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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絹]小惡魔的人間實習[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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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3:49
標題:
[席絹]小惡魔的人間實習[全文完]
小惡魔的人間實習
作者:席絹
想他一介小魔,論地位沒地位,說身分沒身分;
除了管管地獄的花謝,居然連入門當獄卒的法力也沒,
唉!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可恥!
只是一點點而已!但,為了振興地獄的聲望,
他那英明、俊俏的撒旦王竟要他赴湯蹈火下人間找CASE?
這……去就去吧!誰要他連說「不」的法力都沒呢?
只是,這集「稀有動物」於一堂的人間——
想嫁人想瘋了的顏茴迷戀落魄的俊老闆封琉?好辦!
可,沒事拿個紅線亂牽亂繫的東方月老刁蠻女徒弟月芽,
和這個一枝金箭從沒射對地方的迷糊丘比特,
哇!他們在湊什麼熱鬧?搶生意不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4:15
楔子
在故事開始之前
為了避免讀者大人們在閱完本故事後寫信來罵我,本人、席絹、我,特在此申明:此書的敘述沒有任何錯誤!即使有,也是我故意錯的,瞭解了嗎?(回覆給席絹的眼神一片茫然……)
唉,天才果然是寂寞的。
話說近幾個月來,為了寫這本書,特地去研究那些希臘羅馬神話,將那些我不怎麼欣賞的西方眾神做了個約略的瞭解。才猛然發現到,撒旦大人不在其中之例。在希臘神話中,掌管地獄的居然是普魯托?瞧,多沒氣勢的名字!難怪一直以來都沒他出頭的機會,人家撒旦在聖經中多吃香呀,邪惡的代表、萬惡的根源,連耶大人也讓之三分!哪像普魯托,雖性格冷酷無情、處事公正不阿、可畏而不兇惡,但在希臘眾神中卻處處黯然;他的妻子春天女神都比他有看頭多了。而更沒天理的是他那到處「播種」的大哥宙斯、大姊希拉,一個以風流天下知,一個以善妒出名,仔細算下來根本亂倫一通!人不入、神不神,居然掌管了天下一切。這希臘神話到底怎麼形成的?我至今仍懷疑著。
好,回題。所以呢,看信不要太苛責我把撒旦王列為地獄的總教頭,讓他暫為客串普魯托,當宙斯的弟弟。
當然也別笑我太認真,因為既然我將希臘羅馬的眾神列為西方的代表,當然就不能突然跳出基督教的撒旦而不加以解釋。明白了嗎?
據可靠消息得知,當初希臘眾神爭宇宙的統治權時,是以抽籤來決定。海洋被波塞頓抽到,地獄被普魯托抽到,剩下的,全納入宙斯的版圖(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很兒戲的做法是吧?那麼一來,挺符合席絹的調調──凡事不必太認真,輕鬆一下吧!
接下來,請各位以非比尋常的輕鬆心情,翻開下一頁進入席絹編織的世界中旅行──
P.S、請繫好安全帶,因為這是一本瘋狂的小說。也請記得隨時把下巴闔上,免得口水亂流,有失形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4:58
第一章
地獄,人死後最不想去的地方。
傳說、傳說,那個地方,在九泉之下;沒有陽光,沒有綠葉紅花,沒有清風白雲,但凡一切美善,皆不存在於那片闃暗之地。
地獄,成了罪惡的淵藪、邪惡的代表,極惡之人才去的地方。
傳說、傳說,地獄的領導者,名喚撒旦。於是,數千年來,「撒旦」成了所有邪教信奉者的神。
是最高明的生意人,以小小利益與人類換取靈魂,讓人類因小小的貪而永生沉淪於地獄之火中,燃燒殆荊
撒旦的可怖,從此廣為人知。
※※※
地獄與人間一樣,眾魔──有官階的魔,每天都得上朝,去晉見他們萬能的撒旦王,報告各自轄區的大小事件。
撒旦的宮殿名為「無回城」,數以百萬計的青魅鬼眼為照明,磷火飛竄著,在天空中散發黃橘火焰。地獄之火鋪成地氈,供朝臣踏行;沒有太陽恩典的地獄,有它光明的方式。
今日,朝上的氣氛詭異,不僅下方眾魔愁眉不展,連在上位的撒旦王,向來俊美無儔、冷然從容的面龐上,又更添幾許陰沉。
很靜,靜得連屋簷上負責奏樂的魔蝙蝠們也噤聲不語,不敢讓樂音鬼號來取代寧靜,否則它們恐怕會成為首批無辜的犧牲者。
「死神。」
隨著撒旦王低沉的傳喚,一陣黑煙立即產生在他面前,幻化為一具黑色人影。寬大的黑斗蓬下,死神那張白森森的骷髏臉,正努力地想擠出笑容,彎彎的長鐮刀藍光閃閃,擦得非常晶亮。
「王。」
「你與你那睡神兄弟是做什麼用的?身為地獄業務員,業績卻逐年遞減──嚴重地以等比級數遞減,你有什麼話說嗎?」
身為地獄三判官之首兼撒旦王麾下第一重臣的雷達曼塞斯,替王吼出了他的憤怒,當然他自己的憤怒也夾在其中;天知道他閒多久了,閒到他辦公的地方開始結蜘蛛網,牆壁開始斑剝……
死神、睡神、夢神,這三位難兄難弟打一出世便被賦予了自由通往人界的命符,他們的存在便是到人間去收集罪惡的靈魂。夢神不收集靈魂,只負責製造惡夢;睡神則是收取那些在睡夢中逝世的靈魂;死神的工作廣泛多了,什麼都得收,但必須趕在天界來搶人之前。
也當真是十分辛苦了。
他們也有他們的怨言的。死神悄悄地看向撒旦王,吞了口口水,很委屈地回道:
「王,您有所不知,他們現在有多卑鄙,藏匿在各種宗教中,為了爭取業績不擇手段,尤其自人類醫學更為發達後,每年死亡人數更加銳減,我們的生意更加難做呀,王。經濟不景氣之下,天界淨使些卑鄙的手段,讓咱們防不勝防。例如,東方的佛教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如,西方各教大力宣傳的:信我者,得永生。更別說其他回教之類的教派了!那些全是天界的陰謀,害得原本十足可以下地獄的人,全被接上了天堂,才會在年年的競賽中輸人,不是下官的錯呀,請王明察。」
撒旦王俊目一凜,眾魔全將頭垂低了三尺。
「那傢伙有多卑鄙我還不知道嗎?當年三分天下,宙斯叫我與涅普頓手裡各握著一粒葉子,然後與他猜拳,結果他出布,我們只能出石頭,天下便成為他的了!往後,爭陽光、爭星辰、爭領土、爭靈魂,他哪一次沒使詐過?」數萬年來,一直為撒旦胸口的痛。他是容易上當的男人……
「他還散播謠言。」下面的馬諾斯小聲地補充著。
「碰」地一聲,撒旦王敲斷扶手一角,左側方的魑魅立即湧上來充當撒旦王的扶手。新仇舊恨全湧上了心,撒旦王怒道:
「堂堂一個宇宙主宰,淨使些小詭計,太可惡了!」
「王,咱們得想想法子呀!否則天堂的人口愈來愈多,那樣每年的天魔聚會,咱們又得割讓領土了。再這樣下去,不出一萬年,地獄的領土將不復存在……」引渡亡魂的老船夫柴倫憂心忡忡地計算著。
歷年以來,領土大小的分配,是根據人口的多寡來算比例,已經有三百多年由地獄一再割讓土地了,地獄眾魔們難免義憤填膺。您瞧,那廂外頭已有人領頭唱著:沒有國那裡會有家,是千古不變的話……
多悲憤呀!
「好,他對我不仁,我又何須對他有義!你們給我想個好法子,今年的天魔會,不許再割讓土地!」撒旦王立下聖旨。
眾魔在短暫的狂呼後,立即陷入另一種沉默中。有什麼法子可以增添地獄人口呢?好難的題目呀……
「瘟神,你的袋子中還有什麼特效速死藥?」復仇女神伊林易絲大聲問著站在身側的瘟神。
霎時,所有期待的眼光全掃射到瘟神身上的麻袋。
瘟神連退了三大步,哀怨的眼神指控伊林易絲陷害他,他原本想悄悄消失的。
「瘟神?」撒旦王大掌一伸,將他抓來跟前。
「王呀,您有所不知,我研究的速度比不上人類破解的速度,自從癌症都能控制之後,微臣即下重手地撒下壓箱寶貝「AIDS」去人間,一方面想多收幾個惡魂,一方面也想警告人類不要太放縱,但,披說現今連「AIDS」都有得醫了,微臣正想快些回去研發新病菌呢!」瘟神聲如蚊吟地陪笑著。那苦兮兮的笑容直陪著他被丟出無回殿之後。
撒旦王怒目一掃,如同風行草偃的,底下數千魔物全將面孔埋入披風下,生怕自己會是下一個被點名的人。
「哼!」撒旦王怒意更熾地打鼻腔哼出不悅。
這時,若有什麼不知死活的東西膽敢介入其中,包準當第一個炮灰,識實務的眾魔們全噤若寒蟬,將背後的黑羽翼盡可能地收得緊緊的,不讓它發出聲響。
萬籟俱寂中,突地,一團小小的黑影經由自由落體定律由上往下掉了下來!好巧不巧,好死不死,居然落在撒旦王的身前,並且努力在跌個稀巴爛之前抓住一塊東西,於是,不知死活地猛然抱住撒旦王大腿。
那團黑黑的東西,引來了所有人的抽氣聲──
「這東西怎麼進來的?」
撒旦王瞇著眼,將腿上那只蝙蝠不像蝙蝠、魑魅不像魑魅的黑東西提了起來,放在手掌心。
那是一隻尚未成形的小魔,除了人形與蝙蝠,它不能變身成為地獄上等公民,沒有角、沒有黑光圈,連羽翼都只是蝙蝠翼,代表他是修行分數逼近零的呆魔,只比魑魅、蝙蝠高級了一丁點。這麼低等的小魔,是沒資格進入無回城的,更別說出現在這裡了。
如果說他的潛入,連眾多特級優魔都察覺不出來,可見其法力卑微到什麼程度,才會令人無從察覺出他的存在。直到他自個兒不小心跌了下來。
宮殿末端靠大門處,司花謝魔急忙忙奔了出來,雙膝點地惶恐呼道:
「王,請原諒,居下督促不周,讓手下的小魔在此放肆了!」
「嗯,管花謝的?」
「是的,王,我叫荼靡,古詩「開到荼靡花事了」中的荼靡。」被拎住的小魔荼靡正陪笑地介紹自己,雙手合十地看著他最崇拜的魔王,雙眼閃著夢幻的泡泡,好幸福呀……
「荼靡!」司花謝魔快要昏倒地哀號出聲,為自己手下中有此一呆感到自憐。
但,原本處於怒氣中的撒旦王並沒有趁機抓手中的小魔當無辜的炮灰,反而陷入深思中,一個挺妙的主意正在慢慢成形。弧形優美的紅唇揚了起來,露出連其兄宙斯都為之吃醋、嫉妒的俊顏……
「雷達曼塞斯,在人間,七情六慾中,他們最重視什麼?」他問著手下第一大臣,一邊將小魔荼靡當鈴鐺搖晃著。
「親情、友情、忠貞之情……不過,人類在成年階段,不論何種人,皆會期待愛情。」雷達曼塞斯深思地說著,不大明白撒旦王問這些的用意。
「愛情?為了傳衍後代所創造的陰謀,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撒旦王輕輕一彈,手中的小魔被拋上去,在快要kiss到宮殿屋頂前,又迅速跌落地,一朵烏雲幻化成一把椅子,托住了荼靡的身形,沒讓他跌在火氈中──法力不夠的魔一旦觸及便會被燒成魑魅,不但沒有法力,連當魔的資格都沒有,再次修煉成魔恐怕得要五百年後。
「荼靡。」
「小魔在!」荼靡跪在椅子上,萬分景仰地癡望著他至高無上的王。
「你知道無回城不是尋常人輕易可來的地方嗎?」撒旦王收起笑容,冷峻的表情再度威嚴地展現。
「我……那個……」再呆再笨的人也知道不該據實告知自己會來的原因是第N次實驗法術失敗,差點被錯誤的咒語彈出結界之外,幸好無回宮強烈的磁力將他給吸納了下來,否則他大概會一路被彈到宇宙黑洞中。真的是,太太太……丟臉了。
小荼靡說不出個所以然,而撒旦王壓根兒也不在意他前來的理由,只道:
「你背過地獄律法吧?」
「還記得一些些……」荼靡小聲地應著。
「那,擅闖無回宮者,何罪?」
「收回所有法力,並且去第三結界當獄卒,看守那些人界收來的惡靈。」這一條是他常 背的,所以清楚得很。「可是,王,我的法力連入門都不及格,我的上司說我連當獄卒的資格都沒有。」荼靡再次補充:「大概再修個五百年,我就可以擔任好花謝的職責了。」
這麼沒用的魔實在少見。撒旦王瞄了眼不遠處臉色青白交錯的司花謝魔,有這種手下,也難怪他會有那種表情了。
「司花謝魔,你還要這名手下嗎?」
「願任王處置。」司花謝魔終於有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幸好王沒實行連坐法,否則他也會陪葬。
這會兒,連荼靡也開始有了憂患意識,撒旦王不像在生氣,看來沒有生命之虞,但為什麼他開始全身發冷?
「荼靡,看來你對地獄好像沒什麼貢獻。那麼,你的存在與否根本不重要嘍?」撒旦王又笑了。
「但是,王,目前地獄的公民不是日漸減少嗎?少我一個,明年的天魔大會又會少一
領土了,嘿……」
看來法力再普通的魔總也有一時聰明的時候。
「那不重要。」撒旦王手一勾,荼靡的身子便飛向他,再度成了他的掌中物:「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建立功勞,非但不必再修行五百年,本王還要賜你五百年的修為,並且提早司職。」
「王!」不待荼靡發表意見,下方的司花謝魔急急阻止:「萬萬不可,他只有敗事的分啊!」
「所以才要找他實驗埃失敗正常,但倘若成功──這麼笨的小魔都能成功,誰還會失敗呢?若是,荼靡失敗了,就別回來了,明白嗎?」最後一句自然是警告手中那個看來依然很呆的小魔。
「明……白……」即使是違心之詞,但總要給王知道他其實是挺聰明的。可是……關於成功與失敗的事,到底是什麼呢?「王,有什麼需要荼靡效勞的事嗎?」
撒旦王很滿意終於到了點正題的時候。
「你,帶著地獄公民契約書,去人間與人類談生意。」
「我?我只是管花謝的魔呀……」不會是要他以花謝為條件來讓地面上的人類交換靈魂吧?呆瓜如他都知道這是行不通的。招財進寶才是人類的最愛,而那種好事早在數千年前便給天界搶了去──沒法子,王又猜拳猜輸了,只得到病神、瘟神這些無三小路用的東西。
撒旦王改為拎住他的蝙蝠翅:
「目前,你連司花謝的法力都沒有,還敢與我頂嘴?」
「不敢啦,但……但……」荼靡欲哭的委屈面孔乞憐地看著他崇拜到十八層地獄去的撒旦王。
「以愛情!你去找人間的曠男怨女,嫁不出去的、娶不到老婆的,替他們安排另一半,但,事先得讓他們簽下合約,死後來地獄當公民。如果三年內,你可以成功地簽回十份合同,本王就納你為貼身小侍,親授法力。」這條件可真是無比優渥了!瞧一旁苦修中的魑魅們正含妒地瞪著那名幸運的呆魔。
愛情?牽紅線?射紅心?
「那……那不是天界的權利嗎?這樣做會被檢舉的,到時天界的人追殺我怎麼辦?」荼靡疑問地看他的王。
就因為是犯規行為才會派不重要、不起眼的魔去呀!即使陣亡了,地獄也可以一推四五六,一問三不知,否則他以為撒旦王為何如此器重他?
呆子!
撒旦王邪邪地笑著:
「被追殺?到時再說吧!來,本王先給你一些法力,效用是三年,範圍有限,你好自為之。」
說完,沒讓荼靡有喘氣思考、卷包袱上路的時間,在幾聲咒語下,他頭昏腦脹地被一陣狂風沖飛上天,直往人界而去,轉眼間已消失在眾官魔眼前。
沒有人祝福他,只以看烈士的表情迎送他走。大家也都知道所謂的「烈士」,就是陣亡的人啦!永別了,荼靡。
不過,至少撒旦王對這件事的看法是挺樂觀的。這小呆魔,也許會立奇功回來也說不定。
等著看吧!
小惡魔的人界實習開始了。
※※※
目標一:蕭諾。
年齡:二十七歲。
職業:言情小說作家。
目前情況:單身。
嗯……荼靡坐在松樹的枝椏間,看著手上的資料沉吟不已;這是他打算開張的第一票生意──不過,那是昨天以前的事了。也就是說,他,一個管花謝的小魔出師,第一樁生意已告失敗。
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呀……
人類實在是奇怪的東西,二十七、八歲不是急著嫁人的年紀嗎?為什麼他的第一票生意會不靈?還是魔界的調查資料有誤?
昨夜他以最不嚇人的姿態去拜訪他手頭上的第一個客戶──借來夢神的鑰匙去蕭諾的夢中與她會面。結果,使盡種種威嚇利誘,下場卻是被踢出夢之門。渺小的人類在自己專屬的夢中是有絕對自主權的,尤其這一位又相當地意志力堅定,居然反過來嘲笑他這個地獄的代表。唉……淪落至此,夫復何言?
時機不同了,連魔鬼這行業也蕭條。最可憐的是他啦,戴罪立功的身份,如果能達到大王的標準最好,若是達不到……大概得一輩子在人間流浪了!
所以,他絕對不能因出師未捷就灰心喪志,他應該更加努力才行,否則,他就回不了家了。
自憐完畢。荼靡將資料上「蕭諾」那一欄劃掉,翻了第二頁,上頭的名字是:顏茴。
「看來不怎麼好打發的名字!好吧,就是奶了。」
歎了口氣,比起上一回的雄心萬丈,這氣勢可真是一回不如一回。
他真是不明白呀,明明在《地獄文獻》中看過,人類怕惡魔比怕神明更多,為什麼他會遇到「例外」呢?還是那本文獻已經過時了,地面上的人類遇到了比鬼神更值得怕的事?
不會吧?生老病死中,人類最怕的就是死呀,千年輪迴也不會有丕變的。還是,他的扮相不夠嚇人?
想到這兒,他往懷中掏出一面鏡子,努力地打量自己。這身「行頭」,是盡他能力所及,最上等的造型了;在他看來,很好的嘛,氣勢夠,恐怖性也夠,一點兒也沒有給地獄丟臉。瞧,尖尖的虎牙,陰森森地閃著詭異的白光,綠色的魅眼與鬼火相同的顏色;更別說他白中泛青的肌膚色澤了,多可怕呀,是不是?
再加上,雖然他沒有足夠的道行去擁有黑光圈,他仍找了根黑籐蔓編成黑色圓圈綁在角上,證明自己是地獄那邊的人;黑色的小角、黑色的頭髮,黑色的指甲──雖然形成的原因是因為沒有常洗手的關係,還有黑色的蝙蝠翼……整體看來,都極盡威嚴之能事,人類沒有理由不怕他的呀!
除非他腳下這塊名為「台灣」的地方專出怪人。嗯,一定是的,東方人對地獄的認知是比較偏向牛頭馬面那些四不像的造型。真是的,也不統一一下,教他們這些身為地獄公民的人無所適從。若要叫他去借顆牛頭馬頭來套在頭上,他是死也不會幹的,多拙呀!拙還不打緊,要是那種形象傳真回地獄,給撒旦王看了,那他要將臉往哪裡擺?
在造型上,他堅持要保有可愛、英俊的本色,絕對不願犧牲形象!就不信這些低等的人類會不害怕!
在蕭諾身上喪失的信心與面子,一定要在下一回中追討回來。那個叫做顏茴的女人,就是他扳回面子的case,勢在必得,一定得成功!他決定了!
※※※
至聖先師,孔子大哥的得意門生之一叫顏回,一簞食、一瓢飲,最後因營養不良,一命歸西,為後人立為勤儉好學的典範。那位顏老兄回先生屬於數千年前的古人,不過,後世的人類沿著攀親帶故的習性,以他老人家為首,立了族譜,一再牽拖下來,他老人家倒也成了顏氏家族最抬得出來的老祖宗了!然而,天知道數千年前的顏回到底有沒有子孫?
彷彿為了證明他老人家精神長存似的,在顏家第七十四代,又出了一名顏茴;以追思祖宗的賢德,也怕世人忘了顏家可也是有來頭的!唉,顏茴,這個聽起來挺別緻的名字,怕的是總有一天會追隨老祖宗的腳步,在中年期因營養不良而一命歸陰。
取個名字來沾古人的光實在是麻煩,既撈不到好處,又被要求師法古人。
看吧!一個女人活到二十七歲還時運不濟當真是十分可恥了,莫非是老祖宗怕她太發達,有損勤儉形象,才暗中使她三天兩頭換工作?
工作沒有著落還不打緊,反正身為女人,萬不得已到混不下去時,大不了釣一個長期飯票等人養了。
唉!說到這一點倒真的是顏茴心中永遠的痛。其實她眼光不高,心也不傲,她甚至要求卑微到只求有人肯娶她就成了。可是,一個女人一旦到了二十七歲這當口,依然沒有追求者的話,大概都注定了晚婚,甚至不婚的命運。
她沒有大女人主義,她沒有男女平權的觀念,她更沒有事業企圖心;理論上而言,隨便一個男人都會願意娶她這種女人當妻子的。
二十七歲,年紀尚可,不會太老;身高一五八公分,不會太矮;長相中等,至少不是麻子滿面,也算能看……但,但是,她最致命的缺陷是有一「點」胖!不過,其實也還好啦,六十公斤配上一五八公分,屬於「腫」,但並不能叫「胖」;她對這個分界是很堅持的!
而且她身上的肉大約平分在上圍與下圍,腰身只有二十七
,還看像完美的葫蘆;要是她生在唐朝,搞不好可以名列唐代十大美女之一哦!可惜,她生在現代,而且該死的生在以「瘦」為美麗標準的近幾年,害她沒有人追,並且死死地認定「有點腫」的女人一定又笨又懶又貪吃。真是冤枉呀!如果這時代還有包大人,她一定會去擊鼓鳴冤,討回一個公道!
她是一個倒楣的女人,不僅生錯朝代,更被人以有色眼光看待,在她不得意的二十七年生涯中,生活的等級只有「倒楣中的不倒楣」、「倒楣中的一級至九級不幸」、「倒楣中的超級倒楣」。也就是說,她從沒有稱心如意過日子過。所以,今天的被裁員事件,並不值得她過分哀悼。
是的,也許男人中意事業心弱的女性,但在男人還沒來到女人生命中時,女人們最好還是保有一點鬥志,以求三餐溫飽,才不會像她被公司請了一瓶「約翰走路」,回家吃自己。
明明據人口統計表上,顯示出台灣的男人比女人多,那麼男人理當有娶妻的恐慌才對,怎麼就沒有人看到她這名最佳賢妻良母?真是的,搞不懂男人的眼睛都被什麼東西給塞住了!
一定是老天與她過不去!顏茴自認這輩子即使受迫害也依然只會認命,不敢怨老天爺不公平,不過,此時勾上所有新仇舊恨,她忍不住了!
站在自己公寓門口,她抬頭低叫:
「一定是您不公平,也有身材歧視!還我一個公道來!至少要讓我有丈夫可以嫁!」
當然,她還不至於精神錯亂到以為老天會理她,不過,喊完了,心頭總是比較不會那麼郁卒。歎了口氣,安分地打開門,打算進屋去準備一份豐富的大餐來安慰自己今年度第七次失業。
突然,一陣黑煙浮現在她與門板之間的空間中。
「失火了!?」她尖叫著:「救──」
才尖叫出一個字,立即被嚇得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她一定亂視了!她一定眼花了!她一定精神失常了!她一定是想嫁人想瘋了才會出現這種幻像!
她居然「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名怪物平空出現在她眼前,太可笑了!都已經二十世紀末了,哪來這種怪力亂神的事?而且她勉強算是「佛教」的信徒,即使大限將至,沒理由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一個西洋魔鬼──並且是個小鬼,太扯了吧?
「萬聖節還沒到吧?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萬聖節是哪一天,所以我一定是亂視了,否則哪會幻想出這麼一個小鬼?是不是要死的人,至少會看到死神呢?我得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才行……我……」顏茴喃喃自語地「閃」過荼靡,進屋去,並且沒膽回頭地甩上門,頭昏腦脹地想找張床來躺。
怎知,一張開眼,就見到一雙圓大的綠眼近在咫尺,嚇得她尖叫出來──
「啊──」
「奶要嫁人嗎?奶要結婚嗎?奶要……喂!吵死人了,安靜聽我念完廣告詞好嗎?」荼靡將手中的權杖一揮,成功地讓眼前那「只」尖叫不休的人類安靜,讓他得以順利地念完小抄上的所有字句:「奶要嫁人嗎?奶要結婚嗎?奶要找人來養奶嗎?那就得寄望我們地獄了!所有福利制度完全比照天堂,將來成了我們的公民之後,每年只要表現良好,還會舉辦大摸彩,以茲獎勵!本人──荼靡,僅代表地獄,來請奶簽下這一份合同,同意死後成為地獄公民。好,完畢。奶可以動手了。」他開心得意地施展自大王那邊借來的法力,輕鬆愉快地讓指令依他的咒語去進行。這會兒,那只呆若木雞的人類手上已出現一枝筆,而他帶來的第一份合同即將有了完美的成果。多美好呀……
「我不!我不要出賣靈魂!我不!」
那只握筆的手死命亂揮,硬是不肯將大名簽在合約書上。顏茴經過多年意外事件的訓練,已能成功地在最短的時間內去適應各種天災人禍的情況。
「奶鬼叫個什麼勁啊!簽個名字會死呀?」荼靡很不滿地飛到顏面面前。大王也真是的,給他法力也不乾脆一點,害他不能有更大的力量去讓人類在鬼神不知的情況下出賣靈魂。真是叫他們這些「業務員」難為呀!
顏茴一旦在身體能動之後,立即跑到距荼靡惡魔最遠的一角戒備著,心中從如來佛祖開始講起,一路排下來的是觀音大士、太上老君……中國神不靈的話,呼喚耶和華那一家子也在可以考慮的範圍內,只要有效就好了!
荼靡思考了一下,決定很有禮貌地與這個叫顏茴的女人好好談一談,不能老讓世人以為惡魔都是窮兇惡極的人,他得保持形象。 勾起了笑容,露出可愛的小虎牙,他「輕飄飄」地飛向她。
「我說……」
「南無阿弭陀佛!別過來!」
「冒昧前來有點不好意思……」他又近了一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消失!」
「天啊,奶安靜聽我說完好不好?我……」這女人真的可以把死人吵活,不知道在雞貓子鬼叫什麼。
「上帝!阿門!瑪莉亞!阿拉!耶和華──你們怎麼都不理我,我好歹每年七月都有普度啊……」顏茴止住了哀號,一方面是灰心失望害怕,一方面是櫻桃「大」口被一團不明物體塞住了,而那「只」惡魔又近到可以讓她看到他眼中的眼屎……天啊……沒救了……神呀!你們太沒義氣了……
「好了!」
荼靡拍了拍手,很滿意自己可以暢所欲言了。不過他一邊也很哀悼為什麼撒旦王給他的名單裡,就沒一個正常的?唉,任重而道遠,撒旦王對他懷著多麼崇高的期望呀,太感動了。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荼靡,是代表偉大的撒旦王、偉大的地獄,而前來人界的特派使者。這份合約呢,不是為了要偷取奶的生命,只不過要請奶答應死後到地獄當公民罷了!好處是,在人間,我可以幫助奶嫁出去;死後,我們會派豪華大船來引渡奶,沿途還有群眾歡迎的呼聲,並且每年都會送奶修行寶典,助奶早日列位「魔」班,接受世人景仰。如何?條件不錯吧?」他拉下破布,打算讓顏茴投以感激涕零的應允聲。
「我不要、我不要!我又沒做壞事,為什麼要下地獄?我不要!」
「誰說做壞事才必須下地獄的?那些是惡靈,下了地獄還得派人費心的管訓,我們才不要那種人。奶這種不好也不壞的人才適合來當我們的公民,修成「魔」果後就可以司職了,減輕目前地獄一魔兼數職的窘況。」荼靡很不平地糾正人類不正確的觀念。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拐我?我不要!我不要!漫畫書中有交代,惡魔都是邪惡的,以拐騙人類的生命為樂事,我不要……唔……」
理所當然,她的嘴又被塞住了。那還不打緊,接下來,她眼冒金星地昏倒了過去,並且後腦勺腫了一座富士山。
「奶需要冷靜冷靜。」荼靡將敲人的權杖縮小收回囊袋中,飄到吊燈上苦思著明天洗腦她的方法。唉!他已能體會電視中說的「歇斯底里」的意思;顯然,拚命打耳光反而沒有一棍打昏來得有用。電視中那些人真是笨得可以了。
掏出《人類總論》來看,他得好好研究才行,在地獄打混了數百年都沒有今天這麼認真。
人類呀,既複雜又可笑;這個顏茴,應該十分簡單擺平才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5:33
第二章
硬著頭皮接過荼靡惡魔的《地獄風光簡介》一書,她終於肯定昨夜不是夢。今早醒來第一百零八遍欺騙自己是在幻想也沒有用,她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而那隻小魔正喧賓奪主地佔了她用半年積蓄買來的席夢思大床──這是她二十坪公寓內唯一有價值的東西!
而當她凝聚怒氣正待發作時,卻沮喪地發現東邊窗口的陽光正照在惡魔身上,但惡魔卻沒有跟「倩女幽魂」的場景一般化為輕煙;那個太陽阿波羅在做什麼?還是魔鬼的勢力已凌駕在神明之上……?
當惡魔終於被吵醒後,睡眼惺忪地一邊揉眼,一邊拿起床頭的假角套在頭上,並且綁上一根黑籐蔓;要不是他的蝙蝠翅真的能飛,顏茴當真要以為這只惡魔是人類小孩扮來嚇她的了!
