再這樣嚇我了——」

  ******

  幾天後

  石冀揚在醫院守候著織帆到半夜才回到家,一進門看到石志鋒在客廳喝著威士忌,看著一些資料。

  「爸。」他喊道。

  「冀揚,你回來了?織帆的狀況好點了嗎?」石父抬起眼,關懷問道。

  「她的情況好多了。」石冀揚抹了抹疲憊的臉龐,答道。

  「那就好,這幾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從小織帆就像我親妹妹一樣,她為了去接機而出車禍,我當然義不容辭要照顧他。」說起織帆,他的臉上充滿疼惜愛憐。

  「對了,爸,這幾天忙織帆的事,都沒有機會提,我有一件事要跟爸媽商量商量。」

  石冀揚看到母親正好緩緩從樓梯走下,剛好來得及參與他們的談話。

  「媽,您來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們商量。」

  「什麼事?」石夫人在舒適的沙發上坐下。

  「媽、爸,我在美國有個交往兩年的女朋友,她叫潘欣樺,家世人品都很好,在這次回台灣之前,欣樺跟我已談論到婚嫁。如果爸媽沒意見的話,我想找個好日子到潘家提親,不知您們的意思如何?」

  「冀揚,你知道我跟你爸爸從來不管孩子的私事,你都這麼大了,從小做什麼事都有自己的主見,爸媽相信你的選擇。如果你認定這位潘小姐,我們做父母的當然是替你高興。這潘小姐是台灣人嗎?」石夫人認真詢問。

  「是啊!欣樺是道地的台灣人,說起來爸媽還是潘家的舊識呢!」

  「哦?舊識?」石志鋒斂起眉,思索。「等等……你說的可是潘氏企業的潘中欽?」

  「是,正是欣樺的父親。」

  「潘中欽近來積極跨足電腦業界、網路產業,跟我們公司有些接觸。」石志鋒慢慢啜飲杯中的威士忌,侃侃而談。「潘家最近名聲高漲,我自己也挺欣賞潘中欽的行事作風。沒想到這麼巧,你竟然在美國跟他女兒相戀。對了,你跟他女兒怎麼認識的?」

  「欣樺到美國攻讀博士,正好跟我同一所學校。」

  「喔——那可真有緣。」石志鋒點點頭道。

  真巧!上次幾個政府標案的對手都是潘氏企業,後來潘氏企業想跟石氏合作,卻被石氏打了回票,股東和他都一致認為潘中欽野心太大,總覺得他不太實在。如果冀揚能當上潘家女婿的話,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既然你們感情穩固,我跟你媽會找一天去拜訪潘家,跟對方家長好好商量訂婚的細節,婚姻是人生大事,總是要尊重女方的意見。」石志鋒以父親的威嚴道。

  「嗯,謝謝爸爸。」石冀揚點點頭說:「我想等織帆出了院再來安排。她一天在醫院裡,我的心一天不安寧。」

  「也好,那就等織帆出院再說吧!」

  ******

  相對於雲家因為女兒的意外而憂心,同時間潘家卻是歡天喜地的迎接女兒。

  尤其當潘欣樺對家人提起,她與石冀揚已經在美國舉行了非正式的訂婚儀式,潘氏夫婦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女兒啊,真有你的!一出手就抓到最頂尖的好貨,真沒辜負老媽的期望!」潘太太高興抱著女兒又親又摟。

  「我就知道我生的女兒不簡單!欣樺,做得好!當初送你到美國去是對的。」

  潘中欽驕傲看著自己的女兒。

  當初,他處心機慮地想分石氏企業的一杯羹,卻是怎麼也打不進石氏。

  現在可不同了!女兒和石冀揚的關係浮上檯面之後,跟石氏企業的往來也變得容易多了。

  潘中欽好生得意,當初會想出這一招,是有感於雲家因為雲織帆和石冀揚青梅竹馬的友誼,讓石志鋒放心把許多生意機會交給雲家開設的貿易行處理。

  潘中欽自認自己女兒長相、智慧都不比雲織帆差,如果能和石家結親,到時一切好康的,自然而然會落到潘家。

  於是,他四處靠關係打聽探路,好不容易才拿到石冀揚就讀的研究所資料,二話不說就把潘欣樺送過去。

  他算盤早就打好了,同是台灣去的留學生自然有機會常聚在一起,到時近水樓台,以欣樺的條件絕對可以贏得石冀揚的青睞。

  「爸,恭喜你啊!您就要當上石家的親家公了。」欣樺的哥哥,潘欣偉馬屁地應著潘中欽的話。

  「唉,你們以為應付石冀揚那傢伙很容易嗎?」潘欣樺揚起下巴,驕傲地道:「爸爸,石家那小子很麻煩耶,為了得到他的心,這些日子我不知費了多少苦心,除了討好他,還要不斷打敗隨時出現的情敵——噢,真是累死我了。」

  「是,辛苦你了,女兒。」潘中欽疼惜地揉了揉女兒的頭髮。

  「爸,你一定要好好犒賞我才行。」潘欣樺撒嬌地往父親懷裡靠。「我可是為了您的目標勇往直前耶!不但要讓石冀揚掉入我的溫柔陷阱,別的不說,一大堆女人送給他的情書和禮物,包括雲織帆大老遠從台灣寄過去親手一針一針編的毛衣,全都被我暗中處理掉,完全不露一點痕跡……」

  「喲,沒想到我的女兒本事那麼大啊。」潘太太滿臉驕傲。「簡直比我年輕的時候還厲害嘛!」

  「呵呵呵,有其母必有其女。」潘中欽想到結上石志鋒這門好親家,忍不住得意笑出來。

  「對了,石冀揚有沒有說何時過來正式提親?」潘太太問著女兒

  「他說這幾天會先跟家裡商量,可能過些日子就會過來拜見老人家,最快下個月就可以先辦訂婚宴。」潘欣樺愈說愈得意。「他說啊,訂婚要辦得體面,讓我們家裡風風光光的。」

  「那太好了,到時我們潘家在政商界的知名度一定會大大提高,以往不把我們潘家看在眼裡的政商人士,這下可不能不把我們潘家當一回事了。呵呵呵……咱們潘家總算要出運啦!欣樺,爸爸真是要謝謝你了。」潘中欽語氣充滿喜悅。

  「爸,別這麼說嘛!我變得聰明能幹,也是您教得好啊!」潘欣樺得意地朝他眨眨眼睛。

  跟石冀揚交往的這段日子,潘欣樺可說將石冀揚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她愈表示要低調,愈在嘴巴上說要簡單隆重,排斥盛大婚禮,以石冀揚大男人體貼女人的心就愈不願辜負她——

  他一心想給潘欣樺最好的,他要他的女人成為眾人羨慕的焦點,這招「以退為進」,用在石冀揚身上總是屢試不爽。

  ******

  「冀揚哥?冀揚哥……我、我——我怎麼在這裡?」

  脫離險境,沉睡了兩天,雲織帆終於幽幽醒轉。

  「織帆?你醒了?」石冀揚興奮又激動握著她涼涼的小手,緊緊握著。「你真醒了?太好了!」

  「冀揚哥,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我怎麼了?」

  「你發生了車禍。」石冀揚心疼地看著她削瘦的小臉。「忘了嗎?那天你到機場接機,然後自己開車回家,在路上不小心出了車禍,被送到這裡來……想起來了嗎?」

  「車禍?我撞車了。」閉上眼睛,雲織帆腦海模糊出現了些影像。「嗯,我想起來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石冀揚呢喃低語。「都是我的錯,如果你沒到機場接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不,冀揚哥,你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的。」雲織帆輕輕撫摸他的臉,問道:「冀揚哥,你一直都在這裡陪我嗎?」

  「是啊!那天我一接到電話就趕來醫院,在你昏迷時雲爸爸、雲媽媽和我爸媽都來過。是我讓雲爸爸、雲媽媽回去休息。」

  「謝謝你,冀揚哥,辛苦了。」雲織帆眼眶濕潤,她知道石冀揚心裡還是很在乎自己的。

  他並沒有忘記過去那份濃厚的情誼,他的關心牽掛讓她的心微微暖和、甜蜜了起來。

  然而甜蜜的感覺才剛升起,她隨即想起他已經訂婚的事實,瞬間雙眼淚水充盈,完全不受控制潰決奔流。

  「怎麼了?傷口痛嗎?」石冀揚看在眼裡,焦急又心疼,雙眉鎖得好緊。「我剛按了鈴,醫生護士馬上就過來了。」

  「沒關係,我沒事……」她逞強地搖頭。

  她很想告訴冀揚哥——此時此刻,痛的不是車禍的傷口,而是她已經碎裂的一顆心。

  「怎麼可能沒事,痛就要說啊。」石冀哥見她難過模樣簡直倉皇失措,急忙又按下鈴。「你忍一忍,他們馬上來了。」

  不一會兒,醫生和護士匆忙進來,醫生詳細檢查過她的傷口,護士也幫她換了新的點滴——

  「醫生,她好像很痛很痛,有什麼辦法可以減輕她的疼痛嗎?」石冀揚緊張地問醫生。

  「難免的,非必要的話少吃止痛藥,那個對身體不好。」醫生酷酷地回答。

  「什麼叫『非必要』?那要怎樣才是『必要』?!明明她都痛得哭不停了!你是醫生要有解決的辦法啊!」石冀揚激動地對醫生吼。

  「先生,你態度很不好喔!」旁邊護士被他嚇到了,冷著臉回答。「傷口痛本來就難免,真不能忍的話還是可以吃止痛,我看病人現在還好。你又不是她,她都沒叫了,你叫得比病人大聲?!真奇怪!」

  「欸,護士小姐,你什麼意思——」石冀揚氣得臉都綠了!

  雖然受傷的人的是雲織帆,但他眼看她痛苦流淚,那比他自己車禍受傷還更難過。

  「沒關係,我還好。」雲織帆趕快出聲圓場。「沒有痛得很厲害,真的。」

  「就是嘛。」護士冷哼一聲,看了一眼石冀揚嘀咕。「人長那麼帥,脾氣那麼壞。」

  「這是你的藥,太痛的話,再加一顆止痛。」醫生淡淡交代,隨即轉身離開。

  「冀揚哥,你太凶了。」雲織帆勉強笑了笑。「還好這醫生EQ還不錯,不然我看我們會被趕出醫院去。」

  「是他態度太差。」石冀揚怒氣未消。「他是醫生,看病人痛到哭成這樣,還在說什麼『非必要』,不是很過分嗎?哼!」

  「你太激動了。」雲織帆伸出手拉住他,眼泛淚光。「以前你只有在別的臭男生欺負我才那麼激動。」

  「誰叫你哭成那樣?我以為你很痛。」石冀揚凝睇她笑中有淚的面容,歎氣。「害我被那個恰北北的護士罵,都是你。」

  「她說的也沒錯。」雲織帆噗哧笑了。「你叫得比病人還大聲,好像撞車的人是你不是我……」

  「哎,如果可以選擇,我倒寧願撞車的人是我!」石冀揚挨近她床邊,目光憂愁地瞅住她。「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煎熬,就擔心你會有什麼事。那種忐忑、焦慮、心疼不捨,真是比我自己車禍還痛苦。」

  「別說那些不吉利的。」雲織帆急忙阻止他。「這幾天你累壞了,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現在應該還可以。」

  「不行不行,你才剛醒。」石冀揚斷然拒絕。「我一定要陪著你才行。對了,我得先打電話向你爸媽報平安。」

  他拿起手機,先打給雲家夫妻,再打給自己父母。

  雲織帆目不轉睛看著他跟長輩講電話,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一堆長輩疼她如寶貝,還有石冀揚這個大哥隨時守候在身旁——

  照理她是該滿足了,她知道自己擁有的比別人多得多,但再多的幸福也抵不過一個缺憾,那就是——石冀揚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冀揚哥……」雲織帆欲言又止。

  「嗯?怎麼了?」石冀揚溫柔撫著她的額頭。

  「你、你以後……一直到很久的以後,都會像現在這樣疼我、照顧我嗎?」雲織帆把臉埋進他掌心裡,略帶哽咽道。

  「當然會啊!」石冀揚輕柔捧起她的臉,為她擦去眼角的淚痕。「你這傻瓜,問這什麼傻問題,我當然會一直照顧你,不然哥哥是做假的嗎?」

  「嗯,謝謝你。」

  她又哭了,是開心,也傷心,因為明白他所謂的疼愛與照顧,永遠是基於「兄長」的立場。

  「怎麼又哭了啊?」石冀揚歎了一口氣,拿面紙為她擦臉,然後將她扶起靠在自己肩膀上,嘟囔道:「你是不是撞壞了哪條神經?怎麼變得那麼愛哭?唉,真受不了你!」

  雲織帆靠在他肩膀,淚流不止,肉體疼痛尚有止痛藥可以吃,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專治心痛的止痛藥啊?

  接下來的日子,石冀揚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離開地守在她身邊,公司的事情放下了,家裡父母親情也暫先擱開,當然也沒時間跟潘欣樺聯絡了。

  好幾次潘欣樺打石冀揚的手機找他,要不是他關靜音沒聽到,要不就算聽到也是三言兩語打發。

  這讓身為未婚妻的潘欣樺心裡滋味頗不好受,但石冀揚就算知道女朋友生氣也沒多餘心思理會。

  眼前對他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比織帆的傷勢更重要,他堅持要自己照顧,日夜守候著,任誰要火冒三丈他也不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8:30

第四章

  織帆在病床上躺了幾天,每天一早醒來就期待著見到守候身邊的冀揚哥哥。

  這天,她醒來大半天都沒等到石冀揚,心情低落的她便要求護士小姐推著輪椅帶她去做檢查順便四處晃一晃。

  天氣放晴了,織帆仰頭探向戶外的燦爛陽光,住幾天醫院她覺得自己都快發霉,索性要求護士帶她到庭院曬曬日光。

  「今天你們家帥哥沒來耶——」護士小姐彷彿瞭解她抑鬱的原因,微笑道:「你男友條件很好喔,跟這麼帥的男生交往壓力會很大吧?」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雲織帆喪氣地低歎。「只是一個大哥而已。」

  「啊?不是嗎?」護士小姐很訝異。

  雲織帆有些無力的點點頭。

  「怎麼可能?我看他對你就像對情人一樣呢!我看過那麼多病人家屬,他甚至比所謂男朋友還更體貼耶!唉唉,真不好意思呀,我以為他是……」

  「沒關係。」雲織帆苦笑搖頭,她的心痛無奈只有自己能瞭解。

  發生車禍意外以來,雲織帆不僅是在生死關頭重新活過來,她深藏內心的感情也像是死過再重生一樣。

  她必須要求自己「學習」以新的態度面對石冀揚,不可以再像以前當他是暗戀的對象,從今爾後他只是一個大哥,純粹只有「兄妹之情」的兄長罷了。

  隨著身體狀況漸漸好轉,織帆的心情卻沒有絲毫愉悅,她撞傷了自己,也撞碎了自己的愛情,縱使內心多麼盼望她的冀揚哥哥能一直陪伴身邊,可是,她憑什麼這麼要求呢?難道要把自己撞成真正的半身不遂嗎?再受一次重傷嗎?

  「唉……」織帆忍不住歎氣。

  凝望花園裡盛開的各色嬌艷花卉,她的心卻慢慢枯萎。

  「怎麼辦?該怎麼辦啊?」雲織帆一再歎息,未曾察覺身後有人走近。

  「什麼怎麼辦?大白天的,你歎什麼氣呢?」石冀揚悄悄示意護士先離開,她也識趣地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看過他們的護士小姐都一致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侶,即使雲織帆否認了,她仍覺得他們是登對的一對,心裡超羨慕織帆有這麼英俊體貼的好男人陪伴在身邊。

  「冀揚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雲織帆訝異地回過頭,她一點兒都沒察覺他在身後,不知道有沒有讓他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我才剛來。」冀揚開朗咧嘴一笑。「早上先到公司去處理些事情,所以今天來晚了,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啊,你本來就有自己的事情要照顧。我可沒那麼幼稚!」雲織帆勉強裝作自然輕鬆。

  其實,她一直都在意他遲到的原因是為了陪伴他的未婚妻,雖然石冀揚親口向她解釋是到公司去處理公事,織帆心裡卻仍似梗著什麼異物般怪怪的,很難受——

  「嗯……有件事,我……」石冀揚默默推著輪椅,沉吟片刻,彷彿有話要說。

  「什麼事?你儘管說沒關係。」雲織帆微啟櫻唇,幽幽說道。

  「我……」石冀揚猶豫了一下,不知為什麼對於雲織帆瞬間落寞的神情,感到難以言喻的心疼。「算了,還是等你病好出院再說!」

  「呵,冀揚哥一向心直口快,不知道是什麼事讓你這麼難以啟齒?」雲織帆神情哀愁,頓了一會兒。「我猜,你想說的……應該是關於——你的婚事?」

  「哎哎,不愧是十幾年的好妹妹!織帆,果然還是你最瞭解我。」石冀揚笑了笑,對她的心有靈犀感覺窩心。

  「是嗎?」雲織帆笑得很苦,很無奈,意有所指地道:「現在你找到生命的伴侶了,最瞭解你的應該另有其人。」

  「你……怎麼這麼說?」石冀揚看到她眼中的寂寥,心頭微微一抽。「小帆,我們都長大了,很多事情不能像小時候一樣。」

  「哦?哪裡不一樣?」他那句話無疑是在她受傷的心窩再插一刀,雲織帆低下頭,驀地鼻頭一酸,眼眶發熱。

  「冀揚哥,你的意思是說人長大了,不該老是想小時候的事嗎?」她有些質問的口氣。

  「不是!你也知道,從小我就當你是最親的妹妹。我們一輩子都可以是最相親相愛的兄妹,所以……」說著,石冀揚看見她眼中蒙上淚霧,一時口拙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所以如何?」她問道。

  「我希望你快樂,相信你也會樂意看到我過得幸福,不是嗎?」石冀揚愈說愈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緊張差點口吃。「小帆,做哥哥的都希望妹妹長大之後、能有個好歸宿,你能以同樣的心情祝福我跟欣樺嗎?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爸爸媽媽都很喜歡她。」

  「嗯。」雲織帆無以回應,只能木然點頭。

  「小帆,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結婚那天我想請你當我們的伴娘……」

  「啊?當伴娘?」雲織帆訝異地睜大眼眸。

  天啊!他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是啊,憑你我從小到大的交情,你一定是最稱職的伴娘。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在我的婚禮扮演重要的角色,讓所有賓客都知道,我石冀揚有你這麼個美麗大方的妹妹……」

  「冀揚哥!這件事到時再說吧!」雲織帆痛苦閉上眼,衝口而出打斷他的話。「你別誤會了,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的傷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好。」

  「喔,說的也是。」石冀揚尷尬笑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竟然忘了你受傷的事。對不起,小帆……我真不該在這時候提這件事。」

  「冀揚哥,你我之間說什麼對不起?別這麼客氣好嗎?」雲織帆皺了皺眉頭。

  她不喜歡看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像眼前這般地混亂失措。

  「都說是好兄妹了,我們之間哪需要講什麼抱歉不抱歉,你的人生大事我當然會誠心誠意地祝福你,只不過,當伴娘的事,可能要過些時候再看狀況了。」

  背著他掩飾悲傷,雲織帆用力深吸了口氣,她努力壓下內心的波濤洶湧——

  然而,外表平靜的她,心底卻因為他提出這樣殘忍的要求而隱隱作痛,幾乎無法呼吸了。

  「累了嗎?」石冀揚關心地望著她落寞的表情。「我推你回病房躺著休息,你才剛剛復原,不能太勞累。」

  「嗯。」雲織帆點點頭。「我們回去吧!」

  回病房的短短一段路程,雲織帆的思緒起起伏伏,相當混亂,她不想待在醫院裡,但若不在醫院裡養病,石冀揚又怎麼可能這樣全心全意陪伴她?

