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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丹˙布朗(Dan Brown)]天使與魔鬼[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1:11:34     標題: [丹˙布朗(Dan Brown)]天使與魔鬼[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s22731111 於 2013-12-31 21:15 編輯

天使與魔鬼

1.
埃及吉薩省的大金字塔的高高的台階上,一個妙齡女子對著下面的那個男人大笑著,她喊道:“快點兒啊,羅伯特!我知道我早就該嫁給一個小伙子。 ”那女郎一臉嫵媚。
  羅伯特想盡量趕上她,可雙腿卻像灌了鉛。“等一等吧!”他告饒了。“能不能……”

  羅伯特往上爬著,視線開始模糊起來。這時耳邊傳來了雷鳴般的聲音。我得追上她!但  
他再抬頭看時,女友已經不見了。站在那裡的竟是個一嘴黃牙的老頭兒。老頭兒瞪著一雙圓眼看著台階下面的羅伯特,滿臉猙獰。這時,羅伯特疼得叫了起來,聲音在沙漠上空迴盪著。

  羅伯特·蘭登身子一動,從噩夢中醒了過來。身邊的電話還在響著,他懵懵懂懂地抓起了話筒。

  “哪位?”

  “請找羅伯特·蘭登。”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蘭登從被窩裡坐起身來,定了定神道:“我……就是羅伯特·蘭登。”他瞥了一眼自己的電子鐘,是清晨,5點18分。

  “我得立刻見你。”

  “你是哪位?”

  “我叫馬克西米利安·科勒,是離散粒子物理學家。”

  “是什麼?”蘭登還有點回不過神來。“你確信你找的就是我這個蘭登嗎?”

  “你是哈佛大學的宗教聖像學教授,你有三本關於符號學研究的專著,而且……”

  “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

  “我很抱歉。我有樣東西,你有必要看看。在電話上跟你說不大方便。”

  蘭登不由得嘆了口氣,頓時不悅起來。這樣的事兒以前也有過。這都是他寫的那些關於宗教符號的書惹的禍,一次是幾個宗教狂熱分子打電話給他,讓他確認一下他們新近從上帝那裡得到的一個符號,還有一次電話是俄克拉何馬的一個油漆清除女工打的,她向蘭登承諾,如果他肯南下,飛過去鑑定一下魔術般出現在她床單上的十字形,她就會讓他品嚐到永世難忘的性愛。那是塔爾薩塔爾薩,美國俄克拉何馬州東北部城市。——本書關於宗教、文化、科學、藝術以及符號學等方面的知識或典故非常多,所以譯者相應地做了註釋,以方便讀者閱讀。本書所有註釋皆為譯者註。

  的裹屍布。蘭登當時這樣答道。

  “你是怎麼弄到我的電話號碼的?”蘭登盡量保持禮貌,儘管這個電話來得確實不是時候。

  “是在萬維網上,在你的著作上看到的。”

  蘭登立刻面有慍色。他太他媽清楚了,他根本就沒把家裡電話寫到書上。這傢伙顯然在撒謊。

  “我需要見你。”那人很執著。“我不會虧待你的。”

  蘭登簡直要氣瘋了。“對不起,可我的確——”

  “你要是立即動身,到這里大約是——”

  “我哪兒也不去!現在才清晨五點鐘。”蘭登掛斷了電話,頹然倒在床上。他閉上眼睛,想再睡一會兒,可就是睡不著。剛才那個夢深深地刻在他腦子裡。無奈,他只好穿上睡衣,下了樓。

  羅伯特·蘭登赤著腳,在自己位於馬薩諸塞、具有維多利亞時代建築風格的家裡踱著步子,

  慢慢地喝著一大杯熱氣騰騰的雀巢速眠液,這是他慣用的治療失眠的辦法。四月的月光透過凸窗灑在華貴的地毯上。蘭登的同事們經常笑話他,說他的家根本不像個家,看去倒像個人類學博物館。書架上塞滿了世界各地的宗教手工藝品——一個產自加納的伊庫巴,一個產自西班牙的金質十字架,一個產自愛琴海基克拉底群島的雕像,更為難得的是,還有一個產自婆羅洲的機織的博克斯,這是一個年輕勇士青春永駐的象徵物。

  蘭登坐在自己的黃銅製作的帶有馬赫里希馬赫里希,也稱大聖,是印度教導師或精神領袖的稱號。像的箱子上,品著暖融融的熱巧克力,凸窗上映出了他的影子。那影像扭曲而又蒼白……像個鬼。一個逐漸變老的鬼,他想,這影​​像殘酷地提醒了他,他那年輕的心靈棲居在一個易朽的軀殼裡。

  蘭登雖然不能算是標準意義上的翩翩君子,但在女同事們的眼裡,今年四十五歲的他還是頗具才子魅力的——他有一頭夾有根根銀絲的濃密棕髮,一雙善於探究事務的藍眼睛,一副充滿磁性的深沉的嗓音,以及大學運動員式的熱情奔放、無憂無慮的笑臉。蘭登在預備學校和大學裡都是跳水運動員,因此到現在他仍然有著一個游泳運動員的壯碩身材,硬實的六英尺高的個頭,這都是他每天在學校的泳池裡游五十個往返的精心維護的結果。

  蘭登的好友們總是把他看作一個高深莫測之人——一個跨世紀的英才。每到週末,人們總是能夠看到他身著藍色牛仔徜徉在學校的方院之間,與學生們討論計算機圖解問題或是宗教歷史問題;有些時候,在一些曾邀請他講過課的博物館的入口處,人們還會發現他穿著海力斯牌花呢外套和蘇格蘭佩斯利渦旋紋花呢馬夾出現在高品位的藝術雜誌上。

  儘管在教學上嚴謹有加,一絲不苟,蘭登卻是第一個欣然接受他所讚頌為“高尚、素樸的失落的藝術”的人。他以一種具有感染力的狂熱參與各種文娛活動,和大學生們竟建立起了兄弟般的友情。他在校園裡的綽號是“海豚”,因為他有著親切友善的天性,同時有著令人驚嘆的跳水能力以及在水球比賽中全勝的驕人戰績。

  蘭登兀自坐著,心不在焉地凝視著黑夜。這時,一陣刺耳的聲音又打破了室內的寧靜,這回是傳真機的鈴聲。蘭登現在實在是無力再發火了,只好無可奈何地笑笑。上帝的子民啊!他獨自思忖。盼望彌賽亞彌賽亞,猶太人盼望的複國救主。盼望了兩千年,現在還那麼執著。

  蘭登懶洋洋地把手裡的空杯放回廚房,慢吞吞地走進鑲有橡木飾條的書房裡。傳真機傳  
送過來的文件就擺在那張托盤上。蘭登不由得嘆了口氣,綽起那張紙頭看了看。

  頓時,他覺得一陣噁心。

  那紙上竟印著一張死屍的照片。屍體被扒光了衣服,頭被扭了過去,臉整個朝向了後面。死者的胸前是個可怕的灼痕。這人被打上了烙印……只印了一個字。這個字蘭登再熟悉不過了。熟悉得不得了。他瞪大了眼睛滿腹狐疑地看著這個十分考究的燙字。

  “光照派。”他結結巴巴地讀道,心裡怦怦直跳。這不可能是……

  蘭登對馬上就要看到的東西真是有點害怕,便小心翼翼地把這份傳真旋轉了180度,倒著看了一遍。

  蘭登一時驚得連呼吸都沒了,有如遭了一記重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把傳真又旋轉了一遍,正著端詳了一遍,倒過來又端詳了一遍。

  “光照派。”他低聲說道。

  蘭登驚得目瞪口呆,一屁股癱坐在椅子裡。他如墮五里霧中,呆呆地坐了好半​​晌。傳真機上一眨一眨的紅燈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顯然,發傳真的那個人是要和他通話。蘭登盯著閃爍的指示燈看了良久。

  終於,他哆哆嗦嗦地摘起了話筒。




2.
  “我現在可以和你講話了嗎?”那人終於聽到蘭登拿起了電話。

  “可以,先生。你當然可以。你能先介紹一下你自己嗎?”

  “我剛才是要跟你說的。”這人的聲音僵硬而又古板。“我是個物理學家,掌管著一個研究部門。我們這裡發生了一起謀殺案,屍體你已經看到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蘭登對這個問題還是耿耿於懷,腦子裡卻都是那張傳真圖。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是在萬維網上,在載有你的《光照派的藝術》那本書的網站。”

  蘭登試圖想個明白。他的著作在主流文學圈寂寂無名,在互聯網上倒引起了很大關注。

  但打電話的這個人所說的卻有些不著邊際。“網頁上根本就沒有聯繫方式。”蘭登否認道。“這我再清楚不過了。”

  “我的實驗中心裡有人非常擅長從網上獲取用戶的各種信息。”

  蘭登還是大惑不解。“看來你實驗中心裡的人對網絡了解頗多嘛!”

  “那是當然。”對方反唇相譏。“萬維網就是我們發明的。”

  從對方的語氣裡,蘭登聽得出他並沒有信口雌黃。

  “我得見你。”那人執著地說道。“這不是我們在電話上可以探討的事兒。我的實驗中心從波士頓坐飛機只要一個鐘頭。”

  蘭登站在燈光昏暗的書房裡,細細琢磨著手上的傳真。這個圖形太令人震撼了,它可能成為本世紀在碑文研究方面的代表性成果,他​​十年的研究被一個符號證實了。

  “十萬火急。”那人催促道。

  蘭登死死地盯著那個烙印。光照派。他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他的研究總是建立在化石的對等象徵物——古代文獻和歷史傳說上,但眼前的這個圖形就在今天。是現在時態。蘭登像個古生物學家迎面遇上了一隻活生生的恐龍。

  “我已經擅自作主給你派去了一架飛機。”那人說道。“飛機二十分鐘後就可抵達波士頓機場。”

  蘭登一時語塞。坐飛機只要一個鐘頭……

  “請原諒我自作主張。”那人又說道。“我這兒需要你。”

  蘭登又看了看傳真——一個被白紙黑字證實了的古老的神話,個中隱秘著實駭人聽聞。他心不在焉地看著凸窗外面。第一縷晨曦已經透過白樺樹照射在他的後院中,但這景色今天卻有些不同往日。他既恐懼又興奮,這種奇怪的心理籠罩著他,他知道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你贏了。”蘭登說。“告訴我到哪裡去乘飛機。”


3.
  幾千英里以外,兩個男人正在會面。房間內漆黑一團,這是典型的中世紀石頭建築。

  “本韋努托。”領頭的那個男人說。他坐在陰影裡,看不出長得什麼樣子。“你得手了嗎?”

  “當然。”另一個人在黑暗中答道。“活兒乾得漂亮極了。”這人的話像四周石頭牆壁  
一樣冰涼堅硬。

  “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吧?”

  “乾淨極了。”

  “不錯。我要的東西有了嗎?”

  殺手那烏黑髮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他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電子儀器放到桌子上。

  坐在陰影裡的人似乎很滿意。“你幹得很地道。”

  “為兄弟會效力是我的榮耀。”殺手答道。

  “第二步行動馬上就要開始。稍事休息,我們今天晚上要把這個世界搞它個天翻地覆。”


4.
  羅伯特·蘭登的薩布牌900S型轎車風馳電掣般駛出了卡拉漢隧道,出現在離洛根機場入口處不遠的波士頓港口的東側。他核對了一下方向,找到了機場路,過了老東方航空大樓便向左轉。離進口道路還有三百碼的時候,一個飛機庫在黑暗中已隱約可見,上面印著一個很大的“4”字。蘭登把車緩緩地開進了停機坪,欠身下了車。

  大樓的後面閃出了一個穿著藍色飛行服的圓臉男子。“是羅伯特·蘭登嗎?”他喊道。
那人的口氣很友善,蘭登聽不出他是什麼地方口音。

  “正是我。”蘭登說著,鎖上了車子。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人說道。“我剛剛著陸。請跟我來。”

  他們轉過大樓,蘭登覺得有些緊張。他實在不習慣這種神秘電話和這種與陌生人的秘密約會。由於全然不知此行何為,蘭登還是穿上了平時穿的校服——下身是絲光黃斜紋褲,上身是圓翻領毛衣,外套一件海力斯牌花呢上裝。二人並肩走著,蘭登腦子裡還想著上衣口袋裡的那份傳真,依然覺得傳真上面的一切難以置信。

  飛行員似乎覺察到了蘭登焦慮的心情。“坐飛機對您來說不是問題吧,先生?”他搭訕著說。

  “這無所謂。”蘭登答道。燙了字的死屍對我來說才算是問題。坐飛機好對付。

  飛行員領著蘭登走到了機庫,轉過拐角,他們走上了跑道。

  蘭登在跑道上突然停住了腳步,看著停在柏油碎石舖的停機坪上的飛機,他驚得目瞪口呆。

  “我們就乘這個?”

  那人笑道:“哪個?”

  蘭登端詳了半天:“就這個?這是什麼東西呀?”

  眼前的飛機是個龐然大物,要不是其頂部光禿禿的,非常平滑,你還真有可能聯想到航天飛機呢。飛機停在跑道上,儼然一個巨大的楔形。蘭登心想,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這東西看上去就像別克轎車,全然沒有機翼,只是在機身的尾部有兩個短粗的背鰭。艉部伸出一對導向裝置。飛機的其他部分都是殼體——從頭到尾大約有200英尺長——沒有窗,除了殼體,什麼都沒有。

  “這個傢伙全速可達每小時兩萬五千公里。”飛行員介紹道,像個父親炫耀剛出生的孩子。

  “它是靠含抗氧化劑的氫氣驅動。外殼是碳化矽纖維合成的鈦金沖模。這架飛機的推力是20∶1,而大多數噴氣式飛機的推力只是7∶1。主任一定是心急火燎地想見你,他可不輕易派這個大傢伙出來。”

  “這傢伙能飛?”蘭登問道。

  飛行員笑了笑道:“噢,當然能。”他領著蘭登穿過柏油碎石舖的停機坪,徑直朝飛機走去。“我知道這傢伙看上去挺嚇人的,但你最好習慣它。五年之後,你看到的都會是這些小傢伙——HSCT型飛機,也就是民用高速飛機。我們實驗中心是最先擁有這種飛機的用戶之一。”

  肯定是個不得了的實驗中心,蘭登心想。

  “這一架是波音X33的樣機。”飛行員接著說道。“不過國家航空航天飛機另外還有好幾十種,俄國人有噴氣式截擊機,英國人有水平起降機。 未來就在這裡,只不過要假以時日它才能推向普及,你可以跟傳統的噴氣式飛機吻別了。”

  蘭登抬頭看了看這架飛機說:“我想我寧願選擇傳統的噴氣式飛機。”

  飛行員指了指上面的梯板。“蘭登先生,到這邊來,小心台階。”

  幾分鐘後,蘭登已經端坐在空蕩蕩的座艙裡。飛行員把蘭登領到了前排,替他扣好了安全帶,然後走到前面,消失在飛機的駕駛艙裡。

  這架飛機的座艙與寬體商務客機驚人地相似,惟一的區別是它沒有窗子,這使蘭登頗感不適。蘭登一生都受著幽閉恐懼症的困擾——孩提時候的一次意外到現在對他還有影響。

  蘭登對密封空間的厭惡絕不是因為他性格軟弱,但這卻常常令他有種受挫的感覺,這表現在很細微的方面。他總是避免參加迴力網球或牆網球等封閉運動,而且,儘管經濟適用的學校職工用房唾手可得,他還是心甘情願地花上一筆小錢購置了那座寬敞明亮、有著高高屋頂的維多利亞風格的宅邸。蘭登常常懷疑自己小的時候對藝術世界的癖好是源於對博物館那寬敞的空間的熱愛。

  飛機的引擎在下面拼命地吼叫著,帶動得整個機身都跟著顫動。蘭登默默地忍受著,等待著。他感到飛機在滑行,輕緩的鄉間音樂在頭頂上悠然地響了起來。

  一邊艙壁上的電話“嘟、嘟”地響​​了兩聲,蘭登抬手摘下了聽筒。

  “你好。”

  “愜意嗎,蘭登先生?”

  “一點也不愜意。”

  “放鬆些,我們一個鐘頭後就到那兒了。”

  “那麼,你說的'那兒'準確地說是哪兒?”蘭登突然意識到自己連去什麼地方都全然不知。

  “日內瓦。”飛行員回答著,同時加快了速度。“我們的實驗中心在日內瓦。”

  “日內瓦。”蘭登重複道,感覺好了些。“紐約州的北部地區,說實在的,我在賽訥卡湖附近還有親戚呢。我還從來都不知道日內瓦有個實驗中心呢。”

  飛行員大笑道:“可不是紐約的日內​​瓦,蘭登先生,是瑞士的日內瓦。”

  蘭登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瑞士?”蘭登有些激動地說。“我記得你說去這個實驗中心只有一個鐘頭的路程。”

  “是一個鐘頭的路程,蘭登先生。”飛行員輕聲笑道。“這架飛機的飛行速度是15馬赫數。”



5.
  在一條繁忙的歐洲大街上,殺手在人群中穿梭著。這殺手強悍有力,膚色黝黑,且詭計多端。那一次電話會談依然令他感到肌肉緊張。

  事情很順利,他這樣對自己說。儘管雇主還從未讓他看見過臉,但他能現身,殺手也感到非常榮幸了。離和雇主第一次接觸真的才過去了十五天嗎?殺手還記得那次電話中的每一個字……


  “我叫杰納斯。”打電話的人曾這樣說。“我們都是道上的人,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聽說你是待價而沽的殺手。”

  “這要看你是哪條道上的。”殺手回答道。

  打電話的人告訴了他。

  “你是在開玩笑嗎?”

  “你聽說過我們的名字,這我知道。”打電話的人回道。

  “那是當然,兄弟會的大名如雷貫耳。”

  “那麼你懷疑我是個冒牌貨了?”

  “誰都知道兄弟會早已灰飛煙滅了。”

  “這只不過是個瞞天過海的計策。最危險的敵人莫過於誰都不怕的人。”

  殺手將信將疑地問道:“兄弟會還在?”

  “只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隱秘而已。我們的勢力可以說無孔不入……甚至連和我們不共戴天的死敵的堡壘中也打入了我們的人。”

  “這不可能吧。他們稱得上是銅牆鐵壁。”

  “我們的手很長。”

  “再長也長不到那個程度吧。”

  “你很快就會相信的。兄弟會的勢力是毋庸置疑的,有件事兒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你們做了什麼事兒?”

  打電話的人把那事兒跟他講了一遍。

  殺手一下子瞠目結舌了:“真是難以置信。”

  第二天,這件事兒上了世界各地報紙的頭條。殺手這下成了信徒。

  現在,十五天過去了,殺手心中的疑雲早已散盡。兄弟會還在,他想。他們今晚將一試身手,展示他們的實力。

  殺手穿行在大街上,烏黑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他思謀著這些天的事兒。行走在我們這個星球上的有史以來最秘密、最可怕的組織之一兄弟會請了他做事兒。他們的選擇是對的,他這樣認為。他在保密方面的名聲不亞於他不怕死的名聲。

  現在,他已經勇敢地為他們做了事。他已經乾掉了目標,而且也把東西按照吩咐交給了杰納斯。現在該由杰納斯發號施令,妥善安排一切了。

  妥善安排……

  殺手不知道杰納斯會怎樣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這人顯然有內應。兄弟會的勢力範圍似乎遍布每個角落。

  杰納斯,殺手想。顯然是個含有密碼意味的名字。他想,這個名字是不是與羅馬的兩面神有關……

  或是與薩度恩有關?杰納斯(Janus), 是羅馬神話中的天門神,頭部前後各有一張面孔,故亦稱兩面神,司守護門戶和萬物的始末。接下來一句中殺手的猜想即源於此。薩杜恩(Saturn),是羅馬神話中的農業之神,相當於希臘神話中的克羅諾斯(Cronus)。

  這些都無關緊要。杰納斯的功力深不可測,無疑他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殺手一路走著,想像著自己的祖上正微笑地看著他。今天,他就要為他們而戰,他的祖上早就已經與他們的宿敵開戰了,這場戰爭可以追溯到十一世紀——那時,敵人的聖戰部隊首次劫掠了他們的土地,強姦、屠戮他們的人民,宣稱他們骯髒齷齪,還褻瀆他們的教堂和神像。

  為了自衛,他的祖先成立了一支精悍的敢死隊,這支敢死隊作為護國者而聞名全國——他們在鄉間流動作戰,屠殺遇到的所有敵人,是一群技藝高超的殺手。他們不僅因殘酷的屠殺,而且還因以酩酊大醉的方式來慶祝這種屠殺而聞名遐邇。他們選擇的是一種他們稱為“黑煞”的烈性麻醉劑。

  隨著狼藉聲名的遠揚,這些殺手逐漸被人們稱為“黑煞星”——字面意思即“嗜黑煞者”。後來,“黑煞星”這個詞幾乎在每一種語言裡都成了“死亡”的同義詞。這個詞現在仍在使用,甚至在現代英語中也在使用……只不過就像殺人的手段變化了一樣,這個詞也發生了演變。

  這個詞現在叫“刺客”。刺客(assaain)這個詞本來指1090至1256年間敘利亞、波斯等地暗殺十字軍的穆斯林秘密團體成員,現在一般指謀殺政治要人的暗殺者,刺客。根據作者的說法,這個詞是從hassassin(本書根據發音及詞義譯成“黑煞星”)一詞演變而來的。assassinate(暗殺,謀殺;毀謗)即與這個詞有關。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1:16:22

6.
  六十四分鐘後,滿腹​​狐疑、還有點兒輕微暈機的羅伯特·蘭登走下了飛機的舷梯,步入了陽光明媚的機場跑道。清新的微風吹拂著蘭登的海力斯牌花呢上裝的翻領,寬敞的空間真是美妙極了。他望了一眼四周,近處是蒼翠蔥蘢的山谷,遠處是白雪皚皚的峰巒。

  我簡直是在做夢,他自語道。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歡迎您到瑞士來。”飛行員大聲說道,聲音壓住了身後這架X33型飛機霧氣燃料HEDM引擎的轟鳴。

  蘭登看了看表,早晨,7點07分。

  “您正好過了六個時區。”飛行員道。“現在是當地時間下午一點多一點兒。”

  蘭登調整了時間。

  “您感覺如何啊?”

  蘭登揉了揉腹部道:“像是吃了聚苯乙烯泡沫塑料似的。”

  飛行員點頭道:“那是高空病。我們剛才是在六萬英尺的高空,在那個高度,您的體重比平時輕了百分之三十。幸虧我們是短距離飛行,要是飛往東京,我們就得一直升到最高處——一百英里的高空,那您的五內可就要翻江倒海了。”

  蘭登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暗自慶幸。細想起來,蘭登這次乘坐飛機與普通飛行也沒什麼大的區別。除了在起飛時那強勁的加速度以外,這架飛機在其他方面給人的感覺與普通飛機都一般無二——偶爾有輕微的氣旋,還有攀升時的幾次氣壓,全然感覺不出它是以可以令人昏厥的一萬一千英里的時速在高空中呼嘯而過的。

  幾個技師動作麻利地跑上跑道,一起迎向這架X33型飛機。飛行員陪伴著蘭登來到控制塔旁邊的停車場裡,這裡停放著一輛獅王牌黑色轎車。不一會兒,他們已經疾速行駛在穿越谷地的柏油路上。遠處,一群雜亂的建築已依稀可辨。外面,青草覆蓋的曠野變得模糊起來。

  飛行員已經把車開到了時速一百七十公里,也就是每小時一百英里,蘭登不敢相信地看著車上的速度表。這個傢伙這麼玩命地開到底是為哪般?

  “離實驗中心還有五公里。”飛行員說。“我要在兩分鐘之內把你送到那裡。”

  蘭登徒勞地尋找著安全帶。為什麼不給三分鐘的時間,讓我們都活著到那兒呢?

  汽車在飛馳。

  “喜歡里巴嗎?”飛行員把一盒磁帶塞進放音機,問道。

  一個女人開始唱了起來:“這就是那孤獨的恐懼……”

  我這裡沒有恐懼,蘭登漫不經心地想。蘭登的女同事們經常戲謔地說他收藏那麼多高品位的手工藝品顯然只不過是為了充實一個空蕩蕩的家而已,她們堅持認為蘭登家裡有個女人的話會舒坦得多。蘭登對此總是一笑置之,還提醒她們說自己的生活中已經有了三個最愛——符號學、水球和獨身,而獨身的好處是給他以自由之身,使他得以周遊世界,他可以想多晚睡就多晚睡,可以品著白蘭地,讀自己愛的書,享受寧靜的夜晚。

  “我們這裡就像個小城市。”飛行員的話把蘭登從遐想中拉了回來。“可不光是個實驗中心。這裡有超市,有醫院,甚至還有電影院。”

  蘭登木然地點了點頭,一邊看著前面拔地而起、綿延不斷的樓群。

  “說實在的,”飛行員又說道,“我們這裡有地球上最大的機器。”

  “真的?”蘭登仔細端詳著外面的一切。

  “你從外表是看不到這台機器的,先生。”飛行員笑道。“這台機器埋在六層樓深的地下。”

  蘭登已無暇細問。飛行員連個招呼都不打就來了個急剎車,轎車向前滑動著,一下子停在了一個混凝土的崗亭的外面。

  蘭登看了看前面的指示牌: 入境檢查。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到了什麼地方,突然感到一陣惶恐。“天啊,我沒帶護照!”

  “用不著護照。”飛行員給他吃了顆定心丸。“我們和瑞士政府有長期協議。”

  飛行員拿出一個證件交給了守衛,蘭登坐在那裡目瞪口呆地看著。守衛把證件在電子檢測儀上刷了一下,儀器亮起了綠燈。

  “客人姓名?”

  “羅伯特·蘭登。”飛行員答道。

  “誰的客人?”

  “主任的。”

  守衛蹙了蹙眉。他轉過身查對了一下計算機輸出的文件,和計算機顯示器上的數據又核對了一遍,然後轉向窗口:“祝你在這里呆得愉快,蘭登先生。”

  轎車像離弦的箭一般又衝了出去,風馳電掣,一眨眼就開出了兩百碼,來到主樓的入口處。眼前赫然聳立著一座玻璃鋼筋結構的超現代的矩形建築。蘭登對這座建築的透明設計感到很驚奇,他對建築學一向情有獨鍾。

  “玻璃教堂。”飛行員在一旁告訴他。

  “是座教堂?”

  “嗨,不是。我們這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教堂。物理學就是這兒的全部宗教。在這裡你可以隨便說上帝的壞話,就是不能對夸克和介子夸克(基本粒子之一)和介子都是核物理學名詞。稍有不敬。”

  飛行員把車掉了個頭,在玻璃建築前停了下來,蘭登兀自茫然地坐在那裡。夸克和介子是怎麼回事兒?15馬赫噴氣式飛機又是怎麼回事兒?這些傢伙到底是些什麼人?大樓前面的法語大理石碑刻給了他答案:

  (歐核中心)

  歐洲原子核研究中心

  “核研究?”蘭登問道,他對自己的法語水平還是非常自信的。

  飛行員沒有回答他,他向前傾著身子,正忙著調試轎車上的盒式放音機。“您到地方了,主任會在入口處等您。”

  蘭登注意到入口處有個人坐在輪椅裡,正驅著輪椅朝他們過來。那人看上去六十歲出頭  
,滿臉憔悴,頭頂光禿,下顎僵硬呆板,外罩一件白色的實驗服,穿著白鞋的雙腳擱在輪椅的腳墊上。還隔著一段距離,你就能感覺到他雙目的呆滯——像兩顆灰色的石子。

  “就是他?”蘭登問。

  飛行員抬起頭看了看道:“好了,我得走了。”他轉過頭給了蘭登一個坏笑。“說曹操,曹操就到。”

  蘭登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輪椅裡的人加速迎向蘭登,他伸出冷冰冰的手道:“是蘭登先生嗎?我們在電話裡交談過。我叫馬克西米利安·科勒。”


7.
  馬克西米利安·科勒,“歐核中心”的總指揮,人們背後都管他叫“君主”,這倒不是出於尊敬,而是出於對這個坐在輪椅寶座上統治著這個領地的人物的懼怕。雖然沒有幾個人與他有私交,但他致殘的可怕故事在“歐核中心”卻是無人不曉,倒也沒有什麼人指責他的尖酸刻薄,或是他獻身於純科學的誓言。

  蘭登與科勒照面雖然只有一小會兒,但已經感覺到這是一個很難接近的人。科勒驅著輪  
椅兀自開向主入口,蘭登不知不覺地已經小跑起來,這樣才能跟上科勒的電動輪椅。這輪椅全然不同於蘭登以往看到過的輪椅——輪椅上裝有一套電子系統,包括一部多重電話機,一個呼叫系統,電腦顯示屏,甚至還有一個小型可卸錄像機。可以說,君王科勒的輪椅統治著這個中心。

  蘭登隨著科勒穿過機械門進了“歐核中心”那寬大的主廳。

  玻璃教堂,蘭登凝視著穹頂,思忖著。

  頭頂上,淡藍色的玻璃屋頂在午後的斜陽里閃著微光,投射出的各種幾何圖形使大廳顯得更加富麗堂皇。斑駁陸離的影子灑在花磚裝飾的牆壁和大理石地板上。空氣聞起來清爽而又潔淨。幾個科學家邁著輕快的步子在大廳裡走動著,腳步聲清晰地迴盪在空中。

  “這邊走,蘭登先生。”科勒的聲音聽起來差不多就像是機器人發出來的,僵硬呆板,真是聲如其人。科勒咳嗽了一下,用一塊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後用他那無動於衷的灰色眼睛盯著蘭登道:“請快點。”他的電動輪椅像是跳躍在鋪了瓷磚的地板上。

  從正廳往裡,蘭登跟著又穿過了有點兒難以計數的小門廳,每個門廳裡都有些人在忙碌著。看見科勒的科學家們似乎都面露驚訝之色,他們打量著蘭登,好像心裡在說,這人是乾什麼的?竟驚動科勒親自迎接。

  “真不好意思。”蘭登想和他搭訕幾句,便冒昧地說。“我還從沒聽說過'歐核中心'。”

  “這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科勒打斷了蘭登的話,口氣聽上去很生硬。“大多數美國人並不把歐洲看作是世界科學研究方面的引領者,他們只把我們看作是一個雅緻的購物區——你們一想到這些民族裡竟出現了像愛因斯坦、伽利略和牛頓之類的人物,就覺得不可思議。”

  蘭登不知如何作答。他從衣袋裡拿出那份傳真問道:“照片上的這個人,你能不能……”

  科勒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請不要在這談,我這就把你帶去看那個人。”他伸出了手又說道:“也許這個東西給我更好。”

  蘭登把傳真遞給了科勒,只管默默地跟著走。

  科勒向左來了個急轉彎,拐進了一個寬敞的門廳裡,大廳裡掛著許多榮譽證書。門口最醒目的是一塊特大的牌匾。蘭登放慢了腳步仔細看了看刻在銅匾上的字:

  電子藝術獎獎給數碼時代文化上的創新者萬維網的發明者提姆·伯納茲·李與“歐核中心”

  哎,我真是孤陋寡聞。蘭登讀著銅匾上的話,心想。這傢伙的確沒有撒謊。蘭登一直以為萬維網是美國人的發明,而他在網絡方面的知識還僅限於自己著作的網址和偶爾在自己那台破舊的蘋果機上對盧浮宮進行在線考察。

  “網絡,”科勒又咳了一下,擦了擦嘴說道,“始於這裡的室內聯網計算機,它使不同部門的科學家們相互之間可以共享每日的研究成果。當然了,全世界都以為網絡是美國技術。”

  蘭登緊跟著科勒沿著走道一邊走一邊說:“那為什麼不糾正這一說法呢?”

  科勒聳了聳肩,顯然對這一問題不感興趣。“這是關於微不足道的技術的一個微不足道的誤解。'歐核中心'比一個計算機的全球聯網要了不起得多,我們的科學家幾乎每天都在創造奇蹟。”

  蘭登一臉不解地看了科勒一眼。“奇蹟?”在哈佛大學費爾柴爾德科學樓的周圍可找不到“奇蹟”這個字。“奇蹟”是神學院的事兒。

  “你好像不大相信。”科勒說道。“我想你是個宗教符號學家,難道你不相信奇蹟嗎?”

  “我對奇蹟一說還持懷疑態度。”蘭登說。特別是那些在科學實驗室裡誕生的奇蹟。

  “也許說奇蹟是用詞不當,我只不過是想說你的話而已。”

  “我的話?”蘭登頓時感到很不自在。“不怕讓你失望,先生。我是研究宗教符號學的——我是個學者,不是牧師。”

  科勒突然放慢了速度,轉過身來,目光柔和了一點。“當然了,你看我多蠢。一個人並不需要患上癌症才能分析癌症症狀。”

  蘭登還從沒聽人這麼打過比方。他們沿著走道走著,科勒認可地點了點頭道:“我想你我之間會開誠佈公的,蘭登先生。”

  不知為什麼,蘭登對這點心存懷疑。

  二人匆匆地向前走著,蘭登感到頭頂上傳來一陣低沉的隆隆聲。聲音迴盪在四壁之中,他們越往前走,這聲音就越是清晰,像是從他們前面走道的盡頭傳過來的。

  “這是什麼聲音?”蘭登失聲問道。他感到他們像是在走近一座活火山。

  “自由落管。”科勒答道,他那空洞的聲音在空​​氣中的穿透力很強。別的他就什麼也不說了。

  蘭登也就不問。他已疲倦至極,而馬克西米利安·科勒似乎也沒興趣跟他客套。蘭登提醒著自己是因何才來這裡的。光照派。他猜想在這個龐大的研究中心裡有一具屍體……一具他從迢迢三千英里之外專程飛過來看的打著標記的屍體。

  他們臨近走道的盡頭了,那隆隆聲簡直震耳欲聾,蘭登感到鞋底都在顫動。繞過前面的拐角,右邊可看到一個觀景門廊,四扇厚厚的玻璃門固定在曲面牆上,像是潛水艇的窗子。蘭登停下腳步從一扇門向外看去。

  羅伯特·蘭登教授一生中見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眼前看到的才是最最奇怪的。他把眼睛眨了又眨,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眼前是個圓形的屋子,他瞪大眼睛看著。屋  
內竟然是人,漂浮著,像失重了似的。一共三個人,其中一個揮了揮手,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

  天啊!蘭登心想。我這是到了奧茨國了。奧茨國(Oz),是美國著名兒童文學作品《綠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中一個虛擬的地方。

  屋內的地板是網狀格柵,像一張巨大的鐵絲網,下面是一個巨大的推進器的金屬外殼。

  “自由落管,”科勒停下來邊等他邊說道,“就是室內跳傘,是為了解除壓力。這是個垂直風洞風洞是飛機等檢查風壓的氣室。。”

  蘭登目瞪口呆地看著。其中一個自由落下來的超肥胖的女人,正朝窗子這邊做著花樣。她被氣流吹得來回搖晃,但還是咧著嘴笑著,並飛快地向蘭登作了一個翹拇指的手勢。蘭登無力地笑了笑,也回了一個同樣的手勢,心想,她是否知道這個手勢可是一個古老的表示男性生殖能力的男性生殖器崇拜的符號。

  那個大塊頭的女人,蘭登注意到,是惟一戴著一個看上去像個小型降落傘的東西的人。她身上裹著的編織物鼓鼓的,使她看上去像個玩具一樣。“她那個小降落傘是乾什麼用的?”蘭登問科勒。“這東西直徑可能連一碼都超不過。”

  “摩擦,”科勒說,“可以降低她的空氣阻力,使那個扇子能夠把她提起來。”他驅動電動輪椅沿著走廊繼續往前走著。“一平方碼的空氣阻力可以使一個身體降落的速度減緩百分之二十。”

  蘭登木然地點了點頭。

  他萬萬沒想到,那天晚上晚些時候,在千里之外的一個國家,這條信息竟救了他一命。



8.
  當科勒和蘭登從“歐核中心”主綜合樓的後面出來,走進瑞士那嚴酷的日照下的時候,蘭登感覺自己像是被送回了家。眼前的景色看起來就像是常春藤名校常春藤名校,原文為Ivy League,指的是美國東部八所歷史最悠久的名牌大學,因校舍牆上常春藤盤蔓而得名。的校園。

  一片芳草萋萋的斜坡突降為一片開闊的四邊形低地,一簇簇糖槭點綴其間,周圍是紅磚  
公寓,阡陌小徑使之相連。抱著一摞摞書的頗有學者氣質的人匆匆忙忙地出入於各樓之間。像是有意突出這裡的學府氣氛似的,兩個長發嬉皮士正一來一往地拋擲著飛碟,同時還欣賞著從公寓樓裡放出來的馬勒馬勒(Gastav Mahler,1860—1911),奧地利作曲家,樂隊指揮。的第四交響曲。

  “這是我們的宿舍樓。”科勒沿著小徑一邊朝樓群加速驅動他的電動輪椅,一邊解釋道。“我們這裡有三千多名物理學家。'歐核中心'一家就僱用了世界上一半以上的地球上最聰明的頭腦——粒子物理學家——有德國的,有日本的,有意大利的,還有荷蘭佬,你們是這麼叫的。我們這裡的物理學家代表了世界各地的五百多所大學和六十多個民族。”

  蘭登聽了,感到驚訝。“那麼他們是怎麼溝通的呢?”

  “當然是用英語了。這是科學領域的通用語言。”

  蘭登總是聽人說數學是科學領域的通用語言,但他也懶得和科勒理論。他跟著科勒吃力地沿著小徑往前走著。

  快要來到那片低地時,一個小伙子慢跑著打他們身邊經過,身上​​穿的T恤衫印著這樣幾個字: 無普統論,則無榮譽。

  蘭登在身後看了看那人,有些不解地問:“普統論?”

  “就是普遍統一論。”科勒嘲笑道。“這是關於世界萬事萬物的理論。”

  “我明白了。”蘭登說,其實他一點也不明白。

  “你熟悉粒子物理學嗎,蘭登先生?”

  蘭登聳了聳肩道:“我熟悉普通物理學——自由落體,諸如此類的東西。”他多年的跳水經歷使他對重力加速度理論懷著深深的敬意。“粒子物理學就是研究關於原子的理論,對嗎?

  ”

  科勒搖了搖頭道:“原子與我們這裡研究的東西比起來大得就像個行星。我們的興趣是研究原子的核——僅是整體的千分之十大小。”他又咳嗽起來,像是病了。“'歐核中心'的男女學者就是要在這裡找出有史以來人類一直在探究的問題的答案。我們來自何處?我們由何物構成?”

  “這樣的答案會在物理實驗室裡產生?”

  “看來你有些吃驚。”

  “我是有些吃驚。這些問題似乎是精神層面的問題。”

  “蘭登先生,所有問題都曾經是精神層面的。自鴻蒙之初,精神與宗教就被用來填補科學所弄不懂的條條鴻溝。日昇日落曾一度被歸功於太陽神赫利俄斯和一輛帶著火的雙輪戰車。地震和潮汐則歸因於海神波塞冬的憤怒。現如今,科學已經證明這些神都是假神。用不了多久,所有的神都將被證明是假神。目前科學幾乎已經為人類提出的每個問題都提供了答案,只剩下幾個問題,而這些問題都深奧難解。我們來自何處?我們來此做甚?生命和宇宙的意義何在?”

  蘭登感到驚訝。“那麼這些就是'歐核中心'意欲回答的問題?”

  “糾正一下。這些就是我們正在回答的問題。”

  二人七扭八彎地穿行在四邊形的居住區內,蘭登陷入了沉默。他們正走著,一個飛碟從他們頭頂上滑行而過,正好落在他們的前面。科勒毫不理睬,徑直往前驅動著電動輪椅。

  一個喊聲從四邊形的對面傳了過來。“勞駕!”

  蘭登循聲望去。一個身著寬鬆長領無袖運動衫,衣服上印著“巴黎學院”的鬚髮斑白的長者正向他招手。蘭登俯身拾起飛碟很專業地擲了回去,那老人伸手接住,放在一個手指上,彈了幾下,然後一揚手扔給了同伴。“謝謝!”他用法語向蘭登喊道。

  “祝賀你。”科勒等蘭登好不容易趕上來時說道。“你剛才是在和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玩飛碟,他叫喬治·夏帕克喬治·夏帕克,1992年物理學諾貝爾獎得主。,是多斯正比室的發明者。”

  蘭登點了點頭。我的幸運日。

  蘭登和科勒又用了三分鐘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一幢坐落在大齒楊樹叢中的維護得很好的龐大宿舍樓。同其他宿舍樓相比,這幢樓的結構顯得有些奢華,前面的石碑上刻著幾個字: C樓。

  想像力豐富的樓名,蘭登心想。

  名字雖然枯燥乏味,C樓的建築風格卻引起了蘭登的注意——保守而穩重。樓的正面由紅磚砌成,有裝飾華麗的欄杆,四周是修剪整齊、相互對稱的籬笆。二人順著一條向上​​傾斜的石徑向入口走時,經過一個由一對大理石柱子構成的大門,有人在其中的一根柱子上貼了一個標籤。

  這根柱子是愛奧尼亞柱式的物理學家信手塗鴉?蘭登仔細端詳著,看了看柱子,對著自己又笑了笑。“看到即使絕頂聰明的物理學家都出錯,我感到放鬆多了。”

  科勒看著他道:“你是什麼意思?”

  “是誰寫的且不去管,反正這個標籤寫錯了。愛奧尼亞柱式的柱子寬度都是相同的,而那個柱子是錐形的,是多利斯式的——是希臘的對應物。這是個常識性的錯誤。”

  科勒並沒有笑。“蘭登先生,寫這個標籤的人是把它當作一個玩笑寫的。'愛奧尼亞柱式'是'包含著離子'“愛奧尼亞柱式的”,英文是ionic,“離子”英文是ion, ionic裡麵包含著ion,蘭登初來乍到,有點兒中國古典小說《紅樓夢》中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不懂這裡的專業知識,所以看不出其中的文字遊戲,弄得個貽笑大方。的意思——帶電離子,大多數物體都含有帶電離子。”


  蘭登回頭看了看那根柱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蘭登乘電梯登上了C樓的頂層,仍然感到自己有些愚蠢。他跟著科勒沿著一條陳設齊全的走廊走著,走廊裡的裝潢也是他意想不到的——傳統的法國殖民風格——櫻桃木的長沙發椅,落地瓷花瓶,還有帶渦卷形裝飾的木製家具。

  “我們喜歡讓我們這些享有終身職位的科學家過得舒坦。”科勒說。

  這顯而易見。蘭登心想。“那麼說,傳真上的那個人就生活在這裡了?是這裡的一位高級職員?”

  “一點不錯。”科勒說。“今天早晨他本應來見我,結果沒來,呼他他也沒回。我過來找他,卻發現他死在自己的臥室裡。”

  蘭登意識到自己就要見到一具死屍,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他的胃可不是很爭氣。這個缺點他是在大學學藝術的時候發現的,當時,老師在跟他們講列奧納多·達·芬奇是通過從墳墓中掘死屍來解剖其肌肉組織而獲取關於人類形體的專業知識的。

  科勒在前面領著路,一直到了走廊的盡頭。只有一扇門。“藏春閣,你們美國人是這麼叫的。”藏春閣,美國有一種成人雜誌叫《藏春閣》,英文是penthouse。penthouse本來指的是屋頂單間或豪華的頂層公寓,蘭登和科勒要進的房間正是這個類型。蘭登是美國人,所以科勒才這樣開他的玩笑。科勒輕輕地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說道。蘭登看了看眼前那扇孤零零的橡木門,名牌上寫的是:

  列奧納多·維特勒

  “列奧納多·維特勒,”科勒說,“下週就五十八歲了,他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出色的科學家之一,他的死對科學界來說是個重大損失。”

  蘭登認為自己在剎那間感覺到科勒那冷漠的臉上閃過一絲​​情感。但這一絲情感來得迅速,去得也突然。科勒把手伸進口袋,在一大串鑰匙中分辨著開門的鑰匙。

  蘭登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幢樓好像空無一人。“人都到哪兒去了?”他問道。即將要進入的是一個謀殺現場,蘭登沒想到這裡竟如此靜謐。

  “住在這裡的人都到各自的實驗室去了。”科​​勒答道,他終於找到了鑰匙。

  “我指的是警方。”蘭登糾正道。“他們已經走了?”

  科勒的手停住了,鑰匙剛插進鎖孔的一半。“警方?”

  蘭登正視著這位主任。“是警方。你發給我一份有關謀殺的傳真,你肯定早就報了警。”

  “我最肯定的就是沒有報警。”

  “什麼?”

  科勒的灰色眼眸頓時現出嚴厲之色。“情況很複雜,蘭登先生。”

  蘭登感到一陣憂慮。“但……肯定還有人知道了此事。”

  “有。列奧納多的養女就知道這事兒。她也是'歐核中心'的物理學家。她和她的父親共用一個實驗室,父女二人是搭檔。維特勒女士這週外出考察去了。我已經把她父親的死訊通知了她。我們說話這會兒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但是這裡有人被謀——”

  “一個正式的調查,”科勒語氣堅定地說,“就要開始。然而,這個調查肯定會把維特勒的實驗室也牽扯進去,這是他和他的女兒保持高度機密的空間。因此,一定要等維特勒女士先回來。我想我對她的這點尊重至少還是應該有的。”

  科勒轉動了鑰匙。

  門打開時,一股冰冷的空氣發著嘶嘶聲捲成一團直撲蘭登的面孔,蘭登驚惶失措地向後退去。他隔著門檻仔細打量這不可思議的一切。白色的濃霧浸淫著眼前的這個房間。濃霧打著旋在家具周圍形成氣渦,使房間淹沒在密不透光的煙霾之中。

  “這是什麼……”蘭登結結巴巴地說。

  “這是弗利昂製冷系統。”科勒答道。“我把房間變冷,以便保存屍體。”

  冷氣襲人,蘭登系上了粗呢上衣的釦子。我真是到了奧茨國了,他想,而且我還忘了我的魔鞋。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1:17:21

9
  橫在地上的屍體其慘狀令人驚駭。死者列奧納多·維特勒背貼地躺著,一絲不掛。他的皮膚灰中泛著微藍,折斷的頸椎骨向上凸出,頭被完全扭轉過來,耷拉著,臉緊貼著地面,已看不分明。這個男人躺在自己留下的一灘已結成薄冰的尿液裡,他那萎縮的陰莖周圍的陰毛也結成了冰霜,呈蜘蛛網狀。

  蘭登差點吐出來,但他還是拼命忍住了。他把目光轉向死者的胸部,上面被烙鐵印上一  
個清晰完美的符號,灼傷的皮膚呈現出凸起的花紋。來之前,死者的照片已經傳真給他。儘管他多次看了死者灼傷處的對稱符號,但眼前的場景顯然更為逼真。

  蘭登猛然覺得一股透心涼,他不知道是因為房間裡太冷,還是被眼前“光照派”的符號徹底震住了。

  他圍著屍體轉著圈,心怦怦直跳。他將這個詞倒過來讀,再次對這個對稱的天才之作進行確認。此刻他凝視著這個符號,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蘭登先生。”

  蘭登沒聽到有人叫他。他正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他的世界,他的研究領域。在那個世界裡,歷史、神話與現實相互碰撞,充斥著他的大腦。他開始有了點頭緒。

  “蘭登先生?”科勒盯著他,滿眼期待。

  然而蘭登沒有抬頭。他神情專注,盯著地上的屍體說:“你已經了解了多少?”

  “只有從你的網站上讀到的那些​​,知道'illuminati(光照派)'這個詞是'開明之士'的意思。它是某個古老的兄弟會的名字。”

  蘭登點了點頭。“你以前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沒有,直到我在維特勒身上見到它。”

  “所以你就上網去搜索了?”

  “是的。”

  “毫無疑問,有好幾百條相關信息跳出來吧!”

  “有幾千條,”科勒回答道,“不過你的信息提供了哈佛大學、牛津大學以及某個著名出版商在這方面的資料,還有一份相關出版物的清單。作為科學家,我深知信息本身與其來源一樣重要。你對它的介紹似乎很可靠。”

  蘭登專注的眼神仍然停留在死者的身上。

  科勒沒再多說什麼,他只是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顯然,他在等待蘭登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做出合理的解釋。

  蘭登抬起頭,掃視了一下這冰冷的房間。“要不要找個更暖和點兒的地方討論這個問題?”

  “這個房間挺不錯,”科勒似乎並不覺得寒冷,“就在這裡談吧!”

  蘭登皺起眉頭。光照派的歷史絕不是幾句話就能講清楚的。要想在這裡解釋清楚,那我豈不要凍死?他重新看了看死者身上的符號,不禁又害怕起來。

  儘管現代符號學對光照派的標誌物描述得神乎其神,但學術界人士至今無人親眼見過它。古代文獻將這個標誌物描繪成一個對稱體,對稱意味著該詞既可以順讀也可以倒讀。對稱符號在符號學裡十分常見,如: 納粹時期的德國國徽,中國的陰陽圖,猶太人的六角星六角星(Jewish stars)是猶太人的象徵圖形,最初出現在12世紀的猶太文獻中。由於十字軍東征的關係,在西班牙(被摩爾人統治)的猶太人最初接觸到這個符號,並且將它運用到拉比們(猶太傳牧師)提倡的神秘主義中,作為男性和女性能量的象徵。後來,猶太人視六角星為“神”(上帝)和自己的女性的一面完全結合的神聖標誌。在17世紀,六角星成為猶太人的統一標誌。,常見

  的十字架等,但要將一個詞排成對稱形則似乎完全不可能。現代符號學家曾試圖將illuminati(光照派)這個字排成對稱體,但都沒有成功。目前,大多數學者認為這個符號是否存在還仍然是個謎。

  “那麼illuminati到底指誰?”科勒好奇地問。

  是啊,蘭登心想,到底指誰呢? 他開始了敘述。

  “有史以來,”蘭登解釋說,“科學與宗教就一直存在很大分歧,彼此積怨頗深。直言不諱的科學家們,如哥白尼——”

  “就被處死了,”科勒插嘴道,“他是被教廷害死的,因為他揭示了科學的真理。而宗教總是迫害科學。”

  “你說得對。但在十六世紀,羅馬有一群人開始起來反抗教廷的迫害。當時,意大利一些有識之士——如物理學家、數學家、天文學家等,開始秘密聚會,對教會散佈的某些錯誤教條感到擔憂。他們擔心教會對'真理'的壟斷會危及啟蒙思想在世界範圍內的傳播。他們組建了世界上首個科學家智囊團,自稱為'開明之士'。”

  “你是說光照派吧?”

  “是的,”蘭登接著說,“他們都是當時歐洲最博學的人,畢生致力於尋求科學的真理。”

  科勒沉默了。

  “當然了,光照派的成員遭到了教會的瘋狂追捕。那些科學家只有隱藏身份才能保全自己。消息在學術界秘密傳開,光照派兄弟會很快發展成一個包括歐洲各國科學家在內的組織。他們定期在羅馬某個秘密場所——他們稱之為'光照派教堂'的地方會面。”

  科勒咳嗽了一下,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

  “許多光照派成員都想通過暴力與專制的教會抗爭,但他們中間有個威望很高的人,說服了大家放棄武力。他是個和平主義者,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家之一。”

  蘭登相信,科勒肯定知道這位科學家的名字。即便是學術圈外的普通人,也熟悉這位不​​幸的天文學家的名字,他由於宣稱太陽系的中心是太陽不是地球而被教會逮捕,甚至差點被處決。儘管他的理論毋庸置疑,但它卻意味著上帝將人類放在了其他什麼地方,而不是宇宙的中心,所以他才遭到教會的嚴厲懲罰。“他就是伽利略。”蘭登說。

  科勒抬起頭,說:“伽利略?”


  “是的。伽利略是光照派成員,也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宣稱科學不但不會使人懷疑上帝的存在,反而會使人更加確信它的存在,試圖以此使教會減少對科學的控制。他曾寫道,他在通過望遠鏡觀察旋轉的行星時,能聽到上帝的聲音。他認為科學與宗教不是敵人,而是盟友。它們只是用不同的語言講述同一個故事,一個關於對稱與平衡、天堂與地獄、黑夜與白天、熱與冷、上帝與魔鬼的故事。科學和宗教和諧共處於上帝創造的對稱體中……共存在光明與黑暗無止境的鬥爭中。”蘭登停了下來,跺了跺腳,好使身體更加暖和些。

  科勒坐在輪椅裡,注視著蘭登。

  “然而很不幸,教會並不希望看到科學與宗教的結合。”

  “他們當然不會,” 科勒突然打斷他的話說,“因為教會宣稱它是人們了解上帝的惟一途徑,而科學與宗教的結合將會動搖教會的地位,所以他們判伽利略為異端,並將他一直軟禁。蘭登先生,我熟悉科學史,但這些已經是好幾個世紀前的事了,它與列奧納多·維特勒之死有什麼聯繫?”

  問得好。蘭登接下去說:“伽利略的被捕導致光照派內部發生了劇變。他們行動中出現紕漏,四名光照派成員暴露了身份,教會逮捕並審訊了他們。但這四位科學家即使遭受了酷刑的折磨,也沒有供認什麼。”

  “酷刑的折磨?”

  蘭登點了點頭:“他們都受了活罪,胸部被烙上了十字架。”

  科勒睜大雙眼,不安地瞥了一眼維特勒的屍體。

  “隨後那幾名科學家被殘忍地殺害,他們的屍首被扔在羅馬的大街上,以警示那些試圖加入光照派的人。由於教會步步緊逼,剩餘的光照派成員紛紛逃離了意大利。”

  蘭登停下來,想要說服他。他正視著科勒的眼睛,說:“光照派轉入了地下,並逐漸與一些流亡團體聯合起來,如神秘主義者、煉金術士、神秘學者、穆斯林教徒、猶太人等,他們也是教會鎮壓的對象。經過長期不斷地吸收新的成員,一個新的光照派出現了,它更加隱蔽,反對基督教也更加徹底。光照派日益壯大,他們採用神秘儀式,行動高度保密,發​​誓有朝一日要東山再起報復天主教會。他們的不斷壯大引起了教會的不安,他們被視為世界上頭號反基督教的組織,羅馬教廷宣布兄弟會為'塞旦'。”

  “塞旦?”