就像天使必須祈禱一般,小惡魔也一手捧心、一手點額,向他至高無上的魔──撒旦王跪拜。
然後就很神氣地塞給她手上這本簡介了,看得出來是出自他的「魔」手,否則不會讓人看得快昏倒,這個惡魔恐怕得從幼稚園開始受教育了。
「怎麼樣?福利很好吧?來簽個名吧!?」他又捧出他的合約書。
「我不要!也許你是騙我的,我不信任你。」
「喂,奶瞧不起人哦,我代表地獄耶!」
顏茴那張商學院文憑可不是拿假的,既然要談做生意,管他是神是魔,也得讓她這個客戶待價而沽、評頭論足地挑剔一番才行;反正她早已認命自己目前的處境了。她開口道:
「我不管死後會有什麼福利,上天堂或下地獄都無所謂,至少我現在活在人間,我只要眼前立即可以得到的利益,你能提供多少?」
「有啊,奶想嫁人,我就讓奶嫁人呀!」荼靡很不高興地瞪她,看她眼睛突然發射出光芒就知道這女人想嫁人想瘋了!真是健忘,他昨天早就跟她說了啊,居然沒記得。 笨人類!
在短暫的狂喜偷笑後,顏茴仔細一想,又不對了。
「惡魔的職責有這一項嗎?」
他很不可一世地回應:
「「地獄婚友社」,新開幕,會員招募中,特價優惠,並且提供完整的售後服務。」
「可……可是,那……這樣惡性競爭下來,天堂的丘先生會不會抗議你們撈過界?」顏茴仍是提心吊膽的。
「奶不會是還想指望上面的人助奶嫁人吧?看看奶都幾歲了,如果正比特有意成全奶,奶孩子早該生好幾打了。 別被拐了,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站在奶面前的我。來,簽名吧!」他又掏出他的合約書。
「不要!」顏茴直覺地跳開。
「喂,奶想不想嫁人啊?」
「要!」
她頭點得諂媚極了。
「那就簽呀!」
「不要。」
荼靡很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可恥的女人。既想嫁人,又不肯付出一丁點東西來交換?她真的以為天下有白吃的大餐嗎?
「奶到底想怎麼樣嘛!?」他火大了。
顏茴又驚跳了一下,她也覺得委屈極了,很不平地反駁:「你是魔,我是人。基本上就是站在不公平的對立點上,如果我不先保護好自己,將來被坑了怎麼辦?」她向來是很小心的。
這只人類雖然很「龜毛」,但思慮得也對。荼靡瞄著她,語氣有一點妥協:
「那奶認為怎樣才公平?」
看來惡魔也不是胡亂做壞事的,至少眼前這位小男孩似的魔界代表就不那麼嚇人。顏茴慷慨就義地回應:
「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如意郎君,在簽下結婚證書前,我會先簽下合約書,搞不好還買一送一,連我丈夫的靈魂也一同簽給你了。如何?」
「啊?如意郎君?」荼靡叫囂:「奶不是只要有人肯娶就行了?」真是得寸進尺!
「所以我才會自動奉上買一送一的條件呀!」笑話,篤定能嫁人之後,當然要抓一個順眼的老公才行!她也是很有良心的,不算占魔鬼便宜。
「好好好!反正我們已經達到最初的共識了。我會在三個月內讓奶嫁出去,奶開始列出奶心目中的人選吧!不過,我先送奶一句良言:量力而為。」荼靡繞了顏茴一圈,評頭論足之後,終於肯定這女人的確需要有人幫助方可能嫁得出去。依他幾天以來在世界各城市的觀察,已可以歸納出人類對「美」的評價程度在什麼標準;無疑地,這個顏小姐構不上「美麗」的任何一個邊。
正在「量力而為」的顏茴開始滿身夢幻地說了:
「我要我的丈夫有紀曉嵐的幽默,有李太白的狂放瀟灑,有蘇東坡的才情,有宋玉的俊美,然後,再有陸游的癡心……哇!」
虛華不實的幻想之聲給一聲鬼哭神號打成了碎片,顏茴全身虛軟地爬到荼靡身後,上齒打下齒地「卡卡」出聲,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全身寒毛直豎……
在她眼前的,有五具骷髏,青森森地並排一起……別說她了,任誰看了都會嚇得魂飛魄散,昏死過去!她還算清醒是因為與惡魔相處下來,再多可怕的事出現也不再有值得奇怪的地方了。但……這也太扯了吧?
荼靡把身後的她拎出來:
「喏,奶的偶像。但……無論怎麼說,去崇拜這些死人骨頭也真令人訝異了!如果奶堅持,我可以把這五具骨頭送奶……」
「為什麼送我?這是什麼?」她尖叫。
「奶剛剛念的那些人啊,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用瞬間轉移法將他們從墳裹請來的……」
「我只是打個比方啊!快……快送回去,我我……」顏茴死閉著眼,不敢再看那五具「偉人」的屍骨。
「唉,奶這樣難纏我很難做事耶,剛剛奶明明叫了這些人嘛!」荼靡嘟嘟嚷嚷的施法,讓他們回去安息。「好了啦!」
顏茴這才有膽子張開眼,小心四下張望,看看是否有一、兩根死人骨遺落下來,確定沒有後才發出不滿之聲:
「我剛才只是譬喻而已,我要的是有他們特質綜合的現代男人!」
荼靡哈哈大笑:
「笑死人了,如果世上真的有這種男人,奶以為他會看上奶嗎?」
「除了腫一點外,我有什麼地方輸人?」
「有。外在美沒有特別之處也就算了;至少也該有內在美來補強。可是奶呢,既貪心又小氣,做人更沒有任何原則,做不了善人也當不成惡人,但卻有小善小惡的行為,這種人佔了五十五億人類中的五分之四強。奶想,與數十億人類相通的個性特質,會有吸引人的地方嗎?奶不是輸人,奶是平凡到一無可齲」荼靡搬出現學現賣的本領,將他昨天惡補的《人類總論》內容拼湊地傾訴給她了。莫怪人類自從取消了媒妁之言的傳統後,曠男怨女霎時成了人間最大的公害群,怨氣沖天。五分之四的平凡人類依然還是回歸傳統比較好。可惜搞什麼撈啥子的解放運動,大洗牌之後,全亂了章法,這些人類在搞什麼鬼?眼光高,條件卻不足,忙壞了他們這一票鬼神仙魔的。
被荼靡這麼一挑剔,顏茴原本就不甚鞏固的信心又龜裂出好幾條碎痕,只好安分地退而求其次地徵詢他:
「那……那……五分之四的人類中,總有與我投契的平凡男子吧?」
「當然。」一旦客戶懂得自身價值就好辦了。「平凡男人又分很多種,包奶三個月內出清,咱們明天就開始上街去挑吧!反正奶目前沒有工作,時間很充裕。」
至少……她安慰地想,至少在其一個範圍內,她仍是有挑人的權利的。但願這名不速之客小惡魔先生能真正幫到她。可是,話說回來,她也不禁納悶了:地獄沒人了是嗎?派這種沒什麼威信度的魔出來,辦事……牢嗎?
為今應對之計,只有姑且相信他了。
她一定要擺脫一簞食、一瓢飲,最後亡於營養不良的宿世惡運……她顏茴總不會永遠都那麼慘吧?
※
※
※
即使面對人群,小惡魔先生依然是那麼一千零一號扮相。
直到逛了半天街,坐在速食店吃午餐時,顏茴才驚覺他衣著的不合宜,之前之所以會沒發現的原因是沒有人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她也就忘了提醒他改裝。
她悄悄地湊近他:
「荼靡惡魔小兄弟,是我比較少見多怪的關係嗎?為什麼其他人都沒感覺你身上有角有翅膀很奇怪的?」
「呆瓜!因為奶是我的客戶,才看得到我的原形,其他凡人看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七歲小男孩罷了!」荼靡睨她。也好,女人笨一點比較容易嫁。
「哦,你法力不錯嘛。」
「當然,惡魔可不是當假的。」他得意地挺起胸膛。他當然不會說這種事非關法力的好壞。「喂,咱們走了半天,奶到底有沒有看中意的類型?」
「沒有。」她很失望地看向玻璃窗外。雖然她的標準已經低到快與地面齊平了,但要與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不管其他條件如何,總要有一張看來順眼的面皮吧?
「追根究柢,奶還是想抓一個帥哥當老公,喏。」他拿出一面鏡子給她,要她隨時記住自己的德行。
顏茴嫌惡地格開:
「我又沒有多醜。」
「但也沾不上美的邊。」
「可是身為有法力的你就該有法子化不可能為可能啊,你的上帝沒有教你這一招嗎?」
「是撒旦王,不是上帝。」他糾正:「還有,你們有句人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前倒是可以改成:荼靡難為無顏之女作嫁。」入境隨俗的關係吧,荼靡覺得自己突然有學問了,不禁得意洋洋地做起對子來了。
顏茴也不客氣地反駁那個眼前看來漸漸不怎麼可怕的惡魔:「以商業理論而言,廠商對自己的產品不但沒信心還諸多挑剔,又怎麼能去說服買主下訂單呢?你至少可以努力找我的優點呀!」
「如果奶的優點有特別之處,奶以為我出現在奶面前幹嘛?」荼靡頂了回去,還兀自喝著奶昔。老實說,數百年不曾來到人間,人類對吃的東西貢獻還真不少,即使惡魔是不必靠人類食物來充飢,但有好吃的東西,「淺嘗」一下也不錯。正兀自興高采烈地啜飲奶昔,猛地,兩「串」肥肥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脖子,霎時他被當成搖鈴似的搖晃不休。
那「串」玉手的主人顯然不清楚自己快要「謀殺」一隻惡魔,還逕自低叫:
「喂,喂,快看快看,那個男人……我中意,你快快想個法子!」
「呀……呀……呀……卡!」
快被勒死的荼靡終於想出了自救的方法,突然想起自己是有法力的,施法讓犬牙伸長十倍,準確地咬了脖子上那兩隻肥手,成功地救回了小命。
「奶要死啦!殺死惡魔是要被丟到地核去關的。」
顏茴根本不管手疼,也沒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下謀殺案,一逕兒指著門口:
「快看,快看,我的白馬王子。」
白馬王子?頸子上長著一顆白色馬頭的男人嗎?這女人喜歡的居然是牛頭馬面?荼靡不甚明白地看了過去。哪裹有馬頭?就一個穿著白色服裝的男人嘛,平凡到比太平洋更平。王子?台灣沒有王子都八十五年了,這個王子又是哪一個王的私生子?不像呀。
「他是「白馬」的「王子」?」
「不是啦,呆子!那是一個形容詞,代表女人心目中的最佳情人,最想捧住的金飯碗。」顏茴一副春心「狂奔」的花癡樣,與速食店內所有平凡的女人一般,對門口那位「王子」大發電波。
呵,人類的「俊男」是這種德行啊?
別說不及撒旦王的億兆分之一了,連替他荼靡提鞋都不稱頭。是這個女人的眼光有問題,還是台灣沒有一個能看的男人?他不禁要用力研究一番了。
立即變化成拇指大小,隱身飛向門口那個佔著門口不走開的男子。顯然眾多的目光讓他得意非凡,一時之間捨不得太快失去這種尊榮。
也因此得以讓荼靡評頭論足一番。
頭髮抹油,兩個耳朵至少穿了十八個洞,鼻樑上一副墨鏡好像被人揍出兩個黑眼圈似的大小規格;五官都還在,只是突出一點罷了,不像其他人全扁成一張餅;至於身高,不過一七五公分左右,身上層層套套穿成最時尚的雅痞裝束;腰上一隻CALL機,左手一隻行動電話,右手一架手提電腦,看來拉風得很──愛現。
荼靡飛了回去,又變回正常尺寸,才搖醒那個花癡:
「喂,顏茴,奶認得他嗎?」
「他是我去年第五份工作的老闆,很帥吧!」顏茴收回口水與眼光,急切地抓住他:「荼靡,如果你能幫我追上他,我立即簽下合同!」
「果然是平凡人,連眼光也不甚了了。」
「他很帥的,帥到我想也不敢想,要不是有你出現,恐怕我……哦,他那阿波羅似的面孔……」
「喂!當心阿波羅告你惡意
謗他的容貌。」荼靡幾乎快睡著地提醒她。
顏茴聽而不聞:
「他那星辰似的眼眸……」
「當心群星化為隕石來砸死奶。」
「他那撒旦似的邪惡笑容。」
「求求奶別亂形容好不好!這個男人的笑像白癡,居然敢與我的王相提並論,他的笑容像一隻河馬才對。」荼靡掏出權杖敲了她一記,做為不敬撒旦王的下常
被敲到地上的花癡顏茴,依然勇敢地舉起顫抖的手形容:「他那……」
不過,未叫完,她已滿天星星地昏了。
「奶這兩串手指,像是台灣的特產──香蕉。」
荼靡替她形容完,拎她趴在桌上小憩,他從囊袋中抓出一台掌上型資料查詢機,輸入門口那個自我陶醉的男子的影像,一串的資料立即出來了──
姓名:封琉。
性別:男。
年齡:三十四歲。
婚姻狀況:未婚。
職業:貿易公司的老闆。
情況一:因經濟不景氣,目前公司處於入不敷出的窘況,員工剩三人,一名會計、一名工友
一名老闆──他。
情況二:前任秘書兼交往兩年的女友嫁給了比他富有十倍的老富翁。目前情感一片空白,立誓要尋回自信,娶到一個家財萬貫的美人當妻子。
喲!看來台灣人怎麼腳踏實地嘛,女的想嫁金飯碗,期望整天花錢而不必工作;而男人想娶有錢的女人來少奮鬥一生。真是絕配啊!無愧於曠男怨女的封號。
在他小惡魔看來,這兩人還挺配的。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中和之後生下的後代基因應該很不錯!為了人類的優生學著想,就把他們湊成一塊吧!際遇上而言嘛,就套一句中國人常說的:同是天涯淪落人。再接一句有學問的下文:結婚何必曾相戀。
在包君滿意的前提下,他決定對第一個客戶好一點,讓她嫁給那隻馬……哦,白馬王子吧!
有了對象,接下來就好辦了。也不過就是讓他們一見鍾情嘛,如果「見」還不夠,多見幾次便是了。人類的結合往往是莫名其妙到沒道理可言。
相信不會有困難。一定的。
小惡魔荼靡忍不住呵呵地在心中唱著: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啦啦……
太美好了,他快交出第一張成績單了!
※
※
※
「荼靡,你看我穿這件衣服好?還是這一件?」
在得知惡魔兄願意助她成為封太太之後,顏茴一直處於亢奮的情緒中。她去服飾店猛灑鈔票,帶回十幾袋衣服,此刻正一一比劃著。
床上的衣服已堆成一座山,她依然興致不減地玩著穿新衣的遊戲。
「你看我明天與他相逢穿哪一件才會讓他眼睛一亮?」
「奶不穿也不會讓人眼睛一亮。」荼靡深深肯定這個女人瘋了,買一座山的衣服就為了明天要安排他們「意外」相見的一幕?瘋了!
顏茴不滿地指著他:
「你有沒有看過灰姑娘的故事呀?」
「可惜我不是你的神仙教母,沒有仙女棒。」
「那你至少可以讓我以最美的一面讓他印象深刻呀!」
荼靡哈哈大笑:
「認清事實吧!奶只能以「氣質」來補強,至於外在……奶就別指望了。」
氣得顏茴用力甩上門,將他單獨一人留在客廳。荼靡對房門扮個鬼臉,他幾乎可以明白這女人何以到此高齡依然沒人要的原因了。
「人類就是充滿了這種善於自我欺騙的人。」他聳著肩,決定飛到外邊看一看,順便去探採那只名為封琉的人類,再順便研究人類對「帥」的定義是什麼標準。
當然,為了安排明天讓他們得以「意外」見面,他這個媒人當然得施些小手段讓那名男子明天出門,並且去到可以與顏茴相遇的地方。
口中哼著讚美撒旦王的歌,一邊悠閒地飛了出去。才飛出窗口,心中卻打了個冷顫,眼前紅光一片,他緊急煞住身形,想要仔細看時,卻又沒見到什麼異樣。
「怎麼了?」
荼靡搔了搔頭,四下看了看,似乎沒什麼不對。準備再度起飛時,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絆住,硬是在天空之中跌了跤;要不是他的翅膀還挺管用的,他早跌到地上灰頭土臉了!
「誰?是誰?出來!」這會兒,他決定要生氣了,抓出他的權杖,對空曠的天空大叫。
回應他的,除了陣陣宜人秋風,再無其它。
哼!一定是怕了他們惡魔的名號,溜了!
「膽小鬼,就不要再給我看到,否則我……哇呀!」他洋洋自得的聲音再度被慘叫聲取代。
這回可不是跌了跤就算了,他直挺挺地投入大地的懷抱,吃了一嘴的泥!
「呀呸,呀呸,呸……」
被欺負得很想哭的荼靡在急忙吐出口中的泥沙時,不經意看到了自己雙腳上被套上了紅線,這是他一再莫名跌跤的原因!至於他會吃泥的原因……他轉頭看身後的蝙蝠翅膀,當然上頭也被纏上了紅線,猶如市場上待宰的肉雞似的,雙翅被綁在一起,讓他「欲飛乏翅」。
「是誰啦!我要回去告訴我家大王!」他使勁地扯開紅線,一邊威脅著要告狀,看還有什麼魑魅魍魎敢捉弄他。不料,他又栽了個觔斗。
一隻玉腿趁他忙著解紅線時,踹上了他後腦勺。
「去告啊,我怕你不成?」
嬌俏稚嫩的聲音從他頭頂上方傳來,轉眼間已衣袂飄飄地飛到他眼前。
「奶……奶……是什麼鬼……嗶!」
荼靡連忙跳開,再笨的人虧吃多了,總也有聰明一次的時候,看著數十條紅線向他飛來,他連忙移形換位,掠到那「不明物體」身後。
「大膽的狗奴才,居然敢污蔑本小姐,也不放亮照子,看看你站在誰的地盤上!」
那名身著古代中國服飾,飄然出塵的美麗女童一口的古代用語,京片子轉得可溜了。
額點硃砂,仙女帶在空中泛著鮮紅的色澤,雙手玩弄著一卷紅毛線,美麗精緻的五官盈著貴氣,與一股嬌蠻之氣;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
「奶是誰?穿得怪模 怪樣的。」荼靡好奇地問著。尤其奇怪她頭上那兩「丸」髮髻何以能束得如此高?不會恨重嗎?
「有眼不識本仙姑,你不妨猜一猜,讓咱家見識看看你這西方小魔有何特別之處。」揚著唇角,美麗女童的櫻桃小嘴泛著可疑的笑意。
荼靡仔細看她,突然跳了起來:
「呀!奶是蜘蛛女魔──」
「啪」地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他頭昏腦脹地回神,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隻手指正戳著他的額頭:
「笨蛋!蜘蛛精會長得像我這般清純美麗嗎?再猜,猜不對你就完了。」這會兒美麗女童拎起了荼靡的耳朵,尖尖長長的惡魔耳,最適合用來擰著了。
一邊垂死,一邊掙扎的荼靡哀哀大叫:
「放開我,我為什麼要猜出奶是什麼東西,我不玩了!」
「你笨,你笨,笨死了!」小女童一把抓過他的權杖猛敲他的頭,敲得他滿頭庖。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奶夠了沒有:我要生氣了哦!」
謹遵地獄教條第一百零八條;魔可殺、不可辱。尤其隻身在外,更要保有地獄的風骨,哪能任人欺凌!
荼靡吼完之後,搶回權杖,用力地推開那名不知是妖精,還是魔女的東西,讓她嬌呼一聲倒在一顆松樹的枝椏上,心下才消了些氣。
不料,那個前一刻還趾高氣昂、揍他踹他玩弄他的小女童居然沒種地哭了出來。
「你打我,我要回去告訴我師父,讓他收服你這妖怪!哇……」
「哼!我也要回去告訴我家撒旦王,奶這只臭妖精,不理奶了!」威風凜凜地叫完,才想起有正事得辦,對她扮了個鬼臉,很神氣地飛走了。
「喂!」
那個陰魂不散,前一刻還在嚶嚶哭泣的女孩兒居然緊追在他身後。
有了前車之鑒的荼靡警覺地閃到一邊戒備她。
「幹嘛?」
「你還沒猜出我是誰。」一反適才的蠻不講理,小女娃口氣好了許多。
「我管奶。」他回答得可酷了。
「你這只笨惡魔,來到我們東方的國界,居然對我們這邊的神鬼沒半點認知。要是被巡邏的天兵天將看到了,包你魂飛魄散,連害怕的機會也沒有。」一邊說著,小女娃一邊還好玩地扯著他綁在角上的籐蔓。
「別碰我的光圈。」
「笑死人了,這東西只是根雜草嘛。你們西方的地獄是不是嚴重貧脊,連打造光圈的師父也沒有?」她轉而玩荼靡的翅膀。
「哎呀,奶煩死了!」居然敢嘲笑他。可惡!
小女童飄到他身前:
「你才煩人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來這邊當媒人的。」
她怎麼會知道?!荼靡退了一大步,仔細看她,怎麼看也不像是丘比特那邊的人。事實上在他有限的腦容量中,根本查不出這一號妖精的來歷。不過,既然是妖精就好辦了;妖精是所有魔神類中最無用的低等生物,沒啥法力,死了只能當花肥而沒有靈魂,連他這種沒什麼道行的惡魔都可以伸伸小指捏死她。不怕不怕,其實她才應該怕他,對!他才是有資格囂張的人。
很神氣地喝斥她:
「小妖精,要命就快走開,別妨礙了惡魔大爺的工作,否則我會讓奶提早當肥料!」
「我呸!不開眼的髒東西,法力比不過我還不懂得害怕,敢在本仙姑面前猖狂。你們地獄是沒大人了是不是?派你來這邊丟人現眼!」
「奶不是妖精?」荼靡被凶得氣短,小聲小心地問:「那奶是誰?」
「我?」她笑得邪媚且不懷好意:「如果你有研究,理當明白咱們東方,這邊人類的姻緣是由月下老人在掌管。我呢,叫月芽兒,是月下老人登記第一號門徒,也就是未來這片領地的姻緣主事。 笨東西,明白了嗎?」
曄……慘了!不會吧!天界的司職也有分地盤的?
荼靡冒著冷汗看小仙女手中那團紅線,原以為是蜘蛛女的配件,不料是綹綁人類婚姻的紅線……他還以為他要躲的只有丘比特那批人,不料,他的剋星還真不少,而且還慘到一下凡就被抓個正著;人家可是正統司職的媒人哩,怎麼辦?
「奶……奶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
話是這麼回答,但那位美麗小仙女月芽兒的表情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邪惡得連他這位惡魔都打了數個冷顫,天哪……撒旦王保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6:00
第三章
什麼叫「不怎麼樣」?哼!才怪!
荼靡氣呼呼地咕嚷著。起先,那位自稱仙女的魔女說要幫他完成任務,因為她在天界修行的就是婚姻學,所以是個專家;她的加入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理論上是那樣沒有錯啊,害他偷笑了好久,不過,後來他又疑惑了:這個天界的仙女為什麼平白幫助他,而不去打小報告,好讓那些天兵來抓他?
當時她的回答可理直氣壯了:
「我們天界的神仙一律以美善的心靈去做事而不求回報,善良已成了我們天性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才不似你們魔界一切以利益交換為前提!你實在是太以小人之心度仙女之腹了。」
說得荼靡當時亂慚愧的。可是事實上呢?哼!
什麼月下老人首席大弟子!那個月芽根本是個修業不合格,目前仍沒被派任司職的小仙,每百年一次的畢業考,她共三加了十次,被她牽紅線的凡人全移情別戀,亂了姻緣簿上的記載;如果下一次她再亂點鴛鴦,恐怕會死當,只能永遠去替月下老人編紅線了。至於她手上那團看來很有用的紅線根本不是月下老人給的,而是她自己編來玩的,一點姻緣的法力也沒有,所以無聊時她只能拿那團線來捉弄人。荼靡原本還想借她的紅線一用,以期立即收效,想不到,那月芽也高明不到哪裡去,還硬要與他攪和。
說是好心善良,其實是天界沒給她工作,她快悶瘋了,一心想陪他玩媒人遊戲,看看有沒有成功的機會,以雪千年來的恥辱。
惡魔也會走霉運嗎?這是什麼道理?
像此刻,他偉大的計畫居然被嘲笑成白癡計畫,教他怎麼吞得下這一口氣!
「白癡計畫?奶這個笨仙女知道什麼計畫的好壞!不然奶以為人類的「一見鍾情」是怎麼來的?」
月芽指著沙發上那個被她嚇呆的顏茴道:
「所謂「一見鍾情」,也都得是俊男美女才鍾情得成,你以為她有那種本事嗎?是啦,是不醜啦,也不是很胖啦,但如果能一見鍾情,早在去年她求職時就該發生了!你看看她,表情呆得沒一點靈氣,幸好沒流口水,否則人家還當她是智障者。」
「我……我……」顏茴忍不住想為自己辯解。
「瞧,又有口吃。」月芽再三搖頭。
「那是被奶突然冒出來嚇到的!」荼靡看了看時鐘,依然決定按原計畫進行:「走了,三點的時候封琉會出現在華南銀行門口。」
「那……我這個打扮行吧?」顏茴跳了起來,沒信心地看著自己精心打扮的成果。
「沒差啦。」一仙一魔同時對她回應。
顏茴又垂頭喪氣不已了。真的,她不醜,但身邊站了兩名筆墨難以形容的俊俏兒童,想不讓她自卑都難。仙女長得好看沒話講,但連惡摩都長得那麼好就說不過去了;搞不好人類反倒是最醜的一類。也許,當神魔最大的好處是可以改良一張好臉掛在面孔上!哎呀,她真是自卑啊,難怪打一開始荼靡就對她百般挑剔,實在是在他們眼中看來,她根本是醜呆了。
由於被嚇得很習慣了,如果此刻再多來幾位不速之客,她也不太可能大驚小怪了;這可稱之為──進步!
可是,她心下也不禁犯著些嘀咕,為什麼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東西」,看來都極不可靠呢?不會是老天在玩弄她吧?她不會衰到那步田地吧?
騎著她的中古機車,兩邊肩膀各坐著拇指大小的一仙一魔,往華南銀行方向而去。並且在心中為自己哀悼。
瞧瞧,肩上的兩個東西依然爭辯不休,彷彿他們才是要去「一見鍾情」的人。
「我以月老的鬍子發誓,不會成功!」
「哼,奶怎麼不拿奶的仙女帶來發誓!」
「反正不會成功就是了!」
「奶這個牽紅線十次,失敗十一次的笨仙女懂個什麼屁!」
瞧,活似兩名兒童在吵架,唉……
※
※
※
今天天氣不錯,適合散步,但……也不必大老遠地開車來到萬大路的華南銀行散步吧?他公司目前的營運情形,連輒票跑三點半都不必!
看向玻璃門內反射的自己。封琉,一個曠古絕今的大帥哥,在三十四年的生涯中,至少有三十二年意氣風發,快樂地不得了,實在很難想像這種走路有風的最佳男主角一旦落魄了是情何以堪!
哦,老天,他想挖個洞埋掉自己的頭。
經濟不景氣,公司快倒閉。
女友已嫁人,新郎不是他。
想當年,跪在他西裝褲下的女人只差沒排到懇丁去,一天甩掉一卡車還有得剩。而今,他為了那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時,那棵不識好歹的樹卻跑了。
封琉啊,封琉!堂堂一介帥哥,這口氣怎麼吞得下啊!居然還為那個不值得的女人失常到這邊散步,他怎麼可以這麼淪落?
女人哪,真令人灰心。他沒有錢,總還算是一表人才吧!?瞧瞧他新潮的打扮、有品味的搭配,全身上下活脫脫是傑出青年企業家的味道,人高、馬大、英竣有才華;看看他的體格,有二頭肌耶,也有腹肌……總有一天,范貝椏會明白她錯過了什麼。
唉……回家吧,再瞎逛下去,只會浪費汽油,時運不濟,他得省著點花才行,度小月嘛。
見到白馬王子搖頭垂首地往停車處走去。顏茴這個口口聲聲為愛往前衝的女人居然只有躲在一邊流口水的分,連露面的勇氣也沒有。
「去啊,顏茴,他快走了。」
荼靡推她,氣急敗壞地叫著。
「我……我不敢……」聲如蚊吶的女主角只會死抓著牆角發抖。
一邊的月芽仙女正幸災樂禍地揶揄:
「我說行不通的嘛。」
說得荼靡一肚子火,不管怎麼說也非要顏茴去與對琉見上一面不可。大腳用力一端,硬是將她給踹了出去,由於太用力了,不僅成功地讓顏茴飛奔向封琉,兩人撞在一起,跌在一堆;自己也「失腳」地滑一大跤,五體投地地仆倒在顏茴身上。
而,幾乎也是發生在同一時間,一枝金色的箭由另一個方向射來,「不小心」地落在荼靡高翹的屁股上。
「媽啊!」
猶如被火燒了屁股,荼靡跳了九丈高,一時之間哪還管顏茴有什麼下場,先飛到安全的地方看看自己屁股怎麼了才是正事;這邊的事先不管了。
「荼靡。」
他不管,自然月芽兒也不會多事,仙女帶一揮,她跟在天空中那名又叫又跳的小惡魔身後,好奇地看著他屁股上的金箭,以及由左側方屋頂一角跳出的一名長著白翅膀的「東西」。他也追向小惡魔,口中叫著:
「喂!喂!把金箭還給我啦!」
天空之中,艷麗的陽光下,三「只」來自不同領域的神魔一前一後地追逐,活潑了空曠的景致。
似乎,所有主事者都忘了男女主角在的地方才是主戲,連老天也忘了……
清風吹拂著白雲,游向人兒飛去的方向。
沒有人理會華南銀行前,那位被壓得休克的可憐男主角;也沒有人理會七葷八素的女主角正在一邊哀拉著等其他人施以援救,叫輛救護車來。
最後,因為沒有人看見,「勇猛」的女主角索性發揮火災時的潛力,一肩扛起男主角,往最近的醫院急救去了。唉,她是最命苦的灰姑娘……
天助自助。實因那些仙呀、魔的,根本沒什麼用,需要他們時,一個也找不到。所以古人是智慧的。
老天爺,封琉不會被她給壓死了吧?
※
※
※
創天地以來,大概沒有一個惡魔的境遇比他更值得同情了。
惡魔的產生,可不是為了承受劫難。如果不能讓人類受苦受難,至少也不能讓自己老是倒楣得出事呀!難道他來人界時,災星對他撒了一把霉沙嗎?不會吧?
小惡魔荼靡瞪著手中的金箭,愈想愈冒火地移向頻頻向他追討金箭的笨天使!