  她一點兒也不想好起來!他已經有未婚妻了,雲織帆心知肚明兩人能夠在一起的機會不多了……

  ******

  荷風婚紗攝影公司

  織帆的傷勢一天一天慢慢復原進步,石冀揚一直都陪在身邊讓她很安心,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這些日子以來,潘欣樺已經很認真地在籌畫自己和石冀揚的訂婚喜宴,畢竟潘家和石家在社會上都算是頭有臉的人物,兩家聯姻這等婚姻大事一點兒也不能馬虎。

  尤其是潘中欽個性好大喜功,又愛四處炫耀,女兒能攀上家大業大的石家可不容易吶!他對女兒的婚事一切高調處理,並不如當初對石家所提的簡單隆重。

  潘中欽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女兒嫁到石冀揚這不可多得的乘龍快婿!

  他不僅對商場上的朋友大肆宣揚,甚至還邀請了許多媒體記者採訪報導,完全一副唯恐天下不知的囂張。

  還好石志鋒和石夫人對新媳婦潘欣樺沒什麼意見,對於潘中欽的誇張行徑也勉強能忍耐,畢竟新媳婦美麗大方又聰明得體,至於婚禮要如何進行,他們就不想多去計較了。

  在這期間,石志鋒也決定了兒子石冀揚將進入石氏企業工作。

  石冀揚要求父親給他三個月的時間熟悉企業的基層運作,三個月後再正式接任總經理一職。

  事業婚姻兩得意,照理說應該是石冀揚人生最快意的時刻,但是,不知怎地他心中有股不踏實,彷彿心靈深處存在著某個不知名的缺口……

  這會兒,石冀揚正陪著潘欣樺挑選訂婚的禮服。

  「冀揚,你看這件怎麼樣?!」潘欣樺換了第三套衣服問著心愛男人的意見。

  「很好啊!我覺得都很好。」石冀揚心不在焉的說著。

  近來他打了好幾次電話給織帆,不知怎地她都沒接,自從她情況穩定後,他就忙著訂婚的事,他為了自己冷落才受傷復原的妹妹而心生愧疚。

  「好吧,那就選這一件了!」欣樺把禮服拿給工作人員,表情有些不悅。「冀揚,你到底是怎麼了啦?問你什麼都說好,根本就不用心。」

  「我……」石冀揚低下頭,有點心虛。「我說實話啊,你身材好,穿什麼都好看。」

  「是嗎?」欣樺嘟起嘴,她相信自己女人的直覺,開口問道:「冀揚,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了。」石冀揚有點不安地搔了搔頭髮,言不由衷道:「我沒事,真的沒什麼,只是……」

  「哼!沒事才怪!」潘欣樺瞠了他一眼,嘟囔道:「你是不是在想你那個織帆妹妹?」

  勉強壓下心中的不滿,潘欣樺表面上不敢太過激憤,在石冀揚面前她一定要表現出大家閨秀的寬宏大度才行。

  「噫?你真厲害,竟然知道我在想什麼。」石冀揚揉揉她的長髮,語氣溫柔。「傻丫頭,你該不是在吃醋吧?」

  「我有那麼沒風度嗎?」欣樺撒嬌地捏捏他的鼻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嘛!織帆就像是你的親妹妹,我也當她是自己妹妹般疼愛啊。不如這樣吧,既然你放心不下她,我們找個時間去探望她吧!怎麼說我這個做人家大嫂的,也該好好給未來的『小姑』關心一下才是嘛!她車禍住院的時候,我都還沒時間去探望她,心裡也很過意不去。」

  「欣樺,你真是善解人意,難怪我爸媽一見你就喜歡。」石冀揚露出滿意的微笑。

  「是你的眼光好,挑到一流的好老婆。」潘欣樺眼神中滿是自信。

  從小被家人當小公主捧著,潘欣樺是個知道把握情勢的聰明人,以她的資質絕對有問鼎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的水準。

  在石家人面前,她可說是將賢慧識大體的媳婦角色發揮到淋漓盡致,她心中盤算的是一步步取得她在石家的地位,至於那個小丫頭——雲織帆,她倒是一點也不放在眼裡!

  她就是為了不讓石冀揚和雲織帆單獨碰面,所以才提議一起去看雲織帆,既讓冀揚知道自己大方,也讓織帆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叫她知難而退,這可說是一石二鳥之計啊!

  ******

  隔天,潘欣樺便央求石冀揚陪她一同到醫院探望織帆。

  自車禍發生以來,石冀揚幾乎整顆心都放在雲織帆身上,她忍了再忍,幾乎無法再忍下去,今天她一定要讓雲織帆清楚瞭解——石冀揚是她潘欣樺的人,其他女人想都別想!

  「織帆,祝你早日康復。」獻上一束美麗的香水百合花,潘欣樺皮笑肉不笑地對病床上的雲織帆說。

  「謝謝你來看我,欣樺姐。」織帆客氣笑了笑,身為女人,她清楚地感覺到潘欣樺笑容底下的敵意。

  「什麼欣樺姐?」潘欣樺噘起紅艷的嘴唇,身子柔媚地往石冀揚胸前靠近。「我跟冀揚都快結婚了,喊我聲嫂嫂更親切。」

  「喔……」雲織帆看了一眼石冀揚,見他似乎同意潘欣樺的話,咧嘴笑了,她才不很自然地對她喊一聲:「嫂嫂。」

  「這才對嘛!」潘欣樺揚起下巴,畫著濃妝的臉上滿是勝利的笑容。

  「我跟你冀揚大哥當你是親妹妹,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都不知道,你在醫院這些日子,我跟冀揚心裡好掛念你呢!尤其是冀揚,根本完全撇開家人和公司,整顆心都在醫院裡。看他每天吃睡不寧的,我好心疼吶!」

  「欣樺一直掛念著要來探望你,只是剛回台灣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才拖到今天——」石冀揚很自然摟住潘欣樺的肩膀,儼然是一副恩愛夫妻的模樣。

  「嗯,謝謝你來看我。」雲織帆斂下眼,氣若游絲回道。

  他們倆在她面前恩愛相擁的情景,彷如千萬利刃在她的心窩裡狂刺,那種帶著失望失落的劇痛,比起車禍的皮肉傷痛更甚千萬倍。

  「別這麼說嘛!都說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潘欣樺笑臉盈盈握著她的手。「我知道冀揚相當重視你這個妹妹,他疼你,我更該疼你啊!」

  「謝謝你,嫂嫂。」雲織帆再度道謝。

  但雲織帆總覺得眼前這張笑臉底下滿是對自己的敵意,就算她努力掩飾也遮蓋不了。

  「這兩天還好嗎?」石冀揚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床前坐下,他的語氣滿是關心,他的手很自然地撫過她額上的髮絲。「我問過主治醫生,他說你復原得很不錯。」

  「嗯,還好。」雲織帆眼神正對他明亮煚瞳,想看出他的眼裡有沒有一絲一毫令人怦然的情感。

  當他的手滑過額際,一股悸動狂湧心頭,多麼希望他雙手的溫柔能多為她停留片刻——

  「對啊,你可要趕快好起來。」看不過去兩人之間的親暱互動,潘欣樺二話不說擠到他們倆中間。「織帆,這些日子可苦了冀揚,又要忙公事,又要規畫我們的婚禮,還得掛念著你的傷勢,他一個人壓力也夠大了。」

  「別累壞了啊,冀揚哥。」雲織帆眼波放送情衷。「我會乖乖在醫院裡休養,你忙的話就不用每天來探望,自己身體還是要多保重。」

  「不要聽欣樺亂講。」石冀揚當著織帆的面否認未婚妻的話。「再怎麼忙我也一定要來看你,何況我並沒有那麼忙。」

  「怎麼不忙?你忙到連選禮服、挑喜宴飯店都沒時間去。」潘欣樺直接把不滿寫在臉上。「好不容易我三催四請才陪我去試婚紗,你還敢說沒那麼忙?哼!」

  「事情總有輕重緩急。」石冀揚冷冷回她。「你要講話也看一下場合。」

  「怎麼?我哪裡又說錯了?」聞此言,潘欣樺更顧不得場合,當場發起飆來。

  「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自從織帆發生車禍以來,你哪天不是守在醫院裡,要不就回去公司上班,你有多餘時間陪我嗎?你大概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吧?」

  「欣樺!」石冀揚張眼怒瞪。「這裡是醫院!」

  「我——」男人憤怒的眼神提醒她太失態,潘欣樺咬了咬唇,壓下激動情緒,羞赧道:「對、對不起。織帆,你不要見怪,我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個性急。」

  「沒關係,我瞭解的。」雲織帆笑了笑,轉開話題化解尷尬氣氛。「冀揚哥,醫院伙食好差喔,我吃到都快吐了……唉,好想念我媽炒的玉米炒蛋。』

  「你想吃嗎?」石冀揚馬上來到她面前。「我知道有家自助餐店有這道菜,前幾天發現的。他們炒的玉米炒蛋跟雲媽媽作的差不多喔,想不想試試?」

  「好啊好啊!」雲織帆聽到有日夜思念的家常菜,眼睛馬上亮了起來。「可是我媽都要我聽醫生囑咐吃醫院的伙食,好古板喔,真受不了。」

  「沒關係,偶爾一兩次不吃,雲媽媽不會生氣的。」石冀揚拿起外套。「我現在馬上開車過去幫你買,可能要等一下子喔。」

  「好啊!有好吃的食物等再久也值得!」雲織帆眉開眼笑道:「謝謝你,冀揚哥。」

  「冀揚,不要去太遠,附近買就可以了。」潘欣樺跟著他腳步追到電梯口,不捨叮嚀。「只是一餐中飯,不需要那麼大費周章。」

  「沒關係,我開車過去很快。」石冀揚一點也不覺得是大費周章,只要是織帆想要的,他一定為她辦到。

  「哼!有沒有搞錯啊!一個便當而已還要開車去買,這丫頭太欺負人了嘛!」眼看自己未婚夫什麼也不顧地往外衝,潘欣樺心裡不是滋味透了。

  回到病房裡,一股腦的將悶氣直接發在雲織帆身上。

  「織帆,你知不知道冀揚最近忙得昏頭轉向?既然都說你們像親兄妹一樣,怎麼你做妹妹的不知道體諒他呢?就為了一個便當,你想累死他啊!」

  雲織帆訝異望著氣急敗壞的潘欣樺,千般滋味在心口翻攪——

  她吃醋了嗎?這表示冀揚哥的行為表現已經超出對妹妹的關愛了?

  「一個便當,卻是冀揚哥對我的愛心。」雲織帆冷淡,不失客氣回道:「請你多體諒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潘欣樺徹底被織帆眼中的篤定給激怒了。

  「你以為這樣裝可憐、裝無辜、裝什麼兄妹之情就可以拐到冀揚的心嗎?哼!就憑你還早得很!」

  「欣樺姐言重了,我沒那個意思。」雲織帆不卑不亢。「也難怪你要誤會了,冀揚哥跟我之間確實比一般兄妹感情更親近,很多東西三言兩語很難說清楚,不過冀揚哥跟我都很清楚,這就夠了。」

  「兄妹?呸!你不要裝了!」潘欣樺討厭看到她清純無辜的表情。「我也有哥哥,但我們可沒像你們這樣!你不要自欺欺人,以女人的直覺來看,你根本就是暗戀冀揚。你想從我手中把他搶走,對不對?」

  「冀揚哥是個有主見、有智慧和魄力的大男人,他又不是玩具,怎麼可能說搶就搶得走。」雲織帆平緩無起伏的輕柔語調說。「若是真正的愛情誰能撼動得了?欣樺姐,你不要對自己沒信心。」

  「誰說我沒信心?我潘欣樺要的東西從來沒有要不到的!」她惱羞成怒地斥喝。「既然話都說到這,我就說的更白一點……石冀揚是我的未婚夫,馬上潘家和石家就會成為親家,你最好識相點,不要破壞我的好事,否則我也顧不了你是冀揚的妹妹了。」

  「真正的愛情天長地久,我何德何能破壞得了?」雲織帆聲音更虛弱了。「唉,愛情……勉強不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我早就懂了。」

  「我不管你在自言自語什麼?你藉著車禍住院想博取冀揚的同情,想藉此把他綁在醫院裡,我告訴你,這些愚蠢技倆我會讓冀揚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人能綁住他,冀揚哥他心裡放不下我,所以才會每天都來看我,誰也阻止不了。」

  「好啊!你這個厲害的丫頭,總算讓我看出真面目了。」潘欣樺咬牙切齒。「最好你說的是實話,我倒要看看誰才能拴住冀揚的心?總之,我希望你好好安分做個妹妹,不要搞些小手段,老在冀揚面前耍心機,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欣樺姐,你威脅我?」雲織帆冷哼。「呵,可笑!憑你堂堂潘家大千金,需要用威脅恐嚇來保住你的男人嗎?說出去只怕會笑掉一堆人的大牙。」

  「你閉嘴!」潘欣樺氣得漲紅臉,面目猙獰。「不要以為有冀揚給你當靠山就天不怕地不怕,小心惹火了我,我會讓你……」

  「好了!你的恐嚇我收到了!」雲織帆態度堅定地阻止她再說。「我尊重你是冀揚哥的未婚妻,今天就到此為止。」

  雲織帆感覺這女人根本不像她外表顯現的那麼端莊善良,她內心深深為冀揚哥感到不值。像他那麼好、那麼條件優秀的男人,應該配一個了不起的大家閨秀才是啊,怎麼會看上潘欣樺這心胸狹小、目光如豆的女人呢?

  閉上眼睛,心痛的感覺再度一波波襲來,織帆真想不顧一切投入石冀揚懷中,她想把這些年對他的感情全盤托出——

  她比任何人都愛他,至少也比眼前這潘欣樺更值得他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8:56

第五章

  「哼!明明醫院就有提供伙食,幹嘛要你大老遠去幫她買自助餐啊?難道她以為有人會下毒毒死她嗎?你跑那麼遠只為幫她買個便當,她都不會不好意思哦,我都看不下去了……」

  才離開病房,潘欣樺不斷地邊走邊碎碎念,一路上說個不停。

  「生病的人口味刁,你不能體諒一下嗎?」石冀揚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別人批評他的織帆小妹。

  「哼!什麼口味刁?我看她是胃口不小!想吃別人吃不到的!哼,假惺惺!」一踏出醫院大門,潘欣樺忍了半天的抱怨再也擋不住了。「我看她分明就是想跟你撒嬌,擺明了要給我這大嫂下馬威!」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她不是那種人。」石冀揚整個臉拉下來。

  「織帆人很單純,她不會耍那麼多心眼。我認識她十多年了,她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的女孩子,她最喜歡吃玉米炒蛋,我以前就知道了。她純粹只是想吃熟悉的口味,除此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胡思亂想。」

  「是!她的喜好、她的個性、她的心思,舉凡她的事情你最清楚!」潘欣樺氣到整個臉都漲紅了。

  不管是哪個女人都不能忍受未婚夫跟別的異性如此心靈契合,心高氣傲的潘欣樺更不能。

  「石冀揚!你有沒有搞錯?!到底誰是你的未婚妻,是我?還是雲織帆?」

  「你小聲一點!」石冀揚看到身旁的路人對他們倆投以注目禮,頓時困窘又憤怒地制止她。「拜託你,理智一點行不行?有什麼話回家好好說,不要在馬路上大呼小叫,你不知道這樣很難看嗎?」

  「難看?你嫌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嘛!」火上加油地,潘欣樺聽到這句話更火,她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用力拉扯石冀揚的衣領。

  「你給我說清楚!我到底是哪裡讓你看不順眼?為什麼你一心向著那個什麼織帆妹妹?那丫頭根本就不安好心眼!她根本就暗戀你!她在耍心機!」

  「夠了夠了!」萬萬沒想到一向氣質高雅的潘欣樺會有如此不堪的潑婦形象,石冀揚再也管不了紳士風度,當下瞠大怒眼斥喝。「我說不要在馬路上吵架,你聽不懂嗎?」

  「我不管!你現在給我解釋清楚!」潘欣樺骨子裡也是不好惹的大小姐脾氣。「人家都要嫁給你當老婆了,你還敢當著外人面前大聲吼我!你好過分!嗚……」

  「哭什麼啊?你少丟人現眼了!」見到潘欣樺蹲在馬路邊耍賴,甚至還哭了起來,石冀揚連最後的一絲耐心都失去。「還不給我起來!」

  「嗚……你罵我……我要回家跟我爸爸說。」潘欣樺完全就像個任性小女孩般在路邊大哭特哭,這景象讓石冀揚登時看傻了眼。

  「要哭你就慢慢哭吧!我先回家去。」她的無理取鬧,終於讓他怒火攻心,氣到拂袖而去。

  「你真的丟下我?你——你居然這樣對待我?石、冀、揚——你給我站住!」見石冀揚跨出大步走往停車場,潘欣樺抓狂怒喊。「你真的轉頭就走?你居然丟下我一個人?你敢……」

  「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他開了車門,回頭冷冷對她說了一句,隨即將車駛離醫院。

  他開車駛往陽明山的方向,一路上,腦海裡浮現潘欣樺情緒失控的可怕模樣,突然間,他感覺到內心一股熱火熄滅了——

  只是為了去幫織帆買她愛吃的自助餐,值得欣樺發那麼大的脾氣嗎?

  他默默問著自己,那個蹲在路邊發飆的瘋女人,難道真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對象嗎?他不能允許自己為石家選來這麼個可怕的媳婦……

  石冀揚搖了搖頭,他發現自己似乎不夠瞭解自己的未婚妻,在他心目中美麗大方、聰慧可人的潘欣樺竟然如此心胸狹小,為了一點小事無理取鬧?