  “'塞旦'是伊斯蘭語,意為'敵人'——上帝的敵人。教會選擇伊斯蘭語來稱呼光照派是因為在教會看來,伊斯蘭語是骯髒的語言。”蘭登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可是英語單詞Satan(撒旦)就是源自Shaitan(塞旦)。”

  幾許不安掠過了科勒的臉。

  蘭登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科勒先生,我不知道這符號是怎麼烙在這個人的胸部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他身上。但是你現在看到的,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強大的邪惡組織的標誌,它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10
  這條小巷狹窄而冷清。黑煞星大步流星,腳下生風,黑色的眼睛裡充滿期待。快到目的地時,他想起臨別時杰納斯說的話。第二步行動馬上就要開始,稍事休息。

  黑煞星得意地笑了笑。他已經整整一夜沒合眼了,但他此刻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覺,只有體力弱的人才會這樣。他是勇士,一如他的先輩,一旦打起仗來,他們就根本不會睡覺。這場戰鬥顯然已經開始,而他很榮幸能打頭陣。在重新投入下一個任務前,他還可以花兩個小時好好慶祝自己首戰告捷。

  睡覺?還有比這美妙得多的放鬆方式呀……

  他那種對享樂的渴望也承襲自他的先輩。他的先輩們喜歡大麻,但他不好這個。他一直為自己強健的體魄而感到自豪,他就像一台運轉良好的殺人機器。儘管身上有祖上的遺傳,但他絕不沾大麻,因為他找到一個比毒品更有益更健康的放鬆方式,而且更能讓他飄飄欲仙。

  他的體內有一種熟悉的慾望在湧動。黑煞星加快步伐,沿著小巷往前走去。他走到一扇沒有門牌號的門前,按下門鈴。門開了一點點,門縫裡露出兩隻棕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然後,門全開了。

  “歡迎光臨!”一位穿著考究的女人將他引進門,走向一間燈光灰暗,但裝飾華麗的客廳。

  空氣中瀰漫著昂貴的香水和麝香味。“我們在此隨時恭候,”那女人遞給他一本相冊,“選中了就按鈴知會一聲。”說完便走開了。

  黑煞星微微笑了笑。

  他坐在長毛絨沙發里,將相冊放在大腿上,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蠢蠢欲動。雖然他們那裡的人不興過聖誕節,但此時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信基督教的孩子坐在一大堆聖誕禮物前,正等著打開禮物盒,看看裡面有什麼驚喜。他翻開相冊,仔細看著照片,不禁回味起以前有過的性幻想。

  瑪麗莎,一位意大利女神,熱情似火,就像年輕的索菲亞·羅蘭。

  幸子,一名日本歌妓,身體柔軟,肯定技術嫻熟。

  卡納拉,迷死人的黑美妞,肌肉發達,充滿了異國風情。

  他把相冊從頭到尾翻了兩遍,選中一個,按了按旁邊桌子上的按鈕。一分鐘後,那位剛才迎他進門的女人走了過來。他指了指選中的那幅照片,她微笑著說:“請跟我來。”

  交完錢,那女人撥了下電話,但什麼也沒有說。幾分鐘後,她帶著黑煞星沿環形大理石樓梯來到一條華麗的走廊。“你就從這走廊盡頭的那扇金色的門進去,” 她說,“你的品位不錯嘛!”

  當然了,我可是個行家呢,他想。

  黑煞星沿著走廊輕輕地往前走,就像黑豹期待渴望已久的美餐。他走到門口,得意地笑了笑。門微掩著,彷彿在歡迎他進去。他推了一下,門輕輕地開了。

  當看到自己挑選的女人時,他覺得自己選得不錯。她已經按照他的要求,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雙手被人用天鵝絨帶子綁在床柱上。

  他走到床邊,用手指劃過她白皙的腹部。昨晚我殺了人,我要用你來犒勞犒勞自己。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44:03

11.
  “邪惡?”科勒擦了擦嘴,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這是邪教組織的象徵符號?”

  蘭登在冰冷的房間裡來回走動,以使自己暖和一些。“光照派是邪惡的,但不是現代意義上的邪惡。”

  蘭登緊接著解釋人們為何會將光照派的成員看作是邪惡的魔鬼,其實歷史上的光照派成

員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是教會的死敵,也就是教會所說的“塞旦”。那些關於他們用動物祭祀品和五角星形五角星形(pentagram),是巫術中的一種護身符。這是世界上最早的一個符號,公元前四千年以前開始被人使用。在基督教產生之前,五角星形是一個有關自然崇拜的符號。古人認為世界由兩部分組成——一半雄性,一半雌性。這個五角星形代表萬物中陰性的那一半。五角星象徵維納斯(愛和美的女神)。但一千年來,五角星形的象徵意義被歪曲了。早期的羅馬天主教會為清除異教並使大眾皈依基督教,掀起了一場污衊異教神和異教女神的運動,把他們的神聖的象徵符號重新解釋為邪惡的符號。從此,五角星形成了邪惡的標誌,一種異教符號。
  施行邪法巫術的傳聞,只不過是教會為中傷他們而編造的謊言。隨著時間的推移,後來的某些反教會組織試圖模仿光照派的做法,他們不明真相,真的舉行了那些儀式。現代的惡魔主義就這樣出現了。

  科勒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這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我想知道這個符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蘭登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這個符號原是光照派的一個神聖標誌,十六世紀時,一位不知名的光照派藝術家將它做成對稱形,作為禮物送給喜愛對稱物的伽利略。光照派兄弟會將這個符號藏了起來,聲稱待其現身之日,也就是兄弟會積蓄了足夠能量,東山再起實現他們的終極目標之時。”

  科勒顯得有些不安。“這麼說維特勒胸前的符號就意味著光照派兄弟會已開始重現江湖了?

  ”

  蘭登皺著眉頭說:“那不可能,光照派的歷史我還有一章沒講完呢。”

  科勒急切地說:“快告訴我!”

  蘭登搓了搓手,他在腦中梳理了一下以前讀過或寫過的幾百篇與光照派有關的資料。“光照派是倖存者,” 他解釋道,“當年他們逃離羅馬時,曾尋遍歐洲,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重建組織。他們被另一個秘密組織共濟會共濟會(Freemasons),也稱美生會,成立於1717年的倫敦,其起源可溯及中世紀的石匠和教堂建築工匠的分會,共濟會成立後逐漸向歐美各國擴張,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國際秘密組織。它的主旨是傳授執行其互助綱領,後受啟蒙主義影響,以“自由、平等、友愛”為理想,成為世界市民主義的友愛組織,認為“世事盈虧,惟賴人類智慧與美德可加以彌補”,因此吸引了當代眾多知識分子的加入。莫扎特、海頓、歌德、伏爾泰、加里波的、華盛頓、杰弗遜、富蘭克林都是共濟會成員。 但這個強調守法、慈善和互助的團體,因參與意大利統一戰爭與法國大革命,遭到當時君權國家政府的鎮壓,從而成為秘密組織。——一個由巴伐利亞某些富有的石匠藝人組成的兄弟會所收容。”

  科勒滿臉震驚:“共濟會?”

  蘭登點了點頭,對科勒的反應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共濟會會員目前超過五百萬,身影遍布世界各地,其中有一半在美國,一百萬在歐洲。

  “共濟會肯定不是邪惡組織。”科勒懷疑地說。

  “絕對不是。共濟會是因為自己的仁慈而惹禍上身。他們在十八世紀收容了那些逃難的科學家之後,無形中成了光照派的掩體。光照派​​在共濟會內部不斷發展壯大,並逐漸篡奪了共濟會的重要權位。他們在共濟會內部秘密重建了光照派兄弟會,形成了一個深藏在秘密組織內部的秘密組織。然後,光照派利用共濟會遍及世界的網絡擴大自身的影響。”

  蘭登吸了一口冷氣接著說:“消滅天主教是光照派的主要綱領。他們認為教會散佈的迷信教條危害人類,擔心如果讓教會繼續將虛假的神話宣揚為絕對的事實,科學的發展勢必受到阻礙,而人類也必將走向愚昧,捲入毫無意義的聖戰中。”

  “就像我們今天所看到的一樣。”

  蘭登皺著眉頭,科勒說對了。聖戰仍是各家報紙的頭條新聞。我的上帝比你的上帝好。真正的信徒與一些高端人物似乎總有著密切的聯繫。

  “說下去。”科勒說。

  蘭登想了想接著說:“隨著光照派的勢力在歐洲的日益強大,他們開始把目光投向美國這​​個年輕的國家。美國政府的許​​多領袖人物,如喬治·華盛頓、本傑明·富蘭克林等,都是共濟會的成員。他們虔誠地信仰基督教,不知道光照派已經牢牢控制了共濟會。光照派利用對共濟會的滲透,建立起銀行、大學和企業,為實現最終目標籌集資金。” 蘭登停了一會兒接著說,“他們的最終目標是統一全世界——建立起一種世界新秩序。”

  科勒聚精會神地聽著。

  “一種世界新秩序,”蘭登重複道,“一種建立在科學啟蒙基礎之上的世界新秩序。他們稱之為'路西弗主義'。教會認為路西弗路西弗(Lucifer) ,意為明亮之星,早晨之子,是早期基督教著作中對墮落以前的撒旦的稱呼。是指惡魔,但光照派卻堅持認為在拉丁語中,路西弗是指光明的使者或啟蒙者。 ”

  科勒嘆了口氣,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蘭登先生,坐下來談吧。”

  蘭登遲疑地在一張覆蓋著薄霜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科勒移動輪椅,向蘭登靠了過來。他說:“你剛才說的話我不敢說全聽懂了,可是我想告訴你,列奧納多·維特勒是我們'歐核中心'最有才華的科學家之一,也是我的朋友,我

需要你幫忙找出光照派。”
  蘭登不知如何回答。“找出光照派?”他在開玩笑吧!“先生,這恐怕絕不可能!”

  科勒皺起眉頭說:“什麼意思?你不會……”

  “科勒先生,”蘭登身子傾向科勒,不知如何才能讓他理解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故事還沒講完呢。儘管表面上證據確鑿,但這個符號絕不可能是光照派的人留下來的。半個多世紀以來,沒人能夠證明光照派是否存在。大多數學者認為很多年前光照派就已經消失了。”

  科勒聽完蘭登的話,一言不發,雙眼凝視白霧,神情茫然,又彷佛在生氣。“你憑什麼說這個組織已不存在了?他們的大名分明就烙在維特勒的屍體上!”

  整個上午,蘭登也在不停地問自己這個問題。光照派對稱字的出現的確令人震驚。世界上的符號學家對此也會困惑不解。然而,倫敦學術界知道,光照派標記的重新出現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符號的出現,”蘭登說,“根本不能證明其創造者的出現。”

  “那這個標記的出現意味著什麼?”

  “當某些類似光照派的組織消失後,它們的標記符號還會遺留下來,被一些其他組織採用。這在符號學上被稱為'轉移',這種現像很普遍。如: 納粹的標誌來自印度,基督教的十字架源自埃及,還有……”

  “今天早上,”科勒質疑道,“當我在電腦上輸入'光照派'三個字時,發現有幾千條最新的相關信息。很顯然,很多人相信這個組織還在活動。”

  “都是些喜歡無事生非的傢伙。”蘭登回答道。對於當今流行文化圈中的各種陰謀理論,他一直很反感。媒體熱衷於登載一些預示未來災難的報導。那些自稱“邪教專家”的人還在不斷編造一些故事來大肆宣揚千禧年即是世界末日,以此牟利。有些人捏造說光照派還存在於世,並且發展勢頭良好,他們正在建立他們的世界新秩序。最近,《紐約時報》還刊登許多名人與共濟會有離奇關係的報導,如亞瑟·柯南·道爾爵士、肯特公爵、彼特·塞勒斯、歐文·柏林、菲利普王子、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以及許多現代企業家和銀行巨頭等。

  科勒指著維特勒的屍體,生氣地說:“從這些證據來看,我想那些編故事的人說的倒可能是真的。”

  “我意識到了光照派的標記是怎麼出現的,”蘭登盡可能委婉地說,“目前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某個組織掌控了光照派的標記,並利用這個標記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什麼目的?這樁謀殺案又能證明什麼?”科勒問道。

  問得好,蘭登想。他也很難想像,誰能在四百年後的今天重新發現光照派的標記。“我能告訴你的是,即便光照派現在還在活動,實際上我敢肯定它不可能仍然存在,他們與列奧納多·維特勒的死也毫無干系。”

  “毫無干系?”

  “是的,毫無干系。光照派可能抱著要消滅基督教的信念,但他們會通過政治、經濟手段來施加影響,而不是通過恐怖活動。再者,光照派在確定誰是敵人時有嚴格的道德標準。他們最敬重從事科學研究的人士。他們不可能謀殺像列奧納多·維特勒這樣的科學界同仁。”

  科勒的眼神變得冷峻起來,他說:“或許我忘了告訴你,列奧納多·維特勒絕不是個普通的科學家。”

  蘭登盡量平靜地說:“科勒先生,我相信列奧納多·維特勒在很多方面都是出眾的,然而事實仍然是——”

  科勒什麼也沒說,他轉動輪椅迅速地出了客廳,沿著走廊漸行漸遠,揚起一陣漩渦狀的霧氣。

  看在上帝的分上,蘭登嘆了口氣。他跟了上去,科勒已經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小房間的門口等候他了。

  “這是列奧納多·維特勒的書房,” 科勒一邊說,一邊朝一扇活動門移去,“等你參觀了這個書房後,也許你就會改變你的看法。” 隨著一聲刺耳的響聲,科勒拉開了門。

  蘭登仔細查看了一下書房,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我的老天爺!他自言自語道。


12.
  在另一個國家,一名年輕的衛兵正耐心地坐在​​一大排電視監視屏前。他看著各種圖像在眼前閃過,這些圖像是監視這個龐大的建築群的幾百個無線攝像頭傳來的。一幅幅圖像不間斷地從屏幕上掠過。

  一條裝飾華麗的走廊。

  一間私人辦公室。

  一間經濟型的廚房。

  圖像從這名衛兵眼前閃過,他盡量不讓自己走神。快換班了,但他仍然保持高度警惕。忠於職守光榮,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嘉獎的。

  他又在胡思亂想了,這時有幅畫面顯示警告。他不禁抽搐了一下,他的這種反應讓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他急忙伸手按下控制台上的一個按鈕,畫面立刻被鎖定了。

  他神經緊張,身體前傾湊近顯示屏試圖看得更清楚些,監視器上的數據顯示這幅畫面來自第86號攝像頭——一個本該安裝在高處俯瞰著一條走廊的攝像頭。

  但他眼前的這張畫面顯示的肯定不是一條走廊。

  蘭登吃驚地看著眼前的書房。“這是什麼地方?” 他踏進房門,迎面吹來一陣宜人的暖風,但他還是禁不住打了一陣冷戰。

  科勒沉默不語,緊跟著蘭登進了房間。

  蘭登掃視了一下房間,壓根兒不知道裡面竟然會是這個樣子。房間裡存放著一些稀奇古  
怪的裝飾品,都是他未曾見過的。在對面不遠處的牆上,一個巨大的木製十字架掛在顯要位置。蘭登看得出這是14世紀的西班牙貨。在十字架上方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件繞軌道運行的金屬天體模型。十字架的左邊是一幅聖母馬利亞油畫像。油畫邊上掛著一張折疊的化學元素週期表。在房間的側牆上,還掛著兩個黃銅十字架,中間貼著一張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畫報,上面寫著他的名言:上帝不擲骰子。

  蘭登一邊往裡走,一邊驚奇地看著房間裡的擺設。在維特勒的書桌上,擺放著一個玻爾原子結構塑料模型和一尊米開朗琪羅的雕塑《摩西》的小型複製品,邊上還有一本皮革封面的《聖經》。

  簡直就是個折衷主義者,蘭登心想。房間裡很暖和,但裡面的裝飾又讓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像是看到兩位哲學巨人的思想在這裡碰撞……兩種對立的力量界限模糊,難以區分。他看了一眼書架上的書:

  《上帝的粒子》

  《物理學道》

  《上帝: 證物》

  在一塊書立上,刻著一句箴言:

  真正的科學發現上帝等候在每扇門後。

  ——教皇庇護十二世


13.
  “列奧納多是個天主教牧師。”科勒說道。

  蘭登轉過身說:“牧師?我還以為你說他是個物理學家呢。”

  “他都是。歷史上信教的科學家並不少見,列奧納多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看來,物理學就是研究'上帝的自然法則',我們身邊所有的自然規律中都可見到上帝的手筆。他希望通過科學,向那些懷疑上帝的人們證明上帝依然存在。他認為自己是個神學物理學家。”

  神學物理學家?蘭登想,這叫法聽起來矛盾得不可思議。

  “在粒子物理學領域,”科勒說,“最近有一些令人震驚的新發現。這些新發現涉及到人的精神世界,其中大部分是列奧納多的研究成果。”

  蘭登盯著眼前這位“歐核中心”主任,心裡還在琢磨這個房間的擺設為何如此古怪。“宗教和物理學?” 蘭登畢生研究宗教史,史書中一個重複出現的主題就是: 宗教和科學自古以來就是一對死敵,水火不容。

  “維特勒的研究處於粒子物理學前沿。”科勒說道。“他試圖將宗教與科學結合起來……證明它們以某些非常出人意料的方式相互補充。他把這個領域稱為新物理學。” 科勒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遞給蘭登。

  蘭登仔細看了一下書的封面: 《上帝,奇蹟和新物理學》,列奧納多·維特勒著。

  “維特勒研究的這個領域很小,” 科勒說,“但他在一些老問題上提出了新的見解,如宇宙的起源、將人類聯繫在一起的力量等。列奧納多認為他的研究將會讓千百萬人過上一種​​更神聖的生活。去年,他證明了確實存在一種能量能將人類結合起來。他實際上表明了我們的身體存在著某種聯繫……也就是說,你我體內的分子有著某種聯繫……有一種能量在我們所有人體內運轉。”

  蘭登感到有些不安。上帝的力量能將我們聯繫在一起。“ 維特勒先生實際上已經找到了一種辦法演示粒子間的相互聯繫嗎?”

  “最後還有一點要告訴你。在最近一期​​《美國科學》中,有一篇文章宣稱說,新物理學是通往上帝的一條比宗教更可靠的​​途徑。”

  這個評論切中要害。蘭登不由得想起反宗教組織光照派,他極不情願地迫使自己暫時做一些大膽的設想。假使光照派真的還在活動,他們會不會為了阻止列奧納多向人們公開他的宗教理論而將他殺害?蘭登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荒唐!光照派早已成為遙遠的歷史!所有的學者都知道!

  “維特勒在科學界樹敵太多,” 科勒繼續說道,“許多正統科學家都很鄙視他,即便在我們'歐核中心',他也不討人喜歡。大家覺得運用物理學的分析方法去證明宗教教義是對科學的背叛。”

  “但在今天,科學家對教會的態度不是有所緩和嗎?”

  科勒不無反感地咕噥道:“我們為什麼要有所緩和?的確,教會不會再將科學家綁在火刑柱上燒死,但如果你就此認為宗教放鬆了對科學的控制,那可就大錯特錯。試問為什麼在你的國家有一半的學校被禁止教授進化論?試問為什麼美國宗教聯盟是世界上影響最大的反對科學進步的遊說團?科學與宗教的鬥爭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蘭登先生,它只是由戰場轉到了議會大廳。”

  蘭登知道科勒說的是實情。就在上個星期,哈佛神學院的人還在生物教學樓前舉行示威遊行,抗議生物系進行的基因工程研究。為了維護這門課程,生物系主任、著名的鳥類學家理查德·亞倫尼安在他的辦公室窗外掛了一面旗幟,上面畫著基督教的常用象徵物——魚魚是基督教中的常用象徵物。《聖經》中有耶穌行神蹟時,用五隻餅、兩條魚使五千多人吃飽有餘的故事。實際上,魚是耶穌早期傳道地區的主要食品,他早期的門徒很多是漁民,耶穌生前和復活後行的神蹟也都與食魚、捕魚有關。因此,魚對於基督教來說,成了有特殊意義的動物和食物,它成了基督教藝術的重要表現內容,也就成了教堂裡經常可以看見的形象。,魚被畫上了四隻小腳。這是非洲肺魚進化成陸地動物的明證,亞倫尼安如此宣稱。在魚的下

  面,寫的不是“耶穌”,而是“達爾文”!

  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嘟嘟聲,蘭登不禁抬頭看了看。科勒彎下身從輪椅底部的一排電子器件中掏出一個傳呼機看了一眼剛來的信息。

  “好極了,是列奧納多女兒發來的信息。維特勒女士現在已到達樓上直升機停機坪,我  
們與她在那裡會面。我想還是不要讓她來這裡,以免讓她看見她爸這個樣子。”

  蘭登覺得也是,這種打擊是任何一個孩子都承受不了的。

  “我會請維特勒女士解釋一下她與她父親正在做的研究項目,這或許有助於弄清她父親的死因。”

  “你認為維特勒的死與他的研究有關?”

  “極有可能,列奧納多只告訴我說他做的是一項開創性的研究,就再也沒向我透露過什麼。

  他對他的研究非常保密,他有自己的實驗室,並要求與其他人隔離開來。由於他工作出色,這些要求我都答應了。最近,他的研究項目耗電量很大,我本想找他談談這個問題,但最後還是沒找他。”科勒轉動輪椅,移向書房門口。“在我們離開這套公寓前,有件事我還得告訴你。”

  蘭登不知道科勒要說什麼。

  “維特勒身上有件東西被兇手拿走了。”

  “什麼東西?”

  “跟我來。”

  科勒轉動他的輪椅,回到霧氣瀰漫的起居室。蘭登緊隨其後,不知會出現什麼情況。科勒在維特勒屍體前停下來。他招呼蘭登過來看看屍體。蘭登極不情願地走近屍體,死者結了冰的尿液散出的氣味讓他直想嘔吐。

  “你看他的臉。”科勒說道。

  臉?蘭登皺起眉頭。我記得剛才你說死者的什麼東西被偷走了。

  蘭登遲疑了一會兒,蹲下身。他想看看維特勒的臉部,但由於他的頭被往後扭了個180度,臉壓在地毯上,根本看不見。

  由於身體不便,科勒費力地彎下身,小心地翻動維特勒冰凍的頭。隨著咔嚓一聲,死者的頭被翻了過來,那張臉因極度的痛苦已經變形。科勒用手托住死者的頭。

  “天哪!” 蘭登嚇得禁不住叫出聲來,直往後跳。維特勒的臉上佈滿了血,一隻淡褐色的眼睛死死地斜盯著蘭登。另一個眼窩血肉模糊,深陷下去。“他們拿走了他的一隻眼珠。”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45:25

14.
  走出C樓來到戶外,蘭登心中不由得為離開了維特勒的公寓而慶幸。剛才看到的被掏空的眼窩那一幕,如此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現在,在太陽光溫暖的照射下,似乎開始煙消雲散了。

  “請這邊走。​​”科勒邊說邊轉向一條陡峭的小路。他的電動輪椅似乎毫不費勁地加速了。“維特勒女士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蘭登三步並作兩步,緊緊跟上。

  “那麼現在,”科勒問道,“你還是不相信光照派與這事有關?”

  蘭登也有些茫然。維特勒與宗教的聯繫確實令人頭疼,然而蘭登無法讓自己放棄他研究過的每一條具有學術意義的證據。況且,還有那隻眼球……

  “我仍然堅信,”蘭登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強硬得出乎他自己的意料,“光照派並不是幕後真兇,那隻剜走了的眼珠就是證據。”

  “什麼?”

  “光照派,”蘭登解釋道,“是不會隨便毀容的,宗教專家見過沒有經驗的偏激教派——也就是那些搞恐怖活動的狂熱分子所搞的無目的的毀容事件,而光照派做事一向處心積慮。”

  “處心積慮?難道像做外科手術似的摘去人眼球還不算是處心積慮?”

  “未必,此舉不見得另有意圖。”

  科勒的輪椅“嘎”的一聲停在坡頂上,他轉過身,“蘭登先生,相信我,剜走的那隻眼​​球確實有大用處……一個很大的用處。”

  兩人剛穿過鬱鬱蔥蔥的坡頂,西邊便遠遠傳來了螺旋槳轉動的“噗噗”聲,不一會兒,一架直升機緩緩飛來,像道弧線般掠過他們正對著的一片空曠的峽谷,然後一個斜向轉彎,慢慢地降落在草地上的指定停機點。

  蘭登冷冷地看著飛機降落,他的大腦也如螺旋槳般飛速地旋轉起來,思忖著今晚好好睡一覺是否可以幫他理清大腦裡的一片混沌。不知怎麼,他對此十分懷疑。

  滑輪一著地,一個飛行員就跳下來,開始從艙裡卸載行李用具。東西可真不少——幾隻旅行袋,幾個濕漉漉的乙烯樹脂包,一堆斯庫巴潛水呼吸器,還有幾個板條箱,裡面好像裝著高科技潛水用具什麼的。

  蘭登大為不解,但飛機馬達轟轟作響,他只好向科勒大聲喊道:“這就是維特勒女士的裝備?”

  科勒點了點頭,大聲回復道:“她本來正在巴利阿里海進行生物研究。”

  “我記得你說她是個物理學家啊!”

  “沒錯,但她是個研究生物與物理交叉領域的物理學家,研究方向是生物體系的連通性,這跟她父親在粒子物理方面的研究有密切聯繫。最近她用全自動同步攝像機對一群金槍魚進行的觀察測驗,駁倒了愛因斯坦的一項基礎理論。”

  蘭登茫然地看著他身邊的演說家,希望在他臉上能找到一絲詼諧調侃的表情,愛因斯坦和金槍魚?他開始琢磨是不是X33航天飛機把他誤扔到了另一個星球上。

  不一會兒,維多利亞從飛機裡鑽了出來。蘭登馬上意識到今天可能是最讓人捉摸不透的一天了,一個又一個的意外接踵而來。維多利亞身穿一條卡其布短褲,一件白色無袖上衣,從直升機裡款款而下,跟蘭登所預想的書呆子型的物理學家形像大相徑庭。高挑的身段,淡棕栗色的皮膚和一頭烏黑的長捲髮令她看起來優雅而又柔和。她有一張典型的意大利人的臉龐——並不過於艷麗,卻十分悅目。她渾身散發著清純迷人的氣息,就是在二十碼以外也能令人神魂顛倒。她的衣服被風吹得緊緊地貼在身上,婀娜的身姿和小巧的胸部若隱若現。

  “維特勒女士是個個性十足、意志頑強的女人,”科勒說,似乎覺察到了蘭登的心醉神迷,“數月以來,她一直潛心研究一個非常危險的生態系統。她是個嚴格的素食主義者,也是'歐核中心'瑜伽功的常駐教練。”

  瑜伽功?蘭登不禁愕然,那可是一種古代佛家弟子用以修身養性的肢體運動,對於一個物理學家、天主教牧師的女兒來說可真是風馬牛不相及。

  蘭登看著維多利亞一路走來。顯而易見,她哭了好久,烏黑的眼窩深陷下去,神色恍恍惚惚,游離不定。越靠近,蘭登越能感覺到她平靜表面下強壓著的滿腔怒火和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的步伐強健有力,鏗鏘有聲,健美的軀體因為地中海太陽長時間的曝曬,散發著黝黑的光芒。

  “維多利亞,”她一走來,科勒就低聲說道,“我在此代表'歐核中心'的全體人員對你父親的死表示最深切的哀悼,這是科學發展史上的一個巨大損失…… ”

  維多利亞感激地點點頭,帶著沙啞的嗓音,用流利標準的英語問道:“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我們正在調查。”

  她轉向蘭登,伸出一隻纖纖細手。“我叫維多利亞·維特勒,我想你是國際刑警組織派來的,是嗎?”

  蘭登握住她的玉手,看著她那深邃的盈盈淚眼,一時間像是著了魔。“我叫羅伯特·蘭登。”他不知道自己還該說些什麼。

  “蘭登先生並不是官方人士,”科勒解釋道,“他是一名來自美國的專家,專程來幫我們調查事實真相的。”

  維多利亞有些不解。“那警察在哪?”

  科勒長吁一口氣,閉口不言。

  “屍體在哪?”她追問道。

  “被看護著。”

  這個善意的謊言讓蘭登大吃一驚。

  “我想去看看。”維多利亞接著說道。


  “維多利亞,”科勒語重心長地說,“雖然你的父親被殘忍地謀害了,但你要把他往日的音容笑貌牢記心頭。”

  維多利亞正待開口。

  “嗨,維多利亞!” 遠處傳來一片問候。“歡迎你歸來!”

  她轉過身,只見一群科學家從機場那邊走來,正高興地向她揮手致意。

  “又駁倒了一個愛因斯坦的理論?”其中的一個人大聲叫嚷著。

  另一個人又說:“你爸爸肯定會以你為榮!”

  他們經過時,維多利亞機械地向他們揮了揮手。她轉過身看著科勒,一臉的疑惑。“至今還沒有人知道?”

  “我認為這個時候謹慎小心至關重要。”

  “你居然沒有告訴同事我父親被謀殺了?”她剛才的疑惑一掃而光,頓時變得忿忿不平。

  科勒的語氣馬上強硬起來:“維特勒女士,你不要忘了,此時一旦我向外界披露你父親的死訊,'歐核中心'馬上就要接受調查,你父親的實驗室也在劫難逃。你要知道我一直在盡力維護你父親的隱私。關於你們目前的項目,你父親只告訴了我兩點。其一,接下來的十年僅是對這項成果簽發技術授權許可就可以為'歐核中心'帶來上百萬法郎的收入。其二,這是一項很危險的技術,還不准備對外公開。因此,我不願他人插手他的實驗室,也不願別人竊取他的試驗成果,更不願看到這些人為此而相互殘殺,我要對'歐核中心'負責,你明白嗎?”

  維多利亞怒目而視,卻啞口無言。蘭登察覺到,儘管她對科勒的尊敬有點兒勉強,但對他的邏輯還是接受的。

  “在我們向官方透露任何消息之前,”科勒接著說,“我要知道你們兩個到底在忙什麼,所以我要你帶我們到你們的實驗室去一趟。”

  “實驗室與此毫不相干,”維多利亞叫道,“沒有人知道我和父親在幹什麼,我父親的死與這項試驗絕不相干。”

  科勒焦躁不安地吐了一口氣。“事實勝於雄辯,證據說明一切。”

  “證據?什麼證據?”

  蘭登心裡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科勒又咬了咬嘴唇道:“你必須相信我。”

  維多利亞瞪著科勒,兩眼冒著怒火。顯然,她一點也不相信科勒。



15.
  蘭登靜靜地跟在維多利亞和科勒的後面,一同又回到正廳,蘭登的奇異之旅就是從這裡開始的。維多利亞步伐矯健輕快——就像奧林匹克運動會上的一名跳水運動員——蘊涵著超凡的力量。

  蘭登深信這種力量無疑得益於瑜伽所講求的柔韌靈活和協調穩重。他可以聽到她從容不迫的呼吸,彷彿她在藉此濾除心中的無限悲痛。


  蘭登很想寬慰​​她幾句,以示同情。他非常理解她現在的心情,因為他也曾經經歷過突如其來的喪父之痛。他還記得那個葬禮,那天淫雨霏霏,幽暗陰晦,是他十二歲生日後的第三天,家裡到處都是身穿灰色制服的父親的同事。他們跟他握手,將他的手緊緊攥住,不停地咕噥著心臟衰竭和壓力過大這樣的字眼。他的母親淚眼汪汪地調侃道,只要握著丈夫的手,她就可以了解股市的走勢……他的脈搏就如同是她的私人股票行情自動收錄器。

  父親還健在的時候,有一次蘭登聽到媽媽不停地叨唸,讓父親“停下來,賞賞花”。於是那一年蘭登為父親買了一份聖誕禮物,一朵小小的盛開的玻璃玫瑰花,那可是蘭登所見過的最漂亮的東西了……在陽光照射下它就在牆上投下一抹七彩光。父親一打開禮物就忍不住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太可愛了!”他連聲讚歎道,“我們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來擺放它。”父親找了一圈,最後在客廳最陰暗的角落裡找到一個滿是灰塵的架子,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玫瑰放在頂層。沒幾天,蘭登自己搬了把凳子,取下花,把它送回了商店,而他的父親根本就沒注意到花不見了。

  電梯“砰”的一聲把蘭登拉回了現實。維多利亞和科勒走在前面,步入電梯。蘭登看著敞開的電梯門,躊躇不前。

  “怎麼了?”科勒問道,語氣中透出一絲關心,但更多的還是不耐煩。

  “沒什麼。”蘭登邊說邊強迫自己走進那個逼仄的空間。只有在十萬火急、迫不得已的時候,他才會用電梯,絕大多數情況下,寬敞自由的樓梯是他的首選。

  “維特勒博士的實驗室在地下。”科勒彷彿猜到了他的心思。

  真不賴,蘭登想。剛抬腿邁入電梯門,他就立刻感到一陣冷風從深深的電梯井下卷上來。門關上,電梯開始向下滑落。

  “有六層。”科勒面無表情地說道,如同解析儀器發出的指令。

  蘭登想像著電梯井裡的空曠和黑暗,呆呆地盯著不斷變換的樓層顯示,期望以此克服自己的恐懼。好奇怪,他發現電梯只停兩次,最底層和LHC。

  “LHC是指什麼?”蘭登盡量掩飾自己的不安。

  “大型強子對撞機Large Hadron Collider: 縮寫為LHC,大型強子對撞機。 ,”科勒冷冷地說道,“一種粒子加速器。”

  粒子加速器?蘭登好像隱約聽人說過幾回。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術語還是在劍橋大學登斯特堂舉辦的一個晚宴上。許多同事都來了,一個物理學家,鮑勃·布勞內爾也來了,一副怒火沖天的樣子。

  “這幫狗雜種中止了計劃!”布勞內爾咒罵道。

  “中止了什麼計劃?”馬上有人問道。

  “SSC!”

  “什麼東西?”

  “超導超級對撞機Superconducting Super Collider: 縮寫為SSC,超導超級對撞機。!”

  有人聳聳肩膀道:“我可從來不知道哈佛在建這玩意兒。”

  “不是哈佛!”他大叫道,“是美國!這會是世界上最有威力的粒子對撞機!本世紀最重要的科學工程之一!已經耗資二十億美元,參議院卻半道中止了這個項目!真他媽的見鬼,這幫脖子上綁著《聖經》的說客!”

  布勞內爾好一會才平靜下來,開始解釋粒子加速器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管道,其中磁場快速交替轉換,便可“推動”粒子在裡面不停地做圓周運動,速度急增,直到它們達到驚人的速度。全速運轉的粒子可以以每秒十八萬英里的速度在管道內旋轉。

  “那幾乎是光速了。”一個教授驚呼道。

  “對極了。”布勞內爾又接著說,讓一對粒子反方向在管內加速運轉,然後相互碰撞,撞出它們的構成元素,科學家就可以一睹自然界最基本的構成成分了。“粒子加速器,”布勞內爾斷言,“是未來科學發展的決定因素。通過粒子碰撞來進行試驗是我們了解宇宙無窮奧妙的關鍵所在。”

  哈佛的一位詩人,查爾斯·普拉特,似乎頗不以為然。他說:“聽上去,就像是原始人似的認識科學的方法……跟把只鐘敲碎,再識別內部零件一般無二。”布勞內爾扔下叉子,氣沖沖地走出了房間。

  這麼說“歐核中心”也有台粒子加速器?蘭登正在琢磨著,電梯又開始下降了。一個用來撞擊粒子的圓形管道,他尋思著他們為什麼非要把它埋在地下呢。

  電梯“砰”的一聲停住了,蘭登感到了腳下的地板,頓時一陣輕鬆。然而隨著電梯門緩緩滑開,這股輕鬆勁兒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踪。蘭登發現自己又一次來到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這是一條平坦的水泥通道,向左右兩邊無限延伸,寬闊得足夠一輛十八輪大車通過。他們站在哪兒,哪兒的燈就亮起來,而走過之後則一片漆黑。黑暗中陰風陣陣,沙沙作響,不時地提醒他們,他們現在在地下深處,蘭登幾乎都可以感覺到他頭頂上的沙礫和石頭的重量。一瞬間,他又回到了九歲那年……黑暗使他又回到了……回到了那長達五個小時令他窒息的黑暗,拂之不去的陰影。他緊緊攥住了拳頭,他一定要打跑它。

  從走出電梯到現在,維多利亞都默不作聲,只是在黑暗中大步向前,把他們甩得老遠。前方頂上的熒光燈一路閃爍,照亮了她前進的道路,這真讓人不安,蘭登心中不由感慨,這條通道就像有生命一樣……殷切地期待著她的每個步伐,而蘭登和科勒遠遠地跟著,他們身後燈自動熄滅了。

  “那個粒子加速器,”蘭登小聲問道,“就在這條通道的前面?”


  “就在這兒。”科勒指了指左邊,一條沿著通道內牆鋪設的鉻鋼管道,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蘭登順勢看去,大為不解。“這就是加速器?”這個裝置可一點也不像他所想像的,這條管道異常筆直,直徑大約三英尺,在通道里水平向前延伸,一直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高科技的排污管道還差不多,蘭登暗自忖度。“我還以為粒子加速器是圓形的呢。”

  “這個加速器是個圓形的,”科勒解釋道,“看上去像是直的,但這只是一種視覺假象。這個通道的圓周太大了,大得我們幾乎看不出它的彎度——就像我們看地球一樣。”

  蘭登傻眼了,這是個圓?“但……天!那它實在是太大了!”

  “大型強子對撞機是世界上最大的儀器。”

  這話讓蘭登回想起了一個場景,他記得聽到那個“歐核中心”的飛行員說起過一個巨大的儀器埋在地下。但——“它的直徑有八千多米……長達兩萬七千米。”

  蘭登的大腦飛快地轉動,“兩萬七千米?”他盯著主任,然後轉身瞪著前面黑暗中的通道,“這個通道有兩萬七千米長?那不就是……比十六英里還長!”

  科勒點了點頭,說:“這個隧道被開鑿成一個標準的圓形,從這點出發繞一周後回來,相當於跑遍法國的大街小巷,而碰撞前全速運轉的粒子可以在一秒鐘內轉一萬多圈。”

  蘭登目瞪口呆地註視著眼前的通道,不禁雙腳發軟,“你是說'歐核中心'挖出數百萬噸的土,就是為了讓這微乎其微的粒子相撞嗎?”

  科勒聳了聳肩。“有時為了發現真理,我們只好移山填海。”


16.
  遠在“歐核中心”千里之外的一個地方,對講機噼劈啪啪地響了起來。“好的,我到走廊了。”

  技術員一邊檢測著監控屏幕,一邊按下對講機上的按鈕,“你要找的86號攝像頭應該在最裡面。”


  接收器遲遲不見回應,技術員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終於,接收器“滴滴答答”地響了起來。

  “攝像頭不在這兒,”一個聲音傳過來,“但是我可以看到它以前安裝的位置,一定是有人把它挪走了。”

  技術員長長地呼了口氣,“謝謝你,你先別掛電話,好嗎?”

  他嘆了口氣,再次將視線轉移到面前的那一排監控屏幕上。他們以前也丟過幾部無線攝像頭,樓區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向公眾開放的,那些愛搞惡作劇的遊人便有機會把它們偷出去留作紀念。而攝像頭一旦從裝置上挪開,出了有效範圍,就不能接收和傳送信號了,

  對應屏幕就一片空白。技術員凝視著面前的監控器,頗感費解,奇怪,他居然看到了86號攝像頭傳送過來的畫面,而且非常清晰。

  如果攝像頭被偷走了的話,他想,又怎麼可能收到信號?他知道,沒錯,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攝像頭還在樓區裡,只是有人把它換了個地方。誰幹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仔細地研究了好一陣子監控器,然後拿起對講機,問道:“走廊裡有沒有壁櫥?一些小櫥或是黑色的壁龕什麼的?”

  一個疑惑的聲音回答道:“沒有,怎麼了?”

  技術員皺了皺眉頭說:“沒什麼,多謝你幫忙。”他關掉對講機,撅起了嘴巴。

  攝像頭體積那麼小,又是無線的,技術員知道86號攝像頭可能被藏在這個守衛森嚴的樓區的任何一個角落裡——這可是個方圓半里密集了32棟獨立建築物的樓區啊。惟一的線索就是攝像頭好像被放在了一個黑暗的地方,當然,這也沒什麼用。綜合樓區裡有數不清的黑暗區域——維修室、供暖管道、園具棚、臥室衣櫃,以及那個地下迷宮似的隧道,至少要花好幾週的時間才能找到86號攝像頭在哪兒。

  反正這又不是我的問題,他自己安慰自己。

  除了查找攝像頭這個難題,眼下還有一件更為棘手的事。技術員瞇著眼睛盯著丟失的攝像頭傳回的畫面,那是一個固定裝置,一個看上去還挺現代的設備,他好像從來沒見過這玩藝兒。他仔細端詳著這個電子儀器底部的一個忽閃忽閃的東西。

  雖然這名衛兵經受過無數嚴格的訓練和考驗,以應對各種緊張的局勢,但是現在,他明顯地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他告訴自己不要大驚小怪,總會有個答案的,而且那個物件這麼小,能有什麼大的危險呢?不足為懼。他又看了一遍,大事不妙,千真萬確,大難臨頭了。

  怎麼偏偏在今天丟了,他暗自念叨著。

  安全問題一直是他上司強調的頭等大事,但是今天,與以往十二年裡的任何一天相比,安全問題都顯得更為重要。技術員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著那個裝置看了很久,彷彿覺察到由遠及近的風暴的隆隆聲。

  然後,他滿頭大汗地撥通了上司的電話。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46:58

17.
  沒有幾個孩子敢說他們記得第一次與父親見面的日子,但維多利亞·維特勒卻記憶猶新。那是她八歲那年的一個雨天,當時她還住在錫耶納孤兒院,一個位於佛羅倫薩郊外的天主教堂孤兒院,打記事起她好像就一直呆在這裡,因為她生下來就被素未謀面的雙親狠心地拋棄了。修女喊了她兩次去吃晚飯,但她總是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躺在外面院子裡,直愣愣地盯著天上不斷掉下的雨滴……感覺它們滴落到她身上……猜想著下一滴雨會滴到哪裡。修女又叫喊起來,嚇唬她說,肺炎能讓她這樣無法無天任性倔強的孩子少些稀奇古怪的念頭。


  我聽不見你的話,維多利亞心想。

  她全身都濕透了,突然一個年輕的牧師跑到她身邊。他是新來的,她以前沒見過。維多利亞等著他把她一把抓起來,拖回屋裡去。但他沒有那麼做,相反,讓她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在她的身邊躺了下來,他的長袍拖到了水窪裡。

  “他們說你總是問很多問題。”這個年輕的牧師輕輕地說道。

  維多利亞氣鼓鼓地皺起了眉頭。“問問題有錯嗎?”

  牧師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他們說得沒錯。”

  “你跑出來幹嗎?”

  “學你啊,思考為什麼雨滴​​會落下來。”

  “我才不會去想它們為什麼會掉下來呢, 因為我早就知道了。”

  牧師驚訝地看著她,“你知道?”

  “弗朗西斯卡修女說雨原本是天使的眼淚,它們​​滴落人間來清洗我們所犯的罪惡。”

  “哎唷!”他驚呼起來,“原來如此。”

  “才不是呢!”女孩反駁道。“雨滴掉落是因為任何東西都會掉下來,一切東西都會掉下來,並不僅僅是雨!”

  牧師搔搔頭,疑惑不解。“你知道,小姑娘,你是對的,任何東西都會掉下來,這是因為重力的緣故。”

  “什麼的緣故?”

  他又吃驚地看著她,“你沒聽說過重力?”

  “沒有。”

  牧師聳了聳肩,難過地說:“太糟了,重力可以解釋很多問題的。”

  維多利亞猛地坐起來。“什麼是重力啊?”她追問道,“告訴我!”

  牧師對她眨了眨眼,說:“吃過晚飯後我再告訴你怎麼樣?”

  這個年輕的牧師就是列奧納多·維特勒。儘管在大學期間這名物理系學生屢獲殊榮,但他還是聽從了另一個聲音的召喚,走進了神學院。同處在這個滿是冷冰冰的修女和各種規章制度的孤獨世界裡,他們不可思議地成了最好的朋友。維多利亞總是把列奧納多逗得開懷大笑,而他也蔭蔽著她,給她解釋彩虹、小河這些美麗的自然現象,既從宗教也從科學的視角來理解什麼是光,什麼是星球、星星、宇宙萬物。維多利亞憑著與生俱來的超常悟性和強烈的求知慾望,成了一個孜孜不倦的學生。列奧納多像對女兒那樣呵護著她。

  維多利亞也十分開心,她以前可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父親可以帶來這麼多的快樂和幸福。她向大人們問問題,大人們總是不耐煩,嫌她多事,而列奧納多卻給她找好多書,一點點給她講解,還詢問她的看法呢。維多利亞暗自禱告,祈求上帝讓她和列奧納多永遠在一起。但是一天,她最害怕的噩夢變成了現實,列奧納多神父告訴她他要離開孤兒院了。

  “我要到瑞士去了。”列奧納多對她說。“我在日內瓦申請到助學金,我要去那兒學物理了。

  ”

  “物理?”維多利亞哭著嚷道,“我以為你是熱愛上帝的!”

  “我愛上帝,而且很愛他,這就是我去學習他神聖法則的原因,物理規律就是上帝鋪下的一張大帆布,然後上帝在上面描畫出了人間萬物,世界美景。”

  維多利亞要崩潰了,但列奧納多神父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她,他已經跟上級要求過了,他們同意列奧納多神父收養她。

  “你願意我收養你嗎?”列奧納多問她。

  “什麼是收養啊?”維多利亞不解地問道。

  列奧納多神父就解釋給她聽。

  維多利亞立刻把他抱得緊緊的,幾分鐘後她兩眼噙著淚花高興地叫道:“我願意!願意!”

  列奧納多又告訴她,他要先走一步,要等他在瑞士的新家安頓好了才行,但他許諾一定在六個月之內來接她。那是維多利亞一生中最為漫長的等待了。列奧納多沒有食言,就在她九歲生日的前五天,她被接到了日內瓦,在那裡,她白天去日內瓦國際學校上學,晚上就跟著父親學習。

  三年之後,列奧納多·維特勒受聘於“歐核中心”,於是他們就又在這里安了家,那是年輕的維多利亞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世外桃源。

  維多利亞繼續大步沿著大型強子對撞機通道走下去,感覺自己的身體都麻木了。她看到對撞機上映出的自己那模糊的身影,意識到父親已經不在了。通常她總是從容不迫、鎮定自若地與周圍的世界和睦相處。但是現在,突然之間,一切都不再重要,之前的三個小時把她的生活徹底打亂了。

  早上十點的時候,她在巴利阿里群島接到了科勒的電話。令尊被謀殺了,速歸。儘管當時潛水汽艇的甲板如同蒸籠一般悶熱,但這番話卻使她感到刺骨地冰涼。科勒漠不關心的語調和這噩耗都使她心寒不已。

  現在她回家了,但這是誰的家啊?“歐核中心”這個她從十二歲開始就擁有的世界,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她的父親,“歐核中心”科學家裡的神奇人物,不在人世了。

  深呼吸,她命令自己,但她大腦仍不能平靜下來。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在她腦海裡快速地閃現,誰殺死了父親?為什麼?這個美國來的“專家”是什麼人?為什麼科勒堅持要看實驗室?


  科勒說有證據證明她父親的死跟他們手頭上的試驗有關。什麼證據?沒有人知道我們在搞什麼啊!就算有人發現了,為什麼又非要殺死父親呢?

  維多利亞沿大型強子對撞機通道朝著父親的實驗室走去,她意識到她就要向世人展示父親最偉大的業績了,但是他卻不在了。這與她所期待的場景可真有天壤之別。她曾設想父親把“歐核中心”裡所有的高級科學家都請到他的實驗室來,一展他驚世駭俗的發現,看著那幫科學家們又敬又畏的神情,他面帶著慈父的光芒,驕傲地向他們介紹,多虧維多利亞的好點子,他的試驗才得以成功……他的女兒為這次重大發現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貢獻。維多利亞的喉嚨哽咽了。父親,我應該和你一起分享這一時刻的啊。但是現在,她獨自一人,沒有任何同僚,沒有任何幸福快樂

  的笑臉,只有一個美國來的陌生人和馬克西米利安·科勒。

  馬克西米利安·科勒君主。

  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就很不喜歡這個人,儘管她折服於他的卓越才智,但他冷若冰霜的舉止言談卻總是讓她感到不近人情,這可是與她父親的慈愛溫煦截​​然相反。科勒為了純粹的理性邏輯而從事科學,可她的父親卻是在追求創造精神奇蹟。奇怪的是,她卻感覺得到他們兩個人默默地相互敬重。天才,有人這麼跟她解釋過,不拘一格地接受天才。

  天才,她心中大聲叫喊著,我的父親……爸爸,死了。

  通往列奧納多實驗室的走道全是由單調的白色瓷磚鋪成的,蘭登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走到了一個地下瘋人院裡。走廊兩邊的牆上掛了幾十幅鑲有鏡框的黑白圖像,儘管蘭登是一名研究圖像的專業人士,這些畫卻讓他感到非常陌生。一會是橫條子,一會又是螺旋圈,令人眼花繚亂,這些哪是圖像啊,烏七八糟的底片還差不多。現代藝術?他不由得冥思苦想起來,傑克遜·波洛克傑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美國畫家,抽象表現派主要代表,以用“滴畫法”在畫布上滴濺顏料作畫而著名,主要作品有《滿五英尋》、《回音》等。的硫酸苯丙胺繪畫?

  “散射法繪圖。”維多利亞顯然注意到蘭登對此頗有興趣。“粒子碰撞時的電腦圖述,這是Z粒子的運動軌跡。”她指著一條模糊得幾乎看不清的線條講解道:“這是我父親五年前發現的,純能量——無任何質量。這可能就是自然界最小的結構單位了。物質不過就是受限的能量而已。”

  物質就是能量?蘭登不由豎起了耳朵,聽起來可真夠玄的。他仔細端詳著那細如牛毛的線條,思忖著如果他告訴那幫哈佛物理系的哥們儿,他在大型強子對撞機裡晃悠了一個週末,還瞻仰了Z粒子的撞擊軌跡,他們會是什麼反應呢。

  “維多利亞,”快到實驗室那氣派的鋼製大門前時,科勒說道,“我應該告訴你,我今早來這找過你的父親。”

  維多利亞的臉微微發紅,“你來過?”

  “是的,你可以想像得到,當我發現你父親將'歐核中心'統一使用的鍵盤式安檢設施換掉了的時候,我有多驚訝。” 科勒邊說邊指了指門上的一個精密電子器件。

  “我非常抱歉,”維多利亞說道,“你知道我父親十分謹慎。他不希望我和他以外的任何人接近這個實驗室。”

  科勒說:“沒什麼,開門。”

  維多利亞站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到牆上的機械裝置邊上。

  蘭登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毫無準備。

  維多利亞站在裝置的正前方,仔細將右眼與一個突出的望遠鏡鏡片似的透鏡對齊,然後按下了按鈕。機器裡面的什麼東西咔噠地響了一下,一道光左右來回照了幾下,像個複印機似地掃描她的眼球。

  “這是視網膜掃描系統,”她解釋道,“絕對安全,因為它只認識兩副視網膜,我的和我爸爸的。”

  羅伯特·蘭登愣愣地站在那兒,對這一事實的揭露驚駭不已。列奧納多·維特拉悲慘的死狀歷歷在目——血跡斑斑的臉,一隻翻著白眼的淡褐色眼球,還有一個空空如也的眼窩。他真不想承認這明擺著的事實。但是,突然,他看到了……在掃描儀的下面,雪白的地板上……有一片深紅的印跡,分明是乾了的血跡。

  令人欣慰的是,維多利亞沒看到。

  鋼製大門滑開了,維多利亞邁步走了進去。

  科勒死死地盯著蘭登,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我說過……剜走的那隻眼​​球有一個很大的用處。


18.
  那個女人的雙手被緊緊地捆著,手腕由於掙扎變得腫脹發紫。黑煞星靜靜地躺在她身旁,全神貫注地欣賞著這赤身裸體的戰利品,看著她沉睡中的可憐模樣,他不禁懷疑這只是她騙人的詭計,不過是為了博取同情,藉以逃脫下一次的侵犯。

  他滿不在乎,反正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想到這兒,他心滿意足地坐了起來。


  在他的國度裡,女人是男人的私有財產,柔弱的玩物,像畜生一樣被任意販賣的奴隸。而她們自己也安守本分。而在這裡,歐洲女人總是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這不禁讓他感到好笑,同時也讓他按捺不住,慾火中燒。迫使這些歐洲女人就范成了他人生的一大樂事。

  現在,翻雲覆雨、暢快淋漓之後,另一種慾望又開始在他的身體裡慢慢滋長。昨夜,他好好過了一把癮,幹掉了那個人,還把眼珠掏了出來。可是,殺戮就像吸食毒品……每一次短暫的滿足只會喚醒他無窮無盡的慾望。愉悅已然離去,慾望再度降臨。

  他細細地打量著熟睡的女人,用手摩挲著她的脖子,他知道只要一下就可以了結她的性命。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只是個下等人,一個供人取樂的玩物。想到這裡,他用強有力的手指緊緊地掐住她的喉嚨,甚至可以感覺到她微弱的脈息。終於,理智戰勝了慾望,他鬆開了手。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他得為上頭效命,個人的私慾不值一提。

  下了床,他彷彿沐浴在無限的榮光裡。他還搞不清那個叫做杰納斯的人和他所聽命的古代兄弟會勢力到底有多大。但是,他沒有想到兄弟會挑中了他。難道他們已經風聞他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答案無從知曉。兄弟會果然無孔不入。

  如今,他們已賜予了他無上的榮耀。他將充任他們的臂膀與喉舌,刺客與信使。就像道上的人常說的那樣,當一名地獄判官——索命天使。

  維特勒的實驗室是典型的未來派風格。

  雪白的房間不加粉飾,牆壁的四邊排滿了​​電腦和專用電子儀器,看上去簡直是個手術室。蘭登納悶,這樣的地方能隱藏什麼秘密,竟然有人為了進來不惜剜出別人的眼珠。

  一進門,科勒就心神不寧地瞄著房間,彷彿在搜索闖入者留下的蛛絲馬跡。但是,實驗  
室空無一人。維多利亞步履沉重……父親不在了,實驗室也變得陌生起來。

  蘭登立刻注意到,房間中央立著成排光潔如新的鋼柱,每根大約三英尺高,約摸十二根,在房中央排成一個圈,像個微型史前巨石陣,這不由得讓他想起博物館裡的珠寶展示台,不過上面擺放的並非奇珍異石,而是網球罐大小,剔透明亮的瓶瓶罐罐,但是裡面空空如也。

  科勒端詳著這些儲存器,困惑不解。他暫且把這些拋諸腦後,轉身問道:“實驗室被盜了嗎?”