以他非法撈過界的行為而言,他理當在看到天使──尤其是丘比特的手下,應立即撥腿就溜;而不是理直氣壯地站在這裡,火大得想與天使幹上一架。一思及自己臀上被射凹了一個洞,上頭貼了一隻OK繃,他就忍不住爆發壓抑已久的怒火:
「你亂視呀!你白癡啊!你這個天上地上獨一無二的大笨蛋,沒事拿弓箭亂射人做什麼?難不成是我們魔界也有人被撒了春藥,需要你們天界來管轄了?即使日下該射的地方也是心口,而不是屁股吧?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追討這枝金箭!哼!」
那名自我介紹為──丘比特大人麾下最有前途的手下紅心小天使也忍不住吼了回去:
「都是你啦!要不是你在一邊攪局,那個封琉早就被我射中了,我就可以回去對我家大人交差了──」
說到一半的控訴,被小仙女給搶白了去:
「不對,如果荼靡沒有跌倒,沒有踢顏茴一腳,你會射中封琉沒錯,但不是心臟,搞不好是他的……呃……屁股的另一邊。」
這也是個事實。不過小天使紅心並沒有絲毫羞愧,反而很理所當然地回道:
「那有什麼關係!這金箭能射中他,代表不久的將來我總會抓到準頭射到他的心臟,至於……誤射到其它器官,頂多痛一下下而已。 比起他即將得到愛情,這點小痛算什麼?總比被我射錯人好吧!?」
他那種「草菅人命」的態度讓人起疑,荼靡不懷好意地問:
「你司職多久了?」
「很久!」紅心有些防備地瞪他。
「做成了幾樁生意?」月芽也來湊一腳,玉手擱上了紅心的肩膀。
紅心叫道:
「奶管我!」
「那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成績尚未突破鴨蛋的封鎖?」
一仙一魔詭異地笑了,一左一右地站在紅心身邊,開始用力嘲笑。真的是,太好笑了……同時心中各懷鬼胎,因天使不怎麼了得而慶幸。荼靡更是做了件身為惡魔該做的事,私吞了天使的愛之箭。反正看來這只笨天使也沒本事與他搶,他就不必客氣了。
「喂,金箭我要了。反正你的箭袋中還有兩枝箭,不差我這枝。」說完飛快收入他的囊袋中。
月芽不甘示弱地道:
「我也要一枝。一人一枝剛剛好才公平。」居然趁天使不備時,搶來一枝把玩。
那個可憐的,被搶劫的天使哇哇大叫著跳腳:
「還我!土匪!強盜!還我啦!」企圖抓回那兩名土匪,但他們各飛一邊,讓他無從抓起,氣急攻心之下,小天使流下了天使之淚,從哇哇大叫變成哇哇大哭:「我要回去告訴我家大人,別以為我們丘比特一族好欺負,你們要知道,我們的靠山很硬!美神維納斯是丘比特的媽!而維納斯又是天帝宙斯的女兒,細數下來,我們丘大人也是個王子──喂!不許睡!我的族譜還沒背完!」
由哇哇大哭又轉回哇哇大叫,實因那一仙一魔非常非常不給面子地各據一方樹枝大作昏睡狀,讓他這名天使的自尊心遭受空前的巨創,碎成了一片片……
月芽把玩手中的金箭,翻個身飛到紅心面前:
「你們的金箭得射三枝才會讓人類去愛上一個人嗎?為什麼不省著點用?一枝不夠嗎?」
「對呀對呀,為什麼你有三枝?是得射中三對姻緣嗎?文獻中有記載,一箭雙心是最佳配對,可以白頭偕老,如果不能同時射中,只好先射中一方,再用相同的箭去射另一個。沒理由你會擁有三枝箭呀。」說到最後,荼靡瞄了月芽一眼,了悟道:「喂,這些金箭不會是你自己弄來玩的吧?」
月芽踹了荼靡一腳:
「你質問他時幹嘛瞄我一眼?」
荼靡拒絕回答這個疑問,反正她自己心理有數,只一味地注意紅心。
紅心趾高氣昂地睨視他們,以著孔雀的驕傲道:
「注意,我是今年應試及格,領了就業證書的愛神天使,編號一○八。可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笨魔,或不及格的仙女!」
他的宣告換來兩張火熱的五佰,外加一腳踹在屁股上。
「你是說這金箭是當真有用的?」荼靡趁紅心被揍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時,問他。
在他點頭後,他開心地大笑大叫,急忙振翅飛身而走!這下子還怕顏茴這筆生意會做不成嗎?包她滿意啦!有了這枝金箭,他很快就可以交出第一張成績單了。
「這枝箭就當成是我們認識的見面禮吧!」荼靡狂笑而去,以著吃奶的力氣飛快逃逸,讓紅心無法抓到他。
嘿嘿!自己真的是愈來愈有惡魔的架勢了!偉大的撒旦王啊,英明神武的王呀!真的是崇拜死您了!
※※※
「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找了好久,終於在某間醫院等到了顏茴的蹤跡,沒空去想為什麼她會跑來醫院窩著,打一照面,他就拿著金箭直往顏茴的心口刺去。但在刺了十來下之後,兩枝頑固的金箭卻死也不肯安分地刺入她心中,反而換來顏茴不斷的痛叫。
「你做什麼呀!痛死了!要玩到別處玩,我還有事得忙!」此刻的她正在充當善良的白衣天使,守護著休克中的封琉大帥哥,期待他醒轉時對她的善良傾心,進而當她是天上地上唯一的佳人……所以,沒空理這只蝙蝠啦8去去去!別煩我。」不客氣地揮他到一邊,忙要將手中的水盆端到病房中。
「喂!奶近視幾度呀?沒看到我手中拿著什麼嗎?有這個,連天下第一大帥哥都會當奶是天仙美女哦!」荼靡得意洋洋地展示手中的金箭。
顏茴不敢再對他心存希望了:
「別又來了!算我怕了你成不成?雖然我的上圍很夠本錢,讓你這麼戳也不是辦法,要是變得一大一小,你賠我呀!要玩到別的地方玩。」
「喂!我這麼拚命替奶著想,奶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不肯合作!不管,我再戳一下──」
話畢,他使盡吃奶的力氣又猛然往她左胸口射去愛神的箭。躲避不及的顏茴哀叫一聲,掉了手中的水盆,給荼靡一撞,她沒得選擇地一路哀號往身後的牆壁飛奔而去。
「碰」地一聲,悲劇產生了!
「哎呀,怎麼這樣啦!」荼靡不相信地看著手中剩下的箭尾巴,金箭被「摧殘」成三段,金箭頭落在前方的地上,中間那一段箭身倒是刺進去顏茴的胸口,不止如此,那股衝力還波及到顏茴身後那位女士,很不幸地,荼靡「一箭雙心」到了兩名女子,這下子……怎麼了得!
「天堂的人怎麼可以偷工減料!這個箭根本是劣質品,也敢拿來人間使用!太差了!」不行!他要去找紅心理論,他怎麼可以給他這麼爛的金箭!天堂每年那麼多經費是用到什麼地方去了!哼!
正在這麼想,而且氣呼呼地想時,平空出現的紅心則氣急敗壞地大吼!
「快撥出箭呀!笨蛋!」
「為什麼?」荼靡不明白何必這麼省,反正劣質品收回來也不能再用了,送顏茴好了。
「你這枚呆瓜笨魔,難道要創造連體嬰呀!?」紅心氣呼呼地一腳踩在顏茴身上,雙方使力地撥出她胸前的箭,讓原本黏在顏茴與牆壁間那名無辜中年女子得以「順利」地休克在地上。
完成工作後,紅心對自己寶貝「殘」箭痛哭流涕。
「完了啦!你弄壞我的箭,丘比特大人會打我的啦,你這個臭惡魔!」
跟在他們身後出現的月芽兒飄在半空中,安慰他道:
「你就跟你家大人說這枝金箭是過期的就行啦!我看它明明也是過期的箭才對,否則怎麼一點也射不進去人類的心口?」
紅心跳起來破口大罵:
「你們這兩名呆瓜!金箭得由正牌的丘比特天使來使用才有效用,你們這樣亂來,只會造成人命!還我金箭!」冷不防搶回了月芽手上那一枝。
荼靡也認為自己很有資格生氣,想也不想就由背後瑞了紅心一腳:
「也不早說,害我浪費這麼多的力氣,沒用的東西,看來我還是只有靠自己了。顏茴,奶的封琉呢?」現在才突然想到忽略男主角很久了。
終於被注意到的顏茴尖叫道:
「救人呀!你們,這位婦人昏倒了!」
月芽不滿地叫:
「
!人是奶撞昏的耶!」
顏茴差點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
「但你們是神仙不是嗎?神仙不是該做善事?」
月芽與紅心同時反駁:
「我們只是司姻緣的神仙而已!」
這回顏茴當真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很乾脆地對氣往後昏去,恰巧壓在中年婦女身上,竟將那婦人給壓了回魂──
不過,三位仙魔沒空管她們,逕自又開始吵了起來,互相指責得只差沒幹場架,不過他們的外表早已夠狼狽了!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呀……
不,也許還不夠漫長,正想大肆發揮惡魔本色的荼靡突然聽到天空中傳來一聲威嚴的叫喚:
「荼靡!」
霎時,一陣旋風起,荼靡便消失在眾人眼前,快速得令兩位仙與天使根本無從追蹤起,只能呆呆地目送,忘了吵架……
※※※
司花謝魔在哀歎,哀歎五百年前為什麼會收這枚笨靈來當弟子,還以為他是大器晚成,總有一天會開竅;事到如今,他不禁要怒罵起自己的妄想與老眼昏花了。
天,他只是個管花謝的魔,只要與天界的四季花仙鬥法就成了,幾時也得兼職去監督這名專捅樓子的手下,還得陪他去牽姻緣線,撒旦王怎麼可以采這種連坐法來處罰他!?
將荼靡捉來一處空曠地,設立了結界,便逕自踱起郁卒的方步,哀悼自己的不幸。至於管教那名呆魔……等會吧,等他有空再說。總會有輪到他的時候。
見到這個上司,荼靡的臉便與苦瓜相去不遠。
還會有什麼好事呢?在他手下學法學了五百年,每天都只有被追著打的分,這麼慘痛的歷程過來,他絕不會笨得以為司花謝魔下凡來是來誇獎他的。如果是撒旦王前來,他倒還敢做那種妄想;至於直屬上司,只要別被追打得滿頭庖就萬幸了。
荼靡縮在一角,怯怯地開口:
「喝茶嗎?抓龍嗎?看報──」
「看你的頭!」
一記上勾拳將荼靡打飛到樹上倒吊著。司花謝魔很「爽快」地發洩出自己第一波怒氣。手一伸,將他吸納到自己掌心,開始數落:
「來人間這麼些天了,除了一事無成外,居然還捅了一大串樓子出來,你叫我如何向至高無上的撒旦王交代?你這個大呆瓜!」
被口水噴得快溺死的荼靡很委屈地在他掌心力爭上游,游到大拇指的地方才得以喘口氣辯駁:
「花大人……咱……咱似乎依稀彷彿很久沒有惹到您老了,不知荼靡幾時犯到您了?」即使根本是沒有的事,但,誰叫他是人家的手下呢?看人臉色是生存第一要則,否則五百年來他早不知死去幾次了。
司花謝魔拎起他的蝙蝠翅,直按著怒吼:
「本來是沒有!但誰叫我倒楣到天堂去的正巧是你上司,除了本職司花謝外,我還得來人間當你的督察長!全地獄還有比我更倒楣的魔嗎?你說!」
「有的,霉神……」不明就裡的荼靡還真當上司在問他話,立即提供了肯定比上司更「霉」的人,霉神本來就有一布袋的「霉」氣,要比倒楣,肯定是不會有人比得過他的。
「你……你……你……」
司花謝魔開始產生了方才類似顏茴的症狀,氣極之餘只有拚命捶呆手下的頭以洩怒。
這就是當人家上司的好處,被揍得涕淚飛濺的荼靡在哇哇大叫之餘,更加肯定日後陞官時一定也要去認養幾名新魔來欺負。
好不容易,挨打告一段落。
司花謝魔喘吁吁地坐在一邊。
荼靡奄奄一息地抹著金創藥,依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揍,可是他不敢問,免得又被揍一頓,到時將他打得氣盡,變成了魑魅,得再修五百年,那可真是冤了。 閉嘴保平安才是。
來人間數日,他也多少學了一點用語,司花大人可能是正逢「更年期」,不然就是長期「便秘」,再不然肯定是「生理期」,否則怎麼會陰睛不定呢?最可憐的是他啦,跟錯了主子,三不五時被K著玩,哼!等他完成任務,一定要做大官,比上司的官更大,到時──嘿嘿……哈……
「啪!」地一聲,打斷了荼靡詭異的笑,讓他跌了個倒栽
,吃了一嘴黃沙。
司花謝魔看了看天色,想到事情尚未交代,便道:
「我知道這個任務對你而言是絕對的高難度,而身為你的督察長,更是我的不幸。但是,事情已進行到此,又被你捅出了一串紕漏,不繼續做下去也不行。幸好東方天界與天堂那一邊出來的神仙都與你一般的貨色,你得在他們牽紅線成功前先搞定顏茴的婚事。這不僅是你的任務,更攸關咱們地獄的威信與面子,不許給我搞砸了!明白嗎?」
荼靡雙手護著頭,直道:
「我明白、我明白。但……但……大人……」
虎目一凝,雄壯威武的司花謝魔森冷地吭聲:
「嗯?」
「我覺得不公平,您看,月芽手中有紅線,紅心手中有金箭,而我卻什麼也沒有,這公平嗎?」即使地獄長期的經費不足,也不該讓他什麼都沒有,落了寒傖的口實給人家笑呀!
「你這個笨蛋!」司花謝魔覺得自己又快抓狂了,將荼靡掐得快斷氣:「我們,這是偷跑,也叫偷渡,更叫撈過界!你有聽過做賊的人會要求配戴名牌昭示天下的嗎?我們地獄並沒有爭取到牽紅線的工作,你不是早八百年前就該知道的嗎──」
「我只活了五百年──」
「住嘴,這只是比喻!」敲了荼靡一拳,又開講訓示了:「你還敢妄想地獄提供你什麼配件?春藥呀?沒有給天界告發你就該偷笑了,還敢要什麼東西!以後照子給我放亮一點,遇到天兵天將,或正常一點的神
都得撥腿開溜,如果被抓個正著,是沒有人會出面救你的。還有,少與那兩名呆仙混,不能用的紅線與起不了作用的金箭,你還能存有什麼幻想!你已經夠笨了,不必要再與其他人混得更笨,我們地獄不缺「笨魔」一職。」
愈罵愈溜口的司花謝魔直訓到日落西山,在夜女神快來之前才「依依不捨」地回地獄去。
而可憐的荼靡,便帶著熊貓眼,以及滿身的「重創」目送上司遠去。
為自己辛酸的一天哀泣不已。
為了早日能脫離「魔」掌,說什麼他都得完成任務,他的決心開始無比堅定了起來。
撫著腫脹的臉頰,拿著樹枝當枴杖,有史以來最不得志的惡魔,一拐一拐地往任務的方向走去。間或仍清晰可聞小惡魔的痛號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6:58
第四章
休養了三日,荼靡決定是該大展雄風的時候了。於是他從屋頂上一飛而下,正打算與顏茴好好合計合計,看看接下來要用什麼方式讓封琉來愛上她。
不過一根飛來的紅線卻絆得他以最遜的方式出場,頭下腳上地跌在顏茴面前,嚇得正在吃麵的顏茴疾噴出一口面,正中荼靡的頭,讓他成了典型的「清湯掛面」。
「月芽!奶要死啦!滾出來!」想都不必想,荼靡對空氣大吼。
粉紅色的綵帶率先出現,帶來滿空香氣,然後美麗的仙女很大牌地出場了,坐在懸空的綵帶上,一雙蓮足踩著荼靡的頭,直踢著玩。
「喲!要死什麼呀?火氣這麼大,咱家只是在歡迎你嘛,這三天你死到哪裡去了?害我沒人好玩。」
荼靡解開腳上的紅線,低叱:
「沒空理奶這個瘋子。」連忙撥開頭上的麵線,笑望顏茴:「喂,奶知道奶那匹白馬現在人在哪裡嗎?」
「她怎麼會知道?那個封琉是紅心的客戶,早被帶走了。瞧她那副呆樣,你還巴望問出什麼屁來呀!」月芽左飄右飄地玩著荼靡角上那只黑光圈,順便報告最新消息。
聽得荼靡與顏茴都跳了起來,死盯著月芽看。
「奶說什麼!封琉是他的客戶!?」
真一致問得一模一樣,連音調都高八度得很有默契。
月芽得意地散播她自紅心那邊「壓搾」來的消息。
「是啊,不然你以為他做什麼與我們打來打去,還有上一回怎麼會誤射你的屁股?他得把封琉「解決」掉來將功贖罪才行。」
「我以為他上一回只是射著玩,沒料到他當真是以封琉為目標,不行,他是我的獵物──」
「仙女大人,那……那……紅心小天使有沒有透露他命中妻子是誰呀?有沒有與我有一絲絲相同?」打斷荼靡的申明,雙眼閃著希望光芒的顏茴雙手合十問著。
月芽嗤笑:
「奶看我的表情像有嗎?」
「也許有呀!」
「沒有啦!奶死心吧!人家封琉的命中人正是拋棄他去嫁別人的那位美艷女秘書。」揮揮小手,月芽沒空理會她,逕自飛到荼靡身邊,叨叨地敘述更多:「那個笨天使根本是個大近視眼,永遠瞄準不了他要射的姻緣。原來上個月那個封琉早該與女秘書范貝椏結婚了,可是那小子不小心把箭射到一名富翁身上,正中紅心,而原本應是他目標的封琉卻只被箭矢射禿了一塊頭皮,莫名其妙地讓老富商與女秘書雙宿雙飛,他居然還以為自己功德圓滿,拍拍屁股回天堂交差了。直到近日來,封琉的怨氣沖天,他才被丘比特拎著耳朵給踹下來。可憐哦!」
一番話聽得顏茴喜上眉梢,連忙很諂媚地趨近荼靡,替他捶肩抓背,一邊傻傻笑著:
「荼靡大人,這不正好嗎?那廂出了錯誤,正好我可以補這個缺,您的合約在哪兒?在下立刻簽了。」
說得荼靡雞皮疙瘩掉滿地,跳開了一步,很神氣地走來走去;而顏茴便很卑微地跟在身後遞毛巾、遞茶水的。為了她的白馬王子,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因為……天堂的人看來更不牢靠。至少地獄這邊的魔還會給她挑人的機會,要是等天堂派人來射箭,如果是正常的人還好,要是個個天使都像紅心那樣亂來一通,射她去與阿貓阿狗那些東西配對,那真是冤了。因此她變得
極了。不
怎麼成呢?要是那名天使再用箭去讓封琉與女秘書破鏡重圓,那她還有搞頭嗎?照子得放亮一點,錯過了這個帥哥,就沒有下一個人模人樣的人可以挑了。
荼靡掏出他的合約書,吊足了顏茴的胃口後,趕緊讓她簽了才妥當,否則日後她嫁了人,卻翻臉不認帳,到時他找誰申冤去?反正一定嫁得掉她的,目前只剩手段問題,於是打包票地對她道:
「奶簽吧!那個封琉,包在我身上。」
「是!是!我簽,立刻簽了。」
冷眼看這一樁交易的月芽在一邊冷言冷語道:
「不愧是惡魔,幫人類做事還得收費。」
荼靡滿意地收起合約書,回應道:
「奶也別扮清高了,你們天界才奸詐!我們是真小人,你們全是偽君子。」
「你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幾時向人類收取回報了?」十指射出紅線,月芽料準他會任她打著玩。
不過,有所防備的情形下,荼靡可不見得每次都會吃癟。伸出雙手一勾,十根紅線全收入他掌中,用力一扯本想沒收她的玩具,卻不料連她也一同拖了過來。結果被她撲來的身子砸個正著,往地上跌去,他倒楣得當了肉墊。「碰」地一聲,哀聲上達天聽。荼靡真不知道自己招誰惹誰了,他才「重傷」初癒,卻又可能立即受重傷了!天哪!這個笨仙女與豬一樣重!
用力將她推到一邊,連滾帶爬地到一邊喘氣,順便看看有沒有得內傷。
「不要玩了啦!再來一次我真的會一命嗚呼了,我要去找那名天使了。顏茴,奶等我消息。」
「喂,等一等。」不讓荼靡消失,月芽仙女忙用仙女帶拖住他。
「幹嘛啦?」
「我知道他在那兒。」她的口氣突然嬌滴滴了起來,雙眼閃動含情脈脈的電波,直向荼靡偎去。
瞧得荼靡全身打過一陣冷顫!這個仙女中邪啦?那雙眼怪詭異的。可是,他本身就是邪氣滿身的惡魔呀,所以不怕不怕,看來月芽似乎站在他這邊,雖然她有點成事不足,但,人一多,氣勢就壯了嘛,怕那名天使不給他壓得死死的!趁機探採她,如果是同一國倒可以合計合計,畢竟她才是修行姻緣學分的人,應該可以用得著。於是,他很神氣地問她:
「奶是我這一國的嗎?」
他可不知道,此刻他在小仙女眼中變成了一名英挺威武的惡魔,充滿了雄性的威武氣概,讓她產生了少女的幻想。道貌岸然的神仙看多了,異次元的「生物」便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公豬也會當成潘安,人渣也會看成英雄。這種幻像,要形成是很簡單的,尤其是她這種一當了仙便修行愛情課程的小女子。 比起那名同是「仙」級的紅心,荼靡相形之下更迷人了。二減一餘一,反正是沒得排的。月芽輕抓著他的翅膀,肯定地道:
「好啦,咱們一國。」
「那咱們這就去找人吧!」
「好。」
「那奶總該放開手了吧?我要飛了。」他推了她一把,連忙檢視自己的寶貝翅膀,生怕她剛才亂摸時趁機動了手腳,他可沒忘這個刁仙女川整人為業;雖是同一國,仍不得不防。
月芽嬌呼道:
「你好粗魯呀!一點都不紳士。」
紳士?什麼東西?荼靡的字典中沒這個名詞,想了許久,決定那是東方神仙的地方用語,不必研究。倒是奇怪這個女生怎麼突然變得怪異起來了?不會是剛剛那一跤跌壞了她的腦袋了吧?
可是,她又不是人類,沒有具體的形體可以跌壞呀,他真是不明白,不過她變得奇怪也是不爭的事實。再一次,他只好把這個疑問解釋為東方神仙的特色,不能以正常的行逕去解之。
「要不要走呀奶!要是去遲了,給紅心那小子捷足先登了去,我會完蛋的。」不管她了,先辦正事要緊。振翅飛了出去。
月芽忙不迭地跟上。她不當人類已經一千多年了,在十二歲就香消玉殞,根本沒機會嘗到何謂愛情,當了仙之後日日研究這個學分,雖然成績不怎麼可以看,對愛情本身倒是理所當然地起了一種幻想。恰巧此時出現了一個還算順眼又非仙輩的「東西」,倒也可以湊和著實習一下這種令人類神魂顛倒的感情。想必有它特殊之處吧!?否則她那個史上稱為唐玄宗的曾祖父怎麼會晚節不保地為一個女人鬧了個歷史大笑話呢?亂倫得舉世聞名,可恥喔!
跟在荼靡身後,再三評估他,除了長得可愛、一身邪氣的黑色調外,其實他也沒有太特別的地方,而且還有點呆呆的,理論上不是一個上好的傾心對象。可是,眼前就這麼兩個,她只好降尊紆貴地屈就其中還不算太槽的一個了;至少荼靡來自她好奇的西方地獄,又挺有個性的,不似那些常任她捉弄的軟骨頭。
月老爺爺常常告誡不能對神仙有妄念,她得聽話,否則永遠升不了級,反正那些神仙看了千年,連屁感也沒有,又哪來的情感可以生?不與神系人馬起情愫,可沒有說對魔系人馬不行。嘿嘿,讓她鑽到法律漏洞了吧!:她也要玩玩什麼叫愛情遊戲。
摸著自己雀躍的心,她笑得更開心了。老實說那個荼靡長得真不錯,待他修行成為一個大魔之後想必更俊俏吧!
哎呀!月芽仙子認為自己開始能體會少女情懷了……
※※※
「救命呀!救命呀──」
沙啞且驚恐的哀號從玉山之巔傳向四方,依那種聲嘶力竭的程度可以推斷,這個可憐的男人被擄上來很久了!
瞧瞧這是誰?喲,不是那個封琉大帥哥嗎?他沒事跑來玉山頂端做啥?陪於右任的銅像過冬啊?
雖然才入秋,但在海撥兩千多公尺的山峰上,四季的遞嬗是沒差的,一律堅守冬天的寒氣,正常人都不會上來久待,否則怕會冷得斷氣;連於老大的銅像都快冷得搬家了。
這個玉山,台灣的屋脊,豈是尋常人挑
得了的?也莫怪被抓來此五小時的封流會凍得快斷氣了。
整個玉山頂,除了於右任,便是被綁在於右任身上的封琉了,再無其他!那,綁匪呢?
這一點其實也是封琉的疑問。
今日清晨,當他梳枉完畢,準備全副武裝地第N次去銀行情商借款事宜,懷著屢敗屢戰的不屈精神,非要借到不可的決心,深深吸一口氣,還來不及吐出,便見到滿天星星在眼前飛舞,後來再無記憶了。
那滿天星星,可證實來自後腦勺那一個腫庖。醒來時,他便與於老大相依偎,登高望遠,獨愴然而涕下了。
要不是有礙於形象,他早哭爹號娘了。天可憐見,他身上僅穿秋裝,如果綁匪再不出現,待會夕陽西下,他真的會成為冰雕了,往後上玉山觀景的人又多了一處奇景可看。
愛人跟人跑了,公司快撐不住了,銀行又不肯借錢,生意又拉不到,此時更慘到被人綁架……天!他還有什麼剩餘價值可以給人覬覦的?會不會是他們本來要綁架某某企業小開,卻看到他這麼帥,又穿著體面,便以為他就是那人了?也許那個笨綁匪正下山去打電話勒索呢!他勒索得到錢才怪!
天哪,長得帥、天生一副衣架子不是他的錯呀!哦……難道,真的注定是「俊男薄命」嗎?哦!
自怨自艾的他,實在無暇注意身邊的任何變化,自然也沒看到由北方飛來,全身充滿聖潔光輝的紅心天使了。
來來回回耗去了一整天,恐怕放眼全天堂也找不到他這麼勤快的天使了。無妨,為了偉大的任務,再辛苦、再勞累都是值得的?搞不好完成這個任務後,丘大人滿心感動地決定升他的等級,到時他就可以養幾個實習天使來威風了,不會再這麼歹命得永遠當個跑腿的。
拈著手中的金箭,這枝箭好不容易正中范貝椏的心臟,趕緊飛回來,只要用來射中封琉,他們就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匡正了這一樁姻緣;說起來封琉還賺到了耶!他未來的另一半將來成為他老婆時,肚子中還奉送一個孩子,真是太划算了!封琉一定會對他感激涕零的。哎!那怎麼好意思呢!?他們做天使的向來以行善為任務,不需要感謝啦!要是封琉硬要對他磕頭,他也只好接受了,哎,真不好意思。
緩緩降落在封琉面前,他仍兀自偷笑不已。忍不住一掌打上封琉的臉,直叫:
「不要客氣,不要客氣,呵……」
頂著火熱的一巴掌,封琉尖叫得很歇斯底里。
「你……你……是什麼鬼!你是雪怪?還是山妖?」對於沒有幻想力的人而言,看到平空出現的「東西」,能猜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紅心連忙四下看了看,雪怪?山妖?在哪?許久許久之後他才終於領悟這個人類侮辱了他!他很不滿地又腰站在封琉面前。
「看清楚好不好?我是天使!人類的守護神,我有光圈,有白翅膀!哪裡有妖怪的樣子?你見過妖怪嗎?沒見過就不要亂誣賴人。」
就是沒見過才會亂猜。封琉不置信地問:
「你是天使?」
紅心神氣地點頭。
「也是你綁我來玉山頂端的?」
紅心再度點頭。竊笑自己成了他的恩人。
封琉火大地吼著:
「有哪一個神明會做這種危害人類的勾當?你們天堂是幹什麼吃的!我又不信西方的任何一教,你們天使下來瞎攪和個什麼勁!」被凍得淒淒慘慘,他什麼也不怕了,吼出了他半年來的積怨!當一個人一無所有時,是什麼都不怕的;人肉鹹鹹,要命一條。
紅心沒有得到預期中的讚美,眼淚差點滾出眼眶,人類怎麼可以這麼凶?他們做天使的辛酸又有誰知道?他今天忙東忙西,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呀?
「你……你……」
「快放了我!我不需要你們這些西方入侵的東西!」
「喂!你怎麼可以在理所當然地過情人節、聖誕節之後,再來挑剔我們西方的神?雙重標準是很不好的耶,你們甚至還做了首歌是這麼唱的:愛神的箭射向何方?射向……啦啦啦,這樣的歌詞倒也充分表示出對我們丘比特一族的崇拜,怎麼我有幸被你看到了,你卻這種面孔?」紅心委屈萬狀地指控他。
天氣已經冷得夠他受的了,他才沒心思去看一名自稱「天使」的神經病演戲。
封琉使勁地想掙脫束縛,不願浪費力氣在一名看來不出十歲的小鬼身上。
紅心跳起來阻止:
「不行動,不可以啦!我還沒有射箭!不行啦!」連忙掏出一條捆索,變成十公尺長,從肩膀開始纏緊,由上而下將他綁成木乃伊,直到在腳踝打了個結。然後又認為封琉的尖叫十分刺耳,要是害他沒法瞄準可不好了。於是再從口袋中拿出一張貼布,貼住了他的嘴,總算,第一階段大功告成了。
接下來,他拿出麥克筆,找到他心臟處,畫了個大大的黑點,然後以黑點為靶心,一圓一圓地畫出圓圈,這樣更方便他瞄準。
「好了,接下來放一顆蘋果。」古代有個神射手威廉,因叫兒子頭頂蘋果讓他射中而聞名天下,他也要試試看,也許蘋果對箭有著磁力,那他就不必失敗太多次了。將蘋果黏在封琉胸口,紅心覺得萬事皆備了,得意萬分地走到十步之外。
「封琉,你放心,你的愛人很快會回到你身邊,你不僅得到妻子,也賺到孩子,看來我上回那個錯覺其實也不是沒有值得欣慰的地方。」他對金箭下咒語,只見金箭與金弓像接上電流似的閃閃發亮。
正想再與對琉開講幾句,不料這一看,才發現──封大帥哥眼睛一翻,嚇昏了過去,不能再聽他發表高見了,只好聳肩。
真不曉得他怕個什麼勁兒,被金箭射中,了不起也只是像被電到而已嘛!