  如果同樣事情發生在織帆身上,她一定能理解他的想法,不會像潘欣樺動輒情緒化的哭鬧,畢竟從小相處了十多年,織帆才是最懂得與自己溝通的人。

  「夫!怎麼想到織帆身上去了?她是妹妹,妹妹跟老婆是不一樣的……」

  他又搖了搖頭,車頭一轉,突然間又不想回家了,他決定再回醫院去陪織帆聊聊天。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特別容易與真實的心靈對話,彷如大夢初醒,石冀揚知道自己該好好考慮終身大事——

  內心熄滅的火苗化成一道暖暖溪流,石冀揚腦中浮起織帆甜甜笑臉,他這才明白唯有面對織帆的時候可以輕鬆自在,那種感覺很難言喻、也很難取代。或許,這就這是他和織帆從小培養出來的默契吧!

  ******

  幾天後,雲織帆終於出院了,雲家父母非常開心,在家準備了許多女兒最愛吃的好菜歡迎她回家。

  當然,在雲家重要的時刻,石冀揚是不可缺席的貴賓。

  「織帆,恭喜你康復回家。」石冀揚舉起盛著果汁的酒杯向織帆致意。

  「謝謝。」雲織帆露出好久不見的燦爛笑靨舉杯回敬。「冀揚哥,多謝你在醫院陪我,要不然我一定悶死了。」

  「唉,才從醫院回到家,別開口就說那個字,多不吉利啊。」雲太太瞪了女兒一眼,隨即挾給寶貝女兒一塊鹵透的豬腳。「吃下去,大吉大利。」

  「鹵豬腳耶!好棒喔!」雲織帆興奮瞪大美眸。

  「我媽鹵的豬腳最好吃了!冀揚哥,你也來一塊試試。還有,我媽炒的玉米炒蛋跟外面賣的也很不一樣喔,真的——」她忙著要與他分享。

  「好了好了,你別忙。」石冀揚阻止她再繼續為自己挾菜。「今晚你是主角,我來幫你服務才對。」

  「不用啦!是你來我家作客,我才該招待你。」雲織帆興高采烈地為石冀揚挾菜,似乎沒把在座的雙親放在眼裡。

  「哎,這個女兒真是白養了。」雲太太把年輕人的互動看在眼裡,搖頭歎氣。「老媽的一片苦心她沒看見,眼裡只有別人。」

  「什麼別人?媽,你都忘了啊,人家冀揚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耶。」雲織帆理直氣壯。「當年要不是他把我從游泳池裡撈起來,現在你哪有這麼可愛的女兒啊?!」

  「呵呵,這丫頭還是一樣伶牙俐齒,可見她的傷完全好了,跟以前一樣古靈精怪,一點也沒變。」雲先生表情開心得意地看著女兒。

  「都是你!」雲太太瞪著一旁光會打哈哈的老公,嘟囔道:「女兒全給你慣壞了,瞧她這這副無法無天的德性,以後誰敢要啊?」

  「怎麼會沒人要?多得呢!」雲先生很得意看了女兒一眼。

  「爸!你又在胡說了。」

  「噫?小帆有男朋友了嗎?」石冀揚放下碗筷,表情認真地問。

  「哪有!冀揚哥,你不要聽我爸鬼扯,我才沒有男朋友。」雲織帆微漲紅臉,著急為自己辯解。「我才不想那麼早談戀愛!」

  「哈哈哈——」雲父呵呵笑了,打趣女兒道:「你不想談戀愛,可是一堆男人想跟你談戀愛啊!」

  「是喔?」石冀揚煚亮眼眸看著她,點點頭道:「嗯,像小帆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本來就應該很多男人追才是。你有沒有看上眼的啊?要不要帶幾個過來,讓我幫你鑒定鑒定?」

  「神經!我才不要呢!」雲織帆氣得嘟起嘴,瞪了石冀揚一眼。「就跟你說我不想談戀愛了,還鑒定個鬼啊!」

  「唉,很難。」雲先生皺起眉搖頭,歎道:「我們小帆只欣賞像冀揚這一型的男孩子,其他人她很難看上眼啦!」

  「爸——」雲織帆整個臉像著了火似燒紅。「你不要亂講啦!」

  「呵,我們家小帆從小跟著冀揚長大,當然會受到影響。」雲太太接著幫腔。「就像我小時候黏我爸,長大了就找個像爸爸一樣的男人談戀愛,一樣的道理。」

  「哦?這麼說,我有榮幸成為小帆找男朋友的典型依據囉?」他側過頭看她,發現她刻意低頭,看不到她臉上表情。

  不知怎地,石冀揚老感覺織帆似乎心事重重,每回望到她清靈大眼,總覺得她像有什麼話要說卻說不出口……

  雲太太最瞭解女兒心事,她慈藹地為冀揚舀了一碗湯,有意無意道:「冀揚,時間過得好快,一晃眼你都長大要成家了,等你結婚以後,要常來我們家吃飯也不容易了。」

  「別這麼說,我還是一樣啊,就算結婚也不會改變。」石冀揚坦率直言。「結婚又不是關進牢裡,難道不能交朋友嗎?要是連這個都不能理解,就不配做我的老婆了。」

  「告訴你啊,冀揚——」雲先生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促狹道:「女人的心眼比什麼都小,要她包容你在外面跟異性來往,恐怕是不容易喲!」

  「沒這回事!」石冀揚斬釘截鐵。「我跟小帆這麼多年的交情,任何人都不可以改變。」

  「呵呵,冀揚真是重感情的好孩子,我們沒有白疼他。」雲太太露出欣慰的笑容。「要不要再來一塊鹵豬腳?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挺愛吃這個。」

  「嗯,謝謝雲媽媽,還是您做的菜好吃。」石冀揚滿足咧開嘴笑了。

  「呵呵,雲媽媽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靠一手廚藝綁住女兒和老公的心。」雲太太看著女兒。「唉,可惜小帆對廚房的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以後看誰倒楣娶她當老婆,到時連頓熱飯熱菜都沒得吃,可憐喔!」

  「你們聊你們的,不要又講到我這裡來。」雲織帆臉色不太好看,偷偷為了石冀揚學作泰國菜的事,沒讓家人知道。不過,這頓晚餐像是為她跟冀揚之間的親近感情餞別,她討厭這種感覺!

  「怎麼了?」石冀揚覺查她情緒起伏劇烈,柔聲間道:「說到要煮飯就心情不好啊?沒關係,以後找個真正愛你的男人。真心愛你的人才不會在乎對方會不會燒菜,他愛你就不該勉強你做不喜歡的事。」

  「是嗎?」雲織帆咬了咬唇,一邊喝湯,一邊問。「你也不會勉強欣樺姐做她不喜歡的事吧?」

  「當然啊,我是最尊重女孩子的。」

  「那——萬一欣樺姐不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呢?你怎麼辦?」雲織帆丟給他兩難問題。「我知道女生都不喜歡自己的男人有什麼乾妹妹之類的,太曖昧了。」

  「這……不一樣——」石冀揚張口結舌,沒想到雲織帆真的會提出這問題。

  確實他也才剛為了織帆的事情跟潘欣樺大吵一架,兩人誰也不肯低頭,已經冷戰好幾天都沒聯絡、也沒講過一句話了。

  奇怪的是,他就算好幾天不聯絡也不會特別想到潘欣樺。倒是一兩天沒跟織帆講講話,或見上一面就會覺得心不安——

  他對小帆的牽掛,怎麼可能比即將過門的妻子還強烈呢?

  石冀揚沒辦法再想下去,默默低頭繼續用餐。

  「哼!男人都是說一套做一套。」沒聽到想聽的答案,雲織帆再度沉下臉,餐廳裡的氣氛也僵凝了。

  「噫?小帆今天有點怪喔?」雲先生不解的眼光看看女兒。「誰惹我們家大小姐不開心啊?」

  「哪有,我很好。」雲織帆低頭啃豬腳,一顆心有如被千軍萬馬踏過,凌亂不堪。

  「小帆,以後別跟你冀揚哥沒大沒小的,人家要結婚了,你別孩子氣胡鬧,知道嗎?」雲太太意有所指地對女兒教訓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雲織帆沒正面回答,嘟囔道:「怎麼這麼麻煩啊?如果是我才不要結婚——」

  「說什麼傻話?」雲先生笑著勸女兒。「人長大了就要成家,你跟冀揚哥都一樣,將來都要成立自己的家庭。你媽只是提醒你,冀揚結婚後就是人家的丈夫了,你老愛胡鬧怎麼行?人家太太會不高興的。」

  砰!雲織帆摔下碗筷,賭氣道:「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她快速衝出餐廳,在眼淚奪眶而出前奔回自己房間裡。

  左一個人家的丈夫,右一個人家的太太,雲織帆實在是受不了了,爸媽的話,好像拿著刀子不斷往她心臟刺去。

  雖然知道一切都成定局,但她就是不能接受冀揚哥就要成為「別人的丈夫」這件事!

  「女兒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雲太太緊追女兒身後,她心疼女兒的癡心卻無能為力。

  「媽——」雲織帆滿臉淚痕撲進母親懷裡。「為什麼?我好難過……」

  「哎,傻丫頭。」雲太太心疼哄著女兒。「以後你還有機會認識很多很好的男孩子,何必這麼死心眼呢?你這樣子叫媽媽怎麼辦呢?媽可以為你做很多很多事,惟獨感情……哎,媽媽也喜歡冀揚,可是,沒辦法啊……」

  「媽,我該祝福他幸福,對嗎?」雲織帆擦乾眼淚,晶瑩閃動瞳眸。「如果我真的愛他,應該祝他得到這輩子真正的最愛。」

  「嗯。」雲太太為女兒拭去淚痕。「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冀揚是個好孩子,他值得擁有最真的愛情。你也是,將來一定會有比冀揚更好的男孩子愛護你,保護你一輩子。」

  可是,我只想要冀揚哥啊!雲織帆的心中不停吶喊。

  ******

  用過晚餐,陪著雲家二老喝茶聊天,石冀揚跟雲織帆一家如同家人一般,自然輕鬆的感覺在潘家是找不到的。

  「很晚了,我該告辭了。」待到非走不可的深夜,石冀揚起身告辭。

  「小帆,送送你冀揚哥。」雲先生把女兒叫出來。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走。」

  「沒關係,我送你出去。」雲織帆默默看了他一眼,盡在不言中。

  踏出戶外,庭院裡暈黃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他們一前一後走著,冀揚不時回頭望她,彷彿看見她眼眶微紅,似乎心情很沉重。

  「別送我了,你才剛出院身體還很虛弱——」

  石冀揚定住腳步,他看著她的目光裡含情深刻,雲織帆不覺低下頭,閃躲他如火炬灼燙的注目。

  「我已經好了,沒那麼虛弱好嗎?」雲織帆抬起頭,嬌瞠地睇他一眼。「人家只是想出來好好地跟你說聲謝謝。」

  「謝?謝什麼?」他不解,微偏著頭看她。「你自己都說我們之間不需要客套的了。」

  「我是說過這話沒錯……不過,車禍住院這段期間真的多虧有你——我家只有一個女兒,還好你在我爸媽身邊幫忙出主意。」雲織帆美麗臉龐映照月光,顯得特別柔美沉靜。

  「你出車禍也是為了去接我。」石冀揚寵愛地揉了揉她飛揚的髮絲。「說起來我才是罪魁禍首,害你遭遇那麼大的危險我也很過意不去啊,再說,你就像我妹妹一樣,妹妹車禍受了傷,哪個哥哥不是義不容辭去照顧?」

  「唉,就知道你要強調這個,好煩吶……」雲織帆黯下神色,刻意地別過臉,低聲嘟囔著。

  她不喜歡石冀揚動不動就強調他們之間的「兄妹之情」,好像非要她記得彼此之間的分際嚴謹,不容絲毫僭越。

  她討厭他這麼小心翼翼劃清界線,彷彿怕他的未婚妻誤會生氣,他不知道自己也很在意他嗎?他怎麼就不擔心她也會傷心難過呢?

  雲織帆想著愈覺得委屈,在他心目中,即將和他結婚的妻子最重要。這麼多年來,她對他默默付出,他卻從來不曾想過兩人之間,除了兄妹之情之外還可能有點別的情愫?

  想著想著,一陣熱意逼上眼眸,雲織帆感覺視線一片水霧,不知何時雙眼已被眼淚佔據……

  「怎麼了?我有說錯什麼話嗎?」石冀揚看見她眼眶紅紅的,關心問道。

  「沒、沒有。」

  雲織帆轉過身,低下頭,偷偷擦掉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還說沒有?!」石冀揚追在她身後,緊張地問道:「有什麼不開心儘管跟我說啊,我這個大哥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好了,你別再說了!」雲織帆一甩頭,她不想再聽「大哥」兩個字。

  「不!你有事情瞞著我。」他緊追不捨,雲織帆才剛復原的雙腿緩慢在庭院中的小石步道移動。

  「沒有沒有,我都說沒有了嘛!」雲織帆激動揮手否認。

  她知道自己禁不住他的逼問,然而她內心的秘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來,他都要結婚了啊!

  「小帆!走慢點,你的腳才剛好。」石冀揚伸出手來打算攬住她,怎料雲織帆卻愈走愈快。

  「你先回去吧,我沒事。」雲織帆焦急著要走回屋裡,她的眼淚已經忍不住飆出來,這時候的她最不想讓石冀揚看見——

  「小帆?你怎麼哭了?」雖然她極力壓抑,石冀揚仍然聽出她話語中悲哀的腔調。

  「啊!我的腳——」淚眼汪汪的她看不清小路,一不小心被石子絆了腳,恰好趺進守候在她身邊的石冀揚懷裡。

  「沒事吧?唉,就跟你說不要走那麼快。我看看傷到哪裡了?」石冀揚溫柔抱起她,小心翼翼在庭院裡的石椅上坐下。

  「好痛喔。」雲織帆咬著唇,她伸手撫摸著受傷的腳,讓眼淚放肆流出。「人家的腳好痛喔……我的腳……嗚……」

  他的懷抱好溫暖,有一股熟悉的陽剛味兒包圍著她,那味道是她從小迷戀的,讓她覺得安心安全的味道呵。

  「乖,不要哭,我幫你揉揉就好了。」石冀揚輕柔地為她按摩著腳踝,一面拍著她的背,像是哄著十幾年前年紀小小的她。

  「很痛耶,會不會扭到了?真的很痛……」雲織帆吸了吸鼻子,一臉的鼻涕眼淚,她放肆摟住他的脖子,趴伏在他偉岸堅實的胸懷痛哭失聲。

  其實,雲織帆很清楚她最痛的不是腳踝,而是她的心。

  她就要失去了——失去她最渴望的擁抱,他是她日思夜夢的愛人,她願意用一切換來他的關心照拂,可是他愛的是別的女人,就要娶別的女人為妻了。

  怎麼可能不痛呢?

  雲織帆靠著他,在他的懷抱裡瑟縮縫縮,多麼希望時光就此停住,這樣她就可以永遠在冀揚哥的懷抱裡撒嬌,永遠不要和他分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9:25

第六章

  在台北五星級飯店的大廳茶廊裡,潘欣樺終於見到自己失去聯絡多日的未婚夫石冀揚。

  自從兩人在醫院大吵一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石冀揚在公司和醫院間兩頭忙,根本無暇也無心顧及她,最後是潘欣樺等得沉不氣了,才主動打電話約他出來談。

  誰知道石冀揚堅持約她在大飯店吃早餐,因為這是他唯一有空的時段。

  「啊——」才坐下來就猛打呵欠,潘欣樺一臉睡眼惺忪。

  「好困喔,好久沒這麼早起床了!都是你啦!非要約在早上,你到底在忙什麼啊?」

  「誰像你大小姐這麼閒,每天窩在家裡睡到自然醒。」石冀揚慢條斯理地喝咖啡、吃三明治。「我爸現在盯我盯得很緊,每天都要到公司報到,石家的企業體灑蓋很廣,要學的事情可多了,從早到晚事情做不完。」

  「是喔?你父親一定很高興,有你這麼好的幫手。」告訴自己要沉住氣,想嫁進石家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關鍵時刻更是要忍耐,要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嗯。」石冀揚邊吃邊看財經報紙,眼神停留在上面的頭條新聞,根本連正眼也沒看她一眼。

  「喂!你可不可以跟我講講話?」潘欣樺委屈地嘟起嘴,撒嬌嗲聲道:「人家好幾天沒見到你的人,真的很想你。」

  「別這麼幼稚。」石冀揚抬眼睨她。「我已經畢業了,不是悠哉的留學生,你也不要再任性了。」

  「那我們的事情呢?你什麼時候有空去拍婚紗?攝影公司已經打好幾次電話過來問了。」潘欣樺哭喪著臉。「連我爸媽也一直逼問我……」

  「拍照隨時都可以拍,不急。」他冷淡地回應。

  石冀揚不自覺看了一眼手錶,沒心思考慮拍婚紗的事情,反而想著該去接織帆到學校上課了。

  「你……有事嗎?」潘欣樺眼尖看見他偷看表,忍不住狐疑追問。「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

  「等下我還有事。」石冀揚淡淡帶過,他把咖啡喝完,折起報紙。「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你可以留下來慢慢吃。」

  「這麼快就走?」潘欣樺垮下臉,幾乎要哭出來了。「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我們都已經訂婚了啊!」

  「對我而言,現階段工作是最重要的。」石冀揚避重就輕的說,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之前對她的熱情竟完全熄滅了。

  「工作?哼!你敢說你真的是為了工作嗎?」她冷冷笑,那笑容是勉強擠出來的。「依我看,你忙的不只是公事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石冀揚起身準備離開,不耐煩道:「知道嗎?我不喜歡你這種表裡不一的個性,既然對我不滿,幹嘛要強顏歡笑?有什麼不高興你大可儘管說。」

  「你、你……你好凶喔——」

  潘欣樺沒料到他竟然會在公眾場合對自己發飆,委屈得紅了眼眶。

  「石冀揚!你好過分!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欣樺,讓我們都冷靜一下好不好?」石冀揚沉沉吐了口氣,壓下激動情緒,好言道:「你的個性確實讓我壓力很大,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沉澱……」

  說完,他緩緩推開椅子,直往大門方向走,心裡面想著等會兒接織帆上課要走哪條路比較順。

  「石冀揚!你站住!」忍不下這口氣的潘欣樺快步追上他,怒不可遏。「你突然變了心,都是因為那個雲織帆!是嗎?」

  「你不要亂猜。」石冀揚別開臉,不想見她憤怒變形的臉。

  「哼!我就知道。什麼妹妹?什麼情同兄妹根本都是騙人的!真是不要臉啊!口口聲聲叫我大嫂,一副知書達禮乖女孩的模樣,心裡卻比什麼蕩女還要邪惡,你不要被她純潔的外表騙了!她……」

  「夠了!」石冀揚怒目圓張,打斷她的話。「不准你隨便批評織帆,我跟她之間只有我們自己最清楚,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

  他頭也不回地推門離開,這時候他不想再跟情緒化的潘欣樺多爭辯什麼,因為他不能保證在聽到別人口中尖刻批評織帆的話語時,會出現什麼連自己也控制不住的舉動。

  「石冀揚!你!你給我記住!」看著未婚夫高大身影漸行漸遠,潘欣樺心中升起巨大恐懼,她不能失去他!

