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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于晴]我依然戀你如昔[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19:52     標題: [于晴]我依然戀你如昔[全文完]

我依然戀你如昔 作者:于晴
 
不管她們三姊妹怎麼躲、怎麼閃、怎麼求、怎麼罵,
愛情就這麼石破天驚呼嘯而來--
老大有嚴重厭男症的傾向,
篤信只要結婚就是離婚的開始,
偏有個弟字輩的男人硬要打破她的歪論……
老二是個豔麗的冰山大美人,
卻跌破一干人的眼鏡,
執意愛上一個破相的老男人……
老么清純可人,卻自卑得教人生氣!
不見眼前死心塌地、溫柔體貼的優質好男……
三段男女的愛恨糾纏,三種傾心的愛戀況味--
他們是否能安然衝過這驚濤駭浪的愛情海,
航向豔陽遍照的有情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1:33

  第一部
  
  1
  
  杜美娟首次帶著她在大學的知心好友紀子萍回南部老家玩。
  
  她才一進門,就放開喉嚨大喊道:「凱平!快出來見你未來的學姐。」
  
  「學姐?」在她身邊的紀子萍不明所以的重複。
  
  「是啊!凱平這傢伙今年剛考上我們學校,這個暑假結束他就是你的學弟啦,你可得好好照顧他。」美娟帶著微笑說道。
  
  紀子萍皺皺眉頭,「美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和男孩子在一塊了……」「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凱平可是我弟弟,你可不能不賣我這個面子,要不然我就不認你這個好朋友喔。」美娟陪笑地補上一句。「反正他小你足足三歲,他可不是那種嫩草吃老牛型的。」
  
  紀子萍瞪她一眼。「杜美娟,你未免太過份了吧!什麼叫嫩草吃老牛,你以為我多老了……」她驀然停下話尾,因為她看見一個清清瘦瘦的男孩從屋裡跑出來。
  
  他停在美娟面前,好奇的眼光不時溜到子萍臉上打轉,但又馬上羞赧的低下頭去。
  
  「凱平,我來為你介紹你未來的學姐,紀子萍。」美娟得意的站在他們之間介紹道。
  
  「學姐?」
  
  美娟點點頭。「是啊!子萍,這可是我的寶貝弟弟凱平,他向來可是很害羞的,你可不能把他給吃了,我相信你也不是老牛吃嫩草那型的吧!」她俏皮的朝子萍眨眨眼,卻招來子萍的怒瞪。
  
  「來!凱平,先和你的學姐打聲招呼吧!畢竟你以後可是要受人家很大的照顧的。」
  
  「杜美娟!」子萍低聲叫道,但她並不想讓男孩聽到。
  
  男孩略略抬起頭,害羞地朝她笑笑。
  
  他清俊的臉上露出一抹崇拜拜的神色。
  
  「紀姐好!」她說道。
  
  那一年,紀子萍年方二十一。
  
  紀子萍無法置信地瞪著擺在她家門前的三大皮箱。
  
  好半晌,她才把眼光移到皮箱的主人身上。「我能請問這是怎麼回事嗎?杜凱平先生。」
  
  杜凱平保持迷人的笑容回望著她。「加菲,我相信你應該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如果你要我再重複這個已知的事實的話,我也不反對。」
  
  她眨眨眼。「那麼你請說吧!」她擋在半掩的大門內,十足不情願地說道。
  
  他聳聳肩,不在意的回答她:「我的租約到期了。」
  
  「到期了?」她等待他繼續下去,但依他緊閉的嘴唇來看,她相信他的話已經說完了。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杜凱平先生。」
  
  「別這樣嘛。加菲,你以前都叫我凱平的,怎麼才一個晚上就變得這麼客氣了?」
  
  「我懷疑你是不是我認識十年的凱平。」她歎口氣。「好吧!現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在清晨七點鐘把行李搬到我家門前?」
  
  凱平依然好脾氣的聳聳肩。「我說過啦,我的租約到期了!」他突然停頓下來,以怪異的眼光盯著她瞧。「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我公寓的租約到期了!」他瞪大眼看她,先前的幽默完全不見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他是從神經病院裡跑出來的。「凱平,如果我沒記錯,我們上次見面的時間是在一個月前,我不以為那時候你曾經告訴我關於什麼租約的問題。」
  
  「一個月零五天。」他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他回過神來。「沒有。難道昨晚紀伯父沒告訴你嗎?」他緊張地盯著她。
  
  她歎了口氣。「凱平,昨晚我回家的時候,我爸已經睡了。你要他告訴我什麼,你就直說好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夜貓子工作者,我早上五點多鐘才睡的耶。」
  
  他恍若未聞。「我以為你也贊成的……」「贊成什麼?」
  
  驀地,他提起行李,不待主人邀請,就擅自闖了進去。
  
  好半晌,她被他的舉動驚愕住了,只能傻愣愣地看著他大刺刺的走進客廳。
  
  「你在做什麼?」她急忙追進來。
  
  他突然停下腳步,放下行李,轉身正好扶住差點剎不住身子的子萍。
  
  「這叫做捷足先登。」
  
  「捷足先登?」
  
  他微微一笑。「加菲,我發現似乎一直在重複我的話,看來你真的還沒睡醒。」
  
  子萍摔開放在她肩上的手,怒瞪著他。「我不是沒睡醒,我是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如果你肯解開我的疑惑或者馬上離開這裡,我會很感激你的。」
  
  「我選擇前者。」凱平不待主人招呼就坐在他平常最喜歡坐的位置上。「我租約到期了!」
  
  她翻翻白眼。「我相信這句古話,我已經聽得耳朵都生繭了,你還有其他話嗎?」
  
  「美娟昨天去加拿大了。」
  
  子萍愣了愣。「昨天?不是星期五才要去的嗎?我還沒給她餞行呢!」她失望的表情充分流露在臉上。
  
  「她公司臨時做的決定嘛!」他掏出一封信給她。「這是老姐寫給你的信,她臨走前千交代萬交代的,一定要把信交到你手上。」
  
  他透露出怪異的神色,但子萍並未注意到,她忙不迭的收下信來,又歸回正題。
  
  「如果你只是為美娟送信來,那麼現在你可以……」「不可以。」
  
  「為什麼?」她開始不顧淑女風度的尖叫道。
  
  他不為所動。「因為美娟去了加拿大,我的伙食沒著落,臨時要找個公寓也不簡單,所以昨晚和紀伯父談話時,紀伯父力邀我來這裡祝在盛情難卻之下,我只得來住了。」他流利的說完,絲毫不掩得意之情。
  