也好,省得他動來動去讓自己分心。紅心拉滿了弓,十足有把握地一射──
正中他嘴巴那塊貼布。
「唉,十步太遠了。」他撥回箭,這次走九步遠就行了,瞄準,發射──
射中於右任爺爺的名字,因為銅像太硬了,金箭反彈了回來,差點戳到紅心的屁股,他連忙跳開。
距離由九步、八步、七步……到三步。
分別射中封琉的右胸、小腹、左腳、右腳……有時當然也會失誤到射中天上的烏鴉。
揉了揉自己近視一千度的「明眸」,紅心相信這次不會,絕對不會再有差錯了。
再射──
唉……紅心摸摸鼻子,撥回射中封琉鼻孔的箭,有些火大地決定將箭抵在他心口。這回無父論如何總會成功吧?哼!他已經沒有耐性了,這人類真不好搞。
正準備將箭搭上弓,不料原本掛在腰間的金弓卻不翼而飛!
「咦,我的弓──」
疑問的話還沒說完,他立即被人踹了一下,黏在封琉身上,嘴巴咬中封琉胸口那顆蘋果。
「在這兒。」荼靡玩著手中的金弓:「不知道拿去當掉可以換幾兩銀子?」
紅心如臨大敵地跳起來正對他:
「你們來做什麼?弓還我!」
荼靡又腰質詢他:
「封琉是我的客戶指定的獵物,不許你動他歪腦筋!你早該知道的。」
月芽好奇地抓過荼靡手中的弓研究,沒打算介入兩名吵架者中攪和。
紅心跳腳:
「什麼你的獵物!他是我管轄的人類,你這個撈過界的惡魔居然恬不知恥地指著我叫囂!你忘了你們魔界沒這一項權利的嗎?」
倒真的是一時之間忘了,不過荼靡很能拗的。
「我是沒有權力沒錯,可是你也沒有呀!這邊是東方,長久以來受釋儒道三教管轄,你也不該出現在這邊。」
說得紅心一窒,腦筋霎時轉不過來,看著自己金髮藍眼白皮膚的外形,再看了看一邊不知在玩兒什麼的月芽,她一身古裝、黃皮膚、黑眼黑髮,看起來是很有那麼一點值得思考的地方,在這件事情上頭。奇怪,他家大人怎麼沒有向他解說過這個疑點?
可是在對立的情形下,輸人不輸陣,絕對不能讓惡魔得意猖狂!紅心至少篤定一點:這個封琉是他的!
「不管啦!反正你們不許碰他。至於那個顏茴,你想怎麼做隨你,反正早晚會給天界巡查員發現,到時一狀告到天神那邊,你就完了。我才是正統的姻緣天使,越界執行公務也沒關係,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居然敢反過來威脅一名偉大的惡魔!荼靡邪笑地問他:「你們天使不是純潔無邪的嗎?你怎麼可以恐嚇我?」
「哼!面對你們這種低等生物,我還客氣什麼!」自古神魔不兩立,紅心自認恐嚇有理。
「你們天堂才卑鄙啦!製造了一大堆利益讓人類盲目信奉,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只要死前向神父告解就可以上天堂。破壞規矩的人是你們,還頂著一副神聖的嘴臉,之可恥的!」荼靡吼出了千百年來地獄眾魔的郁卒怒氣。
「是你們自己不爭氣,還敢怪到我們天堂頭上!而且我們本來就是產生於人類的道德中,善有賞、惡有罰,只要人類肯一心向善,我們就該寬容,真正大奸大惡的人我們可不曾包庇過,那個希特勒、秦始皇嬴政,還有一大堆殺人如麻的惡徒不都還在地獄做客嗎?我們又沒有接他們上天堂!」
「對啦!只有人渣才丟給我們,然後讓人類以為我們地獄是萬惡不赦的人才會去的地方,千百年來,真正大奸大惡的人有幾個?害我們地獄經濟嚴重蕭條,你們是罪魁禍首!」
真是有理說不清,地獄本來就是收容惡鬼的地方呀!紅心面對這麼「番」的惡魔,有話說到沒口水,還氣得七孔生煙!
「你煩不煩呀!當了惡魔就要認分!不然你也來當天使嘛!天天讓你收靈魂,累也累死你!」
「誰要當笨天使!瞧你拙成這樣子!」荼靡嗤之以鼻。
這種互瞧不順眼之後的挑釁,當然只有再次扭成一堆,以蠻力來爭輸蠃了。就見一天使一惡魔,開始了第二回合的大戰,難分難解……
「無聊的兩枚笨蛋。」
月芽不怎麼有興致地撇了他們一眼,又凝神研究這個西方姻緣的「作案」工具。
她拿來敲石頭,發現敲不壞;拉了拉弓弦,發現韌度不差於她的紅線,還可以發出聲音,好玩極了,搞不好還可以用來鋸大樹哦……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她大眼四下看了看,發現另一端山巖上有一棵蒼勁的古松,很囂張地生長在那裡,正好可以拿來鋸鋸看。
嘿嘿,覷了眼打得正激烈的那方,偷偷飛向古松那邊,玩起了自己的遊戲。
鋸著鋸著,突然──斷了!
不是樹斷了,是弦斷了,好大的一聲繃裂聲,響徹九霄到月芽兒想假裝沒那回事都不可能。
「我的弓,我的弓!哇……」
飛身過來的紅心只來得及叱「屍」痛哭,被揍得鼻青臉腫已經夠慘了,不料他吃飯的傢伙也慘遭毒手,怎麼不教他心碎腸斷呀……
月芽皺著俏鼻子:
「怎麼你們天堂的東西都不實用?」
「去奶的#☆△@……我咧xxx,我跟奶拼了!」紅心咆哮了一大串非人可理解的話之後,直往月芽撲來,他……他抓狂了!
老實說,天使抓狂也挺可怖的,月芽連忙跑給他追,一邊試著安撫道:
「哎呀,你就節哀順變吧!反正斷了就斷了,揍人也補不回什麼……」
「奶還有臉說!」紅心追得更凶了。涕淚縱橫的臉上有著肅殺的決心。
趁兩人在天空之中追來追去時,荼靡漁翁得利地走向昏迷中的封琉,一拐一拐的腳步充分顯示出與天使的大戰中,他也沒得到多少優勢,看來回去後他又得變成蝙蝠去找個黑洞療傷了。
不過,嘿嘿,金弓斷了,天使還有什麼搞頭?他是穩操勝券了,真棒。
悄悄解開繩索,正想「輕而易舉」地扛起這個人類,卻被壓倒在地上差一點斷氣。天哪,這人比豬還重!只怕背他不到十公里自己就先嗝屁了。不行不行!得想想法子。然後他眼睛瞟到一塊平滑的石頭,也許可以將他放在上頭,然後利用陡斜的地勢將他滾下去,應該是可行的方法。太崇拜自己了,偉大的撒旦王呀,您正在看我嗎?您正在對我微笑吧……
暈陶陶地將封琉捆在大石子上,找著一處最平順的地勢,就要一股作氣推他下山──
這時,被嚇昏的封琉好不容易回過神,看清了自己的處境後又差點口吐白沫,尖呼:
「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你昏你的,別吵我。」一杖將他敲昏,開始了自己的偉大工程。
就見大石在他踢動下緩緩往下滑去,嗯,一如他「聰穎」的大腦所推演,他將會一路平安地滾下山,所以不必擔心了。回頭再看看那邊天空的戰況,情勢大逆轉的換紅心被追著打,並且哭得連天堂都要為之蒙羞。天使都跟他一樣愛哭?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出自東方的仙女倒是刁蠻又凶悍,想當初自己也曾被揍得很慘……算了,不理他們了,快快扛封琉回去進行他的愛情大戲才是重點。
正想著,一聲碰響傳自下方的山崖,荼靡連忙飛了下去,低叫出聲:「哎呀!」
那封琉是成功滑下第一個斜坡沒錯,也很安分地停在平緩的地方,但比較失敗的地方是眼前的情況是石頭在上,他被壓在下,真是糟糕!
解下繩索,看著石頭下氣若游絲的可憐男人。荼靡歎了口氣,看來仍是要出力抬他下山了,不過,光讓自己費心費力未免說不過去,於是他邪裡邪氣地瞄向天空中那兩名天界的「朋友」,嘿嘿直笑出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7:31
第五章
可以說,眼前這個狼狽落魄、倒楣到十八層地獄的男人──封琉先生,此刻的是他活了三十四年最淒慘落魄的一次,連他自己絕對也想像不到,被天使、仙女、惡魔同時眷顧會招致這種下常顏茴心疼得一顆芳心都快碎掉了。哦,她的王子,她的偶像,怎麼近來見到都只有昏迷的分呢?將封琉丟給顏茴照顧,三名非人類決定開一場高峰會議,來解決這檔子事。躲到屋頂上去了。也終於留下清淨的空間給了本故事中的男女主角發揮。
哪一本故事中的女主角像她這麼委屈的?顏茴掬來一盆水,為心上人擦去髒污與傷痕,一邊自怨自艾著。人常在失意時祈求老天降下神跡,現在,她連做夢也不敢想了,只求老天爺快快收回這三隻「妖魔鬼怪」,以免人界經歷一場浩劫。
才幾天而已,因為這三位不速之客,她二十七年來不能減去的肥肉在瞬間掉了三、四公斤。當然一部分原因來自失業後必然的縮衣節食,逼人消瘦。不過,根據以前吃泡麵只會愈吃愈肥的情形,這次真的是很不尋常。能減肥是好事,但這批瘟神再待下去,不出三個月,她恐怕會變成一具骷髏,然後未嫁人就先香消玉殞。有什麼法子可以「請」走他們呢?
歎了口氣,再度放全副心神在白馬王子身上,眼中再度湧滿粉紅色心形光彩;自然在她心中也有一副如意算盤在打算著。
當初在他的公司初見他時,他身邊那位美麗女秘書已是他密不可分的愛人了,她雖然垂涎他到口水流滿地,倒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地不敢去與范貝椏爭。如今希望之光再度點燃,范小姐「失誤」地嫁給了別人,封大帥哥又恢復孤家寡人的身份,懷中的空虛急需有人遞補,加上近來他事事不順,鬼神敬而遠之,女人也少有糾纏,不趁這時刻一舉卡位成功,就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相命的說過她有幫夫運──前提是:如果她當真有人要的話。那麼一旦封琉要了她,便會否極泰來,兩人同心協力,共創美好的未來……
想著想著,忍不住在全身鏡前搔首弄姿了起來。
她這稱不上玲瓏的身段,至少是可觀的,而且,人家富家少奶奶,哪一個不是她這種福氣相的?她就不信那些風一來就被吹著跑的瘦竹竿女人,哪一個敢說自己旺夫,就不知世間男子何時會覺悟!
唉,誰說皮相外表不重要的?看看近幾年來瘦身公司出現的速度可比當年南陽補習街的盛況,鐵齒如她也不得不承認,在未成為人家的老婆前,多注意一下身材是不會有錯的。
不太大的眼、不太挺的鼻、不是瓜子臉的臉、不是櫻桃口的嘴,老實說,五官平凡,組合起來倒是可以稱為清秀;但──平凡。也許,再消掉六公斤肉之後,讓身材更有曲線,她會更加可觀,到時男人不會一味地注意她臉,只重身材。
如果,她還能再瘦下去,也許就能更有信心了。
與帥哥封先生近些日子密集「相遇」下來,卻只有她看他的分,他永遠處在昏睡狀態,而且「傷勢」一次比一次重,原本想利用白衣天使的愛心去感召出他的愛,但,大帥哥不知道她這一號白衣天使的存在。而她卻每多見他一次,就更想抓他來當丈夫。孽呀!
眼光貪婪地瀏寬大帥哥全身上下,見他衣物上充滿了髒污與殘破,邪惡地決定替他擦澡,並換下他身上的破衣服。
哇,活了二十七年,她還沒見過真正的裸男呢!
他愛不愛她是未來的事,他要醒來只怕也是明天的事。此刻,她可以討回一點點報償,小小的,看一下下就好了。真的,只看一下下,她向四方諸神發誓……
※※※
已經哭過好幾回的紅心,因為哀悼起自己斷掉的弓與被玩壞的金箭,又哭了出來。他可以預想回天堂後,如果不是會被揍得三百年起不了床,便是捲鋪蓋被踢下凡間受苦受難以償自己破壞天堂公物之罪。
「哭哭哭,天堂的水太多了是不是?要不要用來解救台灣的乾旱呀?沒用的東西。」月芽這個弄壞人家公物的仙女完全沒有愧疚之心地噓他。雖然她揍得他滿身青紫,但紅心也揍了她好幾腳,不相欠了!幸好她是仙女,否則早一千多年前,她還是大唐公主時,任何敢對她不敬的人只有砍頭的分,更甭說動到她一根寒毛了,連殺九族都只是小意思。
荼靡在一旁納涼:
「喂,咱們是來開會解決問題的,不是來玩五子哭墓,拜託有誠意一點好不好?」可能是天堂沒什麼人了,專派這種天使下來,這麼愛哭的天使應該派去司雨神那邊才是。不過,此刻他可以肯定這個紅心天使是宇宙無敵超級大近視眼,否則怎麼會百射百不中地將封琉折騰成那樣子?早該猜到的不是嗎?封琉的姻緣就是這麼斷送在他手上的。
奇怪,千百年來,天堂不擇手段地吸收靈魂,讓人類拚命地想升天,怎麼一大票人中,就找不出幾個好東西來訓練成優良天使嗎?
反過來想,其實答案也正在其中,要不是天堂拚命搶人,良莠不計地吸納,又怎麼會出現這種天使?自找的!
他們地獄的領地雖然年年被縮減,可是一大票魔物倒是挺菁英化的,像他這個職位小小,尚不足司職的惡魔,隨便站出來都比天界那二位強,撒旦王一定很欣慰。荼靡忍不住又偷笑了,一顆心只為他崇拜的王跳動。
「荼靡,回魂了。」
一記巴掌打中他後腦,夾帶月芽嬌滴滴的聲音。
「真三八!我警告奶不許再打我的頭!」荼靡撿回掉到地上的黑角與黑光圈,小心地再黏回頭上。
月芽本來想再打一次的,但猛然想到自己正在「鍾情」於他,只好作罷。
「咱們快點討論善後的問題吧!我們東方人凡事講緣分,今天能聚在一起,就是緣分,人家說緣起不減,所以我們要惜緣,不可以再互相毆打下去了──」
「對不起,容我插播一下。」荼靡趕忙在自己睡著前打斷月芽的一長串開場白。「這件事與奶無關,奶可以當觀眾,但奶不能發言。」
「對呀,對呀。」紅心舉雙手贊成荼靡的說法。
月芽倒抽口氣,氣忿地跳到二人之間,一手指一個,發抖地叫道:
「你們這兩個過河拆撟的狗奴才,什麼叫做與本宮無關?當心我喚人把你們拖去午門斬首示眾,以召世人!」敢情她還當這是一千多年前由得她作威作福的時代。連口氣都極有「古趣」起來了。
「敢問姑娘,不知是否知曉此刻為西年一九九六年,不再是貞觀,也不再是天寶年間,人類在二十世紀之後步入全新的政治型態?」荼靡煞有其事地鞠躬哈腰,在人間久了,電視看多了,倒也學到一點點東西。 別的不說,就年代而言,皇族人馬早已不吃香,端架子也沒人捧場了;這他可是明白得很。
說得月芽臉色一陣青白,口舌也一窒,連忙清了清喉嚨,改口道:
「不管怎麼說,這是東方,我的地盤,人家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乞丐不能趕廟公。你們要是太過分,當心我去玉皇大帝那邊奏一本,到時夠你們好看了!」無論怎麼說,他們都沒資格讓她到一邊納涼,不許她加入一起玩。
雖然沒見過東方天神的尊容,但人家能當王,總有不錯的法力可以讓人害怕吧。他們這一雙來自西方的天使與惡魔,最好還是安分一點的好,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嘛。
說起東方諸神,其實挺不容易讓他們「外人」搞得懂,紅心忍不住問了:
「你們這邊的老大是玉皇大帝,還是如來佛祖?誰比較大?」
這問題太深奧了,月芽知道的其實也有限:
「文獻上記載,玉皇大帝比如來佛祖多歷了一個劫難,所以天界他最大,但是如來佛祖最受尊崇。這有點像美國開國之初,華盛頓是國父,而富蘭克林倍受敬重的情形是相同的。」
「喲,你們東方這邊不是二十世紀初才門戶洞開的嗎?怎麼奶會知道美國還有個叫華盛頓的?」荼靡雙手合十,崇拜地看她。天知道他不當人類已經五百多年了,五百年來物換星移的變遷,年代的流轉,他全然不去注意;反正他又不當人了,而且修行的路迢迢無止境,他哪來閒工夫去關心人類的打打殺殺?而這個月芽,看來游手好閒得很,會用功去讀文獻,倒也令人在訝異之餘,不免「稍稍」佩服起來了。
月芽當然不會告訴他說自己一千多年來老是在修行時間偷溜去雲端看人間的打打殺殺,尤其清朝末年那一段最刺激……
「我們東方的神仙教條相當嚴苛,教學內容五育兼備,我當然會知道歷史!而且,我們神系與佛系的地位問題之深奧也不是你們這些外人可以理解的。」她訓完他們,下了個結論:「總而言之,你們休想甩掉我。」
紅心也懶得理會她了,免得待會又被揍,直接進入會議的主題,擺開架勢問魔域代表荼靡先生:
「你說,這下該怎麼辦?目前有兩個大問題必須解決。第一,你們弄壞了我的金弓與金箭;如果我回到天堂領罪,你們也逃不了關係。第二,你們不能搶我的客戶;既然封琉的名字出現在天堂的姻緣冊之中,必然就是歸我們天界管,所以我才會領命下來辦事。如果你強搶我的人,等到天堂巡邏員發現了,到時輕則抓你們法辦,重則發動戰爭!」雖然不知道會不會這麼嚴重,但誇張一點才有氣勢,紅心臉色沉重,其實心中在偷笑。
「喝,當初是誰亂射箭,讓封琉的准老婆飛掉的?如果你如期完成使命,又哪須今天還單身,並且被我的客戶相中!你已經失去主宰他的婚姻的資格了,怎麼可以如此可恥地在這邊對我叫囂?」
「住嘴,你這個賣花的──」
紅心吼得臉紅脖子粗,正想長篇大論,可是荼靡飛快地插嘴:
「我是「管花謝」的,不是賣花的!」
「都一樣啦!反正怎麼叫,你也不會是管姻緣的!那是我們天界的職責!」
荼靡叫得比他更大聲:
「那是你們天堂太陰險,搶去了所有好差事,存心叫我們地獄喝西北風!今天我們會做這種事,還不是你們天堂逼出來的,去跟你們宙斯說,他不要臉。」
「你……你敢罵我家至高無上的王!我跟你拼了!」紅心撲了上去。
兩個小鬼頭立即在地上扭成一團;為自己的信仰而戰。
月芽繞著他們轉,不時地踹一腳偷襲。她實在不明白他們何必這麼呆,親自動手扭打,用法力不更高級嗎?不過,看情形,他們的法力也不甚了了,別丟人現眼的好。
什麼天堂、魔界的,在東方,她這邊的神系才是老大,雖然也有分天界地獄,而且天界又分了好幾派,但都相敬如賓得很,各自分工司職,也沒見有任何紛爭;那他們西方到底有什麼積怨,須要靠這兩名呆子大打出手來洩忿?可憐哦,回頭她可得去查查西方諸神的資料。
不過,光看他們老是三言兩語不和立即跳起來幹架,也真是沒意思得緊,這樣子談個一千年也談不出所以然,搞不好當他們達成協議,封琉與顏茴早投胎十來次了。不行,她是來看好戲的,觀眾的權益不能受到剝削,她得自力救濟才成。
左瞄右瞄!很好,在這個陽台上的左右各有一根石柱,她從袖袋中掏出許多未用的紅線,念了個法咒,就見手中的紅線分成二條,往纏鬥的二人身上飛去。
不一會,一仙一魔被綁在柱子上,很公平地一人一根,沒有偏心。
在尚未有能力司職時,月芽的紅線只能當成捆仙繩用了,倒也挺好用的。
「奶做什麼,快放開我!」
兩名落難者同時大吼。
「不要。」她高傲地揚起下巴。走到二人之間,決定充當主席,讓他們好好地把會開完,協調出個好方法。
「吵吵吵!只會吵,當心把天兵天將都吵下來了,到時連累我怎麼辦?」她絕對不會忘記自己也是偷跑下來的。 被捉到可有得瞧了。
荼靡抬起烏青的臉:
「反正封琉我是要定了,而且你的弓沒了,也不能執行任務,還搶些什麼?搶到了也沒用!」
這個提醒立即讓紅心淚汪汪,悲從中來地指控:
「都是你們啦!你們要賠人家啦!」
月芽好心地撕下紅心衣擺一角讓他擤鼻涕。可憐他目前被綁得像顆肉粽。
「我們又不是工匠,怎麼賠你?我看你還是偷偷回到天堂,再偷一副不就得了?不然向別的天使借嘛,還不簡單。」月芽提供低三下四的方法。
邪惡的種子播入純潔天使心,紅心猛地噎住氣,胡思亂想了一陣子才恍然回神,認清自己是無邪的天使,不能做壞事的!
「不行啦,人家又不是惡魔。」瞄了眼荼靡,思想更為邪惡:「不然惡魔去幫我偷好了。」
喝!好歹毒的笨蛋。荼靡嗤之以鼻:
「幫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你美咧,我會幫你!」老實說他五百年來可不曾做過什麼壞事,不小心闖下的禍當然不算,身為惡魔並不代表必須使壞,哪來那些閒工夫。所以,真要他「存心」去做壞事,是十分具有高難度的。
紅心吼道:
「什麼都講好處,你偶爾做做善事會死呀!」
月芽插播:
「偷東西也能算是善事嗎?好奇怪的算法。紅心,你的用詞有些見怪。」
紅心惱羞成怒:
「還不是奶先提起的,是誰說要用偷的呀?」
送了他一記爆栗子,月芽揮了揮玉手:
「我只是建議,你不必皆採用呀,叫你去死你會不會去死?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去受罰吧,免得給天堂丟臉。」
荼靡叫道:
「反正我不管啦,眼前就只有封琉與顏茴的事須要解決,你沒了工具,還想怎麼樣?」
「可是……可是……如果沒有讓封琉娶妻,我就沒法回天堂呀,我也不管啦!」紅心又抽抽噎噎起來了。
「這樣吧。」月芽腦袋轉了轉,有了個主意:「讓這個封琉娶顏茴,也算是了結了他嘛。你先幫荼靡,然後我們再合計出一個好法子來讓你完成工作,不會受罰。怎麼樣?」
「不要,為什麼不是你們先幫我?如果到時你們坑我怎麼辦?」紅心才不要當傻瓜。面對他們這些沒道義的東西,還是小心為上。 別當天堂的人都是
材。
荼靡冷笑:
「喲,天堂的堂訓不是「真、善、美」嗎?你這樣懷疑我們怎麼可以?這種心態是我們地獄的專利。」
「好了,別吵!我說了就算。你們聽我的,第一階段工作完成後,我們再去想第二步驟的方針。散會!」月芽逞足了當主席的棍,有模有樣得連自己都崇拜不已。
在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似乎不合作也不行了。尤其紅心死也不敢回天堂面對大人的忿怒,總是要先完成一些事才有請罪的籌碼嘛,再笨的天使也懂保命之道。
即使兩人都沒有點頭,到底也算初步協調成功了。所以月芽收回紅線,拉兩人握手言和。
好吧!反正古早人有說過:天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東方人的老祖先更說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跨開元以來,天使與惡魔再加上東方小仙女,首開先例的合作了。雖然地位不高,所以無法驚天地、泣鬼神,但是震撼的程度也夠了,所以他們都很滿意。
「可是……我的弓斷了,如果被巡查員看到了,我就死定了,怎麼辦?」紅心撫著弓屁,眼淚在眼眶滑來滑去。
「那簡單。」月芽一把接過,裁了一段紅線綁在上頭,不一會,克難的金弓又復活了。她施了點法力,讓顏色變為金色,外表看來,使與未斷前一模一樣,差的只是弓弦已不再具有法力了。「喏,好了。」她交給他。
三人拍掌為盟,開始齊心一力地貢獻所學,「解決」掉封琉與顏茴這一對case。
真是好艱辛,好好玩,好……可怕呀……
※※※
能把平凡普通的事情搞得這麼複雜,也不是平凡人做得出來的;更別說延宕到今天仍未解決了。這種功力,相信各路仙魔都會甘拜下風。
荼靡在滿天星光輝映的夜色中,躺在樹梢上哼著小曲兒自娛。反正那個封琉還沒清醒,好心一點,讓他睡個夠吧!如果到明天太陽曬到屁股時,他還不識相地依然在昏睡的話,那他就不客氣了。
難得耳根清淨。那個月芽不知道飛到哪邊去了。而紅心天使飛去雲端交報告給偵查長;他們當天使的一旦下凡時,每天都得交報告上去,並且聽訓詞。他們天堂的規矩真多,不過,也不必太同情啦,誰叫自古以來,天堂總刻意立下端正不阿、清明潔純的形象來讓人嚮往?活該教條多如牛毛!
幾天的執行下來,他發現婚姻這門工作也不是那麼好做的,還不如他將來神氣地叫花凋謝,哪一朵花敢不聽命於他?如果有哪一種花想開久一點,或不按季節開放,就得買通他,到時還有紅包可以嫌,多棒呀。
在人間這些天,荼靡果真學到不少,尤其是撈好處的本事。這台灣人可真是厲害極了,難怪人類估計出世界最聰明的三種人是猶太人、德國人與中國人;其中位居東方的中國人光是人口就足以傲笑全球了,難怪會自立種系,不與西方人攪和。人口多還不足為奇,稀奇的是中國人善營利與走偏門的功夫,真是教人歎為觀止。他們惡魔都還不懂得使壞,什麼中飽私囊啦、監守自盜啦、拍馬屁求陞官等等……他們雖然讓人類很怕,其實也是懲治那些奸惡之輩,善良的人類他們並不會去加害,絕對沒有循私偏心那回事。即使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卻也不見有人那麼做;否則今天地獄哪會慘成這般?
東方,奇怪的地域。中國,奇怪的民族;自卑又自負,自大又自憐。有舉世聞名的聰明厲害,卻未曾稱霸全球!沒有哪一塊土地能比得上這邊的朝代更迭之多,幾乎讓人眼花撩亂了。
也許,聰明人愈多,野心也就會更大吧!這麼說來,天神與撒旦王的長治久安,是否代表底下全是──呆瓜?不好!那不就連自己也罵進去了嗎?呸呸呸。
荼靡發現自己不太適合想有深度的問題。反正天神宙斯與地獄之王撒旦當王是一直以來的事,那也代表著永恆,任他想破了腦袋還是那個樣,與人類短短的壽命根本不同,他想那麼多做什麼。
「荼靡──」
一聲威嚴的叫喚嚇到了沉思中的小惡魔,讓他坐不穩地跌到地上,等他想到自己有翅膀可以飛時,一顆頭早已埋到草堆中了。
「呀呸,呸!是誰啦!」吐掉口中的草,他雙手叉腰地罵著。
還會有誰?他的上司,那個被派來三不五時「督促」他的司花謝魔。
看到現身的居然是自己的上司,荼靡哪還敢囂張,連忙表情一斂,搓手哈腰地走近上司:
「嘿……大人,您今兒個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來?」古裝劇看多了,連諂媚的神情都學了個十成十。希望司花謝魔不是專程下來找他出氣;上一回被揍怕了。
司花謝魔雙手橫胸,極有威嚴地問他:
「近來沒給我捅什麼樓子吧?」
「怎麼會呢!我絕對不會給咱們地獄丟臉的。事實上,我還掙足了面子。」他連忙吹噓自己的豐功偉業。
「掙足了面子能當飯吃呀!事情辦得如何了?」吼聲的火力十足,連電線上的烏鴉也嚇得哇哇叫。
這個上司真不懂得安撫人心的道理,荼靡一邊哀歎自己沒有好上司,一邊又怕得要死。因為頂頭上司不開心,遭殃的就只會是他。唉,他一定是遇到了長期處於更年期狀態的上司了,難怪五百年來都只有被揍的分。
連忙將近日來的大小事件都告知上司,以及今夜與一仙一天使的協定。反正他們是不必怕會吃虧的。
司花謝魔聽完後,沉吟了下:
「那,事後你如何助天使達成任務?」
荼靡驚訝地看上司,非常可恥地說出他目前的想法:
「我們是惡魔耶,哪須與天堂講什麼仁義道德?到時有空助他倒無妨;沒空的話,只能說是他家的事了。大人,你頭殼壞掉啦?」惡魔之所以是惡魔便是因為壞事做絕了地無所謂,定位得搞清楚。
被手下一陣搶白兼教訓的司花謝魔一巴掌揍得荼靡飛到十丈外去哀號。
「混帳東西!連拍馬屁也不會,怎麼當人下屬?你不知道不管任何情形下,即使上司說錯話也要拚命拍手叫好嗎?來人間數日,是學奸詐了,卻沒修好為人下屬的學分,笨蛋!」
眼看上司又飛身過來要補一腳,荼靡連忙抱住上司大腿,正想好生迎達一番,不料抱住上司雙腿的下場是害得兩人一同滾到一公尺外的臭水溝中──
「荼靡──」恐怖火爆的怒吼從污臭薰天的水溝中傳來。
而那個荼靡,這回可不是乖乖站著被打,索性撥腿開溜,但又很明白上司要追到他很簡單。於是趁著混亂,一棒打昏了司花謝魔,並掏出從月芽那邊「借」來的紅線捆得他一動也不能動,便一溜煙地跑了,他不管了──
撒旦王,保佑呀!人家也是逼不得已的呀!
※※※
由於第二天新聞播報中沒有報導有關於淹死在臭水溝的惡魔的消息,於是荼靡很阿Q地決定他的上司必然在反省自己的錯誤後,乖乖回地獄去了。他是死也不敢飛去臭水溝一探究竟的;要是去了,卻發現上司正在那邊等著將他碎屍萬段,那他不就慘斃了!?不,他死也不會去!