  石冀揚是她的,任何女人都不能搶走他!

  潘欣樺的好勝心激起無限戰鬥力,她就是要得到他!

  畢竟,嫁給石冀揚、進入石家當少奶奶,是她這些年努力鑽營的唯一目標啊!

  ******

  早上九點多,石冀揚依約到雲家接織帆去學校上課。

  晨光中,在雲家大門前一眼見到織帆如花朵般綻放的熟悉笑顏,石冀揚的心情頓時從谷底揚升,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記了。

  「冀揚哥,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雲織帆開心地坐上車,看得出來她的眼中浮漾滿滿的溫柔。

  「又說傻話了。」石冀揚嘴角揚起,輕輕撫弄她的長髮,英俊臉上儘是對她的愛寵疼溺。「丫頭,我是你大哥,不需要跟我這麼客氣。」

  「是,大哥。小妹知道了。」雲織帆調皮側過身子往他肩膀靠,陶醉閉起眼。「我好幸福喔,有哥哥這麼疼我……」

  靠在他的肩膀上,雲織帆偷偷感受他的氣息,偷偷記住屬於他的特殊味道,在還可以有他陪伴的時候,她要努力把關於他的一切刻在心版上,等到有天心愛的冀揚哥變成別人丈夫的時候,才能把這些記憶拿出來偷偷想念……

  明知道這樣貪戀不該得的感情很糟糕,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怎麼?我衣服上有怪味道嗎?你的小狗狗鼻在聞什麼?」石冀揚感覺她的鼻尖在胳膊上來回梭巡嗅聞。

  屬於她的少女清芬沁入鼻內,一瞬間一股暖暖的熱流在血液裡穿透,很特殊的感覺,他的理智提醒自己不該有非分之想。但是,那是一種不能透析的內心悸動,愈是想控制壓抑,那波動愈是奔放張狂……

  「嗯——有香水味喔,還有……咖啡,還有……」雲織帆眼睛仍然閉著,臉上表情煞是認真,她用心辨別鼻子裡聞到的他的氣息。

  「哇!還真被你聞出來了!」石冀揚朗聲大笑。「我早餐才喝掉一大杯咖啡,你的鼻子真厲害。」

  「哦?早餐——」雲織帆睜開眼,不假思索地問。「欣樺姐陪你吃早餐嗎?」

  「是啊。」石冀揚不保留回答。「我們約了一起吃早餐,然後就過來接你上學囉!」

  「唉……好甜蜜喔。」一瞬間,雲織帆臉上的光燦全黯了下來,她低頭輕歎,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她黯淡的神情藏不住心中的酸楚與低落,雲織帆控制不住心頭的刺痛揪擰。

  他們一定恩愛繾綣了整個晚上吧?歡愛之後相擁到天明,然後一起用早餐……

  她忍不住伸手壓住心臟,雙眉攏皺。

  啊!這是昔日她心中最羨慕、嚮往的甜蜜愛情啊!

  然而,當心中最想愛的男人成了別人愛情故事裡的男主角,她只能眼睜睜看他擁抱親吻別的女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的痛,她的傷又能說給誰聽?

  「怎麼了?」石冀揚見她雙手捧心,緊張問道:「你不舒服嗎?織帆?!」

  「沒、沒有。」雲織帆勉強揚起唇角微笑。「冀揚哥,我沒事。可能早上喝了冰的鮮奶,有點不舒服。」

  「一大早怎麼能喝冰的?」石冀揚皺起眉,充滿關愛的斥責。

  見她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他不禁叨念起來。

  「你才剛從車禍復原,身體還很虛弱,你要懂得照顧自己啊。下次記得不能再喝冰的,知道嗎?」

  「好啦,人家知道了。」雲織帆垂下眼睫,像個知錯認錯的小孩,輕扯他的衣袖,低聲下氣地請求著大人原諒。「冀揚哥,我聽你的話,以後早上都不喝冰的飲料。」

  「呵呵……」石冀揚被她小女孩撒嬌俏皮模樣逗笑了。「又來了!你以前小時候惹我生氣就是這樣求饒的——拜託,都幾歲了?還裝可愛啊?你不覺得害羞嗎?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

  「哎呀,人家哪有裝可愛?」雲織帆仰起臉,露出最甜最媚的笑容。「人家本來就很可愛了好不好?」

  「拜託!」他誇張做出嘔吐狀,「我才剛吃飽,你不要讓我一路吐到學校。」

  「欸,你怎麼這樣啊,我是說實話耶。」雲織帆就喜歡鬧他,話中有話,醋意十足歎道:「以前你就常說我很可愛啊,怎麼現在有大嫂就忘記可愛的妹妹了?你真是壞哥哥!」

  「好好,你最可愛。你永遠是我心目中最可愛、最疼愛的妹妹。可以吧?」石冀揚差點兒要舉雙手投降。

  雖然嘴巴上說她「裝可愛」,實際上他對她自然流露的一顰一笑打心裡欣賞,同樣的話別的女人說或許覺得做作、噁心,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就是不同。

  她像是他心裡的一道清流,有她的地方,就像沉浸在清澈無污染的深林溪澗邊一樣通體舒暢……

  「冀揚哥!」雲織帆突然斂起笑容,肅然表情問道:「你跟欣樺姐的婚期定了嗎?」

  「這個……」他接不下話,語塞好半晌,事實上有段時間他沒再想這件事了。「我想可能會晚一點,目前我還是以爸爸公司的事情為重。」

  「要晚一點啊。」雲織帆若有所思點點頭,反覆呢喃。「晚一點也好……」

  「怎麼突然問起婚禮的事?」石冀揚淡淡一笑。「你好像比我還在乎婚禮,你們小女生就喜歡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哪是啊?才不是這樣呢。」雲織帆吐吐舌頭,她無法將自己真正的心事說出來,只得百轉千回。「我擔心以後你結了婚,我們就不能再這樣打打鬧鬧了。」

  「胡說!」石冀揚摸摸她的頭。「不管結不結婚,我們永遠都一樣。」

  「嗯。」雲織帆恍惚點頭,心中悵惘失落猶在。

  一樣什麼呢?一樣的兄妹之情?

  唉,不能再多一點點嗎?想到難以前進的關係,她心頭又酸了起來。

  ******

  到了學校,石冀揚體貼地載她到學院大樓門口才讓她下車,她就讀的商管大樓在山腰上,石冀揚怕她腳踝扭傷不能爬那麼高的階梯。

  「到了,小心你的腳,不要又拐到了。」石冀揚溫柔叮嚀。「下了課我再來接你回家,腳還沒好不要走階梯……」

  「好,我會小心的啦!冀揚哥,再見。」

  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雲織帆心裡很甜很甜,世界上大概沒有男人像冀揚哥這樣對她那麼好了,小小細節他都注意到。

  正逢上課時間,大樓外往來穿梭一群群年輕學子,有些人在雜誌或電視上見過石冀揚,三三兩兩對著豪華進口轎車裡的他指指點點……

  「我走了,再見。」石冀揚探出頭對她揮揮手。

  「哇!是他耶!好帥喔!」有一名女學生忍不住對著探出車窗的石冀揚尖叫起來。「他上過電視耶!織帆你怎麼認識他?」

  「他是我大哥,我爸媽跟他們家認識很久了。」雲織帆淡淡回答。

  「好棒喔!那你不就要嫁入豪門了嗎?」女同學在她耳邊喳呼個沒完。「他有沒有哥哥還是弟弟?下次你幫我介紹一下好不好?」

  「拜託!就憑你那副尊容?你下輩子吧!」一道爽朗男聲響起,四周同學狂笑不止。

  「張知亮你怎麼這樣啦!我又沒長得很醜!」被「吐槽」的女生氣得跺腳。「只會講別人,你一天到晚跟在織帆後面才不安好心呢!」

  在織帆身旁一名個子很高,模樣很帥的男生一直緊跟身後,關心道:「織帆,你的腳怎麼了?怎麼一拐一拐的?」

  「昨天晚上不小心扭到了,現在只能慢慢走。」

  「要不要我扶你進去?今天的課在二樓喔,要不然我背你也行。」張知亮自告奮勇。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走就行了。」

  雲織帆笑著推卻,她知道這位男同學一直對自己很有意思,只是她沒辦法對別的男人動心。

  「沒關係,我背你上去。你腳受傷走樓梯會很不舒服耶!」張知亮不放棄。「你那麼苗條,我背你又不會累,你不要客氣。」

  「真的不用了,謝謝。」雲織帆依然笑著拒絕。

  「哎呀,人家都說不用了,張知亮,你那麼愛背哦?!」聽不下去的女生酸溜溜道:「如果你真的那麼愛背,那背我好了,我今天也有點不舒服,頭好暈呢。」

  「少無聊了!」張知亮沉下臉,啐道:「又沒你的事,你多嘴什麼!」

  「哈哈哈,這樣就生氣喔?張知亮你抗壓性這麼差,怎麼可能追得到織帆?」那女生不怕死地繼續說。「人家認識豪門貴公子,石冀揚耶!你有沒有聽過股市大戶,石大戶啊!能跟石家打交道交朋友一定不是普通人物,我看你想追到織帆的可能性大幅降低了。」

  「你又知道了?織帆才不是那種勢利眼的女生!再說我也沒很差,以後我也會做生意,誰知道將來我會不會比石冀揚更有錢!」

  「唉呀你算了吧!」方才被奚落的女生開始反擊。「自己也不照照鏡子,你就是一張臉長得英俊可以騙騙人,你想做生意?連基本的管理學都被當兩次的人,哈哈哈……」

  「書本跟真實社會不一樣,你沒看那些大老闆也沒念很多書啊!」張知亮不服輸辯解。

  同學們邊走邊鬧,雲織帆靜靜地聽他們鬥嘴,不做任何回應。

  她的心思始終被石冀揚佔得滿滿,身旁男同學就算條件再好,跟他比較之下簡直不值一哂。

  冀揚哥說話也不會那麼誇大,他只說他懂的、有把握的東西,絕不像身邊年輕的同學、學長們稍微懂點小小知識就誇張到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唉——」雲織帆不自覺又歎了口氣,懊惱自己不能把冀揚哥拋到腦後去。

  「怎麼啦?好端端一直歎氣?」

  張知亮把眼光都放在她身上,織帆一點點小動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今天有點怪怪的耶,好像心情不太好?」

  「沒有,哪有啊!」雲織帆否認。「好不容易車禍好了,現在又扭到腳,好煩喔!」

  「嗯,聽起來是不太順。」張知亮點點頭。「改天一起去拜拜好不好?聽說北投那邊有個廟很靈,去拜一拜比較心安。」

  「這——不用了,我不太信那個。」

  雲織帆還是拒絕,除非哪個神明願意把石冀揚送回她身邊,否則她一向對玄虛的東西不相信,也沒興趣。

  「不信喔?那我去幫你求好了。我常去拜,神明會聽我的。」

  「嗯。」雲織帆不再回答,默默走進教室找位子坐下來。

  張知亮一再踢鐵板,頓時感覺很失落。

  他自認條件很不錯,一直也有不少女生主動表示好感,就只有雲織帆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裡。

  為什麼?他搞不清楚問題出在哪?

  但目前他很確定雲織帆並沒有男朋友,不知道究竟要什麼樣的男孩子才能擄獲她的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19:43

第七章

  天空一片蔚藍,陽光燦亮。

  一群大學裡就讀的年輕男女,趁著爽朗的好天氣相約到山中露營。

  空曠的山區置高點,熱力充沛的青年男女嘻笑打鬧忙著搭帳篷,另一些人正忙著升火烤肉,而剛從車禍中痊癒的雲織帆一旁坐著休息,同學們體諒她身體剛好,所以並沒有分派任何工作給她。

  「哎……」雲織帆坐在溪邊,赤著雙腳浸在冰涼的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水,激起水花,美景在眼前,她卻不自覺歎了幾口氣。

  自她出院之後,雖然石冀揚還是常來探望,而且還體貼接送她上下課,但她總是感覺彼此之間有些疏遠。

  忙於公司業務和籌備婚裡的冀揚哥,常常以一種她不能理解的眼眸看著自己,加上他偶爾的欲言又止,都讓她感覺內心惶然無措——

  再者,面對已訂了婚約的石冀揚,她心中始終難以抹去的強烈失落感,無時無刻不攻擊她脆弱的心房。

  雲織帆常常在無人的三更夜半,瞪著窗外稀疏的夜星點點,一遍遍問自己:

  為什麼老是惦著他呢?為什麼不乾脆把他徹底忘得一乾二淨?畢竟他就要成為潘欣樺的老公了啊!

  她恨自己不夠瀟灑,恨自己不夠堅強,就是拋不開過往對他的情誼,眼前唯一能做的僅剩逃避,在課餘時間盡量參加社團活動,她想藉充實生活來沖淡內心對石冀揚的情感依戀……

  「一個人在發什麼呆?」雲織帆身後緩緩走來一名剛強英挺的大男生,朗聲問道:「大老遠聽到你在歎氣,究竟是什麼大事讓我們雲大美女悶悶不樂?」

  「啊!誰?是誰?」吃了一驚的雲織帆慌張轉過頭,對著來人瞠道:「幹嘛鬼鬼祟祟偷看人家嘛!嚇死我了!」

  「我哪有鬼鬼祟祟?明明是你專心神遊太虛,光顧著發呆——」張知亮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坐。「在想誰啊?該不是在想我吧?」

  「神經!誰想你啊!」雲織帆轉過臉瞪他一眼。「我心情不好,你少惹我!」

  這個張知亮打從她進大學第一天就想追她,老是藉著各種機會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論條件,張知亮長得又高又帥,成績還算不錯,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多少女同學想盡辦法要贏得他的青睞,無奈他的眼中,只看得見雲織帆帶點嬌縱的美麗。

  雲織帆不是木頭人,深深瞭解張知亮對自己的用心與用情,可惜她心裡只有冀揚哥一個,她無法愛上其他男人……

  「為了什麼事心情不好啊?」張知亮望著她凝重卻不減清麗的臉龐,試探性地問道:「能不能說給我聽聽?嘿,以前讀高中的時候我是輔導小老師耶,很多同學喜歡找我傾吐心聲,讓我當你的『張老師』如何?」

  「唉……我真的很煩,你不要鬧啦!」皺起俏麗五官,雲織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快去幫忙搭帳篷,別想找機會偷懶!」

  「織帆——」張知亮歎了一口氣。「其實,就算你嘴巴不說我也知道,雖然你人來到山上,可是你的心根本沒帶上來,留在某個人身上……」

  「什麼某個人?你不要亂猜!」雲織帆不耐煩睞他一眼。「唉,你不要煩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啊,心事都寫在臉上,根本連猜都不必。」張知亮死皮賴臉坐近她,小聲說道:「你為了那天送你到學校來的那個男生,不分青紅皂白就凶我一頓,他……到底是誰啊?」

  「要你管!」雲織帆別開臉,沒好氣啐道。

  這人真是哪壺不開他提哪壺?沒頭沒腦問起她正煩著的男人,不是存心讓她更鬱悶?

  張知亮盯著她沉鬱的臉龐,心中猜到八九成了,硬著頭皮追問道:「以前你曾經拒絕我的追求,說你心中早就有一個暗戀的人。該不會就是他?」

  「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雲織帆頭抬也不抬。

  張知亮像蒼蠅似地成天在她耳邊嗡嗡飛,多少女同學為了這件事幾乎要跟她決裂,然而好說歹說他偏要纏著她,不管織帆用什麼借口也趕他不走。

  雲織帆從沒把自己暗戀冀揚哥的秘密告訴別人,但為了拒絕他的癡纏不得已才講出來,誰料他竟然都記在心裡——

  「哦——猜對了!」張知亮恍然大悟。

  「嗯,依我看來,他也沒比我更高、更帥啊,搞不懂你為什麼如此癡情?看起來他好像不知道你對他的感情……」

  「你說夠了沒啊?」雲織帆愈聽愈火大。「不要管我的事情行不行?」

  「我是關心你。」張知亮斂起笑意,低聲下氣道:「我不想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陷在不可能的情關裡浪費青春。」

  「那也是我的事。」雲織帆被他鬧得沒興致再坐下去,她從溪邊石頭上起身,走向正在洗米洗菜的女同學。「不跟你瞎扯,我去幫忙開飯。」

  雲織帆沿溪行走,心中有點後悔不該對張知亮那麼凶,畢竟他一直很照顧幫忙自己。拿這次車禍來說,住院休養那麼長一段時間全靠他幫忙整理筆記,還提示考試重點。若沒他熱心柑助,可想見這學期成績一定很慘。

  可是,她真的感覺張知亮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織帆,等我一下!」才想著,張知亮又從後面追上來,歉意道:「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以後不會亂說話了。」

  「嗯。」她輕點了一下頭,什麼也沒再多說。

  「我知道,你對他用情很深。雖然我不是很服氣,不過,還是想告訴你,千萬別灰心,或許有天他會知道你的用心。」張知亮像是要為她加油打氣。

  「……來不及了。」雲織帆絕望低歎。

  「啊?來不及?」張知亮不明白她的意思。「為什麼來不及?」

  她沒再接話,只是搖了搖頭。

  從懂事開始冀揚哥就是她唯一喜歡的男人,也是她心目中唯一想嫁的人選。

  好不容易盼到他學成歸國,雲織帆本想在機場給冀揚哥一個大驚喜,順便找機會傾吐她藏在心底的暗戀情愫,誰知道他給她的「驚嚇」更大,竟不聲不響地帶了未過門的妻子回來!

  一切事情都在她意料之外,除了無奈之外,她還能說什麼?

  溪畔另端,負責炊事的女同學已經把營火生起,雲織帆走過去把醃好的肉片上架翻烤,一陣陣香味傳開,她聞著充滿幸福氣味的烤肉竟有想哭的衝動——

  她想念冀揚哥了,本以為離開台北就不會再惦記他,然而,當她登上高山、遠離了塵囂,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甩脫他的身影。

  ******

  雲太太坐在客廳看電視新聞,預報氣象的先生表情嚴肅,手勢誇大地說明即將侵襲台灣的熱帶氣壓環流。

  「糟了,要變天了!」雲太太憂心看氣象報告,嘴裡念著。「小帆在山上露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哎,這孩子就是愛四處趴趴走!」

  正在喃喃自語,雲太太聽到織帆房裡的手機聲響起——少根筋的寶貝女兒鐵定又忘了帶手機!