  她雙眼緊瞇。「力邀?依我看,是你在旁煽風點火的吧!」
  
  他做出杜凱平式的無辜神情。「我沒有,不信,你可以問紀伯父,我相信他的答案一定會令你滿意的。」
  
  她瞪著他,勉強收起怒氣。「凱平,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你也有個正當職業,你應該買個房子,找個好女孩娶了算了,不然你將來老了,可就沒人要了!」
  
  他深邃的眼光凝視著她,但僅瞬間,他的神情又恢復吊兒啷當的模樣。他的眼裡充滿笑意。「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子萍冷笑一聲。「我可跟你不同。你是個男人,理應傳宗接代,我可就不同了!就算我一輩子不結婚也沒人逼我。」
  
  「還有一個原因,」他輕聲說道,換來她的怒瞪,但他仍無畏地繼續說下去。「因為你討厭男人,對不對?」
  
  「這不關你的事,杜凱平!」
  
  他站起身來。「是不關我的事。但這些年來我看了太多,加菲,討厭一個男人還說得過去,但討厭全世界所有的男人,就算有人不小心碰到你,你也忍受不了,這未免太離譜了吧!你要知道這世界上好男人還是很多的……」「可惜至今我尚未碰到過一個。」她冷嘲道。
  
  「在你面前就是一個。」他衝口而出。
  
  她瞪著他愣了會兒,而後低柔的笑了。「是的。我知道你是一個好男人。我也知道將來嫁你的女孩會幸福一輩子的,畢竟我是幾乎看你長大的,你是我的凱平弟,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個好男人呢?」
  
  他癡癡呆呆的站了一會,臉上的神情變化多端。許久,他才低下頭。「我不是你的凱平弟!」他的聲音隱隱約約的透露出怒氣。
  
  「凱平?」
  
  他驀然抬直頭。「我只有一個姐姐,那是美娟!紀子萍,我要告訴你多少遍,你才會記得,我不許你叫我弟。」
  
  她聳聳肩。「好吧!不叫就不叫。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吧!」
  
  他驚訝地看著她。「出去?加菲,你真要趕我走?難道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她平靜的回視他。「我絕對是有同情心的,但那可是因人而異的。」
  
  他揚揚眉。「你認為我連獲得你一點點的同情心也不配?」
  
  「我認為你應該找其他的女人,讓她們付出她們的同情心。」她補上一句。「現在你到底出不出去?」
  
  「加菲,」他擺出低姿態。「現在大清早的,你要我到哪裡找個公寓?難道你要我去睡公園?」
  
  「我才不管你打算睡哪兒,我只知道一大早被人吵醒的滋味不好受。」她生氣的抱怨道。
  
  他這才注意到她的穿著。
  
  他的嘴角浮出懶洋洋的微笑,眼睛一直盯著她高領的保守睡衣。
  
  「加菲,你的品味還不錯嘛!」他帶著笑意說道。
  
  「你別岔開話題!杜凱平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男性』朋友,尤其在你無家可歸的情況下,他們一定非常樂意收容你的。」
  
  「加菲!」
  
  她打開門,一股冷風吹進來。「請吧!」
  
  「加菲,難道你忘了你答應美娟要照顧我?」他使出最後手段,而後有恃無恐地看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
  
  「我沒忘。」她悻悻道。「但那已是十年前的承諾了,現在你都二十七歲了,我相信你應該有能力照顧自己。」
  
  「二十七歲半。」他強調,然後繼續說道:「加菲,許下的承諾可是一輩子都要覆行的啵」他得意的看著她的表情。
  
  她瞇緊眼。「你真吃定了我?」
  
  他微微一笑。「我還打算吃定你一輩子。」他別有用意的說道。
  
  她並不瞭解他的話中有話,她皺起眉頭。「我爸怎麼會答應呢?」
  
  「顯然紀伯父比起他的女兒要有同情心太多了。」
  
  她瞪他一眼。「你我都很明白,誰會如此殘忍的利用爸這個老好人?」
  
  他聳聳肩。「加菲!你也別再堅持了嘛!反正我會付房租的,你就當我是房客,不就成了嗎?」
  
  她看著他半晌,才歎口氣。「你要住我這裡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他大喜。「什麼條件?」
  
  「以美娟回來的那一天為限,你就得收拾行李滾出去了。」
  
  「可以。」他的嘴笑咧得合不攏。
  
  她看著他。「我不懂你為什麼費盡心力,就是一定要來我這裡住?」
  
  他微笑。「不為什麼。不過,待在這裡起碼三餐有人料理。」
  
  「三餐?談到三餐,我倒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事?」他眉開眼笑的說道。
  
  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從酒櫃上隨手拿起鑰匙扔給他,就走向她的房間。
  
  「早餐。」她一面打開她的房門,一面回頭說道。「你得負責去買早餐,爸吃燒餅油條,子琪吃巷口那家飯團,還有子菱要吃三明治,至於我嘛,隨隨便便來份煎蛋就行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我除了去買早餐外,還得為你做早餐?」
  