他還有正事得辦,其它雜事一律不必管。對!辦正事,這是撒旦王交代的,最重要。一旦辦妥了,必定會受到撒旦王賞識,又可以調到他身邊當差,比起目前這個更年期障礙的主子好了萬倍。如果想永久躲過司花謝魔的毒手,便是緊抱撒旦王的大腿了,他一定得努力才行。
非常積極地晃進了顏茴的小套房,她那只白馬仍睡得像只死豬。而顏茴被他的出現嚇了一大跳,瞬間湧滿的紅潮猶如剛從紅色染紅中跳出來似的;雖然自己很帥沒有錯,可是她也不必這麼崇拜他吧?荼靡瞄了眼屋內,那兩隻天界的不明物體依然沒出現,不知躲到哪裡摸魚了。也好,他一個人辦事比較不會受於擾。
「他都沒有醍來嗎?」坐在床邊,威嚴地問著。
「早上醒來吃了些稀飯,就又睡了。也許我們該送他去醫院,也許除了皮肉之傷外,他也有內傷。」顏茴怕死了她的白馬會成為死馬,到時公寓死了人,還有誰敢住呀!
「沒啦!有內傷的話早就死掉了,還能吃東西代表他會好好活著。先不管他,咱們得合計合計,看看要如何使他在最短的期間內娶奶。」
顏茴立即胸有成竹地回道:
「我衣不解帶地看顧他,待他康復後一定會因感動而向我求婚。」哪一出電視不那麼演的!?
不料,荼靡給了她一大盆冷水:
「笨蛋!我早說過那樣行不通的。如果奶長得特別好看也就算了,偏偏奶沒有,別再做夢了,換別的法子。」
「可是,今早他吃完早餐時,明明對我笑了一下,並且說謝謝呀!」大帥哥的感謝詞令她輕飄飄到現在,誰知這只惡魔這麼愛潑人冷水。其實在她二十七年的生涯中,會有男人對她笑已經是可以放鞭炮的大事了。
「別再扯了,反正百分之兩百沒有成功的希望。」荼靡提出他第一個餿主意:「不然我們綁他到山上,餓到他答應娶奶為止!」
「不可以,如果用那種方式逼婚,他若不是娶了後立即休了我,就會是綁我起來每天揍著玩。你說要讓我婚姻幸福的,不可以強迫他人意志力。」
拜託,如果婚姻可以任意成立,她就不會至今仍嫁不出去了,去街上隨便揍昏一個人,不就行了!老天,這荼靡居然要她幹這種山頂洞人才做的事,真是外行得不可思議,還想當月老替她牽線哩!
對哦,他曾誇下海口包她嫁到如意郎君的。唉,人類真煩,結婚也不過是為了交配出下一代而已,管啥子感情不感情的。真那麼重情重義,為什麼全世界都在流行離婚?這些人類真難伺候,所有生物中相信沒有什麼東西比他們更奇怪了!未婚前迷信天長地久、永生不愉;婚後更好笑了,白馬王子即刻貶值為凸腹男、死鬼、老不休之類的,而美麗佳人更成了黃臉婆、老媽子,然後日子就在怨氣沖天地互相叫囂中一天捱過一天,捱不下去就搞離婚了。哪一對不是愛得轟轟烈烈要死不活?卻沒有一對能天長地久。追根究柢,「愛情」這玩意兒既是催眠藥,也是巧飾出來自欺欺人的東西罷了!
人心趨於現實了,愛情卻沒有任何長進。拚命地離婚,也拚命談戀愛,勇敢呀,這些叫做人類的生物,依然不放棄愛情的美夢。
即使是這個顏茴,二十七年來未獲男人青睞的女人,也抱著幻想;也就給了惡魔有機可乘。唉,總而言之,他得讓她開開心心嫁人就對了。
「如果用「日久生情」的方式,奶想,奶四十歲以前嫁不嫁得出去?」他很仁慈地設定「也許」十三年後,封琉會自動投降娶她。 比誰有耐力了。
真是侮辱人!事實上她認為三年內就夠了,還嫌有些久哩!正想反駁,從屋頂傳來的嬌脆童音代她回應了:
「我看一千年也沒用啦,搞不好封琉會因而決定出家。」
這麼刻薄的聲音當然是來自東方神界的月芽小仙女了。她緩緩飄坐在長沙發上,手上玩著紅線,編弄著新的花式繩結。
「我……我並不是一無是處呀!」顏茴真是不懂,為什麼這三名東西總愛批評她一文不值。她又不殺人又不放火,至少算是平凡的好人。
「可是你們人類是很現實的。不錯,你是好人,但奶能提供什麼助益來讓封琉傾心?他需要周轉的資金,奶沒錢;他的公司快倒了,奶無力援助。他的前任女友十分漂亮,卻拋掉他另嫁,如果他想掙回一口氣,好歹也得娶一個比她更美的女人來扳回面子才行。奶不能拚命安慰自己,吹噓自己的優點,應該去想奶身上有沒有足以令奶那只白馬動心的特質,才能切中要點!」
長篇大論完畢,月芽臉不紅氣不喘地接收荼靡崇拜的眼神;天知道這些話是她從月老的檔案中倫瞧到的,逕自組合後,便是一篇教人崇拜的演說了。連顏茴也羞愧地明白自己的確無法幫助封琉什麼。如果她工作能力強,哪還有可能一年換二十四個工作,而且以革職居多?在自己都快養不活的情況下,哪來的錢去砸得她的白馬對她另眼相待。唉……面對現實吧──封琉的確不會看上她。
正在自憐的當兒,荼靡彈著手指叫:
「有了!奶可以假裝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我哪來的錢呀!」她都快餓死了。
「假裝一下嘛,讓他因為奶有錢而來追奶,一旦正式交往後,奶再利用自己的特質來吸引他,讓他欣賞奶、注意奶。等到他愛上奶了,再揭穿一切,到時他肯定會因為愛奶而不介意其它的。」
這是欺騙呢!怎麼行!顏茴死命搖頭。
「不可以!你以為自稱為有錢人,人家就會相信呀?一來我沒名車,二來沒有華宅,再者人家看到我以泡麵度日也就一清二楚了,我不要做這種事。」
月芽推了下她的頭:
「笨哪,虧奶還是學商的,不明白在推銷一件物品時,首要先引人注目,誇張些是可以原諒的。如果奶做什麼都畏首畏尾,我們想幫奶也幫不成,做做看又何妨?」其實月芽也不認為會成功,但她熱愛看好戲。
「可是……可是……」顏茴仍是忐忑不已。
荼靡飛近她,將她的頭轉正對床上的封琉,開始洗腦:
「奶看哦,這麼帥的白馬,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錯過了這個,我還是會把奶嫁掉,畢竟咱們是簽了合同,但下一回我不保證會有讓奶滿意的人眩奶以為如何?」
顏茴低叫:
「我想要他,但你的方法沒有成功的機率。」
敲了她頭一記,荼靡不悅地叫:
「笑話,我是惡魔耶!由古至今,你什麼時候看見惡魔吃癟的?一定成功啦!」
別說其它,光看一個外表看來不出十歲的小惡魔拍胸脯保證,就很難讓人升起信賴感,更別說這個主意有多餿了。
顏茴仍做垂死的掙扎:
「不行啦……今天他醒過一次,早已看過我,也看到我這個破破的公寓,哪有可能當我是千金小姐……」
月芽嗤笑:
「奶以為奶的容貌可以讓人過目不忘嗎?少來了。」
顏茴一臉菜色地委縮在牆角的椅子上。
荼靡拍拍手:
「好,先進行這個計畫,我們取名為A計畫。英文字母有二十六個,可以輪著用,不怕將來若進行太多計畫時會沒有名字可以取用。來,咱們先把封琉弄回他家……嘖!真正要用到人的時候,紅心那小子死到哪兒去了!」
唉,當媒人居然要勞心勞力,有誰比他更鞠躬盡瘁的嗎?哦!他實在是太敬業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7:59
第六章
封琉尖叫著醒來。他一定是眼花了,一定是近日來被一連串的打擊弄得神智不清,才會以為自己被一群──事實上是三個,妖魔鬼怪給纏上。什麼去玉山陪於右任看雲海,被人當靶子使用,又被大石頭壓成肉餅……幻想,一切都是幻想。對!一定是。否則他怎麼會在醒來後安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可是……哎唷,他怎麼會渾身上下都痛?會不會是睡太久的關係?那,鏡子中那個鼻青臉腫的人是誰?
太邪門了!忍不住打了一陣冷顫,抖落全身的雞皮疙瘩。不過,他仍然相信天地有正氣,雜然賦無形……而且他既不是天主的小羊,也不是上帝的僕人,那些天使或惡魔不會來找他的;如果真有那種東西,也該是牛頭馬面……呸呸呸!他才三十四歲,沒那麼快去見閻王,別亂想了。
唉,該想的是自己七、八年來的心血快要付諸東流了,流年不利,景氣差得令人心酸。而那些政府官員居然還說風涼話,說什麼景氣不好,可使得那些不健全的小公司趁機消失,去蕪存菁,對社會而言也是好事……算了,反正那些政務官對他們商人而言向來無啥作用,別奢望會得到什麼援手了。倒是銀行的翻臉不認人才教人心痛,想當初他封琉年營業額達五、六仟萬元時,數十家銀行經理哪一個不天天來他公司喝茶拍馬屁的?他可從來沒有讓他們產生呆帳!如今想借個幾百萬周磚居然說他信用破產,他們銀行已自身難保,請他自己多保重……
天哪,難道他封琉已到了窮途末路了嗎?不然怎麼會夢到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封琉……封琉……」
在他的公寓中,不知從何處飄來似有若無的音樂聲,然後他黯淡的公寓中亮了起來,由天花板落下了不知怎麼出現的花瓣,然後輕柔地叫喚一聲又一聲,全是他的名字……
「誰?是誰!?」他歇斯底里地叫著,整個人縮在角落,眼睛往上緊緊搜尋著,卻什麼也見不到,這更令人毛骨悚然。
輕柔的聲音又傳來了,並且添了一抹不悅的氣息:
「別怕呀,別怕,我們是天上派下來指點你迷津的,不是什麼妖魔鬼怪。」
即使是強盜也不會聲稱自己是強盜,同理可證的情形下,他才不會輕易受騙。
「奶是什麼鬼?是不是樓上的住戶在裝神弄鬼?不要玩了!人嚇人會嚇死人的!」聽聲音分明是一個小女生的聲音,完全沒有任何可信度,他是無神論者,不信怪力亂神那一套,這是孔老夫子有交代的。心正則百邪不侵,什麼東西都不怕……即使有一點點怕也要裝出很神勇的樣子,可是……可是那些不知打從何處來的花瓣已淹到他小腿了,再灑個不停的話,他可能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花淹死的人了。
那陣嬌脆的女童音又由上頭傳來,聲音更不悅了,幾乎可以感覺到再多一點點不悅的話,鐵定有人會遭殃:
「封琉,汝可知為何汝會如此不順,連女友都成了別人的妻?那就是平常沒燒香,沒保佑的關係啦!如果你再鐵齒下去,只怕……」尾語以冷笑終結。
「奶……奶想怎樣?我不怕奶的!」
病急亂投醫的封琉居然以雙手食指交叉,做出十字架的形狀,並且口中念著般若心經,那樣子倒有點像乩童作法。
而,此時隱身在天花板吊燈上的三名小鬼,也在進行自己的高峰會議,不過手下的工作可沒有停,荼靡從袋中掏出花瓣來灑;而紅心拿著他那已失去法力的弓,用它僅剩的價值,以弦當琴彈著不成調的「仙樂」。各自司職後,月芽於是當了開講人,不過她的演講詞並無法讓另二人苟同,才會往封琉喃喃自語時隨他去玩,等他們結束會議後再來應付他。
「喂,奶怎麼可以叫他燒香拜佛?不公平,趁機傳教,人可惡了!要信的話也該信我們西方的神!」紅心首先開炮。
「搞不清楚狀況的東西。這邊是東方,沒事少掌你們西方的神來耀武揚威。」月芽差點一腳踹他飛山吊燈外。真可恥,那些西方人唯我獨尊的傲慢心態,連神仙也一個樣。怎麼,把白人以外的種族當次等人呀?自己閉門當王做白日夢也就算了,竟還敢真以為有那麼一回事地去要求他人。
荼靡也有話說了:
「你們東方的神界真的很不合作,非得自創一派不可。有資格當神或當魔的人,我們又不會虧待你們,一樣可以列位仙班呀。奶看,這會兒整個神魔的體系都混亂了,在十九世紀以前,各國閉關自守,交通不發達,各自有一片領域也就算了,可是時代在變,東方人都過起聖誕節來了,宗教也各自有其信徒,你們再這樣任性下去是不行的。」
月芽可沒有減了氣勢,以更傲然的語氣對抗這兩名來自西方的笨蛋:
「放眼全球,有誰人口比中國多的?放眼世界,哪一處的財富會有東方黃種人多?憑什麼我們必須聽命於你們白種人的指揮?為什麼不是你們來朝拜於我們東方神界?事實上我們也會善待西方那些有資格當神或當魔的人。少數服從多數是千古定律,你們西方神能見容於東方,是我們擁有寬大胸襟,兼容並蓄地接受你們,反觀你們,死命地恐嚇人類必須信奉唯一真神,連自己祖宗牌位都不許追思祭拜,多自大、多心胸狹小呀!你們宙斯只配替我們佛祖牽大象;而你們撒旦,只適合當我們的牛頭馬面。還敢叫囂,哼!」
「奶敢罵我們家大王!」一天使一惡魔異口同聲地大吼,然後荼靡拿一把花瓣塞住紅心的嘴,搶到發言權:
「喝!奶別吃不到葡萄罵葡萄酸。如果你們東方的神真的有那麼好,為什麼普及人界的宗教全為西方所創?!還有啦,如果你們不是早就臣服於我們,怎麼會老說「駕鶴西歸」、「西方淨土」那一類的話?可見你們東方神界想臣服我們已經很久了。」
「那是你們西方人充滿侵略性,連死了也不改其性。」月芽不願再與他們多說,不耐煩道:「別吵了,算我
。咱們快些解決掉封琉啦。」
即使原本有想再辯的慾望,也會在月芽雙手成爪的威脅中,識時務地闔上尊口;可憐紅心失去了發言的契機,只能一臉不甘心地把怨氣往肚子裡吞。
至於荼靡就比較得意了,認為自己辯才無敵,那個月芽是因為怕了才不敢再論下去,表面上她比較佔上風,私底下卻是他比較風光的,相信撒旦王「地下」有知,必定會替他記一次嘉獎。
會議暫時完畢,封琉那廂也很配合地念完心經,正要得意地歡呼法力無邊時,那個聲音又來了,和著「仙樂」與花瓣,一切如同剛才──
「封琉,吾等乃非異端邪魅,汝一再污蔑本仙姑,實是不智之舉。我佛慈悲……哎唷!好嘛,天神……撒旦也一同慈悲,今日特來點化汝,連速跪下接旨。」月芽撫著後腦,趁這個空檔左右開弓各揍了身後二人一拳。
天哪!心經與十字架都不夠看。天花板上依然什麼也沒有,除了那只晃動得像神戶大地震的吊燈之外。那麼,只好試試大悲咒了,但……但是大悲咒怎麼念呀?不然金剛經好了……不行,更慘,他連金剛經長成什麼形狀都不知道,死啦,死定啦!
看來面對現實是唯一能在此刻做的事。反正他已快一無所有了,大不了人命一條嘛!
「你有什麼目的?快說!」他的口氣突然很有男子氣概了起來。
嚇得吊燈上正在拳打腳踢的三個差點跌下吊燈。
「呃……咳!嗯……如果汝當真有心力挽頹勢,重新東山再起,那麼,明天必定要錄取前去應徵的那名女子──」
「等等,我的公司目前不缺人。」事實上也請不起人,正在等關閉當中。
「不要插嘴!」威嚴的「神音」顯出極度的不悅,然後才清清喉嚨,恢復神仙該有的輕柔聲音:「我會這麼交代,自是有其用心。明日會去應徵的那名女子,名為顏茴,她是一位離家出走的富家千金,千萬別被她寒酸的外表給騙了。目前你缺的是資金,試想,追求到她,你可以少奮鬥多少年?」
顏茴?不認識。但台灣的巨富中似乎沒有姓顏的。
「她的父親是誰?」
「你聽過王xx嗎?」
「有,但他並不姓顏。」
對哦!差點忘了,月芽強拗地罵道:
「笨蛋,我也沒說他們有關係呀!反正她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就是了,你管她老爹是誰!你要追的人又不是她老爸。」
「但是……」封琉疑惑了起來。
「反正你照著本座的話去做就對了,這是天意,如果不照著做會遭天譴的!記住了,一定要追她,你就會時來運轉。」
現代的神仙都那麼凶嗎?
封琉不敢再多說了,反正先讓這個煞星消失才是正事,管她是神是鬼,他完全不想沾染上;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必定會是件大麻煩,集畢生之最的麻煩。
「封琉,你怎麼說?」月芽問得不耐又威脅。
「好好好,是是是!一切但憑仙姑做主。」
「OK,這才乖,吾去也。」
隨著聲音的逸去,室內的亮光也消失,音樂與花瓣也停止揮灑,但腳下淹到膝蓋的花瓣卻沒有收拾走,真是一點兒也沒有環保 觀念。
天譴?哈!照他看,剛剛這件事已是天譴了,還有更慘的嗎?
顯然有。天花板上那只被過度摧殘的吊燈終於宣告壽終正寢地掉了下來,正中封琉的腦袋瓜,讓他重複近些日子以來不斷做的事──昏倒。
可能。他真的料對了,遇上這三名「煞星」的倒楣人類,即是代表了天譴。
可憐哦……
※※※
所謂的富家小姐,應該是怎樣的扮相才對呢?嗯,這是個非常艱辛的問題,考倒了三名異類與一名人類。
抱來了一大堆由舊書攤買來的過期時裝雜誌。雜誌過期倒是無所謂,有所謂的反而是要如何把顏茴「平安」地塞入這些衣服中。每本雜誌中的模特兒皆是國際級的標準身材,反觀顏茴,既不高,又不瘦,實在很難撐起衣服──當然也就不會像所謂的富家小姐了。像她這種中等略豐腴的體格,在電視中不是演三八阿花,就是中年婦女,很俗氣的那一種,這便是困難的地方了;顏茴不是衣架子,金鏤衣穿上身也顯不出價值。唉!
面對三人的歎息,顏茴十分不悅,起身道:
「是這些衣服不適合我。而我也不一定要穿那樣的衣服呀,至少我的衣櫥內都是合我品味的衣服。」她拉開衣櫥的門,讓他們三觀。
荼靡飛了過來,一件一件地唾棄著:
「三佰九十元的襯衫,一佰九十元的布裙,質料低劣的卡其外套,連內褲都是三件一佰元的那一種。奶看!鱷魚的頭也擺錯方向,更別說那些叮叮噹噹的首飾了,全部加起來也當不到一佰元。這樣子的貨色奶憑什麼讓人家以為奶是富家千金?」
說得顏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羞愧地四下找地洞。
然後月芽接口炮轟:
「一個人沒有貴氣也就算了,如果連衣著品味也只有下九流的級數,不會有人當奶身份多高,如果想拿仿冒品來強撐,那只會更讓人看不起罷了!我看,奶還是放心地任我們設計吧!」
「對呀,對呀。」紅心向來搶不到發言權,等到他可以說話時,可以講的話卻又給他人說光了,於是只好淪落到應聲的分。
顏茴努力地搖頭,令三名「異」類非常不滿,異口同聲地叫罵:「奶搖頭是什麼意思?欠揍呀!」這只人類真是不知好歹。
「可是……我沒有錢,隨便一件名牌衣服就夠我破產了,更別說現今經濟不景氣,工作有多難找……未能開源之前,我只能以節流來過日子了。」也就是說,她連買「戲服」的錢也沒有,才會拚命搖頭。生活給這票「東西」顛覆也就認了,但要是連她的財產──所剩無幾的財產也要拿來「玩」的話,她是抵死不會從的。
紅心跳到她面前問著:
「奶聽過灰姑娘的故事吧?」
「那又如何?」
「奶看過仙女要幫人類時,還得花錢的嗎?請記住,我們是萬能的天神──」
一眨眼間,紅心已被兩人合力甩到天花板上去黏著。
月芽接口:「反正我們會有法子。不然奶以為我們叫奶買這些雜誌回來做什麼?」
不待魯鈍又愚笨的顏茴再繼續去問一些白癡問題,她玉手一點,就見雜誌上的某一套禮服浮了出來,並且變成了正常的尺碼,落在月芽手中。而原本雜誌中穿這套衣服的模特兒則變成一片空白,除了頭手與腳尚在外,原本有衣服遮蔽的地方全是空白。
「這是點石成金?」顏茴雙眼冒出了貪婪的泡泡。連忙找出一本財經雜誌,翻到印著一大疊新台幣的地方:「那,這個可不可以?」
紅心飛了下來,嘖嘖有聲道:
「奶還真是適合去當地獄公民。」
荼靡拍了顏茴一掌:
「白癡,就跟你說過灰姑娘的事了,怎麼奶還呆呆得不會舉一反三?這些都只是幻術,世界上絕對沒有無中生有的事,連神魔都不能。就算這些鈔票變了出來,也都只是假的。」真是無藥可救。人類因貪婪而愚笨執拗。
對哦,灰姑娘的魔法到底也只能維持到午夜十二點,原來連神仙也沒有不勞而獲的事。顏茴只好收起貪心,指著月芽手上漂亮且名貴的衣服:
「那麼這衣服也只能借穿到十二點就消失是嗎?」
「總算搞清楚了。不過,不是午夜十二點,是下午五點,只要奶一下班,就會消失。」
也好。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穿上真正的名牌天天招搖的,而且每天都可以穿不一樣的,夠她開心且滿足的。這三名異類畢竟不是那麼沒用。
月芽再度施了些法術,讓手上的禮服飛去套在顏茴身上。結果差一點勒死她!就見一堆肥肉擠來擠去,繃得可憐的禮服不斷地發出哀哼。
「不行了……我不能呼吸……」顏茴憋著氣求救。
荼靡從袋子中抓出一把星芒,灑了過去。幫禮服放線,大約放了五
左右,才讓顏茴鬆了口氣,跌坐在沙發上讓自己正常呼吸。
三名來自各界的小鬼互看了一眼,在別無選擇之下,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荼靡尤其謹記,下一個客戶一定要找個身材不會太走樣的人才行。不然再好的衣服也會被糟蹋掉,如果當年灰姑娘也是這種身段的話,只怕還沒害王子反胃之前,就被士兵扛到城堡外去丟掉了──因為「歐巴桑」是不能三加王子選妃舞會的。
※※※
三名異類隱身躲在辦公室一角,並且竊竊私語著。
在封琉的專用辦公室內,正坐著兩個人。一名,穿著一千零一套翩翩公子的雅痞服飾,頭髮抹油中分,表現出時尚的復古風,圓錐眼鏡,就差沒有穿長袍馬褂,否則人家遠道徐志摩老兄又復活了。他是既復古又流行的封琉,永遠走在時代尖端的封大帥哥。連左眼眶的黑瘀青都微肖微妙地彷如「家有賤狗」。 夠時麾吧?
而另一名女士,當然是「富家千金」顏茴了。
一襲香奈兒的秋冬套裝合身並且撐得很辛苦地裹著她豐潤的身材──好像撐得很辛苦;一式同款的首飾,皮件搭配,全是香奈兒的標誌,金光閃閃得讓人不敢逼視。
即使氣質不像,但打扮很有暴發戶的模樣也就夠了。封琉此時一再挑剔地看她,如果昨天出現的「天神」告訴他得追求的女人,就是眼前的她。他也只得將就了。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而且有身家又有外貌的千金小姐誰會願意下嫁給他?也只有看來很有錢,卻長相很抱歉兼沒品味的女人才會看上他了。她是退而求之;他也是。
「呃……顏小姐,看來奶是出身不錯的人,為何會來應徵我這個小小的會計助理工作呢?一個月二萬八,根本買不起奶身上的任何一個配件。」
二萬八?她以前工作的月薪也沒那麼多!聽得顏茴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事實上,我目前必須工作以養活自己,因為與家人有些許不合。」這是月芽仙子教她的台詞。口氣中充滿所謂的驕氣,但她一雙瞪得牛眼大的雙眸卻閃著「$」的符號,幾乎想大聲告訴他:你不追我無所謂,錄用我吧!H
封琉幾乎要歎息起來了。由顏茴發癡的眼光中,他發現男人太帥真是一種困擾。又有一個女人拜倒在他西裝褲下了,好困擾呀……忍不住撥著自己的烏髮,擺出最酷的表情。他發現,娶一個有錢的妻子果然比四處告貸卻吃閉門羹的方式好太多了。於是,當下決定先探清她的底,再好好地釣來當妻子。
「顏小姐,不知道令尊是……?」
顏茴不小心脫口說出自己老爸的大名:
「顏阿水,呀!」完啦!說完她才記起要說一些有氣勢,聽來很有錢的名字,例如:顏永慶、顏萬霖之類的。
封琉聳起眉頭,疑惑道:
「顏阿水?奶家中是做什麼生意的?」
不行,得做一些補救!她連忙道:
「我父親是東南亞一帶的生意人,很少來台灣,做成衣外銷的。」
原來是華僑,難怪她一身的土味。封琉又追問:
「外銷到哪些國家?」也許他可以代理台灣的行銷事務。這時,他的雙眼已閃起了希望之光。
顏面一時想不出有哪些國家可以說,隨便胡謅一些國家地名:
「哦,例如西伯利亞、衣索匹亞、烏魯木齊之類的。」天知道那些是什麼地方,很耳熟就對了。
「那些地方也可以做生意嗎?」封琉開始要對顏阿水這個人物肅然起敬了!如果連衣索匹亞那種地方也可以賺錢,全世界還有什麼地方不能呢?
顏茴已經很難招架下去,索性道:
「唉!反正我是離家出走了,那些全不關我的事。我問你,你願不願錄用我?」口氣很有那麼點富家千金的架勢。
「我願意,我願意:薪水就從三萬開始,可不可以?」封琉誠惶誠恐、搓手哈腰地問她。
「可以……」這次的回應含著顫抖。顏茴努力壓下想跳上天的衝動,不斷地點頭。三萬元、三萬元!耶!
從今以後,不必吃泡麵度日,不必擔心房租付不出來,不必擔心沒人娶的話會餓死……三萬元……
「天哪,那個女人忘了她來這邊的目的了。」
月芽搭著荼靡的肩,再三搖頭地說著。這個時代的人類畢竟實際得多,一切以「錢」途為重。清純的戀情只成了神話,是一種著想。
荼靡倒是樂觀得多:
「至少初步目的已經達成,接下來要研商第二步驟了。」
「如果他們沒有互相吸引的磁場,肢體相觸時沒有被電到的感覺,根本不可能結為夫妻。」紅心潑了一盆冷水。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我們東方人有句古話,叫「人定勝天」,我就不相信他們不會當夫妻。」月芽凶巴巴地吼他。
吼得紅心天使又淚汪汪的了。不知為什麼,那個東方仙女對他總是特別凶,反而一再幫惡魔的忙。這是很奇怪的事,好歹他與她都是天上的仙人,應該一鼻孔出氣才對,怎麼她卻倒戈在惡魔那邊?真沒天理。更沒天理的是他居然打不過她,更別說當他們聯手時候,他必死無疑。唉……沒天理!
吼完了天使,月芽的語氣一百八十度轉變成嬌滴滴:「荼靡,現在是他們自由交往期間,咱們到雲上玩一玩吧。」她要約會,學人類一樣。好不容易抓到了空檔,哪有不把握的道理。戀愛一定很好玩,不然自古以來哪有那麼多仙女甘冒輪迴之苦也要嘗它一嘗:「牛郎織女」事件非但未能讓其他仙人引以為鑒,反而更加嚮往好奇,而她一直是好奇份子之一。
不由分說,抓住荼靡的手便往天空飛去。
讓一下子變得很寂寞的紅心哇哇大叫:「等一等,我也要去!」他才不要落單。
這應該就是戀愛基本的公式了吧?
一個男主角,一個女主角,外加一個第三者當電燈泡。月芽自我陶醉地想著。
她的白日夢沒有被打醒的原因在於荼靡一心想著下一次的進行,沒空理她。而另一邊的紅心則是拿出自己的手提電腦找尋世界上與「封琉」同名同姓的男人──一如月芽給他的餿主意。天堂下的指令是他必須替封琉解決掉終身大事,但並不代表非得是這個封琉不可。這是法律漏洞,可以好好運用,乾脆再找出一個叫封琉的男人與叫范貝椏的女人,讓他們成婚,他就算責任完成;再不然就抓范貝椏的現任老公去改名為封琉也成。反正眼前這個封琉已不是他動得了的人了,隨他們去玩。
荼靡盤腿坐在雲上,任微風吹動白雲,輕輕飄動於天空之中。來到人間快一個月了,當一個人必須獨當一面時,再怎麼生銹的腦袋瓜也得掏出來轉動一下,所以近來他自認為睿智不少,很有大將之風。
以目前來看,封琉的確因為顏茴有錢而起了追求之心,而顏茴那個滿腦袋只想得到眼前利益的呆女人也因為工作上的高薪而決定死待下來養老。
但是,不必多久,封琉一定會要求顏茴引見她父親,想要借錢來周轉公司營運。當然不能讓事情進行到那一步,只得想法子讓封琉把注意力放在顏茴身上了。
對!就這麼辦!
但……想要這麼辦的方法呢?
睜開眼,荼靡呵呵笑著飛到二位同志身邊,一臉的諂媚。呵呵呵……
紅心首先叫了出來:
「不要笑得那麼
心,怪可怕的。」
「對呀!比白癡還可怕!你被殞石撞到頭了嗎?」月芽繞了他身子一圈,沒有看到異狀。於是決定他這種表情是出自一個男人發現自己狂愛上一個女人時的表現。不免芳心竊喜,故作不依地揮了一拳,嬌叱道:「討厭啦!」
揍得荼庇飛出雲外,正往下跌,又被一班飛機撞了回來,安好地坐回原位。倒是接收到飛機內傳出廣播,聲稱飛機撞到了流星,請乘客綁好安全帶……
「臭丫頭,沒事幹嘛揍我?」荼靡回打了一掌,不過給月芽機伶地閃開了。他只抓到了她的衣角。
月芽給了個鬼臉。
要不是還有正事得辦,他一定會揍得她二百年躺在病床上哀號。哼!東方的仙女都這麼欠揍嗎?