  “被盜?怎麼可能?”維多利亞不以為然,“只有我和父親能通過視網膜掃描系統。”

  “那你自己看看。”

  她嘆了口氣,掃視整個房間。片刻,她聳聳肩,說道:“一切都跟父親在時沒有兩樣。凌亂而不失秩序。”

  蘭登知道此刻科勒在掂量該把維多利亞逼到何種程度……該讓她知道多少內情。顯然,他還是決定暫時緘口。他把輪椅挪到房間中央,開始仔細觀察起那堆空空如也的神秘的儲存器。

  “是開誠佈公的時候了。”科勒終於開口了。

  維多利亞默默地點點頭。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湧了過來,淚水幾乎要漫過她的眼眶。

  再給她點時間,蘭登祈求著。

  維多利亞緩緩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彷彿在醞釀她將要吐露的秘密。接著,她又深吸了口氣,一次,再一次……

  蘭登關切地看著她。她還好嗎?他瞥了一眼科勒,他滿不在乎地坐著,看來對此他早已司空見慣。十秒鐘過去了,維多利亞睜開了眼睛。

  蘭登簡直不敢相信,轉眼間,維多利亞·維特勒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脫胎換骨了。現在,她豐潤的嘴唇微微開啟,肩膀鬆鬆地垂著,明媚的眸子裡泛出溫柔的光彩,彷彿在微微頷首。

  顯然她使盡了渾身解數來面對現實。憤恨的怒火和心中的苦悶此刻已被更為深沉的冷靜撲滅了。



19.
  “從哪兒說起呢……”她平靜地問。

  “從頭說起,”科勒答道,“先說說你父親的實驗。”

  “我父親一生的夢想是用神聖的宗教糾正科學的謬誤,”維多利亞娓娓道來,“他想要證明,宗教和科學在尋找真理的道路上休戚相關,殊途同歸。”她頓了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終究要洩露這個秘密。“而且最近……他終於想出了辦法。”

  科勒沉默不語。

  “他設計了一個實驗,並希望以此來解決歷史上科學和宗教的最大分歧。”

  蘭登揣摩著她指的是哪個分歧。這樣的分歧數不勝數。

  “也就是神創論,”神創論(Creationism)是認為《聖經》篇首給出的關於上帝創造宇宙的敘述真實無誤的學說。維多利亞說,“關於宇宙起源之爭。”

  噢,蘭登恍然大悟。是這個。

  “《聖經》上說上帝創造了宇宙,”她接著說,“上帝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所以依據《聖經》,世界上可見的萬物都源於廣袤的虛空。遺憾的是,基礎物理學的定律恰恰宣稱物質不可能源於虛空。”

  對這個悖論蘭登早有耳聞。《聖經》上說上帝“從虛無中創造了萬物”,這與現代物理學認可的定律完全相悖。因此科學家們一致認為,創世紀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蘭登先生,”維多利亞轉過身來,“我猜想您大概知道創世大爆炸理論?”

  蘭登聳了聳肩。“或多或少吧。”據他所知,創世大爆炸是現今科學界公認的創世理論。儘管他不甚理解,但是根據大爆炸論,在一次大爆炸中爆發出一個高密集的能量點,能量向外擴散,從而形成了廣袤無垠的宇宙。大概就是如此。

  維多利亞繼續說道:“早在一九二七年,羅馬天主教會就率先提出了創世大爆炸論,這——”

  “抱歉,”蘭登忍不住打斷了她,“你認為創世大爆炸論是天主教的思想?”

  維多利亞沒料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當然,是一位名叫喬治斯·勒梅特的天主教牧師於一九二七年提出的。”

  “可是,我記得……”他猶豫了一下,“難道創世大爆炸論不是哈佛大學的天文學家埃德溫·哈勃首先提出的嗎?”

  科勒瞪了他一眼,忿忿不平地說:“又是美國科學界的自以為是。哈勃於一九二九年發表這個觀點,比勒梅特晚了整整兩年。”

  蘭登皺起了眉頭。主任先生,從來只有哈勃天文望遠鏡,我可從未聽說過勒梅特天文望遠鏡!

  “科勒先生說得對,”維多利亞說,“這個理論屬於勒梅特。哈勃只是證明了它。他收集了許多有力證據,從而證明了創世大爆炸的科學性。”

  “噢。”蘭登很想知道,哈佛大學天文學系的哈勃迷們是否在他們唾沫橫飛的講演中提起過勒梅特的名字。

  “勒梅特剛剛提出創世大爆炸論時,”維多利亞接著說,“科學家們認為這個理論荒謬透頂,不值一提。科學早已證明,物質不可能源於虛空。因此,當哈勃用科學證明了創世紀的可能性時,整個世界為之轟動。而教會也乘勝追擊,宣稱大爆炸理論證明了《聖經》上的描述無懈可擊,是神聖的真理。”

  蘭登點點頭,洗耳恭聽。

  “當然,科學家絕不會樂於看到他們的發現被教會用來擴張宗教勢力,因此他們立即修整了創世大爆炸論,剔除了所有宗教因素,將它完完全全納入科學的旗下。不過遺憾的是,時至今日,他們的方程式仍然存在一個教會總愛指出的致命缺陷。”


  “是奇點。”科勒小聲咕嚕了一句,他吐出那個詞,好像它是他的災星一樣。

  “對,奇點。”維多利亞說。“宇宙產生的初始時刻。時間零點。”她看著蘭登,說:“即使是今天,科學仍然把握不住創世的起始時刻。在解釋宇宙形成的早期階段時,我們的方程式十分有效,但如果不斷地往前追溯,到達零點時,一切頓時失去了意義,所有的數學演算土崩瓦解,沒有任何意義了。”

  “完全正確,”科勒急躁地說,“教會正是揪住了這點,認定了這就是上帝之手造世的明證。快說你的觀點。”

  維多利亞面無表情地說:“我要說的是,我父親始終堅信是上帝的力量促成了大爆炸。儘管科學現在無從解釋創世的神聖時刻,但他堅信有一天科學能證實上帝的存在。 ”她憂傷地走到她父親的工作台前,指著上面用大頭針釘住的激光印刷的備忘錄。“每當我對此心存懷疑時,父親總會在我面前揚起他的信條。”

  蘭登看到上面寫著:

  科學和宗教並非相互抵觸。

  科學只是太年輕,還認不出宗教是它的朋友。

  “父親想把科學推向一個更高的發展階段。”維多利亞說。“在那個階段,科學將證明上帝的存在。”她撩了一下長發,沉重而憂傷。“於是,他開始著手做一個任何科學家想都沒想過的、也絕對沒有能力、沒有技術嘗試的項目。”她突然停住了,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他設計了一個實驗,證明創世紀是可能的。”

  證明創世紀?蘭登思忖著,要有光?從虛無中創造物質?

  科勒目光呆滯地看著房間另一頭。“拜託你重複一下?”

  “我父親從絕對的虛無中創造了……宇宙。”

  科勒猛地回頭。“什麼!”

  “換言之,他製造了大爆炸。”

  科勒似乎要跳起來了。

  蘭登如墮五里霧中。創造宇宙?重現大爆炸?

  “當然,是在一個小得多的規模上,”維多利亞說得更快了,“步驟相當簡單。首先,在加速管裡,加速兩簇相向的粒子束流。這兩簇粒子以極高的速度迎面對撞,合二為一,從而把它們的能量全部匯集到針孔大小的點上。這樣,就得到了極高密度的能量。”她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主任的眼睛也跟著越瞪越大。

  蘭登極力跟上她的思路。這麼說列奧納多·維特勒模擬了假說中的宇宙起源的能量壓縮點。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47:56

20.
  “這個結果,”維多利亞說,“絕對是令人嘆為觀止的。一旦公開,現代物理學的根基將被動搖。”她慢騰騰地說著,彷彿在品味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在加速管內部的能量壓縮點上,物質粒子從烏有中出現了。”

  科勒瞪著眼,一言不發。

  “物質,”維多利亞重複道,“衍生於虛無的物質。令人張口結舌的亞原子層的煙火表演,微型宇宙的橫空出世。父親的實驗不僅證明了物質可以從虛無中產生,也證明了大爆炸和創世紀是可能的,只要我們承認它們背後存在一個強大的能量源。”

  “你是說上帝?”科勒問。

  “上帝,佛陀,超能力,耶和華,奇點,惟一性——怎麼說都可以——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科學和宗教驗證了同一真理——純能量造就了宇宙。”

  科勒終於開口了,他陰沉地說:“維多利亞,你把我攪糊塗了。你是說你父親從虛無中創造了……物質?”

  “是的,”維多利亞走到儲存器邊,“這些就是證據。儲存器裡就裝著我父親製造的東西的樣品。”

  科勒挪到儲存器旁,不停地咳著,像一頭機警的動物一樣圍著他覺得有問題的東西打轉。“我肯定是漏掉了什麼。”他說,“你如何證明儲存器裡裝的物質微粒確實是你父親創造的?它們大有可能來自於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

  “事實上,”維多利亞顯得自信十足地說,“這些微粒絕不可能從其他地方找到。這些微粒非同尋常,是地球上任何地方都不存在的一種物質……因此,它們只可能是創造出來的。”

  科勒的臉上陰雲密布。“維多利亞,你指的另一種物質是什麼?世界上有且僅有一種物質,而且它——”他突然停住了。

  維多利亞已經勝券在握。“我記得您曾親自就此做過好幾輪講演,主任。您早說過宇宙中存在兩種物質,這是不容辯駁的科學事實。”她轉身對蘭登說:“蘭登先生,請您說說《聖經》是如何描寫創世紀的?上帝都創造了什麼?”

  蘭登覺得很彆扭,不知道這和什麼有關係。“嗯,上帝創造了……光明與黑暗,天堂與地獄——”

  “很好!”維多利亞說,“也就是說他創造了事物的兩極,完全對稱,互相平衡的兩極。”

  她看著科勒,繼續說:“主任,您看科學和宗教不謀而合,創世大爆炸的確在宇宙中創造了對稱的萬物。”

  “是的,包括物質。”科勒低語道,似乎在自言自語。   維多利亞點點頭。“因此,不難想像,父親的實驗也產生了兩種物質。”


  蘭登暗自琢磨著,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列奧納多·維特勒創造了物質的負極?

  科勒一臉慍色。“你剛剛提到的反物質只可能存在於宇宙的其他地方,而絕不可能出現在地球上,甚至可以說不可能出現在銀河系。”


  “說得很對,”維多利亞不緊不慢地說,“這恰恰證明了這些儲存器裡的微粒必然是我父親創造的。”

  科勒臉色難看極了。“維多利亞,你可不要告訴我這些罐子裡裝有實實在在的樣品。”

  “我正要說,”維多利亞昂起頭,驕傲地看著儲存器說,“主任,您面前的正是世界上首批絕無僅有的反物質樣品。”

  第二步行動,黑煞星念叨著,大步踏入那條黑洞洞的隧道。

  手中的火把燒得很旺,他很清楚這是用來虛張聲勢的。氣勢壓倒一切。他早知道,恐懼是他的盟友。恐懼能比任何兵器更快地挫敗敵人。

  隧道裡沒有鏡子,他無法一睹自己的偽裝。不過,從他那擺動的長袍的影子來看,他覺  
得自己英姿颯爽。打入敵人內部乃是計劃的一部分……陰謀計劃的一部分。他連做夢都不曾想到自己會擔此角色。

  兩星期前,他一直認為,隧道的盡頭,等著他的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個送死的任務,簡直就是羊入虎口。可是,杰納斯已經改變了“不可能”的定義。

  在這兩個星期,他們二人分享了無數的秘密……這隧道便是其中之一。雖然它年代已久,卻依然暢通無阻。

  離敵人越來越近,黑煞星開始懷疑事情是否會像杰納斯許諾的那般順利。杰納斯曾向他保證,裡面的內應會作必要的安排。有內應。太不可思議了。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兒戲。

  一……二……三……四,快到盡頭的時候,他開始用阿拉伯語低聲數數。


21.
  “蘭登先生,我想您應該聽說過反物質吧?”維多利亞仔細打量著他,她的棕栗色皮膚與白色的實驗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蘭登抬起頭,突然愣住了。“是,噢……知道一點。”

  維多利亞的嘴角掠過一絲淺笑。“那你看《星際迷航》《星際迷航》系列是美國兩大科  
學幻想文化現象之一(另一個是《星球大戰》)。1966年,小說家Gene Roddenbery創作了這部小說。小說以23世紀的星艦企業號在廣闊宇宙中的探尋為主軸,描寫了各種文明與各種未知的生命形式。小說後被改編成電視劇、電影,又衍生出電腦遊戲,各種玩具……培育出幾代忠實的科幻迷。嗎?”

  蘭登面紅耳赤地答道:“呃,我的學生相當喜歡……”他皺起了眉頭。“我記得,裡面的美國船舶公司好像就用反物質做燃料?”

  她點點頭。“精彩的科幻小說總是取材於精彩的高科技。”

  “那麼反物質確有其物?”

  “這是自然界的客觀現象,萬物皆有其對應物。質子對應電子,上夸克對應下夸克。亞原子層體現了絕妙的對稱性。反物質是'陰',對應著物質的'陽'。這達成了物理方程式的平衡。”

  蘭登記起了伽利略著名的二元論。

  “自從一九一八年以來,”維多利亞接著說,“科學家就已經證明在創世大爆炸中產生了兩種物質。一種是我們所看到的地球上構成岩石、樹木和人類的物質;另一種是它的反面——它和物質在各方面都相同,惟一的差別是其粒子電荷與物質的粒子電荷正好相反。”物質由分子和原子組成,而原子由帶負電的電子和帶正電的原子核組成,如果由帶正電的電子與帶負電的原子核組成原子,那麼就是反原子,由反原子就可組成反物質。構成反物質的反粒子的特點是其質量、壽命、自旋、同位旋與相應的粒子相同,但電荷、重子數、輕子數、奇異數等量子數與之相反。

  科勒開口道,彷彿弄明白怎麼回事了,他的聲音似乎突然發抖了:“但實際操作起來,儲存反物質困難重重,還有互相抵消效應呢?”

  “我父親建造了一個極性反轉真空。在反物質的正電子衰變前,就把它們從加速器裡吸出來。”

  科勒緊鎖著眉頭。“但真空也會把物質吸出來。根本沒辦法分開這兩種粒子。”

  “我父親還建造了磁場。在磁力作用下,物質粒子沿磁場曲線向右運動,反物質粒子則向左。它們朝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運動。”

  頓時,科勒心中的疑雲消散了。他抬起頭,驚奇地看著維多利亞。突然,他抑制不住地咳了起來。“難以……置信……”他擦了擦嘴角,“但是……”似乎他仍然不願接受這種看法。“即使極性反轉真空起作用,這些儲存器終歸還是由物質構成的。反物質怎麼可能儲存在由物質構成的儲存器裡?一旦反物質觸到容器,馬上會在瞬間迅速——”

  “樣品壓根不會接觸到容器壁。”這個問題正中維多利亞的下懷。“它懸浮在容器中。我們把這些儲存器命名為'反物質捕集器',因為捕集器確實束縛了反物質微粒,迫使它們懸浮於中央,並與容器四壁保持相當安全的距離。”

  “懸浮?那……怎麼可能?”

  “在兩個交叉磁場的相互作用下。到這邊來,請看。”

  維多利亞走到房間另一頭,取來了一個大的電子儀器。這精巧的裝置不由得讓蘭登想起了一種玩具射線槍——大砲般的闊口槍管上安著個瞄準鏡,下面懸垂著一堆糾結在一起的電子裝置。維多利亞把觀測口對准其中的一個儲存器,眯縫著眼睛仔細地端望著儀器的目鏡,邊看邊用手校準鏡頭。接著,她欠身讓開,示意科勒過來。

  科勒看上去有點不知如何是好。“難道你存貯了看得見的反物質?”

  “五千毫微克,”維多利亞說,“含有幾百萬個正電子的液滴。”

  “幾百萬?不論在哪,你們都絕不可能收集到這麼多。”

  “是氙氣,”維多利亞直截了當地說,“他通過氙氣噴射流加速粒子流,去掉電子。父親堅持在隱密的條件下進行此步驟,但同時又將純電子注入加速器。”

  蘭登雲裡霧裡,真懷疑他們是不是在用英語交談。

  科勒也傻了眼,額頭上的皺紋陡然加深了。他短促地吐了口氣,像被子彈射中一樣癱了。“從理論上來說,這可能……”

  維多利亞點點頭,“是的。這樣生成了許多反物質。”

  看著面前的儲存器,科勒挺直了身子,將信將疑地把眼睛對準了觀察器,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很長一段時間,他一言不發。終於,他坐下來,額上沁出冷汗,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他低聲說:“老天……你們真做到了。”

  維多利亞頗為得意,點著頭說:“是我父親做的。”

  “我……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維多利亞轉過身對著蘭登。“您也想看看嗎?”她站到儀器邊。

  蘭登走上前去,暗自琢磨著,到底會看到什麼呢?站在兩英尺開外的地方,儲存器看上去空無一物。不論裡面裝著什麼,一定小得可憐。蘭登把眼睛對準了觀察器,好一會兒,圖像清楚了。

  他看到了。

  這小東西並不是像他想像的那樣呆在容器的底部,而是浮在中央——懸浮於半空中——一顆閃爍著水銀光澤的小球,彷彿是在魔力的作用下,盤旋在空中,翻轉著,它的表面有金屬般的光澤在閃爍。這畫面讓蘭登想起以前在錄像片中看過的處於失重狀態的水滴。雖然他知道這個小球很小,但這個懸在空中的小液滴慢慢轉動時,他能看到它的每一個波動。

  “它果然……浮著。”他激動地說。

  “它最好浮著,”維多利亞答道,“反物質極不穩定。從能量學的角度講,反物質是物質的鏡像,在相遇的瞬間,兩者會立即湮滅抵消。因此把反物質與物質隔離是一大挑戰。而且地球上的萬物皆由物質構成,所以在存儲反物質時,我們必須保證它不會觸碰任何物質——哪怕是空氣。”


  蘭登大吃一驚。在真空中工作。

  “這些反物質捕集器,”科勒用蒼白的手指摩挲著一個儲存器的底部,滿臉訝異地插問,“都是你父親的設計嗎?”

  “事實上,”維多利亞說,“它們是我的設計。”

  科勒驚奇地抬起了頭。

  維多利亞謙遜地說:“我父親製造了第一批反物質樣品後,為存貯的問題頭痛了好一陣。後來,他採納了我的建議,把反物質儲存在真空密封的納米合成容器中,並在兩端安置磁極相反的電磁鐵。”

  “看起來你父親的腦瓜也不夠用哦。”

  “並非如此。我只是從自然界借鑒了這個方法。被戲稱為葡萄牙戰艦的僧帽水母僧帽水母是一種生活於熱帶海水中的水母,屬多細胞集群管水母類動物,生有淡藍色浮囊,上有帆形寬帽,從帽中伸出許多有蜇刺的長觸手。小魚蝦一旦碰到觸手,觸手上的刺細胞就會將致命的毒刺刺入獵物身體,將毒液注入獵物體內,使它中毒而死。然後,觸手捲曲起來,將獵物送進水母的口中。捕食的時候就是用刺絲囊把毒液注射到獵物的體內,再用觸手把它團團圍住。而反物質捕集器的原理也是一樣。每個儲存器有兩個電磁鐵,一頭一個。它們磁極相反的磁場在儲存器的中央交叉,把反物質托住,懸浮在半空中。”

  蘭登連忙瞥了一眼儲存器。反物質果真浮在真空裡,什麼也沒碰著。科勒說得對,這是天才之作。

  “磁鐵的電源在哪?”科勒問。

  維多利亞抬手一指,“就在儲存器下面的支撐裡。儲存器的底座持續不斷地供給電源,確保電磁場正常運轉。”

  “萬一磁場沒電了呢?”

  “很簡單,懸浮狀態被破壞,反物質墜入容器底部,瞬間湮滅。”

  蘭登豎起了耳朵。“湮滅?”這個詞聽來不太順耳。

  維多利亞看起來並不擔心。“是的,反物質碰到物質,兩者瞬間抵消。物理學家把這個過程命名為'湮滅'。”

  蘭登大徹大悟。“噢!”

  “這是自然界裡最尋常的現象。物質粒子和反物質粒子的碰撞將釋放出兩種新粒子——也就是光子。肉眼看上去​​,光子就是一簇細小的光線。”

  蘭登讀到過一點關於光子的材料,光子——光粒子——最純的能量形式。他想問柯克船長是怎麼用光子魚雷攻擊克林高部落克林高部落(Klingons)是《星際迷航》中的四個核心種族之一。柯克船長是《星際迷航》中的一個主角。的,但他忍住了。“也就是說,如果反物質掉下去了,會釋放一簇細小的光線?”

  維多利亞聳了聳肩。“這得看你認為細小是多大。現在,讓我來演示一下。”她伸手去擰儲存器,試著把它從底座上取下來。

  科勒大驚失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撲了過去,把維多利亞一把推開。他大聲叫嚷著:“維多利亞!你瘋了嗎!”


22.
  科勒竟然憑著兩條萎縮的腿,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他臉色煞白,聲嘶力竭地叫道:“維多利亞,不要碰它!”

  站在一旁的蘭登被驚惶失措的主任嚇了一跳。

  “那可是五千毫微克!”科勒說,“萬一你破壞了電磁場——”


  “主任,”維多利亞堅定地說,“這樣做沒有任何危險。為了安全起見,每個反物質捕集器都已經安裝了保險——也就是備用電池。即使把儲存器取下來,樣品也照樣懸浮在半空,紋絲不動。”

  科勒半信半疑。猶豫了半晌,他坐回到輪椅裡。

  “一旦反物質捕集器離開充電器,”維多利亞說,“備用電池就立即自行啟動,電量可以維持整整二十四小時,就好比汽車的油箱。”她覺察到蘭登的不安,又繼續說: “反物質的特性的確驚人,蘭登先生,所以它不是沒有危險的。僅僅十毫克的反物質樣品——跟沙粒一般大——就具有相當於兩百噸常規火箭燃料的能量。”

  蘭登感到一陣眩暈。

  “這能量比核能強上千倍,是百分之百的高效能源,完​​全有實力成為明日的能源之星。而且沒有副產品,沒有輻射,也不會帶來污染,只需少許幾克就能提供一個大城市一周所需的動能。”

  幾克?蘭登惶恐不安地後退了好幾步。

  “別擔心,”維多利亞說,“這裡的樣品微乎其微——只有百萬分之一克。基本上沒有危險。”她伸手抓住一個儲存器,試著把它從底座上擰下來。

  科勒打了個哆嗦,呆著沒動。

  只聽到“嘀”的一聲,儲存器被擰了下來,底部的電子顯示屏也旋即啟動,紅色的數字閃爍著,倒計時開始。

  24∶00∶00……

  23∶59∶59……

  23∶59∶58……

  蘭登盯著顯示數不斷減少的計時器,感到這簡直是一顆定時炸彈。

  “這種電池,”維多利亞解釋道,“能給反物質捕集器提供整整二十四小時的電量。而且只要把它插回充電台,馬上又能再充電。這樣做是為反物質捕集器的安全著想,當然同時也是為了方便運輸。”

  “運輸?”對科勒來說,這無疑是當頭一棒,“難道你們還把這鬼東西運到外面去?”

  “當然不會,”維多利亞不慌不忙,“這只是為了方便對它進行研究。”

  她把蘭登和科勒領到實驗中心的盡頭,拉開窗簾,露出一扇窗戶,外面有一間大房間,牆壁、地板、天花板全是鋼製的。這不由得讓蘭登想起了他去巴布亞島的新幾內亞灣研究漢他的人體彩繪時,搭乘過的油船上的一隻大油箱。

  “這裡是湮滅反應間。”維多利亞說。

  科勒抬起頭。“你們還真研究湮滅反應?”

  “我父親非常痴迷於研究創世大爆炸的物理原理——極小的物質核點如何釋放出巨大的能量。”維多利亞說著,拉開了窗戶底下的一個鋼製抽屜,把反物質捕集器放了進去,然後關上抽屜,拉動了抽屜邊上的控制桿。不一會兒,反物質捕集器出現在窗戶對面的房間裡,它在金屬地板上流暢地呈大圓弧滾動,最後停到了靠近房間中央的位置。

  維多利亞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們將第一次目睹反物質湮滅反應,這幾百萬分之一克,微乎其微的樣品。”

  蘭登看著渺小的反物質捕集器孤零零地呆在龐大的反應間的地板上。科勒也轉過身來,面朝窗戶,看上去一臉茫然。

  “一般情況下,”維多利亞說,“我們得等上二十四小時,直到電池耗盡。不過反應間的地板下裝有磁體,它能破壞反物質捕集器的電磁場,從而破壞懸浮狀態。這樣,一旦反物質碰上物質……”

  “湮滅。”科勒低聲說。

  “還有,”維多利亞提醒道,“反物質釋放的大量純能量將在瞬間全部轉化成光子。所以,不要直視樣品,好好護著眼睛。”

  蘭登一直都小心謹慎,但現在覺得她未免有些故弄玄虛。不要直視樣品?這個裝置遠在三十碼之外,在一面超厚的有色有機玻璃牆後。再者,儲存器裡的微粒小得可憐,只有在顯微鏡下才勉強看得見。護著眼睛?蘭登困惑不已。這樣的小微粒到底能釋放多強大的能量呢——

  維多利亞按下按鈕。

  剎那間,蘭登什麼也看不見了。儲存器的中央閃現出一個刺眼的亮點,接著亮點爆炸,發出一陣駭人的光浪向四周輻射,帶著雷鳴般的巨響撞到他面前的窗戶上。整個反應間都被撼動了,他不覺向後打了個趔趄。這灼熱的光停留了好一陣,驟然間又迅速退了回去,縮成一個小點,化為烏有。蘭登費勁地眨著眼睛,好一會兒,才恢復了視力。他眯縫著眼睛看著裡面悶燃殆盡的反應間。地板上的儲存器不見了,銷聲匿跡。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瞪大了眼睛,驚訝無比。“上……上帝。”

  維多利亞悲傷地點點頭。“跟我父親描述的一模一樣。”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0:39

23.
  科勒目瞪​​口呆地看著湮滅間,滿臉的錯愕,眼前的一幕讓他根本無法相信。羅伯特·蘭登站在他身邊,看上去更加驚愕。

  “我想見我父親,”維多利亞要求,“我已經帶你們看了實驗室。現在我要見我父親。”


  科勒緩緩轉過身來,似乎沒有聽到她說什麼。“維多利亞,你怎麼拖了這麼久?你和你父親老早就該把這個發現告訴我。”

  維多利亞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瞞你?“主任,這個問題我想稍後再談。現在,我想馬上見到我父親。”

  “你知道這項技術意味著什麼嗎?”

  “當然知道。”維多利亞回擊道。“它能給'歐核中心'帶來大量收益,當然,還有很多。現在我想……”

  “這難道就是你保密的理由?”科勒嚴詞指責,顯然是想激怒她。“就因為你擔心我和董事會的人會把這項成果公之於眾?”

  “它就該被公之於眾,”維多利亞憤怒地說,感覺自己捲入了這場爭論,“反物質技術確實是一項很重要的技術,但它也相當危險。所以我和父親需要時間來優化製造流程,把它的危險降到最低程度。”

  “換句話說,你不相信董事會在科學和經濟利益之中會以科學為重。”

  科勒的漠然讓維多利亞大吃一驚。她解釋著說:“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我父親需要時間讓人們正確地認識反物質。”

  “什麼意思?”

  你認為呢?“物質源於能量?源於虛無?這就是明證,它從科學的角度證明了創世紀是完全可能的。”

  “所以說你父親擔心這個發現在宗教上的非凡意義會被商業利益抹殺得乾乾淨淨。”

  “可以這麼說。”

  “你也這樣想嗎?”

  說來奇怪,維多利亞的想法恰恰與她父親背道而馳。在她看來,商業的介入對新能源的開發是至關重要的。她堅持認為,儘管反物質技術一直被看作是最有潛力成為兼具高效性和零污染的能源,但如果被過早公開,它就冒著被毀滅的危險,在策略和公關上的失敗就斷送了核能和太陽能。核能在消除安全隱患前被廣泛應用,釀成了許多悲劇;而太陽能在技術成熟前被大肆投入使用,結果許多投資商血本無歸。從此,這兩項科技就臭名昭著,被扼殺在搖籃中了。

  “我所在意的——”維多利亞說,“與把科學和宗教結合起來相比,或許不算什麼。”

  “是環境保護?”科勒做了個大膽的推測。

  “是的。我的目標是取之不盡的礦藏,用之不竭的能源,不再有污染,不再有輻射。反物質技術將拯救整個地球。”

  “或者毀滅。”科勒譏諷道。“關鍵就看誰用,還有用來幹什麼。” 科勒那殘疾的身體讓維多利亞覺得寒氣襲人。“還有誰知道這事?”他問。

  “沒有了,”維多利亞回答道,“我早跟你說過。”

  “那你說你父親怎麼會送命?”

  維多利亞渾身的肌肉都變得僵硬了。“我不知道。我父親的確跟'歐核中心'的某些人有過節,這你清楚,但這不可能跟反物質有關。何況,我們曾互相起誓,將這個秘密再保守幾個月,直到我們一切準備就緒才公開。”

  “你確信你父親做到了?”

  維多利亞簡直要氣瘋了:“我父親從未失信過!”

  “那你沒告訴別人嗎?”

  “當然沒有!”

  科勒吐了口氣,停了半晌,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斟詞酌句。“那麼,假設確實有人收到了消息,或者有人混進了實驗室。試想一下,接下來,他們會怎麼做?你父親有沒有把筆記留在這裡?比如說關於反物質製作程序的文件等等。 ”

  “主任,我受夠了。現在,我想討些說法。你一直在不厭其煩地假設'有人闖入',但你已親眼見到了這個視網膜掃描儀。我父親在保密和安全問題上一向謹小慎微。 ”

  “你就听我一回,”科勒怒視著她,斷然說道,“有可能丟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維多利亞憤怒地掃視了一遍實驗室,反物質樣品都各就其位,父親的工作台也井然有序。“沒有人來過,”她肯定地說,“上面這裡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

  科勒一臉詫異。“上面這裡?”

  無意中,維多利亞已經洩了底。“是的,這是上層實驗室。”

  “你們還使用下層的實驗室嗎?”

  “用於貯藏。”

  科勒坐著輪椅,移到她面前,又咳了起來。“你把危險品儲藏室用來裝東西?都裝了些什麼?”

  當然是高危物質,還能是什麼!維多利亞按捺不住了。“反物質。”

  科勒雙手撐著輪椅扶手挺直了身子。“這裡還有其他的樣品?見鬼,你怎麼早不說!”

  “我不是說了嗎?” 維多利亞毫不客氣,“你沒有給我機會說!”

  “看來,我得把樓下的那些樣品檢查一遍,”科勒下了命令,“快,馬上!”

  “是那個樣品,”維多利亞不忘糾正他,“只有一個,而且安然無恙。沒有人有機會——

  。”

  “只有一個?”科勒有些遲疑,“那怎麼不把它擱在這上面?”

  “我父親想把它放在岩床下,為了以防萬一。畢竟它比別的樣品要大。”

  科勒和蘭登二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警覺的眼色,但這沒能逃過維多利亞的眼睛。接著,科勒又朝她移近了一步。“你們製造了超過五千毫微克的樣品?”



24.
  “這是有必要的。”維多利亞辯解著說。“我們得證明投資和收益率是可觀的。” 實際上,所有新開發的能源都面臨同一個問題: 投資和收益的比例問題——也就是說投資方要贏利得往項目上投多少錢。試想,如果打造一口耗資巨大的油井,只收穫了一桶石油,這無疑得不償失。但是,同樣一口油井,如果只增加一丁點投資就能換來成千上萬桶油,那你就賺了。反物質技術也同樣如此。興師動眾製造的十六英里的電磁場,消耗的能量要遠遠多於得到的、少得可憐的反物質。因此,要證明反物質的高效性和可行性,就只能製造更大的樣品。

  其實,維多利亞的父親在這件事上一直表現得頗為猶疑,倒是維多利亞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她認為要想讓反物質科技得到重視,她和她父親必須證明兩件事。其一,反物質技術投資能獲得極大收益。其二,反物質能被安全地貯藏。最終,維多利亞取得了勝利,她父親只得勉強默許了。不過有關保密和使用途徑的方針是不容動搖的。他堅持把反物質放在危險品儲藏室——一個小小的、深入地底七十五英尺的花崗岩洞穴裡。就這樣,這個樣品成為他們共同守護的秘密,而且也只有他倆才能進入那個地方。

  “維多利亞,”科勒緊張地追問道,“你和你父親到底製造了一個多大的樣品?”

  維多利亞心裡掠過一陣不懷好意的快感。她知道即使是了不起的馬克西米利安·科勒聽到了這個數量後也會大驚失色。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反物質的圖像,那是一幅讓人瞠目結舌的畫面。在容器的半空中,一滴肉眼清晰可見的反物質微滴上下舞動。它不是顯微鏡下的小點,它的大小與BB獵槍彈BB獵槍彈: 一種用於汽步槍的標準尺寸的鉛彈,直徑大小為四十分之七英寸,大約0.44厘米。不相上下。

  維多利亞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足足0.25克。”

  科勒嚇得面無人色。“你說什麼!”他止不住地咳了起來。“0.25克?那不是……幾乎五千噸當量!”

  千噸當量。維多利亞憎恨這個字眼,她和她父親從不用這個詞。一千噸當量相當於一千公噸TNT炸藥的爆炸力,它是專用於武器裝備的能量單位,比如導彈的有效載荷,毀滅性的能量。而她和她父親向來只樂於談論電子伏特和焦耳——建設性的能量輸出單位。

  “這麼多的反物質足以毀掉方圓半英里內的任何東西。”科勒叫起來。

  “沒錯,它能在頃刻間毀滅一切,”維多利亞毫不客氣,“誰都不會這麼幹!”

  “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就可能這麼幹。再者,假如電源沒電了呢!”科勒已經直朝電梯移去。

  “這就是為什麼我父親要把它安置在危險品儲藏室裡,接上了能自動排除故障的電源,還另外配備了一套安全系統。”

  科勒轉過身來,顯得滿懷希望。“你們在危險品儲藏室裡還裝了其他的安全設備?”

  “是的,還有一套視網膜掃描系統。”

  科勒只吐出兩個詞。“下樓,現在!”

  貨用電梯像巨石一樣往下墜。

  這裡又朝地下深入了七十五英尺。

  維多利亞覺察到兩個男人的恐懼隨著電梯的下降不斷加深,連科勒那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也陡然繃緊了。我承認,維多利亞心想,這個樣品確實很大,但是我們採取的措施也絕對是——他們到達了最底層。

  電梯門開了。維多利亞領著他們沿著燈光昏暗的走廊一路走過去。一扇巨大的鋼門立在了路的盡頭。危險品儲藏室到了。門邊的視網膜儀跟上面的那一個別無二致。她把眼睛小心翼翼地對準了鏡頭。

  突然,她往後一退。不對勁!平日里一塵不染的鏡頭濺上了……不,是抹上了什麼東西,看起來是……血?她困惑不解,朝這兩個男人轉過身來,卻見到兩副蒼白的面孔。科勒和蘭登臉色煞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腳邊的地板。

  維多利亞順著他們的視線……往下。

  “不要!”蘭登大叫,伸手去拉她,但已經太晚了。

  維多利亞死死地盯著地板上的東西。對她而言,這東西既是完全陌生的,又十分熟悉。

  一切只在轉瞬之間。

  接下來,她感到天旋地轉,無比恐懼,一切都明白了。那個像廢物一樣被拋棄的,躺在地板上盯著她看的,不是別的,正是一顆眼珠。她肯定認出了這一顆淡褐色的眼珠。

  安檢員仔細看著面前這排安全監控屏,他的上司從他身後探過頭來,他屏住了呼吸。一分鐘過去了。

  司令的沉默是意料中的事,安檢員心想,畢竟他是個一絲不苟的人,絕不會在考慮不周

  全的情況下,對世界上最精銳的保安部隊胡亂發號施令。


  那麼,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他們正仔細琢磨著屏幕上顯示的某種金屬罐——周圍透明的金屬罐。這倒是簡單,但剩下的問題卻很棘手。

  容器的內部,一個小小的金屬般的液滴似乎在某種特殊力量的作用下浮在半空。這液滴在一個數字顯示屏機械地閃爍著的紅光中時隱時現。顯示屏上的數字在不斷地減小,安檢員汗毛直豎。

  “能把對比度調小一點嗎?”司令問道,嚇了安檢員一跳。

  他執行命令。圖像變柔和一點兒了。司令往前靠了靠,眯縫著雙眼,觀察在容器底部剛剛顯現的字樣。

  安檢員順著司令的視線看去。在電子顯示屏旁邊,淡淡地印著一個首字母縮寫詞。四個大寫字母在有節奏閃現的光亮中閃爍著。

  “呆著別動,”司令發話了,“什麼也不要說。由我來處理。”


25.
  危險品儲藏室。地下五十米處。

  維多利亞·維特勒朝前一絆,差點撞到視網膜掃描儀上。恍惚間,她感到那個美國人衝過來一把扶住她,不讓她倒下去。腳邊的地板上,父親的眼珠突兀地瞪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向她襲來。他們竟然剜出了他的眼珠!整個世界都變樣了。科勒緊跟在後面安慰她,蘭登帶著她重新站到了門邊。如同在夢中一般,她不知不覺地把眼睛對準了這個視網膜掃描儀  
。這個設備嘟嘟響了起來。

  門滑開了。

  父親的眼珠那可怕的樣子深烙在了維多利亞心上,她感到屋內還有可怖的事情發生。她恍恍惚惚地凝視著室內,心裡知道這場噩夢的第二幕已揭開了。眼前,孤零零的充電台上空空如也。

  儲存器不見了。他們剜去父親的眼睛,為的就是偷走它。她這麼快就想到其中的關聯,還來不及完全理解。一切事情都有意外。這個樣品本來是用以證明反物質是安全有效的能源的,如今卻被人盜走。但沒人知道世上有這個樣品啊!然而事實已確鑿無疑地擺在面前。有人發現了這個秘密,維多利亞想不出那會是誰。就連號稱對“歐核中心”瞭如指掌的主任科勒先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的父親死了,因他的天才而被殺死了。

  維多利亞還在悲痛中,又感到了一種新的情緒。這種情感更糟,更讓她難以忍受,刺痛著她。這就是愧疚,難以控制,無休無止的愧疚。維多利亞知道,是她,說服父親製造了這個樣品。他違心地同意了,並且因此遭到殺害。

  0.25克……

  像其他任何一項技術,比如火,火藥,內燃機一樣,反物質一旦被壞人掌握就可能致人於死地。非常致命。反物質是一種毀滅性極大的武器,威力強大,不可抵擋。儲存器一旦從“歐核中心”內的充電台上拿走,就必然開始倒計時,像一列飛速前進的火車一樣,無法停止。

  時間一到……

  炫亮刺目的強光,震耳欲聾的巨響。所有一切自動燃燒成灰。白光閃過……只留下一個空的深坑,一個巨大的深坑。

  想到父親卓越的天賦被用做毀滅世界的工具,維多利亞彷彿感到一陣噁心。反物質是絕對的恐怖武器。它沒有金屬部件,金屬探測器對它束手無策;沒有化學特徵,獵犬靈敏的鼻子亦無用武之地;沒有導火線,即使專家們能找到它的位置,也無法卸除。而倒計時已經開始……

  蘭登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他掏出手帕,蓋住地板上列奧納多·維特勒的眼珠。此時維多利亞站在空空如也的儲藏室的門口,滿臉的痛苦和恐慌。蘭登再次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卻被科勒制止了。

  “蘭登先生?”科勒面無表情。他示意蘭登走開,蘭登極不情願地照辦了,把維多利亞撂在一邊。“你是位專家,”科勒緊張地低語道,

  “我想知道光照派的狗雜種準備拿反物質做什麼。”

  蘭登竭力集中精神。儘管周圍的一切近乎荒謬,他的第一反應仍然十分理性。科勒仍在做假設,全然錯誤的假設。“科勒先生,我堅信,光照派已經滅絕了。偷走反物質的一定另有其人,比方說,或許是'歐核中心'內部的某個官員打探出了維特勒先生的這個重大科技突破,並且認為這個項目太危險,不能再繼續下去。”

  科勒看上去目瞪口呆。“蘭登先生,你認為這是出於正義之心犯下的罪過嗎?太荒謬了。不管是誰殺死了列奧納多,想要的東西都只有一個,就是反物質樣品。毫無疑問,他們是蓄謀已久的。”

  “你指的是恐怖主義活動。”

  “這是明擺著的。”

  “但是光照派絕非恐怖組織。”

  “這話跟列奧納多·維特勒說去。”

  聽到這話,蘭登感到被現實觸痛。列奧納多·維特勒的胸口確實烙下了光照派的標記。這標記從何而來?如果這神聖的印記是被某個組織用來掩蓋自己行踪的,那這個障眼法的難度也未免太高了。所以,一定存在另一種可能。

  蘭登又一次強迫自己思考這個難以置信的想法。如果光照派仍然活躍於世,如果他們盜走了反物質,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攻擊的對像是誰?他腦子裡一下子冒出答案,但又被他很快摒棄了。誠然,光照派有一個敵人,但針對這個敵人策劃一場規模浩大的恐怖襲擊是難以想像的。這完全不符合光照派的一貫作風。光照派確實殺過人,但都是個別的人,是仔細挑選的目標。大規模的屠殺實在下手太狠。蘭登停了一下。然後,他又想,應該有個更具說服力的解釋——反物​​質,這個頂級的科學成果,將被用做毀滅——

  他無法接受這個荒謬的想法。“我知道了,”他突然說,“還有一個比恐怖主義更為合理的解釋。”

  科勒瞪大了眼睛,顯然是在期待他繼續往下說。

  蘭登試著理清頭緒。光照派的慣用伎倆就是通過經濟手段來行使強權。他們控制銀行,並掌握大批金條,甚至四處散播謠言,聲稱他們擁有世間獨一無二、價值連城的珍寶——光照之星,一顆碩大而無瑕的鑽石。“是為了錢,”蘭登說,“他們盜走反物質,是為了經濟利益。”

  科勒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經濟利益?他們上哪去兜售一滴反物質樣品?”   “不是賣樣品,”蘭登反駁道,“是賣製造反物質的技術。反物質技術幾乎相當於一個鑄幣廠。很可能,他們盜走反物質就是為了分析它,然後研究和開發新的產品。”


  “你認為是工業間諜?可是支持儲存器磁場的蓄電池僅僅能維持二十四個小時。那些研究人員連個屁還沒學到,就被崩上了天​​。”


  “他們完全可以搶在爆炸之前給儲存器充滿電。他們可以造一個相匹配的充電裝置,跟在'歐核中心'的這個一樣。”

  “在二十四小時內嗎?”科勒質問。“即便他們偷走了圖紙,製作一個那樣的充電裝置要花好幾個月,絕非幾個小時!”

  “他說得對。”維多利亞的聲音很微弱。

  他們二人轉過身去。維多利亞朝他們走來,她的步履和聲音一樣,虛弱無力。

  “他說得對。沒有誰能及時地做出充電裝置來。光製作界面就得花上好幾個星期。磁力濾波器、伺服線圈、能量調節合金裝置,這些裝置都要調節到跟所處環境的比能度比能度: 單位體積所消耗的能量。相適應。”

  蘭登緊鎖眉頭。問題已經很明白了。反物質捕集器絕不是那種可以隨便往牆上的電源插座上插的東西。一旦離開了“歐核中心”,儲存器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二十四小時後,它必將毀滅。

  那麼,結論就只剩下一個了,一個令人心神不寧的結論。

  “我們得通知國際刑警。”維多利亞輕聲說。這聲音即使在她自己聽來,也顯得飄渺而悠遠。“我們必須通知有關當局,不能再拖了。”

  科勒搖頭道:“絕不可以。”

  這話讓維多利亞大為吃驚。“不可以?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和你父親已經讓我非常為難。”

  “主任,我們需要援助。我們必須趕在不幸發生之前,找到反物質並把它帶回來。我們要對此負責!”

  “我們更有責任好好思考。”科勒回答道,語氣強硬。“這件事情一旦抖出去,將對'歐核中心'的聲譽造成非常非常惡劣的影響。”

  “你還在擔心'歐核中心'的聲譽?難道你不知道那個儲存器能把一個城區糟蹋成什麼樣子?它的衝擊波半徑可達半英里!那可是整整九個街區!”

  “我想這應該是你和你父親在製造樣品之前早該考慮到的問題。”

  維多利亞感覺好像被捅了一刀。她辯白道:“可……可我們已經採取了預防措施。”

  “顯然,還不夠。”

  “但是並沒有人知道反物質樣品的存在。”當然,她意識到,這是一個荒謬的辯白。當然已有人知道了。有人打探到了這個秘密。

  維多利亞沒有告訴任何人。那麼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一是父親向別人洩露了秘密,卻又沒有告訴她。

  不,這絕不可能。正是父親提出,他們二人都要立誓死守秘密。那就是他們被監視了。是手機被監控了?維多利亞記得她在旅行途中曾跟父親通過好幾次話。是不是聊得太久了?也許是。又或者是他們的電子郵件走漏了風聲。他們已經夠謹慎了,不是嗎?難道是“歐核中心”的安全系統?他們被監視了卻渾然不覺?她知道這些都不重要了。發生過的已經發生了。父親已經死了。

  想到這一點,她馬上動起來,迅速地從短褲口袋裡掏出手機。

  科勒急忙趕了過來,劇烈地咳著,眼裡閃著怒火。“你……你要給誰打電話?”

  “'歐核中心'的總機。他們會幫我接通國際刑警。”

  “動動腦子!” 科勒哽咽著說。他的輪椅尖叫著停在維多利亞面前。“你真這麼天真啊?儲存器現在可能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這世上還沒有哪個情報組織能馬上行動起來,及時找到它。”

  “那我們就坐以待斃嗎?”為難一個身體如此虛弱的人,維多利亞感到有些不忍,但主任如此不近人情,維多利亞覺得他不可理喻。

  “我們得放聰明些。”科勒解釋道。“我們絕不能盲目地招來那些不頂用的專家,讓'歐核中心'的聲譽白白受損。現在不行,想都別想。”

  維多利亞知道科勒的話或多或少有些道理。但她也明白,所謂道理,常常被剝奪了道德責任,而只留下個孤單的“理”字。她的父親一輩子為了道德責任而活——科學上治學嚴謹,從不逃避責任,並且堅信人性本善。維多利亞對此也深信不疑,但她只是從“業”的角度來看待它們。她悄悄地躲開科勒,吧嗒一聲打開了手機。

  “你不能那樣做!”

  “你來阻止我呀。”

  科勒沒有動。

  很快,維多利亞明白了為什麼。在深深的地底下,她的手機壓根就沒有信號。

  維多利亞氣得七竅生煙,朝電梯走去。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1:30

26.
  黑煞星站在石道的盡頭,手中的火把還在熊熊燃燒。火把的煙味、苔蘚的泥味和東西腐爛的臭味全都古怪地混合在一起。周圍一片寂靜。一道鐵門橫在他面前,看上去跟這石道一樣年代久遠,雖然鏽跡斑斑卻依然牢固。他站在黑暗裡等待著,滿懷信心。

  差不多到時間了。


  杰納斯許諾過裡面一定會有人來開門。敵人內部的背叛令黑煞星感到大為驚訝。為了執行這個任務,他本打算在門口等上整晚的,現在看來,這大可不必。他這是在為決絕果斷的人效勞。

  幾分鐘後,恰在指定的時間,門的那邊傳來了一大串鑰匙叮叮噹當相互碰撞的聲音。接著,在一陣金屬和金屬之間相互摩擦的刺耳聲中,好幾把鎖脫開了。一個接一個地,三個碩大的門閂吱吱嘎嘎地打開了。這些鎖吱嘎作響,好像幾百年沒用了似的。最後,三把鎖全打開了。

  隨後,一片寂靜。

  正如事先約定的那樣,黑煞星耐心地等待了五分鐘。之後,他渾身湧起一股力量,他猛地一推,門開了。

  “維多利亞,我決不許你那麼幹!”隨著電梯的不斷升高,科勒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和吃力。

  維多利亞不理睬他。此刻她渴望一個庇護所,這裡的一切都曾經令她感到熟悉親切,可現在這兒不再像是她的家了。她知道再也不會是了。現在,她只能忍受痛苦,採取行動。去打個電話。


  她身邊的羅伯特·蘭登仍然一言不發。維多利亞早已懶得去猜想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是個專家嗎?比科勒更專業?蘭登先生可以幫助我們查出殺死你父親的兇手。事實上,蘭登根本沒幫上忙。看起來,他的熱心和善良是真的,但他又一直在掩飾些什麼。她又何嘗不是呢。

  科勒又衝著她說:“作為'歐核中心'的主任,我對科學的未來負有責任。如果你把此事擴大成一個國際性事件,那麼'歐核中心'將會遭到—— ”

  “科學的未來?” 維多利亞駁斥道,“難道你真打算逃避責任,打算永遠不承認反物質是從'歐核中心'弄出去的?難道你打算對那些被我們置於險境的人們視而不見?

  ”

  “不是我們,”科勒反駁道,“是你們。你和你的父親。”

  維多利亞把臉轉了過去。

  “至於說危害生命,”科勒說,“這東西恰跟生命有關。你知道反物質技術對這個星球上的生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如果'歐核中心'因為這樁醜聞破產了,完蛋了,那麼所有的人都得跟著倒霉。人類的未來掌握在'歐核中心'這樣的科學機構手中,掌握在像你和你父親這樣致力於解決未來生存困境的科學家手中!”

  維多利亞早聽過科勒題為“科學即上帝”的報告,但她對這種觀點卻不以為然。科學正極力解決的問題中有一半是它自己造成的。“進步”就是長在地球母親身上最嚴重的惡性腫瘤。

  “科學要進步當然得承擔風險。”科勒接著說。“風險必然存在。太空計劃,基因研究,醫療製藥——它們都可能出錯。但是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犯下多嚴重的錯誤,為了所有人的利益,科學都必須繼續下去。”

  科勒處理道德問題與科學理性的能力令維多利亞感到驚訝。他的才智似乎跟心靈毫無瓜葛。“你認為'歐核中心'對地球的未來至關重要,以至於我們得不顧道德責任?”

  “不要跟我談道德!早在做那個樣品的時候,你就已經超越了所謂的道德底線,並把整個'歐核中心'置於危險之中。我現在盡力保護的不僅是'歐核中心'三千名科學家的飯碗,還有你父親的名譽。好好替他想想吧。像你父親這樣的人,不應被看作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製造者。”

  維多利亞覺得他說到了點子上。是我說服了父親製造那個樣品。是我的錯!


27.
  電梯門開了,科勒還在喋喋不休。維多利亞邁出電梯,掏出手機,又試著打電話。

  還是沒有撥號音。該死!她徑直朝門口走去。

  “站住!維多利亞!” 主任一邊喘著氣似地說,一邊加快速度跟上她,“慢著,我們得好好談一談。”

  “夠了!別再說了!”

  “想想你的父親,”科勒懇求道,“想想他會怎麼做?”

  她繼續往前走。

  “維多利亞, 我承認,我有事瞞著你。”

  她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科勒歉意地說。“我只是想保護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在這兒,我們必須好好合作。”

  維多利亞忽然止住腳步,她站在實驗室中央,但沒有轉過身來。“我想找到反物質樣品。我想知道是誰殺死了我父親。”她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科勒嘆了口氣。“維多利亞,事實上,我們已經知道是誰殺死了你父親。我很抱歉,一直沒有告訴你。”

  維多利亞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實在是難以——”

  “你知道是誰殺死了我父親?”

  “是的,我們有了點眉目。兇手在現場留下了張名片似的東西。這就是我找來蘭登先生的原因。他對聲稱對此事負責的組織很有研究。”

  “組織?恐怖組織嗎?”