  她匆促起身,奔進女兒房裡正好看見女兒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石冀揚,她幾乎想也沒想就按下接聽鍵。

  「織帆?」

  「冀揚啊,我是雲媽媽。」

  「雲媽媽您好,織帆不在嗎?」

  「織帆和同學上山去露營了,後天才會回來。我猜她匆忙出門又忘記把手機帶走了。怎麼了?你找織帆有事嗎?」雲太太慈祥與他閒話家常:「聽你媽說,最近都在忙訂婚的事情,現在準備得怎麼樣了?」

  面對無緣成為自己女婿的好青年,雲太太心裡總是有著一份感慨。

  「還好,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公司的事。」石冀揚語氣中顯露不太在意與欣樺的婚事。「雲媽媽,我還年輕,婚事不是最緊急的。倒是我爸身體不好,我應該早點讓我爸爸安心退休。」

  「呵呵,你這麼說也對啦。」雲太太稱讚他。「有你這麼優秀的好兒子,你爸媽真好命哪!不過,你忙歸忙,自己的身體也要好好照顧,剛回國時為了小帆車禍也沒能好好休息,我真過意不去。」

  「雲媽媽,您千萬別這麼說,其實我也很高興能陪織帆,感覺像又回到小時候一樣……」

  「是啊,小帆這個孩子就只聽你的話,我這個做媽的都管不動。」雲太太一講起女兒的童年,話匣子停不了。「記得有一回你生日,我忘了是幾歲,小帆說想親手做個生日蛋糕給你,趁我們不在家,差點廚房燒了。哈哈,我跟你雲伯伯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哈哈哈,我也記得這件事,她那時候十一歲吧?!」

  「唉,都那麼久的事了。」雲太太歎息道:「真難為你還記得——冀揚,你對我們家丫頭真好,雲媽媽很感謝你。」

  「織帆對我也很好啊,她真的把我當親哥哥一樣。」石冀揚誠懇說出自己心底的想法。「其實,我在美國那些年一直都惦念織帆,童年回憶是我辛苦求學生涯重要的安慰。雲媽媽,我很高興有織帆這個好妹妹,也很珍惜這份情誼。」

  「我知道你們感情很深——」雲太太似乎話中有話。「不過……冀揚啊,你跟小帆走這麼近,未婚妻會不會有意見?我擔心小帆傻丫頭不懂得避嫌,若是害你們小倆口有什麼不開心的話就失禮了。」

  「呵。雲媽媽,您別擔心這個,我會處理好的。」石冀揚頓了頓,彷彿不願意多談這話題。

  「你能處理就好。」雲太太不希望自己女兒無端捲進別人的感情世界,不管未來如何,做媽的只想保護自己的孩子。

  「對了!我剛看氣象報告好像快變天了,小帆這丫頭傻乎乎地跟人家跑到山上去,連件御寒的衣服也沒帶。」

  「我可以幫她送衣服過去。」沒等雲太太開口,石冀揚立即表現主動。「山裡面天氣變化大,萬一著了涼可不好。雲媽媽您把衣服拿出來,我馬上幫您送過去。現在出發,天黑前應該可以送到。」

  「那就麻煩你了,冀揚。」雲太太感恩道謝。

  從這小伙子毫無矯飾的言語表現,她清楚感受到他對小帆的感情似乎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

  哎,這孩子睿智又聰穎,怎麼連自己真實的感情都分辨不出來呢?雲太太內心不斷歎息。

  ******

  看著登山地圖,石冀揚開著車繞了幾圈,他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車窗外的景色十分優美,他微擰的眉峰望向天空,遠方厚重的雲層加添心中不安……

  終於開到地圖上標示可紮營的地方,他提起雲媽媽交代要給織雲的衣物食品,滿心期待往林間溪邊尋去,穿越濃密樹林,沁人心脾的芬多精氣味竄進鼻裡。

  石冀揚深吸了口氣,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山林,這些日子為了照顧車禍的織帆,又應付頻頻逼婚的欣樺幾乎讓他心力交瘁。

  既然離開俗世,進入沒有煩擾的世外桃源,石冀揚心想索性讓自己一天假,好好放鬆緊繃的神經。

  他循著登山指標開著車子進入山林中,隱隱約約聽見潺潺流水聲,忽遠忽近的蟲鳴鳥啼當中夾雜年輕人的歡聲笑語。

  「應該就在前面吧,聽到有人說話了。」

  他把車子停在空曠安全的地方,提起一大袋包包,徒步往營區方向走去,隱約聽到樹叢裡有說話聲音,熟悉的女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不要再煩我了好不好?都講過幾百遍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騙我!如果你那麼喜歡他,為什麼不明白告訴他呢?你根本是找人當擋箭牌而已!」

  「我說有就有!不相信是你的事!」女孩子的聲音愈來愈高。

  側耳傾聽,石冀揚表情複雜——這聲音,明明就是織帆啊?!她什麼時候有喜歡的人了?怎麼從來沒聽她提起過?

  「織帆,我也喜歡你很久了,為什麼你不肯給我一點機會呢?」男生很憤怒、慷慨激昂。「你不是說他有對象、而且都快結婚了?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癡心等下去?萬一他真的結婚了呢?難道你一輩子都不談感情嗎……」

  「對!我這輩子就只愛他一個男人,他娶了別人我也不想嫁了,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唉,雲織帆,你太傻了!」男生激動語氣轉回和緩,溫柔勸說。「為什麼要把眼睛蒙起來?在你身邊還有很多不錯的男孩子,為什麼不給我任何機會就完全封殺我?」

  「對不起,我無法勉強自己……」雖然看不見表情,但聽得出來她很沮喪。

  難道,這些年來,織帆一直默默愛著自己?

  石冀揚眉心愈鎖愈緊,他從來沒想到織帆除了是個貼心妹妹之外,她也是個有感情的女人。

  「我們都還很年輕,未來有無限可能。請你不要那麼果斷拒絕好嗎?」

  「別這樣!」織帆聲音冷冽。「我說得夠清楚了。」

  「織帆!你不要那麼固執!」

  「放開我……叫你放開我!」雲織帆尖叫。

  聽見驚叫聲,石冀揚一顆心緊緊揪了起來,他拔腿就往聲音來源處追過去,他絕不讓疼愛的小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我沒有惡意,只是不希望見你一直陷在不可能的苦戀裡——織帆,請給我一點點機會,我一定……」

  「啊!你不要這樣!好痛!」

  男的情緒激動得抓住織帆手臂,雖然他可能無惡意,可是手的勁道卻讓織帆痛到眼淚都飆出來了!

  「放開她!」石冀揚衝到他面前大喊,嚴厲的口吻與兇惡表情,讓他彷彿是為她而來的正義使者。

  「冀揚哥?!」瞠大美眸,雲織帆不敢相信眼睛所見的。「你?你怎麼……」

  「你——你怎麼在這裡?」張知亮也傻眼了!

  「把你的手拿開!」一向斯文有禮的石冀揚,換上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目露凶光地掃過已經嚇傻的張知亮。

  「叫你放開她,你沒聽到嗎?」再一次怒吼,石冀揚用力推開他握住織帆的手。「你把織帆嚇到了,誰准許你對她這麼沒禮貌?」

  「冀揚哥,他……他只是太激動而已。」雲織帆沒見過石冀揚如此火冒三丈的模樣,急忙為張知亮說話。「他、他沒惡意啦。」

  「看,把你手臂抓得都瘀青了,還叫沒惡意?」石冀揚輕揉地撫過手臂黑青的部分,眼神兇惡瞪著張知亮。「你懂不懂得什麼叫尊重?不懂尊重女孩子的男人不配當男人!」

  「我……對不起。」理虧低下頭,張知亮除了道歉認錯也不能多說什麼。

  本來他對織帆已經死心了,但是偶然聊天時,聽她說到那個喜歡暗戀的對象已經訂了婚,才又燃起了希望。他對自己有自信,相信可以帶著她走出不可能的苦戀,誰知突然會殺出這號人物。

  「冀揚哥,他真的沒惡意,你不要生氣了。」雲織帆很擔心他會為了保護自己而傷害無辜的同學。

  「你跟我過來!」石冀揚一把牽起織帆的手離開。

  張知亮見到這情況,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之間肯定有話要說,只能悻悻然一個人回到紮營地去。

  「冀揚哥,你不要生氣了嘛!」走一小段路,石冀揚帶她來到溪邊一塊大石頭邊坐下。

  一次看到她的冀揚哥氣成這樣子,織帆心中十分志忑不安。

  之前他只會為了自己擔憂緊張,通常是溫柔體貼的大哥哥模樣,此刻的他,倒像是吃醋過頭的情人,過度醋意讓他失去理性控制的能力。

  「這是給你的。」他把肩上的背包交給她。「雲媽媽托我帶過來給你,她說天氣要變了,怕你著涼。」

  「喔,謝謝。」織帆乖乖把背包接過來。

  「還有,你的手機。雲媽媽說你這迷糊蛋出來露營也不多帶一些衣服,連手機也忘了帶,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打給你沒人接,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以後要專心點,別老是丟三落四。」

  「對不起,冀揚哥,我不是故意的。」織帆被他嚴肅表情嚇得語無倫次。

  也不知道自己在道什麼歉,她僅存一個念頭就是讓石冀揚酷寒表情退去,回復他過去的溫柔和藹就好。

  「把外套穿上吧,有點起風了。」石冀揚總算露齒笑了笑,從她手上的背包拿出一件外套,替她穿上。

  小小動作融化彼此間的寒冰,他們並肩走到溪中的大巖旁,相互扶持坐上去。

  「哇!天空好漂亮啊!」織帆望著天際,連聲驚歎不已。

  即將變天的氣候讓整片山林帶著鬼魅的華麗,彤紅、粉橘的彩霞佈滿山緣,迷濛淡霧為神秘森林披上魅惑的薄紗。

  身上穿著冀揚哥長途跋涉帶來的外套,織帆心中泛起絲絲甜蜜的暖意。

  「為了衣服和手機開這麼遠的山路,冀揚哥對我真好。」織帆滿心感激道。

  「嗯,你知道就好。」石冀揚側過頭,眸中散出難以解析的柔和情感,低沉歎息。「……你——你剛剛跟那個男生說的話是真的嗎?」

  「啊?什、什麼話?」沒料他突然這麼問,雲織帆先是愣了好一會兒,兩頰陡然燒熱。「我、我我又沒說什麼!」

  「我都聽到了。」石冀揚牽起帥氣嘴角,輕輕笑道:「而且聽得很清楚——你、你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我——」雲織帆頓時渾身著火,連舌頭也一併燒掉似的,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更巧的是,他也快結婚了?這麼大的秘密,你竟然都沒跟我說過?」

  熊熊煚眸盯著她看,石冀揚望著她心中有股悸動,他一向只把她當最親的親人,就沒想過最親近的人也可能是心靈相契的愛侶……

  「哎呀!你不要再問了啦!」被他盯得無處可躲,雲織帆紅著臉跳下大石,快步往溪裡溯行。

  她渾身著火,腦袋也熱烘烘不能運作,此刻冰涼的溪水正好用來幫助她退去不知所措的熱焰焚身。

  「小帆!等等我!別走那麼快啊!小心溪裡有漩渦!走慢一點——」擔心她的安危,石冀揚趕忙跳下大石,追隨她的腳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20:08

第八章

  石冀揚捲起褲管跟著她在水中行走,雲織帆刻意與他保持一段相當的距離。

  在多年秘密被揭開的此刻,她心中彷彿有巨浪來回衝撞,不知道他的反應會是怎樣,本來她計畫要把這個秘密一輩子藏在心裡頭!

  即使他真的跟潘欣樺結了婚,她只會在獨處的時候偷偷想念他——然而竟然被他發現了。雲織帆還沒仔細想過,若有這天該如何面對他?

  眼下她雙腳踩在冰冷溪水裡,除了逃避,她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織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石冀揚離她有一小段距離,在空曠無人的山裡,反而讓他更大膽追問真相。「你不想告訴我嗎?難道以一個大哥的身份不能關心你的心事?」

  「哎……冀揚哥,我——」雲織帆整顆頭低到快把脖子給折斷,恨自己不夠勇敢,不敢當著石冀揚的面把內心話說明白。

  「你喜歡他多久了?」他壓低嗓子,沉沉問道。

  「很久了,很早以前,我就偷偷喜歡上他了,一直一直都很喜歡他……」

  很久了?!

  石冀揚俊眉攏靠,她喜歡的是誰?難道真的是已有婚約的自己?

  很想直接問出口,但是他又憑什麼去管織帆的私事?他充其量僅是沒血緣的大哥,而且,他們兩地分隔了八年之久——

  「冀揚哥,這裡水流好快,踩在這裡好像腳底按摩,好舒服喔!」雲織帆轉過頭來,明眸盯住他,啟齒燦笑。「快點來,好舒服喔,山裡的溪水特別清澈。」

  「快回來,你站在溪中間太危險了。」石冀揚不安地瞇眼,緊張叫喚。「別調皮了,這裡是深山野嶺,不要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唉!冀揚哥你太緊張了啦!」織帆絲毫不以為意,她快樂地在溪中石間跳躍著,像是輕靈的雲雀。「哇,這裡有魚……有魚耶!」

  雲織帆興奮張大眼,低頭認真搜尋山林溪間稀有魚類。「冀揚哥,快來看嘛!這些小魚的顏色好特別,好漂亮喔,好像彩色水晶掉進水裡!」

  「小帆!你愈走愈遠了!快回來!」石冀揚眼見她愈走離岸邊愈遠,緊張對她大吼。

  雖然溪流看起來不是很深,但是杳無人煙的山林裡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不可掉以輕心。「別再過去了,那裡水很深——」

  「好多魚!好漂亮啊!」

  「別管魚了!我在問你——到底你暗戀的男人是誰?」石冀揚的語調急了。「你為什麼不肯說?難道因為那個人是我?」

  「你……」雲織帆微張口,呼吸窘迫,她想不到石冀揚會當自己的面赤裸裸把答案說出來。

  「不說話?表示我猜對了?」他眼光定住不動,聲音充滿豐沛情感。「小帆,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露聲息?我——哎,我竟然一點都沒發覺……」

  雲織帆歎息,幽幽邈邈的眼裡有失落感傷,她緩緩對石冀揚說:「是不是也沒什麼好說了——反正,你就要結婚了。」

  「結婚……」他兩眼投向天空,嘴裡低聲喃念。「為了什麼結這個婚呢?為什麼……」

  「冀揚哥——」雲織帆似乎看出他深切的迷惘,幽幽問道:「你愛她嗎?」

  「你說欣樺?」他眼神仍然顯得落寞。

  「嗯,你有問過自己,到底有沒有真心愛著她?」雲織帆大膽指出他不敢面對的心。

  半晌,石冀揚回答不出如此簡單直接的問題,他全心在工作上,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之前幾次小爭執讓他發現欣樺真實的個性,雖然也著手訂婚的瑣事,怪的是心中一點兒也沒有即將成家的喜悅,相反他一再質問自己:欣樺真的是理想中的老婆人選嗎?

  當初在美國認識交往,可能起因兩人同是台灣人自然走得比較近,他確定當初並沒有刻意追求潘欣樺,感覺是她主動接近自己比較多,談得來也就順其自然在一起了,對於潘欣樺他沒有強烈的愛戀感,久而久之變成責任和習慣。

  「你連自己愛不愛她都搞不清楚,確定你一輩子要跟她一起過嗎?好荒謬!」雲織帆嘟起嘴,似乎對他的沉默不語很不滿。

  「小帆,你好像很看不慣冀揚哥處理自己終身大事的態度?」

  「人生大事當然要慎重。」她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煚煚有神眼中彷彿因為解讀了什麼密碼而閃耀晶亮光芒。

  「如果我重新考慮呢?你覺得怎麼樣?我很在意你的想法——」石冀揚的語氣和眼神幾乎要將她融成一灘清水。

  「我不知道啦!」雲織帆沒有勇氣再看他的眼睛,她把目光從他欲說還休的嘴唇調回到潺潺流動的山澗中。「冀揚哥!來幫我捉魚!好好玩喔!晚上可以吃現撈烤魚哦!」

  「別鬧了!想在這種地方撈到魚?我怕你的命先給魚撈去了!」石冀揚既焦急又有點氣惱,這女娃兒實在太不懂事了!

  在不瞭解水性的野溪中,她一點兒也沒危機意識地拚命往深水地方撩下去,二十歲的大女孩卻像小女娃似在水潭裡又跳又叫,她心花怒放地玩水追魚,一旁觀看的石冀揚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放心,我的泳技從小經由你嚴格訓練,可以跟魚兒比賽了呢!」雲織帆笑得自信滿滿,一生中最得意的就是比其他女孩都厲害的游泳技術。

  「話不是這麼說……」石冀揚額頭狂冒冷汗,這丫頭根本不知道山林險惡。「好了,你不要鬧了,快回來!」

  「好棒喔,我跟小魚們一起游泳耶。」雲織帆不顧石冀揚的勸阻,離譜地在水潭裡游起泳來。

  「一起來啊!」織帆笑著向冀揚揮手。「冀揚哥,知道嗎?從你教會我游泳之後,我幾乎每天練習喔,現在我游得可好了,女孩子要贏我的很難哩!不信我游給你看。」

  織雲說完就潛進水裡,這可把冀揚嚇傻了。「喂!拜託你不要胡鬧!」

  不理會冀揚的叫喚,織雲自顧自在溪水裡游泳。然而,突然間她大喊一聲,然後就消失在水面上。

  「織帆!你怎麼了?織帆!」石冀揚看見溪水流動愈來愈湍急,馬上意會到上游一定下大雨,大量雨水沖灌而下,只怕再好的泳技也敵不過大自然的力量。

  無暇再想太多,石冀揚立刻脫下外衣跳下水,他不能讓織帆在這裡遇上危險,無論如何他要找到她!

  「冀揚哥!咳咳!冀揚哥——」

  織帆從湍急的水面探出頭來,在大水中載浮載沉。

  「我過來了,小帆你等我啊!」噗通潛進水裡,石冀揚使盡全力往前游。

  他奮不顧身地往織帆浮沉的水中游過去,這時候的他不管自身安危,就算拼掉寶貴性命也要救到她。

  喝了一口又一口冰涼黃泥水,石冀揚嗆得滿臉通紅,感覺身邊不斷有壯大厚重的樹枝雜物往自己撞過來。

  溪水冰凍他的雙腳,他的體溫愈來愈低,石冀揚感到身子有點不聽使喚,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住,用全身力氣努力踢水往她泅泳而去。

  不知在惡水裡奮鬥了多久,也不知到底喝了幾口泥水,他終於找到已經陷入失溫暈眩的雲織帆,他快速將她帶上岸邊。

  「織帆!織帆?你醒醒啊!」

  石冀揚擁緊她,按摩她凍僵的手,並且一再拍打她的臉頰讓她清醒。

  「冀、冀揚哥。」她嗆了好幾口水,虛弱地呼喊他的名字。

  「你嚇死我了!織帆,你差點把我嚇死了!啊!謝天謝地你沒事了。」石冀揚眼中泛著盈透的淚水,將虛弱的她緊緊抱在懷裡。

  在她消失水面的那一瞬間,石冀揚才明白她對自己有多麼的重要!他不能失去她,無論如何都不可以!