  「沒錯。如果你不願意,就請便!」她的眼神裡閃著一絲狡黠。
  
  他揚眉。「我沒說我不願意,事實上,我相當的樂意。」
  
  她忍住笑。「那麼,回頭見啦!」她正要關上門,突然停祝「對了!今天星期日,不到十點鐘,我們可是不起來的。」說完,她就關上她的房門。
  
  他死瞪著她的房門的眼神幾乎要燒穿它。
  
  他深吸口氣。「杜凱平!你要加油,現在雖然是傭人但起碼你進來了。一旦你窩進來,很快的,這裡就是你的天下了!」他喃喃地為自己打氣。
  
  他站在那裡許久,直到確定她不再出來理他了,他才歎口氣,自覺像個傭人般地拿起鑰匙出門去,為紀家的老小買份豐盛的早餐了。
  
  紀子菱趴在床上,側耳傾聽廚房鍋子的碰撞聲。
  
  她噗哧一笑。「我敢打賭杜大哥穿上圍裙的樣子,一定很好笑,是不是?子萍姐。」
  
  子萍勉強睜開雙眼。「好笑又如何?小菱,我真不懂你一大早就跑進我房裡做什麼?雖然一張雙人床是可以睡兩個人的,但我以為一個人睡會更舒服。」她翻過身繼續睡她的回籠覺。
  
  子菱不滿地搖醒她。「子萍姐,我可是來陪你聊天的耶!你怎麼可以睡著?」
  
  「我的好小姐,你昨晚睡夠了,現在可是精神飽滿,但我可就沒這麼好命了!」
  
  「說的也是,所以昨晚杜大哥跟爹地說的話,我可是都聽得一清二楚,你要不要我轉述給你聽?」
  
  子萍瞪著她。「我敢打賭你一定連早上我和凱平的對話都聽得一字不漏吧!」
  
  子菱好脾氣的微笑。「那當然。不過,那是因為你們說得實在太大聲了,我想不聽都不行呢!不過,子萍姐,你應該要體諒杜大哥這麼用心良苦的想盡辦法住進來。」
  
  「用心良苦?依我看,他是想白吃白住吧!」
  
  「不!這叫放長線釣大魚。」
  
  「釣大魚?這方圓百里內有大魚讓他釣嗎?」
  
  子菱翻翻白眼。「姐!你真沒情調!」
  
  「姐,你才不過剛滿三十歲而已。幹嘛把自己弄得像七老八十似的?」
  
  「三十就很老了!」子萍朝她眨眨眼。「起碼我們之間差了六歲,快有代溝了。」
  
  「代溝?才不會呢!」子菱眼珠一流轉。「不過,我得說你和杜大哥之間可能有些代溝了!」
  
  子萍想了想,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最近幾年,我愈來愈不瞭解凱平了!」
  
  「姐!其實只要你腦子裡的一根神經通了,你就什麼事都瞭解啦!」
  
  子萍瞪她一眼。「你說得好像你都很瞭解似的。」
  
  「當然。」子菱眨眨眼。「我是未卜先知嘛!」她說完,就聽見敲門聲,隨之而來的是杜凱平的大嗓門。
  
  「加菲!該起床了,你要我準備的早餐我都一樣不漏的順你的意準備好了!」他的聲音透露一絲諷刺。
  
  子萍看了眼鐘。
  
  准十點。看樣子,她今天是睡不了覺了!
  
  子菱吐吐笑。「你妹妹現在可要先去大快朵頤一番啦!」她看看子萍一身睡衣,「姐,你要我等你嗎?」
  
  子萍搖搖頭。「你先去吃!我可能待會兒再去。」
  
  子菱微笑的點點頭,跳下床,一跛一跛的走出去。
  
  子萍歎口氣,想起美娟的信尚未拆開。她撇撇嘴,拿起放在枕旁的信打開看,這就是她十多年的好友,一走了之然後把弟弟丟給她照顧。不過話說回來,凱平都二十好幾了,還需要人照顧嗎?……驀地,她思緒停了下來,瞪大眼看著信的內容。凱平是如此的正常,他怎麼可能會……她不信地再把信從頭到尾細細咀嚼一次。沒錯!信的確是美娟寫的,但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雖然她並不十分瞭解凱平,但她相信凱平的為人,他是絕對不可能……莫非是受了她的影響?不!雖說她是不喜歡男人,但總不至於帶給凱平那種觀念,甚至讓他……她實在無法想下去了,既然凱平變成如此,她身為美娟的好友,起碼也該在美娟不在的時候為她盡份心力。
  
  她暗下決心。「好吧!美娟,你就安心地去加拿大吧。至於凱平,你就交給我!」
  
  她喃喃對自己說道。
  
  杜凱平困惑極了。
  
  至少當他對上子萍看著他的怪異眼神時,他感到非常的困惑。
  
  他甚至不瞭解為什麼在短短的幾個鐘頭內,她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就好像他是別的世界裡跑來的人類……不!這還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覺,正確的說,應該是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罪人,而她就是拯救他的神似的……「凱平,你怎麼不吃早餐呢?」兩鬢白髮的紀家老父紀儒文坐在凱平對面親切地問道。
  
  凱平回過神來,注意餐桌上注視他的三雙眼睛,尤其是子萍瞧著他的眼神充滿了憐憫。他清清喉嚨。「我吃不下。」他隨口答道。
  
  「吃不下?杜大哥,你早上做了那麼多的勞動工作還不餓呀?」子菱打趣道。
  
  他一聽見子菱談及工作,他就忍不住轉頭瞪著子萍。「我就是做了太多的勞動工作才吃不下去。」
  
  子萍聳聳肩。「那總比好吃懶做要好得多。」
  
  「好吃懶做?加菲,雖然我杜凱平稱不上什麼勤勞的人,但好吃懶做四個字我還沾不上邊。」他停頓一會,「再說,我從來不知道身為一個寄宿者還須為房東賣命工作。」
  
  「我可沒強迫你住下來,如果你受不了,請自便。這裡可沒一個人會留你。」
  
  「紀子萍!」他低吼道。
  
  「做什麼?」她無畏地回視他。
  
  「爸,也許我們應該換個地方繼續吃我們的早餐,以免被火花噴到。」子菱來回的看著他們的表情。
  
  紀儒文笑了笑。「沒事的,這兩個孩子就是喜歡吵,吵過了就沒事了。」
  
  子菱吐吐笑,端起她和子琪的早點。「既然如此,我還是回房去陪子琪吃。我想,我還是遠離戰區比較完全。」她搖搖頭就跳著走了。
  
  「這孩子真是的。」紀儒文看著他們兩人。「你們慢慢吃吧!我要到公園走走。」他站起來。
  
  「紀伯父,我陪你。」凱平也跟著站起來。
  
  紀儒文笑著搖搖頭。「不泌了!你就待在這裡陪陪子萍也好。」他轉向子萍。「子萍,這裡你年紀最大,凱平又是我們的客人,你就讓著他一些。」
  
  子萍嘴一撇。「知道了!」
  
  「我不在乎。」凱平突然說道。「我是男人,『讓』這個字應該是我做才對。年紀的大小沒什麼關係。」
  
  她睜大眼看他。「你是什麼意思?你是男人,所以你應該讓我?你說得好像這世界男人最偉大似的,那麼我請問你,我們這些女人要擺在哪裡?」
  
  他聳聳肩。「女人生來就是給男人保護的。」
  
  「保護?聽你的口氣,似乎把女人當花瓶了?」
  
  「我可沒這意思。不過,如果你要這麼認為,我也沒話可說。」
  
  「杜凱平!」
  
  「做什麼?」他保持笑容道。
  
  在一旁的紀儒文微笑地搖搖頭,自行先走了。
  
  她忍住氣,想起她許下的諾言。「我想問你一句話。」
  
  「什麼話?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荊」「你有沒有男……呃,女朋友?」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他看著她的眼神仿如鐘樓怪人。「你……怎麼突然問這種事情?」
  