  “維多利亞,他們偷走了0.25克反物質。”

  維多利亞看著站在房間中央的羅伯特·蘭登。這一刻,一切都水落石出了。這可以解釋一部分疑團。維多利亞很奇怪自己怎麼早沒察覺到這一點。科勒畢竟找來了權威。現在一切都清楚了。羅伯特·蘭登是美國人,外表輪廓鮮明,行事謹慎穩重,很明顯頭腦非常睿智。他如果不是專家還能是什麼?維多利亞打一開始就該猜到這一點。她轉向他,心頭泛起一絲新的希望。

  “蘭登先生,你能告訴我是誰殺死了我的父親嗎?還有,你們機構是否能幫助我們找到反物質呢?”

  蘭登顯得有些慌張。“什麼?我們機構?”

  “我猜你應該是美國情報局的吧。”

  “事實上……不是。”

  科勒趕緊插話道:“蘭登先生是哈佛大學藝術史教授。”

  維多利亞好似被人潑了一桶冰水,從頭涼到了腳。“教藝術的老師?”

  “他是異教符號學的專家,”科勒又嘆了一口氣,“維多利亞,我們認為你的父親是被邪教教徒殺害的。”

  維多利亞把這話記在心裡,但她還沒法推敲個中含義。

  “聲稱對此事負責的組織自稱光照派。”

  維多利亞看了看科勒,又看了看蘭登,想知道這是不是個不懷好意的玩笑。“光照派?”她追問著,“是巴伐利亞的光照派嗎?”


  科勒露出驚訝的表情。“原來你聽說過?”

  維多利亞覺得傷心的淚水馬上就要奪眶而出。“巴伐利亞的光照派: 世界新秩序。史蒂夫·傑克遜製作的電腦遊戲。這兒一半的技術人員都愛在網上玩這個。”她的聲音都沙啞了,“但我不明白……”

  科勒不解地看了蘭登一眼。

  蘭登點了點頭。“很流行的遊戲。講的是來自古代的兄弟會控制了世界。一個半歷史題材的遊戲。我沒想到它在歐洲也流行。”

  維多利亞糊塗了。“你們在說些什麼?什麼光照派?那不過是個電腦遊戲​​!”

  “維多利亞,”科勒說,“光照派就是聲稱對你父親的死負責的組織。”

  維多利亞竭力鼓起勇氣,忍住眼淚。她迫使自己一定要撐住,要理智地分析現在的情況。但是,她越是努力集中精神,就越是感到迷惑。父親被謀殺了,“歐核中心”的安全也受到了嚴重威脅,還有個定時炸彈在某個地方倒計時,而她自己也與此脫不了乾系。而現在,這個“歐核中心”的主任卻領來了一位藝術教師,幫他們尋找一個神話中的邪惡的兄弟幫派。

  維多利亞頓時感到孤獨無依。她轉身正要離開,科勒一下子攔住了她的去路。他在口袋裡摸索了半天,然後像變戲法似地掏出一片皺巴巴的傳真紙遞給了她。

  看到那個圖像,維多利亞嚇得打了個趔趄。

  “他們給他打上了烙印,”科勒說,“他們在他的胸口上打了一個該死的烙印!”




28
  書西爾維·波德洛克小姐慌慌張張地在空無一人的主任辦公室外踱來踱去,他到底跑哪兒去了?我該怎麼辦呢?

  真是古怪的一天!當然,為馬克西米利安·科勒工作的任何一天都很有可能變得古怪,但是,科勒先生今天的表現格外不同尋常。


  “給我把列奧納多·維特勒找來!”今天早上,西爾維剛到辦公室就听到他叫個不停。

  西爾維聽從吩咐,盡職盡責地給列奧納多·維特勒打傳呼、撥電話,還發送電郵。

  沒有回音。

  接著,科勒先生怒氣沖沖地走了,顯然是打算親自去找維特勒。幾小時後,他坐著輪椅回來了,氣色很不好看……儘管他從來沒有好看過,但今天卻顯得格外糟糕。他把自己反鎖在辦公室裡,然後西爾維就听到他又是上網,又是打電話,還發傳真,還有說話聲傳出來。然後,科勒就坐著輪椅出去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本來,西爾維下定了決心不去理睬這些怪誕的行為,權當是科勒先生上演的又一場鬧劇。但是,她很快就著急了,因為他沒有按時回來接受每天一次的注射。要知道主任身體一直不好,需要定期接受治療。而且他每次試著賭賭運氣,結果都是一樣糟糕——呼吸休克,咳嗽發作,醫護人員狂奔而來對他進行搶救。有時候,西爾維會覺得科勒先生大概有求死之心。

  西爾維很想打個傳呼提醒他一下,但她知道科勒有著強烈的自尊心,最討厭別人的憐憫。記得上個星期,有位來訪的科學家對科勒先生表現出不適當的同情,結果科勒先生勃然大怒,費勁地立起來,把文件夾狠狠地砸到那個人的頭上。科勒君王每次動怒的時候,行動總是出人意料的敏捷。

  此刻,西爾維不得不暫時把對科勒先生身體的擔憂放在一邊,因為又出現了一件緊迫得多的事情,讓她左右為難。五分鐘前,“歐核中心”的總機來電,接線員狂叫著說有個緊急電話找主任。

  “他不在。”西爾維說。

  接著,總機接線員告訴她打電話的人是誰。

  西爾維幾乎大笑起來。“你在開玩笑,對吧!”她聽著電話,臉上佈滿了疑雲。“經證實打電話的人的身份是——”西爾維皺起了眉頭。“我明白了。好的,你能問問是什麼——”她嘆了嘆氣,“不用了,就這樣。請告訴他不要挂機,我立刻去找主任。是,明白。我會盡快。”

  但是西爾維卻沒能找到主任。她打了三次他的手機,但是每次回复都一樣,“您好,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候再撥。”不在服務區?他能走多遠?西爾維只好又打科勒先生的BP機。呼了兩次,沒有復機。太反常了!她只好往他的移動電腦上發郵件。還是沒有動靜。好像這個人從地球上徹底消失了一般。

  我該怎麼辦?她忖度著。

  除了親自搜遍整個“歐核中心”,西爾維知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與主任取得聯繫。儘管這會讓他很不開心,但是電話那頭可不是主任能讓他等著的人。而且聽起來那人絕對沒有興致聽她說主任不在。

  西爾維終於做了個決定,連她自己也被自己的大膽嚇著了。她走進科勒先生的辦公室,來到掛在辦公桌後牆上的金屬盒前。她打開盒蓋,盯著裡面的控制裝置,找到了對應的按鈕。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把抓起了麥克風。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2:02

29
  維多利亞不記得他們是怎麼進的主電梯,但他們確實就在那兒了。電梯在往上升。科勒站在她身後,呼吸很吃力。蘭登關切地註視著她,像幽靈一般,目光彷彿要洞穿她的身體。他已從她手中拿回傳真塞進自己的外衣口袋,不再讓她看,然而那個圖形已經深深嵌在了她的記憶裡。

  隨著電梯的上升,維多利亞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爸爸!她在心靈深處呼喚著他。
很快,在記憶的港灣中,她與他相逢了。她才九歲,在開滿雪絨花的山間打滾,瑞士的天空在頭頂上飛快地打轉。

  爸爸!爸爸!

  列奧納多·維特勒在她身邊笑著,容光煥發。“怎麼了,寶貝?”

  “爸爸!”她咯咯地笑著,湊上去偎著他說,“來問問我什麼是物質!”

  “親愛的,你很開心嘛,為什麼讓我問你什麼是物質呢?”

  “你就問嘛。”

  他聳聳肩,問道:“什麼是物質?”

  她立刻笑起來了:“什麼是物質?所有的一切都是物質!石頭!樹!原子!甚至食蟻獸!萬事萬物都是物質!”

  他笑了,說:“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夠機靈,哦?”

  “我的小愛因斯坦。”

  她皺皺眉,說道:“他的頭髮傻裡傻氣的。我見過他的畫像。”

  “可他有一個聰明的腦子。我告訴過你他的發現,對嗎?”

  她的眼睛裡滿是恐懼,“爸爸!不!你答應過我!”

  “E=MC2!”他逗她,撓她癢癢,“E=MC2!”

  “不要說數學!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數學!”

  “你不喜歡數學,這我倒很高興,因為女孩子連學都不准學。”

  維多利亞突然停下來,說:“不准學?”

  “當然不准了,這誰都知道。女孩子玩娃娃,男孩子學數學。數學就不是為女孩子準備的。我連跟小女孩談談數學都是不被允許的。”

  “什麼!這可不公平!”

  “規矩就是規矩。小女孩是絕對不准學數學的。”

  維多利亞似乎嚇壞了,嚷道:“但是娃娃很沒趣兒!”

  “真抱歉,”她父親說道,“我可以教你數學,但要是被逮住……”他朝周圍空蕩蕩的山間緊張地掃了一眼。

  維多利亞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好吧,”她小聲說道,“你就悄悄教我吧。”

  移動的電梯把維多利亞從回憶中喚了回來,她睜開雙眼,父親已經不在了。

  她又回到了現實中,周圍是冷冰冰的。她朝蘭登看了看,他目光中關愛的神情彷彿守護神般溫暖,在科勒冷漠神情的襯托下更是如此。

  此刻,猛烈撞擊著維多利亞心靈深處的只有一個想法:

  反物質在哪裡?

  這個駭人的答案少頃之後便可見分曉。



30
  “馬克西米利安·科勒,請馬上給您辦公室回電。”

  電梯的門打開了,外面是主廳,燦爛的陽光在蘭登的眼裡閃耀。對講機里傳出的話音還在空中迴盪,科勒輪椅上所有的電子裝置就全都嗶嗶嘟嘟地響了起來。他的呼機、電話、語音信箱,全都響起來了。科勒低頭掃了一眼不斷閃爍的顯示燈,顯然迷惑不解。這位主任已重新露面,現在又回到信號區來了。


  “科勒主任,請給您辦公室回電。”

  聽到助理叫他的名字,他似乎感到非常吃驚。

  他抬頭看了看,像是被惹火了,但幾乎即刻又轉怒為憂。蘭登與他互相看看,還有維多利亞,好一會兒三人一動不動地相互對視著,彷彿所有的緊張感都沒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種不約而同的不祥之感。

  科勒拿起扶手上的手機。他撥通分機,竭力忍住又一陣咳嗽。蘭登和維多利亞靜靜地在一邊等著。

  “我是……科勒主任,”他一邊說,一邊喘氣,“什麼?我剛才在地下,沒有信號。”他聽著電話,灰眼圓睜。“是什麼人?好,接過來。”他停頓了片刻。“餵?我是馬克西米利安·科勒,'歐核中心'主任。您是哪位?”

  蘭登和維多利亞靜靜地看著科勒主任聽電話,誰也不說話。

  “在電話裡談這個太輕率了。”科勒最後說。“我馬上就來。”他又咳嗽起來了。“在列奧納多·達·芬奇機場……跟我碰頭,我四十分鐘後就到。”他現在幾乎不能呼吸了,突然一陣咳嗽令他幾乎說不出話來。“馬上找到那個儲存器……我這就來。”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維多利亞跑到科勒身邊,但他再也不能說話了。維多利亞掏出手機,撥通“歐核中心”醫院的號碼,蘭登則在一邊看著。他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暴風雨襲擊的孤舟……顛簸著,但卻孤立無援。

  在列奧納多·達·芬奇機場跟我碰頭。科勒的話音在迴響。

  那些把蘭登弄得一上午都頭昏腦漲的模糊的影像即刻變成了一幅生動的畫面。他站在那兒,周圍一片混亂,他突然感到內心深處有一扇門打開了……彷彿剛剛跨過了某個神秘的門檻。對稱字,被謀殺的牧師和科學家,反物質,現在……目標。列奧納多·達·芬奇機場只意味著一件事。一時間蘭登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剛剛已改變立場,變成了一個信徒。

  五千噸當量。要有光。

  兩個醫生穿著白大褂從大廳對面跑過來。他們跪在科勒身邊,把一個氧氣罩戴在他臉上。大廳裡的科學家都停下腳步,站在後面。科勒用力拽了兩下,把麵罩扯到一邊,大口喘著氣,他望著維多利亞和蘭登說:“羅馬。”

  “羅馬?”維多利亞問,“反物質在羅馬?誰打的電話?”

  科勒臉上的肌肉扭結著,一雙灰眼睛濕潤了。“瑞士……”他已說不出話了。醫生又給他戴上了面罩。他們準備把科勒抬走的時候,他伸出手拽住了蘭登的胳膊。

  蘭登點點頭,他懂科勒的意思。

  “去……”科勒戴著面罩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去……給我打電話……”正說著,醫生把他抬上車送走了。

  維多利亞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定定地看著他離開。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問蘭登:“羅馬?可……這關瑞士什麼事啊?”

  蘭登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幾乎是咬著耳朵吐出這句話。“是瑞士侍衛隊,”他說,“是誓死保衛梵蒂岡的衛兵。”


31
  X33型航天飛機呼嘯著衝上藍天劃過一道彎彎的弧線向南朝羅馬飛去。機艙裡,蘭登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剛才十五分鐘內發生的一切他都記不清了。他已經向維多利亞簡要地介紹了光照派及其反羅馬教廷的盟約,對當前局勢的了解開始走向深入了。

  我這究竟是在幹嗎呢?蘭登思忖著。剛才就該瞅准機會開溜的!但現在他心裡清楚得很,這個機會是再也沒有了。


  蘭登更清楚地認識到這種處境,這就使他更急於返回波士頓。然而,這個事件在學術界可能引起的軒然大波又使他莫名其妙地拋開了他的謹慎。他曾深信不疑的關於光照派消亡的一切說法現在突然看來像是一個堂皇的謊言。一方面他要努力尋求證據確認此事。無疑,這裡還有一個道德問題。一想到科勒被病痛折磨,維多利亞在孤軍奮戰,蘭登就覺得如果他的關於光照派的知識能派上用場,他就該義不容辭地留在這兒。

  可還不止於此。雖然蘭登羞於承認這一點,但當他聽說反物質所在的位置時,首先讓他駭然的不僅是梵蒂岡城內人們所面臨的危險,還有別的東西。

  藝術品。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寶庫此刻正居於一枚定時炸彈上。梵蒂岡博物館的一千零七個展覽室共收藏了六萬餘件無價之寶——米開朗琪羅、達·芬奇、貝爾尼尼和波堤切利的珍品都在其中。蘭登心裡嘀咕,必要的話是不是要撤走所有藝術品。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許多藝術品都是重達數噸的雕塑。不用說,最偉大的珍寶是建築上的了——西斯廷教堂、聖彼得大教堂、米開朗琪羅設計的聞名遐邇的梵蒂岡博物館內的螺旋形樓梯——這些無價之寶證明了人類天才的創造力。蘭登想知道儲存器還能撐多長時間。

  “謝謝你來了。” 維多利亞說。

  蘭登從他的遐想中回到現實,抬頭看看,維多利亞坐在過道對面。即使在機艙里呆板的熒光燈下,她也顯得鎮定自若——周身散發著一種迷人的氣息。此時她的呼吸似乎更深沉了,好像一種自衛的本能使她激動萬分……一個女兒的愛心驅使她尋求正義,懲罰罪犯。

  維多利亞沒來得及換下短褲和無袖上衣,在飛機裡的冷氣中她褐色的雙腿已起了雞皮疙瘩。蘭登很自然地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

  “美國式的殷勤嗎?”她接過衣服,目光裡流露出對他的感激。

  飛機穿過氣流,蘭登感到一陣危險。沒有窗戶的機艙顯得更加局促了,他努力想像自己是在一片開闊的場地上,然而他又意識到,這個念頭很具有諷刺意味。那件事兒發生之前他就是在一片開闊的土地上的。極度的黑暗。他不再去回想記憶中的那件事。那早已是陳年舊事了。

  維多利亞注視著蘭登說:“蘭登先生,你信上帝嗎?”

  這個問題讓他嚇了一跳。維多利亞話音裡流露出的誠摯比她的詢問更讓人放鬆。我信上帝嗎?他一直希望找到一個更輕鬆的話題打發旅途時間。

  費解之人,蘭登想,我的朋友就是這麼叫我的。雖然蘭登研究宗教有好多年,但他還不是教徒。他敬重信仰的力量、教會的慈善、宗教給予眾人的力量……然而,在他看來,如果一個人確實要去“信仰”,那無法擺脫的理智上的懷疑到頭來總是對他的學術思想形成了莫大的障礙。“我想去信。”他聽到自己這麼說。

  維多利亞不下判斷,也不質問他,她答道:“那麼,為什麼你不信呢?”

  他輕聲笑了。“哦,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要有信仰,就得有信仰的驟變,發自內心地接受聖蹟——相信無沾成胎說和神的介入。然後還有行為的法典。《聖經》、《可蘭經》、佛教典籍……這些都包含了相似的要求以及相似的處罰。這些經典都斷言,如果我不能按照具體規則行事我就得下地獄。我不能想像一個神能以這樣的方式統治​​世界。”

  “我希望你不要讓你的學生這樣沒羞地迴避問題。”

  這個評論消除了他的戒心。“什麼?”

  “蘭登先生,我沒有問你是否相信人們對上帝的看法。我只是問你是否信上帝。這是兩碼事。《聖經》記載的是故事……是關於人們理解自己,探尋意義的傳說和歷史。我不是叫你評判文獻,我是問你是否信仰上帝。當你躺在星空下,你是否感覺到神的存在?在你內心深處,你是否覺得自己正凝望著上帝的傑作?”

  蘭登思量了好一會兒。

  “我問得太多了。”維多利亞抱歉地說。

  “不,我只是……”

  “當然,你肯定會和你班上的學生討論信仰問題。”

  “那是沒完沒了的。”

  “而且,我想你肯定是唱反調的人。你總是給辯論火上加油。”

  蘭登微微一笑,說:“你肯定也是教師。”

  “不,不過我從一個老師那儿知道的。我的父親可以證明麥比烏斯帶麥比烏斯帶是一件具有奇異性質的數學珍品,這一名稱取自它的發現者,德國數學家與天文學家麥比烏斯。每一張紙均有兩個面,但如果把一條紙帶半扭轉,再把兩頭貼上,它就變成了只有一條棱和一個面的紙帶。這一發現使得拓樸學得以蓬勃發展。的兩個面。”

  蘭登哈哈笑了起來,想像著那個做法巧妙的麥比烏斯帶——一個扭轉的紙環,原則上只有一個面。蘭登第一次看到這個單面的圖形是在MC埃舍爾的美術作品中。“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維特勒女士?”

  “叫我維多利亞。維特勒女士聽起來讓我覺得自己都老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突然覺察到自己也不年輕了。“維多利亞,我叫羅伯特。”

  “你有個問題。”


  “是的,作為一個科學家和天主教牧師的女兒,你是怎麼看待宗教的?”

  維多利亞遲疑了,她捋了一下眼睛邊的一綹頭髮,說道:“宗教就像語言或者衣服一樣。我們在哪種習俗下成長,我們就傾向於哪種習俗。但歸根結底我們都在宣揚同一個事物。人生是有意義的。我們對創造我們的力量心懷感激。”

  蘭登來了興趣。“那麼,你是說你是基督教徒還是穆斯林只取決於你的出生地?”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看看全世界宗教的傳播情況就知道了。”

  “所以信仰是隨機的?”

  “根本不是。信仰是普遍的。我們理解信仰所採用的具體方法是隨意的。我們有的人向耶穌祈禱,有的人去麥加朝聖,有的人進行亞原子層的粒子研究。歸根結底我們都是在尋求真理,而真理比我們自身更加偉大。”

  蘭登很希望他的學生能如此清楚地表達他們的觀點。天哪,他真希望他也能這麼清晰地表達自己的看法。“那麼上帝呢?”他問,“你信上帝嗎?”

  維多利亞沉默了好長時間。“科學告訴我上帝一定存在,我的大腦告訴我我永遠也無法理解上帝,而我的內心告訴我沒人打算讓我這麼做。”

  多簡潔明了,他想。“所以你相信上帝是確有此人,但是我們永遠也不能懂他。”

  “是'她',”她微笑著說,“你們土生土長的美國人說得對。”

  蘭登輕聲笑道:“大地母親。”

  “蓋亞女神。這顆星球是個有機體。我們所有的人都是有著不同用途的分子,我們互相連接在一起,為對方效勞,為整體效勞。”

  蘭登看著她,覺得心潮彭湃,這種感覺他很長時間沒有體會過了。她雙眸中那種令人心醉神迷的清澈……話音里傳出的那種純淨。他被吸引住了。

  “蘭登先生,讓我來問你一個問題。”

  “叫我羅伯特。”他說。蘭登先生讓我覺得自己老了。我老了!

  “如果你不介意,羅伯特,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被捲進光照派這事的?”

  蘭登回想了一下,說:“實際上,都是錢惹的禍。”

  維多利亞好像有點失望。“錢?諮詢費,你說的是這個嗎?”

  蘭登笑了起來,意識到他的回答聽起來一定走了樣。“不,是流通中的貨幣。”他伸手從褲袋裡掏些錢出來,找到一張面額一元的鈔票,說道:“第一次得知美國的貨幣上打上了光照派的符號時,我就對這個邪教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維多利亞眯縫著眼睛,顯然不知道該不該把他的話當真。

  蘭登把那張鈔票遞給她。“看看後面,看到左邊的國璽了嗎?”

  維多利亞把這張一元的鈔票翻過來。“你說的是這個金字塔?”

  “就是這個金字塔。你知道金字塔跟美國歷史有什麼關係嗎?”

  維多利亞聳聳肩。

  “確切地說,”蘭登說,“毫不相干。”

  維多利亞皺起了眉頭。“那為什麼它會成為你們國璽的重要圖案?”

  “這裡有一段怪異的歷史。”蘭登說。“金字塔是一個神秘的標誌,代表了向上的聚合力,直接指向光照的終極來源。看到上面是什麼了嗎?”

  維多利亞仔細觀察這張鈔票。“有一隻眼睛在三角形裡。”

  “這叫做'特里納克里亞'特里納克里亞(trinacria),三角形的意思,為意大利西西里島的舊稱,該島由於外形呈三角狀而得名。。你在別的地方見過那個三角形裡的眼睛嗎?”

  維多利亞沉默半晌,說:“實際上,我見過的,不過不太肯定……”

  “世界各地的共濟會都有這個標記。”

  “這個符號是共濟會的?”

  “其實不是,它是光照派的。他們把這個符號叫做'亮德耳塔',這代表著對啟蒙變化的呼喚。這隻眼睛象徵著光照派那無孔不入、無所不察的能力。這個閃亮的三角形代表啟蒙,也是希臘字母德爾塔,在數學上表示……”

  “變化,過渡。”

  蘭登笑了。“我忘了我在跟一個科學家說話。”

  “所以你說美國國璽是對啟蒙、洞察一切的變化的呼喚?”

  “有人把這叫做'世界新秩序'。”

  維多利亞似乎大驚失色,她再低頭掃了一眼這張鈔票。“金字塔下寫的是新……秩……”

  “新世俗秩序。”蘭登說。

  “世俗,是非宗教嗎?”

  “是非宗教。這個措辭不僅清楚地表明了光照派的目標,而且還公然與旁邊的幾個字相抵觸,那幾個字是'我們信仰上帝'。”

  維多利亞似乎有點不安。“但這個符號怎麼會出現在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貨幣上呢?”

  “許多學者都認為這跟副總統亨利·華萊士有關。他是共濟會的高層,當然與光照派有聯繫。他是光照派的會員還是只是受他們影響,不得而知,但正是他把國璽的設計圖賣給總統的。”

  “怎麼賣的?總統為什麼要同意……”

  “當時的總統是富蘭克林·D·羅斯福。華萊士只告訴他新世俗秩序的意思是新政策。”

  維多利亞似乎滿腹狐疑。“那羅斯福讓財政部印刷之前就沒讓其他人看看這個符號嗎?”


  “沒必要。他和華萊士就像兩兄弟一樣。”

  “兄弟?”

  “查一下你的歷史書,”蘭登笑著說,“富蘭克林·D·羅斯福是有名的共濟會會員。”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2:38


32
  X33型飛機旋轉著降落在羅馬的列奧納多·達·芬奇國際機場的時候,蘭登屏住了呼吸。維多利亞坐在他對面,緊閉雙眼,好像正努力以意志力來控制局勢一樣。飛機觸地了,朝一個幽僻的飛機棚駛去。

  “真抱歉,飛得太慢了,”飛行員從駕駛員座艙裡出來向他們道歉,“我得盡可能讓它飛得平穩,這裡是居民區,得遵守噪音控制規定。”

  蘭登看了看手錶。他們在空中花了三十七分鐘。

  飛行員打開外面的門,問道:“有谁愿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維多利亞和蘭登都沒有應答。

  “好吧,”他舒展著身子躺下來說,“我就呆在機艙裡,開著空調聽聽音樂。就我和加思加思·布魯克斯(Garth Brooks),著名美國鄉村音樂歌手。。”

  機棚外,下午的陽光依然熱力逼人。蘭登把他的花呢衣搭在肩上,維多利亞仰臉朝天深深吸了口氣,彷彿陽光又神奇地給她輸送了活力。

  地中海地區,蘭登思忖著,他已經出汗了。

  “玩卡通你好像年紀大了一點,對吧?”維多利亞問道,眼都不睜一下。

  “什麼?”

  “你的手錶。我在飛機上看到的。”

  蘭登有點臉紅了。他不得不為自己的手錶辯護,他對此已習以為常了。珍藏版的米奇牌手錶是他小時候父母送的禮物。雖然標明時間的米老鼠那伸展的胳膊扭得傻裡傻氣的,可這是蘭登戴過的惟一一塊手錶。這表不僅防水,而且晚上還發光,游泳時或在漆黑的校園裡走夜路時戴是再好不過了。每次蘭登的學生對他的時尚感覺提出質疑時,他就告訴他們戴米奇牌手錶可以日日提醒他要保持一顆年輕的心。

  “六點鐘了。”他說。

  維多利亞點點頭,仍然閉著眼睛。“我猜接我們的飛機來了。”

  蘭登聽到遠處傳來轟鳴聲,他抬起頭來,只覺得心往下一沉。從北而來的是一架直升機,飛機低低地滑翔著掠過跑道。蘭登有一次曾乘直升機經過安第斯帕爾帕山谷,他當時看到納斯卡沙漠的地畫納斯卡沙漠位於秘魯首都利馬東南四百多公里處,為一片佔地五百平方公里的荒漠高原,人們能親眼目睹公元三○○至一○○○年間就已經存在的納斯卡地畫,有猴子、蜂鳥、蜘蛛、花卉等圖案,它的成因至今仍是一個謎。,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可以飛的鞋盒。坐了一上午飛機,蘭登希望梵蒂岡派一輛小車來。

  他錯了。

  直升機在空中放慢速度盤旋了一會兒,然後降落在他們面前的跑道上。直升機機身為白色,另外還裝飾著一枚盾形紋章——兩把天國鑰匙交叉在一面盾牌和教皇的皇冠上。他很了​​解這個符號。這是傳統的梵蒂岡印璽——羅馬教廷或政府“聖座”的神聖標誌,“座”指字面意義上的古老的聖彼得寶座。

  聖機,看著飛機著陸,蘭登咕噥著說。他忘了梵蒂岡還有這樣的玩意兒,用來送教皇去機場,參加會議,或者去他在甘多爾福的避暑宮。可蘭登無疑更希望來的是一輛車。

  飛行員從機艙裡跳下來,大步流星地從柏油路對面向他們走來。

  這回輪到維多利亞感到不安了。“這就是我們的飛行員?”

  蘭登也跟她一樣憂心忡忡。“飛,還是不飛,這是個問題。”

  飛行員看上去打扮得花里胡哨,跟要出演莎士比亞的通俗鬧劇似的。他肥胖的上衣上有一條條鮮​​豔的藍色和金色交替的豎條子。他穿著搭配好的馬褲和鞋罩,腳上蹬著一雙黑色平底鞋,看上去像拖鞋一樣,頭頂上戴著毛氈貝雷帽。

  “這是傳統的瑞士侍衛隊制服。”蘭登解釋道。“米開朗琪羅設計的。”這人走近了。蘭登皺皺眉說:“我承認,這不算米開朗琪羅較好的作品。”

  雖然這人著裝艷俗,但蘭登能斷定這名飛行員相當專業。他朝他們走來,帶著美國海軍式的剛直和莊重。蘭登多次讀到過成為精銳的瑞士侍衛兵的要求。瑞士侍衛兵是從瑞士信奉天主教的四個州中的一個選出來,申請人必須是十九至三十周歲的瑞士男性,身高至少五英尺六英寸,在瑞士軍中受訓,並且未婚。這支威嚴的軍隊是世界上最忠誠且最可靠的安全武裝力量,讓世界各國政府艷羨不已。

  “你們是從'歐核中心'來的?”這名衛兵來到他們面前問道。

  “是的,先生。”蘭登回答。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他說著,疑惑地瞥了一眼X33飛機。然後,他轉過身來對維多利亞說:“女士,你帶了別的衣服嗎?”

  “什麼?”

  他指了一下她的腿。“梵蒂岡內不准穿短褲。”

  蘭登低頭掃了一眼維多利亞的雙腿,皺起了眉頭。他竟然忘了梵蒂岡嚴厲禁止露出膝蓋以上的部位——不管男女都是如此。這個規定是對上帝之城的神聖表達敬意的一種方式。

  “我就穿了這些。”她說。“我們來的時候很匆忙。”

  衛兵點點頭,很明顯他不高興。他又對蘭登說:“你們帶武器了嗎?”

  武器?蘭登想。我連一件換洗的內衣都沒帶!他搖了搖頭。

  衛兵在蘭登身邊蹲下來,開始搜他的身體,從他的襪子開始。輕信的傢伙,蘭登想。衛兵有力的雙手沿著蘭登的大腿一直往上走,碰到他的陰部,讓他難受極了。最後,他的手一直摸到蘭登的胸部和肩膀。顯然,他對蘭登的清白很滿意,然後轉過身對著維多利亞,從下往上打量著她的大腿和上體。

  維多利亞怒目而視。“想都別想。”

  衛兵盯著她,那目光很明顯想要她屈服,然而維多利亞毫無畏懼。

  “那是什麼?”衛兵指著她短褲前面一個脹鼓鼓的方袋子問道。

  維多利亞掏出一個超薄手機。衛兵把手機拿過來撥號,等著聽撥號聲,然後,他顯然感到很滿意,這個手機確實不過是個普通電話,便把手機還給了她。維多利亞把它塞進口袋。

  “請轉一圈。”衛兵說。

  維多利亞遵命,她舉起雙手轉了一個三百六十度。

  衛兵對她審視得很仔細。蘭登早就看出,維多利亞一身合體的短褲和短衫,除去她玲瓏的曲線之外,沒有任何不應有的突兀之處。顯然這個衛兵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謝謝兩位,這邊請。”

  蘭登和維多利亞朝飛機走去的時候,瑞士侍衛隊的直升飛機停在空檔上,螺旋槳不斷旋轉著。維多利亞先登上了飛機,像個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一樣,從急速轉動的旋翼下經過時幾乎都沒停一下,倒是蘭登踟躇了一會兒。

  “沒有車嗎?”他大叫著,對這名瑞士侍衛兵半開玩笑地問道,這位侍衛兵正要爬到駕駛座上。

  他沒有回答。

  蘭登明白,想想羅馬瘋狂的司機,坐飛機也許還安全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登機。從旋轉的機翼下走過時,他小心翼翼地貓著腰。

  衛兵啟動飛機的時候,維多利亞喊道:“你們找到那個儲存器在哪兒了嗎?”

  衛兵轉過去瞥了一眼,顯得一臉的迷惑。“那個什麼?”

  “那個儲存器,你們不是打電話跟'歐核中心'說儲存器的事了嗎?”

  這人聳聳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今天很忙,司令叫我來接你們,我就知道這些。”

  維多利亞不安地看了一眼蘭登。

  “請係好安全帶。”飛行員說著,發動機轉動了。

  蘭登摸到座位上的安全帶給自己系上。小小的機身彷彿縮小了。飛機一個離地,直衝雲霄,朝北打個急轉彎,徑直飛往羅馬。

  羅馬……世界之都,愷撒一度統治的地方,聖彼得殉難之地。現代文明的搖籃。但是,在這個城市​​的中心……有一枚定時炸彈。


33
  從空中看,羅馬就是一座迷宮——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一條條蜿蜒的古道圍繞在建築物、噴泉以及古代遺蹟的周圍。

  梵蒂岡的飛機向西北低飛著穿過長年不散的煙霧層,這些煙霧都是由於下面擁擠的交通生成的。蘭登注視著下面,機動自行車、觀光公交車和一排排菲亞特小轎車“嘀嘀”地鳴著笛擠在環形交叉路的各個路口。科雅尼斯卡提思,他琢磨著,想起了這個形容失調的生活的

霍皮語。
  維多利亞很堅定地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飛機突然一個急轉彎。

  蘭登覺得心往下墜,他把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忽然,他看到了古羅馬競技場的遺址。蘭登總是想,這個競技場是歷史上最具有諷刺意味的事物之一。現在,它是人類文化和文明誕生的高貴象徵,而以前這裡自建​​好後卻進行了幾個世紀的野蠻運動——飢腸轆轆的獅子把囚犯撕成碎片,大批奴隸搏鬥至死,對從遙遠的異國他鄉擄來的婦女進行集體強姦,還有公開實施斬首和閹割。蘭登心想,哈佛大學用羅馬鬥獸場作“哈佛戰士運動場”的建築藍圖實在諷刺,不過說不定還挺恰當呢。每年秋天,那種亙古的野蠻都在足球場上重演著……當哈佛與耶魯作戰時,瘋狂的球迷們聲嘶力竭地為隊員的浴血奮戰而吶喊。

  直升機北飛途中,蘭登發現了古羅馬廣場遺址,那是基督誕生之前的羅馬的中心。腐朽的廊柱像墓地裡坍塌的墓碑,這裡不知怎麼竟逃脫了被周圍大城市淹沒的命運。

  向西看去,寬廣的台伯河蜿蜒著穿城而過,繞出了幾個巨大的弧形。即使在空中,蘭登也看得出河水很深。翻騰的激流一片褐色,大雨過後,水里充滿了泥沙和泡沫。

  “看正前方。”飛行員一邊說,一邊讓飛機向上爬升。

  蘭登和維多利亞向外望去,看到了那座著名的建築。它那巨大的穹頂像撥開晨霧的高山一樣,穿透雲層聳立在他們面前,那就是聖彼得大教堂。

  “喏,那個,”蘭登對維多利亞說,“米開朗琪羅的傑作。”

  蘭登以前從未在空中觀賞過聖彼得大教堂。此時,大理石砌成的教堂正面在傍晚的陽光下光芒四射,像著了火一樣。這座宏大的建築物內保留著一百四十座聖徒、殉道者以及天使的雕像,它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寬,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有六個足球場那麼長。宏大而深邃的教堂內足以容納六萬名朝拜者——這是梵蒂岡這個世界上最小的國家的人口的一百多倍。

  然而,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與這氣勢恢宏的殿堂相比,前面的廣場竟也毫不遜色。花崗石鋪就的聖彼得廣場向四處延伸開去,其開闊宏大令人嘆為觀止,廣場位於羅馬人口稠密的地方,彷彿一個古典的中央公園。大教堂前方,龐大的橢圓形廣場周圍,二百八十四根廊柱向外迤邐排開,繞著一個中心圍成四個漸漸縮小的弧形……這是個建築學上可以造成錯覺的小花招,通常被用來加強廣場的雄偉氣勢。

  蘭登凝視著眼前這座宏偉華麗的聖殿,琢磨著如果聖彼得在世該做何感想。這名聖徒殉道的樣子極其可怖,被倒釘在十字架上。現在,他已長眠在世界上最神聖的墳塋中,埋在地下五層樓深的地方,位於大教堂中央穹頂的正下方。

  “梵蒂岡城國到了。”飛行員說,可聽起來絕無歡迎之意。

  蘭登向外望去,一座座高聳的石砌堡壘逼近了——那是環繞著梵蒂岡城的固若金湯的防禦工事……頗為奇特的是,這是對一個充滿了秘密、力量和神秘事物的精神世界進行的世俗的防衛。

  “快看!”維多利亞突然拽著蘭登的胳膊叫起來,她發狂似地朝下面聖彼得廣場的方向比劃著。蘭登把臉湊到窗戶邊來看。

  “在那兒。”她說著,指給他看。

  蘭登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見廣場後部像個停車場一樣,被差不多十幾部拖車擠滿了。每一輛車頂棚上都朝天裝著巨大的衛星天線,上面是讓人覺得眼熟的名字:

  歐洲電視台

  意大利電台

  英國廣播公司

  國際社

  蘭登突然覺得摸不著頭腦了,他想,是不是反物質的消息已經洩漏了?

  維多利亞似乎一下子繃緊了心裡的弦。“媒體怎麼到這兒來了?出什麼事兒了?”

  飛行員轉過身,瞥了她一眼,感到很意外,“什麼事兒?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不知道。”她沒好氣地回敬他,粗聲粗氣地說。

  “秘密會議,”他說,“一個小時後就要封門了。全世界都看著呢。”

  秘密會議。

  這個詞在蘭登的耳邊縈繞了好長時間,然後像塊磚一樣砸到他的心窩上。秘密會議。羅馬教廷秘密會議。他怎麼會把這給忘了呢?最近以來新聞裡一直在說這事兒。

  半個月前,教皇結束了他十二年來深得人心的統治溘然長逝。全世界的報紙都刊登了他寢中猝死的消息——死得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了,人人都覺得蹊蹺。現在,按照宗教傳統,教皇死後十五天,羅馬教廷正召開秘密會議——在這個宗教儀式上,全世界一百六十五名紅衣主教紅衣主教(Cardinal),又譯樞機主教,天主教紅衣主教團的成員,負責選舉教皇,為教皇的主要參謀人員,參與管理全世界天主教會。——基督教世界最有權力的人——會聚在梵蒂岡城國選舉新一任教皇。

  今天地球上所有的紅衣主教都來了,直升機從聖彼得大教堂上空經過的時候蘭登這樣想。梵蒂岡城內那寬闊的世界在他身下舖展開來。此時,整個羅馬天主教的權力機構都居於一枚定時炸彈上。


34
  莫爾塔蒂紅衣主教望著西斯廷教堂那奢華的天花板出神,試圖靜靜地想一會兒。四周滿是壁畫的牆壁迴盪著來自世界各國的紅衣主教們的說話聲。他們擠在燭光閃爍的教堂,操著各種語言,壓低聲音興奮地交談,英語、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都是這兒的通用語言。

  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教堂裡總是顯得崇高而莊嚴——那長長的七彩光像天國之光一般射進來,穿透黑暗——不過不是今天。按照習俗,為了保密,教堂所有的窗戶都得用烏黑的天

鵝絨遮上。這樣可以確保裡面沒有人能通過任何方式發送信號,與外面的人交流。這樣一來,教堂裡一片漆黑,全憑蠟燭照明……熒熒的燭光彷彿淨化了它照到的每一個人,令他們超凡脫俗……宛如聖徒。
  真是莫大的榮幸啊,莫爾塔蒂想,我要監督這場聖事的進行。八十歲以上的紅衣主教已經超過年齡,無權參加選舉了,也不能出席選舉會議,但是七十九歲的莫爾塔蒂是這裡最年長的紅衣主教,被授權監督會議全程。

  按照傳統,秘密會議開始前兩個小時,紅衣主教聚集在這兒,與朋友交流,進行最後的討論。晚上七點,前任教皇的名譽侍從將到達這裡進行開場的祈禱,然後離開。接下來,瑞士侍衛兵要把所有的門貼上封條,把紅衣主教全部鎖在裡面。然後,世界上最古老最機密的政治儀式就要開始了。紅衣主教們會一直被鎖在裡面,直到從他們中選出下一任教皇時才被放出來。

  秘密會議。連這個名字都帶有機密性,這個英語單詞的字面意思是“上鎖”。秘密會議,原文為conclave,指秘密或機密的會議,也專指羅馬天主教選舉新教皇的會議。作者這一句解釋說,“con clave”的字面意思為“locked with a key”,意即被一把鑰匙鎖上。紅衣主教們同外界任何接觸都被絕對禁止。他們不能打電話,不能發信息,也不能在門口低聲耳語。秘密會議室處於真空狀態,絕不受外界絲毫干擾。這將確保紅衣主教們保持絕對的與世隔絕的狀態……他們眼前只有上帝。

  毫無疑問,教堂牆外都有媒體守候著,關注著事情的進展,揣測著紅衣主教中的哪一位會成為全世界十億天主教徒的統治者。秘密會議製造出了一種緊張、黨派間一觸即發的氣氛,歷經幾個世紀已變得極其可怕;從這個神聖的高牆內爆出了投毒、肉搏,甚至謀殺等醜聞。那都是陳年舊事了,莫爾塔蒂想,今晚上的秘密會議將是團結的,愉快的,而最重要的是……是簡短的。

  不管怎樣,這是他的假設。

  然而,現在發生了一個意外。四個紅衣主教神秘地從教堂裡失踪了。莫爾塔蒂知道往梵蒂岡城的所有出口全都由衛兵把守著,缺席的紅衣主教不可能走遠,但現在,離開場的禱告不到一個小時了,他突然心慌意亂,畢竟,這四個失踪的人不是普通的紅衣主教,他們是那幾個人。

  被選中的四個。

  作為會議的監督人,莫爾塔蒂已妥當地傳話給瑞士侍衛隊,警示他們那幾位紅衣主教已經失踪,然而現在他還沒有收到回音。其他紅衣主教已經註意到了這樁莫名其妙的失踪案。人們焦躁不安地低聲議論起來。在所有的紅衣主教裡,這四個是應該準時到場的!莫爾塔蒂紅衣主教開始擔心起來,恐怕這將會是一個漫漫長夜。

  他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3:04

35
  為了安全起見,同時也為了控制噪音,直升機停在了梵蒂岡城西北角上,盡可能遠離聖彼得大教堂。

  “著陸了。”飛機著地的時候飛行員說道。他從飛機裡出來,為蘭登和維多利亞拉開了滑門。

  蘭登從飛機上下來,轉過身準備幫維多利亞一把,但她已毫不費力地跳下來了。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被一個目標牽扯著——在反物質爆炸留下一堆可怕的廢墟之前找到它。

  飛行員在機艙窗戶上鋪開一張反光的遮陽布,然後把他們領到等在飛機邊的一輛特大的高爾夫機動車上。機動車載著他們靜靜地疾馳在梵蒂岡西部邊界旁——那是一面五十米高的水泥壁壘,其厚度甚至可抵擋坦克的襲擊。牆內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位瑞士侍衛兵立正站著,警惕地註視著周圍的狀況。車子向右急轉駛上了奧塞爾瓦托里奧大道。街上的路牌指著各個方向:

  市政宮

  黑人社團

  聖彼得大教堂

  西斯廷教堂

  他們加快速度上了那條修整過的公路,經過一座低矮的大樓,上面寫著“梵蒂岡廣播電台”。蘭登驚訝地意識到,這就是世界上聽眾最多的廣播節目的製作中心——梵蒂岡廣播電台——它把福音傳給全世界千百萬聽眾。

  “坐穩了。”飛行員說著,突然一個急轉,駛上了環形交叉路。

  車沿轉盤行駛的時候,蘭登幾乎不敢相信迎面而來的景象。梵蒂岡花園,他想。那是梵蒂岡城國的中心。正前方就是聖彼得大教堂的後部,蘭登意識到,此番景像大多數人從未領略。右邊,法庭宮漸漸逼近,這豪華的教皇府邸只有具有濃郁巴羅克風格的凡爾賽宮可與之媲美。現在,莊嚴的市政宮落在他們身後,那裡是梵蒂岡的政府機關所在地。左邊正前方,是巨大的長方形的梵蒂岡博物館。蘭登知道此次前來無暇參觀博物館了。

  “人都到哪兒去了?”維多利亞看著空蕩蕩的草坪和人行道問道。

  衛兵對了一下他那黑色的軍用秒錶——手錶放在他臃腫的袖子下,顯得古怪而過時。“紅衣主教都被召集在西斯廷教堂。秘密會議一小時後開始。”

  蘭登點點頭,隱隱約約回憶起來,在秘密會議開始前,紅衣主教都要在西斯廷教堂內呆兩個小時,靜心思考,與世界各地來的同伴交談。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可以重拾友誼,也能讓選舉的氣氛不至於那麼劍拔弩張。“其他居民和官員呢?”

  “為了確保會議的機密和安全,他們都禁止進城,直到會議結果出來為止。”

  “那什麼時候結果能出來?”

  衛兵聳聳肩。“只有上帝才知道。”奇怪的是,這句話聽來一點不誇張。

  衛兵把車停在聖彼得大教堂正後方的寬敞的草坪上,然後護送蘭登和維多利亞登上一個石頭陡坡,到了大教堂後面的一個大理石廣場。他們穿過廣場,到了大教堂的後牆邊上,沿著牆穿過一個三角庭院,走過貝爾韋代雷街,便置身於一幢幢排列緊湊的建築物之中。蘭登學藝術史時學了一些意大利語,辨認這些標牌綽綽有餘,如梵蒂岡印刷廠、掛毯修補室、郵局管理處,還有聖安娜教堂。他們穿過另一個小廣場便到了目的地。

  瑞士侍衛營毗鄰警備處,位於聖彼得大教堂東北面。侍衛營是一座低矮的石樓,每個入口的兩旁各站著一名侍衛兵,他們像石像一樣一動不動。

  蘭登不得不承認,這些侍衛兵看上去並不那麼滑稽。雖然他們也穿著藍色和金色相間的製服,握著傳統的“梵蒂岡長戟”——八英尺長的長矛,矛頭上掛著一道鋒利的大釤鐮——相傳在十五世紀,天主教十字軍在保衛戰中用這些尖銳的長戟讓不計其數的穆斯林人頭落地。

  蘭登和維多利亞走上去,兩名衛兵馬上站出來,用長戟交叉擋住了入口。一名衛兵迷惑不解地望著飛行員。“怎麼不穿長褲。”他指了指維多利亞的短褲說道。

  飛行員擺擺手讓他們靠邊站。“司令叫他們馬上來的。”

  兩個衛兵皺了皺眉頭,不情願地站到了一邊。

  侍衛營裡空氣涼涼的。侍衛營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蘭登想像中的行政保衛處的樣子。這裡裝飾華麗,陳設無可挑剔,蘭登可以斷定,把這兒走廊裡的壁畫給世界上任何一家博物館都會被如獲至寶地置於主畫廊裡。

  飛行員指著一段陡峭的台階說:“請往下走。”

  蘭登和維多利亞沿著潔白的大理石台階走下來,兩邊是裸體的男子雕像。每一尊塑像都戴著一片無花果葉,葉子比身體其他部分的顏色稍淺一些。

  大閹割。蘭登想。

  那是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史上最駭人聽聞的慘劇之一。一八五七年,教皇庇護九世認為準確無誤地表現男性的身體會在羅馬教廷內挑起人們的性慾,所以他就用鑿子和槌棒把梵蒂岡城內每個男子雕像的生殖器全部砍掉。被他毀壞的藝術品有米開朗琪羅的,布拉曼特的,還有貝爾尼尼的,被破壞的地方用石灰做的無花果葉子遮住了。成百上千的雕像都被閹了。蘭登還納悶兒,是不是哪個地方還有一個裝滿石頭陰莖的大簍子呢?

  “就是這兒。”衛兵說道。

  他們走到台階底部,被擋在了一道厚重的鋼門前。衛兵按下開門的密碼,門自動拉開了。蘭登和維多利亞走了進去。

  裡面完全是一片混亂。


36
  瑞士侍衛營。

  蘭登站在門口,審視著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景象,不同年代的東西都匯集在這兒了。混合藝術效應。這是一間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的裝飾奢華的圖書館,室內有嵌在牆上的書架、東方式地毯、五彩掛毯……然而,這房間還配有高科技裝置——一排排電腦、傳真機,還有梵蒂岡城的電子地圖,所有的電視機都把頻道調在美國有線新聞網上。身著彩色馬褲的男子飛快

地敲打著電腦鍵盤,頭戴極其先進的受話器專心地傾聽著。
  “在這兒等著。”衛兵說。

  蘭登和維多利亞在一邊等著,衛兵往房間對面走去,走到一個高挑、瘦削,穿著深藍色軍裝的人身邊。那人正拿著手機講話,他直挺挺地站著,挺得幾乎都要往後傾了。衛兵跟他說了幾句什麼,他朝蘭登和維多利亞飛快地瞥了一眼,點點頭,然後又轉過身去繼續聽電話。

  衛兵走回來,對他們說:“奧利韋蒂司令一會兒就來。”

  “謝謝。”

  衛兵告辭了,沿原路走上樓梯。

  蘭登的視線穿過整個房間仔細觀察著奧利韋蒂司令,他意識到此人實際上是整個國家武裝力量的總司令。維多利亞和蘭登一邊等著,一邊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著裝鮮豔的衛兵們各自忙碌著,用意大利語大喊大叫著傳達指令。

  “繼續找!”一名士兵衝著電話大叫。

  “會不會在博物館?”另一個人問。

  不需要有多好的意大利語蘭登也聽得出來,這個安全中心現在正緊急地搜尋著什麼。這倒是個好消息,但糟糕的是顯然他們現在還沒有找到反物質。

  “你還行吧?”蘭登問維多利亞。

  她聳聳肩,倦怠地笑了笑。

  司令終於掛斷電話朝房間這頭走來,他每走一步都好像長高了一點似的。蘭登自己很高,不習慣抬頭看人,但面對奧利韋蒂司令看來有此必要。奧利韋蒂司令走到他們跟前,蘭登立即就覺察出這位司令是個經過風浪的人,他神情嚴峻,黑頭髮照軍中的樣式剪得短短的,目光炯炯,堅毅果敢,這樣的剛毅只有在經歷過數年的嚴格訓練之後才會有。他步履矯健有力,那隻小心翼翼藏在一個耳朵後的耳塞讓他那副樣子看上去不像個瑞士侍衛兵,倒像是從美國財政部特勤處派來的。

  司令用英語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帶著很重的口音。他這麼大的塊頭,說話的聲音卻不可思議的輕,簡直像在說悄悄話一樣,但卻乾脆懇切。“下午好,”他說,“我是奧利韋蒂司令——瑞士侍衛隊的總指揮官。就是我給你們主任打的電話。”

  維多利亞抬頭盯著他。“謝謝你接待我們,先生。”

  司令沒有作聲。他示意他們跟在後面,帶著他們穿過一大堆電子儀器,走到房間邊上的一道門前。“請進。”他為他們把著門說道。

  蘭登和維多利亞走了進去,發現這是一間陰暗的控制室,一面牆上都是監視器,屏幕上慢吞吞地切換著整個城市的黑白圖像。一名年輕的衛兵坐在那兒專注地看著上面的圖像。

  “出去。”奧利韋蒂說。

  這個衛兵便起身告退了。

  奧利韋蒂走向其中一個屏幕並指著那個畫面,他轉身對他的客人說道:“這個圖像是裝在梵蒂岡城內某個地方的一個遠程攝像頭拍下來的。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

  蘭登和維多利亞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氣。這個圖像絕對沒錯。千真萬確。這就是“歐核中心”的反物質儲存器。儲存器的里面,一個發亮的液體微滴懸在空中,頗有幾分不祥之感,電子顯示屏上的數字有節奏地閃著光,照亮了那個小液滴。怪異的是,這個儲存器的周圍幾乎是漆黑一團,好像是壁櫥或者暗室裡一樣。監控器頂部,幾個覆蓋在圖像上的字不停地閃著: 實時錄像——86號攝像頭。

  儲存器上的指針不斷閃爍著,維多利亞看著上面所顯示的剩餘時間。“不到六小時了。”她臉繃得緊緊的小聲對蘭登說。

  蘭登對了對他的表。“那麼我們還可以撐到……”他突然頓住了,心裡揪了一下。

  “半夜十二點。”維多利亞說著,咄咄逼人地看了他一眼。

  半夜十二點,蘭登想,真是天才。很明顯,昨晚偷這個儲存器的人早就掐準了時間。蘭登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坐在爆心投影點上,頓時感到不寒而栗。

  奧利韋蒂的輕言細語此刻聽起來倒更像是尖聲噓叫。“這東西是你們的嗎?”

  維多利亞點點頭。“是的,先生。有人從我們這兒偷走的。這裡面有一種可燃性極高的東西叫做反物質。”

  奧利韋蒂似乎無動於衷。“維特勒女士,燃燒彈我見得多了,從沒聽說過什麼反物質。”

  “這是新技術。我們得立即查出它在哪裡,不然就要疏散梵蒂岡城裡的人。”

  奧利韋蒂慢騰騰地眨了一下眼,好像這麼重新打量一下維多利亞就能改變他剛才聽到的話一樣。“疏散?你知道今晚上這裡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先生。我還知道你們的紅衣主教們危在旦夕。我們有大概六個鐘頭。你們查找這個儲存器的進展如何?”

  奧利韋蒂搖搖頭說:“我們還沒開始找。”

  維多利亞差點兒沒閉過氣去。“什麼?可我們聽得清清楚楚,你們的衛兵在說搜查……”

  “搜查,沒錯,”奧利韋蒂說,“但不是找你們的儲存器。我們的人在找別的東西,跟你們不相干。”

  維多利亞尖叫起來:“你們居然還沒開始?”