「聽我說。由於我們無法變出一個百萬富翁,也無法變出一大把鈔票,所以我們得讓封琉發現,有顏茴在身邊,他就會充滿幸運,一路順風。進而事業順利得沒空去追問她老爸是否有錢的事實。」荼靡說出第二步驟要得到的成果。
紅心抱怨道:
「你以為我們的法力有資格賜給人類幸運嗎?」那根本是絕難做到的事。天,他只是負責姻緣的天使而已,不能要求更高難度的工作了。
「不見得必須用法力呀!一如小孩子每年收到的耶誕禮物並不是來自耶誕老人。為什麼我們不營造出那種幸運的情況呢?」月芽倒不是那麼悲觀。
「對呀!我們可以在一些小地方動手腳。人類會覺得幸運的事情很多,撿到錢啦、抽到獎啦,舉凡有關利益上的事都可以是幸運的一種。」荼靡找到了個方向,興奮地說了一堆。
紅心依然悲觀又實際:
「除非能讓他的公司起死回生,否則都沒用啦。」
「不試怎麼會知道呢?」荼靡的拳頭在他面前晃動,露出他邪惡的犬齒,嚇得紅心直點頭附議。
二對一的情況下,身為少數民族只能識時務以求自保。歹命啊!
三名異類開始研商創造幸運的方法。
當然,期間或偶爾會有某人被K。版本完全三照立法院的進行方式。
這行為應該可以叫──入境隨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8:22
第七章
一再推卻大帥哥封琉的邀約實非自己所願,乃因名牌服飾的魔法只能維持到每天下午五點,她一身華麗便會成為地攤貨,還是很俗氣的那一種。她哪敢與封琉共赴晚餐的浪漫邀約?即使自己心中頭點得都快掉了,幸而僅存的理智仍不忘拉她一
今天!終於讓她等到機會了!哈!哈!星期六,上半天班,她迫不及待地點頭應允大帥哥的邀請。
此時兩人正散步往大飯店而去。
封琉的翩翩風度迷花了她的眼;這輩子沒機會接受男人
的顏面簡直可以說是死而無憾了。
而,躲在巷子中那三名鬼頭鬼腦的人影當然就是荼靡他們了。在研商半天之後,他們決定讓封琉撿到錢來體認幸運。
「快!他們快走過來了。」月芽負責把風,直對身後的第二個示警。
紅心忙打開手中的麻袋,荼靡伸手抓了一把,卻被紅心阻止:「不要太浪費,省著點。」這些辛苦得來的錢可是花了他們一夜的時間在各地水溝中與馬路邊撈到的。
於是荼靡先拿出一塊錢,丟了出去。
結果連流浪狗也不屑停下來聞它一聞,更別說封大帥哥的表現了!他視若無睹地一腳踩了過去,順便嫌惡地踢到下水道中。
台灣人真是浪費呀,居然不把一塊錢放在眼內。
三人立即再閃到下一個巷子中。月芽建議:
「丟最大幣值的銅幣吧!」也就是伍十元,金光閃閃一副討喜樣。
這次換紅心丟了。結果又被大帥哥踩了過去;唯一改善的,是他的腳步開始遲疑。結果伍十元被一名小學生給撿了去。
「到底要去多少他才會彎腰去撿呀?如果他一向對小金額看不上眼,就難怪他的公司會經營不下去了。」荼靡開始抱怨。
「沒用的東西!我來!」月芽抓了張千元大鈔灑了出去。
「一仟塊!我撿到一仟塊!」
原本眼中只容得下大帥哥的顏茴,此時正抓著一仟元手舞足蹈,並且驚呼不已。天哪!她在做夢嗎?這輩子撿到的錢加起來不到十元,卻在此刻一下子撿到一仟元,太太太幸運了!耶!萬歲!
站在一邊的封琉暗自在心中捶心肝,恨自己為什麼手腳不快一點!當然,在以前這「區區」一仟元是沒有什麼,但今非昔比。一仟元不無小補吧!恨呀!
起先是一元,再來伍十元,都沒有什麼,接下來又出現一千元,那麼……是不是代表接下來是一整疊的大鈔?封琉連忙四下看,準備在第一時間內撲向地上的錢。
恰巧,顏茴也有那種心思,一雙充滿「$」的眼正睜到兩倍大。
「那個大笨蛋!紅心,你快去拉住那個笨女人,我再灑一把錢。」荼靡氣得快吐血,連忙動員同一陣線的同伴。
為了怕單憑一人會拉不住,於是月芽也一同隱身飛了過去。
抓准了時間,看到顏茴已被牢牢抓住,荼靡孤注一擲地拋出整袋的錢,往封琉砸去──可別瞧不起下水道的錢,如起來好幾萬都有了,不過因為銅幣比較多,所以重量也不輕。就見接住麻袋的封琉被重量撞退了數步,直倒向大馬路。
說時遲,那時快。來不及歡呼自己幸運的封琉已被一輛急駛而來的轎車撞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碰──砰──嗶啦啦啦……
好慘。
所有在場的人都傻眼了。
一如證所稅的法案通過,隔天股市狂跌二百多點的情況,立法院是三黨互相指責叫囂;而這廂天魔三界代表正在互相指責兼撇清責任,溫度高到可以又引燃第三次世界大戰。
「都是你啦!笨蛋!誰叫你全丟出去的?」月芽指著荼靡的鼻子尖叫。
「對呀!你早該知道台北市的車子多到什麼程度,每個人開起車來又不要命的快,你又硬把封琉砸到馬路上,笨蛋。」紅心也大罵。
很明顯的情勢,荼靡屈居於下風,但他勇於師法台灣人的瞎掰功力!無論如何,輪人不輸陣,面子得死撐著。
「是他不注意交通安全,被鈔票迷去了心神,怎麼可以怪我?倒是月芽奶,身為東方仙女,理應對這邊的路況瞭若指掌,怎麼不去扶住封琉,反而扶住顏茴?奶也有錯。還有紅心也是!沒事撿那麼多銅板做什麼?重死人了!」
「喝!這是什麼話?你這個惡魔很不講理哦!」紅心跳腳地吼著。
荼靡很賴皮地冷笑:
「你見過哪一個惡魔會講理的?」
「還吵!如果封琉死了,咱們三個都會跟著陪葬!」月芽煩心地各揍他們一拳。
因為是事實,所以三名小鬼暫時休兵,擔心地看著手術室上頭的紅燈。
驚嚇過度的顏茴正縮在長椅上發抖。而撞到封琉的車主,看來是很有錢的富家公子,別說那輛賓士三○○了,全身上下由頭到尾的行頭加起來有百萬元以上;留了一張名片便大剌剌地走了,說明會付清所有醫療費,如果死了會替封琉風光大葬。
聽得顏茴怒火中燒,賞了公子哥兒五百鍋貼。倒是令那名富家公子對她特別看了兩眼。
「我們進去看看吧!」荼靡建議著。
月芽首先反對:
「不要,那些腸子、內臟都好噁心。」
「我也不要,我不敢看屍體。」紅心也反對。
荼靡叫道:
「有志氣點行不行?死神沒有出現,牛頭馬面也沒有來,代表一時之間他還不會死,我們看到的會是「人」,而不是「屍體」。」
「那你自己進去好了。」
這回天界的二人居然挺有默契地一同對他叫著。
為了證明自己是很有勇氣、很厲害的,荼靡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飛進去了。要不是因為這次計畫的提供者是他自己的話,又何須在此刻充當代表去看那個被撞得看不出原形的封琉?老實說──還真是有點可怕耶。
其實真正要怪起來,也找得到很多可以為此負責任的人。 比如超速開車的車主;財迷心竅的封琉;沒有自身魅力去追男人,得靠他人幫忙的顏茴;當然,還有手術室內醫術可疑的那群醫生了,開了六小時的刀也不出來,害每個人擔心得要死。
嘿嘿!倒是那名天使和仙女。封琉一旦駕鶴西歸,他們不僅會被撤職查辦,只怕會被關閉二百年了,因為天界的人是不能做壞事的。一比較之下,他們做惡魔的根本不會有事!誰叫開混沌之初,天界便將地獄歸為萬惡的淵藪?
所以呀,任何事件,都會有正反兩面的效益,仔細去想,便會覺得宇宙間有一種公平性的準則,連神仙也改變不了。
百般不情願地飛進手術室內,荼靡好奇地飛向一群醫生圍繞著的地方。真好笑,看起來有點像一群人圍著聚賭,害他只能努力穿過人群,閃來閃去才看得到躺在手術抬上的那具木乃伊。
「咦?死啦?不然何必包成這樣?不對呀,東方人不流行將死人做成木乃伊,只有埃及才有,我在文獻中有看過的。」那他到底有沒有死呀?荼靡聚足了勇氣將眼光轉到木乃伊的頭……吁了口氣,好加在,臉沒有變形,也沒有凹一大洞,五官也沒有少一個。
這個封琉好本事,在全身受創之下,依然可以保有他那張臉的安好無缺。如果荼靡沒有記錯,當時倒在血泊中的封琉,那雙手的確死死地
住臉。
就算不要命也要保住臉?這是什麼心態?要不是那一袋鈔票替他腦袋墊了底,他的大腦早開花了。呆子也知道遇到事故,得先抱住腦袋保命,封琉一定沒有上過《健康教育》或《生活與倫理》。
荼靡看著醫生陸續離去,只剩幾位在包紮一層又一層的繃帶,瞄到一邊的手術紀錄,大大地咋舌了起來。
「嗶!乖乖!頸骨扭曲、肋骨斷五根、雙手手背嚴重擦傷、左手與左腳骨折,肚子那條蜈蚣線來自腸子與胃的縫合所必須開的口;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只有那張臉了。」人類的皮囊的確很脆弱。這封琉也算是命大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就別怨我了,等你身體好了,相信一切都會恨順利的。」基於有「一點點」愧疚的心態下,荼靡很真心地安慰他。
左看右看,愈覺得他全身重傷,卻只有臉安好無恙,太沒道理了,看來也假假的,一點都不像出車禍的病人。所以立即自袋中掏出一管簽字筆,飛到他臉上方:「給你加一點點傷口好了。」
但,畫什麼才顯得出氣勢呢?腦中過濾著幾個漫畫人物,最後決定怪醫黑傑克的縫線最性格,於是源本地畫了上去,相信封琉會開心自己的臉變得性格又英浚這是惡魔以「行善」來懺悔的第一步;想想看,數千年以來,有幾位惡魔會行善的?他肯破例,代表很犧牲了,搞不好回地獄後會遭人處罰。
太仁至義盡了,封琉應該對他感激涕零才對。
大搖大擺地走出去,見到月芽他們已現身與顏茴一同坐在長椅上等消息,不待他們追問,他已率先做出勝利的V形手勢:「安啦,安啦,封琉將會是有史以來最英俊性格的病人了。」
「他命還真大。」月芽幾乎要佩服起封琉了。怎麼樣都不會死,太神勇了。
顏茴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了,才想要發言,卻被肚子中的咕嚕聲搶了發言權。連餓了兩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嘴巴一張一闔地動著。甚是狼狽。
紅心不愧是天使,轉眼間不知從何處抓來一條麵包給她:「喏,吃吧。」
顏茴感激涕零地抓過來啃,不愧是當天使的,會注意到她的需求,等她吃飽了再好好聲討那三名害封琉出車禍的小鬼。填飽肚子要緊,不理他們了。
三隻小鬼走到一邊去開會。月芽好奇地問:
「紅心,你哪來的食物?」
「剛才經過廚房,從垃圾桶中撿出來的。人類真浪費,食物不吃完就丟掉,所以我順手拿來放在袋子中,你們要不要吃?」他現寶地打開麻袋讓他們看。
袋內傳來餿餿的味道,另兩人連忙跳開一步,同時也很有默契地對顏茴投以哀悼的眼光。
「你沒事撿這些做什麼?」荼靡忍不住要問,因為人類的食物他們是不吃的。
紅心開口訓他:
「你們惡魔當然不會關心世界上還有許多地方的人是沒東西吃的。至少我可以收集台灣人浪費的食物去非洲給豬吃呀。」
「給豬吃?」這是什麼理論?另二名皆不懂。
「對呀!給豬吃。讓它們快快長大變肥,讓人類殺了吃,肚子就飽了,那樣一來,非洲就不會再有飢餓問題了。」紅心忍不住為他們的愚笨搖頭。
聽得月芽與荼靡的下巴都掉了。
忍不住的,月芽伸手探他額頭,荼靡拿聽診器貼在他胸口。不久之後,一致決定這個天使是個智障。
「幹什麼啦!」紅心神氣地推開他們,大步走向顏茴:「要不要再吃?我這邊還有香蒜口味和芋泥口味的。」
顏茴連忙點頭,啃完第一條麵包之後,還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接過另一條:
「謝謝!天堂的食物果然是不一樣的。同樣是麵包,風味卻很特別,原來神仙都喜歡食物中摻有酸味的東西。改天我送你一大桶酸梅回天堂孝敬上司。」
「那裡那裡!不要客氣啦,人家會不好意思的,討厭!」紅心笑得三八兮兮。
冷眼看那兩個人客氣又虛偽地互相吹捧,荼靡與月芽很有默契地看向牆上的鐘,開始在心中計時──
三小時之後,顏茴被推入手術室。
病症:食物中毒兼盲腸炎。
※※※
高峰會議第N次召開。
既然名為「高峰」就乾脆讓會議開個名副其實,於是他們上了玉山頂端,陪於右任老爺爺賞雪。
會來這麼遠的地方,乃因為接下來至少有一星期他們無事可做。顏茴必須臥床一星期才能出院,那個大帥哥就更不用說了,至少要休養一個月。
主人翁不能動,他們這些異類哪來的戲唱?閒著沒事,只好開會來打發時間了。這情形也是學習台灣偉大的立法院。天天開會開得轟轟烈烈、打打殺殺,末了,屁也沒放出一個;待審的法案堆積如山,幾乎可以用來做成一根柱子了。想來,他們三個還算有良心,開會的原因是真正無事可做。
人家說:下雨天打小孩,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而他們更是體會了個中精髓:沒事開會互相叫罵揭瘡疤,反正很閒。
所以嘍,他們吵架吵得理直氣壯,俯仰無愧。
「你這個大笨蛋,居然把要餵豬吃的東西拿來給人吃!看吧!你延誤了我們多少工作天?」荼靡大聲叫罵著。老實說他並沒有太生氣,可是沒事有人可以罵也挺愜意的,不把握機會的人是呆子。
紅心到底沒有修過「狡辯」的學分,只能嘟嚷地抱怨:「你們又沒有提醒我地球上的生物是有差別的,我怎麼知道人類不能吃餿掉的食物?多年以前台灣吃了一大堆餿水油與回鍋油也沒聽到誰死掉了,還有近些日子以來還有人流行吃豬飼料做的健康食品,我以為豬與人是沒差別的嘛。」
月芽本來還不怎麼生氣的,聽到紅心講這種可惡的話,跳起來就要揍人:
「太過分了,居然把我們東方人的等級放在豬的級數之中,找死!」
荼靡抓住她,不怎麼真心地安慰:
「不錯了啦,在一百多年前你們還被放在犬類中,這樣算有進步了。」
「可是你聽過「豬狗不如」這句話吧?它們是同等級的呀!什麼叫進步!」月芽氣呼呼地大吼。
紅心不明白道:
「可是,所有事件都是你們東方人自己惹出來讓人當成笑柄的,又怎麼能怪我們嘲笑呢?我們並沒有製造謠言
謗過你們呀。」
這倒是事實。
「反正你們不許笑!外國人指謫我們缺失,我們會視為侮辱與
謗;自己人罵自己人叫做反省,是可以原諒的。」總而言之,中國人的缺失只許她自己嘲笑。
荼靡不苟同地問她:
「因愛之深,才會責之切呀!我們說也是為你們好,不然只一味說阿諛奉承的話,這世界的人全妄自尊大了,卻不會進步,不是很糟糕嗎?」
「你管人家!沒事把箭頭轉到我身上來做什麼?不是應該罵紅心才對嗎?不許再談我們大唐人的事了。」
原本偷笑自己可以安全躲在一邊不沾炮火的紅心,霎時又成了眾矢之的。尤以月芽為先:
「笑笑笑!你白癡呀,只會笑!我問你,你要怎麼弭補這個過失?我相信這些事之後,他們兩人不會再相信我們了。」
的確!細數一個月下來,顏茴遇到的災難居多,最慘的是那個衰到外太空去的封琉;他們三隻小鬼堅決不肯面對一個事實──封琉自從與他們遇上後才開始一路霉到底。怎麼也要死死咬定那個封琉合該流年不利、厄運連年,他們的出現是為了救出他於水火之中。如果他們三個不下凡,搞不好封琉的霉運早已使台灣沉沒到太平洋中了。所以,他們是偉大的。
但是,怎樣才會使他們相信這個事實呢?怎樣才能讓他們不把自己當災星看呢?
「除非我們創造幸運。」荼靡很篤定他的B計畫絕對可行;只要用對了法子。
紅心噓他:
「拜託,又要去拾錢呀?他們哪裡爬得起來上街?」
這個呆瓜,好計不用第二次,不然就遜斃了。荼靡不屑理他,直接很期待又興奮地看向月芽。至少,她算是挺機伶的一個仙女,應該不會令他失望!
不料月芽卻轉身背對他,心思想的可不是那回事!
討厭!正在開會中耶,怎麼可以對她眉目傳情?他不知道東方女性都是很悶騷……不,都是很含蓄的嗎?一點也不知道要收斂,多羞人呀!即使她非常美麗也不必直勾勾地看她嘛,好討厭哦……
她的幻覺很快被打破。
後腦勺中了一記巴掌,她整個人撲入雪地中跌出一個人形窟窿。
「沒事發什麼呆呀?我在問奶耶!幹麻背對著我們,是不是想放屁偷襲我們?門兒都沒有。起來,別裝死!」荼靡很生氣地教訓著,不明白這個東方仙女又哪條神經搭錯線了,近來老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舉止,讓人雞皮疙瘩忍不住站在皮膚表面上跳舞。
全身是雪的月芽跳了起來,雙手各抓了一大把雪,怒火沖天到可以燒燬祝融老兄的屋頂,口氣卻陰森寒冽得沒有溫度:「荼……靡……死惡魔!看招!」
左邊的雪球砸來,荼靡扮了鬼臉閃開,讓它正中紅心笨笨的臉。還來不及嘲笑,荼靡便一時不察地中獎了!
「哼!我不會輸奶!」荼靡捏了一大團雪砸了過去。
一來一往互不相讓,兩人身上都慘不忍睹,渾然不覺詭異的紅心正在坡頂滾著雪球,嘴邊泛著邪惡的笑。這種行為真不知該叫近墨者黑,還是替天行道?
「哼!哼!紅心天使大報仇的機會來了。丟我雪球,我就給你們最大的回報!古人說:受以點滴,湧泉以報。我最尊敬古人了,看招。」將雪球堆了半人高,決定可以用了,便嘿嘿直笑,緩緩地抬起優雅的腳丫子,像在進行偉大的儀式,並且很好心地替他們唸經文超度。哦!天使善良是應該的,好崇拜自己哦……
「好!去!哇!」
一聲慘叫傳來,原本可以踢雪球下去害人的卻因為太得意忘形而踢錯了腳步,當雪球滾動時,他跌在雪球上,沒二、三下他已被包在雪球中一同滾了下來,並且愈滾愈大地向坡底那兩名打得不亦樂乎的小鬼而去,角度掌握得很精準,快得讓他們連哀叫的機會也沒有,已被滾在圓球裡面了。
理論上,雪球在滾到山坡底,一定會在撞上山壁或樹幹而破裂,然後了不起出現三名痛叫不休的小鬼罷了!但,情形也有例外的。
像此刻,「例外」便來了。
在雪球撞上山壁的前一秒鐘,一股力量定住了那顆大雪球。在雪球邊,突然平空出現一道黑旋風,待黑旋風消失時,出現了一個人──不,是一個魔。
是那個負責督導荼靡在人間工作的魔──乃司花謝魔是也。
基於公仇私怨,怎麼說他都不可以輕易放過他!不給他一點教訓還當地獄沒大人了,居然敢打上司!可惡的傢伙,太無法無天了。
「念你本性不惡,所有行為皆來自愚笨的分上,本座罰你凍在雪球中七天,以示懺悔!更是罰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弄得你的客戶對咱們地獄印象大打折扣,所以,凍你七天是理所當然的。」宣佈完罪狀,司花謝魔很愉悅地施了咒語,讓雪球至少凍上七天才能解開。
施完法,司花謝魔決定回地獄陪災神下盤棋,去去這些日子來的怨氣。轉眼間,黑旋風又起,如一陣煙般的消失了。
經過了兩個小時,風雪漸漸形成,圓圓的雪球已被雪堆成一座小丘,可憐了雪球內三名動彈不得的小鬼。
不一會,天空之中飛來了一名天使打扮的男子,手上握著一本冊子,看了雪球好久,才喃喃自語:
「好呀!多日以來不曾回天堂交報告,不知野到哪邊去玩了,居然以為躲在雪中,施了十天咒語便可以對我們避不見面。紅心天使,不要因為自己笨,便當全天堂的人與你一般笨。你躲七天,我就讓你躲個過癮,再加你七天!」
一經施法,雪丘又被下了道咒,變成十四天內動彈不得。然後,巡邏人間的天使督導便飛了回去,準備尋找下一個沒按時回天堂交報告的天使。
當然!既然西方的天堂與地獄人士都出現了,身為地主的東方神界哪有落單的道理!
不久,天兵天將在慣例的巡邏中,也發現了這一方的異狀,飛下來一探究竟,才知道這股仙氣來自月老麾下那名最讓人傷腦筋的仙女。
月下老人通緝她已經很久了,據說未經天界允許就逃下人間,如今已有一個月。不過,月老既然沒有拜託他們代為捉拿,他們便只好在自己可以執行的範圍內施以小懲。
天兵甲道:
「月芽仙子以十四天的冰咒圍住自己,可見是為了躲我們偵察。」
天兵二回道:
「是的。一個仙子的仙氣對抗禦寒僅能撐二十天,咱們可以給她一點小苦頭,讓她嘗嘗數日凡人受凍的滋味。」
於是結果是,天兵天將們各給了五天寒咒加身。也就是說,那三名小鬼至少要冰上二十四天才能再出來胡作非為了。
想來,老天其實還是挺厚待顏茴與封琉的,至少有二十四天,他們可以安心養病,過著正常人的生活,而不必怕任何的天災人禍上身。
善哉!善哉!
至於凍在雪球內那三名小鬼──
就讓我們為他們掬一把同情的鼻涕哀悼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8:50
第八章
多麼美好的日子,悅耳的鳥鳴,宜人的桂花香,以及三萬元的薪水如期到手。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古人說的。因此顏茴決定把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忘掉,以嶄新的自己,迎向未來;理所當然,享福的時候到了。
起先,那三名小鬼數日未出現時,她依然戰戰兢兢的,不敢相信那批煞星會突然消失,直到第十天,她銷假上班,才真正有感覺,厄運已對她揮手而去,她終於脫離苦海,否極泰來了。真正算起來,她過了近一個月的好日子。 比較遺憾的是不能再在封琉面前充當富家千金,可是,那其實也不算太可惜,畢竟打腫臉充胖子不是好事。謊言堆得愈高,拆穿時就更加難堪。
目前封琉在家休養中,無力主持公司,看情形至少有十天以上不能「走」到公司,所以她不必提早擔心會不會被革職的問題。反正第一個月的薪水拿到手了,一旦走路,依然夠她樂的了。
基於種種愧疚,以及間接害他出車禍,在人道精神上,她無論如何也得發揮自己前所未見的能力去幫助他的公司度過難關。
在那三隻小鬼消失的期間,當她病癒後,她做了不少事。首先,狠狠地對那名肇事者敲了一大筆醫藥費;除了住院期間費用不必出半毛錢之外,尚「暗嵌」了一筆金額進帳戶。封琉比較嚴重,撥給他二十萬養病;自己很辛苦,鎬賞自己十萬元以期未來失業時生活費有著落。
總而言之,那名全身充滿「$」符號的公子哥兒當了冤大頭就是了。
還不只如此!由於公司目前只處於一名老闆、一名特助、一名會計、一名工友的情況下,老闆出車禍不能開闢財源,身為特助,並且每個月坑人三萬元薪水的她,理所當然負起了談生意的重任。
好死不死,她要爭取的第一件生意,那公司的負責人正是開車撞到封琉的公子哥兒之父所開;而可資利用的情況便是那名小開根本不敢把自己惹禍的事告知其父,怕到手的繼承權旁落。
也許是跟小惡魔廝混久了,不僅膽子大,心思也微微地邪惡起來,她當然挾著企畫案直接去找那名凱子了。嘿嘿!原來生意要這樣做才會成功,學校居然沒有教,真不知是落伍還是預留一手。當然,生意是談成了。
至少,短期之內,封琉的公司不會倒。
比較意外的事件是,那名富家公子居然對她拋媚眼,依稀彷彿起了追求之心。害得她全身雞皮疙瘩邊走邊掉;不過,也正因為有人追了,她才發現到自己身材上的轉變。
她──瘦了,雖然構不上標準身材,但她已由「癡肥」轉為「豐腴」,腰身細了一
,上下圍縮了二、三
左右,整體看來均勻許多,上街買衣服已不須買加大尺碼了。這成果應該算是那三名異類唯一帶給她的貢獻吧!
為了這得來不易的身段,她再也不敢暴飲暴食了。雖然沒有第二條盲腸可以割,但連續餓了三、四天夠她怕了。
有了那三小鬼攪和,她才開始體認起平凡乏味生活的可貴,再也不敢亂抱怨、亂怨天尤人,只求他們別再來整她就謝天謝地嘍!
由於封琉的親人都不住在北部,所以照顧他的責任便落在她頭上。想到三名東西帶給她的不幸,唉,誰忍心抱怨這種不支薪的工作?何況他一直很讓她傾心,不過,征服他的心願已不敢再有。看不上就看不上,強求也枉然,尤其那名富家公子開始送花時,她才認命地看清事實:強加在他人身上的愛慕只會是那人的負擔。何況封琉目前的情況,的確是適合娶有錢小姐。她又不是。
拿備用鑰匙打開他公寓的門,開口叫著:
「封琉,我給你送肉骨粥來了。」
「我在書房。」聲音由一扇木門後傳來。
近些日子,因為同是天涯受害人的關係,他們的友情發展得特別穩固;不過,她尚沒有膽子向他招供,曾經有三名異類害他落到今天這種境地。說了,只怕她也會恨慘。 怪可怕的,她沒有什麼冒險精神。
將肉骨粥端到書房,見封琉正在電腦前研究她昨日接下的那筆生意,一邊以傳真機調度聯絡。接到生意的好消息足以令他興奮得廢寢忘食。
「你餓了就吃,我回去了。」
「嗯。」他頭也不拾。
顏茴伸伸懶腰,打算回家好好休息,在心中決定不必告知他小惡魔他們的事,反正他們不會出現了嘛。既是一場惡夢,何必重提呢?對不?
等等,天花板上怎麼會有聲音?
是老鼠吧?她快步地走出書房,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無聊,在害得他們雙雙上手術抬挨刀之後,那三名小鬼哪來的臉再出現?除非他們的臉皮比鱷魚皮更厚,不會的,不會的……
「哈羅。」
顏茴低頭疾走,喃喃念著:
「不會的,我沒看到一名類似天使的東西在對我打招呼。」是幻覺,是幻覺……
「喂!奶瞎啦!」這回換女童音擋在她面前。
顏茴再度若無其事地閃過,堅持目標是大門。
「我沒有看到任何拿紅線,自稱仙女的東西。」聲音已有微微地絕望。天呀……地呀……天地諸神諸鬼呀,她上輩子到底做過什麼天地不容的事,要這輩子過得這麼慘,讓三名異類來陰魂不散地害她?
在她要伸手握門把之前,總算有一點點放心,一點點肯定那果然是幻覺,因為她的契約人並沒有按著出現……
然而,這種自欺的慶幸只維持了一秒,當大門打開之後──
自稱有史以來最俊美無匹、任勞任怨、為工作鞠躬盡瘁的那名惡魔先生,正擺了個很「酷」的pose迎接她崇拜的眼光到來;並且他很滿意地看到顏茴嘴巴張得很大,大到可以容納一顆足球來射門。
「親愛的小茴茴,想我嗎?念我嗎?我回來了,快快感謝撒旦王的厚愛。我們地獄公民向來不是背信忘義之徒,如果奶這二十四天來因見不到我而悲傷,請相信我絕不是有心的,實乃人在「江湖」──玉山,身不由己呀!」荼靡做了三分鐘即席演講,無非是要讓顏茴明白,地獄來的惡魔絕不會做那種有頭無尾,讓人類大失所望的事。
顏茴伸手捏了把荼靡的臉頰,再捏了自己大腿一下,終於肯定地明白,在這時刻,她必須用哀號來應景──
「天哪……讓我死了吧!」
「你要上天堂嗎?」紅心快樂地飛過來。
「喏,紅線借奶,上吊完了記得還我。」月芽遞給她一條強韌耐用的紅線,非常地大方。
「沒事不要亂叫「天」!奶應該呼喚「地獄」才是,別忘了奶已與我簽約了,如果不小心把天堂的人引下來接引奶怎麼辦?」荼靡不開心地代她修正。
紅心當然有話說了:
「喂,她要上天堂就讓她去呀,你不可以強迫人類的自由意志。」攸關天堂的利益,他沒有不爭取的道理。
「你欠扁呀!當心我把你最後一隻金箭弄來當柴火燒。」荼靡很痞子的威脅他。
害得紅心急急忙忙雙手背在身後護住僅剩的金箭,屁也不敢放一個。退一步想,反正收亡魂也不關他的事,他就別雞婆了。呵呵傻笑地退到牆角去站著。
荼靡很
地挾勝利之姿接近顏茴:
「記得哦,死了一定要下地獄。喏,紅線在這裡。」他很體貼地接過紅線,並且替她在吊燈上套了個結,讓她方便上吊。身為人家的僱主,就是要服務客戶的各種需求,而他一向是不遺餘力。
顏茴死命甩著荼靡伸過來「好心」要扶她去上吊的手,叫道:「我又沒說要死!」
月芽不滿了:
「奶不想死幹嘛叫那麼大聲,耍我們呀?」她想到了多年以前聽到黑白無常吐苦水,說人間有一個男人天天叫不要活了,要自殺,害他們信以為真,天天守在門口等著收魂,結果那人叫了二千二百多次才被陰判官不耐地讓他一命歸陰。這些人類真愛騙人。既然不想死,做什麼成天死呀死呀的直叫?這樣會帶給人家困擾的。
「這只是代表一種痛苦的形容詞呀!」
顏茴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可能地離那條等她上吊的紅線最遠。結果整個人跌進書房。
坐在輪椅上的封琉詫異道:
「咦!奶不是回去了?」莫非是因為他太英俊而不願走了?唉……英俊真是一種罪過呀!