  她把他一切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不得不承認美娟信上所寫的,果然是真的。先前她還有所懷疑,但看了凱平這副模樣,她恐怕不得不承認她的凱平弟真如美娟所言……不!只要有她紀子萍在的一天,她就絕對不准她的凱平弟淪落到那種地步。
  
  他注意到她多變的臉色。「加菲,怎麼啦?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我沒有。凱平,我想再問你一件事。」
  
  他小心翼翼的直盯著她,彷彿擔心她隨時會有驚人之舉。「什麼事?」
  
  「你今年幾歲了?」
  
  他鬆口氣。「二十七歲半。」
  
  「二十七歲啦!那你應該有個女朋友才是,哪天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吧。」她保持僵硬的笑容說道。
  
  「女朋友?我沒有。」他大而化之的說道,同時坐回他的座位吃他未完的早餐。
  
  「沒有?怎麼可能?你都已經老大不小了。」
  
  「是老大不小了。可惜的是我喜歡的,人家不喜歡啊!」他似乎別有用意的盯著她。
  
  「不可能吧!你杜凱平堂堂一表人才,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呢?」她停頓了會。「你沒騙我吧?」
  
  「騙你?」他失笑,並未注意到她奇特的表情。「你看我像是會騙人嗎?再說,我可以馬上拿出證據來。」
  
  「證據?」
  
  「就像你?」他正色道。
  
  她大驚。「我?」
  
  他點點頭。「是的。雖然我杜凱平如你所說的一表人才,但你從未喜歡過我。」他的語氣之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她懷疑地看著他。「那是當然的。我起碼大你三歲,我是絕不會喜歡比我小的男人。」
  
  「不對!」他吼道。「年齡不是問題,問題是你根本不願意去喜歡男人,包括認識了十年的我。你只知道躲在你自己的象牙塔裡!」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他。「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有沒有女朋友,也不關你事。」他高傲的說道。
  
  「那不一樣。」她耐住性子,就像是在跟個孩子說話。「美娟托我照顧你,我也答應了,我就會覆行我的承諾。」
  
  他略略驚訝。「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聳聳肩。「我只是想問你,你到底有沒有知心女友?」
  
  「知心女友沒有,不過倒是有一個管家婆。」他諷刺道。
  
  她微微一笑,並不介意。「我替你介紹一個。」
  
  他愣了會,隨即恢復。「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是說,你怎麼突然心血來潮想為我介紹女朋友?出了什麼事嗎?」
  
  她搖搖頭。「沒一。難道你不覺得你都二十七歲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嘲笑似的看著她。「只要你不覺得自己奇怪,我就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了!」
  
  「我奇怪?」
  
  「當然。加菲,打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一直沒有男朋友,你都不會覺得奇怪了,我又算什麼呢?」
  
  她氣惱地瞪著他。「杜凱平!」
  
  「什麼事?紀子萍!」
  
  她拚命的忍住氣。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美娟的托付。
  
  她勉強自己擠出微笑,使得凱平十分驚訝。
  
  「加菲,我很難得看你修養這麼好呢!」
  
  「我的修養本來就高人一等。」她一字一句的吐出來。「倒是你,凱平,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我可以為你介紹。」
  
  他凝視她良久。「什麼動機讓你如此熱心的想為我介紹一個女孩?要是我沒記錯,過去十年來你從未關心過我的感情生活,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多?」
  
  她不在意的聳肩。「凡事都有第一次的嘛!杜凱平,你到底說不說?」
  
  「我的條件也不多,當然最重要的是要能瞭解我。」
  
  「瞭解?那起碼也得等認識之後才行呀!」
  
  他得意的聳肩。「所以啦!沒有一個女孩適合我。」
  
  她默默的不吭一聲,心思飛快似的轉動。
  
  凱平當然會這樣說,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女孩,難怪剛才他會跟她推托這麼久,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不過,她紀子萍是不會這麼快就被打倒的,就算不為美娟這個好友,也為她這個認識多年的凱平弟。既然她已知道了這個事實,她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誤入岐途」。
  
  凱平皺皺眉,關心的看著她多變的表情。「加菲,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你。」她喃喃道。
  
  「我?」他心思快速轉運。「加菲……是不是美娟在信上跟你說了什麼?」他小心的盯著她瞧。
  
  「美娟?當然沒有。你怎麼會突然這麼認為?」她也以同樣的態度小心的回盯著他。
  
  突然之間,她覺得他們似乎在玩諜對諜的遊戲。
  
  他勉強笑笑。「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美娟是不是在信上寫了些……我該知道的事?」他的眼神轉為急切。
  
  「你該知道的事?」她重複道,同時心底想起美娟那段要她保密的文字。「你認為你該知道什麼事?」她反問。
  
  他的眼神迅速轉為警覺。「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
  
  「難道你有什麼不該讓人或讓我知道的事嗎?」她逼問。
  
  他嚇出一身冷汗。難道美娟當真出賣了他嗎?
  
  「凱平?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強迫自己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我該有什麼事不讓人知道的嗎?」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她低聲道。
  
  他細細搜尋她的表情。「加菲,今天你似乎不太對勁,工作不順心嗎?」
  
  「沒有。你少咒我。倒是你,凱平,你真的沒事要跟我講嗎?雖然我們常常吵嘴,但我相信你知道我是關心你的。」
  
  他溫柔的笑笑。「我當然知道。」
  
  「所以?」她期待的等著他接下去。
  
  「所以?」他茫然地重複。
  
  她耐住性子。「所以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他停頓許久,才緩緩開口:「加菲,美娟的信上到底寫些什麼?」
  