  奧利韋蒂的眼珠子好像縮進腦子裡去了,他面無表情地說:“怎麼了,維特勒女士?我

來解釋一下。你們的主任不願在電話裡告訴我關於這個東西的一些細節,只是說我得馬上找到這玩意兒。我們忙得不可開交,騰不出那麼多人力來處理這件事,除非你們讓我了解一些情況。”
  “現在只有一個重要情況,先生”,維多利亞說,“那就是六小時之後,那個東西將使整個梵蒂岡城灰飛煙滅。”

  奧利韋蒂站在那兒動也沒動一下。“維特勒女士,有一些情況你需要了解一下,”他帶著一副屈尊俯就的口吻說道,“雖然梵蒂岡城外表古舊,可每一個入口不管是公共的還是私人的,都裝上了世界上最先進的傳感器。誰要帶著易燃物進來,不管是什麼樣的易燃物都會馬上被檢測出來。我們有美國藥品管理局設計的放射性同位素掃描儀,嗅覺式濾光器,可以檢測出易燃物和毒素中最微弱的化學特徵。我們還用世界上最先進的金屬檢測器和X光掃描儀。”

  “確實很厲害。”維多利亞說,聲音也跟奧利韋蒂一樣冷冰冰地。“不幸的是,反物質不是放射性的,它的化學特徵跟純氫一樣,而且這個儲存器是塑料的。這些儀器沒有哪個能檢測到它。”

  “但是這個東西有電源供給啊,”奧利韋蒂說著指了指不斷閃爍的電子顯示屏,“即使最微弱的鎳鎘電池也會被探測到——”

  “這些電池也是塑料的。”

  奧利韋蒂漸漸失去了耐心。“塑料電池?”

  “聚合體電解質的塑料電池。”

  奧利韋蒂身子傾向她,好像要顯示他的身高優勢一樣。“女士,梵蒂岡是許多炸彈襲擊的目標。我親自訓練每一個瑞士侍衛兵,給他們講解現代爆破技術。我很清楚,世界上還沒有什麼東西有像你說的那麼大威力,除非你說的是跟棒球一樣大的原子核彈頭。”

  維多利亞對他怒目而視。“自然界有許多謎都還未解開。”

  奧利韋蒂朝她靠得更近了。“可否容我問你一句,你是什麼人啊?你在'歐核中心'是什麼角色啊?”

  “我是一名高級研究員,被派來與羅馬教廷合作處理這件危機。”

  “恕我魯莽,但如果這兒果真面臨危機,為什麼我得跟你合作而不是跟你的上司?還有,你穿著短褲就跑到梵蒂岡來,不恭不敬,究竟安的什麼心?”

  蘭登哼了一聲。他簡直不敢相信,都這個時候了這傢伙還在為件衣服較真。不過他馬上又想到,如果石頭陰莖能在梵蒂岡人民中挑起色情聯想,那麼穿著短褲的維多利亞也理所當然地威脅到了國家安全。

  “奧利韋蒂司令,”蘭登插了一句,想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否則又有一枚炸彈眼看就要爆炸,“我叫羅伯特·蘭登,宗教學教授,是從美國來的,跟'歐核中心'沒有關係。我見過一次反物質爆炸演示,可以保證維特勒女士的話千真萬確,那個東西確實很危險,非比尋常。而且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東西被一個反宗教的組織放在了你們國內,他們企圖破壞你們的秘密會議。”

  奧利韋蒂轉過臉來目不轉睛地盯著蘭登,說道:“一個穿短褲的女人跟我說一個小水滴快要炸毀梵蒂岡城,一個美國教授跟我說我們成了某個反宗教組織襲擊的目標。你們到底想讓我幹嗎?”

  “找到儲存器,”維多利亞說,“馬上去找。”

  “不可能。那東西放在什麼地方都有可能,而且梵蒂岡城那麼大。”

  “你們的攝像機不是裝了全球定位系統嗎?”

  “這些東西一般都不會被人偷的,要找到這個攝像頭,得花上幾天時間。”

  “我們沒有幾天時間。”維多利亞不依不饒地說。“我們只有六個鐘頭。”

  “六個鐘頭後又怎麼樣,維特勒女士?”奧利韋蒂突然提高了嗓門嚷道,他指著屏幕上的圖像說,“倒計時結束?梵蒂岡城消失得無影無踪?聽我說,我對破壞我保安系統的人沒好心情,也不喜歡這些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管轄區內的機械裝置。我確實感到很頭痛,這也是我的職責,但你們在這兒說的這些我無法接受。”

  蘭登沒等他說完就開口道:“你聽說過光照派嗎?”

  一臉冷漠的司令簡直要氣炸了。他急紅了眼,像要發起攻擊的鯊魚。“我警告你,我沒空跟你談這個。”

  “這麼說你聽說過光照派了?”

  聽到蘭登的話,奧利韋蒂的目光像鋒利的刺刀一樣投了過來。“我誓死捍衛天主教,當然聽過光照派了。他們幾十年前就滅亡了。”

  蘭登從他的口袋裡掏出那被打上了烙印的列奧納多·維特勒屍體的傳真圖片,遞給奧利韋蒂。

  “我是研究光照派的專家。”奧利韋蒂仔細查看圖片的時候,蘭登說。“我也很難相信光照派還在世上活動,然而,這個烙印加上光照派著名的反梵蒂岡盟約的事實,改變了我的看法。”

  “電腦合成的,一個惡作劇罷了。”奧利韋蒂把傳真還給了蘭登。

  蘭登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惡作劇?你看這個圖形有多對稱!你們所有的人都該知道這事的真實性……”

  “不知道事情真實性的人是你。可能維特勒女士沒有告訴你,實際上'歐核中心'的科學家數十年來一直譴責梵蒂岡的政策。他們時常請求我們放棄神創論,向伽利略和哥白尼正式道歉,還要讓我們不再譴責具有危險性或不道德的研究。你覺得哪種情況可能性大一些——是一個有四百年曆史的邪教帶著先進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重現江湖,還是'歐核中心'某個人惡作劇,設下一個巧妙的圈套來破壞梵蒂岡的一件聖事?”

  “那張照片上的人,”維多利亞衝口而出,像火山爆發一樣,“是我父親。他被殺害了。你認為我會拿這個開玩笑嗎?”

  “我不知道,維特勒女士。我只知道在沒有得到合理的答案之前,我是不會發布任何警報的。我必須保持警惕,謹慎行事……得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確保聖事在此舉行。今天非比尋常。”

  蘭登說:“至少得把會議延期。”

  “延期?”奧利韋蒂驚訝得張口結舌,“你也太狂了!秘密會議可不像美國的棒球賽,下幾滴雨就可以取消。這可是一件神聖的大事,遵循嚴格的儀式和程序,全世界十億天主教徒都在等著新首領的誕生,還有全世界的媒體都在外面候著呢。規定這件大事的法典是神聖的——不容修改。自一一七九年以來,不論是發生地震、飢荒,甚至瘟疫,秘密會議都如期舉行。聽我說,這個會絕不會因為一個被殺害的科學家和一個天曉得的小水滴而取消。”

  “我要見負責人。”維多利亞厲聲要求。

  奧利韋蒂怒目而視:“你已經見到了。”

  “不,”她說,“我要見教會裡的人。”

  奧利韋蒂額上青筋暴起。“他們全都走了。除了瑞士侍衛隊,這個時候還留在梵蒂岡城裡的只有紅衣主教團,而且他們在西斯廷教堂裡。”

  “那內侍在嗎?”蘭登直截了當地問道。

  “誰?”

  “前任教皇的內侍。”蘭登自信地重複著這個詞,心裡暗暗祈禱自己的記憶能有所幫助。他想起自己曾經讀過一篇文章,介紹梵蒂岡當局在一名教皇死後所採取的古怪舉措。如果蘭登沒記錯的話,在新舊教皇交替的這段時間內,一切大權暫時自動轉交給上一任教皇的私人助理——其職位類似秘書,他要監察秘密會議的進行,直到紅衣主教選出新的教皇。“我認為內侍就是現在的負責人。”

  “教皇內侍?”奧利韋蒂怒氣沖沖地說,“教皇內侍只是這兒的一個牧師。他是前任教皇手下的僕人。”

  “但他現在在這兒,你還跟他通了話。”

  奧利韋蒂雙手抱胸說道:“蘭登先生,你說得沒錯,梵蒂岡法令確實指定教皇內侍在秘密會議期間擔任行政長官,但那僅僅是因為他沒有資格擔任教皇,這確保了選舉的公正性。這就好比你們的總統死了,他的一個助手暫時坐在他位子上一樣。這個教皇內侍還很嫰,對安全或諸如此類事件的認識還相當有限。實際上這裡由我全權負責。 ”

  “帶我們去見他。”維多利亞說。

  “不可能。秘密會議四十分鐘後就要開始。教皇內侍正在教皇辦公室裡做準備工作。我不想拿安全問題去打擾他。”

  維多利亞正要回應,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話頭。奧利韋蒂打開了門。

  一個打扮齊整的衛兵站在外邊,指著他的手錶說:“到時間了,司令。”

  奧利韋蒂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點點頭。他轉過身來對著蘭登和維多利亞,像一個法官在宣判他們的命運似的。“跟我來。”他帶他們走出了監控室,穿過安全中心,來到後牆邊一個亮堂堂的小房間門口。“這是我的辦公室。” 奧利韋蒂揮手請他們進去。這個房間很普通——一張亂糟糟的桌子,幾個文件櫥,幾把折疊椅和一個飲水機。“我出去一下,十分鐘後回來。我建議你們利用這點時間想想到底打算怎麼做。”

  維多利亞突然轉過身來,叫道:“你不能走,那個儲存器……”

  “我沒工夫跟你說這個,”奧利韋蒂暴跳如雷,“也許我該拘留你們,等秘密會議結束我真有時間了再來跟你們磨。”

  “先生,”衛兵又指指自己的手錶,催他,“搜教堂。”

  奧利韋蒂點點頭,準備走了。

  “搜教堂?”維多利亞問道,“你要去搜教堂?”

  奧利韋蒂扭頭緊盯著她。“我們搜查電子竊聽器,維特勒女士——小心起見。”他指著她的大腿說:“有些事情我是不指望你會懂的。”

  說完,他砰地摔門出去,把厚厚的玻璃震得格格作響,旋即,他又掏出一把鑰匙插進鎖孔一扭,狠狠地把門鎖死了。

  “蠢貨!”維多利亞大叫起來,“你不能把我們關在這兒!”

  透過玻璃門,蘭登看見奧利韋蒂在對那個衛兵說著什麼,衛兵點點頭。奧利韋蒂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房間,那個衛兵轉身跑過來,隔著玻璃門,面朝他們,雙手抱胸站著,腰上挎著的隨身武器清晰可見。

  好啊,蘭登心想。真是好極了。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3:39

37
  維多利亞盯著站在奧利韋蒂緊鎖的門外的瑞士侍衛兵,他也瞪著她,一身色彩鮮豔的衣服與他那威嚇的神情顯得十分不協調。

  太慘了,維多利亞心想,我們居然被一個穿睡衣帶武器的人扣作人質。

  蘭登沉默不語,維多利亞倒希望他能用他那哈佛的頭腦想出脫身之計。然而,從他臉上

的神情來看,她覺得與其說他在思考,不如說他被搞懵了。把他捲了進來,她感到有些抱歉。
  維多利亞第一個反應就是掏出她的手機給科勒打電話,但她知道這樣做並不明智。首先,這個衛兵很可能進來把她的手機沒收了。再說,如果科勒那邊的情形跟以往一樣的話,他很可能還不能動。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問題是奧利韋蒂現在似乎誰的話都聽不進。

  回憶!她對自​​己說,回憶解決問題的辦法!

  努力回憶是一個佛教高僧的訣竅。維多利亞不再強求自己尋找辦法解決這幾乎不可能解決的問題,她讓自己僅僅去回想答案。設想以前就知道這個答案,這樣可以造成一種心境,覺得答案一定存在……這樣可減輕令人沮喪的絕望心理。維多利亞經常用這個辦法來打開科學研究中的困境——解決那些很多人都認為解決不了的問題。

  然而,這一次,她的回憶訣竅不奏效了。她掂量著自己有多少選擇……還有需要。她得提醒某個人,羅馬教廷的某個人,那人得拿她當回事。但那得是什麼人呢?教皇內侍嗎?怎麼聯繫他呢?要知道,她現在正關在一個玻璃盒裡,只有一個出口。

  辦法,她對自己說,總能找到辦法的,重新觀察你的環境。

  她本能地放鬆了緊繃的雙肩,閉上眼睛,接連深吸了三口氣。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放慢,全身的肌肉也放鬆,心裡不再驚慌失措了。好了,她想,打開思路。什麼能使形勢朝積極的方向發展?我可利用的優勢在哪裡呢?

  維多利亞·維特勒那善於分析的頭腦一旦冷靜下來,就顯示出極大的威力。當下她就意識到了,這個關他們的禁閉室正是可以助他們逃脫的鑰匙。

  “我要打個電話。”她突然說。

  蘭登抬起頭說:“我正要建議你打電話給科勒,不過——”

  “我不是打給科勒,是給另外的人。”

  “誰?”

  “教皇內侍。”

  蘭登似乎完全懵了。“你打電話給教皇內侍?怎麼打啊?”

  “奧利韋蒂說教皇內侍在教皇辦公室裡。”

  “就算是這樣,可你知道教皇的私人電話號碼嗎?”

  “不知道,不過我不用我的電話打。”她扭頭看著奧利韋蒂桌上的一部高科技電話機。電話上面佈滿了快捷按鈕。“安全中心的頭兒一定有通教皇辦公室的直線。”

  “可他還派了個舉重運動員似的傢伙佩著把槍就站在六英尺遠的地方。”

  “可我們是被鎖在裡面的。”

  “我非常清楚這一點。”

  “我的意思是那個衛兵被鎖在外面了。這是奧利韋蒂的私人辦公室,我猜別人沒有鑰匙。”

  蘭登看著外面那個衛兵。“玻璃這麼薄,但他的槍卻那麼大。”

  “他敢怎麼樣,會因為我用一下電話就開槍打我嗎?”

  “天曉得!這個地方太古怪了,而且這裡的人行事——”

  “如果不打電話,”維多利亞說,“接下來的五小時四十八分鐘我們就只能呆在梵蒂岡監獄裡。不管怎樣,反物質爆炸的時候我們都是首當其衝。”

  蘭登臉色刷白。“但你一拿起電話那個衛兵就會把奧利韋蒂叫來。而且,這上面有二十個按鈕,都不知道哪個是通到哪兒的。難道你要碰運氣,一個個試過來? ”

  “不,”說著,她邁開步子走到電話邊,“我只按一個。”維多利亞抓起聽筒,按下最上面的按鈕。“第一個。我賭你口袋裡的一張光照派美鈔,這個肯定是教皇辦公室。對一個瑞士侍衛隊司令官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蘭登沒來得及回答。門外的衛兵用他的槍托敲打著玻璃門,朝她打手勢叫她放下電話。

  維多利亞朝他擠擠眼,衛兵似乎惱羞成怒了。

  蘭登從門口走過來,轉身對她說:“你最好不要猜錯,這傢伙看上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見鬼!”她聽著聽筒,說道,“居然是錄音。”

  “錄音?”蘭登問,“教皇還有錄音電話?”

  “這不是教皇辦公室,”維多利亞說著掛斷了電話,“是羅馬教廷餐廳的每週菜單,該死!”

  蘭登對門外的衛兵無力地笑了笑,那衛兵一邊用對講機叫奧利韋蒂,一邊從玻璃門外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38
  梵蒂岡的電話交換台位於通信部,在梵蒂岡郵局的後面。這是一間比較小的房間,有一個八線的科羅柯141型電話交換機。交換台每天要處理兩千多個電話,大多數都是由錄音信息系統處理的。

  今晚,城裡值班的只有一個接線員,他品著一杯含咖啡因的茶,安然地坐在那兒。他是今天晚上仍呆在梵蒂岡城內為數不多的人中的一個,對此他感到很是自豪。不過,很顯然,

在他門外逡巡的瑞士侍衛兵給他這份榮耀打了折扣。在浴室裡也受到護衛,接線員想,哈,這也是在聖會的名義之下我們要忍受的冒犯。
  幸運的是,今晚上的電話不多。不過這也許並不是什麼好事。最近幾年,全世界對梵蒂岡國內發生的事似乎越來越不感興趣。新聞界的電話減少了,就連政治狂人的來電也不如以往那麼多了。新聞署希望今晚的盛事能像過節一樣熱鬧,但讓人沮喪的是,儘管聖彼得廣場上停滿了媒體的採訪車,但大都是意大利和歐洲的普通媒體,只有少數全球覆蓋的電台… …但毫無疑問,他們也只派來了二流的記者。

  接線員握著杯子,想知道今晚的秘密會議到底要開多久。或許要到半夜吧,他想。最近一陣子,大多數知情人早在會議召集之前就已知道了誰能當上教皇,所以這個會議與其說是一場真實的選舉,還不如說是一場持續三四個小時的儀式。當然,最後一刻的職位之爭會把儀式延長到黎明……或者還要晚一點。一八三一年的秘密會議持續了五十四天。今晚才不會,他對自己說;謠傳說這次會議也就是一支煙的工夫。

  這時,交換機上一個內線電話突然嘀鈴鈴地響了起來,打斷了接線員的思緒。他看著閃爍的紅燈,搔了搔頭。這可怪了,他想,零號線。今晚城裡還有誰會打電話來詢問?是誰居然還在城裡?

  “梵蒂岡城國,請講?”他拿起聽筒說道。

  電話那頭的人操著一口意大利語,語速飛快。接線員隱約辨出這是瑞士侍衛兵說話時常帶的口音——一口夾雜著法語腔的流利的意大利語。然而,這個打電話的人肯定不是瑞士侍衛兵。

  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接線員突然騰地一下站起來,差點兒沒把手裡的茶打翻。他又飛快地瞅了一眼電話,自己確實沒有弄錯,的確是內線分機。電話是從國內打來的。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他思量著,梵蒂岡城裡有個女人?今天晚上?

  那女人說話又急又快。接線員多年的工作經驗令他能夠分辨出他遇到的是不是個瘋子。這個女人聽起來並不像發了瘋的樣子,雖然迫不及待卻十分理智,沉著冷靜而且言詞懇切。他聽著她的要求,糊塗了。

  “教皇內侍?”接線員一邊說,一邊琢磨著這個該死的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現在不大可能接通……哦,我知道他現在在教皇辦公室,不過……再問一下,你是誰?……你想提醒他……”他聽著電話,越來越心煩意亂。所有人都身陷險境?怎麼會?你在哪裡打的電話?“或許我該跟瑞士……”接線員突然停下來,“你說你在哪裡?哪裡?”

  他目瞪口呆地聽著電話,然後做出了一個決定。“請稍等,別掛。”他說著,不等這個女人回答就把她撂在一邊,然後馬上撥通了奧利韋蒂司令的直線電話。那女人不可能真的是——

  電話旋即接通了。

  “上帝啊,求求你!”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對他嚷道,“放下那個該死的電話!”

  瑞士侍衛隊安全中心的門“嘶嘶”地開了。奧利韋蒂司令像火箭一樣猛衝進房間,衛兵們都散開了。奧利韋蒂拐彎走到他的辦公室,立即證實了他的衛兵在對講機裡跟他匯報的情況;維多利亞·維特勒正站在他的辦公桌邊用司令的私人電話打電話。

  真該死!他心裡罵道。

  他臉色鐵青,一個步子邁到門邊,把鑰匙往鎖孔裡一捅,推開門厲聲喝道:“你在幹什麼!”

  維多利亞壓根兒就不理他。“是的,”她對著電話說,“而且我必須提醒——”

  奧利韋蒂從維多利亞手上一把奪過聽筒,拿到耳邊。“你是誰!”

  然而,一眨眼工夫他就蔫了。“是的,教皇內侍……”他說道,“是的,先生……但是安全問題要……當然不了……她現在就在我這兒……當然,不過……”他聽著電話。“是,先生,”他最後說,“我馬上就帶他們來見您。”


39
  教皇宮是個建築群,位於西斯廷教堂附近梵蒂岡城的東北角上,它由教皇宮邸和教皇辦公室組成,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整個聖彼得廣場。

  維多利亞和蘭登靜靜地跟在奧利韋蒂司令後面,他帶著他們穿過一個長長的洛可可式洛可可式(rococo),18世紀初起源於法國、18世紀後半期盛行於歐洲的一種建築裝飾藝術風格,其特點為精巧、繁瑣、華麗。的走廊,由於憤怒,他脖子上的肌肉在突突跳著。他們爬

了三道樓梯,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光線很暗的過道。
  蘭登看著牆上的藝術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美無瑕的半身像、掛毯、飾帶——這些都價值連城啊。走過過道的三分之二時,他們經過了一座雪花石膏的噴泉。奧利韋蒂向左拐進一個凹室,大步流星地朝其中一扇最大的門走去,蘭登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寬大的門。

  “這就是教皇辦公室。”司令宣佈道,很刻薄地瞪了​​維多利亞一眼。維多利亞絲毫沒有退縮。她從奧利韋蒂身邊走過,重重地敲了敲門。

  教皇辦公室,蘭登心裡嘀咕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正站在整個宗教世界最神聖的一個房間外面。

  “請進。”有人在裡面喊。

  門開了,蘭登不得不擋住雙眼,陽光太刺眼了。過了一會兒,眼前的景象才慢慢清晰起來了。

  教皇辦公室看起來不像辦公室,倒像是一個舞廳。地面鋪著紅色的大理石,四面牆上裝飾著栩栩如生的壁畫,一盞巨大的枝形吊燈懸在頭上,旁邊是一排弧形的窗戶,透過窗戶,陽光照耀下的聖彼得廣場全景盡收眼底。

  我的天,蘭登想,這可真是間視野開闊的房子。

  在離得很遠的大廳另一頭,一名男子正坐在一張雕花桌子邊飛快地寫著什麼。“進來。”他又叫道,放下筆招手叫他們過去。

  奧利韋蒂邁著軍人的步伐走在前頭。“先生,”他愧疚地說,“對不起——”

  那人打斷了他的話。他站起身來,端詳著他的兩位客人。

  這位教皇內侍一點也不像蘭登想像中的蹀躞在梵蒂岡街道弱不禁風、慈祥和藹的老人的樣子。他既沒有戴念珠也沒有別的挂件,也沒穿又厚又重的長袍。他只披了件樣式簡單的黑色長袍,這似乎令他顯得塊頭更大了。看上去他三十多不到四十歲的樣子,按照梵蒂岡的標準,他還是個小孩呢。他有一張極英俊的臉龐,一頭粗粗的棕髮,一雙亮晶晶的碧眼炯炯有神,好像對宇宙中的神秘充滿了無限好奇。然而,當他走近些的時候,蘭登看到了他眼裡流露出的疲憊不堪的神色——像一個人剛剛熬過了生命中最艱難的十五天。

  “我叫卡洛·文特斯克。”他說,他的英語棒極了。“是前任教皇的內侍。”他的聲音謙遜而和藹,只是帶有一絲意大利腔。

  “我是維多利亞·維特勒,”她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去伸出手來,“謝謝您會見我們。”

  教皇內侍同維多利亞握手的時候奧利韋蒂氣得渾身發抖。

  “這位是羅伯特·蘭登,”維多利亞介紹道,“哈佛大學的宗教歷史學家。”

  “神父。”蘭登用他完美的意大利腔說。他伸出手去,彎腰鞠躬。

  “不,不必,”教皇內侍堅持扶起了蘭登,“聖座的辦公室並沒有讓我也變得神聖。我只是一個牧師——一個必要時幫幫忙的內侍。”

  蘭登站直了身體。

  “請坐,”教皇內侍說,“都坐下。”他拿了幾張椅子放在他的桌邊。蘭登和維多利亞坐下了。顯然,奧利韋蒂情願站著。

  教皇內侍坐在了桌邊,十指交叉地握著雙手,嘆了口氣,注視著他的客人。

  “先生,”奧利韋蒂說,“這個女人這身打扮就來了是我的失職。我——”

  “我擔心的不是她的打扮,”教皇內侍回答道,他似乎已經精疲力竭,再也受不了什麼煩心事的打擾,“秘密會議召開前半小時,梵蒂岡電話交換台的接線員打電話告訴我說一個女人正在你的私人辦公室裡打電話,說要提醒我,我們面臨重大的安全危機,而這個我一點都不知道,這才讓我擔心。”

  奧利韋蒂站著一動也不敢動,彎著後背,就像一名接受嚴格檢查的士兵。

  看著眼前的教皇內侍,蘭登只覺得恍恍惚惚如在夢裡。雖然教皇內侍年紀正輕又那麼困頓疲乏,但他通身散發著某種傳奇般的英雄氣質——散發著迷人的領袖風範和權威氣派。

  “先生,”奧利韋蒂說,他的口吻帶著歉意但卻依舊強硬,“你不該為安全的問題困擾,你還有其他責任。”

  “我很清楚我的其他責任,但我也知道,作為一個過渡時期的領導人,我有責任保證這次秘密會議上所有人的安全。現在進展如何?”

  “我已經把局勢控制住了。”

  “顯然沒有。”

  “神父,”蘭登打斷他的話,拿出皺巴巴的傳真遞給教皇內侍,“這個請您過目。”

  奧利韋蒂走上前來,想要阻止。“神父,請不要讓這些東西來煩您——”

  教皇內侍接過傳真,好一會兒沒有理睬奧利韋蒂。他看著被殺死的列奧納多·維特勒的圖像,驚訝得倒吸了一口氣,“這是什麼?”

  “這是我父親。”維多利亞聲音顫抖地說。“他是一個牧師,也是一個科學家。昨天晚上他被殺害了。”

  教皇內侍的表情立刻變溫和了,他抬起頭看著她。“我可憐的孩子,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難過。”他在胸前畫著十字,又看了一眼傳真,雙眼似乎充滿了仇恨。“誰會……而且這個還烙在他的……”他停下來,瞇著眼睛湊近了看這幅圖。

  “上面寫的是光照派,”蘭登說,“毫無疑問你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教皇內侍的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我聽說過這個名字,是的,但是……”

  “光照派殺害了列奧納多·維特勒,所以他們能偷走他的一項新技術成果——”

  “先生,”奧利韋蒂突然插嘴道,“這太荒謬了,光照派?很明顯這是有人精心策劃的惡作劇。”

  教皇內侍似乎在細細琢磨著奧利韋蒂的話,然後他轉過身來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蘭登,讓蘭登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蘭登先生,我從小在天主教會里長大,我還很熟悉有關光照派的傳說……還有他們的印字。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我是生活在​​現代的人,即使沒有那些復活的鬼魂,基督教的敵人也已經夠多了。”

  “這個符號可是真的。”蘭登說,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居於守勢。他拿過傳真把它倒過來遞給教皇內侍。

  教皇內侍看到這個對稱圖形後不說話了。

  “就連現代的電腦​​,”蘭登插了一句,“也造不出這樣的對稱字來。”

  教皇內侍交叉著雙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光照派已經滅亡了。”他終於開口道。“很早以前就不存在了,這是歷史事實。”

  蘭登點點頭,“一直到昨天為止我還跟您看法一致。”

  “昨天?”

  “是的,在發生今天的一連串事情之前。現在我相信光照派已經又出現了,要兌現一個古老的盟約。”

  “恕我淺薄,我對歷史都生疏了,這個古老的盟約是什麼?”

  蘭登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就是毀掉梵蒂岡城國。”

  “毀掉梵蒂岡城國?”教皇內侍問道,他與其說是被嚇著了,不如說被搞糊塗了,“但那是不可能的。”

  維多利亞搖搖頭說道:“恐怕更壞的消息還在後頭。”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5:21



40
  “這是真的嗎?”教皇內侍轉過身來問奧利韋蒂,看上去一臉的驚愕。

  “先生,”奧利韋蒂很確定地說,“我承認這兒確實有什麼裝置,這可以在我們的一個安全監控器上看到,但是關於維特勒女士聲稱的這個東西的威力,我恐怕不能——”

  “等等,”教皇內侍說,“你能看見這個東西?”

  “是的,先生,86號無線攝像頭拍攝到了圖像。”

  “那怎麼不把它找出來?”此時教皇內侍的話音裡已帶著慍怒了。

  “這很難,先生。”奧利韋蒂解釋情況時站得筆直。

  教皇內侍聽奧利韋蒂說著,維多利亞感覺到他越來越焦慮。“你肯定那東西在梵蒂岡城內?”他問,“說不定有人把攝像頭拿出了梵蒂岡,畫面是從外面什麼地方傳回來的呢。”

  “這不可能,”奧利​​韋蒂說,“我們的外牆都是經過電子屏蔽的,這樣可以保護我們裡面的通訊系統。這個信號只能是從內部發出來的,否則我們就接收不到了。”

  “既然這樣,我想,”教皇內侍說道,“你現在是在發動一切力量找這個失踪的攝像頭吧?”

  奧利韋蒂搖搖頭說:“我沒有,先生。查出這個攝像頭的位置要花好幾百個工時。此時我們還有很多別的安全問題要處理,我們尊重維特勒女士的意見,但她所說的微滴非常小,不可能像她說的那樣爆炸。”

  維多利亞再也忍不住了,嚷道:“那個微滴足以把整座梵蒂岡城夷為平地!我跟你說的話你連一個字也沒聽嗎?”

  “女士,”奧利韋蒂說,他的話硬邦邦的,“我跟炸藥打交道的經驗可多著呢。”

  “你的經驗都是陳芝麻爛穀子了。”她反唇相譏,語氣一樣強硬,“雖然我這身衣衫讓你看不順眼,但我是世界上最頂尖的亞原子研究機構的一名高級物理學家。我親自設計了反物質裝置,以防反物質發生湮滅反應。現在我警告你,除非你在接下來的六小時內找到反物質儲存器,否則下個世紀你的衛兵將什麼都不用保護了,除了地上的一個大洞。”

  奧利韋蒂突然轉過身對著教皇內侍,他那雙蟲子似的眼裡閃著怒火。“先生,我再也不能讓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了。搞惡作劇的人在浪費您的時間。光照派?會毀掉我們的一個小微滴?”

  “別說了。”教皇內侍說道。他很平靜地吐出這幾個字,話音卻彷彿在這個房間裡久久迴盪。然後房間裡一片寂靜。他接著低聲說道:“危險也好,不危險也好,是光照派也好,不是光照派也好,不管那是什麼,都絕不應該出現在梵蒂岡城內……更別說在召開秘密會議這天晚上了。我希望能找到那個東西,把它拿走。馬上派人去找。”

  奧利韋蒂還在堅持。“先生,即使我們派出所有人搜遍所有地方,也要花上好幾天才能找到這個攝像頭。而且,跟維特勒女士談過後,我已經派出一名衛兵去查我們最權威的《彈道學指南》 ,找這個被稱作反物質的東西,然而我發現書裡根本就沒有提到這個東西。壓根兒就沒有。”

  草包,維多利亞在心裡嘀咕,《彈道學指南》?你查過百科全書了嗎?字母A這一欄下面就有!百科全書是按照英文字母表的順序排列的,“反物質”英文為antimatter。所以,維多利亞說反物質在字母A這一欄下面。

  奧利韋蒂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先生,如果你讓我們就這麼憑著一雙肉眼搜遍整個梵蒂岡城,那恕我不能從命。”

  “司令,”教皇內侍已經怒火中燒了,“我提醒你一句,在你跟我說話的時候,你也要尊重這個辦公室的權威。我知道你不把我的職位放在眼裡——但不管怎麼樣,照法律規定,我是負責人。如果我沒說錯的話,現在紅衣主教全都該集中在西斯廷教堂裡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遲遲不肯去搜查這個東西,如果我不了解清楚的話,我會覺得似乎是你在故意給秘密會議製造危險。”

  奧利韋蒂看上去一臉的輕蔑。“你好大的膽子!我服侍你的教皇十二年!服侍他之前的一個教皇十四年!從一四三八年瑞士侍衛隊——”

  這時,別在奧利韋蒂腰上的對講機突然鈴聲大作,打斷了他的話。“司令?”

  奧利韋蒂一把抓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鍵。

  “現在沒空!你幹什麼!!”

  “對不起”,收音機裡的瑞士侍衛兵說,“我在通訊部。我想該告訴你我們接到了一個恐嚇電話,說有爆炸威脅。”

  奧利韋蒂現在顯得不那麼漠不關心了。“馬上去查!追踪這個電話,記下來。”

  “我們查了,先生,但是打電話的人……”衛兵停了一下,“我本不想打擾你的,司令,但是他提到了你剛教我去查的那個東西,反物質。”

  房間裡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面面相覷。

  “他提到了什麼?”奧利韋蒂結結巴巴地說。

  “反物質,先生。在我們追踪他的電話時,我還根據他說的話另外查了些資料。一些有關反物質的信息……坦白地說,非常糟糕。”

  “我記得你說過《彈道學指南》上沒有提到那玩意兒。”

  “我是在網上查到的。”

  哇,維多利亞心裡喊道。

  “這個東西好像極容易爆炸,”衛兵說,“很難說這條信息就是準確的,但是這上面說,反物質的威力很可能要比核彈頭還要厲害百倍。”

  奧利韋蒂癱軟下來,那情形彷彿他是在眼睜睜地看著山崩地裂似的。維多利亞心頭湧起一陣勝利感,但教皇內侍臉上那恐懼的神情把她的快感一掃而光。

  “你追踪到那個電話了嗎?”奧利韋蒂結巴著說。

  “很不巧,他的手機加了很難的密碼。衛星天線受到了乾擾,三角測量沒法進行,信息

收集器上的信號顯示他在羅馬的某個地方,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跟踪他。”
  “他提了什麼要求沒有?”奧利韋蒂小聲問道。

  “沒有,先生,他只是警告我們城內有反物質。他好像很驚訝我不知道這件事。他還問我有沒有看到反物質。你問了我關於反物質的情況,所以我決定通知你。”

  “你做得對,”奧利韋蒂說,“我馬上就下來。如果他再打電話回來馬上向我報告。”

  對講機那頭停了一會兒。“他還沒有挂機,先生。”

  奧利韋蒂彷彿遭電擊了一樣,“還在通話中?”

  “是的,先生,我們跟踪他已經有十分鐘了,但除了大面積地搜索外,什麼都沒有查到。他肯定知道我們找不到他,因為他拒絕掛電話,他要求跟教皇內侍通話。”

  “把他接進來。”教皇內侍命令道:“馬上接通!”

  奧利韋蒂轉身說:“神父,不能這樣,一個訓練有素的瑞士侍衛兵來跟他交涉處理這件事情要合適得多。”

  “馬上接通!”

  奧利韋蒂只得傳令接通電話。

  一會兒,文特斯克教皇內侍桌上的電話嘀鈴鈴地響起來了。他用手指在通話鍵上用力一按,頓時響起了說話聲。“你究竟以為你是誰啊?”




41
  教皇內侍的話筒里傳出來的聲音又刺耳又冷酷,還帶著幾許傲慢。房間裡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蘭登努力辨認這是哪裡的口音。說不定是中東的?

  “我是一個古老的兄弟會的信使。”他說話的調子很怪,“一個被你們侮辱中傷了幾個

世紀的兄弟會。我就是光照派的信使。”
  蘭登覺得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最後一絲疑慮一掃而光。一時間,他覺得今天早晨第一眼看到這個對稱字時所體驗的膽戰心驚的感覺、特殊的榮幸,以及實實在在的恐懼此時交織在一起了。

  “你想幹什麼?”教皇內侍問道。

  “我代表了科學界人士,他們像你們一樣在尋求答案,尋求關於人類的命運、生活的意義,以及人類創造者的答案。”

  “不管你是誰,”教皇內侍說,“我……”

  “住嘴,你最好乖乖地聽著。兩千年來,你們教會以權威的姿態尋求真理。你們用謊言和最後審判的預言壓倒跟你們持相反意見的人。你們操縱真理以滿足你們的需要,並且殺害那些不能為你們的統治效力的人。你們現在成了遍布全球的開明之士的複仇目標,感到驚訝嗎?”

  “開明之士不會採取敲詐的手段來達到他們的目的。”

  “敲詐?”對方大笑起來,“這可不是敲詐。我們沒有向你們提出任何要求。摧毀羅馬教廷是沒有條件可講的。我們等這天等了四百年了。今天晚上半夜十二點的時候,你們的城市就要灰飛煙滅了,你們就等死吧。”

  奧利韋蒂對著話筒咆哮道:“要進入這個城市是絕對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在這裡放了炸藥!”

  “說出這番話來,只能說明你是個愚昧的瑞士侍衛兵,說不定還是個長官。你肯定知道,幾個世紀以來,光照派已滲入了全球各個精英組織。你真的相信羅馬教廷堅不可摧嗎?”

  天哪,蘭登心想,他們在這兒也有內奸。眾人皆知,光照派勢力強大,能滲入各個角落。他們已經滲入了共濟會,主要的銀行系統,還有政府機構。實際上,丘吉爾有一次曾經告訴記者,如果英國特工滲入納粹的程度能像光照派滲入英國議會那樣,戰爭在一個月內就結束了。

  “顯然是危言聳聽。”奧利韋蒂突然迸出一句來。“你們的勢力不可能擴展得這麼廣。”

  “怎麼不可能?就因為你們的瑞士侍衛兵保持高度警惕?就因為他們監視著你們那個秘密的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瑞士侍衛兵他們自己怎麼樣呢?他們就不是人嗎?你真的相信他們會把性命押在一個水上行者參見《聖經·新約·馬太福音》第十四章第二十九句,耶穌對彼得說“過來”,彼得就從船上走下來,從水上走過,到耶穌那裡。的神話上嗎?問問你自己吧,這個儲存器是怎麼到你們的城裡來的,還有你們最重要的珍寶中的那四個人今天下午是怎麼失踪的?”

  “我們的珍寶?”奧利韋蒂陰沉著臉說,“你這話什麼意思?”

  “一、二、三、四。你們不是到現在還沒找到他們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奧利韋蒂突然停下來,猛地睜大了眼睛,好像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似的。

  “來點提示,”打電話的人說道,“要我說他們的名字嗎?”

  “怎麼了?”教皇內侍問道,看上去一臉的困惑。

  打電話的人大笑起來。“你的軍官還沒有通知你嗎?真是罪過。沒什麼好驚訝的,多令人自豪啊,我在想像著告訴你真相他該有多丟臉……那四個他發誓要保護的紅衣主教好像失踪了……”

  奧利韋蒂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從哪兒聽來的!”

  “教皇內侍,”對方幸災樂禍地說,“問問你的司令是不是你們所有的紅衣主教都在西斯廷教堂裡了。”

  教皇內侍轉身對著奧利韋蒂,一雙碧眼盯著他,要求他對此事做出解釋。

  “先生,”奧利韋蒂湊到教皇內侍耳邊小聲說道,“他說的是真的,那四個紅衣主教還沒到西斯廷教堂報到,但現在不需要發出警報。今天早晨,他們每個人都辦了入住手續,所以我們知道他們一定還在梵蒂岡城內。幾個鐘頭前你還親自和他們一起用過茶。他們只是沒有時間觀念,還在外面逛呢。”

  “在外面逛?”教皇內侍再也沉不住氣了,叫道,“一個多小時前他們就該進教堂了!”

  蘭登驚訝地看了維多利亞一眼。失踪的紅衣主教?這就是他們樓下正在找的?

  “我們還有名單,”對方說,“你聽了會心服口服。他們是巴黎的拉馬斯紅衣主教,巴塞羅那的吉多勒紅衣主教,法蘭克福的埃布納樞機主教……”

  奧利韋蒂聽到名字一個個念出來的時候嚇得幾乎要縮成一團了。

  打電話的人停了一下,彷彿要好好享受一下宣布最後一個名字帶來的特別樂趣。“還有意大利的……巴格爾紅衣主教。”

  教皇內侍就像一艘巨輪忽然間駛進了風平浪靜的水域一樣,他一下子渾身變得綿軟無力了。他癱坐在椅子裡,衣服皺成一團。“候選主教,”他喃喃說道,“四個最有希望的……包括巴格爾……最有可能成為羅馬教皇……這怎麼可能?”

  蘭登讀了很多關於現代教皇選舉的資料,他完全可以理解教皇內侍臉上那種絕望的神情。雖然原則上來說,任何一個八十歲以下的紅衣主教都可能成為教皇,但只有極個別的人能夠在派性極強的投票程序中贏得三分之二的人的尊敬,他們就是候選主教,然而現在他們全不見了。

  教皇內侍的額上有汗珠滴下來了。“你想對他們怎麼樣?”

  “你以為呢?我可是黑煞星的後代。”

  蘭登打了一個冷戰。他太熟悉這個名字了。多年來,教會樹了一些死敵——黑煞星,聖殿騎士團,他們是被梵蒂岡追查或出賣的團體。

  “把紅衣主教放了。”教皇內侍說。“威脅要毀滅天主之城難道還不夠嗎?”

  “別管你那四個紅衣主教了。他們不再屬於你們了。我敢肯定他們的死會被世人記住……被千千萬萬人記住。這可是每個殉教者的願望。我會讓他們成為新聞人物,一個一個地來。到半夜十二點,光照派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如果這個世界沒在關注,那還改變這個世界幹嗎?在眾目睽睽下處死他們,很慘很刺激,不是嗎?很早以前你們就證實了這一點……你們對聖殿騎士團、十字軍進行審訊還施以酷刑。”他頓了一下,“當然了,還有肅清運動。”

  教皇內侍不說話了。

  “你記不起那場肅清運動了嗎?”對方問道,“你當然記不起了,你還是個小毛孩兒呢。不管怎麼說,牧師都是蹩腳的歷史學家,這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歷史讓他們感到丟臉吧?”

  “肅清運動,”蘭登聽見自己在說,“發生在一六六八年。那年,教會給四個光照派的科學家打上了十字架圖案的烙印,以洗清他們的罪孽。”

  “誰在說話?”對方問道,與其說是關注還不如說是好奇。“旁邊還有誰?”

  聽他這麼一說,蘭登嚇得渾身發抖。“我只是無名小輩。”他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打顫,跟一個活生生的光照派的人對話讓他全然不知所措……就像要跟喬治·華盛頓對話一樣。“我是個大學教師,對你們的兄弟會有點研究。”

  “好極了。”對方答道。“世界上還有人記得教會對我們犯下的罪行,這我倒很高興。”

  “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以為你們已經滅亡了。”

  “那不過是兄弟會用心良苦製造的一個假相,你對肅清運動還知道些什麼?”

  蘭登猶豫了一下。我還知道些什麼?整個事件荒謬至極,這就是我所知道的!“那幾個科學家身上被打了烙印後,就被殺死了,他們的屍首被扔在羅馬的公共場所,以此警告其他科學家勿加入光照派。”

  “不錯。所以我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牙還牙。我們把這當成是為犧牲的兄弟所進行的象徵性複仇。你們那四個紅衣主教就要上西天了,從八點鐘開始,每隔一小時就有一個得去見上帝,到午夜時分,整個世界都將轟動。”

  蘭登走到電話邊說:“你真打算要給這四個人打上烙印並置他們於死地嗎?”

  “歷史總會重演,不是嗎?當然了,我們會比教會做得更漂亮更大膽。他們只是偷偷摸摸地殺人,趁沒人看到的時候拋尸,這好像也太孬種了。”

  “你說什麼?”蘭登說,“你們要在大庭廣眾下給他們打上烙印然後殺死他們嗎?”

  “你說得太對了,不過這取決於你對大庭廣眾的理解,我認為已沒有多少人去教堂了。”

  蘭登好不容易聽懂了他的話。“你要在教堂裡殺死他們?”

  “這是個善舉。這是為了讓上帝能更快捷地帶他們的靈魂上天堂。這顯得比較對勁。當然新聞界對此也會很感興趣的,我想。”

  “你這是危言聳聽。”奧利韋蒂說,他又平靜下來了。“你甭想在教堂裡殺了人又帶著屍體逃走。”

  “危言聳聽?我們在你們的瑞士侍衛隊中像幽靈一樣地來去自由,從你們內部擄走紅衣主教中的那四個,在你們最神聖的聖地的心臟安上一個致命炸彈,你認為這都是危言聳聽?當謀殺發生死者被發現後,媒體就會蜂擁而至。到了午夜,全世界都會知道光照派的偉業。”

  “如果我們在每個教堂都派上衛兵把守呢?”奧利韋蒂說。

  打電話的人大笑起來。“你們的教堂星羅棋布,恐怕這是一個艱鉅的任務啊。你最近數過沒有?羅馬有四百多座天主教堂,包括主座教堂、小教堂、禮拜堂、寺廟、隱修院、女隱修院、教會學校……”

  奧利韋蒂臉上仍舊一副冷酷的神色。

  “九十分鐘後你們就開始收屍吧,”對方帶著一種決絕的口氣說道,“一小時一個,死亡的數學級數。現在我得走了。”

  “慢著!”蘭登追問道,“告訴我你們準備在這些人身上打什麼烙印。”

  殺手好像被逗樂了。“猜你已經知道那會是什麼烙印了,莫非你還有所懷疑?你很快就能見到這些烙印了,古代傳說千真萬確。”

  蘭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他完全清楚這人在說什麼。他在心裡勾勒了一下列奧納多·維特勒胸前的烙印。光照派的民間傳說一共提到五個印字。還剩四個印字,蘭登想,四個紅衣主教失踪。

  “我發誓,”教皇內侍說,“今晚一定要選出新教皇,上帝作證。”

  “教皇內侍,”對方說,“天下不需要新教皇。過了半夜十二點,除了一堆碎石爛磚外教皇什麼都不用統治了。天主教完蛋了,你們在地球上的統治也結束了。”

  一陣死寂。

  教皇內侍似乎悲從中來。“你們誤入歧途了。教會不是只由灰漿和石頭構成的,你們不可能輕易毀掉兩千年的信仰……任何信仰都不可能。你們可以毀掉宗教信仰的外在的表現形式,但絕對摧毀不了信仰本身。不管有沒有梵蒂岡,天主教都將繼續存在。”

  “真是一個堂皇的謊言,但謊言不過是謊言。你我都知道真相,你說,為什麼梵蒂岡城會是一個設防的堡壘?”

  “因為上帝的聖徒棲居在一個險惡的世界裡。”教皇內侍回答。

  “你多幼稚啊?梵蒂岡成為一個堡壘完全是因為天主教把它一半的資產都放在這兒了—

—稀世的油畫和雕塑、珍貴的珠寶、無價的書卷……而且梵蒂岡銀行的金庫裡還藏著金條和地產契據。據內部統計,梵蒂岡城有四百八十五億美元的資產。你們的儲備資金可真雄厚,不過到明天它們將全部化成灰燼,如同清盤一樣。你們就要破產了,連牧師也不用工作了。”
  奧利韋蒂和教皇內侍那患了戰鬥疲勞症般的神情似乎表明,對方所言一絲不差。蘭登琢磨著究竟哪一個事實更驚人,是天主教會擁有如此巨額的財產還是光照派對此竟然瞭如指掌。

  教皇內侍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教會的支柱是信仰,不是金錢。”

  “又在騙人,”對方說,“去年你們撥了一億八千三百萬美元資助你們在全世界慘淡經營的主管教區。現在去教堂做禮拜的人空前的少——在過去的十年中減少了百分之四十六。現在收到的捐款不過是七年前的一半,報考神學院的人越來越少。雖然你不願承認,但你們的教會確實氣數已盡。就把這一聲巨響當作是一個解脫吧。”

  奧利韋蒂向前邁出一步,此時他顯得沒那麼囂張了,似乎已經意識到了所面臨的嚴峻現實。他像個急著要找條出路的人,任何出路都行。“如果我們為你們的事業資助一些金條,會怎麼樣?”

  “別侮辱我們雙方。”

  “我們有錢。”

  “我們也有,多得超乎你的想像。”

  蘭登驀地想起了所謂的光照派的財富,那些古代的財富,包括巴伐利亞石工共濟會的,羅特希爾德家族的,比爾德伯傑斯家族的,還有傳說中的光照之星。

  “候選主教,”教皇內侍轉換了話題,他帶著懇求的語氣說,“放了他們吧,他們都老了,他們……”

  “他們是純潔的祭品,”對方笑道,“告訴我,你認為他們真是童貞男子嗎?小羔羊死的時候會尖叫嗎?把這些純潔的人獻上科學的祭壇吧。”

  教皇內侍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們是虔誠的信徒,”他最後說道,“他們不畏懼死亡。”

  對方冷笑道:“列奧納多·維特勒是虔誠的信徒,但昨晚我仍從他眼裡看到畏懼,不過我把這種畏懼消除了。”

  維多利亞一直沒吭聲,聽到這話突然蹦起來,從頭到腳都充滿了仇恨。“混蛋!他是我父親!”

  對方呵呵笑起來。“你父親?什麼意思?維特勒有個女兒?你真該知道,你父親臨死前哭得像個小孩兒似的,真是可憐,不幸的人啊。”

  維多利亞像被這些話擊中了一樣,身體一陣搖晃。蘭登伸手去扶她,但她自己又站穩了,一雙黑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話。“我拿自己的性命打賭,等不到明天,我就一定要把你給找出來。”她的語氣像激光一樣尖利。“等我找到……”

  對方猥褻地笑起來:“好烈的妞兒,我都興奮了。等不到明天,我就會把你給找出來。等我找到……”

  這話像鋒利的刀劍一樣懸在空中。說完,他銷聲匿跡了。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5:49

42
  莫爾塔蒂紅衣主教身著黑袍,此時汗水涔涔。這不僅是因為西斯廷教堂熱得像個桑拿浴室了,還因為秘密會議二十分鐘後就要開始,而現在仍沒有那四個失踪的紅衣主教的消息。關於他們的缺席,其他紅衣主教起初還只是心神不安地竊竊私語,現在已焦慮地大聲議論起來。

  莫爾塔蒂想不出這幾個玩忽職守的人能走到哪兒去。說不定還在教皇內侍那兒?他知道

下午早些時候教皇內侍已召集這四個候選主教舉行了傳統的秘密茶會,但那是幾個鐘頭前的事了。他們病了嗎?吃什麼了?莫爾塔蒂心裡嘀咕,但即使他們已生命垂危也該在這兒啊。一個紅衣主教當選為羅馬教皇,這樣的機會一生中只有一次,通常永遠都沒有,而且按梵蒂岡法律的規定,投票時紅衣主教一定要呆在西斯廷教堂裡,否則他就沒有選舉資格。
  雖然有四個候選主教,但幾乎所有紅衣主教都清楚誰能當上教皇。過去的十五天內,他們連續不斷的傳真和電話都在討論潛在的候選人。照慣例,四個人被選作了候選主教,每個人都滿足當教皇所必需的不成文的條件:

  通曉多門語言: 意大利語、西班牙語,還有英語。

  名聲清白。

  年齡在六十五歲至八十歲之間。

  跟往常一樣,候選主教其中一位已脫穎而出成為紅衣主教團準備推選的人。今天晚上這個人就是米蘭的奧爾多·巴格爾紅衣主教。巴格爾那毫無瑕疵的執事記錄,無人可比的語言能力和與靈性事物本體溝通的出色本領使他成為毫無爭議的候選主教。

  那他到底在哪兒呢?莫爾塔蒂思忖著。

  紅衣主教失踪的消息讓莫爾塔蒂特別慌張,因為監督這次秘密會議的任務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周前,紅衣主教團一致挑選莫爾塔蒂擔任選舉官——秘密會議的內部司儀。儘管教皇內侍是教會的高級長官,但他畢竟只是一個牧師,而且對複雜的選舉程序知之甚少,因此要從西斯廷教堂內選出一名紅衣主教來監督這場典禮。

  紅衣主教常常開玩笑說,被任命為選舉官是基督教世界裡最殘酷的榮譽,因為擔此職務的人不再具有候選資格,而且,當選人還得在秘密會議召開前花好多天研讀《教皇選舉法》,研究秘密會議種種神秘晦澀的細節,確保能妥善地主持選舉。

  然而,莫爾塔蒂無怨無尤。他知道自己當選是理所當然的事。他不僅是高級主教,而且還是前任教皇的心腹,這提升了他的威望。雖然莫爾塔蒂原則上還在選舉的法定年齡之內,然而作為一名正經八百的候選人,他還是有點老了。他七十九歲,已經跨過了那道大家心照不宣的檻,選舉團不相信這樣的人身體還經得起教皇任內嚴格日程安排的折騰。一名教皇常常是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一周七天不休息,最後死於疲勞過度,平均工作年限只有六點三年。圈內有個笑話,說接受教皇職位是一個紅衣主教“走向天堂的捷徑”。

  許多人相信,莫爾塔蒂如果不那麼淡泊大度的話,他年輕些的時候就該成為教皇了。到他要爭取教皇這把交椅時,又來了“聖三一”聖三一(Holy Trinity),原指聖父、聖子和聖靈三位一體,這裡指作者為了強調而連用的三個“保守” 。——保守、保守、保守。

  莫爾塔蒂總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前任教皇,願上帝保佑他的靈魂得到安息,他一上任就表現出驚人的慷慨大度。也許是覺察出現代社會的發展已偏離了教會的方向,教皇提出議案,減少教會在科學界的影響,甚至有選擇地向科學事業捐款。可悲的是,這成了一種政治上的自戕。保守的天主教徒宣稱教皇“腦子癡呆”,正統的科學家們則指責他想要把教會的影響擴展到不屬於它的地方。

  “那他們在哪兒呢?”

  莫爾塔蒂扭頭一看。

  一位紅衣主教緊張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他們在哪兒,不是嗎?”

  莫爾塔蒂盡量讓自己不表露出太多的焦慮。“也許還跟教皇內侍在一起吧。”

  “這個時候?那也太不成體統了!”紅衣主教狐疑地蹙起眉頭,“難不成教皇內侍沒了時間觀念?”