  「你行行好,以後不要再這樣嚇我!」石冀揚緊擁她,幾乎讓她喘不過氣。「聽到沒有?我不准你再這樣做!」

  「我……好冷。好冷——」織帆泛嘴唇發抖,身體也在顫抖著。

  「別怕,再一下下,我拿件乾衣服給你。」

  石冀揚緊緊將她抱在懷裡,但兩人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天色迅速的轉暗後,氣溫又降低了好幾度,也難怪懷裡的小人兒不停地打著哆嗦。

  從背包裡找到一件乾衣服給她蓋上,石冀揚柔聲安慰她。「忍耐點,我馬上帶你回到營地,到那裡就有營火可以烤乾衣服取暖了。」

  「好。」織帆乖巧點頭,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

  回到紮營地,石冀揚先向負責帶隊的同學要了一個乾淨的帳篷,一些保暖的被毯,並且以最快速度升起溫暖的營火。

  「小帆,現在有沒有好一點?還覺得冷嗎?」

  雖然雲織帆已換上乾衣服,但身體還是不停發抖,石冀揚乾脆脫掉身上的外套再蓋住她。

  「冀揚哥……我已經夠暖和了。」雲織帆蓋著他的外套,心裡愧疚又感激。「你自己也要保暖,夜晚很冷。」

  「我不要緊,重要是你。」石冀揚守在她身邊,既要照顧她,又要注意保暖的營火。

  「你就光顧著我——」雲織帆聲音略帶哽咽。「冀揚哥,對不起。」

  「唉,怎麼搞的?我怎麼就是不能好好照顧你啊!」石冀揚不禁自責起來。「回想起來,每次都是為了我,你才會遇到意外。」

  「不是!是我太調皮了!以前那意外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根本不是你的錯!」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掉進泳池,我們分開了八年又相聚,你就出了車禍,而現在……」石冀揚很自責,幾乎要把每件意外都細數出來。

  「不要這樣說!」雲織帆心疼他自責,突地起身撲進他懷裡,哭道:「是我帶衰你,都是我不好——嗚……都是我不好……」

  「傻孩子,說什麼『帶衰』我,明明是我沒好好保護你,我是男人,應該好好保護女孩子才是,反正都是我不對,我太不細心了,我——」

  「冀揚哥!」織帆不願再聽他數落自己,她用一種最激烈而有效的方式堵住他的嘴。

  是的,她吻了他,用自己柔軟的雙唇封住他的話,無聲靜寂的空間只剩下柴火劈啪作響的聲音,他們沒再說話,這時候任何話語都不及相擁親吻的美好。

  猝不及防的吻像毫無預警在心中炸開的火藥,威力強大地炸開石冀揚腦中封存的情感密道,當他太受震撼而不能移動身體任一部位,腦海一道閃電靈光清楚決斷地劈下——

  我愛小帆,原來我真正心裡愛的是雲織帆,從很久以前我就愛上她,卻錯以為是單純親情!不是的!我對她的那份心不是親情,是愛情!貨真價實的愛情!

  石冀揚整顆心牢牢地揪緊,一抽一抽地微微疼痛,他覺得好愧疚,竟然到了這個時候才了悟自己的心,可憐善良的織帆忍受多久他的漠視。

  吻著他的雲織帆無法克制、淚流滿面,石冀揚從震撼與激動中回過神來,他開始回應她純真甜美的吻,從被動到主動,密密封住她柔軟的唇瓣。

  雲織帆覺得身體虛軟,頭昏沉沉地快要暈眩,原來吻可以這樣的,那麼甜膩,又有種火燒的感覺,彷彿毒癮讓人既怕又愛地上癮。

  「為什麼哭了?」離開她溫潤的紅唇,石冀揚愛憐地撫摸她尖細的下巴:「在生我的氣嗎?氣我這麼笨,竟然沒發現愛你這麼久,而且你也愛我……你應該早點把心事說出來啊,傻瓜。」

  「嗚……」聽了這些話讓織帆哭得更厲害,隱藏多年委屈、壓抑到不能再壓的感情於此刻一併爆發。

  「怎麼愈哭愈厲害?」石冀揚心疼為她拭去狂奔不停的淚滴。「哪裡覺得委屈了,告訴我……」

  「我從小就喜歡你了。」雲織帆仰起小臉,充盈淚水的眼中深情無限。「可是,你都不知道——你居然還要跟別的女人結婚,我好難過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是我不好。」低下頭再次親吻她的唇,石冀揚喃喃道歉。

  「我不要你道歉。」雲織帆熱烈眸光瞅住他,搖搖頭,抖落珍珠般的淚水。「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我希望你想清楚、弄清楚自己究竟愛的是誰,我——我希望聽到是另外三個字。」

  「織帆……」

  她眼中的深情款款,讓石冀揚既感動、心疼又自責,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小女孩已經長大了,昔日可愛小女孩已是成熟女人,對心儀的自己付出全部的愛。

  「我愛你,冀揚哥。」顧不了女孩子該有的堅持,雲織帆說出這幾年她最想對深愛男人說的話,激切地撲進石冀揚懷裡。

  帳篷外的營火劈哩帕啦狂燒,艷紅的火光映在兩人臉上,石冀揚擁抱懷中的織帆倒臥營帳內,他深情看著她澄亮的麗眸,沉重而謹慎地吐出。「小帆,我愛的是你,我愛你……」

  接著,沒有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他深深吻住她的唇,在熊熊營火烈焰的光影下,供獻出彼此最真的心、最真的情。

  ******

  隔天下午,石冀揚安全把雲織帆帶下山,毫髮未傷地送她回家。

  回到工作崗位上,桌面攤開一份幾頁厚的宴客名單,沒來由地一陣心煩,隨手按下秘書的分機號碼,直接了當質問。「我桌子上那是什麼東西?」

  「報告石特助,那是潘小姐早上拿過來的。她急著要找您,我跟她說您不在台北,她在辦公室裡等了很久,實在太晚了才留下文件離開。」

  「陳秘書,我不是說過很多遍了,沒經過我本人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進我的辦公室,你是耳聾嗎?還是聽不懂國語?」石冀揚憤怒地對話筒怒吼。

  「我知道,可是,潘小姐她……她堅持要進去,她說——她不算是外人。」

  「算了!記住以後不要再犯!」切斷電話,石冀揚把那份名單丟進抽屜裡,又發現還有一張潘欣樺的留言條——

  約好了幾家喜餅廠商,哪時有空去試吃?

  隨手把紙條捏碎丟進垃圾桶裡,現在他確定打消了跟潘欣樺結婚的念頭。

  他清楚知道自己愛的人是織帆,根本不是她,既然知道不愛人家,又怎麼能冒然進行婚事呢?

  石冀揚心情煩透了,他想約潘欣樺出來兩人好好談清楚,但一時間又不知怎樣開口才不會傷害她……想到她已經一頭栽進準備婚禮的興奮與幸福裡,每天忙著挑喜餅、選婚戒,而自己卻半點愉快的心情也沒有,她熱衷的一切一切,對他而言全然如置身事外,石冀揚驚覺事情嚴重了,他不允許自己成為不仁不義的男人,不管怎樣,眼前的僵局他必須親自去面對——

  才想著,隨意被他丟在辦公桌上的超薄手機響起輕快的鈴聲,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正是欣樺!

  「冀揚?!你跑哪裡去了?我找你好幾天了!」

  「我……我去山上露營。」

  「什麼?露營?」潘欣樺不可置信的驚呼。「你有沒有說錯?這時候你還有閒情逸致去山上露營?我們下個禮拜就要舉行訂婚典禮了,還有一大堆事情沒搞定,你……』

  「你先聽我說!」石冀揚打斷她的話。「欣樺,我有件事跟你商量,關於訂婚的事,我想有必要延期一陣子。」

  「延期?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要訂婚了……」潘欣樺語氣震驚。

  「我剛回來要接手公司,實在有太多事情要學習,石家企業涵蓋範圍太廣了,我想先在工作上了軌道後再來談婚事,畢竟對男人而言,事業是很重要的——我不想倉促訂婚,我擔心到時會顧此失彼。」

  「只是訂婚而已。」潘欣樺顯然不能接受他的理由,詰問道:「我們算起來也是訂過婚了。典禮僅是公開儀式,有這麼讓你為難嗎?」

  「欣樺,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不過,請你體諒。」石冀揚語氣溫和,但態度十分堅定。

  「我體諒你?!請問誰來體諒我?」潘欣樺尖聲吼叫,似乎忘了她平日在外展現的溫婉形象。

  聽到未婚夫親口提出訂婚延期的事,潘欣樺再怎麼想偽裝端莊理性的完美外表,此刻也裝不下去了!

  她是商人的女兒,無庸置疑有一顆冰雪聰明的腦袋,她知道石冀揚這陣子很不尋常,她瞭解他一向自我的個性,就算到了這緊要關頭,還是不能施壓力逼迫他。

  「好啊,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跟我家人說?」潘欣樺努力壓下怒氣。

  「你先冷靜一下,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石冀揚安撫她的情緒。

  「我父親一直認為我現在還不能接掌公司,太多事情還無法進入狀況,所以,眼前最要緊的是通過石氏企業的考驗,在事業未有所成之前,坦白說我沒心思想其他的事。」

  這是石冀揚唯一能想出的合理解釋。

  「嗯,你的意思是要我以『事業未成』為借口?」潘欣樺隱忍即將爆發的火山,不動聲色的間。

  「沒錯,等我正式接掌石氏。」石冀揚說得有點心虛。

  他自己心中明白——這不過是托辭,實際上是因為他根本對潘欣樺沒了感覺。

  「我知道了,等你正式接掌最多是半年、一年內的事,也不會太久。」

  「這、這個……我不確定。」

  「什麼叫不確定?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潘欣樺盡可能控制自己快歇斯底里的情緒。

  「總之,我不知道這段時間要多久。」

  石冀揚愈說愈沒把握,他的心有些混亂。

  這次山上發生的意外,讓他驚覺自己對織帆的感情根本不是單純的兄妹親情,他愛她愛得好深好深,他不可能放棄織帆。

  相反地,對欣樺的感覺變好淡好淡,甚至對野心勃勃的潘家感到厭煩抗拒,他必須誠實面對自己,也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冷靜想清楚。

  麻煩的是,這次的訂婚消息已有不少報紙媒體大肆披露,萬一婚事取消,這對潘家無疑是一件顏面無光的事。

  他不想傷害任何無辜的人,潘欣樺畢竟相處多年也算是朋友,他有責任讓她免於受傷害——

  「對不起,欣樺。」他無奈歎氣。

  「有些事情一時間我不知該怎麼跟你說清楚,再加上公司真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再給我一段時間……」

  「嗯,我可以體諒。」潘欣樺理智回答。

  她得先答應下來再查出真正的原因,這時候跟他撕破臉絕對不是聰明的事,只希望查出來的真相不是她所猜測的那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20:33

第九章

  雲織帆無精打采地賴在床上翻來覆去,了無睡意卻不想起床,方才恍惚夢境中她似乎又回到那天在山上不小心溺水的生死關頭——

  這一次,又是冀揚哥救了她的命,更重要的是,在她覺得自己得救以後,她勇敢向冀揚哥告白了!

  天啊!她竟然跟他說了!把深埋在心裡的感情赤裸裸地全講了出來!

  唉,冀揚哥一定在心裡偷笑自己……

  哎!她心中一陣混亂,自那天大膽告白後,她的心就亂到不行。

  雲織帆在床上滾來滾去,腦子裡全是她忘情吻住冀揚的影像——

  那晚,石冀揚緊緊地擁抱住,不斷安慰死裡逃生、驚慌害怕的自己,小小帳篷裡兩人相依相偎過了整晚,雖然沒有超乎禮教的親密關係,彼此的心靈卻比任何時候都還靠近。

  最大的尺度只是「吻」——雲織帆閉上眼睛,嘴角揚起甜蜜的淺笑,一再回味銷魂的親吻,時空回到擁吻的那一刻,親愛的冀揚哥就在身邊,他的唇好軟、好性感啊!

  雲織帆小臉上泛出醉人的紅暈,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膽,居然敢主動向冀揚哥獻吻,現在想起來真是膽顫心驚啊!

  萬一,當時冀揚哥沒接受,那她不就糗大了……嗚!嗚!好丟臉喔!

  雲織帆拿起睡枕壓住自己的頭,激動羞愧到不行!她不敢再見冀揚哥了!真的好丟臉喔!

  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阻斷思緒,她嚇得從被窩裡坐起來,拉開嗓子問。「什麼事?人家還想睡——」

  「是我。」雲太太在門外喚道:「都幾點了?大小姐該起床了囉!」

  「媽——」帆懶洋洋回道:「我覺得有點頭暈,還想再躺一下。」

  「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頭暈呢?」雲太太關切地推門進來。「女兒,你是不是感冒了?冀揚說你在山上淋了點雨,是不是淋到雨著涼了?」

  「冀揚哥?他什麼時候來的?」織帆把身子往門外探。「他人呢?」

  顯然石冀揚沒提起她不小心溺水的事,他們都怕父母會擔心,何況織帆身體才剛復元,不能再讓長輩受驚嚇了。

  「他剛打了電話過來,我說你還在睡,冀揚說不打擾你休息就直接去公司了。」雲太太一邊說,一邊撫摸女兒額頭。「是不是不舒服?」

  「一點點。」雲織帆語氣悶悶的。「媽,冀揚哥打電話來你怎麼不叫我?人家想跟冀揚哥講講話。」

  「你睡得跟豬一樣,叫你有用嗎?」雲太太憂心地看著女兒發燙髮紅的臉。「噫?你臉這麼熱、這麼紅,好像有點發燒——哎,一定是上山露營時著涼了,你這孩子啊,身子真是虛弱。唉,不知道要老媽為你操心到什麼時候?」

  「媽,只是一點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雲織帆嘟起嘴,懊惱自己愛賴床沒見著冀揚哥。

  「瞧你,老媽說你幾句就不耐煩,一說到你冀揚哥精神就來了。」雲太太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現在是怎麼?冀揚哥在你心裡比老爸老媽都重要了嗎?」

  「說到哪裡去了!」雲織帆垮著臉。「媽,您又不是不知道冀揚哥對我的意義很不一樣,幹嘛要說那種話?」

  「知道知道!媽比誰都清楚。」雲太太拍拍女兒的臉頰,心疼的語氣。「就是因為到現在你還對你冀揚哥那麼依賴,做媽的我才覺得擔心啊。」

  「媽——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不是好好的嗎?」雲織帆跳下床,逕自走進浴室裡梳洗。

  她大概猜得到母親在擔心的事情,這也是她至今仍無法面對的事情。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雲太太感慨地看著儼然是個大女孩的寶貝女兒,喃喃道:「冀揚家裡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從小對你這個可愛的小不點他喜歡得不得了。以前就是他帶你去公園裡她爬樹、教你騎腳踏車、甚至帶你去偷摘橘子……」

  「媽,你老了,已經不知不覺愛『講古』了喔?」雲織帆含著牙膏泡沫嘲笑母親。「以前冀揚哥超大膽的,專門帶我做一些沒做過的事—媽,你以前多討厭冀揚哥,每次他在就是我災難的開始,不是摔破頭,就是溺水……」

  事實也是,在那段兩小無猜的無憂歲月,他們盡情地笑、盡情地瘋,單純而無憂的童椎歲月值得一輩子回味。

  在她小小的心靈裡,不太清楚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但她知道只要看到冀揚的臉以及他對她那種疼愛保護的表情,她就會好高興、好安心,即使有傷心的事也立刻拋到九霄雲外。

  因此除了上課時間之外,雲織帆一放假就會跟在冀揚哥後面,不論他去哪裡,她也一定會央求跟著去。

  「你還敢說!」雲太太斜眼看著女兒。「女孩子家一點也不知道淑女點,成天跟著冀揚四處趴趴走,哪個假日沒跟他一起去瘋就很難過似的。」

  「媽,幹嘛沒事翻我的舊帳啊?」雲織帆嘟起紅唇。「你以前最愛在我後面叨叨念——小帆啊,冀揚是大男生,你不要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跑上跑下的,看你,越來越不像個女孩子了……唉,我聽到耳朵都快生繭。」

  「是你太不像話了,哪有女孩子這麼野?」雲媽媽頓了頓,若有所思。「老媽是擔心你嫁不出去。」

  「什麼啊?人家又沒有要嫁!」雲織帆漲紅了臉,她心中早已決定,若是冀揚哥另娶她人,她這輩子也不要嫁了。

  「傻女兒!」雲太太摟著女兒,勸道:「人長大了就是要結婚啊,你冀揚哥找到他的伴侶,你也要找個疼你的、合適的男人成家才是。媽媽的好友,就是住台南的古阿姨啊,她有個侄子人挺不錯,現在在南科當工程師,我想改天請他來台北玩玩,你們年輕人也好認識認識。」

  「媽!你不要鬧了啦!」雲織帆垮下臉,不悅地吼道:「人家書都沒念完呢,你就急忙幫我相親,想把我早早嫁掉哦?人家才不要!」

  「也不是相親,就是認識個朋友而已,你不要想太多……」雲太太急忙解釋。

  「我不要聽!反正我不要相親啦!」

  雲織帆把耳朵搗起來,完全不理會母親的說教,逕自推開房門,走到廚房找東西吃。

  她才沒心情認識別的男人,至少在石冀揚正式結婚之前,她不可能完全死心。

  ******

  潘家

  大廳裡一片昏暗,喝了酒的潘欣樺癱倒在客廳的豪華沙發上。

  堆放屋裡的各式禮品歪歪倒倒的,寬闊富麗的客廳蔓延荒涼的味道。本來喜氣洋洋準備辦喜事的潘家近來氣氛有些不對勁。

  潘欣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本來帶著歡欣的心情跟著石冀揚回台灣,哪裡想得到未婚夫竟然開口要求將婚期延後?!

  她清楚感覺石冀揚的心已經飛離很遠很遠,原因為何她也知道了——都是那個口口聲聲自稱是妹妹的陰險女人,雲織帆!