  看來,凱平是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承認了,子萍想道。
  
  她突然抬起頭來直勾勾的望著他。
  
  「凱平?」他嚇了跳。「做什麼?」他不以為他再有足夠的心跳能負荷她突來的問題。
  
  「今晚有空嗎?」
  
  「今晚?」
  
  「當然。你到底有沒有空?」
  
  「有,當然有。」他遲疑的答道。
  
  她微微一笑。「今晚爸有事,子琪和小菱全都不在家,所以史剩我們兩人在家啦。」
  
  他心一跳。「然後?」
  
  「你願意今晚與我共進晚餐嗎?」
  
  他愣了愣,馬上大喜道:「當然願意。我怎麼會不願意呢?」
  
  她滿意的點點頭,開始盤算如何套出凱平最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絲毫未注意到她的凱平弟過於興奮的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1:58

  2
  
  當天上午,凱平一路吹著口哨進公司。
  
  他的喜悅表露無遺,他的同事兼好友朱揚走過來問道。
  
  「凱平,什麼事能讓你那麼興奮啊?」
  
  凱平隨便瞄了他一眼,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喜悅裡。「今晚有人請我吃飯。」
  
  「吃飯?」朱揚微笑。「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對方是個女人。」
  
  「你答對了!」凱平掩不住笑意。
  
  「你也真是的,才不過一個女人請吃飯就這麼開心,要是哪天有個女人說愛你,你心臟不就停了嗎?」他拿煙遞給凱平。
  
  「那可不一樣。」他輕輕補上一句。「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你說什麼?」
  
  他聳聳肩。「沒什麼。今天下午我要早點走。」
  
  「早點走?」朱揚開始打量他。「這回你是認真的吧!」
  
  凱平微微一笑。「這頓晚餐我可是盼了很久,我甚至可以用手指算出在這十年裡她主動邀請過我幾次。」
  
  朱揚搖搖頭。「要我早放棄啦!」他注意到剛進來的男人,示意他過來。「我來為你介紹個人。」
  
  「誰?」他才問完,就看見一個左臉有道長疤的男人走過來。
  
  朱揚替他們介紹。「凱平,這是新進公司的美術設計師,他叫葉天傑,很有美術天份的。至於這位老大,叫杜凱平,咱們雜誌社裡的記者老大,只要他出馬,沒有採訪不到的新聞。」他話沒說完,就被凱平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好,別聽這小子胡說。我叫杜凱平。」他伸出手。
  
  葉天傑禮貌的回握他。「葉天傑。」他簡潔地說道。
  
  「都自己人,何必那麼客氣呢!其實要不是凱平今天有事,我們三個單身男人就可以去喝喝酒什麼的,現在恐怕只有我跟葉天傑去了!」朱揚笑道。「可憐的凱平兄,對方真的像你臉上的表情所形容的,很難纏嗎?」
  
  「豈止難纏。我費了十年的苦工辛辛苦苦搭起的橋樑,她連看一眼都不看。」凱平喃喃抱怨道。
  
  「或許你該考慮換一個才對。」
  
  「也或許她不是連看一眼都不看,而是根本沒看到。」葉天傑突然說道。
  
  凱平驚訝的挑起眉。「你怎麼知道?」
  
  他笑一笑,臉上柔和不少。「只是猜的。」
  
  凱平露出苦笑。「你完全猜對了!她是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可惜她看不見擺在她面前的珍寶。」
  
  「也許你該試著把她眼前重重的煙霧撥開?」
  
  凱平心思轉動。「你的意思是……撥雲見日?」
  
  「可以這麼說。」
  
  朱揚看看凱平,又看看葉天傑。「我能請問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嗎?」
  
  葉天傑微微一笑,轉身離去繼續做他的工作去了。
  
  朱揚看著他的背影。「我說,凱平老大,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你們在玩什麼把戲?」
  
  「沒什麼!不過……你帶來的這個人,我得說雖然他的外貌足以嚇走女孩,但他的智慧可是一般女孩所傾慕的。」
  
  「但,老大,如果沒有基本的容貌吸引女孩,那麼她又怎麼能知道他肚子裡有些什麼呢?」
  
  凱平看了他一眼。「總有一天,會有個女孩無視於他的外貌而愛上他的。」正如他的加菲終有一天會對他改觀的,他相信。
  
  「除非老天有眼。」朱揚順口接下去。
  
  凱平撇撇嘴。「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不過,今天我還是要先走,你就替我頂一下吧!」
  
  「我能說不嗎?」
  
  「那就先謝了!」凱平的心思早已不在上頭,他開始專心計劃今晚的晚餐。
  
  當晚,子萍一進家門就被家中的擺設嚇了一跳。
  
  她眼巴巴地瞧著眼前的景象,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不得不承認這種景象非但她三十年來都沒遇過一次,就連在夢中也沒見過。
  
  「怎樣?漂亮吧?這可是我精心佈置的,你滿意嗎?」凱平從陰影中走出來,一臉的表情似乎像是個極欲得到讚美的孩子似的。
  
  她好不容易轉移視線。「是很好看,但我從不知道吃個晚餐要弄得這麼……這麼……」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它。
  
  「羅曼蒂克?」他好心的替她接下話。
  
  她猶豫的點頭。「你跟美娟在家吃飯都是這樣……」她看看四周。「要關燈、點蠟燭還擺上鮮花嗎?」
  
  凱平好玩的看著她的困惑。「沒有。但偶爾來一次也不錯。你認為呢?」
  
  「我認為?」她撇嘴。「我認為在我走到飯桌前就已經先撞上椅角了!這麼暗,你要我怎麼走?」
  
  他馬上走到她身邊。「我扶你?」他伸出手想握她,卻被她避開。
  
  「我可以自己走。」說完,她就一路摸索著走過去。
  
  凱平看看他伸在半空中的手良久,才臉色黯然地跟過去。
  
  子萍坐在飯桌前,眼睛還直瞅著擺在飯桌上的蠟燭。
  
  「其實我覺得你這一招應該用來對付其他的女孩子。」
  
  「其他女孩?為什麼不包括你呢?加菲,我以為女孩子一看到這些都會感動,而不是坐在那裡,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他跟著坐下去,恢復了原先的好心情。
  
  她瞇眼看他,對他這麼鄭重其事準備晚餐,又調侃她的輕浮態度感到好氣又好笑。事實上若不是她告訴自己,將來眼前這個得意的大男孩會感激她感激到跪下來的地步,她一定會狠狠的打他一巴掌……想到這裡,她突然恍然大悟。
  