「封……封琉,我想,我必須老實地告訴你了。」她一時起不了身,連滾帶爬到他那邊。
「我明白,我明白……」難道要向他求愛嗎?怎麼辦才好,他又得傷一個女人的心了。
「不,你不明白!」顏茴抓住他的手,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封琉伸出他未被握住的左手,優雅地擺在下巴,很有形象地回應她,以很感性的聲調:
「不,我真的明白,但,我要奶明白,即使我拒絕了奶,也是不好受的,我的心在淌血,為不能回報奶而流淚,在春風中的點點朝露,都是我曾落下的淚跡;在秋雨中的孤燈,是我黯然的心境寫照;皚皚的冬雪,覆蓋了大地,也盈滿了我冰封的心,哦!奶必須諒解我,天空的──」他的聲音驀然中止,猶如唱片跳了針,只能從喉口揚出「咯咯」的聲音,而他的眼睛驚恐地停在半空中。
沒有錯,飄浮在半空中的是三名打扮各異的小鬼,看來都不出十歲的年紀。
顏茴正被封琉出口成章的字句弄得暈頭轉向,久久消化不掉,不知道自己是該去廁所吐一吐呢,還是有禮貌地把
心感吞回肚子中?內心掙扎不已,終於還是決定去吐出午餐,順便可以減肥,便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往廁所而去。
「喂,他剛剛講的是人話嗎?」荼靡不甚明白地問著另兩個。
紅心深思良久,決定道:
「我想他是在唸咒語。」
月芽也甚是苦惱:
「才不是,我認為他在作詩,但是詩詞歌賦的排列句法都沒有這一種呀!」身為東方的仙子,居然不能理解自己人民的言語,太羞恥了。
因為封琉久久沒有反應,於是他們只好自己討論了。紅心首先發言:
「心口在淌血,是不是代表心臟破了洞,那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對呀!他怎麼敢把春神滋潤大地的恩澤都說成是他眼淚的功勞?」荼靡繞了封琉一圈,認為他的眼淚即使流光了也滋潤不了一小塊草皮。
「更奇怪的,燈是亮的,怎麼可能會是「黯然」的表示呢?還有,如果大雪能蓋住他的心,也得是掏出來才行。」月芽飛立在封琉面前,伸出手戳了戳他心臟所在地:「還在呀。」
這一戳,可把封琉戳回神,回神的第一要務就是尖叫。才試了個音,正想大肆發揮時,月芽很有經驗地抓了個東西堵住他的口。
「奶幹嘛抓我的手塞他?」紅心怪
心地看著自己無辜的右手正完美地填滿封琉的嘴。
「因為很
心,所以不能用我的手。」月芽說完,轉頭面對封琉:「我可以放開你的嘴,但你不可以叫,因為會恨吵。」
封琉忙不迭地點頭,雙眼驚恐地在他們三個身上轉來轉去。
「紅心,你可以收回來了。」
一經允許,紅心連忙跑去廚房消毒。
「你們……是誰?」他顫抖地問著,要不是目前不良於行,他一定會先逃出家門,往最近的一座佛寺奔去。他相信,他一定是遇邪了。
「我是惡魔!」
「我是仙女!」
「我是天使!」怕被忽略的紅心甩著濕潸潸的雙手跑了回來。
「你們在開玩笑!」怎麼可能會同時出現這三個東西!每個宗教不都是稱神祇有一位嗎?那天界應該也是只有一種,何況……他是不信教的人,即使有神有鬼也不該找上他才對。
紅心拍著胸膛!
「我們可以證明身份的。」
「那……」封琉的雙眼一時間金光閃閃:「那麼你把我屋內的器具全變成黃金,我就相信!」
喝!果然是人類!
「怎麼可以為難我!」紅心抗議。
「那麼你們就一定不是真的!」神話故事看得多了,封琉怕歸怕,但奸詐不減,看來三名小鬼當真是神仙,也不難對付。
為了身為神魔的面子問題,怎麼可以讓區區的人類看輕。於是三名異類圍在一起討論了許久,最後出月芽出面發言:
「點石成金,也未嘗不可。但你必須閉上雙眼,三分鐘後才許打開;如果你偷看我等施法術,汝將會受到永世失明之苦。」
「是是是!」封琉這會是什麼也不怕了。連忙閉上雙眼,開始幻想自己的房子變成黃金屋的情形。「快點施法吧,我已閉上眼了。」
月芽仍不放心地施了點小法術,讓他的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才轉身面對另二名盟友。就見荼靡已搬來一大桶油漆,紅心忙著調色。
「什麼顏色調在一起可以變成金色?」紅心悄悄問著。
荼靡道:
「大概是黃色加橘色吧!」
「不對,黃色加紅色。」月芽不苟同。
「那就一同試試看了。」紅心也有自己的想法。
於是三名小鬼各調了自認為是「黃金」的顏色,在封琉尚稱美輪美奐的屋子中努力地工作了。各顯神通地讓油漆抹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誰也不願意輸誰,連傢俱、衣服都沒放過,到最後意猶未盡的三人搶著油漆最後一件物品──封琉。整間屋子被染上了三種可怕的顏色。紅中帶黑的髒紅色、土黃中帶橙的泥巴色、紅中帶黃的枯葉色,將屋子搞得慘不忍睹。
「呀──」
第一聲尖叫來自從廁所吐完出來的顏茴。
「顏茴,奶要不要也一同變黃金?」荼靡很開心地問她。因為油漆還有剩,不用可惜。
「別過來,我不要,你們怎麼可以把人家的房子搞成這樣!?」
「是他自己要求的呀!」紅心將油漆工具全數變到垃圾場,才指著封琉。
月芽點頭:
「好,等會我們一起問他,看誰的顏色才算是金色。相信他會是最公平的。」她施法解開了他眼皮的咒語。
三張希冀的臉蛋湊在封琉的面前。
無與倫比的尖叫聲傳遍全地球──
可想而知,那封琉老兄的表情,可憐喔──
※※※
其實這真的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而已,真的。搞不懂何必這麼嚴重看待?
封琉又住院了,那是因為他還不能走呀!可不是因為他們害他吐血的關係。何況,他會吐血,誰知道是不是早就得到了肺病,並且是末期,他們反而倒楣地當了替死鬼?為什麼要怪到他們頭上?
還有啦!那兩個門神也真是的,沒事告什麼狀,他們又沒有說不把屋子恢復原狀呀!而且,在他們看來,屋子五顏六色的,反而更好看。那兩位門神居然一狀告到天庭,然後天庭便傳旨給尚在人間遊玩的八仙之一──呂洞賓,要他代為處理這件事。並且盡量別驚動西方天魔兩界,因為這算家務事,了不起連同那兩名外來者一同處罰 便是,相信西方不會有人有異議的。
實在是因為一直沒有把事情辦好,尤其紅心又弄壞了金弓與金箭,死也不敢抬出自家大人來求救;而荼靡早在來人間時便知道,做這種撈過界的事,只能自求多福,不能連累地獄,所以便任由宰割地陪月芽一同受罰。真不幸。
他們各被打了三板子,並且被罰清掃封琉的屋子,直到屋子恢復舊觀為止。 本來被罰的項目還不止是如此,搞不好還有可能一同被抓回天上關禁閉呢!幸好月芽發現封琉公寓的對面住戶家中養了一隻狼犬,施法放了出來,嚇得呂老頭一溜煙地逃走了,讓未出口的處罰不了了之。
然後,他們三個此時正抱怨不休,苦命地刷洗著封琉的屋子;不能用法術,因為這是處罰。
「真不明白,為什麼咱們出沒顏茴的家時並沒有人有異議呀,這邊的門神真大嘴巴!」紅心起頭抱怨。
月芽丟了一塊髒抹布到他臉上:
「呆瓜,那是因為門神守護的是屋子,我們並沒有動過顏茴那間破屋呀。」
荼靡根本是懶得與他們鬥嘴了。只想快快做完工作,好快些商討出讓顏茴結婚的方法,天知道他已浪費多少時間在失敗的計畫上了。
為什麼那些方法都沒有用呢?在還沒使用之前,每一個計畫看來都天衣無縫、完美無缺極了,可是,一實行,卻不是那麼回事。這些人類真是太不合作了,如果他們乖乖地按照他的計畫來進行,今天也不會是這種情況,尤其必須把冰在玉山頂端的二十四天的那一筆帳一同記在上頭。天哪!他只是任勞任怨地在努力完成任務呀!難道真如古代人所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死」人矣,必先荼毒他、蹂
他、陷害他,增益其所不能……好像是這個意思,再多就記不起來了。中國人的古諺就是特別饒舌。
總而言之,在成功之前的苦難會特別多。那麼,既然這件事已帶給所有人苦難了,是不是代表鐵定會成功?一定是的,但……成功不會自己爬來他面前,也就是說,他依然得想法子來施行才行。
月芽與紅心舌戰久了,久到過程乏味無以為繼才恍然記起因為是少了一個人的關係。很有默契地住了嘴,飛到荼靡面前。
「荼靡,你死人呀,都沒有反應!」月芽敲了他一記響頭。
原本最痛恨被打頭的荼靡居然沒有發怒,反而大笑了出來,嚇得紅心與用芽手牽手飛到角落去躲,生怕他步入瘋狂時期,被刺激得太嚴重會抓狂。
「喂,跑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過來,咱們合計合計。」荼靡對他們招手,一臉笑容露出白森森的大齒。認為自己笑得無比善良。
紅心瞄向月芽:
「上一回他有這種表情時,是提供了「幸運」的餿主意。」
月芽點頭:
「我相信這回也八成沒什麼好事。」
「哎呀!別這樣嘛。」荼靡一手一邊,各搭上他們的肩頭:「我是想呀,首要的,咱們得讓封琉明白我們不是災星,而是會帶給他幸福的福星。」
月芽不敢置信地問他:
「你以為他還敢對我們抱持任何幻想嗎?」如果他們的所做所為連門神都忍不住上天庭告上一狀的話,那麼可想而知,封琉更不用談了。想扭轉觀念恐怕是難嘍。
「所以我們才要努力呀!」荼靡笑得分外善良地看向紅心,直看得紅心全身毛髮直豎。
「呃……荼靡,咱們遠口無菟、近日無仇,你不要壞心地陷害我。」想也知道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荼靡一手
嘴,一手拍他:
「哎呀!討厭,人家怎麼可能陷害你呢?不會啦!」那種三八兮兮的笑法,更加肯定了紅心的猜測。連忙又退了好幾步。
「荼靡,你用過的計畫全部失敗,如果現在你肚子裡又起了個詭計,我想也是不會成功,你就先別偷笑了。」月芽潑他一盆冷水。實在是失敗太多次了,不得不提醒一下,免得真的弄死了倒楣的封琉。
「不會啦!這次一定成功,只要紅心肯幫忙。」
紅心急急宣佈三不政策:
「傷天害理的事不做,太困難的事不做,超過職責外的事我也不做。」
荼靡叫罵:
「你廢物呀!什麼也不做!我也只不過要請你帶我們上天堂去偷幸運女神的幸運沙罷了。」
這種事叫做「只不過」?!好大的口氣呀!紅心吼得差點噴火:「你叫我當小偷?!我是堂堂的天使!並不是惡魔!你居然叫我回自己的地方偷自家人的東西?!你怎麼可以污染我純潔的心靈!」
這個沒膽的傢伙!
「你要是不敢,就替我們把風,我們自己去偷!反正只偷一把沙子,不會有人發現的。何況她自己成天製造,沙子多得不得了,少了一些些沒差的。」在他而言,這叫「撥一毛以利天下」。
顯然月芽也相當有興致──反正不是要偷天庭,而且她從沒機會去西方神界三觀,趁機會好好觀摩真不錯。
「好啦!帶我們去天堂看看嘛!」
紅心指著荼靡:
「為什麼一定要偷幸運沙不可?為什麼不要去地獄叫霉神收回封琉身上的霉氣,那他同樣會否極泰來嘛。」
「好呀好呀,去地獄也可以。」月芽是風吹兩邊倒,對西方的天堂與地獄都非常有興趣,去哪個地方沒有差,總而言之,可以去才是最要緊的。所以她都同意。
兩名西方異類根本不屑理她,逕自互相鬥辯了起來。
「想也知道霉神不會幫我們,幸運女神也不會。所以我們才說要用偷的呀。難道你還想我們去偷霉神來讓封琉更倒楣嗎?」荼靡咄咄逼人的氣勢如虹。
「你們地獄難道沒有一個可以用的人嗎?不管啦!我不要偷東西!我是天真、純潔、善良的天使,我們的修行成績是依我們純潔的指數來評定,你別想害我!」紅心抵死不從。
強人所難,其實也不應該。荼靡抓首搔腮地走來走去,不知該拿這個腦筋生銹的天使怎麼辦才好,後來,他很大方地決定:
「不然你替我們把風就好了。」
「去你的,我不會帶你們上天堂!」
紅心的悲壯申明,充滿男性的氣魄,誰也摧毀不了他的決心。抵──死──不──從!
※※※
「別叫了啦你!我們已經很替你著想了!」荼靡腳踏一朵烏雲,很辛苦地回頭對身後紅心叫著。
「對呀對呀!你比豬還重!累死我了!」墊後的月芽自認最委屈,堂堂千金之軀,幾曾做過這種粗重的工作!
他們在做什麼呢?
請聽作者仔細說來──
此時呢,荼靡拿出他許久沒用的權杖,化為一公尺長,與用芽各執一邊,放在肩上挑著。看過待宰的公豬沒有?雙手雙腳被綁在一起,讓一根扁擔由四肢的空隙穿過,倒吊著抬去屠宰常嘴巴塞著布條或索性將嘴巴捆起來,免得吵到別人──此刻,紅心小天使正是受到這樣的待遇。由月芽與荼靡抬著他,讓他很「好命」地被抬到天堂。
這就是抵死不從的下場!他老兄可能不太清楚少數服從多數的道理,於是這兩個多數只好消滅「少數」的聲音。這是生物界一貫的強勢做法,沒有人會抗議的。
扛得很累的月芽叫道:
「喂,天堂是到了沒有?你不會是迷路了吧?」實在是飛了太久了,腳不會累,肩膀可是快斷掉了。
荼靡看了看空曠的四周,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示意月芽先將豬仔,不,是紅心放下來。一方面是休息,一方面是要問紅心。
拉下紅心的塞口市,還來不及問一些話,那個被封了口兩個小時的小天使率先吼個不休,企圖一下子吼出他兩個小時的積怨。
「你們害死我了啦!人家說過不可以偷東西的,土匪呀,你強盜呀!怎麼可以硬把人家綁上來,我堅決不……唔……」
當然,之所以得到耳根清淨,得歸功於荼靡又把布塞回紅心口中。
月芽歎氣:
「他真是不合作,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
「對呀!」荼靡忿忿不平地面對紅心:「你們天堂沒有教過你要合群嗎?你這麼孤僻怎麼能生活在團隊中?這樣會成為害群之馬的。難怪你成不了好天使,連任務也無法做好。」
「唔……唔……唔……」臉紅脖子粗的紅心苦無嘴巴可以反駁,只能令人心酸地以鼻音來表示抗議。有見過比他更淒慘的天使嗎?神呀,天呀,公道在哪兒呀?
月芽擔心道:
「如果紅心死不肯告訴我們天堂在哪兒的話,我們這樣瞎找也找不到的嘛。怎麼辦?」
「對呀!他都不合作!」荼靡氣得敲紅心一個響頭。
望著一副待宰樣的紅心,月芽腦中開始邪惡地轉著。她想到了歷代所發明的酷刑。說到這個,可不是蓋的,放眼世界各地,也沒有人能有中國人的智慧去創造那些慘無人道的刑罰了!連十八層地獄的司刑官都採用來教訓那些惡魔,可見其好用的程度。
最輕的刑求,有竹板夾手指、以繡花針刺指甲肉、鼻孔灌水……聽說延用了好幾朝代。中等的刑求就是鞭打、灑
、烙英倒吊……。然後死刑最藝術了,要是砍頭,一刀斷命還算好。最恐怖的是那種一時之間死不了,掙扎斷命的刑,像腰斬、挖內臟,或將肉一
一
地割下來,直到割完了肉,人恰巧斷氣。
中國人夠「酷」吧?殘酷!沒有一國比得上的。所以劊子手的「功夫」也得是爐火純青方可以。她在人間當公主時,知道的並不多,頂多由刑部尚書那邊瞄過一些些相關的記載。不過,已夠她活用了。
眼前這個紅心就是欠刑求,才死死不肯合作。於是,她拉荼靡過來商討對策。並且商討得很大聲:
「我們中國人對不合作的犯人都會用刑。我手邊有一些刑求的方法,可以用一用。」施了點小法術,將她剛才心中所想的灌入紅心的腦海中。
就見紅心臉色青中帶灰,猛搖頭。
「什麼?」荼靡不清楚他們在玩什麼。
月芽湊近紅心,用力撥下一根他背上紅潤的天使羽毛,痛得紅心唔唔直叫,以為這是刑求的第一招。
「奶瘋啦,偷他羽毛做什麼?」荼靡陪她一同蹲在紅心腳邊。
「紅心,你要不要告訴我們天堂怎麼走?」月芽威脅地問著,晃著手中的白羽毛。
紅心遲疑,但仍是搖頭。
接下來當然是刑求了,月芽一手抓起他的腳踝,拿羽毛的手便輕輕地掃了過去,開始了腳底按摩。由紅心掙扎的情形可以知道,痛與癢是最可怕的兩種折磨。
因為她是個善良的仙女,所以絕對不忍心讓別人痛,於是非常好心地搔他癢,既不會痛,又可以使他非常難過,猶如萬蟻穿心;這種最微不足道的刑求,往往收效良好,她相信。
本來荼靡還覺得挺無聊的,但不久之後,立刻改了觀感,看著紅心涕淚交織的臉,開始同情他了。
「要告訴我們了嗎?」月芽收手,拉出塞口市,讓紅心說話。
淚汪汪的可憐小天使一副受盡荼毒的小媳婦模樣,扁嘴說不出任何話。他幾乎要以為這名自稱仙女的東西可能也是來自地獄。
有人高壓,當然就有人得用懷柔政策。荼靡一副善良的模樣靠近他:
「哎呀,好啦!告訴我們啦!如果哪天事發了,你只要把過失推到我們頭上來就行了,相信天堂不會怪你的。除非天堂的神都不明是非,如果當真是不明是非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護短。這筆帳怎麼算也不會算到你頭上的啦。放心。」
不愧是惡魔,把事情說得簡單,先騙得人服服貼貼,騙死人不償命的。
「可是……」
「別可是了,早說好你把風就可以,不必動手的嘛。高的,犬牙也特別森亮。
「真的哦。」紅心很單純地相信了。
然後仙女與惡魔互相交換了「成功」的眼波,同聲保」荼靡的惡魔尾巴揚得高證道:「當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9:14
第九章
可憐的顏茴,可歎的封琉。
被那些所謂的神魔擺佈久了,歷盡滄桑的人類自然會想法子自力救濟。通常神仙下凡都是為了帶給人類偉大的指示、開啟智慧、破除迷障,讓人類明白未來的方向等等。顏茴當然也深深感受到了,她感受到老天派那三名異類下凡的意思是要她明白天助不如自助;求人不如求己。總而言之,別再動不動就「妄想」老天降下好運,否則天譴便會不客氣到來。她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趁著三名東西不知何處去的今日,她偷偷摸摸地來到封琉的病房,打算好好地商討出對策。
可憐的封琉,可能會成為將來有關神仙的記載中唯一倒楣的人類吧!想當年遇見八仙的彭祖賺到了八百年的壽命,偶見七仙女的董永賺到了美嬌娘;每一位有幸看到神跡乍現的人類,哪一個沒撈到好處的?可能,也是神話養貪了人類的胃口,所以這次封琉會吐血住院,該怪貪心的下場;也怪他沒先打探到眼前「神仙」的可靠度有多少,再做打算。只一味地以為見鬼或見神,都必然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老實說,二十世紀以來,尚未見過那種神話出現,搞不好神明早被人類的心態嚇得退避三舍,棄官而逃。
唉,不想了,當務之急,就是得好好想一想,怎樣才能送走那些煞星。
將三名異類的來歷,與前因後果完全地告訴封琉之後,顏茴沒空看他呆若木雞、無話問蒼天的臉,因為這表情她當做,看多了挺厭的。
忙推他回神:
「如今要請他們走,只能來演一場戲騙他們走了。」這是數日來苦思的唯一法子。
「什麼戲?」封琉不甚瞭解地問她。
顏面由椅子上改坐到床沿,小聲道:
「以小惡魔為頭目,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結婚,那他的任務便算完成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妨讓他們以為他們的計策成功了──」
尚未說完的計畫被封琉打斷:
「不行,我不要假結婚!如果送他們走了,而奶卻不肯與我離婚怎麼辦?」他並不會、也絕不會忘記這女人是非常、無限、死心踏地崇拜他的,他得小心不要被拐了去。
這個小心眼的男人簡直是有點混帳了。在這麼一聯串的事件下來,加上她薪水不錯,又有人來追的情況下,他當真還以為她有那個美國心情再繼續迷戀他呀?神經兮兮又自戀,夠她的迷戀消失無跡了。
「封先生、封老闆、封大帥哥,我們只須假裝就可以了,只要沒有去登記戶口,就不算婚姻成立。假裝戀愛,並且去教堂走一趟要不了你的命的!我是無所謂啦,但為了你的生命著想,你還是再想一想吧!」根據近些日子來的觀察得知,封琉是受害的高危險群,反而她了不起偶爾給那三名東西冷諷一下而已,不會受到什麼傷害。要不是基於愧疚之心,她何必來與他討論對策?
封琉仍存著不信任的表情看她,因為他永遠會記住這個女人暗戀他的事實,並且不認為一旦暗戀上他的女人會有不再暗戀他的一天;打死他,他也不願相信。
「封先生,現在不是自慰的時候了,看看你的腳,看看你全身的傷,再想一想你那間慘不忍睹的屋子。只有合作騙走他們,我們才能過回正常人的生活。」顏茴苦口婆心地說服他。真不明白為什麼他都不會記取教訓?她可是怕死了那三名東西纏住她後半輩子。
封琉半疑半信地看她,的確是怕了那三名東西再來糾纏,可是又不敢太過相信她。最後以降尊紆貴的口氣道:
「不拍照、不宴客、不簽證書,還有,奶必須保證這麼做之後他們肯定會消失。」
顏茴扯了扯嘴角,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十分的醜。
「如果我們演得夠逼真,能讓他們相信的話,他們就不會再出現了。反正我早已簽下合約書要當地獄公民了。」
「奶把靈魂賣給惡魔卻沒得到好處?」封琉可惜地替她叫冤。
顏茴倒已不在意了:
「反正天堂那邊似乎也不怎麼美好,不必幻想太多了。我只求清靜。」見識過各界的代表之後,她認為死後去那裡根本不會有差別的,全都得自求多福。
封琉奇怪地看她,不再多言,只道:
「好吧,等那三名又出現時,我們就演一場戲,假裝戀愛中。」
初步的密謀協議算是達成了。
※※※
時間過了多久了?
莫約是三、四個小時了吧?還是更久?
三名異類頹然地坐在雲端,已經無力去做任何情緒表態了。
然後,有人哭了出來,依那種哭聲的頻率來猜,應說是來自紅心的嘴巴。他哭了!悲悲切切,聞者淚沾襟,可憐哦,哭得這麼難看……一點形象也沒有。
向來最愛對人潑冷水的月芽也不忍再對他落阱下石,這回可不是他們聯合起來欺負紅心的關係哦,而是紅心找不到回家的路,成了無家的小孩,才會哭成這樣。
花了這麼久的時間去唸咒語,結果遲遲沒出現天堂的大門。
原來,天堂的結界咒語會因守門人的輪班而有不同的解咒語。但,那了不起也只有十二種咒語呀,因為紅心說一個看守天使負責守門兩小時,而且每天都是固定那十二個人輪值,只要十二道咒語都念上了,總會有開門的時候。但是,也不知道是咒語換了,還是紅心太久沒唸咒語的關係,並且忘了,幾個小時下來,念了百來個咒語,那天堂的門硬是不出現。原本紅心因為可以藉機不必偷東西而竊喜,後來愈想愈不對,發現身為天使的自己似乎沒法子回天堂了,這是件可怕的事!一旦有了憂患意識,他開始卯足力氣,歇斯底里地叫一些奇怪的咒語,也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最後,因為都沒有用,於是便淚流成河地趴在雲上大哭特哭了。
「喂,紅心,別這樣啦!你哭相很難看,如果有什麼鳥類飛過來看到了,會嚇得跌回地表粉身碎骨,等於是害死一條生命,那你們天堂會記你一個大過的。」荼靡盡己所能地安慰他。
月芽也坐在他身邊:
「你再試試看嘛,也許你念過的咒語都誤差了幾個字,所以回不了天堂。」
紅心抽抽噎噎地看她:
「真的嗎?」
「你再試試看嘛。」荼靡鼓勵道。
「好吧。」他再度直起身子,雙手合十,喃喃念著:「阿里不達,開門!」
門沒有出現。
「嘰裡呱啦!開門!」
然後再來的阿貓阿狗,芝麻綠豆全用上了,還是沒有開門。紅心眼中充滿了絕望的茫然,吸吸鼻子,決定要開始另一回合的哭泣。
荼靡伸手過去企圖要
住他的大嘴巴,不料沒走半步立即被一團丟在地上忘了收起的紅線絆住腳,整個人往紅心身上跌去。
兩個人狠狠撞了一下,同樣撞到額頭,昏頭轉向之餘波及到一邊的月芽,她被兩名笨蛋壓在底下當肉墊。
「我的媽呀!」三名異類同時慘叫。
奇異的,一抹銀光倏然包住三人,在一瞬間他們消失在雲端,只有慘叫聲的迥音仍祝
敢情是,三名東西歪打正著到了某個咒語,被帶去了什麼地方?
也不過是那麼一眨眼的時間,他們由靜坐在雲間變成在掉落,一直掉、一直掉,夾著他們綿長淒慘的尖呼,嚇到根本忘了自己是可以飛的。
幸好,他們跌落的地方不是刀山劍林,也不是什麼堅硬地板,而是掉在一池清澈的水中。
艱辛地爬到岸邊,三名東西各它呆愣地看著自身落湯雞的造型,怎麼回事?同樣不是太聰明的腦袋瓜很難一下子理解事件的前因後果,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實在是沒發現什麼敵人,於是他們決定先弄乾自己。
趁陽光正烈,紅心與荼靡開始脫下衣服,像他們這種地位小小的東西,法力實在有限得很,與其念了一大堆咒術來弄乾衣服,還不如借用太陽光的力量還來得省事。
不過,在場的唯一淑女卻尖叫抗議:
「不要臉!不許脫!」
天使與惡魔不甚理解地看向她,然後紅心道:
「奶喜歡穿濕衣服是奶的事,我們才不要陪奶一同感冒。」
荼靡點頭,立即脫個精光。
「哎呀!變態!暴露狂!」月芽氣急敗壞地跳腳,雙手
住臉,堅決不肯看那二名臭男生的「丑」樣子。
這種怪異行為看在另二人眼中才真的叫奇怪。這個東方仙女叫什麼叫呀?脫衣服曬乾犯了什麼大罪嗎?不理她了!荼靡將自己寶貝的一千零一套衣服上下地揮動,讓衣服可以早點乾。
難得天使與惡魔同一陣線,邊揮衣服邊閒聊:
「紅心,你想我們怎麼會來這裡?」
「我們從雲上掉下來的。」紅心很肯定地回答。
廢話!他們當然是從雲上掉下來的!但詭異點就在這兒,記得他們所立的雲層是在台灣上方,如果真的掉下來,也應說是掉在顏茴家附近。可是眼前所見的風景並不是顏茴家附近的景觀,甚至不像是台灣的風景。
一大片湖水清澈見底,然後四野看去全是異常巨大的花海。每一朵花都有一顆頭那般大,長得有半人高。這種花類不像人間會有的,他們似乎闖進了另一個結界中,而且闖得莫名其妙,就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住什麼生物。
「喂,這裡會不會是天堂?」
紅心搖頭:
「才不是,天堂一片白茫茫,連花呀物的,都是白的,而且我們是往下掉,不是往上升,所以不是天堂──」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的紅心卻被一聲尖叫嚇住了嘴。
他們兩個連忙看向月芽那邊,以為有什麼東西出現了,好見識見識。
不料,什麼也沒有,依然只看到一個月芽!原本
在她臉上的雙手開了八條縫,正打直雙眼看光裸的他們。想來尖叫的起因也正是看到了他們的身子了。
荼靡罵著:
「嚇了我一跳,奶叫死人呀!」
「你們……你……你……」月芽結結巴巴地指著他們。
「什麼啦!」荼靡走近她,一時也好奇地低看自己,沒怎麼樣呀。
「你們沒有小雞雞──」她大聲地叫出來,滿臉被欺騙的感覺:「你們不是男人!」
「我就不相信奶會有小雞雞。」
「我沒有是因為我是女的呀!」月芽已經有些泫然欲泣了,為自己的初戀哀悼。「你們怎麼可以沒有!」
這說來就羞愧了。荼靡與紅心互看一眼,最後出荼靡來解說:
「我只是個幻魔,何況當了惡魔之後又不必排泄,不必吃食物,人類有的器官,我們用不著,並不需要具備。當然,一旦我們修行業滿之後可以當一名成魔了,如果願意,也是可以選擇自己的性別,但大多數的惡魔沒有屬性的,沒有男與女的煩惱。天堂應該也是這樣。」他看向紅心。
紅心也點頭,然後好奇地看月芽!