  哼!天底下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

  騙人!騙人!潘欣樺恨恨地摔了酒杯,嘴裡不停咒罵道:「雲織帆!我不會放過你,只要我潘欣樺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讓你如願得到石冀揚!你等著看好了!」

  天已黑,她連起身開燈的力氣也沒有,昏沉中一再喝酒,直到有人將所有的燈打開,厲聲斥喝。「你這是什麼樣子?!」

  「爸,媽,你們回來了。」潘欣樺虛軟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父母及家人一眼,隨即又蜷縮在沙發裡。

  坐在客廳裡的潘家人全部臉色凝重,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人敢先開口,潘中欽一股怒意無處發,重重的拍了桌子,幾個杯子中的酒濺了出來——

  「可惡!簡直是欺負我們潘家!」

  「爸。」潘欣樺咬咬下唇,燈光大亮之下,明顯看出她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痕,縱使心力交瘁,好強的她還是鎮定冷靜對父親說。「您放心,我一定有辦法的。」

  「哎!我們家女兒怎麼命這麼苦啊!」潘母整個臉又皺又垮,簡直比苦瓜還苦。「眼前不是煮熟得鴨子飛了嗎?怎麼會這樣呢?!石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家庭,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不算話?」

  「媽,拜託你不要一直碎碎念好不好?念得我頭痛死了。」潘欣樺雙手按住腦袋,痛苦低吟。

  「你以為我喜歡念啊?」潘母忍不住發飆了。「你爸爸說,下個月有上千億的標案,本以為跟石家攀上親家後,我們就有八成以上的機會,現在呢?我看只有眼巴巴看別人吃香喝辣了!」

  「媽,我們又還不一定會輸。」潘欣樺咬著嘴唇,她腦海裡出現一大堆念頭,只要能贏回石冀揚,她可以不擇手段。「媽,爸,石冀揚是我的男人,除非我死,否則我一定不會放手。」

  「女兒啊,你覺得這問題出在哪裡?你……你不是跟那小子很親密了嗎?既然你人都給了他了,怎麼會……唉!」潘母以舊時代女人的思想判斷:「咱們潘家這下真的是人財兩失了。」

  「媽,時代不一樣了啦!」潘欣樺無奈地別過臉,她無法跟思想老舊的母親溝通。「反正,我一定不會讓石家少奶奶的寶座讓給別人的,你們要支持我啊。」

  「依我看,石冀揚這小子會突然變卦,肯定和那個小狐狸精脫不了關係。」潘中欽沉吟道。

  「你是說,雲家那丫頭?」

  「對!就是她!」

  「怎麼可能?」潘母百般不解。「他們不是分開已有八年,而在美國這幾年都是欣樺在他身邊——」

  「哼!要不是那賤人出了車禍,說不定我跟冀揚早就順利結婚了。」

  「怪哩,我們欣樺哪裡比不上她?她身材有我們欣樺好嗎?臉蛋也沒有欣樺漂亮啊!哼,石冀揚死傢伙簡直是瞎了眼!有膽就不要讓我遇見她,若是碰上那賤人我一定讓她好看!」

  「媽!我自己的事情讓我自己解決好嗎?」潘欣樺情緒十分脆弱,任何刺激都讓她歇斯底里。「你永遠就只會出一隻嘴,只會在人家背後逞嘴壞,我就不相信你真的能幫我什麼——」

  「好啦!都給我住嘴!」潘中欽大聲喝止妻女。「你們母女倆吵什麼吵?吵能解決問題嗎?欣樺,你回房去好好休息,先冷靜才能想出好辦法——」

  「嗯,我一定可以解決的,爸爸,你要相信我。」

  潘欣樺當父親面承諾。「你女兒是最好、最優秀的,石家媳婦我當之無愧!」

  ******

  幾天後,潘欣樺已準備妥當。

  她手裡拿著電話,深吸一口氣,為了打這通電話給石冀揚,她不知私下演練多少次,能不能挽回頹勢全靠她這次演出了!

  「冀揚?你現在忙嗎?」她盡全身力氣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柔美、清甜。

  「欣樺?」久違多日的聲音,石冀揚有些訝異,也有些歉意。「有事嗎?」

  「嗯,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下禮拜六是我們在美國每年都過的週年紀念日,要不要一起出來見個面、吃吃飯?」

  「好啊。你想去哪裡吃?」畢竟有過一段情,石冀揚實在找不到借口說不去,他盤算這次見面就把話徹底說清楚,好好地跟她分手才是。

  「我在薇多麗亞飯店訂了餐,那裡的法國菜聽說不錯。」

  「嗯,我們就下週末見了。」潘欣樺甜美笑道:「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所以長話短說不打擾你工作了,掰掰。」

  掛了電話,潘欣樺露出勝利的微笑,對於這個愛了好幾年的男人,她有十足的自信。

  熬到約定見面那天,潘欣樺刻意梳妝打扮成他喜歡的端莊可人,訂好飯店裡最豪華的總統套房,精心佈置的餐桌,鮮花美酒,精緻可口的法式餐點。

  「你——你這樣會不會太豪奢了?」石冀揚環視眼前所見,瞠目結舌。「我以為、以為簡單吃頓飯就行了。」

  「週年紀念日怎麼可以隨便?」潘欣樺魅惑地眨動捲翹的睫毛。「你不記得了嗎?以前在美國我們哪次不是盛大隆重的慶祝這天?哎,好懷念喔……感覺彷彿是昨天的事情,歷歷在目。」

  「仗著年輕,做點瘋狂的事情不為過。」石冀揚垂下眼睫,他看出潘欣樺沉浸在過往的美好回憶,他卻一點兒也不想回憶過去。

  「你現在也不老啊?」瞇起醺然魅眼,潘欣樺挑動眉毛,含意深刻說道:「呵呵,回到台灣你整個人都變了,坦白說,我真後悔跟你一起回來——如果留在美國,說不定我們還是像以前開開心心過日子。」

  「……未來的事情很難說。」石冀揚專心品酒,許多話欲說還休。

  沉默的片刻,男女主角卻各懷心事,他努力去回想兩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腦海閃過目不暇給的燦爛霞光,卻沒有令他印象特別深刻的事。

  他一口一口喝著酒,不知怎地他感覺身體很燥熱,頭也開始暈,他猜想是自己太緊繃了,於是手裡的酒喝的更多更快,想讓身體大腦盡量放輕鬆。

  「欣樺,其實你是很棒的女孩子,無奈我們之間總缺些什麼,若是換成別的男人,或許你能得到更真的愛情。」

  「好了,別淨說這些煞風景的——不管怎樣,我感謝你陪我這一段。」潘欣樺舉起杯。「冀揚,今晚的酒是我特地為你挑的,來,我敬你。」

  潘欣樺姿態嬌媚,她今天做了萬全的準備,酒裡下了催情的藥,算算藥效也差不多快發作了。

  石冀揚不疑有他,昂頭一口飲盡杯中紅液,此時,他的眼神開始迷濛,神智開始恍惚,似乎看見潘欣樺嬌柔身軀緊緊靠著自己,她的手在他堅實的胸膛游移——

  慢慢地,他身子像是被人點燃了一把火,感到愈來愈熱,幾乎沒有任何抗拒的力量,像個傀儡般任她擺佈……

  潘欣樺望著床上的男人,嘴角忍不住綻出得意笑容,為了確保她能入主石家坐上少奶奶的位置,她得先下手為強,只要讓自己的肚皮夠爭氣,她就不信有了小孩後,這個位置還能被誰搶走?!

  ******

  隔天,石冀揚從劇烈的頭痛中醒過來——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勉強睜開彷彿被強力膠黏過的眼睛,他詫異驚覺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五星級飯店總統套房的凌亂大床上!

  不是說好吃吃飯而已,怎麼會……

  他環顧四周,屋子裡已空無一人,連昨晚用餐的餐桌都收得一乾二淨,昨日一切竟像幻夢般什麼都不記得了。一定是她的詭計!潘欣樺到底想幹什麼?

  石冀揚急著想從床上下來,一移動身軀卻像背負千斤重鐵條,龐大沉重難以行動自如,這時候他恍惚想起昨晚好像有喝酒,但那不過是很普通的紅酒而已,怎麼會一覺醒來會四肢無力?

  難道她下了藥?若非藥物作祟,以他的好酒量不可能失去知覺而任人宰割!

  可惡!這女人會不會太有心機了?!石冀揚愈想愈氣,他勉力跳下床,找到自己的衣物和手機,打開第一個動作就是找她,他要問清楚她的目地!

  嘟——嘟——嘟——

  潘欣樺關掉手機,再打到潘家公司也找不到人,石冀揚頹然坐在床沿,懊惱不已: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怎麼會輕易相信她訂了總統套房只為了喝酒吃飯?

  他兀自坐在床畔想了很久,事情既已如此,再懊惱後悔也於事無補,眼下唯一就是趕快採取任何可以做到的補救措施,他可以被抹黑被陷害,但是他心愛的織帆不能受到一丁一點傷害!

  靈機一動他馬上想到一個人!打開手機,快速按下號碼——

  「喂!查理!是我,石冀揚。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講完電話,他整好衣裝離開飯店,才踏出飯店大廳,口袋裡的手機又響起。

  「石先生嗎?我是潘氏的葉總經理,不知道您現在有沒有空,我有點事想跟您聊聊——」

  「葉總您好!有什麼事情指教?」石冀揚客套地回答。「我上星期才跟貴公司副總見過面,談了很多關於電廠工程標案——」

  「石先生您真好記性,沒錯我正是為了那案子來請教您………」

  「別這麼客氣,大家互相研究討論而已。」說到這裡,石冀揚心裡豁然開朗,他發現潘家像餓死鬼般緊咬著這件標案不放。

  那正好,就用這塊餌來解決眼前的一切紛爭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20:57

第十章

  寬闊的森林公園裡,石冀揚與雲織帆攜手漫步,外形看起來十分登對的他們不時引起其他遊客欣賞的目光。

  身穿淺棕色純綿休閒服的石冀揚英俊挺拔,他上過幾次電視接受財經節目專訪,出色外形、豐厚家產的豪門背景讓許多女性觀眾對他留下深刻印象。

  沿著石板小徑散步,雲織帆很明顯感受許多不認識的路人投來好奇的注目禮。依偎他身邊的雲織帆純真可人、修長纖細,她大方牽著石冀揚的手,想必也讓好奇路人議論紛紛——

  「奇怪了,他們看什麼?」雲織帆不解問道:「我們哪裡不對嗎?」

  「隨便他們!」石冀揚撇了撇嘴角不以為意,聲音低沉。「我們光明正大沒什麼好怕,人活著就是要開心自在,幹嘛要在乎別人的眼光?」

  「冀揚哥?」嗅聞話語中的另番意味,織帆關心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好像心情很不好——什麼事讓你壓力那麼大?」

  「嗯。」輕輕點頭,他眼中散出感激的柔光。「唉,看來我大概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你了,你總是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

  「到底什麼事?如果你願意可以說給我聽。」雲織帆拉著他在步道邊的鐵椅上坐下。

  「我跟欣樺的事……」石冀揚沉吟片刻,彷彿思索斟酌該如何正確表達。

  「你知道,我跟她說過訂婚要延期——她也清楚我的個性,我說延期只是讓彼此有個台階下,我跟她根本是不可能了。」

  「嗯——」雲織帆認真聽他說,這件事情她沒有立場多說什麼的。

  「欣樺個性很好強,我猜她心裡不容易接受取消婚事……」

  「嗯。」她依然沒表示意見,稱職扮演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對不起,不該說這些給你聽,本來這就是我該自己去處理好的。」見她沒什麼反應,石冀揚以為織帆兀自生著悶氣。

  「你別說對不起,是我引起的麻煩。」

  雲織帆不是沒領教過私底下的潘欣樺,她幾乎可以想像那女人不會讓冀揚哥好過,心裡真為冀揚哥覺得不捨,若非自己說出心裡秘密,說不定他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苦惱了。

  「不是你的錯,不要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去,說到底就是我豬頭!」石冀揚跟自己生氣。「我這個大豬頭竟然不知道真正愛的人是你!我才真是對不起!」

  「幸好你及時發現了。」雲織帆苦苦一笑。「要不然你真跑去結婚,我就要傷心一輩子了。」

  「不會的!我怎麼可能讓你傷心一輩子……」石冀揚心疼地擁她入懷。「放心,無論如何我不讓你受到半點委屈。要相信我,從小到大,冀揚哥什麼時候讓你失望了?別擔心,嗯?」

  「嗯。」雲織帆幸福地依偎在他溫暖胸懷裡,她好高興偷偷愛了好久的冀揚哥終於發現他們隱藏多年的真愛,一方面又擔心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風暴,忍不住蹙眉歎氣不能止……

  「怎麼了?你的小腦袋又在想什麼事,為什麼歎氣?」

  「我擔心、很擔心……就是——」雲織帆吞吞吐吐,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有什麼話你就僅管說,我們之間還需要隱瞞?」輕柔撫過她細緻臉龐,石冀揚追問。

  「欣樺姐,她……她有沒有很為難你?」雲織帆困難地開口,本來她不想再冀揚哥前面主動提起潘欣樺,這樣好像對他施壓,她不喜歡自己變成心眼小的醋女。

  上回在醫院養傷時,她趁冀揚哥不在對自己惡臉相向、威脅又恐嚇,雲織帆瞭解潘欣樺真實面目,她捨不得冀揚哥為了自己而冒險,萬一中了舊情人毒箭重傷是她最不願看到的結果。

  「你很在意她?」石冀揚從她黯淡帶著愁傷的表情感受到她內心極為不安,脫口就問。「難道她找過你?什麼時候?她說過什麼?」

  也怪不得他會緊張,自從上回被設計醉倒在總統套房後,石冀揚早就心有準備等潘欣樺出下一步招。

  他故意保持沉默,也不刻意去向她提起那晚的事情,就是想等潘欣樺自己找上門來,幾個禮拜過去了,除了她主動來聯絡潘家和石家可能進行的生意結盟之外,其他的事情絕口不提——

  這讓石冀揚更覺不安,以她求好求勝的個性不該如此沉靜,難怪他要懷疑潘欣樺會直接對雲織帆下手。

  「不!她沒找過我。」雲織帆凝鎖的眉心揚起,幽幽訴說。「我受傷住院的時候,有一天你特地開車出去幫我買我最愛吃的玉米炒蛋,那次,欣樺姐私下跟我說了些話……」

  「她說什麼?」石冀揚整個臉沉下來,當時口口聲聲說要當她是自己妹妹疼的潘欣樺竟也玩起兩面手法。

  「她以為我故意裝可憐、耍心機想博取你的愛憐,所以,就說了些威脅的話。」雲織帆歎了口氣,把當天發生的爭執重述了一次……

  「唉,那麼久的事了,你怎麼都沒跟我說?小帆,我是講道理的人,無論如何也會幫你爭取公道,為什麼要把委屈埋在心裡不說,你沒必要讓她欺負!」

  愈說愈氣,石冀揚忍不住聲音上揚。「你早跟我說的話,說不定我能早點看清她的個性,早點發現自己真正愛的人是你——」

  「我怕你為難。」他陡然升高的嗓音讓雲織帆紅了眼眶。「你一回台灣就只忙著照顧車禍住院的我,我愧疚都來不及了,哪敢再惹你心煩?再說,欣樺姐總是你的未婚妻,我把事情說出來只是讓你左右為難而已,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

  說到最後,雲織帆聲音啞了,眼淚撲簌簌落下,憶起當時躺在病床上被潘欣樺指著鼻子大小聲,隱忍的委屈難過如排山倒海而來。

  「唉,你啊,就是太善良了。」石冀揚無奈搖搖頭,心疼地將她摟進懷中,安慰道:「放心,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以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對你大小聲。知道嗎?」

  「嗯。」吸了吸鼻子,雲織帆靠在他胸膛中點了點頭,他的承諾給她很大的安全感。

  兩人依偎在大公園的一片草皮綠海中,石冀揚感慨自己眼盲心瞎,竟把自己最在意、最鍾愛的女人當成妹妹,又沒看清潘欣樺的真正性情,差點兒毀掉大家的終身幸福。

  懷裡的女孩是他此生最愛,雖然有她的地方常常會伴隨小麻煩,但是石冀揚一點兒也不在乎,他最愛的女人是雲織帆,不管以後不管再遇到什麼奇怪的災難他也要拼了命保護她……

  ******

  ××飯店 咖啡廊

  「好久沒跟你石媽媽喝下午茶了,昨天我聽她在電話裡聲音喜孜孜的,不知道什麼事情讓她那麼開心?」

  盛裝打扮雲太太偕同女兒出現在五星飯店咖啡廊,石太太一見母女倆笑著起身相迎。「來了!來了!雲太太、小帆,這邊……」

  「石媽媽好。」雲織帆走向前,乖巧向長輩鞠躬致意。

  「小帆愈來愈漂亮了——」石太太笑嘻嘻挽起雲織帆的手。「雲太太真會生,生的女兒這麼漂亮,自己又會保養,兩人站在一起像姐妹一樣。」

  「哎呀!大家都那麼熟了,別這麼客套嘛。」雲太太微笑回道,一抬起眼便發現石太太旁邊落坐一位年輕時髦小姐。「噫?這位美女是……」

  「來來,我來介紹。」石太太熱絡拉起落坐身邊的時髦美女。「欣樺,這位是雲媽媽,還有她女兒——小帆。我們倆家是十多年的好朋友啦!」

  雲織帆迎面與潘欣樺眼光交接,當下全身血液直往下衝——她怎麼也來了?

  難道讓冀揚媽媽樂不可支的人正是她?怪了?冀揚不是說他們的婚事延期了嗎?雲織帆心中翻騰不祥預感,直覺潘欣樺的出現恐怕不單純。

  「你們好。」潘欣樺只淡淡頷首,她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沒看到雲織帆的得意模樣。

  「哎呀!原來是冀揚的未婚妻啊!老早聽說未來的石太太聰明又漂亮,果然名不虛傳哪!」雲太太轉過頭來對女兒說。「小帆,還不趕快叫嫂嫂,真沒禮貌!」

  雲織帆低頭,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平平淡淡、毫無感情低喊。「嫂嫂。」

  「呵呵,小帆妹妹真乖,常聽冀揚談起他和小帆的童年往事,我真羨慕他有這麼可愛又貼心的小妹呢!」

  潘欣樺皮笑肉不笑的扯動雙唇,不管她怎麼把話說得好聽,表情始終充滿敵意。

  「我們家小帆傻乎乎的,一天到晚闖禍。」雲太太也感覺這女子來者不善,試圖讓氣氛自然輕鬆,「是冀揚心地好,又有耐心愛心願意照顧我們家小帆,簡直比親妹妹還疼呢。呵呵呵,欣樺小姐可別見怪啊。」

  「怎麼會呢?」不等潘欣樺回答,石太太迫不及待把話接了過去。「欣樺懂事又識大體,冀揚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伴侶,何況,他們快要有自己的小寶寶了,讓孩子多個姑姑疼愛也很好啊!將來欣樺一定也會好好照顧小帆的,愛屋及烏嘛!」

  「你是說,欣樺她……她懷孕了?」雲太太不可置信張大眼睛,訝異得嘴都合不起來了。

  自從上次石冀揚上山幫女兒送保暖衣物之後,雲太太觀察女兒和他的互動比過去更親近頻繁,又聽說石家把婚事延期了,她以為小兒女們的情事似有大逆轉。

  誰知,竟是「轉」到這裡來?