  「凱平?」
  
  「嗯?」他好心的替她的牛排灑上了杜家特製的調味料。
  
  這令子萍氣消了一半,雖然她口不承認,但她真的很喜歡凱平他們家祖傳的口味,每次只要她到他們家吃飯時,凱平一定會加上這獨特的調味料。但這仍不能改變她的意志。
  
  「我說,加菲,這一整天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回過神看他。「呃……我是想問你,該不會是把我當實驗品了吧?」她小心翼翼的開口。起碼她已經認為她很小心。
  
  「實驗品?」他的叉子停在半空中。「什麼實驗品?」
  
  「你認為呢?」她旁敲側擊道。
  
  「我認為?」他驚異的看著她。「加菲,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早上說什麼女朋友,現在又冒出了實驗品。」
  
  看來凱平是抵死不認了,子萍鬱鬱地想道。
  
  「加菲?」
  
  「嗯?」她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口。
  
  他看了眼她的盤子。「加菲,這不是你最愛吃的杜凱平牛排嗎?怎麼不吃?」他關心地看著她。
  
  她當然吃不下去。在證實了美娟的話後,叫她如何吃得下去?她很疑惑,以前她所認識的凱平是如此的正常,難道真是受了她的影響嗎?但她只是討厭男人,又不是……「加菲?」他連叫數聲。
  
  她回過神。「什麼?」
  
  「什麼?」他學她的語氣,而後嚴肅起來。「加菲,你今天是怎麼了?打從我進你們家大門後,你就變得怪裡怪氣的,如果我有做錯的地方,你可以直說嘛。」
  
  「你豈止是做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她咕噥道。
  
  「什麼?」
  
  她搖頭。「沒什麼。不過,凱平,我要你知道我和美娟都很關心你的。」
  
  「我當然知道。所以?」
  
  「所以,」她頓了會兒,直視他深邃的眼眸。「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你一定要告訴我們,哪怕是天大地大的事,我和美娟都會想辦法替你解決的。」
  
  凱平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略為吃驚。「知道我的意思。」
  
  他點點頭,眼神柔了不少。「可是我現在不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有什麼事我會自己解決,不用你和美娟跟在後頭替我收爛攤子了。」
  
  「不用了?」她愣愣地看著他。
  
  「當然。 畢竟我已經是個男人,應該輪到我為你們服務了。」他眼神迅速為了下來。「更何況,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替我解決的。」
  
  她馬上抓住語玻「你的意思……真有其事?」她的眼睛已經睜得跟銅鈴一般大校凱平完全迷糊了。「加菲,為什麼我老覺得今天我們彼此之間在打啞謎,你說的我聽不懂,我說的你也不瞭解。」
  
  「也許我們該坦誠布公的談談?」子萍建議,卻馬上換來凱平的強烈否決。
  
  「不行!」凱平大聲道。
  
  「為什麼?凱平,這並沒有什麼好羞於見人的,更何況我們是好朋友呀。」
  
  「不!」凱平力持鎮定。「我根本沒有什麼羞於見人的事情。倒是你,加菲,你確定你沒有事要告訴我嗎?」
  
  她一副無辜的表情看著他。「有嗎?如果你有,我就有。如果你沒有,我當然不用說啦。」
  
  「加菲!」
  
  她急忙舉起高腳杯,擋住他的詢問。「凱平,我們來乾一杯。祝……」「祝什麼?」他跟著舉起杯子,好笑的看著她拚命尋找理由。
  
  「祝……」她的眼珠流轉幾圈。「祝你趁早找到安身之所。」
  
  「如果是慶祝這個,我寧願不乾這杯。」凱平笑道。「我在這裡過得很快樂,我真有點不想搬呢!」他打起道。
  
  但子萍完全沒有理會他,因為她正想到一個問題。她絕對得在凱平離開這裡以前,擺平美娟托她之事,總之,只要她的凱平弟在她的地盤之內,她就能保護他不受「外在」的侵犯。 必要時,她甚至能讓他永遠住在這裡,只要能革除他那種不良的「嗜好」。
  
  是的,只要有她紀子萍在的一天,她就絕不容許任何人毀了她的凱平弟。
  
  「加菲!」他突然來到她身前,用手探她的前額。
  
  她嚇了一跳,直覺地拍開他的手。
  
  他瞪著她,她也回瞪他。
  
  一時之間,他們全愣住了。
  
  久久,他終於開口:「我是想看看你發燒了沒?」
  
  她尷尬地笑笑。「我知道。」她忍不住的站起來。「我想,我該休息了,謝謝你的晚餐……還有你……呃,羅曼蒂克的擺設,晚安。」一說完話,她頭也不回的衝上樓,確定她的凱平弟沒跟上來,才跑進浴室拚命的搓洗她的額頭。
  
  那時候,她唯一的念頭就是也許她的一輩子就是這樣度過了。
  
  第二天,子萍破天荒的一大早就爬起床。
  
  她一走進飯廳,就看見子菱在吃她的早飯。
  
  「姐!早啊!」子菱含著三明治,模糊不清的說道。
  
  「你怎麼在家?你不是去同學家住一晚嗎?凱平呢?他還沒起來?」
  
  「沒起來怎麼準備你的早餐?」她指指桌上的煎蛋。「至於我這麼早回家,主要是因為安儀她老爸老媽昨晚鬧婚變,他們終於要離婚啦!」她開始喝起鮮奶。
  
  「離婚?」子萍坐下。「這是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姐,你又不認識安儀父母,你怎麼知道?」子菱問道。
  
  「那還不簡單!只要結婚了,就是離婚的開始。」她吃一口煎蛋。「凱平呢?」
  
  「上班去啦!」她注意到子萍明顯的鬆口氣。「姐,你和杜大哥發生什麼事呀?早上看他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唷!」
  
  「不太好?」
  
  「是啊!整個臉像是人家欠了他幾百萬似的。」她別有深意的看著子萍。「我懷疑你就是那個欠了他幾百萬的人。」
  
  「你看我像嗎?」子萍滿不在乎的說道。
  
  「像極了。姐,是不是有什麼羅曼史正在發展?」
  
  子萍翻翻白眼。「有。有一個叫任偉凡的正和我小妹在發展羅曼史。談到偉凡,他最近怎麼都沒來找你呢?」她巧妙的轉移話題。
  
  事實上,她並不想再談和凱平有關的事情,雖說那是她的錯,但她何嘗願意呢?不過話說回來,她討厭男人的事實,凱平也一清二楚,既是如此,他也有錯才是。這怎能全怪她呢?要怪就怪……大家都有錯算了!
  