  莫爾塔蒂心裡也確實犯疑,但他什麼也沒說。他很清楚大多數紅衣主教都不太喜歡教皇內侍,他們覺得他作為教皇的貼身侍從還太嫩了。然而,莫爾塔蒂揣摩紅衣主教的不喜歡大都是出於嫉妒,莫爾塔蒂倒真心欣賞這個年輕人,心中暗暗為前任教皇挑中他當教皇內侍而叫好。莫爾塔蒂朝教皇內侍眸子裡看時,見到的只有堅定不移的神色,而且,與很多紅衣主教不同,他把教會和宗教置於卑下的政治手腕之上。他是真正的教徒。

  教皇內侍在任期所表現出的忠貞和虔誠已變得富有傳奇色彩了。不少人把這歸結為他孩提時發生的那件奇蹟般的事……這件事會在任何人心上打下永不磨滅的烙印。真是絕了,神了,莫爾塔蒂想,他常希望自己的童年時代也發生過一件能培養出那種堅定不移的信念的事。

  然而,莫爾塔蒂知道,教皇內侍即使老了也永遠當不了教皇,這真是教會的不幸。當教皇需要相當的政治野心,而這正是年輕的教皇內侍明顯缺少的;他已多次拒絕教皇給他的更高的神職職位,說自己更願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為教會服務。

  “接下來怎麼辦?”紅衣主教拍拍莫爾塔蒂,等著他答話。

  莫爾塔蒂抬起頭,“什麼?”

  “他們遲到了!我們怎麼辦!”

  “我們怎麼辦?”莫爾塔蒂答道。“等吧,相信他們會來。”

  紅衣主教似乎對莫爾塔蒂的回答極為不滿,他退回到了暗處。

  莫爾塔蒂站了一會兒,輕輕按了按太陽穴,想讓腦子清醒一點。是啊,我們現在怎麼辦呢?他從祭壇處往上看,凝視著米開朗琪羅的著名壁畫: 《最後的審判》。然而這幅畫一點也沒有減輕他的焦慮。這是一幅形態可怖、高達五十英尺的壁畫,描繪了耶穌基督把人類分成正義的和罪惡的兩類,把罪人投入地獄的情形。畫面上,有人被活剝人皮,有人被烈火焚身,甚至還有個米開朗琪羅的仇家墜入地獄,雙耳已變成了驢耳。吉·德·莫泊桑曾寫道,這幅壁畫像是一個沒見識的煤炭工給一個角斗場的塗鴉之作。

  莫爾塔蒂紅衣主教不得不同意這種看法​​。



43
  蘭登一動不動地站在教皇辦公室的防彈玻璃窗邊,盯著下面聖彼得廣場上忙碌喧囂的採訪車。不知怎的,那個詭異的電話讓他體味到一種膨脹……腫脹的感覺,但不是他自己的。

  光照派彷彿一條毒蛇從被遺忘的遙遠的歷史中游來,纏上了一​​個宿敵的身體,它不提要求,不講條件,只要報復,簡單至極。緊緊地纏繞。四百年的冤仇即將洗雪。似乎在遭受幾百年宗教迫害之後,科學反攻倒算了。

  教皇內侍站在桌邊,茫然地盯著電話。奧利韋蒂首先打破沉默。“卡洛,”他直呼其名,口氣聽上去不像軍官,倒更像一個疲憊的朋友,“二十六年了,我誓死保衛聖座,看來今天晚上讓我蒙羞了。”

  教皇內侍搖搖頭,“你我以不同的身份侍奉上帝,侍奉總會帶來榮耀。”

  “這些事……我沒想到怎麼會……這個樣子……”奧利韋蒂看上去窘迫而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我有責任保護紅衣主教團的安全。”

  “恐怕那責任該由我來負,先生。”

  “你的人要負責立即疏散人群。”

  “先生?”

  “其他行動稍後進行——搜查這個東西,搜尋失踪的紅衣主教和俘獲他們的人。但首先必須保證紅衣主教的安全。生命的尊嚴高於一切,而且這些人是教會之本。”

  “你是說我們馬上取消秘密會議嗎?”

  “我有選擇嗎?”

  “那你選出新教皇的義務呢?”

  年輕的教皇內侍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窗外,他的目光掃出去看著下面逶迤伸展的羅馬城。“聖座曾告訴我教皇是在兩個世界裡奔忙的人……一個是現實的世界,一個是神性的世界。他告誡道,任何無視現實的教會都不會存在下去抵達神性的世界。”他的話裡突然透出一種超出了他的年齡的睿智。“今晚我們就面對著一個現實的世界,無視它的存在是愚蠢的。自尊和先例並不能掩蓋理性的光輝。”

  奧利韋蒂點點頭,似乎深受震動。“我低估你了,先生。”

  教皇內侍似乎沒有聽見,他的目光透過玻璃窗凝視著遠方。

  “先生,我就直說了吧,這個現實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我每天陷於現實的醜陋中,讓其他人能無礙地追尋更純淨的事物。允許我告訴您該如何應對目前的形勢,把我培訓出來是要幹這個的。您的直覺,雖然值得稱道……卻可能招致不幸。”

  教皇內侍轉過身來。

  奧利韋蒂嘆了口氣道:“把紅衣主教團從西斯廷教堂撤離是你立即能做的事中最糟的一件。”

  教皇內侍似乎並沒有憤憤不平,只是一臉的茫然。“那你說怎麼辦?”

  “對紅衣主教隻字不提,封鎖會議室,這樣我們會贏得時間試試其他的辦法。”

  教皇內侍看上去很不安。“你要我把整個紅衣主教團鎖在一枚定時炸彈上?”

  “是的,先生。但只是現在,稍後如有必要,我們也可安排疏散。”

  教皇內侍搖頭道:“在開始前就讓典禮延期只會讓大家追問原由,但門被封鎖後就什麼也不能干擾了。秘密會議的程序要求——”

  “現實的世界,先生,今晚你就置身其中。仔細聽著。”奧利韋蒂現在以一個戰地指揮官的口吻連珠炮般鏗鏘有力地說起來,“將一百六十五名紅衣主教在毫無準備毫無保護的情況下開進羅馬是輕率之舉,這會在一些高齡人士中造成混亂和恐慌,而且,坦白地說,這個月已經發生過一起讓人致命的中風,這就夠受的了。”

  致命的中風。司令的話讓蘭登回想起了他和幾個學生在哈佛的餐廳吃飯時讀到的頭條新聞: 教皇中風,寢內辭世。

  “此外,”奧利韋蒂說,“西斯廷教堂是個堡壘。雖然我們不對外宣揚,但教堂其實極其堅固,除了導彈外,可以抵擋任何襲擊。作為準備工作,我們今天下午搜遍了教堂的每一寸地方,掃描是否有竊聽器和其他監視裝置。教堂現在很乾淨很安全,而且我確信反物質不在裡面。對那些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有必要,我們稍後還可以討論緊急疏散的事。”

  蘭登頓生敬佩之心,奧利韋蒂的冷靜和敏銳的思維讓他想起了科勒。

  “司令,”維多利亞語氣緊張地說,“我們還有別的擔心。從來沒有人造出過這麼多的反物質,其爆炸衝擊波半徑我只能估計出個大概。羅馬周圍的有些地方可能也有危險。如果反物質儲存器在你們的中心建築物里或在地下,那對梵蒂岡以外的地方造成的破壞也許是最小的,但如果儲存器在周邊……比如說在這座樓裡……”她警惕地向窗外看去,掃了一眼聖彼得廣場上熙攘的人群。

  “我非常清楚我對外面負有的責任,”奧利韋蒂回答,“這也讓形勢不再那麼嚴峻。我專職保護這個聖所已有二十多年,我決不允許這個武器爆炸。 ”

  文特斯克教皇內侍抬起頭來,問道:“你覺得你能找到嗎?”

  “讓我同我的幾個監視員討論討論我們可以有哪些選擇。有一種可能,如果我們停止梵蒂岡的電力供應,我們就能消除射頻雜音,營造一個足夠純淨的環境,得出那個儲存器所在磁場的讀數。”

  維多利亞對他的話先是吃驚,然後是震動。“你想把整個梵蒂岡弄得黑燈瞎火?”

  “也許吧。我現在也不知道這是否可行,但我想試試這條路。”

  “紅衣主教肯定會覺得發生什麼怪事了。”維多利亞說。

  奧利韋蒂搖頭道:“秘密會議召開時用蠟燭照明。紅衣主教根本就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議室封好後,除了我身邊的幾個衛兵外,我會讓全軍展開大搜查。一百個人在五個鐘

頭內可以查很多地方。”
  “四個鐘頭,”維多利亞糾正道,“我要帶儲存器飛回'歐核中心'。電池不充電,爆炸就在所難免。”

  “在這兒不能充電嗎?”

  維多利亞搖搖頭。“接口很複雜,要是我帶來就好了。”

  “那麼就四個小時,”奧利韋蒂皺著眉頭說,“時間還夠。恐慌沒有用。先生,你還有十分鐘,去教堂吧,把會議室封起來。給我的人一點時間做他們的事。等關鍵時刻臨近時,我們再做應對緊急狀況的決定。”

  蘭登想知道離“關鍵時刻”多近的時候奧利韋蒂會把一切辦妥。

  教皇內侍看上去很不安。“但是紅衣主教團會問候選主教……特別是巴格爾……他們在哪裡。”

  “那您就得想個由頭了,先生。告訴他們喝茶時您招待他們吃了些東西,他們感到不舒服。”

  教皇內侍火了。“叫我站在西斯廷教堂的祭壇上對紅衣主教團撒謊?”

  “這是為他們好,只是善意的謊言,你的職責是要維護安定。”奧利韋蒂向門口走去。“如果你允許,現在我馬上就開始行動。”

  “司令,”教皇內侍懇求,“我們不能就這樣拋下失踪的紅衣主教不管。”

  奧利韋蒂在門口停下來說:“巴格爾和其他幾個人現在在我們的勢力範圍之外。我們只能不管他們……為了整體的利益。這在軍事上叫做傷病員鑑別分類。 ”

  “你是說要放棄他們嗎?”

  他的語氣變得強硬起來。“如果有什麼辦法,先生……不管什麼辦法,只要能找到這四個紅衣主教,我都會把命搭上去找,但是……”他手指著房間對面的窗戶,窗外,薄暮的陽光掠過羅馬城無盡的屋頂,“搜查一座五百萬人口的城市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不會浪費寶貴的時間做無用功以安慰自己的良心。我很抱歉。”

  維多利亞突然開口道:“但如果我們能抓到殺手,你就不能讓他坦白交代?”

  奧利韋蒂向她皺起了眉頭,“士兵可擔不起聖徒之責,維特勒女士。相信我,我理解你希望抓到這人的個人動機。”

  “這不只是個人的,”她說,“殺手知道反物質在哪裡……還有失踪的紅衣主教。如果我們能想法找到他……”

  “讓他們揀便宜嗎?”奧利韋蒂說,“相信我,為了監視數百個教堂而從梵蒂岡城撤出所有的兵力這正中光照派下懷……浪費我們本應用於搜查的寶貴時間和人力……或者更糟,置梵蒂岡銀行於毫無保護的狀況下,還有剩下的那些紅衣主教。”

  這句話切中要害。

  “那羅馬憲兵呢?”教皇內侍問道,“我們可以在全市範圍內發危機警報,請他們幫助我們尋找擄走紅衣主教的人。”

  “又錯了。”奧利韋蒂說。“你知道羅馬憲兵對我們的看法。我們那麼幹的話,我們得分出一部分精力來應付他們把我們的危機透露給全球媒體所造成的困境,而那正是我們的敵人求之不得的。我們本來就不得不馬上應付媒體了。”

  我會讓他們成為新聞人物,蘭登想起了殺手的話。第一個紅衣主教的屍體會在八點整出現,然後每隔一小時殺一個。新聞界會很感興趣的。

  教皇內侍又開口了,話音裡帶著一絲慍怒。“司令,憑良心,我們不能對失踪的紅衣主教置之不顧!”

  奧利韋蒂死死地盯著教皇內侍的眼睛。“先生,聖弗蘭西斯的禱詞您還記得嗎?”

  這位年輕的牧師帶著痛苦的語氣念出一句:“主啊,賜我力量接受那些我無法改變的事物吧。”

  “相信我,”奧利韋蒂說,“這就是其中的一件。”說完他就走了。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6:21

44
  英國廣播公司的總部設在倫敦皮卡迪利廣場的正西面。此時,總機電話鈴聲大作,一個資歷較淺的編輯拿起了聽筒。

  “英國廣播公司。”她說著掐滅了手裡的登喜路牌香煙。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粗,帶著中東地方的口音。“我有一條爆炸式新聞,你們的廣播公司

說不定會很感興趣。”
  編輯抽出一支筆和一張標準記錄表,說道:“關於什麼的?”

  “教皇選舉。”

  她膩煩地皺皺眉。英國廣播公司昨天已事先播了一條相關新聞,但反響平平,似乎公眾對梵蒂岡並不感興趣。她問對方:“從哪個角度?”

  “你們派了電視記者去羅馬報導這場選舉嗎?”

  “我想是的。”

  “我要直接和他通話。”

  “很抱歉,如果你什麼都不講的話,我不能把他的電話告訴你。”

  “秘密會議情勢危險。我只能告訴你這些。”

  編輯記下了他的話。“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無關緊要。”

  編輯並不感到驚訝。“你說的話有根據嗎?”

  “有。”

  “我很高興得到這個消息,但公司製度不允許透露我們記者的電話號碼,除非——”

  “我可以理解。我會給其他廣播電視公司打電話的。謝謝你,耽誤你的時間了。再——”

  “等等,”她說,“別掛好嗎?”

  編輯讓對方等著,然後伸長了脖子看過去。雖然過濾那些潛在的騷擾電話的技術絕非盡善盡美,但這個打電話的人已通過了英國廣播公司鑑別來電可靠性的兩道不成文的測試。他拒絕透露姓名,還迫不及待地要掛電話,而那些僱傭文人和亂誇海口的人總是哀求著哼哼唧唧說個沒完。

  她慶幸的是,記者總是處在一種無止境的擔心中,惟恐錯過重大新聞,所以他們幾乎很少罵她把時間耗在時不時會出現的幻想型精神病患者身上。浪費一個記者五分鐘時間還可以原諒,錯過一個頭條新聞則不可饒恕。

  她打了個呵欠,對著電腦敲下關鍵字“梵蒂岡”。看到那個報導教皇選舉的現場記者的名字時,她笑出了聲。他還是個新手,英國廣播公司把他從某個倫敦垃圾小報調來處理一些平淡無奇的報導。很明顯他是從底層寫社論做起的。

  等整整一個通宵做十秒鐘的錄像,他也許膩煩得都要發瘋了,能打破這種單調他肯定會謝天謝地的。

  英國廣播公司的編輯抄下這個記者在梵蒂岡的衛星電話號碼。然後,她又點了一支煙,把記者的電話號碼告訴了這個不透露姓名的人。


45
  “沒用的。”維多利亞在教皇辦公室裡來回踱著步子說,她抬眼看著教皇內侍。“即使瑞士侍衛隊能過濾掉電子乾擾,他們在檢測時還必須差不多正位於儲存器的頂部位置,這樣才會檢測到信號……還要不被別的障礙物擋住才行。如果它被放在金屬盒裡埋在你們地底下或者藏在上面的通風管裡怎麼辦?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根本就沒法找到它。再者,如果瑞士侍衛隊中已有對方的人混進來了呢?誰能說這個搜查就是徹底的?”


  “蘭登先生,四分鐘後我就該到西斯廷教堂裡了。那些檔案在梵蒂岡城的另一頭。”

  “你是認真的,對嗎?”維多利亞插了一句,她深深地看著蘭登的眼睛,彷彿感覺到了他的真摯。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蘭登說。

  “神父,”維多利亞轉身對教皇內侍說,“如果有一個機會……能夠找到這些謀殺即將發生的地點,我們就能派人在那兒監視並且——”

  “檔案?”教皇內侍堅持道,“那些檔案中怎麼可能會有線索呢?”

  “解釋這個問題,”蘭登道,“要花很長時間,但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我們可以根據線索抓到黑煞星。”

  教皇內侍看上去是想相信蘭登的話,但不知為什麼,他難以做到。“基督教最神聖的古代典籍都在檔案館裡,那些珍寶連我想看都不夠格。”

  “我知道。”

  “要進入檔案館必須取得館長和梵蒂岡圖書館理事會的書面許可令才行。”

  “或者,”蘭登說,“教皇命令。你們館長在拒絕我的每一封信中都這樣說。”

  教皇內侍點點頭。

  “恕我冒昧。”蘭登敦促道,“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教皇的詔令是從這個辦公室發出的,就我所知,今晚您擁有這個職位的權限。考慮一下現在的處境吧……”

  教皇內侍從他的長袍裡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蘭登先生,毫不誇張地說,為了拯救教會,今晚我願獻出我的生命。”

  蘭登感到這個男人眼裡流露出的是一片忠誠。

  “這個文件,”教皇內侍說,“你真的相信在這兒嗎?它能幫我們找到這四個教堂嗎?”

  “如果我不確信我就不會一次次地請求進入檔案館了。憑一個教師的薪水,到意大利來尋樂子也遠了些。你們的那個文件是一份古老的——”

  “對不起,”教皇內侍插話道,“對不起,這會兒我的腦子來不及思考那麼多細節問題。你知道秘密檔案館在哪兒嗎?”

  蘭登感到一陣激動,“就在聖安娜門後面。”

  “佩服。許多學者都以為在聖彼得寶座後面的暗門後。”

  “不對,那是聖彼得教堂的檔案室,這是一個普遍的誤解。”

  “無論何時,每個進入檔案館的人都有一名講解員陪同。但今天晚上,他們都走了,你所要求的是完全自由的進入,甚至我們的紅衣主教也沒有單獨進去過。 ”

  “我會對你們的珍寶致以最高的敬意和愛護。你們的檔案管理員不會發現一點兒我去過的蛛絲馬跡。”

  聖彼得大教堂的大鐘在頭頂上一聲聲地敲響了。教皇內侍對了一下懷錶。“我得走了,”他停了一下,緊張地抬起頭看看蘭登,“我會派一個瑞士侍衛兵在檔案館門口與你會合。我相信你,蘭登先生,現在就去吧。”

  蘭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位年輕的牧師此時似乎表現出一種怪異的鎮定。他伸過手來,帶著令人吃驚的力量捏捏蘭登的肩。“我希望你找到你要尋找的東西,趕快找到。”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7:08

梵蒂岡秘密檔案館位於博爾吉亞庭院遠遠的一角,檔案館裡收藏了2萬餘冊書卷,據說還有一些珍品,比如列奧納多·達·芬奇散逸的日記,甚至還有未公開發行的《聖經》抄本。蘭登步履矯健地踏上了通往檔案館的那條無人的豐達門塔路,維多利亞在他身邊。   維多利亞說:“能告訴我要去找什麼嗎?”“找一本一個名叫伽利略的傢伙寫的小書。書裡應該有那個叫做記號的東西。”“什麼記號?”蘭登加快了步子。“一個秘密地點。伽利略的光照派需要保護他們自己不受羅馬教廷侵害,於是就在羅馬成立了一個高度機密的集會所,他們稱之為光照派教堂,讓他們能聚集在一起討論羅馬教廷禁止的論題。雖然我們知道有這麼個秘密藏身處,但是直到今天也沒人找出它在哪兒。光照派從來不向兄弟會以外的任何人透露他們的藏身之處。這種保密的做法保護了他們,但同時也在他們要招募新成員的時候帶來一個難題。”   “如果他們不對外宣傳就不能發展壯大。”維多利亞說道。“正 ​​是如此。光照派希望吸取新鮮血液,但他們不敢拿他們的機密冒險,讓別人知道他們的行踪。於是他們研究這個難題並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他們製作了一幅非常巧妙的'地圖',指引其他科學家找到他們的棲身地。這個地圖包括一系列隱匿的具有像徵性的標識,分佈在全城的公共場所。一個標識指向另一個……接著又是下一個……連成一條路……最終指向光照派的老巢。”維多利亞乜著眼看他:“聽上去就像尋寶一樣。”
  

  

每一尊雕像都是一個標識指向下一座教堂   蘭登笑出了聲:“從某種意義上講的確如此。光照派把他們的一連串標識指引的路徑稱作'光明之路',任何想要加入這個兄弟會的人都必須沿此路走到底。這也是一種考驗。”   “但如果羅馬教廷想找到光照派,”維多利亞辯道,“難道他們就不能也跟著標識的指引走了嗎?”   “不。這條路非常隱蔽,這是一個謎,只有某些人才有能力解開並沿著標識指引的路線前進,找到光照派的教堂在哪裡。光照派有意把它當作一個入 ​​會儀式,這不僅是一種安全措施,而且還是一個篩選新人的程序,它確保只有那些最聰明的科學家才能抵達他們的門前。”   “我不同意這種看法。17世紀時,神職人員在全世界最有學識的人之列,如果這些標識在公共場所,那羅馬教廷肯定有人能找出光照派的老巢在哪兒。”   “那當然。”蘭登說,“但光照派設計的時候用了一個方法讓神職人員永遠不會去猜想這些標識意味著什麼。他們創造的標識都是以古羅馬為背景的。他們請一位光照派的藝術家——這人同樣是個奇才——造出了'光照派'這幾個字的對稱字式的符號,他們還委託他刻了4尊雕塑。”   “光照派雕塑?”“是的,製作這4尊雕塑要遵循兩條嚴格的原則。首先,雕像的樣子看起來必須像羅馬城裡的其他藝術品……讓羅馬教廷永遠都不會懷疑這些藝術品屬於光照派。第二 ​​條原則就是這4尊雕塑必須含有特定的主題,每一尊雕塑都要巧妙地表現科學概念上4種元素中的一種。”   “4種元素?”維多利亞說,“元素有100多種呢。”“在17世紀時並非如此,”蘭登提醒她,“早期的煉丹術士相信整個宇宙僅僅由4種物質構成:土、氣、火和水。”   維多利亞似乎感到莫名其妙:“那麼是不是這個光照派的藝術家塑造了4尊雕塑,看起來具有宗教意味,但實際上卻是代表土、氣、火和水?”“正是這樣,”蘭登說,“這些雕塑混在遍布羅馬的不可勝數的宗教藝術品中。兄弟會把藝術品匿名捐獻給特定的教堂,然後利用他們在政治上的影響,輕而易舉地把這4尊雕像放在了他們精心挑選的羅馬的教堂裡。每一尊雕像都是一個標識……微妙地指向下一座教堂……下一個標識在那兒等著。這些標識在宗教藝術的偽裝下起著提供線索的作用。如果一個光照派的申請人能找到第一座教堂和土的標記,他就能按照它的指引找到'氣'……然後是'火'……然後是'水'……最後到達光照派教堂。”   維多利亞看上去越來越糊塗了:“這跟抓光照派殺手有什麼關係呢?”蘭登微微笑了笑,亮出了絕招:“噢,有關係。光照派用了個很特別的名字稱呼這4個教堂,那就是科學祭壇。”   “可是,這什麼也說明不……”她突然停下來,驚叫道, “科學祭壇?光照派殺手警告過紅衣主教將成為科學祭壇上純潔的祭品。”   蘭登對她投以一笑。   “4名紅衣主教,4座教堂,4個科學祭壇。”她 ​​驚得目瞪口呆,“你是說紅衣主教被獻祭的4座教堂就是標明古老的光明之路的那4座教堂?” “我相信是這樣的,是的。”   維多利亞說:“我們的陪同來了。”蘭登抬起頭,看到一名瑞士侍衛兵正匆匆穿過旁邊的綠地朝前門走來。衛兵一聲不吭地把他們帶進了檔案館,然後轉過身跟他們說:“檔案就在門裡。上面指示我就把你們送到這兒,然後回去接受另外的任務。”說完衛兵旋即離開了。   英國廣播公司的車停在聖彼得廣場的東面,記者岡瑟·格利克正汗涔涔地坐在公司的車裡。格利克的任務非常簡單,他只要坐在這兒,等著一群傻老頭選出他們下一任頭兒,然後到車外以梵蒂岡為背景錄個15秒鐘的現場直播就萬事大吉了。坐在車後頭擦著鏡頭的攝影師奇尼特·麥克麗回答說:“我們要目睹一件激動人心的大事。”   突然車裡的手機響了,格利克拿起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話裡帶著濃重的阿拉伯地方的口音。“仔細聽著,”他說,“我即將改變你的命運。”格利克聽完盯著手裡的手機看了足足10秒鐘才最後掛上了電話。他轉過身來,那副樣子就像小孩子收到聖誕禮物卻擔心那禮物不是真給他的一樣:“我得到了一個消息,羅馬教廷內部有情況。4個紅衣主教被綁架,而且將於今晚在不同的教堂被殺死。”


蘭登戴著手套的手開始出汗了   蘭登推開門,從拱形入口走進內室,梵蒂岡檔案館。他畢生的一個夢想。蘭登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向有著奇珍異藏的透明儲藏室。他朝最近的一間走去,乜斜著眼睛看著昏暗的里面。蘭登認出,玻璃牆裡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普通的書架、羊皮紙箱和檢查台。他查看著每一個書架的一頭那閃著紅光的指示標籤。在所有的圖書館裡,這些標籤都表明了那一排書的內容。他沿著透明牆往下查看著那些分類題名。   維多利亞環視著這個巨大的空間,然後看著蘭登說道:“教授,我們要找的這個伽利略的東西叫什麼名字?”“跟我來。”蘭登說。他輕快地沿著第一條過道走去,查看每一個儲藏間的指示牌:“大概15年前,巴黎大學的一些歷史學家和我發現了一批光照派的書信,上面多處提到那個記號。”“記號?對那條路及其起點的聲明?”“對。奇怪的是,任何影射這個記號的地方——像共濟會的日誌,古代科學刊物,光照派書信——都由一個數字提及此記號。這個數字就是503。”“那是什麼意思呢?”“伽利略寫的3本書,《對話》《討論》和《圖解》。其中《圖解》是伽利略最隱秘的作品。”   維多利亞現在看上去被迷住了:“你認為《圖解》裡有線索?那個記號,關於光明之路的信息?”“伽利略的'記號'這個詞就是從《圖解》裡來的。 ”蘭登走到儲藏間的第三排,繼續查看指示牌,“檔案保管員找一本《圖解》找了好多年,但由於羅馬教廷的焚書運動,再加上這本冊子的耐久性較差,這本書早就沒在世上露面了。大家都認為18世紀之後,世界上只有一本《圖解》留了下來。”   “一本?”維多利亞一時間看上去像著迷了一樣,她環視房間,“就在這兒?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想出來《圖解》裡包含這個線索的。這跟你在光照派的書信中頻繁看到的數字有關嗎?跟503有關嗎?”蘭登笑了:“是的。我花了些時間,不過最終想出來了,503是一個簡單的代碼,它就是指的《圖解》。這是光照派玩的把戲。數字503按照羅馬數字的寫法是——”“是DⅢ。”維多利亞想了想,“那DⅢ是什麼意思呢?”   “DⅠ、DⅡ和DⅢ是非常奇怪的縮寫,古代科學家用它們來區分伽利略那3本經常引起混淆的書。”維多利亞馬上打斷他的話:“《對話》……《討論》……《圖解》。”這時,維多利亞找到了存放伽利略作品的檔案室。   為了保存珍貴的書籍,密閉的檔案室裡含氧量很低,裡面差不多是真空。兩人進去後頓時覺得呼吸困難,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維多利亞問:“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蘭登看了看他的米奇牌手錶:“現在剛過7時。”“我們要在這1個小時內找到那樣東西。”“實際上,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他指著頭頂上一個過濾口說道,“檔案室裡有人的時候,館長通常會打開再氧合系統,但今天不會。20分鐘後,咱倆都要喘不過氣了。”   10號檔案室內部並不像蘭登想像的那麼直觀,蘭登和維多利亞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圖解》原稿。他們面前的這疊文件稿看上去就像是從一本薄薄的平裝本小說裡脫下的幾張散頁。蘭登看到,最上面的那張是鵝毛筆書寫的華美考究的封面,上面有伽利略親手書寫的標題、日期和他的名字。“請遞給我一把刮刀。”蘭登指著一個盛滿不銹鋼檔案整理工具的盤子對身旁的維多利亞說道。她把刀遞了過去。蘭登把刀握在手裡。他小心翼翼地將刀片貼著封面下塞進去,然後抬起刀子,翻開了封面。   書的第一頁是手寫的,那種極小的程式化的字體幾乎讓人無法閱讀。蘭登立即註意到了這一頁上既沒有圖形也沒有數字,這是一篇文章。“日心說。”維多利亞把第一頁上的標題譯出來。“別管它。”蘭登說,“我們要找數學,純語言。”他用刮刀翻開下一頁,又是一篇文章,沒有數學符號也沒有圖形。蘭登戴著手套的手開始出汗了。   “行星運動。”維多利亞譯出標題。“沒有數學,”維多利亞說,“他在探討逆行運動和橢圓軌道或別的什麼。下一頁。”蘭登輕輕地翻開一頁。還是沒有數字,沒有圖形。他差不多翻了12頁,沒有,沒有,都沒有。蘭登翻到最後一頁,嘆了口氣,跟前面的一樣,那還是篇文章。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7:33

他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一本薄書。”維多利亞皺著眉頭說,“也許你把DⅢ搞錯了?”蘭登回過頭來瞪著她。“好吧,”她說,“DⅢ絕對沒問題。但也許這條線索不是跟數學相關的呢?”“純語言。它會是別的什麼呢?”“我只知道純語言指的是意大利語以外的什麼東西。數學似乎比較合理。”“我同意。”   “數字肯定是手寫的。這裡頭對數學的表達肯定是文字描述而不是方程式。我們得分工完成。”蘭登用刮刀把這沓資料像分紙牌一樣分開,把前6頁送到維多利亞跟前,“以我的意大利語足以識數。就在這裡,我肯定。”這時,他們感到呼吸急促,空氣消耗得比他想像的要快。他明白他們得抓緊。快出來,該死的!快出來!   10號檔案室裡,羅伯特·蘭登一邊掃視著眼前的筆跡,一邊用意大利語數著數。千……百……一,二,三……五十。我要一個數字!任何一個都可以,該死的!“快到時間了。”   維多利亞說,“沒有一個像純數學的東西。我在瀏覽……但一個都不像線索。”   蘭登看完最後一頁,嘴裡小聲罵著,他打量著維多利亞,只見她愁容滿面,正瞇起眼睛看她那沓資料其中一頁上的什麼東西。“那是什麼?”他問。維多利亞頭也不抬一下:“你那些資料上有腳註嗎?”“我沒注意。怎麼了?”“這一頁上有一個腳註,不太明顯,在一個折縫裡。”蘭登感到了一線微弱的希望:“腳註是跟數學有關的嗎?”維多利亞搖搖頭:“是文字,只有一行,字體很小,幾乎認不出來。”   他的希望又消失了:“應該是數學的。純語言。”“是,我知道。”她 ​​猶豫了,“不過,我覺得你需要聽聽這個。”蘭登覺察到了她興奮的口氣。“快念。”維多利亞乜斜著眼睛看著稿子念這行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   蘭登感到神誌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不知道這句話能幫上什麼忙,但他能想到這句話直接提及光明之路。他的腦子就像一個被劣質燃料驅動著旋轉的發動機一樣:“你確定沒翻錯嗎?”維多利亞支支吾吾地:“事實上……”她帶著奇怪的眼光瞥了他一眼:“嚴格地講,這不叫翻譯。這句話就是用英語寫的。”   維多利亞將文件塞給他,蘭登讀著頁面底部極小的印刷字。“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竟然是英語?在一本意大利語的書裡寫英語幹嗎呢?”維多利亞聳聳肩,她也像站不穩了的樣子: “也許他們認為英語就是純語言?英語被認為是國際通用的科學語言。”“但這是在17世紀,”蘭登反駁她,“意大利沒人說英語,連——”他突然打住話頭,意識到了自己正要說什麼。在學術上訓練有素的他思維一下子異常活躍起來:“17世紀,英語是羅馬教廷尚未採用的語言。他們說意大利語、拉丁語、德語,甚至西班牙語和法語,但在羅馬教廷內根本沒人懂英語。”   “那麼你是說,可能伽利略把英語視作純語言,因為英語是羅馬教廷沒有掌握的語言?”“沒錯,或者還有可能伽利略把線索藏在英語中,這樣他就巧妙地把讀者限制在羅馬教廷以外的人中。”“但這個並不是線索。”維多利亞爭辯道。“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說得沒錯,蘭登揣摩著。這句話怎麼都不頂用。然而當他在心中又念了一遍這短短的一句話時,他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真怪,他思忖著,這可能是什麼呢?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這正是一句抑揚格五音步詩,”他又數了一遍音節突然說道,“重音和非重音交替5次。”   “噢,噢。”維多利亞叫起來。蘭登突然轉過身去,只見她正把書頁顛倒著轉過來。他頓覺心頭一緊。再也不要這樣:“這句話決不可能是對稱字!”“是的,這不是對稱字……但……”她還在旋轉那份文件,每次轉90度,“這兒不止一句。每個空白處都有個不一樣的句子。頂上,底下,左邊和右邊都有。我覺得這是一首詩歌。”   “四句詩?”蘭登渾身都激動起來了,“給我看看!”維多利亞沒有放手,繼續以90度的幅度轉動這一頁。“我先前沒看到這幾行字是因為它們在邊上。”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抬起頭,“哈,這首詩的署名是約翰·彌爾頓。”

你覺得你能破解這玩意兒嗎   “約翰·彌爾頓?”這位寫《失樂園》的英國大詩人是與伽利略同時代的人物,是被陰謀家列為光照派嫌疑人名單之首的大文豪。   蘭登接過這張文件,按順時針把這四句詩讀了一遍:上,右,下,左。他讀完之後,吐了一口氣:“你找出了線索,我得把這幾句詩抄下來。給我找鉛筆和紙。”維多利亞搖搖頭:“算了吧,教授,哪兒還有時間抄。”她 ​​從他手里奪過書頁徑直朝門口走去。蘭登站直了說道:“你不能拿出去!那是——”但維多利亞早就沒影兒了。   蘭登和維多利亞衝上了秘密檔案館外的院子。新鮮空氣吸入蘭登的肺的時候,眼睛裡的紫色光斑很快消失了,但是,愧疚感還在。他已經充當了同案犯,從世界上最機密的檔案室中盜竊了一份價值連城的文物。   “快點,”維多利亞說道,她手裡還拿著那張紙,健步如飛,“冷靜點,等我們破解了這玩意兒,我們可以把他們神聖的第5頁資料還回去。”蘭登加快了步子趕上去。他不再感覺自己像個罪犯,但還在為資料中蠱惑人心的暗示迷惑不已。彌爾頓是光照派的人。他為伽利略作詩,登在 ​​資料第5頁上……遠遠躲過了羅馬教廷的注意。   他們走出了院子,維多利亞把資料遞給蘭登:“你覺得你能破解這玩意兒嗎?”蘭登小心翼翼地拿著資料,毫不猶豫地把它放入口袋裡:“我已經破解了。我知道殺死第一個人的地方在哪裡,我們得去提醒奧利韋蒂。”維多利亞趕上他:“你怎麼就知道了呢?讓我再看看那張紙。”她 ​​像拳擊手一樣靈敏,敏捷地把一隻手伸到他口袋裡把那張紙又掏了出來。   “當心!”蘭登說,“你別——”維多利亞並不理會他。她把資料拿在手中飄然走在他身邊,舉起資料對著傍晚的燈光仔細查看空白處。她大聲地讀起來:   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那裡有個魔鬼之窟。/穿越古代的羅馬之城,揭開了神秘的元素。/通向光明的路已鋪就,這是神對你的考驗,/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   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蘭登也在心裡重複著這句話。這首詩說得一清二楚,光明之路從桑蒂的墳墓開始。從那兒橫穿羅馬,那些標識標明了道路。揭開了神秘的元素。神秘元素?這也非常清楚,指的是土、氣、火、水,科學上的元素,那4個偽裝成宗教雕塑的光照派標識。   “第一個標識,”維多利亞說,“聽上去像在桑蒂的墳那兒。”蘭登微微一笑:“我跟你說過沒那麼難吧。”“那桑蒂是誰?”她問道,好像突然激動起來了,“他的墳在哪兒?”“桑蒂,”蘭登說,“就是最偉大的文藝復興大師拉斐爾的姓氏。”   維多利亞一臉詫異:“那這條路就是從拉斐爾的墳墓開始的了?”“這簡直再清楚不過了。”蘭登知道,像許多其他的宗教藝術家一樣,拉斐爾也是一個可疑的私下里的無神論者。   維多利亞小心翼翼地把資料放回蘭登口袋裡:“那麼他埋在哪兒?”蘭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拉斐爾葬在萬神殿,信不信由你。”“萬神殿是教堂嗎?”“那是羅馬最古老的天主教堂。”“詩上說桑蒂的土塚。你看這意味著什麼?”   蘭登加快腳步斜穿過侍衛營的院子:“土塚?事實上,羅馬大概沒有哪個地方比萬神殿更具有土地的氣息。萬神殿之名就來自於這裡最初信奉的宗教——泛神崇拜——對一切神的崇拜,尤其是對大地之母的異教神的崇拜。”   “好吧。”維多利亞說,聽上去她更信服了,“那麼魔鬼之窟呢?從桑蒂的土塚舉步,那裡有個魔鬼之窟?”蘭登對這個還不是那麼肯定:“魔鬼之窟肯定是指那個天窗,肯定是指萬神殿屋頂上的那個著名的圓形開口。”“但那是教堂啊,”維多利亞不費力地跟在他身邊說道,“他們怎麼會把那個開口稱作魔鬼之窟呢?”   實際上蘭登自己也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他從未聽說過“魔鬼之窟”這個說法,但他確實回想起公元6世紀時對萬神殿的一個著名評論,那個評語,說也奇怪,現在看來十分恰當。聖徒比德有一次曾寫道,萬神殿屋頂上的那個洞是卜尼法斯四世給萬神殿祝聖時逃跑的魔鬼鑽出來的。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7:54

這個說法似乎讓奧利韋蒂稍微清醒了一點   說著他們已經回到了瑞士侍衛營。迎著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來的奧利韋蒂,蘭登不無興奮地說:“我們帶來了好消息。”奧利韋蒂眯縫著眼睛說:“但願真的是好消息。”   4輛沒有標記的阿爾法·羅密歐155型車疾馳在科羅納里大街,像戰鬥機從跑道上起飛一般。車裡載著12名便裝打扮的瑞士侍衛兵,他們手持徹奇帕迪尼半自動槍,帶著局部神經毒氣罐,還有遠程暈厥槍。那3名狙擊手則扛著激光槍。奧利韋蒂坐在領頭車裡的乘客座位上,朝後轉過身看著蘭登和維多利亞,眼裡冒著怒火:“你們向我保證過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就是我得到的解釋嗎?一個殺手如何能在一個這麼熱鬧的地方行刺然後不被人發現地溜走?”   “我不知道。”蘭登說,“但顯然光照派是極為高明的。'歐核中心'和梵蒂岡這兩個地方他們都闖進來了,而我們只是憑運氣才知道了第一樁謀殺發生的區域。萬神殿給了你們一個抓住這傢伙的機會。”“太矛盾了吧。”奧利韋蒂說,“一個機會?我想你說過有什麼路,還有一連串的標識。如果萬神殿沒錯的話,那我們就可以沿著這條路找到其他標識了,這樣我們將有4次機會抓住這個傢伙。”   “我也曾希望是這樣。”蘭登說。萬神殿是第一座科學祭壇,蘭登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真是悲喜交加。歷史總喜歡對那些追逐它的人開殘酷的玩笑,蘭登說:“在19世紀晚期,羅馬教廷就搬走並毀掉了萬神殿的所有雕像。”維多利亞看上去頗為震驚:“為什麼? ”“這些雕像都是異教的奧林匹斯山眾神。不幸的是,這意味著第一個標識不見了……這樣的話——”“有希望嗎?”維多利亞問道,“有希望找到光明之路和其他的標識嗎?”蘭登搖搖頭:“我們有一次機會,那就是萬神殿,在那之後路就沒了。”   奧利韋蒂盯著他們看了好一陣子才掉過頭去面朝前方。“靠邊停車。”他對司機大喊。“你幹什麼!”維多利亞喝道。奧利韋蒂說:“蘭登先生,現在我已發覺你的關於純潔的祭品和古詩的理論毫無意義,我當然不能再繼續下去。我這就取消這項任務。”他掏出對講機,把它打開。維多利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能這樣!”   奧利韋蒂狠狠地把對講機一扔,對維多利亞怒目而視:“你去過萬神殿嗎?萬神殿只是一間單獨的屋子,一個用石頭和水泥建造的圓形屋宇,有一個入 ​​口,沒有窗戶,只有一個狹窄的入口。入口處一直由多達4名攜帶武器的羅馬警察把守在兩邊,他們守護著這座神殿。”   “你要說什麼呢?”她冷冷地問。“我要說什麼?”奧利韋蒂一把抓住了座位,“我要說的就是你剛才告訴我的要發生的事是完全不可能的!你能給出一個在萬神殿裡面殺死一個紅衣主教的合情合理的場景嗎?首先,一個人怎麼能帶著一個人質從衛兵身邊走進萬神殿?又怎麼可能殺死他然後逃之夭夭?”   “給你個設想。”維多利亞俏皮地說,語氣平靜,“這個殺手駕著直升機飛過,把一個尖叫的身上打著烙印的紅衣主教從屋頂上的洞里扔下來,然後這個紅衣主教摔到大理石地板上死了。”奧利韋蒂皺起了眉頭:“有可能,我承認……但幾乎不——”“或者這個殺手給那個紅衣主教下了藥,”維多利亞說,“他用輪椅推著他到萬神殿,就像推著某個年老的遊客一樣。他推著他走進萬神殿,然後悄悄地割斷他的咽喉再走出去。”   這個說法似乎讓奧利韋蒂稍微清醒了一點。終於,他轉過身對衛兵帶著不情願的口氣說:“我想兵分幾路,分別開車前往圓形廣場、德利奧爾法尼大道、聖伊格納喬廣場和聖埃烏斯塔喬廣場。前後車距要在兩個街區以上。一旦你們停好車,就做好準備,等我命令。我給你們3分鐘。”   坐在阿爾法·羅密歐的後座上,蘭登覺得自己正在出汗,車在離萬神殿還有3個街區遠的地方徘徊,維多利亞坐在他身邊,看著全神貫注的奧利韋蒂,他正在發布最後的指令。“我們的兵力部署在8個點上,”司令說,“團團包圍在萬神殿的四周,那裡有一條斜徑通往萬神殿的入口。目標可能會看到你們,所以你們處於被動。只能使用不致命的武器,要留活口。我們還要些人盯著房頂。目標第一,人質第二。”

他的心在不停地狂跳   維多利亞問:“司令,會有人到萬神殿裡面去嗎?”奧利韋蒂說:“如果我的軍隊有人混進來,我的人一眼就會被認出。這將是我們抓住目標的唯一機會。我不打算讓我的人開進去把人嚇跑。”“殺手說他要在8時殺死紅衣主教,但他也許已經把受害人弄到裡面了呢。如果你的人看到目標出來但是不知道他是誰怎麼辦呢?得肯定裡面沒有人才行。”   “這樣太危險了。”“如果進去的人不被認出來就不危險。我是說我去。”維多利亞說。奧利韋蒂搖了搖頭:“絕對不行。你進去太危險了,我們將無法同你聯繫。我也不能讓你帶著對講機進去,那樣會暴露你。”   維多利亞把手伸進她的襯衫口袋掏出手機:“很多遊客都帶手機的。這根本就不危險。”她 ​​指著奧利韋蒂腰帶上的手機說:“你的號碼是多少?”“記下這個號碼。”過了半晌,奧利韋蒂報出了數字。維多利亞把號碼記在了自己的手機上,然後按下了自動撥號鍵。   蘭登突然感到一種出其不意的保護的衝動。“等等。”他對奧利韋蒂說,“你這就讓她一個人去那兒了?”“你們兩個一起進去吧,”奧利韋蒂說,“那樣看起來就像對度假的夫妻,你們也可以互相照應,這樣我更放心一些。”維多利亞聳聳肩:“那好吧,不過我們得快點兒了。”奧利韋蒂掏出他的手槍:“你們兩個人有誰知道怎麼用槍嗎?”維多利亞伸出手來:“我可以站在顛簸的船頭給40米外一隻躍出水面的鼠海豚上牌子。”“好。”奧利韋蒂把槍遞給了她,“你們可要把槍藏好。”維多利亞掀開蘭登的外衣,把這個武器插到他胸前的一個口袋裡:“我們走了。”維多利亞挽起了蘭登的胳膊。   離萬神殿還有兩個街區,蘭登和維多利亞步行前往,他們繞過彎拐到了圓形廣場,萬神殿屹立在他們面前。蘭登抬頭瞻望,和往常一樣,心中充滿了敬畏。他把目光轉到周圍。稀稀拉拉的遊客帶著攝像機在四處徘徊,另外一些人坐在塔扎奧羅露天咖啡館享用羅馬最美味的冰鎮咖啡。正如奧利韋蒂所說的,4個全副武裝的羅馬警察立正站在萬神殿入口處。   “幾點鐘了?”維多利亞問道。蘭登看了一下手錶。“7時50分,離殺手露面還有10分鐘。”他們朝入口處走去。萬神殿裡的空氣又冷又濕,懸在頭頂上的天花板延展開去,彷彿沒有重量似的——那一141英尺的無支撐的跨距甚至比聖彼得教堂的穹頂還要大。房頂上那個著名的圓孔在夕陽餘輝的映照下閃著光。天窗,蘭登想,魔鬼之窟。他們到了。   蘭登的目光順著天花板的曲線遊走,然後落到了有圓柱的牆上,最後往下落到了他們腳下亮錚錚的大理石地面上。腳步的迴聲和遊客的低語在穹頂下迴盪。蘭登掃了一眼陰影中漫無目的地閒逛的幾十個遊客。你在這兒嗎?   “看上去好安靜啊。”維多利亞說,“拉斐爾的陵墓在哪兒?”蘭登思量片刻,試著搞清自己所處的位置。他估量了一下房屋的周長。陵墓、祭壇、樑柱、壁龕。他指著放在房間對面左邊的一個特別華麗的棺木:“我想那邊就是拉斐爾的陵墓。”   維多利亞掃了一眼屋內的其他地方:“我沒發現什麼人像是一個要殺死紅衣主教的殺手。我們要四處看看嗎?”蘭登點點頭:“這裡只有一個地方可能藏人。我們最好檢查一下凹室。”“凹室?”“是的。”蘭登指了一下,“牆上的壁龕。”   一連串壁龕沿著周邊的牆壁鑿出來,一些墳墓散置其中。這些壁龕儘管不大,卻足以讓人藏在陰影中。“我沿著左邊的圓弧走。”維多利亞指著左邊半個圓說。“你走右邊,我們轉過180度見。”蘭登淡淡地笑了笑。   維多利亞走了,蘭登轉過身向右走去,那個殺手的聲音彷彿在他置身的這個死角中低低地迴盪。8時,科學祭壇上純潔的祭品。死亡的數學級數。8、9、10、11……半夜12時,蘭登看看他的手錶:7時52分,只剩8分鐘了。   “晚上好。”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蘭登嚇了一跳。他轉身一看,只見一個老人身披一件藍色斗篷,胸前掛著一個紅色十字架。老人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灰色的牙齒。“我能幫你什麼嗎?”蘭登問道,他的心在不停地狂跳。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8:16

“事實上我以為也許我能為你效勞。我是這裡的導遊。”這人驕傲地指著他身上政府頒發的徽章。“萬神殿,”這人大聲說道,開始把記憶中的話滔滔不絕地翻出來,“公元前27年由馬庫斯·阿格里帕修建。公元119年又由哈德良重建。5世紀時,一個神學家曾把這個萬神殿稱作魔鬼之屋,警告說屋頂上的洞是給魔鬼準備的入口!”   蘭登在心裡勾勒出一個圖像。他的目光向上移到天窗,想起維多利亞暗示的情節,腦海裡閃過一幅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面……一個身上打了烙印的紅衣主教從這個洞落下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在萬神殿的另一側,維多利亞正專心致志地探查著。這是她自聽說父親的噩耗以來第一次獨自一人站著,她感到過去8小時裡的嚴酷現實又逼近了。復仇的景象激勵著她繼續前行。她朝拉斐爾·桑蒂的墳墓走了過去。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她也能看出這個人與眾不同。他的棺木與其他人的不同,棺木嵌在了牆裡,外面還有個有機玻璃保護屏。隔著柵欄,她能見到石棺的前部。   拉斐爾·桑蒂,1483——1520。維多利亞仔細觀察著這個墳墓,然後看了看拉斐爾墳墓旁的牌子上寫的一句話。少頃,她驚恐萬分地朝對面衝了過去。“蘭登!蘭登!”蘭登負責的萬神殿另一邊的檢查進程被緊跟在後面的導遊稍稍耽擱了,此刻他正準備檢查最後一個壁龕,那個導遊還在不知疲倦地繼續講解。突然有人從後面拽住了蘭登,原來是維多利亞。她氣喘吁籲地使勁拉著他的胳膊。看著她臉上驚恐的表情,蘭登僅能想到一件事,她發現了那具屍體。他頓時感到一種恐懼襲上心頭。   “蘭登,”維多利亞盡量背對導遊小聲說道,“伽利略的《圖解》,我要看看。”蘭登指著底下邊線上的羅馬數字。“這是發表的日期。怎麼了?”維多利亞認出了那個數字。“1639年?”維多利亞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不祥之感,“我們有麻煩了,蘭登。這些日期對不上。拉斐爾直到1759年才被埋到這裡,比《圖解》的發表晚了一個多世紀。”   蘭登瞪著她,試著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對呀,”他回答道,“拉斐爾死於1520年,比《圖解》早得多。”“不錯,他是在很久以後才被葬在這兒的。我剛剛看到的,拉斐爾的遺體是在1758年遷到萬神殿的。寫這首詩的時候,”維多利亞斷言,“拉斐爾的墳墓還在別處。那個時候,萬神殿跟拉斐爾壓根兒就不相干!”蘭登簡直不能呼吸了。“但那……意味著……”“對!這意味著我們找錯了地方!”   維多利亞跑過去一把拽住那個導遊,把他拉了回來:“先生,打擾一下,17世紀的時候拉斐爾的遺體埋在了哪裡?”“呃……呃,”他此刻顯得迷惑不解,“在他的出生地吧。”維多利亞站了出來:“我們要找一個叫做桑蒂的土塚之類的東西,你能告訴我們那可能是什麼嗎?”導遊看上去心懷疑慮:“這是羅馬城中唯一的拉斐爾墳墓。”   蘭登努力思考,可他的腦子卻不聽話。如果1655年的時候拉斐爾的墳墓不在羅馬,那這首詩指代的是什麼呢?桑蒂的土塚,魔鬼之窟?這到底是什麼?快好好想想!突然,一個想法冒出來了:“桑蒂設計了那個墳墓。”維多利亞扭頭道:“什麼?”“我誤解了這條線索。我們要找的不是拉斐爾的葬身之地,而是拉斐爾為別人設計的一座墳墓。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竟沒想到這一茬。文藝復興和巴羅克時期的羅馬,有一半的雕塑都是為葬禮設計的。”蘭登茅塞頓開地微笑道, “拉斐爾肯定設計了成百上千座墳墓!”   維多利亞一臉的不快:“成百上千?那哪一座是土塚呢,教授?”維多利亞明顯覺察到了蘭登的兩難處境,她轉身對著導遊:“我要找座墳墓,拉斐爾設計的墳墓,可以視作土塚的墳墓。”   這個導遊現在顯得很苦惱:“拉斐爾設計的墳墓?我不知道。你可能指的是拉斐爾設計的禮拜堂吧,那不是墳墓。建築師總是把墳墓連同禮拜堂一起設計。”蘭登意識到此人所言不虛:“有沒有拉斐爾設計的墳墓或者禮拜堂被視作土塚的呢?”這個人聳了聳肩:“抱歉,我不知道你指的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是用'土'來形容的。我得走了。”