  石冀揚也玩起現在年輕人流行的「先有後婚」嗎?

  「是啊,我肚子裡有冀揚的孩子。」潘欣樺喜形於色。撫著肚子,她緩緩地說,像怕人家沒聽清楚似的。「這個好消息我可是第一個先告訴石媽媽,我相信冀揚知道了也會很開心,我知道他喜歡小孩。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他總是跟我說以後一定要生很多很多的小孩,他自己是獨子,成長的過程很寂寞——」

  「冀揚這小子實在太過分了!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本來說好舉行訂婚典禮卻一延再延,延現在欣樺肚子有了我們石家的金孫,我看訂婚、結婚要一起辦了!」

  「呵,石太太,那我真的要恭喜你雙喜臨門,娶媳婦順便還能抱孫子,人生一大樂事啊!」雲太太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

  「是啊是啊!我一想到這事就開心得不得了!所以才迫不及待約你和小帆出來喝下午茶,大家一起開心嘛!小帆,你就要當姑姑啦!」

  石太太興奮得比手畫腳,她發亮的眸光直看向雲織帆,卻看到一張毫無血色、雙唇緊抿、額頭冷汗直冒的小臉。

  「小帆?你怎麼了?」石太太和雲太太同時開口,雲織帆看起來像是要暈過去了。

  「噫?你的臉好白啊,小帆妹妹哪裡不舒服?」潘欣樺抬下巴、斜眼撇眉睥睨。「呵呵,我猜沒錯的話你又想裝病暈倒,看你冀揚哥哥會不會來救你是吧?」

  「欣樺?你、你怎麼這樣說話?太沒禮貌了。」一向欣賞准媳婦的石太太也傻眼,搞不清楚為什麼她態度如此惡劣?

  「我又沒說錯!她哪次不是來這招?」潘欣樺被准婆婆凶幾句更不爽,豁出去大吼。「冀揚才回國她就車禍,好不容易好了又去露營困在山上,你安什麼心,連白癡都知道!哼!你現在還有什麼招可以耍?啊?我懷孕了,你贏得了我嗎?」

  「夠了!你愈說愈過分了!」石太太睜大眼睛,彷彿眼前見到什麼妖魔鬼怪。「你是大家閨秀,怎麼可以這麼說話?沒教養!」

  「媽……媽——」雲織帆虛弱呼喊。

  現在的她什麼都聽不見,腦子像被大型落石擊中,全部碎糊了,只僅存一個意念——冀揚哥又不見了!他這次真的不見了……

  她的心破了好大好大一個大洞!

  失落情緒彷彿上天拿了一個垂涎欲滴的巧克力糖誘惑她好幾年,好不容易可以輕輕嘗到一口它的美味,現在又狠心把糖從她嘴邊搶走!

  為什麼要對她如此殘忍啊!

  「女兒?怎麼了?媽帶你去看醫生……」雲太太顧不得其他人鬥嘴,只擔心女兒不知是哪裡不對勁。

  「哼!又去醫院!果然被我猜對了。」潘欣樺癟癟嘴,別開臉,一副倨傲的模樣,她現在有了「免死金牌」什麼話都敢說。

  「我打電話叫冀揚過來。」石太太見情況不對,馬上拿起手機找兒子。

  「不!不用了!」雲織帆急忙阻止她,氣虛道:「我沒事,不要打擾他,他在南部工作很忙……我、我坐一下就好,喝點東西就好了……」

  「哼!裝死裝活為的不就是要冀揚來看你嗎?誰看不出你的心機啊?虛偽!」

  潘欣樺一點也沒要閉嘴的打算,她機關鎗似的一再口出不遜,根本沒把在場兩位長輩放在眼裡。

  「小帆,我們先回家。」雲太太拉下臉,她身為長輩照理有資格教訓這沒家教的富家女,但眼前她心疼女兒受到的打擊——

  「我去開車,送你們回去。」石太太馬上拿起包包,雲織帆就像她自己女兒,不可能眼見她身體不適還自己留下來喝下午茶。

  「你也要走?」潘欣樺傻眼,追著石太太問。「石媽媽,我們不是來喝下午茶的嗎?她不舒服,她們回去就好了。」

  「要喝你自己留下來喝,我要先送小帆回去休息。」石太太不客氣斥道。

  「媽,我們走吧。」雲織帆撐起身子,表情凝重痛苦地挽著母親。

  知女莫若母,雲太太看到女兒心碎絕望的眼神,約莫已瞭解箇中原因,她扶起女兒小心翼翼往大門走。

  潘欣樺簡直要氣炸了!為什麼所有人都心向著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呢!她隨便「哀」兩聲大家就嚇得如臨大敵,那她潘欣樺算什麼?她肚子裡還有石家的孫子呢!

  愈想愈氣,潘欣樺一箭步衝向前去,拉住她本以為最強而有效的助力——石夫人,很委屈又可憐地哭叫。

  「石媽媽,我、我肚子好痛、怎麼辦?我的肚子——突然痛了起來,不知道寶寶怎麼了?嗚……嗚……」

  「你?你是怎麼了?」石夫人懷疑且無措地看著她。「好端端怎麼會肚子痛呢?」

  「石太太,既然她也不舒服,肚子裡又有你們石家的骨肉,我看你別送我們了,我們搭計程車也很方便。」雲太太冷凝臉孔,她一眼看穿潘欣樺的壞心眼。

  「噢!好痛……好痛喔……」潘欣樺硬拉著石夫人的手臂,可憐地哭喊不止。

  「潘欣樺!你夠了沒?!」突然眼前響起一道嚴厲的男人聲音。

  「冀揚?你……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高雄出差?」潘欣樺彎身摸肚子的動作戛然停頓,眼珠子瞪得好大好大,她一直認定今天石冀揚人在高雄。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石冀揚二話不說地來到雲織帆身邊,溫柔地擁緊她微微抖顫的肩膀,以堅定、平和、不疾不徐的語調說。「她剛說的話都不是真的,不要被她騙了。」

  「什麼?」石夫人臉色一凜,轉過頭質問潘欣樺。「難道懷孕是假的?你——你竟敢騙我?這種事可以隨便瞎編的嗎?你這個女人簡直太可惡了!」

  「媽,您別生氣——」石冀揚鎮定語調安慰母親。「今天我特地來揭穿她的謊言。」

  「冀揚!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們那天在維多麗亞飯店,那天你我都喝很多,可是……」潘欣樺雙唇抖顫,激動不已。「你不能翻臉不認人!」

  「你認識我那麼久,我石冀揚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嗎?」石冀揚厲聲質問。「倒是你,背地裡做了多少叫人瞠目結舌的壞事,連我看了都要懷疑——過去幾年來,我認識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潘欣樺?」

  「這、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石夫人不解眼前這兩個年輕人演什麼!「冀揚,你現在給我說清楚!你跟欣樺是怎麼了?」

  「你自己看吧!」冷冷丟出一份文件,石冀揚擁著身心交瘁的雲織帆,對著母親和雲太太說。「我們先走吧,讓她獨自去面對自己的錯誤,大庭廣眾之下我不想做的太絕。」

  「冀揚?」雲太太不放心地看著他,又看了一眼臉色鐵青、渾身不住顫抖的潘欣樺,提出自己的意見。「既然大家都在,那就把話說清楚,這樣不是更好?免得將來『有人』有話說。」

  「沒什麼好說的。」石冀揚歎了口氣,斜睨潘欣樺。「她設計我,又買通醫生開立懷孕的假證明,一切都被我跟監記錄下來了。跟她吃晚飯那天被她下了藥,她把藥下得太重了,導致我重度昏迷根本什麼事也做不了。」

  頓了頓,石冀揚又繼續說。「隔天我就去醫院驗了身體,光是下藥毒害這件事就夠她吃上官司……」

  「好了!別說了!我們走吧。」雲織帆不想讓大家在公眾場合被人看笑話,怎麼說石冀揚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是啊,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去談。」石太太也想顧及石家顏面。

  「不准走!」潘欣樺失控喝止他們,她一步步慢慢靠近冷睇石冀揚。「算你狠!你一點也不念及舊情,甚至要我們潘家什麼好處都撈不到?!你派人調查我、跟蹤我,不惜撕破臉來這裡戳破謊言,為的就是要保護你心愛的小帆妹妹?她真的有這麼重要?重要到連千億標案你都可以放棄?」

  「是,為了她我什麼都可以放棄。」石冀揚深情款款望著一臉迷惑的雲織帆,清楚說道:「如同你所看到讓渡契約書,只要你本人簽名同意未來不再干擾我石冀揚個人的生活,這次電廠的千億標案,我們石氏願意讓潘氏獨家承標。」

  「冀揚,這麼大的事情你不能草率決定!要三思啊!」雲太太聞言訝異不已,連忙出聲阻止。「你得先跟父親商量過才成,這麼大的生意,不能當兒戲。」

  「你雲媽媽說的對!」石夫人也跟著緊張。「兒子,你跟你爸說過這事情沒有?總要大家商量過再做決定比較妥當。」

  「早就商量過了。」石冀揚銳利眼神,堅定語氣。「我不是無知莽撞的年輕小伙子,事情的輕重我當然有分寸,爸爸同意我的做法,他站在我這邊。」

  「好吧!大家各取所需,誰也不吃虧。」潘欣樺很快在讓渡書上簽字,事到如此,保住潘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身為商人之女,她還懂得這基本道理。

  丟下簽好的契約,潘欣樺拿起包包。「這裡容不下我,我該走了,希望你說到做到。」

  石冀揚收下她的簽名契約書,慎重嚴肅。「石家的信用你不必懷疑。現在你幫潘家已經得到最想要東西,我也該帶走屬於我的——媽、雲媽媽,我先帶織帆回家休息了。」

  說完,他執起雲織帆的手,轉頭離開。

  「唉,現在的孩子啊,真讓人摸不著頭緒。哎哎……」石夫人搖頭歎息,向前挽著好友雲太太的手。「我們也走吧,接下來有的忙囉。」

  「呵呵,沒想到咱們多年好友,竟然要成為親家了。」雲太太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21:19

尾聲

  公園裡,穿著休閒運動服的雲織帆三兩下就爬到樹上去。

  「小帆?快下來啊!都多大了還爬樹,很危險啊!」石冀揚焦急在樹下喊叫。「別鬧了,你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冀揚哥,快上來!」雲織帆興奮大喊。「這裡可以看得好遠好遠,好棒喔!你快上來嘛……」

  「哎呀!小帆,你太皮了!」石冀揚在樹下急得繞來繞去,懊惱自己小時候實在不該帶著她爬樹。

  「是你自己說爬樹好好玩的!要不是你一直跟我說有多好玩,我才不敢爬這麼高——不管啦!你快上來陪我看雲,要不然我不下去。」

  雲織帆天不怕地不怕,有他在的地方,她才不怕呢。

  「哎,真是被你打敗了。」石冀揚知道這會兒要是不依她,事情絕對沒個完了——失策啊!當初怎麼會教這個調皮丫頭爬上大樹呢?

  「冀揚哥!你看!我家在那邊!」雲織帆喜孜孜指向自己家,對著爬得氣喘吁吁的石冀揚喊道:「快點嘛,你現在動作變好慢喲。」

  「我——我哪像你,猴子似的!」坐在雲織帆身邊,不住抱怨。「小姐,你行行好,這棵樹上百年歲了,禁不起我們兩個大人折騰,風景看夠可以下去了嗎?」

  「等一下啦!」雲織帆幸福笑容滿溢,當他們一起坐在樹上,時光彷彿倒轉,回到童年時代的快樂時光。「冀揚哥,你記不記得?有次啊,我發現有只小貓跑到樹上下不來,我竟然不顧三七二十一就爬上樹,壓根沒想到自己也跟貓兒一樣怕高,最後和貓兒一起呼叫求救,還是你跟幾個大男孩聽到我呼救,大家一起合力把我跟小貓救下來,哈哈哈……」

  「別提了,那回我為了救你和小貓,差點兒摔成半身不遂,回家還被我媽打得半死,痛兩次,有夠倒楣。說來說去,都是你啦!」

  「誰叫你教我爬樹,一旦讓我知道爬樹那麼好玩,我就上癮了嘛。」雲織帆細數以前兩人共同度過的甜蜜過往,身邊的男人一直一直照顧、保護自己,她真的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嗯,坐在樹上,可以看得好遠好遠好遠……」石冀揚瞇起眼眺望,無限感慨。「現在我覺得天上的白雲好像就在頭頂上,你就坐在我身邊,天堂離我們好近,幸福離我們好近……」

  「對啊!雲好近,好近喔,好像棉花糖,張開口就咬得到喔。」

  呵,多年的美夢終於成真了!

  她深情的凝睇著身邊小心翼翼保護自己的大男人,從小冀揚哥就這樣包容自己的小小任性,雖然嘴巴上喜歡訓她,但織帆心裡清楚他最愛的是自己,那些聽似大哥教訓妹妹的話語都是出自關愛。無論如何,這男人是她失而復得的生命活泉,她一定好好珍惜、好好守護著。

  雲織帆心裡甜孜孜相信,他們會一生一世相伴彼此,不再分離。

  雲織帆陶醉地仰望白雲片片,幸福的甜味兒從雲端飄過來,像棉花糖,好甜好甜……


  【全文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3-12-31 00:21:52

  人算不如天算  ◎衣沅

  這是衣沅跟朋友喝咖啡時聽來的故事,有點好笑,有點傷感,卻也頗令人匪夷所思。

  大學畢業好幾年後,朋友參加繫上舉辦的同學會,昔日的同學們離開校園後各有所長,許多人在專業領域取得令人刮目相看的斐然成績,當然也不乏成家立業、攜家帶眷的幸福小團體。

  其中,有一對幸福小倆口是昔日班上恩愛的班對,求學時代默默成軍的班對們在四年中一一不支陣亡拆伙,這對算是碩果僅存、堅持奮鬥到最後,且在眾人祝福聲中步上結婚禮堂的幸運佳偶。

  感情路途一直很坎坷的朋友很羨慕這對班對夫妻,印象中這班對同學一直都彼此相伴,跟其他同學沒有太頻繁的互動,她跟夫妻倆都不很熟,四年同窗下來說過的話可能不及其他同學一學期多。

  說不熟,畢竟也同學了四年,幾年沒見彼此間話題還是多得說不完,朋友在同學會上很熱絡地跟班對夫妻閒話家常,熱熱鬧鬧吃過晚飯,大夥兒起哄要續攤,於是一夥人又殺去KTV歡唱喧嘩,喝酒唱歌直到半夜三更才散。

  朋友被分配到一名男同學的車子,同車也包括班對夫妻的老公,也不知為什麼他老婆小孩沒同車,當下朋友也沒去追究這細節,總之呢,車上幾個同學沿路送回家,最後只剩下我朋友跟司機、及班對夫妻的老公——

  他們三人在車上很自然的聊天,一點異狀也沒有,開到朋友家門口,她開門下車,揮手向車內兩位男同學道再見,怪就怪在這時候——

  朋友掏出鑰匙正打算開門,班對夫妻的老公走到她身後,叫她的名字。

  「×××。」

  「啊?什麼事?」

  朋友訝異地轉頭看著他,以為自己掉了什麼東西。

  已婚男同學竟然伸手握住朋友的雙手,清楚地對她說:「×××,你知道嗎?我告訴你……我、我愛你。」

  「啥?你、你是喝醉了吧?我跟你—我們很不熟耶?」朋友一把摔開他的手。

  同窗四年多來,平常和他沒什麼來往,畢業之後好幾年也從沒聯絡過,他沒頭沒腦跑來說「我愛你」,簡直是莫名其妙嘛!

  朋友講到這裡,一群聽故事的女人已經快笑翻了!

  「我看他是婚姻太悶了,礙於身份與職業又不能隨便亂吃,悶昏了頭——」

  「你應該告訴他,同學,現在是農曆七月,該不是去卡到陰了吧?」

  「後來呢?到底他是哪根筋拐錯啊?是真的煞到你,還是來亂的啊?」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地提問,大家都想知道這位乎日身著法袍、凜然執法的青天大人究竟哪裡出了錯?難道他是被下了符咒?還是農曆七月一口氣連開兩次鬼門所以卡到陰了?

  最最令人納悶的是這位莫名其妙被說「我愛你」的朋友,近年來桃花幾乎都不開,身邊沒什麼值得一顧的雄性生物存在,難得身邊終於出現了一樁驚心動魄的愛情奇遇,但對方竟是使君有婦,又是沒什麼交情的同班同學?!

  唉,情何以堪!

  後來的同學會她盡量避開不參加了,男同學的脫軌舉動讓她覺得尷尬,尤其見到他一路班對上來的老婆,忙碌事務所工作之外,還辛苦帶大兩個小孩,成天為了生活奔波勞累,她的丈夫卻可能隨時會出軌,朋友每思及此,總讓她生氣又心疼。

  這無疑是二00六年最勁爆的一件八卦,每回提起總能引發大夥兒的熱烈討論,笑不可抑……

  笑不可抑的背後是帶點感慨,以我對女生心理的瞭解,不是所有女人面對這種事情都可以像朋友那麼果斷,幾乎毫不考慮就把天上掉下來的爛桃花決絕揮去,她是理性睿智的聰明女人,所以在感情路途上縱使寂寞也不會受傷。

  在這個世界上,任性相愛的人不一定能幸福,而且往往不幸福,因為,「幸福不是任性地相愛,它還需要所有理性的條件。」

  我喜歡這句愛情格言,也送給大家共勉。

  全新的二00七年,衣沅祝福所有的美女們都能開心談一場理性、美好、充實的戀愛。

  呵,感覺自己好像在寫「愛情講義」,講義寫完了,該來談點感恩的心情:

  寫後記的時候,一年一度的國際書展即將登場,今年出版社將別開生面地舉辦讓大家都好興奮的作者聯合簽名會,衣沅非常榮幸能參與其中,心裡的感激與滿足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

  寫了好多年,終於在這時候有點當作家的感覺,很多朋友知道了也紛紛提出要熱情贊助鮮花禮籃,或是開玩笑說要動員百名工讀生來扮熱情書迷,為衣沅加添人氣——

  呵呵,這時候就知道誰是好朋友了!

  其實,衣沅不在意現場有多少粉絲,一直有讀者默默閱讀自己的故事,那才是超神奇力量,讓我不管遇到多大瓶頸都要努力去克服,也多虧有大家的相挺支持,才能讓衣沅一本又一本地撐到今天——

  大家看這篇文字時,或許恰好趕上、也可能已過了書展期,不管親愛的你有沒有到現場來共襄盛舉,衣沅在此說聲謝謝,未來還有很多精采故事呈現,我喜歡不斷精進、求新求變的鬆鬆,在這裡出生的書寶寶保證讓你本本「晴」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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