  「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子萍回過神,她擺出笑容。「有。只要你再說一次,我一定會聽得一字不漏。」
  
  子菱嘴角噘起。「我就知道。昨晚你一定和杜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她眼一轉。「難道你不說給我聽,是因為兒童不宜?」
  
  子萍失笑。「你在說什麼話?小菱,就算我要結婚也不會找上凱平,我認識他十年,對我、對他而言,我們就像是姐弟一樣;再說,我是不會結婚的。」
  
  子菱正色。「姐,結婚有什麼不好,如果你遇上你喜歡的人,結婚當然是順理成章的事,為什麼你老反對它呢?」
  
  子萍無奈的歎氣。「我們一定要談它嗎?我記得我們為了這事,不知道談了幾百回了。」
  
  「姐!你的思想太偏激了,我當然得幫你糾正過來。」
  
  「我的思想不偏激,是你們還小,把愛情當做童話看。像你同學安儀的父母就是最好的見證,不是嗎?」
  
  「姐,那根本是兩碼子的事嘛!」
  
  子萍淡淡一笑。「像你,不也很痛苦嗎?」
  
  「我?」子菱苦笑。「姐,暗戀和相愛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暗戀是一種痛苦,但相愛卻是一種幸福。」
  
  「小菱,」子萍安慰她。「偉凡也愛你呀!」
  
  「愛我?」子菱的表情出現屬於她這年紀所不該有的成熟。「那是同情及罪惡感。」
  
  「小菱!」
  
  「我說得沒錯!他只是為他在年少時所犯下的錯誤在贖罪。」她俯頭低視著自己的左腳。「如果……只是如果,今天我的腿跟常人一樣能跑能跳,他可能連看我一眼都不屑看。」
  
  「小菱……」
  
  子菱突地露出微笑。「姐,其實我覺得杜大哥人也不錯,再加上你認識他也快十年了,你應該瞭解他的為人的。他人真的不壞……」「可惜我只把他當弟弟看待。」她順口接下去。
  
  「姐!你眼睛一定有問題。」
  
  「彼此彼此。」她站起來。「待會我有事要出去,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子菱恢復好精神。「當然,子琪下午就回來了。姐,我還以為你這麼早起來是為了找杜大哥賠罪呢?」
  
  「賠罪?」子萍笑出聲。「那還輪不到我紀子萍呢。」
  
  「是嗎?」
  
  「當然。論年紀,我比他大,論輩份,我比他高,應該是他向我賠罪,哪有我向他賠罪之理?」
  
  子菱皺起眉頭。「這麼說,你們昨晚真的吵架了?」
  
  「沒有。」
  
  「沒有?難道剛才『賠罪』兩字是空想的?」
  
  子萍微微一笑。「你沒空想。昨晚我們也沒吵架,只是發生一點小問題。」
  
  子菱好奇地看著她。「我有這個榮幸知道整個經過嗎?」
  
  她搖搖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她的語氣顯示她不願多談。
  
  子菱只好吐吐舌。「不談就算了,反正這是私人事情,也和我無關嘛?」但她心底開始盤算如何才能攫取更多的情報以滿足她的好奇心。
  
  她津津有味的吃起未完的早點。
  
  凱平沮喪極了。
  
  在經過昨晚加菲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後,他幾乎敢肯定他是沒望了。他原以為加菲對他有一絲好感的,但……就算有,現在也完全煙消雲散了……「喂!咱們偉大的凱平兄昨晚可有達成目的?」朱揚帶著滿臉笑意走到他的桌前。
  
  凱平並不答話,只是抽著煙無聊的翻著桌上的檔案。
  
  「我敢打賭光看你那張臭臉,就知道你昨晚是乘興而回,敗興而眠吧?」朱揚得意的說道。
  
  凱平狠狠瞪他一眼。「這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但兄弟,我不過是想安慰你嘛!不如今晚我們去喝喝酒什麼的,順便安慰你這個失戀人,如何?」
  
  凱平猛地推倒椅子站起來,引起不少同事注目。
  
  「我沒有失戀!」他抓起朱揚的衣領。「我沒有失戀!」他一字一句大聲重複。
  
  「老大,你到底怎麼啦?失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
  
  凱平的眼睛充滿怒火。「我說我沒失戀,你沒聽懂嗎?」
  
  朱揚困惑的看著他。「老大……」
  
  「別說了。」葉天傑從人群裡走過來。「杜凱平,放開你的手吧,阿揚是無意的。」他平靜地扳開凱平緊抓不放的拳頭。
  
  朱揚一得自由,馬上溜之大吉。
  
  「好傢伙,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就沒這麼簡單的!」凱平恨恨地朝朱揚跑的方向罵道,葉天傑轉身對他。「我們出去談談吧?」
  
  「沒這必要。我很好!」凱平試圖平息怒氣。
  
  「很好就不會招來這麼多人奇怪的眼神了。」他側開身子,讓凱平看見公司同事的注目。
  
  他閉上眼深吸口氣。「我不是有意的。」他低聲說道,聲音裡帶著歉意。
  
  「需要出去走走嗎?我陪你。」
  
  他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隨後,他們就一直沉默而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
  
  過了許久,凱平才開口說第一句話:「你不問我嗎?」他的聲音明顯的放鬆了。
  
  「如果你想說,你就會說了。」葉天傑平靜的回答他。
  
  凱平側身看了他一眼。「雖然我認識你不深,但感覺上你是一個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謝啦!如果女孩看了我之後,也能像你這麼說就成啦!」葉天傑深思的說道,同時手不自覺的摸著他有疤的半邊臉。
  
  「你放心。遲早有一天會有個女孩不計較你的臉而愛上你的。」凱平故意輕鬆的補上一句。「我這可不是在安慰你。」
  
  葉天傑微微一笑。「事實上,有一個女孩的確是不在乎我外表。」
  
  「真的?」凱平為他高興。「哪天為我介紹?」
  
  天傑搖搖頭。「我話還沒說完呢!她的確是不在乎我的外表,但我懷疑她有深度近視。」
  
  「深度近視?」
  
  天傑聳聳肩,停在販賣機前。「你知道的。當你看見一個人臉上有著一道足以嚇人的醜陋疤痕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尖叫、愣住,要不就是撇過頭去不看那醜陋的一面,但她不一樣。」
  