蘭登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維多利亞抓住他的胳膊,從文件頂上的那句話開始讀:“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那裡有個魔鬼之窟。你看這是什麼意思? ”蘭登突然抬起了頭。他一時竟忘了這句詩的後半句。魔鬼之窟?“對呀!”他對導遊說,“就是那個地方!拉斐爾設計的禮拜堂中有沒有開天窗的?”   導遊搖搖頭:“就我所知,萬神殿是唯一有天窗的,”他頓了一下,“不過……魔鬼之窟……那是……地穴?”維多利亞點點頭。“字面上看,是這個意思。”導遊淡淡地笑了笑,“有個詞我一時想不起來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地穴指的是一種特殊的教堂地下室。我相信魔鬼之窟是一個古詞,指的是禮拜堂裡的一個巨大的埋葬洞穴……位於另一座墳墓下面。”“是不是藏骨洞?”蘭登詢問著,頓時領悟到這個人形容的是什麼東西。導遊顯得頗為欽佩:“對了!這就是我要找的那個詞兒!”   藏骨室是教會為應付尷尬的兩難處境而採取的一個簡便的措施。當教會以聖殿中華麗的墳墓來給他們最卓越的人以榮譽時,那些還在世的家屬也常常要求與家人合葬在一起,然而,有時教會沒有地方或者資金來為一個完整的家族修建墳墓,這時他們就會挖個藏骨洞——位於墳墓附近的地下洞穴,把不太重要的家族成員葬在這裡。洞口用一個類似於井蓋的文藝復興式的藝術品遮蓋。雖然很方便,但藏骨洞很快就過時了,因為下面散發出的臭氣會飄到大教堂裡來。魔鬼之窟,蘭登心想。他以前從未聽說過這個詞兒,但用在這兒似乎恰如其分,頗帶幾分怪誕色彩。   蘭登的心現在又怦怦狂跳起來,似乎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了:“拉斐爾有沒有設計過帶有這樣的魔鬼之窟的教堂?”導遊搔了搔頭:“說實在的,真抱歉……我只能想起一座。那叫做齊吉禮拜堂。至於這個教堂是不是叫做土塚,我還不知道,但那座教堂無疑……應該說是與眾不同吧。”   “與眾不同?”蘭登說,“怎麼不同?”“與建築物不協調。拉斐爾只是個建築師。別的雕塑家做了室內的裝潢,我記不起是誰了。”   蘭登此時洗耳恭聽。也許是那個匿名的光照派大師?“不管是誰,修建室內墳墓的那人可真沒品位。”導遊說,“老天哪!谁愿意埋在金字塔下面啊?”蘭登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金字塔?這個禮拜堂有金字塔?”“我覺得,”導遊嘲笑道,“這也太糟糕了,不是嗎?”維多利亞拽住導遊的胳膊,問道:“先生,這個齊吉禮拜堂在什麼地方?”“從這兒往北大約1英里。在波波洛聖母堂。”維多利亞輕籲一聲:“謝謝您。我們——”“餵,”導遊說道,“我剛想起來一點,瞧我真是個呆子!這個齊吉禮拜堂,過去人們叫它土之禮拜堂。”   維多利亞向圓形廣場衝去,一把拿出手機。“奧利韋蒂司令,”她說,“走錯地方了!第一座科學祭壇是在齊吉禮拜堂!在波波洛聖母堂!往北1英里。讓你的人現在就到那兒去!我們還有4分鐘!轉移!”維多利亞啪地關上了手機。   蘭登和維多利亞坐著出租車疾馳,快到8時,他們到達了波波洛廣場的南面。廣場上靜悄悄的,只看到幾個當地人坐在羅薩蒂咖啡廳外面。蘭登還在為他在萬神殿犯的錯誤感到驚愕不已。但是,只草草掃了一眼這個廣場,他的第六感覺就已經興奮了。這個廣場似乎到處都微妙地暗示著光照派的重要性。廣場不僅展現為一個十足的橢圓形,而且正中高高地佇立著一座埃及方尖碑——一個方形石柱上帶著一個特別的金字塔形尖端。   蘭登沿著這個獨石碑往上看時,目光忽然被背景中的其他東西吸引住了:“我們找對地方了。”他指著宏偉壯麗的波波洛之門悄聲對維多利亞說道,“看看那個,眼熟嗎?”維多利亞抬頭看著拱門最高處中心的一個雕塑:“是在一個三角形石頭上的閃亮的星星嗎?”蘭登搖搖頭:“是在金字塔上的光照之源。”維多利亞轉過頭來,突然睜大了眼睛:“就像……美國的國璽。”“一點不錯,就是在1元美鈔上的共濟會的標誌。”   波波洛聖母堂屹立在那兒,彷彿一艘放錯了地方的戰艦,斜立在廣場東南角的山腳下。高聳的腳手架遮住了這個11世紀的石堡的正面,使它顯得更加笨拙了。他們朝大樓奔去,蘭登的思緒一片混沌。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8:44

齊吉禮拜堂在哪兒呢?   教堂前面的台階呈扇形,然而此時這些台階都被腳手架這個建築設備給擋住了,而且還有一個警告牌,上面寫著:大樓維修,禁止入內。蘭登意識到,由於修繕而關閉的教堂對一個殺手來說,意味著絕對的隱秘。這不像萬神殿,這裡不需要花哨的把戲,只需要找到一條路進去。維多利亞毫不遲疑地從這些鋸木架中鑽過去直奔上台階。   蘭登跟在她後面匆匆跑上了台階。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維多利亞就抓住門把手推了起來。蘭登屏住了呼吸,但門卻紋絲不動。“一定有別的入口。”維多利亞說著和蘭登一起朝教堂右邊的通道跑去。他們一路走了大約15碼,突然看到了一扇樸實的木門,帶著沉重的鉸鏈。維多利亞朝門口匆匆走去,走到門邊盯著下面的門把手,明顯感到迷惑不解。蘭登緊跟其後到達門邊,端詳著這個特別的環形的箍,它懸在本該是門把手的地方。然而,門依舊打不開。   維多利亞俯視著其他通道,問道:“你覺得還有別的門嗎?”蘭登犯疑了。大多數文藝復興時期設計的大教堂都可作為臨時城堡使用,以防城市受到攻擊,所以這些教堂的入口都盡可能減少。“如果還有別的路進去,”他說,“它就可能是嵌在後部的堡壘裡——與其說是一個入 ​​口,不如說是一個逃跑的通道。”維多利亞已經走了。蘭登跟著她走進了通道的深處。兩邊的牆壁直聳入天。某個地方敲響了鐘聲,8時了……   “蘭登!”維多利亞輕聲喚道。蘭登抬頭一看,維多利亞在通道的盡頭了。她指指教堂的後部,又向他招招手。蘭登不情願地朝她慢慢跑過去。在後牆的底部,一道石壘伸出來遮住了一個狹窄的洞——一個扁平的通道,直接切入教堂的地基。   維多利亞跪下來,費勁地朝地道裡看:“我們去檢查一下門,看看是不是開著的。”“等等,我先進去。”蘭登從她身邊走過,鑽到黑乎乎的洞裡去了。“小心在台階上等著。”他一手扶著牆壁在黑暗中慢慢挪動著。他的指尖覺得岩石很尖利。   地道慢慢變窄,蘭登放慢了步子。他覺察出維多利亞緊跟在他身後。牆朝左邊拐的時候,地道通向了一個半圓形的凹室。奇怪的是,這兒有點微光。在暗處,蘭登看到了一扇沉重的木門的輪廓。門虛掩著,一束光從裡面射出……門的鉸鏈被一個破舊的橫木弄裂了,還卡在木頭里。他們默不作聲地佇立了一會兒。   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光線中,波波洛聖母堂裡面如同一個陰暗的深洞,它不像是一個大教堂,倒更像是一個還沒完工的地鐵車站。   主廳就如一個障礙跑訓練場:開裂的地板、磚砌的平台、小土堆、手推車隨處可見,甚至還有一個生鏽的挖土機。巨型圓柱拔地而起,支撐著拱頂。藉著彩色玻璃反射的柔光,可以見到有細沙粒悠悠地漂浮在空氣中。蘭登和維多利亞站在鋪開的平圖裡喬壁畫下面審視著被毀壞的聖壇。毫無動靜。一片死寂。   維多利亞雙手握槍舉在身前。蘭登看了一下表:晚上8時04分。呆在這兒我們一定是瘋了,蘭登想,太危險了。他很清楚,即使兇手在裡面他也可以從任何一個出口出去,就靠一支槍在外面監視顯然毫無用處。維多利亞掃視著教堂,看起來很焦慮。“那麼,”她低聲說,“齊吉禮拜堂在哪兒呢?”   糟糕,蘭登看著每面側牆上的四個壁龕想道。總共有8個禮拜堂,儘管8個並不算特別多,但因為維修,所有的8個開口都被巨大的聚氨酯簾子擋著。“每個掛簾子的洞口都有可能是。”蘭登說。“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是哪個?”維多利亞問。蘭登仔細看著她,對她能說出這樣的建築術語而感到吃驚。   維多利亞指著他後面的牆壁。一個裝飾磚片深嵌在石頭中,上面刻著一個標記,和他們在外面見到的完全一致——一顆閃亮的星星下有一座金字塔。旁邊的牌子寫著:亞歷山大·齊吉之盾形徽章。其陵墓位於該教堂的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   “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維多利亞重複道,“在哪兒呢?”蘭登極不情願地轉過身試著確定方位。教堂術語就像舞台的方位說明一樣,完全是不可憑直覺理解的。他面對著主祭壇,舞台中心,然後他的大拇指指著肩膀後面。他們轉過身以確定蘭登所指的地方。

齊吉禮拜堂在哪兒呢?   教堂前面的台階呈扇形,然而此時這些台階都被腳手架這個建築設備給擋住了,而且還有一個警告牌,上面寫著:大樓維修,禁止入內。蘭登意識到,由於修繕而關閉的教堂對一個殺手來說,意味著絕對的隱秘。這不像萬神殿,這裡不需要花哨的把戲,只需要找到一條路進去。維多利亞毫不遲疑地從這些鋸木架中鑽過去直奔上台階。   蘭登跟在她後面匆匆跑上了台階。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維多利亞就抓住門把手推了起來。蘭登屏住了呼吸,但門卻紋絲不動。“一定有別的入口。”維多利亞說著和蘭登一起朝教堂右邊的通道跑去。他們一路走了大約15碼,突然看到了一扇樸實的木門,帶著沉重的鉸鏈。維多利亞朝門口匆匆走去,走到門邊盯著下面的門把手,明顯感到迷惑不解。蘭登緊跟其後到達門邊,端詳著這個特別的環形的箍,它懸在本該是門把手的地方。然而,門依舊打不開。   維多利亞俯視著其他通道,問道:“你覺得還有別的門嗎?”蘭登犯疑了。大多數文藝復興時期設計的大教堂都可作為臨時城堡使用,以防城市受到攻擊,所以這些教堂的入口都盡可能減少。“如果還有別的路進去,”他說,“它就可能是嵌在後部的堡壘裡——與其說是一個入 ​​口,不如說是一個逃跑的通道。”維多利亞已經走了。蘭登跟著她走進了通道的深處。兩邊的牆壁直聳入天。某個地方敲響了鐘聲,8時了……   “蘭登!”維多利亞輕聲喚道。蘭登抬頭一看,維多利亞在通道的盡頭了。她指指教堂的後部,又向他招招手。蘭登不情願地朝她慢慢跑過去。在後牆的底部,一道石壘伸出來遮住了一個狹窄的洞——一個扁平的通道,直接切入教堂的地基。   維多利亞跪下來,費勁地朝地道裡看:“我們去檢查一下門,看看是不是開著的。”“等等,我先進去。”蘭登從她身邊走過,鑽到黑乎乎的洞裡去了。“小心在台階上等著。”他一手扶著牆壁在黑暗中慢慢挪動著。他的指尖覺得岩石很尖利。   地道慢慢變窄,蘭登放慢了步子。他覺察出維多利亞緊跟在他身後。牆朝左邊拐的時候,地道通向了一個半圓形的凹室。奇怪的是,這兒有點微光。在暗處,蘭登看到了一扇沉重的木門的輪廓。門虛掩著,一束光從裡面射出……門的鉸鏈被一個破舊的橫木弄裂了,還卡在木頭里。他們默不作聲地佇立了一會兒。   在逐漸黯淡下來的光線中,波波洛聖母堂裡面如同一個陰暗的深洞,它不像是一個大教堂,倒更像是一個還沒完工的地鐵車站。   主廳就如一個障礙跑訓練場:開裂的地板、磚砌的平台、小土堆、手推車隨處可見,甚至還有一個生鏽的挖土機。巨型圓柱拔地而起,支撐著拱頂。藉著彩色玻璃反射的柔光,可以見到有細沙粒悠悠地漂浮在空氣中。蘭登和維多利亞站在鋪開的平圖裡喬壁畫下面審視著被毀壞的聖壇。毫無動靜。一片死寂。   維多利亞雙手握槍舉在身前。蘭登看了一下表:晚上8時04分。呆在這兒我們一定是瘋了,蘭登想,太危險了。他很清楚,即使兇手在裡面他也可以從任何一個出口出去,就靠一支槍在外面監視顯然毫無用處。維多利亞掃視著教堂,看起來很焦慮。“那麼,”她低聲說,“齊吉禮拜堂在哪兒呢?”   糟糕,蘭登看著每面側牆上的四個壁龕想道。總共有8個禮拜堂,儘管8個並不算特別多,但因為維修,所有的8個開口都被巨大的聚氨酯簾子擋著。“每個掛簾子的洞口都有可能是。”蘭登說。“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是哪個?”維多利亞問。蘭登仔細看著她,對她能說出這樣的建築術語而感到吃驚。   維多利亞指著他後面的牆壁。一個裝飾磚片深嵌在石頭中,上面刻著一個標記,和他們在外面見到的完全一致——一顆閃亮的星星下有一座金字塔。旁邊的牌子寫著:亞歷山大·齊吉之盾形徽章。其陵墓位於該教堂的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   “左數第二個半圓壁龕,”維多利亞重複道,“在哪兒呢?”蘭登極不情願地轉過身試著確定方位。教堂術語就像舞台的方位說明一樣,完全是不可憑直覺理解的。他面對著主祭壇,舞台中心,然後他的大拇指指著肩膀後面。他們轉過身以確定蘭登所指的地方。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9:16

有人在他喉嚨裡塞了一捧泥   蘭登使勁揉著脖子:“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我在給你一些光亮啊,”她說,“你一後退就撞上了。”維多利亞把火把遞給他,他舉著火把慢慢地向洞口移動,小心翼翼地走到洞邊,把火把伸向洞中照亮了牆壁,並隨著光亮順著洞壁往下看。地下室是圓形的,直徑大約有20英尺。光亮在30英尺深的地方照到了地板:地面很暗,斑駁陸離,全是泥土。接著蘭登發現了那個身體。   他本能地想退縮。“他在這兒,”蘭登說,強迫自己不轉身逃走。那個躺在泥地上的軀體顯出蒼白的輪廓,“我覺得他已被剝光了衣服。”蘭登照了一下那具赤裸的軀體。   “那是其中一個紅衣主教嗎?”蘭登不清楚,但他再也想不出除了紅衣主教之外那還會是誰。他盯著下面那具蒼白的軀體。一動不動。死氣沉沉。然而……蘭登猶豫了。那個人體的樣子非常古怪。他似乎……“餵?”蘭登喊道。下面沒有任何反應。蘭登瞇著眼向黑暗中看去:“他看起來好像是站著的。”   維多利亞屏住呼吸,在邊上埋下臉以便看得更清楚些。過了一會兒,她抽回身:“你說得沒錯,他是站著的!或許他還活著,需要人去救他!”她朝洞里大喊:“餵?!能聽見嗎?”布滿青苔的深洞裡沒有回音。那裡只有一片死寂。維多利亞朝搖搖欲墜的梯子走去:“我要下去。”蘭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太危險了,讓我來。”   英國廣播公司的攝影師奇尼特·麥克麗顯得焦躁不安。她坐在車子的乘客座上,車在托馬希利路的一個角落裡打轉。記者岡瑟·格利克正在查看羅馬地圖,很明顯是迷路了。正如奇尼特所擔心的那樣,給他打電話的神秘人又來電了,這次提供了更多信息。   “波波洛廣場,”格利克堅持道,“那正是我們要找的,那兒有個教堂,裡面有證據。”“證據,”奇尼特停止擦拭手中的鏡頭,轉向他,“證明紅衣主教被殺?”“他是那樣說的。”格利克把車開上了一條狹窄的街道。格利克加速沿街而行,他說:“我感覺現在正在往教堂趕的不僅僅是你我二人。”   蘭登一級一級地沿著嘎吱作響的梯子下去……一點 ​​點深入齊吉禮拜堂地下。進入魔鬼之窟,他想。他還能看到上面的維多利亞,她把火把伸入洞內為蘭登照路。當蘭登慢慢地深入黑暗之中時,上面淡藍色的光亮越發微弱,愈來愈強烈的只有那股惡臭。下到第12級階梯時有問題了。蘭登經過牆上的一個空洞,突然發現他正面對著一堆顱骨。他屏住呼吸向周邊望去,發現在這一層的壁上佈滿像書架一樣的孔洞——滿是骷髏的葬洞。在鬼火一樣的磷光下,葬洞就像一堆怪異的空蕩洞窩,而腐爛的屍骨則在他身邊閃爍。   當腳終於碰到底部濕軟的泥土之時,他長出了一口氣。地面有些潮濕。他轉身看著地下室。他再次用袖子摀住鼻子,把目光轉向了那個身體。昏暗中,那個人的樣子模糊不清。一個白色、肉質的輪廓面對著另外一個方向。一動不動。死一樣的寂靜。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往前走時,蘭登試著想搞清楚他正看到的是什麼。那人背對著蘭登,因而無法看到他的面部,但是他看起來確實像是站著的。   “餵?”蘭登用袖子摀住鼻子說。沒有動靜。靠近時,他意識到那個人很矮。太矮了……“有什麼情況?”維多利亞晃動著亮光從上面喊道。蘭登沒有回答。他現在離得很近,全部看清了。他明白了,感到厭惡,渾身顫抖。洞穴似乎在縮小。從泥地裡冒出來像魔鬼一樣的是一個老人……或者說至少是半個。他直立著,腰部以下被埋在土裡,赤條條的。他的手被紅衣主教的飾帶反綁在身後。他無力地支撐著,脊柱後拱,有點像某種醜陋可怖的拳擊沙袋。他後仰著頭,眼望天穹,就像是在向上帝祈求幫助。   “他死了嗎?”維多利亞喊道。蘭登朝那個身體挪過去。他低頭看了一下那上翻的眼睛。那雙眼睛向外鼓起,鐵青色,充滿血絲。蘭登俯身聽聽是否還有氣息,但馬上縮了回來。“天哪!”“怎麼了!”   蘭登差點兒作嘔:“他已經死了。”此情此景慘不忍睹,“有人在他喉嚨裡塞了一捧泥,他被憋死了。”“泥?”維多利亞說,“就是說……土?”

發現那個不知名的光照派雕刻家是誰了   蘭登這才恍然大悟:土。他幾乎忘了。那些印字:土,氣,火,水。兇手威脅說要給每個受害者打上一個古老的科學元素的烙印。第一個元素就是土。你從桑蒂的土塚舉步。惡臭使蘭登頭暈目眩,他繞到了屍體的正面。跟以往一樣,作為符號學家,他的內心在反复琢磨著關於神秘的對稱字的藝術難題。土?怎樣表現的?然而,不一會兒它就呈現在他眼前了。蘭登盯著烙印,覺得天旋地轉。   “土,”他低語道,歪著頭倒過來看著這個標記,“還是土。”然後,在一陣驚懼中,他終於意識到了:還有3個。蘭登掙扎著沿梯子朝深洞頂部的光亮處爬去,濃煙熏得他幾近窒息。他聽到上面有聲響,但不知道是什麼,腦子裡全是被打上烙印的主教的樣子。土……土……他往上爬著,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擔心自己會失去知覺。在離洞口還有兩級階梯時,蘭登搖晃著差點失去了平衡。兩名瑞士侍衛兵把他拉出了洞口,讓他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維多利亞看了看蘭登的表:“米奇牌手錶顯示我們有40分鐘。集中精力幫我找到下一個標識。”“維多利亞,我告訴過你,雕塑沒有了,'通向光明的路'是— —”蘭登停頓了。維多利亞輕輕地笑了。蘭登突然掙扎著站 ​​了起來,暈乎乎地打了幾個轉,凝視著周圍的藝術品。金字塔,星星,行星,橢圓。突然間,一切都明了了。這才是第一個科學祭壇!不是萬神殿!如果標識確實在這兒,他們可以沿著線索找到下一個科學祭壇,或許還有機會抓住殺手。   維多利亞走過來:“我發現那個不知名的光照派雕刻家是誰了,是貝爾尼尼。”“不可能是貝爾尼尼。”“為什麼?貝爾尼尼是與伽利略同時代的,他是一個天才的雕塑家。”“他是很有名氣,還是個天主教徒。”“是啊,”維多利亞說,“正如伽利略一樣。”“不對,”蘭登爭辯道,“一點也不像伽利略。對羅馬教廷而言,伽利略是個眼中釘,貝爾尼尼則是羅馬教廷背負眾望的人。教會喜歡貝爾尼尼,並且挑中他為羅馬教廷的藝術權威。他幾乎一輩子都住在梵蒂岡城裡!”“一個絕妙的掩飾。光照派打入敵人內部的手法。”   蘭登感到一陣緊張不安:“維多利亞,光照派的人稱他們的秘密大師為不為人知的巨匠。”“是的,不被他們所知。想一下共濟會的機密性——只有高層的成員知曉整個真相。伽利略可以把貝爾尼尼的真實身份隱藏起來而不為大多數人所知……為貝爾尼尼自身安全著想。那樣的話,羅馬教廷永遠也查不出他來。”   蘭登並不確信,但是不得不承認,維多利亞的邏輯能講得通。光照派以分級保守秘密而著稱,真相只讓上層成員知道。這是保守秘密的基礎……沒幾個人洞曉全部事實。“而且,貝爾尼尼與光照派過從甚密,”維多利亞笑著補充道,“這可以解釋為什麼他設計了那兩座金字塔。”   蘭登轉向那兩座巨大的金字塔雕塑,搖搖頭說: “貝爾尼尼是一位篤信宗教的雕塑家,他絕不可能塑造那兩座金字塔。”維多利亞聳聳肩:“看看你身後的牌子。”   蘭登扭頭看著那塊牌子:齊吉禮拜堂藝術。建築是拉斐爾的作品,所有內部裝飾為詹洛倫佐·貝爾尼尼所作。   蘭登抬頭看著那些高高聳立的紀念碑,感到一片迷茫。兩座金字塔,每一座上面都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橢圓雕飾。它們和金字塔一樣是反基督教的。金字塔、頭頂的星星、黃道十二宮。所有內部裝飾為詹洛倫佐·貝爾尼尼所作。蘭登意識到,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意味著維多利亞是正確的。貝爾尼尼是光照派成員,貝爾尼尼設計了光照派對稱字,貝爾尼尼設計了光明之路。   蘭登幾乎無法言語。在這個齊吉禮拜堂裡,聞名世界的貝爾尼尼會不會放置了一座指引人們穿越羅馬走向下一座科學祭壇的雕塑?“貝爾尼尼,”他說,“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是他。”“除了梵蒂岡著名的藝術家外,誰會有這種神通能把自己的藝術作品放入羅馬特定的天主教堂的禮拜堂,並創設光明之路?當然不可能是無名小卒。”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2:59:44

下一個標識在那兒   蘭登思量著。他看著這兩座金字塔,猜想著是否其中的一座就是標識。也許兩座都是?“兩座金字塔背向而置。”蘭登說,並不確信該如何解釋。“它們也是一模一樣的,因而我不知道哪一個……”“我認為這兩座金字塔不是我們正在尋找的對象。”“但它們是這裡僅有的雕塑啊。”   維多利亞打斷了他的話,指向奧利韋蒂和他集合在魔鬼之窟附近的一些衛兵。   蘭登順著她的手向遠處的那堵牆看去。他瞥見了,白色的大理石,一隻胳臂、一尊軀幹,然後是雕刻的面部。雕像部分藏在壁龕裡,兩個真人大小的人體雕像互相糾纏在一起。蘭登馬上認出這是典型的貝爾尼尼的作品——精密的 ​​藝術佈局,精緻的面龐,飄逸的衣衫,所有這一切都在這塊梵蒂岡金錢所能買到的最純正的潔白大理石上。直到他幾乎正面對著它時,蘭登才認出了這尊雕像。他盯著這兩張面孔,屏氣凝神。   “他們是誰?”維多利亞趕到他身後匆匆問道。“《哈巴谷和天使》。”他說道。這尊雕像是貝爾尼尼的一件相當著名的作品。維多利亞看起來有點心神不寧:“你認為這個是標識?”蘭登驚愕地點點頭。他一生中從沒有這樣確信過,這是第一個光照派標識。儘管蘭登曾滿心期待這尊雕像會在某種程度上“指向”下一個科學祭壇,他卻沒料到這取的竟然是字面意思。天使和哈巴谷都伸出手臂指向遠方。蘭登不由自主地突然笑了起來。   維多利亞看起來很興奮,但也很困惑:“我看到他們指的方向是相反的呀,天使指向一個方向,先知指向另外一個方向。”蘭登笑出了聲,他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朝門口走去:“我要看看那尊雕像指向什麼方向?”“等等!你怎麼知道該跟隨誰的手指的方向?”“那首詩,”他轉頭喊道,“最後一句!”“'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她凝視著上面天使伸出的手指,眼睛意想不到地模糊起來,“哎呀,真該死!”   羅伯特·蘭登衝下教堂外的樓梯,來到廣場的中間。“好了吧,貝爾尼尼,”他大聲地自言自語,“你的天使究竟指向何方?”他轉過身來,檢查了一下他剛剛走出的那個教堂的方位,想像了一下齊吉禮拜堂的內部及里面的天使雕像,毫不猶豫地轉向了西邊,走進了夕陽的餘輝裡。時間在流逝。“西南方,”他皺著眉頭注視著隔斷他視線的商店和公寓樓,“下一個標識在那兒。”   土、氣、火、水,他想到。土,他們已找到——在土之禮拜堂裡——哈巴谷,這位先知預言了地球的毀滅。氣,是下一個。蘭登極力讓自己去想。貝爾尼尼的一件雕塑作品與氣有關係!他毫無頭緒,但仍感到渾身是勁。我正在光明之路上!依然完整無缺的光明之路!   蘭登朝西南方向極目望去,想看到座座障礙物的後面突起的尖塔或大教堂的塔樓,但他什麼也看不見。他需要一張地圖。蘭登轉過身來,掉頭朝大教堂的樓梯走去。在腳手架下面他遇見了維 ​​多利亞和奧利韋蒂。“西南方,”蘭登氣喘吁籲地說,“下一個教堂在西南方。我們需要一幅地圖,一幅包括羅馬所有教堂的地圖。”蘭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我們只有半個小時。”奧利韋蒂從蘭登身邊走下樓梯,朝著自己停在大教堂正前方的車 ​​子走去。蘭登希望他是去拿地圖。   維多利亞看起來很興奮:“這麼說天使是指向西南方了?只是還不知道西南方有什麼教堂?”“這些該死的建築物擋住了我的視線。”   蘭登說。蘭登向停著的車看去,奧利韋蒂和一群士兵正把一張地圖鋪到發動機罩上。“我們在什麼方位?”蘭登問道。奧利韋蒂指著波波洛廣場並畫出一條徑直通向西南方向的線。那條線消失了,剩下一個邊緣,一個個密集的小黑方塊表明羅馬主要的教堂的位置。“我得作決定了,”奧利韋蒂說,“你確信是這個方向嗎?”蘭登想像著天使伸出的手指,再一次感到時間緊迫:“是的,先生,肯定沒錯。”   奧利韋蒂聳聳肩,沿著那條直線重新探尋。這條路到聖彼得廣場的中央後突然中止了。“聖彼得?有什麼不對嗎?”左眼下有一個深深疤痕的士 ​​兵說,“聖彼得是個教堂。”蘭登搖搖頭:“必須是一個公共場所。此刻幾乎看不出它是公共場所。 ”“但這條線穿過聖彼得廣場。”維多利亞從蘭登的肩膀上看過去,補充道,“廣場是公共場所。”蘭登已考慮過這一點了:“然而它沒有雕像。”“中間難道沒有獨石碑嗎?”

他知道時間快到了   她是正確的。在聖彼得廣場上有一個埃及獨石碑。蘭登看了看前面廣場中的石碑,高聳的金字塔。他想這是一種奇怪的巧合,他排除了這種想法。“梵蒂岡的獨石碑不是貝爾尼尼的作品,它是卡利古拉買來的,而且它與氣沒有關係。”此外還有另外一個問題,“而且,詩人說元素是散佈於羅馬的。聖彼得廣場在梵蒂岡,不在羅馬。”   “那要看你問誰了。”一個士兵突然插話說。蘭登抬起頭:“你說什麼?”“這一直是個有爭議的問題。大部分地圖標明聖彼得廣場屬於梵蒂岡,但由於它是在這個有城牆的城國之外,幾個世紀以來,羅馬官方一直聲稱它是羅馬的一部分。”“笑話。”蘭登說。他從不知道這些。“我只是提出來一下。”士兵繼續說,“因為奧利韋蒂司令和維多利亞女士正在詢問與氣有關的一尊雕像。”蘭登睜大了雙眼:“那麼你聽說過聖彼得廣場上有尊雕像嗎?”“不是很確切。它不是一尊名副其實的雕像,也許毫不相關。我每天巡邏都經過它。”衛兵說,“在廣場中央,剛好在那條線所指的方向上。它不是一尊真正意義上的雕像,它更像一塊……一塊石頭。”   奧利韋蒂看起來有點狂躁:“一塊石頭?”“是的,先生。嵌在廣場上的一塊石頭,在獨石碑的基座上。但是這塊石料不是矩形的,是橢圓形的,而且這塊石料雕有狂風的圖案。”他停了一下說,“是氣,我想,如果你想科學地描述它的話。 ”“浮雕,”蘭登一拳砸在發動機罩上,“你所談到聖彼得廣場上的雕塑被稱為《西風》,也被稱為《上帝的呼吸》。”“《上帝的呼吸》 ?”“是的!是氣!而且它是由最初的建築師雕刻並放置在那裡的!”   維多利亞看上去很困惑:“但是我還以為是米開朗琪羅設計的呢!”“是的,他設計了聖彼得大教堂!”蘭登歡呼起來,語氣中透出勝利的喜悅,“但是聖彼得廣場是貝爾尼尼設計的。”   4輛阿爾法·羅密歐車輕巧地鑽進了聖彼得廣場周圍的車流中。車子四散開來,分佈在廣場周圍,衛兵們下了車,湧入遊人和廣場邊上的媒體採訪車流之中,立刻就難以辨認出來了。有一些衛兵則走到了柱廊下,看起來也像融入了周圍的環境。蘭登透過擋風玻璃望去,覺得聖彼得廣場似乎被一個繩圈套住了。   除了 ​​作出剛才的部署之外,奧利韋蒂還用無線電提前通知羅馬教廷,派出密探前往廣場中心,就是貝爾尼尼《西風》的所在之處。蘭登望著外面開闊的聖彼得廣場,一個熟悉的問題困擾著他。光照派殺手計劃怎樣逃出這個天羅地網?他如何把主教帶進人群,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他呢?蘭登看了看他的米奇牌手錶:8時54分。還有6分鐘。   前排座位上的奧利韋蒂轉過身來對蘭登和維多利亞說:“我想讓你們倆到貝爾尼尼的磚料作品正面去。你們還是扮作遊客,發現情況,電話聯繫。”蘭登還未能作出反應,維多利亞已抓住他的手,把他從車里拉了出來。   春日的太陽正在聖彼得大教堂後落下,一個巨大的陰影擴散開來,罩住了廣場。蘭登在與維多利亞走進陰影中時,感到一絲不祥的涼意。他們穿行在人流中,蘭登下意識地審視所經過的每一張面孔,琢磨著殺手是不是他們中的一個。維多利亞的手感到暖暖的。“是去方尖碑那兒嗎?”維多利亞問道。蘭登點點頭,向左慢慢走過了廣場。   廣場的中央聳立著為卡利古拉皇帝而立的重達350噸的埃及方尖碑。方尖碑高聳入天空,81英尺高,在金字塔形的頂點固定著一個中空的鐵十字架。兩個噴泉完全對稱地出現在方尖碑的兩側。藝術史學家知道,這兩個噴泉準確地標出了貝爾尼尼設計的橢圓廣場的幾何焦點。   在接近方尖碑時,維多利亞放慢了腳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要讓蘭登也和她一起放鬆。蘭登做了一些努力,他放低肩膀,張開了緊閉的嘴唇。蘭登在10碼開外就看見了他正在尋找的東西——貝爾尼尼的白色大理石橢圓作品《西風》。顯然,維多利亞也看見了那塊大理石。她的手一下子握緊了。   他們走得更近了,一切看起來極其正常,這太讓人害怕了。遊客閒逛著,修女們在廣場周圍閒聊,在方尖碑基座下有一個小姑娘在餵鴿子。蘭登忍住不看手錶,他知道時間快到了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0:06

他裸露的胸膛正中央是一大片烙焦的痕跡   橢圓石塊就在他們腳下,大約3英尺長,刻有一個面部輪廓——描繪了“西風”天使般的面容。從天使的嘴裡,貝爾尼尼刻出了一股強烈的氣息,向外呼出,吹向梵蒂岡之外……《上帝的呼吸》。這是貝爾尼尼為第二種元素所刻的……氣……蘭登在盯著它看時,意識到浮雕還有更深層的意義。貝爾尼尼雕刻了五種明顯不同的風……而且,這件浮雕的兩側各有一顆耀眼的星星。蘭登一下子想到了伽利略。兩顆星星,五股風,橢圓,對稱……他腹中空空,感到一陣頭痛。   維多利亞幾乎立即又走了起來,她把蘭登從浮雕前帶走。“我感到有人在跟踪我們。”她 ​​說。   蘭登抬起了頭:“在哪?”維多利亞足足走出了30多碼才開口說話:“有個人一路跟著我們穿過了廣場。”“你覺得是黑煞星嗎?”維多利亞搖搖頭道:“除非光照派僱用扛著英國廣播公司攝像機的女人。”   聖彼得大教堂敲響了震耳欲聾的鐘聲,蘭登和維多利亞都嚇了一跳。時間到了。為了甩掉記者,他們已從《西風》旁繞開,這會兒又朝浮雕跟前走去。除了 ​​轟鳴的鐘聲外,這兒看起來異常平靜。遊客在閒逛,一個無家可歸的醉漢在方尖碑基座下打著瞌睡,醜態畢露;一個小姑娘在餵鴿子。蘭登思量著是不是記者把殺手嚇跑了。在第九聲鐘響的回音消失之際,整個廣場又沉靜下來,一派祥和。就在那時……那個小女孩尖叫了起來。   蘭登第一個衝到了那個尖叫的女孩身邊。受到驚嚇的女孩呆呆地站著,指著石碑基座下衣衫襤褸、老弱的醉漢。他頹然坐在台階上,一副痛苦、悲慘的樣子……他灰色的頭髮沾滿油污,一縷縷地貼在臉上,全身裹滿了破布。蘭登在沖向這個病弱者時,感到一陣恐懼襲來。這個人裹著的破布上有一塊擴散著的黑色污斑,那是正在冒出的鮮血。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這個老人的腰像是給扭斷了,搖搖晃晃地向前傾著身子。蘭登猛衝上去,但太晚了。老人頭向前從階梯上跌倒了下去,面部向下摔在了人行道上,一動不動。蘭登屈膝彎下身,維多利亞趕到他身邊,一群人圍了上來。   維多利亞從後面把手指放在老人的喉嚨上。“還有脈搏,”她大叫道,“把他翻過來。”蘭登早已採取了行動。抓住老人的肩膀,他把老人給翻了過來。老人被翻過來的時候,破爛的衣服就像腐屍似的片片脫落。老人撲嗒一聲軟軟地躺在了地上。他裸露的胸膛正中央是一大片烙焦的痕跡。維多利亞急促地喘了口氣,然後向後退去。蘭登驚呆了,又噁心又恐懼。這個標記簡單明了,但令人恐懼。   “是'氣'字,”維多利亞哽咽著說,“是……是他。”瑞士侍衛兵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大聲喊叫著,想要追尋早已不見踪影的黑煞星。附近,一位遊客解釋道,就在幾分鐘前,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極好心地幫著攙扶這位喘息不停的無家可歸者穿過廣場……在消失於人流中之前,他甚至還和這位病弱老人坐了一會兒。維多利亞把老人腹部剩餘的破布片扯了下來。他胸肋下所烙符號的兩邊各有一個深度穿孔。她扳轉老人的頭部,開始嘴對嘴地吹了起來。蘭登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毫無準備。   維多利亞突然停了下來,十分驚恐。“他的肺……”她結結巴巴地說,“他的肺被……被刺穿了。”蘭登擦了擦眼睛,低頭看了看這兩個穿孔。血孔汩汩作響,紅衣主教的肺被刺穿了。他死了。瑞士侍衛兵過來時,維多利亞蓋上了屍體。   蘭登站了起來,完全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她。先前一直跟踪他們的那個女人正蹲伏在附近,扛著英國廣播公司的攝像機,鏡頭對準這邊正在拍攝。四目相對,蘭登知道她已經拍下了一切。之後,她就像隻貓一樣溜掉了。   教皇辦公室裡亂哄哄的,迴響著激烈的對話。羅奇爾上尉,奧利韋蒂司令及6名侍衛兵正在估計損失,並討論下一步的計劃。蘭登站在一旁,望著窗外的聖彼得廣場。他看起來一臉的沮喪。維多利亞走過去問:“理出什麼頭緒來沒有?”他搖了搖頭。
  
需要一本貝爾尼尼所有作品的目錄
  他們身後的討論突然停了下來,原來文特斯克教皇內侍在兩名瑞士侍衛兵的陪同下走了進來。維多利亞看著他。教皇內侍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茫然若失的神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教皇內侍問奧利韋蒂。從臉上的表情來看,他似乎早已知曉了最糟糕的消息。
  奧利韋蒂就像通報戰場人員傷亡一樣,把剛發生的幾件兇殺案平淡 ​​地向教皇內侍作了一番匯報。教皇內侍向前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難過地低下頭。“不過吉多勒和巴格爾兩位紅衣主教還活著。我們會找到他們的。”奧利韋蒂保證,“我有信心。”   戴著紅色貝雷帽的羅奇爾上尉走上前來:“我們在一個小時內就能找到那個儲存器,對此我充滿希望,先生。”“上尉,”教皇內侍說,“請原諒我並不抱很大希望。我認為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把梵蒂岡城整個搜查一遍。”“如果是全城搜查的話,的確不夠。但是在對這種形勢作出估計之後,我確信反物質儲存器放在了某個公共場所內——梵蒂岡的那些對遊客開放的區域——例如博物館和聖彼得大教堂。我們已經切斷那些地段的供電,進行掃描檢查。”   就在這時,眼睛下面有道疤的衛兵走進門,手裡拿著一塊寫字板和一張地圖。他大步走向蘭登:“蘭登先生嗎?我來向您報告《西風》的調查情況。”其他的人在一旁繼續討論。蘭登和軍官走向教皇辦公桌,把地圖鋪在上面,維多利亞也加入到他們中間。衛兵指了指聖彼得廣場:“這是我們所在的方位。《西風》雕塑中呼吸的中心線指向正東方向,正好偏離梵蒂岡城。”那位衛兵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線,這條線從聖彼得廣場開始,穿過台伯河直到古羅馬中心:“正如您所看到的,這條線幾乎穿越了整個羅馬。它附近大約有20座天主教教堂。”   蘭登一下子彎下了腰:“20座?有沒有哪座正好在這條線上?”“那些教堂一個比一個接近這條線,”衛兵回答,“但是《西風》所指的區域和地圖上對應的地區之間,不可避免地會有誤差。”   蘭登盯著窗外的聖彼得廣場看了一會兒。他皺著眉頭,手摸著下巴:“那麼火呢?這裡面有沒有哪一座教堂裡放置著貝爾尼尼關於火的藝術品呢?”沒人回答。“那麼方尖碑呢?”他接著問,“有沒有位於方尖碑附近的教堂?雖然這是胡亂猜測的,但我記得,羅馬的許多方尖碑都是在貝爾尼尼時期建造或移過來的。貝爾尼尼肯定參與了這些方尖碑的放置工作。”“那就是說,”維多利亞補充道,“貝爾尼尼很可能是把標識放在了方尖碑的附近。”   “真是倒霉,”那位侍衛兵說,“這條線上沒有方尖碑。”他手指著地圖仔細地找了一遍。蘭登嘆了口氣。維多利亞肩膀垂了下來。她原以為這是個可靠的線索。這件事顯然並不像他們希望的那樣簡單。她盡力讓自己朝好的方向想:“蘭登,動動腦筋。你一定能找出貝爾尼尼關於火的雕塑的。不論哪個都行。”蘭登轉身面向奧利韋蒂:“我需要一本貝爾尼尼所有作品的目錄。”奧利韋蒂問:“我們要找的作品是不是他受僱於羅馬教廷時創作的?”“差不多是那個時候,”蘭登說,“他整個創作時期幾乎都在這兒,即使是在鬧伽利略糾紛的時候也是如此。”   奧利韋蒂點點頭:“那麼可以查一本書。”他把侍衛兵叫到一邊,低聲囑咐了幾句。侍衛兵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順從地點點頭。奧利韋蒂剛一說完,那位侍衛兵就轉向了蘭登:“蘭登先生,請這邊走。現在是9時15分,我們得快點了。”蘭登和侍衛兵向門口走了過去。維多利亞跟上去說:“我去幫忙。”奧利韋蒂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維多利亞女士,我要和你談一談。”他死死地抓著她的胳膊,維多利亞明白她根本不能違抗他。   蘭登和侍衛兵離開後,奧利韋蒂面無表情地把維多利亞拉到一邊,但他根本就沒有機會把他原本要說的話說出來。他的對講機劈劈啪啪地大聲響起來了。“司令?”房間裡所有的人都轉過身來。對講機里傳出的聲音顯得很嚴厲,“我想您還是打開電視看看吧。”   蘭登兩小時前離開梵蒂岡秘密檔案館時,根本沒想過自己居然還會再次出現在這裡。在那個侍衛兵的引領下,蘭登穿過一排排半透明的隔間。侍衛兵說:“司令說貝爾尼尼受羅馬教廷委託創作的所有作品都登記在這裡的財產清單上。”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0:29

此時意識到這麼找下去到死也找不完
  蘭登看看手中的名單,這上面列出了位於《西風》氣息中央線上的20多座教堂。第三座科學聖壇就在其中。他必須在大約20分鐘的時間裡找出那個地方——那個存放貝爾尼尼頌揚火的雕像的教堂。蘭登向保險庫的電子旋轉門走去,那位侍衛兵並沒跟著他。他對蘭登說:“我的任務就是把您帶到這兒來。您找到要找的東西後,請立刻和司令聯繫。”   教皇辦公室的電視機是一台超大屏幕的日立電視機,所有的人都擠在電視機前,維多利亞也向前挪了挪。按下開關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名年輕的女播報員。“這是美國全美廣播公司的新聞報導,”她說,“我是凱利霍利·瓊斯,這是來自梵蒂岡的現場報導。”她 ​​身後出現了燈火通明的聖彼得大教堂。播報員繼續報導,聲音有些緊張:“今晚在梵蒂岡選舉中發生了令人震驚的事件。據報導紅衣主教團的兩位成員在羅馬已被人殘忍地殺害。”   奧利韋蒂用力地按遙控器,每個台都在直播新聞,其中大多數是用英語報導的。維多利亞把臉轉了過去。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窗外夜幕已經降臨。謀殺像磁鐵般吸引著人們湧向梵蒂岡城。一會兒工夫,廣場上的人數成倍激增。又有一批新聞記者從車上卸下攝像設備,在聖彼得廣場上搶占最佳攝像位置。圍觀者紛紛湧向他們詢問事件的最新進展。教皇內侍似乎驚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有的人都不敢出聲。瑞士侍衛兵們神情嚴肅地立正站在那裡。   “好像,”教皇內侍終於說話了,聽起來他身心交瘁,已無法發脾氣了,“我只得相信我們並沒有阻止危機的發生。”他看著窗外聚集的人群。“我得發表一個聲明。”奧利韋蒂搖搖頭:“不行,先生,那樣做正中光照派下懷——證實他們的存在,擴大他們的影響。我們必須保持沉默。”“那這些人怎麼辦?”教皇內侍指向窗外,“很快就會有幾萬人,甚至幾十萬人聚在那裡。繼續這樣裝聾作啞只會使他們身處險境。我得給他們提個醒,然後還要疏散紅衣主教團。”羅奇爾突然大叫一聲,抓起遙控器,把音量調得大了。所有人趕緊轉向電視。   “讓我來為觀眾再重複一遍,”倫敦的主持人說,“英國廣播公司記者岡瑟·格利克是第一個向外發布這條消息的人。他曾與自稱是光照派殺手的人通過兩次電話。岡瑟,你說殺手剛剛打來電話要宣布一條光照派的消息,是嗎?”“是的。”“他們要宣布的消息是光照派在某種程度上對教皇的死負責,對嗎?”主持人懷疑地問。“是的。打電話的人告訴我羅馬教廷原本以為教皇死於中風。但並非如此,教皇是被光照派毒死的。”教皇辦公室裡的所有人都嚇呆了。   “他們沒有透露細節,”格利克繼續說,“只說是用藥物毒死教皇的,那種藥物名叫肝素。”“肝素?”羅奇爾叫道,神情緊張。“那不是……”教皇內侍臉色煞白,“教皇的藥。”維多利亞嚇了一跳:“教皇在使用肝素?”“他患有血栓靜脈炎,”教皇內侍解釋說,“需要每天注射一次肝素。”羅奇爾目瞪口呆:“但是肝素不是毒藥呀。為什麼光照派說……”“如果劑量不對,使用肝素是有危險的。”維多利亞解釋,“它是一種強效抗凝血劑。過量使用會導致全身大出血與腦出血。”教皇內侍此刻看上去深感不安。   檔案室裡的深色燈發出了熱光。這個檔案室比蘭登之前去過的那個可小多了。蘭登迅速找到了藝術品資產目錄的所在區域。他掃視層層書架,夾在拉斐爾和米開朗琪羅中間,發現了標有貝爾尼尼的書目,厚度不下5英寸,他氣喘吁籲地扛著這個大部頭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梯子,然後像個看漫畫書的孩子一樣伸展四肢趴在地板上,翻開了封面。   這本布包邊兒的書非常結實,用意大利語手寫而成。每一頁都是一件作品的簡介,包括一個簡短的描述,創作時間,地點,材料費用,有些還包括作品的草圖。蘭登迅速翻了一下……一共800多頁。“索引。”他大聲說。他翻到書的背面,想看看字母F下面是不是包含“火”這個詞,但以字母F開頭的單詞並沒有排在一起。他再次翻回索引,掃視著尋找他所知道的作品名字,有些很熟悉的作品並沒有在這本書裡看到。蘭登此時意識到這麼找下去到死也找不完,所以他明知不對,還是決定把這本書帶出檔案室。
  
蘭登讀到了現在那尊雕塑所處的教堂的名字   蘭登急匆匆地拎起那本書,正在這時,他看到了什麼,停了下來。儘管索引裡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註釋,他看到的那個卻顯得十分古怪。那是一篇關於貝爾尼尼的著名雕塑《聖特雷薩的沉迷》的評述。它指出這尊雕塑剛完成,就從梵蒂岡原來的位置移走了。這註釋本身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已經很熟悉這件作品的傳奇經歷了。儘管有些人認為這是一部傑作,教皇烏爾班八世卻認為它帶有露骨的性色彩而將其拒之門外,驅逐到鎮外的小禮拜堂去了。引起蘭登注意的是這部作品已經安放在他那張名單上的5個教堂中的一個。更重要的是,註釋說這是遵照藝術家的意願搬去的。   藝術家的意願?蘭登感到一陣迷惑。貝爾尼尼沒有理由把他的舉世傑作搬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啊。所有的藝術家都希望他們的作品擺在顯眼的地方,而不是某個偏僻——蘭登沉吟片刻。除非……蘭登急忙翻到作品描述,一看到插圖,他頓時看到了一絲出乎意料的希望,蘭登忘記了雕塑裡還有一個人。一個天使。   聖特雷薩是個修女,在她聲稱一位天使到她夢中造訪之後就被封為聖徒了。天使那帶著烈火的長矛像一座高高聳立的燈塔,指引著前進的方向。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就連貝爾尼尼挑選的天使也帶有特殊意義。突然,蘭登讀到了現在那尊雕塑所處的教堂的名字:維多利亞聖母堂。蘭登咧著嘴笑了起來。太妙了。   蘭登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眼花。他向檔案室電子門入口那發亮的按鈕走去,感到呼吸很急促。這時,燈光開始變暗,按鈕失靈了。接著,整個檔案館變得一片漆黑。有人剛剛切斷了電源。沒有光亮。寂然無聲。蘭登喘著粗氣在黑暗裡向旋轉門摸去。他摸到了牆上的按鈕,舉起手死命地拍下去,什麼動靜也沒有,門鎖死了。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什麼也看不見,他大聲叫喊,但感到透不過氣。他意識到自己已身陷險境。他使出渾身力氣朝門撞去,一下子感覺眼冒金星,他踉踉蹌蹌地走著,沒走幾步就被一把滾動式的梯子絆了一下,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他一邊咒罵,一邊爬起來去摸梯子。   他找到了鋁製的梯子。他一把抓住梯子像舉起攻城木棰一般舉了起來。在黑暗中他跑步朝玻璃牆砸去。梯子一下子就撞上了玻璃,又彈了回來。蘭登知道自己需要有個東西來撞碎玻璃,但絕不是一個鋁製梯子。   “米老鼠”在蘭登的手腕上歡快地閃著光,彷彿在黑暗中覺得很快活:晚上,9時33分。離“火”還有半個小時。他感到時間遠遠不夠了。他沒有想辦法脫險,卻突然在尋找原因。誰切斷了電源?是羅奇爾擴大搜查?難道奧利韋蒂事先沒有跟他提過我在這兒?   突然,蘭登想到了一個辦法,他猛地跳了起來,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摸到了書架,在與眼齊高的地方抓住了書架。一隻腳撐在玻璃牆上,另一隻腳踩在低一些的架子上開始向上爬去。蘭登終於抓到了書架頂端。他伸出雙腿蹬著玻璃向上移動,這時身體幾乎和地面是平行的了。他攢足力氣,雙腳抵著後面的牆壁,雙手用力撐著身體,胸膛頂在書架上,然後推了起來,書架搖動了,儘管只是很輕微的一點。他又推了一下,書架前後晃動了一英寸左右。   蘭登搖晃著書架,書架像個鐘擺一樣來回擺動著。他鼓勵自己,再推三次就好。他只推了兩下。突然他像是突然失重了一般,嘩啦一下書從架子上滑了下來,他也和書架一起向前倒去。快倒在地板上的時候,這個書架撞上了另一個書架。像一副巨大的多米諾骨牌,這些書架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金屬撞擊著金屬,書散落得到處都是。蘭登牢牢地抓住書架不放,他抓著的那個傾斜的書架如起重機上的棘輪一般猛地向下倒了過去。第一個書架現在已經徹底倒在地上了。這時他聽到了他期盼已久的聲音——金屬撞在玻璃上尖銳刺耳的聲音遠遠地從檔案室的另一端傳來。整個房間都在搖晃,蘭登想一定是其他的書架壓在最後的一個上面,重重撞在了玻璃上。接下來的聲音是蘭登聽到過的最尖利刺耳的聲音。接下來是一片沉寂。一秒,兩秒……   就在蘭登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像是降落在沙漠的喜雨,數不清的玻璃碎片嘩啦啦墜入黑暗中。風聲呼嘯著,空氣湧了進來。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0:50

他掏出一把熟悉的手槍遞給蘭登   蘭登穿過貝爾維迪宮的庭院,走到瑞士侍衛營安全中心外的噴泉邊,看了看此時已沾滿血蹟的手錶:晚上9時41分。儘管手不再流血了,可是感覺似乎比看上去更糟糕。他到達時,好像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到齊了——奧利韋蒂、羅 ​​奇爾、教皇內侍、維多利亞,還有幾個衛兵。   維多利亞立刻衝上前去:“蘭登,你受傷了。”蘭登還沒來得及回答,奧利韋蒂就走到了他面前:“蘭登先生,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我為檔案館的干擾信號而表示歉意。”“是我的錯,”羅奇爾上前一步,深感懊悔地說,“我當時不知道你在檔案館。公共場所的部分電路與那座大樓的是交叉的。當時我們正在擴大調查範圍。是我切斷了電源。如果我早知道……”   “蘭登,”維多利亞握著他受傷的手仔細看了看,“教皇是中毒身亡的。光照派的人殺了他。”維多利亞又追問:“你說你知道下一個紅衣主教將在哪兒被殺?”蘭登心情複雜:“是啊,我知道,它將在……”“別,”奧利韋蒂打斷他的話,“蘭登先生。”他轉向列隊的瑞士侍衛兵:“請迴避,先生們。”侍衛兵們返回安全中心去了。沒有人無禮冒犯,大家都只是服從命令。   奧利韋蒂又轉身面對剩下的人:“實際上這樣說令我很痛心,那就是殺害教皇的兇手得到過我們中某人的幫助。為了安全起見,大家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們的侍衛兵。”   羅奇爾很焦急:“內部勾結意味著……”“是的,”奧利韋蒂說,“你的調查看來是大打了折扣,而這又是我們必須下的賭注。繼續監視 ​​。”“司令,”教皇內侍的語氣不容置疑,“我打算中止秘密會議。”奧利韋蒂撅起嘴,陰沉著臉:“我建議你不要這樣做。我們還有2小時20分鐘的時間。”“那遠遠不夠!”奧利韋蒂直起身子。“無論你要做什麼……”他停了停,“我都無權阻止。我只要求你再等一等,再等20分鐘……如果蘭登先生的信息準確的話,我還有機會抓住殺手。”   奧利韋蒂的阿爾法·羅密歐車飛快地衝出了梵蒂岡,他直直地盯著前方:“好了,蘭登先生,我們要去哪兒?”   蘭登坐在後排,各種疑問縈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維多利亞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維多利亞不知道誰會給她打電話,一臉迷惑地接通了電話。即使在幾英尺之外,蘭登還是聽出了電話中那個尖利的聲音。   “維多利亞嗎?我是馬克西米利安·科勒。找到反物質了嗎?”“科勒?你身體好了?”“我看到消息了。沒有提及'歐核中心'或反物質。這很好。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還沒找到儲存器的下落。情況非常複雜,羅伯特·蘭登幫了大忙。我們正循一條線索準備去抓殺害紅衣主教的人。此刻我們正往——”   “維多利亞女士,”奧利韋蒂打斷了她,“你們的電話線路是不受保護的。你說得已經夠多的了。”維多利亞深吸一口氣:“科勒?”“我有些情況 ​​要告訴你,”科勒說道,“關於你父親的……我可能知道他向誰談起過反物質。”維多利亞臉色陰沉:“我爸爸說他誰也沒告訴。”“維多利亞,我恐怕他的確告訴了別人。我需要檢查一下安全記錄。我很快會和你聯繫的。”說完那邊掛線了。   “維多利亞聖母堂在巴爾貝里尼廣場上。”奧利韋蒂關掉警報器,看了一下手錶,“我們還有9分鐘。”剛一弄明白第三個標識物的所在,蘭登就差不多知道了那座教堂的位置。巴爾貝里尼廣場。那個廣場就是一個曾經有爭議的地鐵站的舊址。20年前,地鐵終點站的建設曾在藝術史學家中間引起過一場軒然大波。他們擔心在廣場下挖地道會使廣場中心的方尖碑坍塌。城市規劃者就把方尖碑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名為“海神特里同”的小噴泉。   在貝爾尼尼的時代,蘭登此刻意識到,巴爾貝里尼廣場上曾聳立著一座方尖碑。蘭登關於這兒是不是第三個標識物所在地的疑慮現在完全消失了。   距廣場一個街區的地方,奧利韋蒂拐進一條小巷,加大油門快速前進。半路上他突然剎車,脫掉茄克,捲起衣袖,給手槍裝上子彈。“我們不能冒險讓別人認出你們,”他說,“你們兩個在電視上露過面。我想讓你們穿過廣場,別讓人看到,監視著前面的入口。我從後面進去。 ”他掏出一把熟悉的手槍遞給蘭登:“以防萬一。”