「你們東方神界沒有分別呀?」
「在佛界沒有,但神界有。我是女的。」說起來又生氣了:「而你們不男不女根本是人妖!怎麼可以欺騙我的純情,害我陪你們瞎混那麼久!可惡!」抽出紅線,就要找人出氣。
荼靡與紅心連忙各分左右,抱著衣服逃命。真是的,沒有性別又礙著她什麼了!而且,她跟了他們這個久,其實也是因為她貪玩的關係,誰騙了她呀!不過,因為她實在很凶悍,先逃一逃絕不會有錯,免得被打。
「不要走!可惡!還我的初戀來!死荼靡,臭人妖!」將紅線做成圈圈,學西部牛仔套牛的架勢,目標先鎖定小惡魔。
但因為必要時,荼靡的逃命功夫向來一流,左跳右閃,讓月芽只能套到那些巨大的花朵,無形之中加以大肆摧毀這片花海。所經之處皆滿目瘡痍,讓人慘不忍睹。
紅心嘖嘖有聲地坐在湖邊納涼,一邊讚歎!東方的仙女果然都是很凶的,怕怕!
咦,天氣怎麼變陰了?
紅心發現陽光突然不再明亮,怎麼回事?於是他好奇地抬頭看,不看還好,一看之後整個人呆住了,用他生平最大的肺活量喊出:
「荼靡!月芽!別鬧了!」
被叫住的兩人,也發現到了異樣,隨著紅心的眼光一同往上看──立即的,他們的表情也變得像紅心一樣癡呆。
天空之中,佈滿了成千上萬的小人兒,每一個大約都只及他們三個的膝蓋高,沒有穿任何衣物,背上長著半透明翅膀,彷如蜻蜓的翅膀似的。
如果文獻的記載沒有錯的話,他們是一群精靈,在花中出生,生命的養分只能依賴花汁與露水,壽命不長。死了,便當成花肥,沒有靈魂,是異類中最下等的生物。
雖然說精靈這玩意兒沒什麼好怕的,但一下子出現這麼多只,多到可以遮住天空,就有點可怕了,尤其他們全是含怒帶悲,人手一隻花桿當武器,表情悲忿。 怪嚇人的。
久久,收回驚訝,荼靡代表發言:
「你們要做什麼?」
「你們破壞了我們的家園。」
一名頭戴花冠的精靈從一大群中間飛出來,飛到與荼靡平視的高度停住,口氣中有微微的顫抖。看得出來很怕他們這三名「巨人」,尤其最怕荼靡。
雖然荼靡尚未有司花謝的資格,但五百年來的訓練修行,他身上的氣息早已充滿令花朵枯萎的氣勢,足以教他們這群依花而生活的妖精嚇個半死。
荼靡回身看了看已有四分之一被破壞的花海,有一點點愧疚之下,拉過月芽:
「好吧!她任你們宰割,報仇吧!」
當然,膽敢將月芽當罪禮送人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下一刻,他被一隻玉腿踹去摧殘另一片花海。 甭說,當然又破壞了不少妖精的家。
月芽優雅地拉好裙擺,很好奇地打量那些小人兒──
這些從花中滋生生命,死了當花肥的妖精,倒是有點像他們東方那些山妖、花妖,吸取天氣靈氣而產生命體的東西;但似乎又有些差異。他們那邊的妖精只要修行到一定程度皆可以擁有靈魂成正果,但這邊的妖精好像沒有那種野心,乖乖地出生,乖乖地死,一副連自己也保不了自己的弱模樣。但,不可否認,個個妖精都長得極端秀致,從花中出生的東西畢竟不一樣。
那名為首的妖精又開口了:
「你們來我們的國度有什麼用意?要來攻打我們嗎?」
隨著為首著的猜測,滿天空的妖精都含著必死護家的決心高舉手中的花桿示威。
老實說,那種「武器」長相、大小都像一根牙籤,拿來剔牙還差不多。不過若是同時有千百萬根牙籤刺來倒也挺痛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根本沒有意思來對他們不利。他們連自己怎麼來的都莫名其妙。
紅心揮手叫道:
「我們不是來打你們的啦!如果你們肯告訴我們回人界的咒語,我們會在三秒內消失。」
「對呀,對呀!我們沒事攻打你們做什麼?」月芽連忙點頭應和。
但他們善意的回答並沒有讓這一大群妖精放鬆,反倒忿怒的情緒更加升高。每一對青綠半透明的眼睛全瞪向荼靡那邊的方向,為首大叫:
「不要動我的城堡!」
城堡?
三名入侵者全不解地看著那名妖精。而一大群妖精全看著荼靡手上那一朵連根撥起的巨大花朵,比其它的花更高大了一倍,顏色最為艷麗。
就見離了土的大花朵在荼靡手中瞬間凋謝了。
「哇……呀……」妖精頭頭悲痛欲絕地昏了過去。
成群的妖精哄鬧著忿怒的情緒,圈子愈縮愈小,將三人圍得動彈不得。
「他們攻佔了我們的城堡!」
「他們毀了我們的城堡!」
每一隻妖精都在這麼叫著,卻沒有一個敢先出手攻擊他人;畢竟和平的天性很難想像暴力行為,只能包圍他們,不讓他們走掉。
月芽終於明白原來荼靡撥起來的那一株花恰巧是人家大王的城堡。幾乎快尖叫了出來:
「你沒事撥人家的城堡做什麼?快種回去!」
「可是這花的莖是我們需要的呀!」荼靡撥下花種與莖,將枯掉的花丟到地上。
「怎麼說?」紅心湊過來看。
身為一個未來的司花謝魔,荼靡五百年的打混畢竟沒混得太凶,至少面對花類時,可以派得上用常他很得意地指著手上的花莖:
「這個是「催情花」的花莖,對我們很有用的。」
「什麼?」另兩名一頭霧水看著他,依然不明白。
荼靡難得有這麼風光的時候。挺起胸膛,在有限的空間內踱起老爺步,享受自己的神氣時光:
「既然紅心那笨蛋忘了回家的路,害我們不能去天堂,那我們只好變通一下計畫了。」
說得紅心又想到傷心處,蹲在一邊悲從中來,淚汪汪無語問蒼天。
荼靡偷笑了一下下,又開口了:
「只要將這個莖熬湯,讓顏茴與封琉喝下去,就會刺激他們的感情神經,會互相愛慕,藥水的效力可以推持一個月。只要我們讓他們在一個月內結婚就可以了,等一個月之後,藥效過了,他們已成了夫妻,就會自動自發地相愛,也就是任務完成,這不是很棒嗎?」
月芽低呼:
「這不會是春藥吧?」
「亂講,這種有格調多了。」荼靡將花莖收入自己的小袋子中,在腰間掛好。
已經哭完的紅心站起身道:
「你把人家的根拿走,人家才不會放我們走咧。」
對哦,他們同時看向四周,那滿坑滿谷的妖精大抵是不敢傷人的,卻也不會放他們走。
「荼靡,你要負責啦!誰教你把人家的花撥了。」月芽自從知道初戀的對象根本不能叫「男人」之後,便再也沒有溫柔撒嬌的興趣了!吆喝他的口吻一如對紅心,沒有特別待遇。
當然對於不懂情為何物的荼靡自是感覺不到差別,反正月芽打一開始就很「槍,不理她就行了;東方的仙女是不能以正常人的思想去理解的。
他走近那名昏倒的妖精王,扶著王的妖精們戒備地退了好幾步,生怕這名「辣手摧花魔」對他們有什麼不軌。在這個國度而言,荼靡的到來無疑可以比擬世界末日;他們依花而生,而荼靡是管花謝,只要他稍稍壞心一點,整個妖精國就完蛋了。
「過來一點啦!我又不吃妖精。」荼靡向他們招招手。見他們仍是怕得要死,於是道:「我要讓你們大王醒過來啦!你們退那麼還我不能救他呀!」
妖精們戒備地走向前幾步。
荼靡歎了口氣,念了些咒語,以右手食指點了點自己額間的花瓣印記,待印記發出紅光後,射出一道光線直衝向妖精首領的身上。 本該射中妖精王的額頭才對,不料那些妖精手下卻當他施法要加害他們的王,退了一步,讓光線浪費地射到地上那株已枯掉的花上,花朵倏地又活了過來,氣得荼靡大叫:
「混蛋東西!居然不相信我!」
「對……不起……那……再來一次好了。」妖精中囁嚅的道歉聲,這回不敢再自作聰明了。
他們還當法術可以說用就用的。須知道未修業完畢的惡魔能使用這種高難度的咒術已是不簡單,用過了,力量也正好沒了,哪還有力氣去施展第二次?
氣在心裡的荼靡見妖精們將首領抬在他面前,當下不客氣地揮手,「啪」8啪」!兩下,既洩忿,又是最快的叫醒人方法,何樂而不為。
在兩記鍋貼的招待下,妖精頭頭終於痛醒了過來。
月芽生怕這批妖精會因大王被揍而群起攻他們,於是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前,急急道:
「好啦!好啦!城堡也活了,你們王也醒了,該讓我們走了吧?」
紅心在一邊幫腔:
「是呀,是呀。」連忙抓過一名妖精問:「回到人間的咒語是什麼?」
「西瓜芭樂。」妖精A很快地回答。
「收到!謝謝。」月芽連忙與紅心一同架走了荼靡,生怕他想對妖精王展開精神訓話,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就沒有機會逃了。
在「西瓜芭樂」的呼聲之中,三名異類終於轉移空間成功,回到了可愛的人間,並且帶回了那只號稱可以催情的花莖。
誤打誤撞下,倒也算小有收穫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5 23:49:42
第十章
三名歸來的異類一出現在顏茴面前,還來不及說明最新計畫,立即被強迫聽一出愛情文藝劇。說書人兼女主角正是顏茴是也。
說明內容如下:在三名異類不在期間,封琉與顏茴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境遇之下,他們相知相惜相扶持,愛情便在此中發生了;目前正沉浸在愛情海之中,不能自撥。所以已無須動用任何計畫,他們決定共度未來的人生。
「總而言之,感謝三位這幾個月的照顧,你們的任務達成了。」顏茴唱作俱佳說完後,深深一鞠躬。
聽得他們三個一楞一楞的。
而紅心首先回神笑了出來: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你們解決了,接下來就換我的了。」他絕不會忘記自己的任務還沒有達成,荼靡他們別想裝蒜。「荼靡,你的藥可以借我用來幫助范貝椏那邊的事了吧?」
荼靡拍掉他伸過來的手,看向顏茴:
「他怎麼可能會看上奶?不可能的。」
「不然你們可以去問封琉啊,我們快要結婚了。」顏茴回答得臉不紅、氣不喘。一切羞辱先吞到肚子中,能請走這些煞星才是重要的事。
月芽聳聳肩:
「看來是真有那麼一回事了。荼靡,你拿回來的神奇花莖沒有用處了。」
「我要!我要!」紅心急切地接口。
雖然這種好奇心很不應該有,可是顏茴仍然忍不住地問了:「什麼神奇花莖?」
荼靡拿了出來,放在手中把玩:
「喏,就是這個。熬成汁可以催情,喝了的兩個人會互相產生愛慕,愛得死去活來。」
聽得顏茴的貪心又起來蠢動,一方面要自己千萬不可以相信這三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可是一方面卻又躍躍欲試,想看看這東西是否真那麼有用,也許她可以用一用,反正喝個花莖汁死不了人的。如果她心目中的帥哥或任何一個英俊的企業家能瘋狂追求她、愛上她的話……愈想愈偷笑,急忙抓住荼靡:
「喂,荼靡,如果我現在突然不希望嫁封琉了,可不可以換人?」
「不可以,要害人,一個也就夠了,奶不可以太貪心想摧殘全天下的帥哥。」荼靡為地球上的俊男發出正義之聲。然後開始疑惑地瞄她:「奶不是正與封琉愛個半死嗎?難道是假的?」
月芽點頭,加入懷疑陣容:
「我認為有問題。」
什麼也看不出來的紅心為了面子問題也點頭不已,天知道有什麼問題!可是在沒有愛之弓箭的情況下,花莖是他唯一可以指望替代的東西了,不能浪費給別人。
被懷疑的人當然得力圖雪冤,顏茴叫道:
「我們是要結婚沒有錯。只是,我以為如果有更多選擇的話,也是挺好的不是嗎?嘿嘿。」說到最後以乾笑結尾。
「哦!」三名小鬼統一點頭表示明白,也為她的不知足感到咋舌而不可思議。
荼靡忍不住要提醒她:
「顏茴,奶能嫁到男人已經很萬幸了,當初奶不是只求個人娶奶就成?不要太貪心,否則什麼也得不到就沒人幫得上忙了。」
「是!」顏面只好吞著口水看他手上的花莖,心中歎氣不已,後來又想了一想。她又有一個主意了:「那麼,這個花莖熬汁讓我與對琉喝好了,讓他更加愛我,愛到無法自撥!」顏茴看看封琉,其實也不錯,湊和湊和了;只要他會愛上她,結婚後也不錯的啦!如果花莖真的有神奇妙效的話。
「不行啦!你們相愛就好了,幹嘛浪費這種好東西?」紅心首先跳出來反對。
不過他的意見向來不被當成意見採納。
另二名異類反倒有點想。反正立意之初就是設定顏茴與封琉了,管他們目前是否相愛,再多喝一口藥汁又怎樣?沒有壞處嘛。何況……
在理論上,花莖有這種妙效,但這也只是看過書上寫的而已,從來沒有真正「實驗」過,他倒很想看看成果如何。自然,眼前有二隻「小白鼠」願意讓他們玩,他們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呢?於是──
惡魔再度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
花莖熬的汁要有多少濃度才有效?不知道。
一個人要喝幾口才算剛好?不知道。
喝太多會不會出事?不知道。
真的有用嗎?不──知──道!
嘿!嘿!那就是實驗的目的了,總要有人去做,才會知道成果的嘛,對不對?要是一直沒有人去做,那理論到底也只是空泛的東西,沒用處嘛。瞧!他多麼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呀!何況要被實驗的人又如此合作,可沒有人拿刀逼地做哦──不過,他們也沒膽告訴顏茴這棵花莖尚未有人紀錄過真實使用的結果。
反正她樂意去當開路先鋒,他們何必客氣什麼呢?
何況人類常常歌頌愛情的偉大,偉大到命可拋、血可流、頭可斷,什麼「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既然人類說了這麼多大話,總要表示一下下嘛,不然就太沒有誠意了,他這可是給他們機會去證明哦!
顏茴提了一壺花莖汁,進入了醫院,三名異類隱形地飛在她身後。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抹陰謀的表情,正往那個可憐的目標物而去。
在病房撲了個空之後,經病房護士指點迷津,在醫院的中庭花園找到了正在散步的封琉。
而他老兄死到臨頭卻無所覺,愜意地與一名可愛護士聊天,順便放電,發揮他帥哥風靡女人界的魅力,腳邊一隻小花狗正繞著他轉,想咬出一根被他踩著的骨頭。畫面有點好玩,但看在顏茴心中卻非常地不是滋味,這男人沒一根安分的骨頭!雖然對他的愛意已消褪得差不多,但他那副德行會想讓人小小報復一下,至少讓他狂愛上她,而她就可以很
地不屑於他來扳回一點面子。於是心中暗自決定,等會讓他喝一大碗花莖汁,而自己只喝一小小口;份量多寡應該有差吧?她自己是那樣以為啦!
「嗨,封琉,我給你熬了點補品,你趁熱喝了吧!」顏茴笑得一臉心虛。
封琉沒有理會她,反倒那名護士笑了笑,很有禮貌地走了。可見封琉魅力大不如昔,無法將人電得太徹底。
美人走了,他只好不情願地看她,抱怨道:
「沒事這麼早來做什麼?公司沒事可以做嗎?」身為一個精明的老闆,在不景氣的情況下,是不能對員工太客氣的,花三萬元請來的人,就要搾出雙倍的辦事價值。
顏茴陪笑道:
「送這場給你喝,我就馬上回公司。」
封琉甩了甩頭髮,自命瀟灑地對她道:
「不要愛上我,因為我會令奶哭泣,我明白奶的用心,但是,唉──」
他死後絕對夠格去當一株水仙。聽說神話中水仙的由來是一名自戀狂少年變成的;這封流自是可以當一株最醜的水仙。
不生氣,不生氣!辦事要緊。她坐在樹下,將湯汁倒了一大杯,大約有五百cc,倒得一壺湯汁僅剩不到兩口留在裡頭。嗯!就這麼辦!
「來,嘗嘗看吧,兼可以養顏美容。」對付愛美又自戀的男人當然要講一些可以誘拐他狂飲的說詞。
於是封公子很快地走過來了。腳底板黏著一根肉骨頭也渾然不覺,只當小花狗也傾倒於他的西裝褲下。唉,男人太帥真是造孽呀……
接過一大杯湯汁,正要往口中倒去時,突然──
「汪!汪!──」
那隻小花狗凶性大發地往封琉腳底撲去,就為了搶那根骨頭──
結果一人一狗跌在一堆。五百cc的湯汁先拋向天空,然後直往封琉頭上罩了下來,一大杯的水傾倒而下,沒得倖免,一人一狗都中獎,比較幸運的是杯子是塑膠的,砸到人也不會有事。但……但……
可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喝到藥汁的是封琉與那隻小花狗。而原本水壺剩餘幾滴的藥汁也恰巧在剛才的驚嚇中翻倒流掉了。
三名異類現身蹲在他們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顏茴嘴巴也張大得足以塞鵝蛋,屏氣地看那一人一狗「含情脈脈」的對視……
真是慘無人道呀:一個人與一隻狗……
一小時……二小時……三小時……很久很久以後……
太陽西下,封琉與小花狗相依偎地看著遠方的夕陽,四隻眼睛中不斷飄出心形的光彩。
「親愛的,我們明天結婚好嗎?」
「汪!」
然後,在夕陽的金光中,他們共舞著愛的華爾滋,讓漸漸閃出的星星,為他們打出夢幻的燈光;美麗的情事,發生在天地之間,更添一筆綺麗……
「顏茴!都是奶啦!」荼靡拚命撫著全身的雞皮疙瘩,捅了呆若木雞的顏茴一腳。
「人和狗可以結婚嗎?」紅心研究的是這個問題。
月芽都快吐了,忙飛上天叫:
「我不管了,不關我的事。」天哪,太
心了!
既然有人開始「落跑」,其他的人當然也如夢初醒般的跟隨而去了。
「我也不管了!」紅心拍拍屁股走人。
唔想依法泡製的荼靡卻教顏茴死命地拖祝
「你不可以走!荼靡,快拿解藥來呀!你沒聽到他說明天要與一隻狗結婚嗎?而且還是一隻公狗!」
「那……那……把公狗變性為母狗就行了呀……」荼靡忙要掙脫她。「而且那都是奶的錯,你要負責!」
顏茴抱得更緊,哀求叫道:
「你不可以這樣,你說要讓封琉娶我的。」
「也是可以呀!奶當他的小老婆吧。人類都比較疼小老婆,奶會幸福的。」
這是什麼話!與一隻狗共用一個丈夫!?顏茴死也不肯讓始作俑者逃走:
「有沒有解藥?」
從沒聽過那東西。但可以騙一騙,用來當逃走的藉口:「我……回地獄找找看,奶放手吧。」
順利地逃脫成功,荼靡頭也沒敢回地立即飛了個不見蹤影,留下失魂落魄且心虛萬分的顏茴在原地祈禱。天哪,那個藥效到底有多強?據她看來,封琉與小花狗並沒有喝到多少湯汁,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才對,但……封琉立即要娶那條狗!?她真的不敢再想像下去了。
四下看了看,最後決定自己也要腳下抹油,先溜再說。
可憐的封琉,自求多福吧!
※※※
顏茴一向都是在醫院探望封琉的,今天也不例外,唯一改變的是,地點變了。不再是普通病院,而是精神療癢院。
本年度奇聞異事的頭條新聞,大概會是這一樁:人狗戀,並且執意要結婚,嚇得牧師急忙報警處理。這樁新聞便傳了開來,更由了一小方新聞版面──笑話版。
然後,封大帥哥便被送來這兒了。
果然才喝一口的藥效是有差的,其實在吵著要牧師證婚那天,他就清醒過來了──在警車中清醒。根本不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給人拷上了腳鐐手銬,死命的掙扎,更讓人確定他是瘋了,便直接被送往療癢院去了。
躲了兩天的顏茴到底還是存有一點點良心,硬著頭皮去探望他了。
「顏茴,奶要救救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們說我想與一條公狗結婚!?我怎麼可能鬧這種笑話?一定是有人坑我的!奶要替我申冤呀!」封琉光鮮的外表不再,只見得到落魄;見到了她猶如溺水者抓到浮木。
「可是……我要是對他們說你沒瘋,他們也不會相信呀。」她愧疚得頭都快埋到地下了。
「到底怎麼回事?」
「是他們三個啦!」
反正三名異類都逃了,將過錯全推在他們頭上算數,也不會有人抗議。
封琉瞪大眼,全身發冷:
「奶是說……又是那三名天使、仙女以及惡魔搞的鬼?我還不夠慘嗎?要這樣玩我!」
「呃……他們也不是有意的啦!」顏面有點良心不安,很公平地說著。至少,她知道任何弄巧成拙的事都不是出自他們的本意,每一樁砸鍋的計畫,其實是無可奈何的,誰叫他們笨;不然,就只能說,身為惡魔,根本不必存心作惡,只要他沾過的事都會順理成章地讓人倒楣。她其實也怪同情那三個的。
「那他們呢?又跑了?」封琉漸漸升起怒火,現在人都給他們搞進精神病院了,還想怎麼樣?他什麼都不怕了,那些天上地下,東西各界的神明都在幹什麼!放這種災難下來害人,家裡沒大人了嗎?可惡!
「封琉,你別生氣,總之,你至少是沒事了!」
「我這樣可以叫「沒事」!?」他吼。
顏茴小心地安撫他,陪笑地安慰道:
「只要院裡的醫生診斷出你沒事,自然會放你出去,你會沒事的。」
「可是人家都知道我進過精神病院,我怎麼做人?」天啊!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他不要活了……
「不然你想要怎麼樣嘛!」
孩子氣的問話,不是封琉,也不是顏茴,而是來自空間中的第三個聲音──小惡魔荼靡是也。而且,他雙手各抓一個幫兇──紅心與用芽被抓得不情不願,一起飛了下來,立在封琉面前。
月芽忍不住嘟囔抱怨:
「是你自己呆呆地喝下那些東西,還怪別人,誰教你要喝之前沒有四下看看安不安全!」
封琉氣得直磨牙。怕自己再度吐血,只好閉緊嘴巴先平復滿腔怒火。
倒是顏茴挺開心看到他們回來面對事實,至少封琉是清醒了,接下來只要把他弄出這地方就行了。
「荼靡,你們回來弭補過失的嗎?」
「嗯,我們先弄你們出去吧!」荼靡從袋子中掏出一把金色星芒,往空氣中撒去,霎時病院罩在金光中,只一眨眼間,不僅幫他們出精神病院,也洗去了有關封琉入院的一切紀錄,讓人不會記住他曾存在過。
這種高級法術當然是撒旦王給的,他一向捨不得用,因為使用次數有限,用了這一次,就所剩不多了;看了好心疼,但,誰教他們捅出這種樓子呢?
一行五人回到顏茴住的地方。
顏茴立即開口與荼靡商量:
「反正我早就決定死後下地獄了,你就別費心替我安排婚姻了,算是你任務達成了好不好?你回家吧。」實在是怕了再有什麼可怕的災難發生,顏茴願意免費奉送靈魂給惡魔,只求日子平靜地過下去。
向來最有職業道德的荼靡很難同意。
「不行啦!無功不受祿,我一定要讓奶嫁人啦。」
「你怎麼那麼「龜毛」呀!我說不必就不必!反正我又不想嫁他,別再浪費時間了,你還是快點去害下一個人吧!」顏茴的口氣也不耐煩了,惡魔的腦袋都是用水泥做的嗎?講不通耶。
「喝!什麼話!我哪有害人?奶又沒有給我害到。」
「有呀,封琉就是一個。」紅心很好心地提醒他。
「閉嘴,他不算啦!」荼靡吼回去。
「但他真的有嘛……」可憐的紅心委屈地趴在牆角飲泣。好心被雷親,真冤枉。
封琉也忍不住為自己的倒楣發出怒吼:
「為什麼你們要害我?我又沒有要下地獄。」
月芽代為回答:
「哦,要上天堂的人要找紅心。」
真是一團亂帳,理不清!封琉無話問蒼天。這些仙不仙、魔不魔的東西根本還只是個小孩子,心智年齡不到十歲,要與他們討公道、講道理根本是不可能,反倒有可能氣得再度吐血而亡;辦事不牢之外,還兼帶破壞力。此時他已能理解顏茴的苦心,決定改變方針,不必再為自己的霉運發出不平之鳴,能送走他們就算老天厚愛了。
於是他向顏茴眨了眨眼。
也虧得顏茴明白,她走向他;兩人手牽手。
說來,這種接觸倒是認識那麼久以來第一次有肢體上的碰觸,兩人心中都泛起奇怪的感覺,又同時肯定自己不可能看上對方,於是又別開頭,各看一方。
月芽好奇道:
「你們在做什麼?」
封琉與顏茴互看一眼,最後出封琉發言:
「是不是親眼見到我們結婚,你們才會走?」
可見他們倒楣久了,心意也會相通;因為顏茴也明白封琉的用意,已不必言傳了。
「你們要結婚嗎?」一時之間不太能理解,荼靡呆呆地問著。明明他們沒有進行任何新計畫嘛,這兩人怎麼會想結婚?
顏茴堅定地回答:
「是的,我們要結婚。」
為了送走煞星,再多的趨勢也必須,他們已存著必死的決心,任何犧牲在所不借,反正……
結婚後還可以再離婚嘛。
有情人兒終於要成眷屬了,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至少目的是達成了。
荼靡呆怔了好久,遲遲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另二名異類其實也是一頭霧水。
他們要結婚了呀?
※※※
他們真的結婚了!
三名東西看到他們以「誓死」的行軍步伐步入禮堂後,就一同飛上雲端各自失神地歎氣了。怎麼結束得莫名其妙?害他們還有好多計畫都沒用到。
「他們會白頭偕老嗎?」紅心天真地問。
月芽不客氣地回應:
「在這種年代?太強人所難了吧!」
「對呀,不過,將就著看,其實要長久也不難。」荼靡百般無聊地應著。
因為很無聊,所以紅心終於又記起來自己尚未完成的工作。連忙翻山他的電腦,找著資料,不料,營幕上顯示出來的資料卻讓他叫了出來。
「怎麼了?」月芽飛過來問。
「變了?封琉不再是配范貝椏,而是顏茴!」他尖叫了出來。
姻緣冊子上的婚配也是可以變動的嗎?然後,第一波驚嚇還未完成,第二波又來了──
電腦中傳出威嚴的聲音:「紅心,這是你唯一將功贖罪的機會,將最後一枝箭往下射中封琉夫妻,射不中就不必回來了。」
「大人……」
「快!」命令聲又傳來。
嚇得紅心連忙撥出金箭,也不管金弓是否還能有法力,拉了滿弓往下瞄準。
禮堂中那對新人是出來了,但紅心的超級大近視眼是很難找到靶心瞄準,在心急又舉棋不定時,月芽與荼靡各使了個眼色。由月芽踹他一腳,箭矢平飛出去,然後荼靡追著箭身而去,將箭頭往下一踢,居然一箭雙心,箭矢穿過封琉的心,然後消失在顏面的心口,哇呀呀!看來荼靡也很有當天使的本錢嘛!
「好,任務達成,隨我回去吧!」
白光乍現,天堂的門開了,放出一道白光緩緩將紅心接了上去。
紅心開開心心地對他們揮手:
「再見,咱們有空再一起玩……哎唷!」不小心飛歪了,撞到天堂大門。直到紅心的身影不見了,天空又恢復原狀。
荼靡終於瞭解了:
「原來他們天使要達成任務才會被接回去呀!」想一想,自己也該做下一個工作了。再度往下看了眼他的第一個客戶,想一想封琉的確很倒楣,於是,他掏出袋子中僅剩的金芒,往下撒去。雖然比不上幸運沙的好用,但撒旦王的法力會招來各方地靈的幫助,封琉終於要否極泰來了。
「荼靡,你下一站要去什麼地方玩?」還玩不夠的月芽興高采烈地問。
不待荼靡回答,就見一道快如閃電的黑影突然出現在荼靡身後,老實不客氣地拎起他的耳朵。
「哼!還玩!在進行下一個工作前,你還是隨本大人回地獄清算一下你惹的禍吧!妖精王正等著告你呢!」司花謝魔的怒吼像打雷,揪起荼靡,招來一朵黑雲緩緩飛走。
痛得荼靡哀哀大叫:
「有話好說吁,大人……好痛呀……」
「你留著對撒旦王說吧!哼!」
見黑雲漸漸遠去,月芽突然想到,大叫:
「荼靡,當你長大之後,要選性別時,記得要當男的哦!」
被扭得很痛的荼靡不忘反問:
「為什麼?」
「好來東方陪我談戀愛呀!」
「哎唷!」
差點由烏雲上跌了下去。陪那凶女人談戀愛?他寧願去地獄做苦工。
「才不要咧!」他大吼。
月芽又想叫回去時,猛然見到一個老公公出現在她眼前,笑咪咪地看她。
她哇哇大叫:
「月老公公……」
「回家了,這回得編一百年的紅線來罰奶不乖偷跑出來。」
彷彿料到她一定會逃。月老公公紅線一拋,兜天罩下成一片大網,輕易地將她收回袖子中。歎了口氣,駕祥雲回天庭交差了。
三名在人間胡鬧的異類終於各被帶了回去。
天空又恢復平靜,人間一片太平。
可以預料的,他們,將會好一段日子不能再聚首,共同大鬧人間了。唉,阿弭陀佛,善哉!
二十世紀末還有神話嗎?
有的!
神話產生在二十世紀末是為了告知人類不要太貪心,也不要對神仙存著美好幻想。求神拜佛可以,但妄想不勞而獲卻是絕無可能!看看封大帥哥的下場便知道了,不是嗎?
至於,顏茴與封琉的故事,總算能夠正式開始了。既然被射了一箭,那我們不妨往好的結局去想,祝福他們吧!
下一回,小惡魔要加害的人是誰呢?
悄悄地告訴你,如果,有天,你身邊莫名地出現一名可愛並且長角的小男孩問你要不要嫁人或娶妻時,那你可要小心了!
畢竟撒旦王給的任務還有九樁沒有完成。
小心了,未婚的曠男怨女。
也許下一個就是你了!
你要結婚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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