那個景象讓他渾身戰栗   奧利韋蒂下車,然後做了個手勢示意退出這條巷子:“廣場在那邊。睜大眼睛,別讓別人發現你們。”他輕輕地拍拍腰間的電話:“維多利亞女士,再測試一下自動撥號系統。”維多利亞拿出電話,按下他們在萬神殿前設置的自動撥號鍵。奧利韋蒂的電話設置為靜音模式,此時在他腰間震動起來。司令點點頭:“好的。如果你們看到什麼,一定讓我知道。”他扣了一下扳機:“我會在裡面等你們。這傢伙跑不掉了。”   蘭登和維多利亞在西面角落的一個小巷裡密切注視著巴爾 ​​貝里尼廣場。他們的正對面就是那座教堂,穹頂在廣場對面的幾座樓之間隱約可見。蘭登吃驚地發現廣場上居然空無一人。在他們頭頂上,透過那些敞開的窗戶,電視機發出的喧鬧聲提醒了蘭登,那些人都到那兒去了。“……到目前為止,羅馬教廷仍未做出任何評論……光照派謀殺兩位紅衣主教……惡魔現身羅馬……據推測,進一步地滲透……”   這些消息像尼祿的大火一樣四處蔓延,吸引了整個羅馬乃至全世界的注意。蘭登不知道他們能否真的截住這趟失控的火車。“差5分到10點。”維多利亞說道,一雙杏眼快速地掃視了一下廣場。話音剛落,她一把抓住蘭登的胳膊把他拽回暗處。她示意他看廣場的中央。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蘭登一下子驚呆了。   兩個黑影出現在他們前方的一個街燈下面。兩人皆披著斗篷,頭戴面紗,是那種傳統的篤信天主教的寡婦所戴的面紗。蘭登猜測那是兩個女人,但在黑暗裡他無法確定。其中的一個看上去年長一些,走路時有些駝背,好像很痛苦。另外一個又高又壯,攙扶著她。   維多利亞又一次敏捷地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掏出了那把手槍。接著,她腳不沾地似的悄無聲息地穿過廣場繞到了那兩個人的後面。蘭登匆忙跟了過去。距離兩個黑衣人還有30英尺時,身旁維多利亞的步伐越來越快,她漸漸抬起手臂,槍顯露出來。“打擾一下!”維多利亞溫和的語調就像火炬一樣點亮了整個廣場。戴斗篷的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蘭登緊張極了。他在後面看到維多利亞垂下了手臂,槍滑了出去。就在這時,在街燈的照耀下,他從維多利亞身後看到一張臉。他驚恐萬分,急忙衝上前去:“維多利亞,不要!”維多利亞似乎比他早了一步。她彷彿不經意地迅速抬起胳膊,槍不見了。   “晚上好。”維多利亞脫口而出,語氣裡帶著震驚和畏縮,“請問維多利亞聖母堂在什麼地方?”蘭登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兩個老女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擾給弄糊塗了,她們不約而同地指著她們剛才走過來的那條斜坡上一幢樓的巨大的影子,說道:“那邊。”“謝謝。”蘭登說,然後把手放在維多利亞的肩膀上輕輕地向後拉。他幾乎不能相信他們差點傷害了兩位老太太。   “現在已經不讓進了,”一個女人提醒道,“提前關門了。”“提前關了?”維多利亞顯得很吃驚,“為什麼?”兩個婦女立刻解釋起原因來。15分鐘前她們還在教堂里為陷入困境的梵蒂岡祈禱,可是有個阿拉伯男人出現並告訴她們教堂要提前關門。他強迫教堂裡所有人都離開,甚至包括年輕的牧師和看門人。牧師說要報警,但這個擅自闖進來的人只是大笑,告訴他們要確保警察都帶上照相機。蘭登打了個冷戰,轉身面向了教堂。在教堂的彩色玻璃上他瞥見了什麼。那個景象讓他渾身戰栗。   透過彩繪玻璃窗,他們看到那座教堂裡面彷彿有惡魔的眼睛在閃耀……耀眼的火光越來越大。   蘭登和維多利亞迅速沖到維多利亞聖母堂的正門前,卻發現木門緊鎖。維多利亞掏出奧利韋蒂的半自動手槍,對準破舊的門閂連開三槍,門閂“嘩啦”一聲碎了。   這是一座裝飾奢華的巴羅克風格的教堂……牆壁和祭壇金碧輝煌。在教堂正中央穹頂的下面,一張張條椅堆得高高的,如壯觀的火葬火堆一樣燃燒著熊熊烈火。烈火不停地噴向高處的穹頂。望著眼前陰森恐怖的景象,一陣恐懼倏地襲上蘭登的心頭。在高高的頭頂上,天花板的左右兩邊各懸著一根乳香繩——這些繩索是用來吊乳香瓶的,懸在集會教徒的頭上。但是,這些繩子此時既沒吊著乳香瓶又沒擺動,而是派上了別的用場……繩子上竟然吊著個人。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1:11

殺手用胳膊肘猛地砸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個人赤身裸體,手腕被繩子牽向兩邊,整個人給拉得快要分了家。他雙臂被拉開如展翅的鷹,似乎被釘在某個看不見的十字架上,懸掛在教堂上空。   蘭登嚇得不能動彈。緊接著,他看到了極為殘酷的一幕。那老人竟沒死,他抬了抬頭,一雙驚懼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下面,像在求救。老人的胸前有塊燒焦的印記。原來他早已被打上了烙印。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那印記寫的是什麼,蘭登確信無疑。火舌越躥越高,已經燒到老人的腳上,這位受害者疼得大叫,身體不住地抖動著。   蘭登不由自主地衝了出去,沿著主過道徑直奔向大火。大量的煙氣迎面撲了過來。在離那個火海還有10英尺遠時,一堵火牆攔住了他。   蘭登很快意識到火實在是太猛了。他退了回來,掃視著教堂的四壁。得找塊厚掛毯,他心想,要是我能設法撲滅……可他知道這裡根本就找不到掛毯。   在高高的上空,燃燒的團團煙氣在穹頂下翻滾著。繩子纏在老人手臂上,向上穿過天花板上的滑輪,系在了教堂兩邊的鐵角上。蘭登抬頭看了看一邊的鐵角。那個鐵角雖然高高地釘在牆上,但只要他能接近它,然後鬆開繩子的一頭,繃緊的繩子就會鬆弛下來,而老人也會滑到火堆外面。   突然一陣劈啪聲,火堆裡躥出一束更高的火苗,蘭登隨即聽見上空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那位老人腳上燒出了泡,眼看著就要給活活烤死。蘭登盯著那個鐵角奔了過去。   在教堂後部,維多利亞緊緊抓住椅背,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上面的景像簡直太恐怖了,她思忖著奧利韋蒂去了哪兒。奧利韋蒂看到黑煞星了嗎?逮著他了嗎?他們這會兒在哪兒呢?   大火的劈啪聲此刻越來越響,但空中還傳來另一種聲音——金屬般的振動聲。那個振動聲不斷地從附近傳來,似乎就在她左邊條椅的盡頭,很像手機在響,但這個聲音冰冷又刺耳。維多利亞握緊手槍朝條椅盡頭走了過去。   快到走道盡頭時,維多利亞察覺到那個聲音是從條椅盡頭的角落裡的地板上傳來的。她右手端槍向前走著,忽然意識到左手還拿著手機。進教堂之前,她曾用手機給司令打過電話;慌亂之中,她把這事兒全給忘了……司令把手機設置成無聲振動狀態作為來電提示。維多利亞拿起手機放在耳邊聽了聽,電話還在撥著,但司令一直都沒接聽。她害怕起來,陡然意識到是什麼發出了聲響。她戰戰兢兢地向前走了過去。   看到地板上的那具屍體,維多利亞感到整座教堂似乎都要從腳底塌陷下去。屍體早就不再淌血,也沒留下任何暴力的痕跡,只是司令的頭部被擰成了可怕的形狀……頭部不正常地向後扭轉了180度。維多利亞強忍著不去聯想父親被害時那血肉模糊的身體。   司令皮帶上掛的手機緊貼地面,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不停地振動著。維多利亞掛斷電話,那個振動聲則隨之消失了。在一片死寂中,她聽到了另一種聲音。黑暗中她身後響起一陣喘氣聲。   維多利亞舉起手槍急忙轉身,但還是晚了一步。殺手用胳膊肘猛地砸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感到一股熱流頓時傳遍了全身。   “現在你是我的了。”一個聲音說。之後,維多利亞只覺得眼前一黑。   在教堂的另一側,蘭登站在條椅上保持著平衡,伸手試圖夠到那個鐵角,但那根繩子還在頭頂上6英尺遠的地方。   陷入絕望的蘭登站在這個架起的平台上,掃視著整座教堂,希望找到什麼能讓他夠到鐵角的東西。他眼睛掃視著教堂,突然發現維多利亞不見了。蘭登高聲喊著她的名字,但沒人應答。怎麼連奧利韋蒂也不見了!   上面傳來了一陣痛苦的哀叫,但蘭登意識到已經來不及了。“該死!我要水!”他大叫起來。“那是下一個目標。”一個聲音在教堂後部吼道。蘭登轉了個身,差點兒從條椅上摔下來。   一個淺黑色皮膚的暴徒沿著旁邊的走道大步向他逼來。在火光的映照下,暴徒露出了惡狠狠的眼神。他認出暴徒手中那把槍就是先前放在他外套口袋裡的……正是進門時維多利亞拿著的那把手槍。   黑煞星舉起手槍瞄準了蘭登的胸膛,蘭登心中一陣慌亂,神經一下子繃緊了。槍聲一響,蘭登本能地做出了反應。他跳下條椅,整個人撲向教堂裡擺著的一排排條椅。

子彈“砰”地一聲打在了蘭登頭頂的條椅上   被高高地懸在教堂裡的吉多勒主教難以忍受這種折磨,就要失去知覺了。他低頭看了看赤裸的身體,發現腿上的皮膚開始起泡脫落。我這是在地獄,他心想,主啊,你因何將我拋棄?他倒著看了看胸口上的烙印,然後認定這裡就是地獄……可是,真是鬼使神差,他竟然完全認得那個字。   蘭登全然不知該逃往何方。他只能憑本能做出反應,在條椅下費勁地爬著,胳膊肘和膝蓋磨得生疼。條椅一下子到了盡頭,蘭登猝不及防。子彈“砰”地一聲打在了蘭登頭頂的條椅上。他像比賽選手起跑一樣抬起身子,不由自主地衝了出去,弓著身子奔向教堂右前方。子彈“嗖嗖”地從身後飛來,蘭登再次撲倒在地,整個人撞在右邊凹室的欄杆上。   就在這個時候,蘭登看到了維多利亞,她倒在教堂後牆邊上,癱作一團。維多利亞!她那裸露的雙腿蜷縮在身子下面。不知怎的,蘭登覺得維多利亞還活著,可他就是來不及救她。   殺手立刻繞過教堂最左邊的條椅,舉起了手槍無情地向蘭登逼近。蘭登別無選擇地翻身越過欄杆跳進凹室裡。他摔倒在欄杆另一邊的地板上,與此同時不斷飛來的子彈打在大理石圓柱上砰砰作響。   蘭登趕忙往這個半圓形凹室的里面躲了躲,感覺像頭困獸。凹室內僅有的一樣東西豎在他面前,似乎出乎意料地合乎時宜——那是一口石棺。這口棺材被架離地面,下面墊著兩塊大理石板。蘭登此刻別無選擇,只得緊貼地板,搖擺著滑向那口棺材。他像蛙泳運動員一樣拖著身子,費勁地爬進了棺材下的空隙。槍聲再次響起。   伴隨著子彈的呼嘯聲,蘭登體驗到他這一生從 ​​未有過的感覺……一發子彈擦身飛過,打在大理石上揚起陣陣灰塵,差點兒就要了他的命。血液在他體內翻騰著,他弓著身子走完了剩下的那段距離。穿過那段大理石地板,他費力地爬出來躲到棺材的另一頭。無路可逃了。   蘭登此時直接面向了凹室的後牆。他確信棺材後面這塊狹小的空地將成為他的葬身之地。很快就會了,看到槍管出現在棺材下面的空隙處他意識到了這一點。黑煞星平舉著手槍瞄準了蘭登的腰部。不可能打不中的。蘭登閉上眼睛硬撐住身體,希望這雷鳴般的槍聲能快點停下來。就在那時槍聲停了。呼嘯的槍聲變成了空槍膛時扣動扳機發出的冰冷的咔嚓聲。   緊接著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響聲。那簡直不是人在叫,而是野獸粗魯的咆哮聲。蘭登頭頂上方的棺材似乎突然歪向了一邊。幾百磅的重物搖搖晃晃地砸來,他一下子癱倒在地。棺蓋最先從棺材上滑下來落到地上,嘩啦一聲在他身邊摔碎了。隨後整個棺材都從支撐板上滾了下來,倒轉著砸向他。   棺材一落地,整個地板都在身下搖晃起來。棺材的上邊緣就落在蘭登頭頂幾毫米之外的地方,嚇得他牙齒磨得咯咯作響。睜開雙眼,他看見一道亮光。棺材的右邊緣並沒有完全落地,仍有一部分架在了那兩塊支撐板上。但是,就在頭頂正上方,蘭登卻發覺自己正盯著一張真正的死人臉。   原本放在棺材裡的屍體粘在棺材底上吊在他頭頂,那具骷髏搖蕩了片刻,“嘩啦”一聲很不情願地脫落下來。骷髏飛速向蘭登撲來,腐爛的碎骨片紛紛墜下,灰塵落進他的眼睛和嘴巴里。蘭登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不知誰的胳膊就從空隙裡伸到了棺材下面,像條飢餓的巨蟒似的在這堆遺骸中搜尋著。然後這只鋼鐵般有力的手緊緊扼住了蘭登的喉部。   蘭登試圖還擊卻發現左袖子給壓在了棺材下。他用雙腳試探著尋找架在上方的棺材底,然後蜷起腿放平雙腳用力蹬了起來。伴隨著一聲刺耳的摩擦聲,棺材從支撐板上完全滑落到地上。棺材板“砰”地一聲砸在殺手的胳膊上,殺手壓低嗓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那隻手頓時從蘭登脖子上鬆開,甩動著猛地抽了回去。那口棺材“轟”地一聲砸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周圍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蘭登躺在那堆屍骨中間,強忍著漸漸襲上心頭的恐懼,轉念又想到了她。維多利亞,你還活著嗎?   維多利亞很快就會意識到恐懼,要是蘭登知道了這個實情而為她著想,他倒寧願她已經死了。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1:35

他用力推舉扣在身上的棺材蓋,發現紋絲未動   3次投票結束了,教皇還是沒選出來。外門的門閂吱吱嘎嘎地啟動了,莫爾塔蒂和紅衣主教團的所有成員都轉過身來對著門口。門開了,教皇內侍大步流星地走向祭壇,對著一臉驚愕的主教們發話了。“先生們,”他說,“我不能再等了,有件事兒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他講述了所發生的一切。   黑煞星把他那昏迷過去的“獎品”放到麵包車後部,對著那個躺臥的身體欣賞了片刻。他站在那兒品味著他的“獎品”,忘記了胳膊棺材倒下時砸的淤 ​​傷……眼前躺著的這個女人足以彌補他受的痛苦。意識到那個讓他受傷的美國人這會兒可能已經死了,他也得到了安慰。低頭凝視著失去反抗能力的俘虜,黑煞星關上後車門,驅車消失在夜色中。   蘭登困在打翻的棺材裡面,感覺大腦快要進入危險的昏迷狀態。他竭力思考一些有邏輯性的事物……數學、音樂,可還是無法冷靜下來。我動彈不得了!我簡直要窒息了!   棺材倒下來的時候,幸好他那束緊的外套袖子散開了,這會兒兩隻胳膊才能自由活動。即便如此,當他用力向上推舉扣在身上的棺材蓋時,卻發現頂蓋紋絲未動。說也奇怪,他竟然希望外套袖子依然壓在棺材下面。至少那樣能有條縫兒,可以透點兒風進來。   蘭登在棺材里胡亂摸到一段屍骨。可能是根肋骨吧?是什麼已經無所謂了,他只想找個楔子。他先將屍骨的尖頭放在縫隙處,然後挪動身體,用肩膀把屍骨抵進縫裡並固定在那兒,然後大叫著更加用力地舉著棺材頂蓋。這次感覺像塊巨石的棺材終於被抬高了四分之一英寸。周圍頓時閃現一絲微弱的亮光,緊接著只聽見嘭的一聲,棺材又重重地落了下來。屍骨嘩拉一聲碎了,但一道狹長的光線從棺材邊的縫隙裡透了進來。   精疲力竭的蘭登一下子癱倒在地上。他等了等,希望喉嚨裡能吹進點兒氣。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覺喉嚨裡更難受了。不管多大的風從這樣狹小的縫隙裡吹進來,也都會變得微弱得讓人難以覺察。蘭登不知道這點兒空氣夠不夠他維持生命。   胳膊沉重如鉛,蘭登抬手看了看表:晚間,10時12分。控制住顫抖得不聽使喚的手指,他撥弄一下手錶,做出了最後一搏。他擰動其中一個小轉盤,然後按了一下按鈕。蘭登快要失去知覺了,先前的恐怖又襲上了心頭。   黑煞星將麵包車開進了那座可以俯瞰台伯河的宏偉石砌建築,心中暗自高興。他搬著他的“獎品”向上走去……   光照派教堂,他洋洋自得地想,這個古老的光照派會議室,有誰會想到竟然就在這兒呢?   黑煞星走進房間,把她放到一張豪華長沙發上。接著他熟練地將她的胳膊綁在身後,還捆住了雙腳。   黑煞星走出會議室來到高高的石砌陽台上站了一會兒。晚間的微風讓他慢慢冷靜了下來。在四分之三英里之外,聖彼得教堂暴露在數百盞鎂光燈下。“你們的死期到了。”他大聲說道,“午夜12時,你們都將去見上帝。”那個女人在他身後甦醒了過來。黑煞星走過去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下面,將大拇指壓進那塊軟骨裡,使勁按了一下。那個女人立刻就倒了下去。   黑煞星下樓走進了一間點著火把的地牢。他要執行最後的任務了。他走到桌前,對著桌上那神聖的金屬模具虔敬地拜了拜,那是為他而留的。用水淹死主教,這是他最後的任務。   他從牆上取下火把,開始加熱最後一個模具,在模具末端燒到白熱狀態後,他帶著它去了牢房。牢房裡面,一位孤單的老人獨自靜靜地站著。“巴格爾主教,”這位殺手咬牙切齒地叫道,“你還在祈禱嗎?”那位意大利人透出一種無所畏懼的眼神。   負責在維多利亞聖母堂救火的6名消防隊員用鹵代烷氣體熄滅了那堆大火。由工作性質決定,消防隊員幾乎每天都看到種種慘案,但在這個教堂出現的景象讓他們每個人都無法忘懷。那人有點兒像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又有點兒像是給吊死的,還有點像是用火刑處死的,那場景就像從哥特式夢魘中截取出來的一樣。不幸的是,媒體先於消防部門到達了現場。在消防隊員清理好教堂之前,他們已經拍攝了大量錄像。當消防隊員最終割斷繩子,把受害者放回地面時,誰都知道了那人是誰。“這是巴塞羅那的吉多勒主教。”有人小聲說道。

棺材里傳出一種聲響   這位受害者渾身一絲不掛。下體紅得發黑,大腿燒得裂出了口子,鮮血正往外滲,脛骨都暴露了出來。一名消防隊員嘔吐起來,另一名感到呼吸困難,跑了出去。但是,真正嚇人的則是主教胸前烙下的印記。消防隊長滿懷畏懼地繞著屍體走動。這簡直是撒旦親手所為,他自言自語道。然後,他在胸前畫了十字架,有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一名消防隊員又發現了第二名受害者的屍體——瑞士侍衛隊司令。隊長察看著教堂的損壞情況,他看到凹室裡的牆壁上打滿了子彈洞。很明顯,在打鬥的過程中,一口棺材從支撐板上滑落,倒轉著砸到了地上。這裡亂七八糟的,還是交給警察和教廷處理吧,隊長想著,轉身就要走開。   就在轉身的一剎那,他停了下來。棺材里傳出一種聲響,那是哪個消防隊員都不願聽到的聲響。   “炸彈!”他大叫,“快疏散所有人!”拆彈小組把棺材翻過來,發現了“嘀嘀”的電子聲是從哪里傳來的。他們迷惑不解地盯著看了看。“醫生!”最終有人尖叫道,“快找醫生!”   羅奇爾護送教皇內侍從西斯廷教堂回教皇辦公室,教皇內侍一臉疲憊地說:“上尉,今晚我在這兒也沒什麼可做的了。恐怕我已經插手過多。我要進辦公室去祈禱,不想任何人來打擾。剩下的事兒就听天由命吧。”“是,先生。”“沒時間了,上尉,盡快找到那個儲存器。”“我們還在搜索,”羅奇爾忐忑不安地說,“那樣東西看來藏得非常隱秘。”   教皇內侍臉部肌肉不由得抽搐一下,似乎不能想這樣的情況:“是的,到晚間11時15分,要是教會仍未脫離險境,我希望你去疏散所有紅衣主教。我把他們的生命安危託付給你了。讓他們退到聖彼得廣場上去,我只要求一件事情:讓這些主教不失尊嚴地撤離此地。”   “是,先生。那你呢?到11時15分,我也來叫你嗎?”“不用了。我會在聖靈召喚我的時候離去。 ”羅奇爾思忖著教皇內侍是不是打算與梵蒂岡同歸於盡。   教皇內侍打開大門走進教皇辦公室。“老實說……”說著,他轉過了身,“還有一件事。”“什麼事,先生?”“今晚辦公室裡似乎冷颼颼的,我都在發抖了。”“電暖氣裝置壞了,我給你生個火吧。”教皇內侍一臉倦色地笑著說道:“謝謝,非常感謝。”   羅奇爾離開教皇辦公室朝大廳裡面走去,一個衛兵朝他跑了過來。雖然只有燭光照明,羅奇爾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沙特朗中尉。他年輕缺乏經驗,但有做事的熱情。   “上尉,”沙特朗喊著遞過了手機,“我想是教皇內侍的演講起了作用。我們接到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說能幫我們。還說他只和高級軍官通話。”   他接過電話,說道:“我是羅奇爾上尉,這裡的高級軍官。”   “羅奇爾,”那個聲音說,“我將向你解釋我是誰,然後告訴你下一步怎麼做。”打電話的人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羅奇爾則呆若木雞地站在那兒。現在他清楚到底是誰在對自己下達命令了。   羅伯特·蘭登睜開雙眼,發覺自己頭很疼。他在哪裡,昏迷了多久,這些他全然不知。一會兒,一切都回想起來了。   蘭登和消防隊長及幾個消防隊員一起站到了主祭壇旁邊。一位消防 ​​隊員穿過教堂走到蘭登跟前說:“我又檢查了一遍,先生。我們只找到吉多勒主教和瑞士侍衛隊司令的屍體,沒看到您說的女士的踪影。”   蘭登四下里看了看,問道:“瑞士侍衛兵在哪兒?”“還沒聯繫上。羅馬教廷的電話太忙了。”   蘭登不知所措,感到一陣孤單。奧利韋蒂死了,那位紅衣主教也死了,維多利亞不見了。他生命中的半個小時就這樣在眨眼之間過去了。   找到維多利亞。蘭登驅逐腦海中的所有雜念,集中精力思考著。他自言自語,你還來得及。擄走維多利亞的那個殺手還沒有完成任務。在銷聲匿蹟之前,他還得再露一次面兒。最後一個科學祭壇,蘭登心想。殺手還有最後一項任務。土,氣,火,水。   蘭登看了看手錶,還有30分鐘。他從消防隊員身邊走向了貝爾尼尼的雕像《聖特雷薩的沉迷》。凝視著貝爾尼尼給出的標識,他這次明白無誤地知道了要找什麼東西。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1:57

這時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   就在這位斜躺著的聖徒的正上方,在鍍金牆上火焰背景的襯托下,盤旋著貝爾尼尼的天使。那個天使緊緊地攥著一支火紅的長矛。蘭登隨長矛指的方向望去,矛頭指向了教堂的右側。一堵牆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很清楚這支長矛指著的地方無疑在牆外,在遠方,在夜色中,在羅馬的某個地方。   “那是什麼方向?”蘭登帶著新的發現轉身問消防隊長,“那個方向有哪些教堂?”隊長困惑不解地說:“有很多,怎麼了?”蘭登皺起了眉頭:“我需要一張市區地圖。馬上就要。”隊長連忙派人跑出去到消防車上取地圖。蘭登又轉過身看著那尊雕像。最後一個標識是水,他自言自語道,貝爾尼尼的與水有關的作品。“先生?”一位消防 ​​隊員拿著地圖跑了進來。   蘭登謝過他之後,把地圖攤在了祭壇上。他立刻就意識到自己找對人了,消防部門的羅馬地圖與自己以前看過的任何一張地圖一樣詳細。   “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那人指了指,說道:“巴爾貝里尼廣場附近。”蘭登又看了一眼天使的長矛以辨明自己所處的位置。蘭登在地圖上從當前位置向西畫出一條線,幾乎是同時希望也漸漸破滅。似乎手指每畫過一英寸,他都能看到一個微小的黑色十字形標誌。那些都是教堂。這個城市到處都是教堂。蘭登察看著整張羅馬地圖,視線落在了前三位紅衣主教遇害的教堂。齊吉禮拜堂……聖彼得大教堂……這裡……   看著此刻全都展現在眼前的教堂,蘭登注意到那些教堂的奇特位置。不知何故,他原本以為那些教堂是隨意地分散在羅馬各地,但根本就不是那樣。奇怪的是,這3座教堂似乎故意分隔開構成了一個城市般大小的三角形。   “拿筆來。”他突然說道,連頭都沒抬一下。有人遞了支圓珠筆給他。蘭登將地圖上的3座教堂圈了出來,心跳開始加速。他第三次察看了那些教堂。那些教堂竟然構成了等腰三角形!蘭登立刻就想到了一美元紙幣上的那個國璽標誌——包含一隻慧眼的三角形。可這說不通,他只標出三個點,總共應該四個才對。   那“水”指代的到底是哪裡呢?他仔細考慮著第四個點可能落在三角形周圍的什麼地方,這時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他注意到先前為了尋找天使之矛所指的方向而畫的那條線恰好通過其中一個地方。他一臉驚愕地圈出了那個點。現在他正看著地圖上四個被圓珠筆圈出的標記,四點連成一個有點像風箏形狀的粗略菱形。他蹙起了眉頭。菱形並不是光照派的標誌。他頓了一下,而且……   蘭登彎下身子正要查看最後一個標記落在何處的時候,驚訝地發現第四個點在羅馬著名的納沃納廣場正中心。蘭登突然想到了答案。蘭登此刻看著的形狀表示的根本不是菱形。那四點之所以形成了菱形只是因為他把相鄰的兩點連了起來。光照派信奉對立物!他抖動著手,拿起筆將相對的兩點連了起來。地圖上一個巨大的十字形呈現在他面前。這是十字架!科學中的4大元素就展現在眼前……一個城市般大小的十字架在羅馬城內展開。疑雲漸漸散去,蘭登明白了答案其實整晚都擺在眼前!光照派古詩自始至終都在告訴他祭壇是如何擺放的,擺成十字形!   'Cross Rome the mystic elements unfold!(穿越古代的羅馬之城)這可真是個巧妙的雙關語。蘭登原先把單詞'Cross(十字架)看成了Across(穿過)的縮寫。他原以為這是詩人為了押韻而採用的破格手法。但其實遠不止如此!這裡暗藏著另一個線索。蘭登意識到地圖上的十字形是光照派二元性的最根本的體現。這是一個由科學元素構成的宗教符號。伽利略倡導的光明之路同時頌揚了科學與上帝。剩下的疑團頓時解開了,地點在納沃納廣場。   在納沃納廣場的正中央,貝爾尼尼在聖阿格尼斯教堂的外面塑造了他最負盛名的一件雕刻作品。每位遊客來到羅馬都會去欣賞一番。那就是《四河噴泉》!作為對水的絕好頌揚,貝爾尼尼的《四河噴泉》歌頌了這個古老世界的四大河流——尼羅河、恒河、多瑙河與拉普拉塔河。

緊張得心跳都加速了   水,蘭登心想,這是最後的標識。準確無誤。更為準確的是,蘭登甚至還清楚地知道貝爾尼尼設計的噴泉上高聳著一塊方尖碑。蘭登顧不上身後那群困惑不解的消防隊員,穿過教堂朝奧利韋蒂屍體所在的方向跑去。現在是晚間10時31分,蘭登心想,時間很充裕。一整天了,蘭登第一次感覺自己搶了個先。蘭登跪在奧利韋蒂身邊,躲在幾張條椅後面小心翼翼地拿走了司令的半自動手槍和對講機。他知道自己得打電話求助,但絕不是在這個地方打。現在,最後一個科學祭壇的地址得保密。   蘭登一聲不響地溜出了大門,躲過了此時正成群結隊地湧進教堂的媒體。他穿過巴爾貝里尼廣場,在一個隱蔽處打開了對講機。他試著打到羅馬教廷,但只聽到靜電噪音。那要么是因為他不在服務區,要么就是對講機需要某種授權密碼才能撥出電話。他徒勞地撥弄著複雜的鍵盤和按鈕,突然意識到求助的計劃是行不通的。   蘭登回頭瞅了一眼那座教堂。在鎂光燈和消防車車燈的照射下,團團煙霧在圓屋頂上盤旋。他思忖著該不該回去求助,但直覺提醒他,多餘的幫助,尤其是未經過訓練的人的幫忙只會徒增負擔。意識到機會和時間都在悄悄溜走,蘭登下定了決心。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槍,做了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衝到一輛在等綠燈的雪鐵龍轎車跟前,從開著的窗口用槍指著司機。“出來!”他尖聲喊道。那人戰戰兢兢地下了車。蘭登跳進車裡握住方向盤,猛踩油門,一下就不見了。   納沃納廣場,《四河噴泉》。廣場上空蕩蕩的。貝爾尼尼設計的這座美輪美奐的噴泉像帶著可怕的巫術一般在他面前發出“噝噝”聲。石灰華大理石堆成的凹凸不平的假山,水柱從各洞口噴出來。整座假山刻滿了異教徒的雕像。假山上面矗立著一塊40英尺高的方尖碑。蘭登向上望去,只見方尖碑的頂上靜靜地棲息著一隻孤零零的鴿子,在夜空下那隻鴿子變成了一個昏暗的影子。   十字形,蘭登心想,仍對作記號的人在羅馬城內的這種安排感到吃驚。這條光明之路依然完好無損。土,氣,火,水。他沿著這條路走了……從頭走到了尾。還沒到終點呢,蘭登提醒自己。這條路有5個站,可不是4個。噴泉,這第四個標識總會以某種方式指向最後的終點——光照派神聖的藏身地——光照派教堂。他想知道那個藏身地是不是還存在,也很想知道黑煞星是不是把維多利亞帶去了那裡。   蘭登不知不覺地探尋著噴泉上的雕像,想找點線索看那個藏身地在什麼方向。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他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這座噴泉上並沒有什麼天使。從他現在站的地方望過去,那裡確實沒有天使……以前也沒見過。《四河噴泉》是一件異教徒作品,雕刻的都是世俗事物——人類,動物,甚至還有一隻笨拙的犰狳。天使出現在這裡反倒會顯得極不相稱。   難道不在這裡?凝視著那4塊方尖碑排成的十字形,蘭登一下子握緊了雙拳。就是這座噴泉。   一輛黑色麵包車從廣場遠處的一條巷子裡開出來的時候,時間剛到晚間10時46分。蘭登往下蹲了蹲,貓著腰縮在通往聖阿格尼斯教堂的寬闊樓梯附近的陰影裡。他盯著外面的廣場看了看,緊張得心跳都加速了。繞了廣場整整兩圈之後,那輛麵包車斜轉個彎朝貝爾尼尼噴泉開去。車開到與水池並排的地方,然後沿池邊一直開到車側面緊靠著噴泉。隨後車停了下來,推拉門就在打旋的池水上方幾英寸高的地方。   突然,麵包車的推拉門“嘩”的一聲開了。一個赤身裸體的人躺在車裡痛苦地扭動著身子,渾身纏繞著又長又重的鎖鏈。他拼命地掙扎著,一根鎖鏈把他的嘴分成了兩半,就像戴上馬嚼子的馬一樣,讓他無法呼救。就在這時,蘭登又看見一個人,黑暗中那人在被捆著的人身後走動著,好像在做最後的準備。   蘭登拿出手槍,迅速 ​​脫下外套丟在地上。他貓著腰朝右邊走去,繞著噴泉在麵包車的正對面停了下來。他翻過池邊跳進了泛起泡沫的水池。池水齊腰深,冰冷冰冷的。蘭登咬緊牙關費勁地趟著水往前走著。本來就平滑的池底在鋪上一層人們為求好運而投進來的硬幣後,就更容易打滑了。他在水里艱難地走著,藏在了大理石雕塑旁。他躲在巨型馬的大理石塑像後面,瞇起眼睛向外面望去。麵包車就在15英尺之外,黑煞星在車裡貓著腰,雙手放在纏滿鎖鏈的主教身上,正要把他從開著的門裡掀到噴泉中。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2:29

殺手的動作極其出人意料   羅伯特·蘭登在齊腰深的水里舉起手槍從薄霧中走了過來:“不許動。”他說話可要比拿槍穩多了。黑煞星抬頭看了看。有那麼一會兒,他看起來有點慌亂,還以為是見鬼了。緊接著,他撇撇嘴,邪惡地笑了笑,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說道:“這樣可以了吧。”   蘭登把手槍抓得更緊了。那位紅衣主教現在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起來精疲力竭,奄奄一息。“鬆開他。”“別管他了,你是來找那女人的,別裝蒜了。”蘭登不忍就此打住話題,追問道:“她在什麼地方?”“在某個安全的地方,等著我回去呢。”   她 ​​還活著,蘭登有了一線希望。他接著問道:“是不是在光照派教堂?”那個殺手笑出了聲:“你絕對找不到那個地方。”   蘭登又走近了一些,腳步在水下顯得猶豫不決。黑煞星看起來特別沉著冷靜,雙手舉起放在頭上,蹲在車的後部。蘭登瞄準了他的胸膛,思忖著該不該簡單地一槍結果了他。不行,他知道維多利亞的下落,還知道反物質在哪兒,我需要那些信息!   殺手的動作極其出人意料。他抬起雙腿,失重般懸在空中,他穿著靴子的腳踢在紅衣主教的腰上,將渾身纏滿鎖鏈的主教踹出了車門。那位紅衣主教跌進水池,濺起一片水花。   蘭登濺了一臉的水,意識到發生的情況時已經太晚了。殺手抓住麵包車的翻車保護桿,縱身一躍跳了出來。這會兒黑煞星雙腳在前穿過水花朝蘭登飛了過來。   蘭登連忙扣動扳機,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啪”的一聲打穿了黑煞星的左腳尖。他立刻感到黑煞星的鞋底踩到他的胸口,重重地將他踢倒下去。兩人頓時跌入水中,濺起一片混有鮮血的水花。   冰冷的池水淹沒了蘭登的身體,他先感到一陣疼痛,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他意識到自己此刻兩手空空,原來手槍剛剛被踢飛了。一頭扎進深水里,他在粘糊糊的池底摸索著找那把槍。他抓到一樣金屬物,發現是一把硬幣後就扔掉了。   又摸到金屬物時,蘭登確信自己時來運轉了。這次抓的可不再是一把硬幣。他一把將其抓住想拿出來瞄準殺手,但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抓住的原來是促使主教下沉的鎖鏈。那位主教在池底仰頭注視著蘭登,臉上現出了驚恐的神情,看到他的樣子,蘭登嚇得一時不能動彈。他一頭扎進水下牢牢抓住鎖鏈,想把主教舉出水面。當主教的頭露出水面時,老人大口吸了幾口氣。緊接著,老人的身體猛地打了個滾,滑溜溜的鎖鏈一下子從蘭登手中掉了下來。像塊大石頭一樣又沉了下去,消失在泛著泡沫的水中。   蘭登一頭扎進陰暗的水中瞪大了雙眼。他找到了那位主教。這次,當他拽住鎖鏈時,鎖鏈從巴格爾主教胸前移開了一下……露出更邪惡的記號……那是烙進肉體的印記。   緊接著,蘭登看見兩隻大腳邁了過來,有一隻還冒著鮮血。   蘭登在貝爾尼尼設計的噴泉的冰冷池水中跟殺手扭打起來,蘭登很清楚他是在為生命而戰。殺手用力地把蘭登的頭按向池底,蘭登本能地轉了個身掙脫他。但是,這個攻擊者一把將他扭轉了回來,緊緊地抓住不放。蘭登在水下扭動著身子,在不斷冒出泡沫的池水中仔細察看池底,想要找到那把手槍。突然,蘭登看到了那樣東西。在他的正下方,一個細細的黑色圓筒從一堆硬幣底下戳了出來。他伸手就去拿,可在碰到圓筒時,他感覺那東西摸起來不像是金屬,倒像是橡膠。他拉動圓筒,那根富有彈性的橡膠管“噗”的一聲甩了過來,像條柔軟的蛇一樣。這條橡膠管大約有兩英尺長,管子的底端還在不停地冒出長長的一串氣泡。他根本就沒找到那把手槍,那隻是噴水池裡的一個無毒發泡器……   黑煞星顧不上腳上的疼痛,把蘭登牢牢地按在不停地翻騰著的池水里,讓他動彈不得。蘭登漸漸停止了掙扎。他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就是這樣,黑煞星暗自想道,池水剛灌進肺部時,身體是會變僵硬。他知道這只會持續大約5秒鐘。

那景像簡直令人震驚   蘭登堅持了6秒鐘。隨後,完全如黑煞星所料,受害者的身體立刻變得軟塌塌的。羅伯特·蘭登像只正在放氣的大氣球一樣無力地沉了下去。黑煞星又把蘭登往水里按了30秒,感到蘭登的身體在逐漸地自動沉向池底,他終於鬆開了手。   “他媽的!”黑煞星罵罵咧咧地從噴水池裡爬出來,然後看了看還在流血的腳趾頭。轉而他想到馬上就可以行樂,便跳進了麵包車。羅馬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很清楚什麼東西能緩解此刻的疼痛。維多利亞·維特勒被綁著,正等他回去。   羅伯特·蘭登躺在《四河噴泉》水池底下的一堆硬幣上,嘴裡還咬著那根橡膠管。從發泡器管道裡壓出來用於產生泡沫的氣體早已被氣泵污染,他的喉嚨火辣辣地疼。但他畢竟活了下來。蘭登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匆忙遊回巴格爾主教沉下水的地方。找到主教之後,他彎腰抓起纏在主教身上的鎖鏈,然後開始用力向上拉。主教露出水面後,蘭登看到主教的眼睛已經朝上翻著鼓了起來。主教已經斷氣,脈搏也不跳了。蘭登把主教從水中拖到了池中央的大理石假山的洞口處,開始進行救助。他壓住主教那纏著鎖鏈的胸膛,把灌進肺裡的水壓了出來,然後開始對其進行人工呼吸。5分鐘過去了,他知道一切結束了。   蘭登從死去的主教身邊重新回到深水里,覺得身心俱疲。他決定不去想心中的痛苦,把以前的事情先放一邊,集中精力思考接下來的一件艱難任務。找到光照派的藏身地,救出維多利亞。   蘭登此刻面向貝爾尼尼設計的噴泉中央的假山,滿懷希望地投入到尋找最後一個光照派標識的工作中。他知道就在這一堆凹凸不平的塑像的某個地方,有個線索指向了那個藏身地。但是,他察看著這座噴泉,希望很快就破滅了。在那崇高的歷險途中,讓天使來為你指南。他對眼前的雕像怒目而視。這座噴泉是一件異教徒作品!怎麼可能會有該死的天使!   蘭登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是11時整。在緊張萬分地繞著噴泉又走了一圈之後,他還是沒什麼發現,挫敗感慢慢襲上心頭。他把頭往後一仰對著夜空發出一聲尖叫。但那聲尖叫一下子堵在了喉嚨中。   蘭登抬著頭直勾勾地註視著那塊方尖碑。方尖碑的頂端擺放的那樣東西之前他就見過,可沒去理會。但是這會兒,那東西卻讓他停止了尖叫。那不是天使,一點也不像。實際上,蘭登剛才都沒把它當作貝爾尼尼噴泉的一部分。他還以為它是活的,棲息在這個城市裡的高塔上的另一個清潔工。   那是只鴿子。蘭登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把手伸進水底,抓起一把硬幣朝空中扔了過去。那些硬幣“叮叮噹當”地砸在了花崗岩方尖碑上,那隻鴿子沒有飛走。那隻該死的鴿子竟然是銅鑄的。單獨的一隻鴿子就是異教中和平天使的象徵。這個事實幾乎是鼓舞著蘭登來到了方尖碑前。貝爾尼尼選用了異教標誌來代替和平天使,這樣他就把它掩飾在這座異教式的噴泉中。蘭登簡直想不出還有哪個比方尖碑的頂部更高的地方可以擺放光照派的最後一個標識。   那隻鳥兒是在看著西方。蘭登極力朝鳥兒望的方向看去,但看不到樓房的那一邊,於是他向上爬去,朝那隻鴿子爬去,此刻他似乎整個人都飛了起來。他來到聳立著方尖碑的平台上,環顧四周,整個羅馬城都呈現在眼前了,那景像簡直令人震驚。   他的左邊,各地媒體的鎂光燈雜亂地圍繞在聖彼得大教堂周圍;右邊,團團煙霧在維多利亞聖母堂的穹頂上繚繞;前面很遠的地方是波波洛廣場,身後就是第四個也是最後一個地點。那四塊方尖碑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十字形。   蘭登哆哆嗦嗦地望瞭望頭頂上的鴿子。他扭過頭看著鴿子麵對的方向,然後望向了遠處的地平線。他立刻就看到了那個地方。答案是那麼明顯,那麼清楚,那麼簡單。   晚間,11時07分。蘭登驅車飛速穿行在羅馬的夜色中。此刻沿著台伯河岸邊的倫戈特維雷街疾馳,他可以看到目的地如大山一般高聳在右手邊。   天使堡。蘭登知道,數世紀以來,這座城堡曾被羅馬教廷先後用作墳墓、堡壘、教皇的避難所、敵對教會的監獄,還有博物館。很顯然,這座城堡還有其他房客——光照派。據傳言,這裡現在有許多秘密入口、暗道和密室。天使及周圍的五角星形的花園都是貝爾尼尼所為,蘭登對此毫不懷疑。
作者: s22731111    時間: 2013-12-31 23:02:50


蘭登驚得目瞪口呆   蘭登來到城堡巨大的雙扇門前,用力推了推。果然不出所料,大門根本就推不動。維多利亞,蘭登心想,你在裡面嗎?蘭登繞著外牆快速地跑了起來。這裡一定還有別的入口!   向西繞過第二堵牆壁,蘭登氣喘吁籲地來到倫戈特雷城堡外的一個小型停車場。在這堵牆上,他發現了城堡的另一個入 ​​口——一扇吊橋式的門——這道門拉了起來,把入口給堵上了。他又盯著上方的城堡看了看。   停車場的另一邊停著一輛電視台的採訪車。蘭登跑了過去,只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人戴著耳機坐在車廂裡在調節控制桿。蘭登“啪啪”地敲擊著採訪車。那人跳了出來,看見蘭登渾身濕漉漉的,猛地扯下了頭上的耳機。   “怎麼了,朋友?”聽口音他是澳大利亞人。“我要用一下你的電話。”蘭登極其激動地說。   那人聳了聳肩,說道:“撥不出去,已經試了整個晚上。全部佔線。”蘭登氣得大罵起來。“看到什麼人進了那裡嗎?”說著他指向了那個吊橋。   “一輛黑色麵包車整晚都在出出進進。”那個澳大利亞人說著。蘭登目光突然牢牢地落在了採訪車頂上的一個裝置上——安放衛星天線的可折疊支架。他又看了看城堡,外牆有50英尺高,裡面的堡壘還要高一些。這裡可真是關卡重重。從這裡爬上最高處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他能先翻過這道牆……   蘭登轉身面向這位新聞記者,並指著衛星支架問道:“那東西有多高?”“啊?”那人一臉困惑地回答,“15米,怎麼了?”“把車開過去,靠牆停下。幫我個忙。”蘭登對他解釋了一番。   一分半鐘之後,羅伯特·蘭登緊緊地抓住衛星支架的頂端,在距離地面50英尺的高空中隨風搖晃著。他探身出去,抓著外牆頂端爬了過去,落到了低處的棱堡上。“納沃納廣場,”蘭登大喊道,“他在噴水池裡。”   蘭登看了看表。晚間,11時12分。   蘭登緊貼著城牆內側的石砌斜坡飛奔著衝進了下面的庭院。重新回到地面之後,他在夜色中按順時針方向繞著城堡跑了起來。他路過三個門廊,可每道門都被堵上了。   蘭登幾乎繞著整座城堡跑了一圈,就在這時他發現一條礫石車道從面前的庭院裡對直穿過。在車道盡頭的外城牆上,他看見了那道通向城堡外的吊橋式大門。車道的另一端消失在城堡裡,似乎通向了一條隧道——一個通往城堡中心的入口。蘭登別無選擇,一頭衝進了那條地道。   地道裡面越來越黑,蘭登在向下走著。在地下轉了一整圈之後,燈光全沒了。聽到腳步的迴聲,蘭登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大房間。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絲微光……那是閃光體在周圍反射出的模糊亮光。他伸手朝前走去,摸到了一輛汽車。車內的頂燈一閃一閃的。蘭登退了回來,一眼認出了這輛黑色麵包車。   接著蘭登看到了地板上的血跡,他意識到這是帶血的腳印。腳步跨度很大,而且血跡只出現在左腳邊。這是黑煞星的血!   蘭登沿著腳印走到了房間的角落裡,來到角落裡,蘭登發現了一道狹窄的裂縫巧妙地掩藏在搭接的兩堵牆之間,變為了一道出入口。蘭登悄悄地穿了過去,走進一條地道。他面前是一塊殘存的木隔板,那塊隔板以前一直是堵在這條地道口的。隔板的後面出現了一片亮光。   蘭登這時候跑了起來。他攀過木隔板,朝著亮光奔去。這條通道很快又通向了另一個更大的房間。牆壁上的火把在這裡忽明忽暗。蘭登進入了城堡裡沒通電的房間……這是遊客們不曾來過的地方。這個房間在白天都會讓人覺得可怕,而在火把的映照下則更讓人毛骨悚然。   地牢。這裡有許多狹小的牢房,其中一間大牢房地板上丟著黑色禮袍與紅色飾帶。這就是關押紅衣主教的地方!牢房旁邊的牆上有一道鐵門。鐵門半開半掩,蘭登依稀看到門後有條地道。他連忙奔了過去,看到刻在拱門上的字:密道,蘭登驚得目瞪口呆。   蘭登多次聽說過這條地道,但從不知道入口究竟在什麼地方。這條狹窄的密道連接著天使堡與梵蒂岡,長四分之三英里。在梵蒂岡受到圍攻的那段時間,許多教皇都曾從這裡逃往安全地帶……蘭登恐怕頓時就明白光照派是如何出入梵蒂岡的了。他不覺思忖著會是哪個知情人出賣了教會,還供出了鑰匙。是奧利韋蒂嗎?是某個瑞士侍衛兵嗎?
  
一把利刃頓時劃破長空直插向他的胸膛   蘭登繼續沿著沾有血蹟的路前行,走上一段陡峭的旋轉樓梯。上樓之前,他在一間牢房附近找到了一段4英尺長的鐵棒。鐵棒的一端已經開裂,很是鋒利。雖然鐵棒出奇的重,但那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合適的武器。他希望突然襲擊受傷的黑煞星能使優勢轉向自己這邊。但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自己來得還不算太晚。   光照派教堂,蘭登知道他很快就會到達那裡。樓梯越來越窄,蘭登感覺自己快要被通道給包圍了。蘭登雖然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城堡的什麼地方,但卻知道自己就快到頂了。他想像著城堡上的那個巨大的天使,覺得它就在頭頂的正上方。天使守護我吧,他想著,一把抓住了欄杆。之後,他伸出手輕輕地推開了門。   維多利亞躺在沙發上,感到胳膊酸疼酸疼的。她先前醒過來發現雙手綁在身後時,還以為自己可以先放鬆一下,然後慢慢解開手上的繩索,但沒時間了。那隻野獸已經回來了。這會兒他赤裸著上身露出強健的胸肌和在打鬥中留下的疤痕,正站在旁邊俯視著她。他拿出了一把彈簧折刀,“吧嗒”一下,直接放到了維多利亞臉上。維多利亞看到了鋼刀片上反射出的自己恐懼的神情。   黑煞星翻轉折刀,用刀背滑過維多利亞的肚皮。冰冷的金屬讓維多利亞打了個寒顫。黑煞星輕蔑地盯著她,把刀滑到她的內褲腰身裡面。她吸了一口涼氣。他來回地滑動著那把刀,緩慢而危險……慢慢滑到了下面。緊接著,他探過身子,喘著粗氣對她耳語。   “這把刀剜出了你父親的眼珠。”那一刻,維多利亞覺得自己簡直能殺人。黑煞星又翻轉過折刀,挑起她的卡其佈內褲準備割開。但他陡然停下來抬頭望著什麼。竟然有人進了這個房間。   “滾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門口吼道。維多利亞看不到誰在說話,卻聽出了那人的聲音。蘭登!他還活著!黑煞星像見了鬼一樣地看著他,說道:“蘭登先生,你一定是得到了守護天使的保護。”   一眨眼的工夫蘭登就看清了周圍的環境,他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聖地。這個橢圓形的房間佈滿了熟悉的符號。這裡有五角星形的瓷磚,有畫著行星的壁畫,還有鴿子雕像與金字塔模型。這是地地道道的光照派教堂。他已經來到了這裡。黑煞星站在他面前,像是嵌在陽台上的門框裡一樣。他赤裸著胸膛,正密切注視著被綁住躺在那裡但仍活著的維多利亞。見到她,蘭登感到一陣欣慰。頃刻間,四目相對,情感的潮水奔湧而出——有感激,有渴望,還有一絲歉意。   “我們又見面了。”黑煞星說。他看到蘭登手裡的鐵棒,放聲大笑:“這個時候,你就帶著那樣東西來找我?”蘭登握緊生鏽的鐵棒向前走去,然後將開裂的那頭直接對準了黑煞星。他的手被刺得劇痛。“放開她。”黑煞星似乎是考慮了好一會兒。他呼出一口氣,雙肩垂了下來,這明顯是在表示投降。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出人意料地又迅速抬起了手臂。蘭登眼前隱隱出現一團黝黑的肌肉,一把利刃頓時劃破長空直插向他的胸膛。   那一刻,蘭登不知是出於本能還是因為疲憊,雙膝一下子彎了下去,那把飛刀則擦過左耳,“嘩啦”一聲落在他身後的地板上。蘭登趕忙站起身舉起鐵棒。   “時間還來得及,”蘭登大膽地說,“告訴我儲存器藏哪兒了。羅馬教廷出的價錢會遠遠高於光照派的。”“你可真幼稚。”蘭登拿鐵棒刺了過去,黑煞星一下子躲開了。他握起鐵棒繞著長椅走過去,想把黑煞星夾在這個橢圓房間的角落裡。這個該死的房間竟然沒有角落!真奇怪,黑煞星似乎既不想攻擊也不想逃跑。他只是在陪蘭登玩兒,冷靜地拖延時間。   手中的鐵棒越來越重,蘭登頓時意識到殺手在等什麼。他這是想耗盡我的體力。這樣確實很奏效,蘭登一下子覺得身心俱疲,僅靠興奮的神經已無法再讓他保持警惕。他知道自己得採取行動了。   黑煞星似乎識透了蘭登的心思,又變換了一下位置像是有意要把蘭登引向房間中央的桌子旁。蘭登目不轉睛地盯著黑煞星,自己漸漸朝著桌子挪去。黑煞星貌似老實地遠遠朝桌子上瞥了一眼,蘭登極力不去中他這個明顯的圈套。但是,天性佔了上風,他還是偷偷地瞥了一眼。就這一瞥已經達到了破壞效果。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武器。但那霎時竟吸走了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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