  「不一樣?」原本凱平只是想轉移對加菲的心思,但這會兒他可對眼前的男人起了大大的好奇心了。「有什麼不一樣?難不成那女孩昏倒了?」
  
  「昏倒還說得過去。問題是,她根本當做沒看見它。」他的眼神有些柔和。「我從沒看過這樣的女孩子。」
  
  凱平微笑,注意到葉天傑發呆的表情。「那麼我得說,這個女孩做戲的工夫的確是一流的。」他故意說道。
  
  「不!」葉天傑急忙道。「她不是在作戲,她……她看我的樣子就好像我是一個正常人似的。」
  
  凱平皺眉。「你本來就是正常人。」
  
  葉天傑聳聳肩。「不談這個了!你心情好些了嗎?」
  
  凱平遲疑的點頭,接受他的轉移話題。「我想我得謝謝你。我真不知道剛才在公司是發了什麼神經了?回頭我還得向阿揚道歉。」
  
  「戀愛中的男人都是如此。」
  
  「是呀!但加菲可不這麼認為。」凱平輕聲補上一句。
  
  「加菲?」葉天傑笑了。「這就是你女朋友的名字?」
  
  凱平略為得意的看著他。「這是我為她取的小名。」他頓了頓,臉上得意的神色淡了下來。「但她還不是我女朋友。在她眼裡,我就像個長不大的弟弟……」隔了一會,葉天傑才緩緩開口:「看來,你我都有一些煩惱要解決……」他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凱平的注意力完全被安全島上的人給吸引過去了。
  
  他順著凱平的眼光看去,只看見一男一女站在安全島上說話。那個男的似乎似曾相識。
  
  「凱平?」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討厭男人的嗎?」凱平喃喃自語,不待綠燈初亮,他就衝過馬路,直奔安全島。
  
  葉天傑本欲追幸運,但同時,他看見在另一個轉角上,一個中年男人搶了一個女孩的皮包……是她。
  
  他不作二想,反身追過去。
  
  混蛋!該死!凱平把所有能咒罵的字眼一一罵在心底。他原以為她是討厭男人的,所以他根本不用擔心第三者的出現。但現在,他不敢確定了。不敢確定加菲,不敢確定自己,更不敢確定加菲是否對他真有一絲絲的情意,尤其是在眼前可能是情敵的男人出現後,他什麼都不確定了……他使盡了所有的力氣,跑上安全島。無論如何,他是絕不會輕言放棄加菲的。
  
  「加菲!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來不及喘氣就擋在她與男人之間。
  
  「凱平?」子萍瞪大眼看他。「你怎麼在這裡?」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話。」凱平瞪著眼前充滿斯文氣息的男人。「你為什麼在這裡?還有,他是誰?」
  
  當子萍躲過子菱重重拷問,逃出家裡繳了預定的兒童畫稿後,並沒有回家的打算,因為她不想在面對子菱好奇的臉孔之下思考該如何解決凱平的問題。
  
  她該如何解決呢?她並不想讓凱平身處那種事情之中而無法自拔,畢竟在她短短三十年的生命之中,凱平已佔了她生命的三分之一,她不願也捨不得讓她可憐的凱平弟落入那種下場,好麼她又該如何做才能挽回他呢?她自嘲的笑了笑。說來好笑,向來討厭男人的紀子萍如今竟然在為一個男人流浪街頭,就只為了苦思幫他之策,如果說給美娟聽,她也不信吧?但現在她的確是站在這裡,因為凱平對她而言是無害的,就像是可愛的弟弟一樣,而在她的眼裡,弟跟妹是一樣的,再者,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棄他於不顧吧!畢竟他是她好友之弟……剎車聲及時在她身邊剎住,磨擦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
  
  她這才注意到她的身邊停了輛計程車,而她正站在馬路中央。
  
  「喂!小姐,你沒看見現在是紅燈呀?」計程車裡的司機探出頭來吼道。
  
  她驚嚇一跳,抬頭一望路燈標誌。「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她尷尬的退回安全島。
  
  她並未注意到計程車後座的男人一直盯著他瞧,她只顧在心底咒罵凱平。若不是為他,她豈會失神,接而出了個大醜……「小姐,你沒事吧?」她側身響起男性低沉的聲音。
  
  她又吃驚一次,直覺轉過身去。
  
  面對她的是足足高她一個頭有餘的英俊男人。
  
  他微微一笑,笑容裡滿是書卷味。「你似乎很容易被嚇到?」
  
  驚嚇過後,只剩滿臉的怒氣。
  
  子萍略略抬起下巴,高傲的看著他。「不是我容易被嚇到,是有人很喜歡嚇人。」
  
  他聳聳肩,並不在意她莫名的怒氣。「我不是故意嚇你,我只是想問你還好吧?」他的眼睛直瞧著她。
  
  「什麼意思?」她充滿敵意的問題。
  
  他保持好笑容。「沒什麼意思。只是剛才坐在車裡看見你差點被撞,好心地問一問罷了,」他猶豫會兒,開口:「你討厭男性?」
  
  她皺眉。「這不關你的事吧?」
  
  「是不關我的事。」他溫吞吞的說道。「但如果你是討厭男人的小唐妮,那可能就關我的事了,你是唐妮嗎?」他多餘的問了最後一句,因為她的表情早已告訴了他答案。
  
  她震驚的看著他。「你到底是誰?我不認為我認識你。」
  
  他柔聲笑了。「你現在是不認識我,但十歲以前的你是認識我呢!」
  
  「十歲?」她睜大眼看著他似曾相識的面容。「你是……」她話未說完,就看見凱平對著她招手,朝這裡跑過來。而且他的臉色似乎還不是很友善,難道他還在怪罪昨晚的事情嗎?
  
  「加菲!」凱平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口裡問著她,眼睛卻離也不離的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同時以他高大的身軀擋在她與陌生男人之間。
  
  「散步。」她簡單的對著他的背後答道。
  
  「那麼,這個男人又是誰?」他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瞪著他。
  
  「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答案。」她話一出,凱平就迅速的轉過身面對她。
  
  「你是說,你是在不認識他的情況之下,找他搭訕?」他無法置信地問道。
  
  子萍以耐性的眼光回看他。「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
  
  「他找你?」凱平重複道。
  
  「顯然是。還有,據我所知現在是你的上班時間,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凱平眨眨眼,一時間回復不過來。
  
  「顯然你蹺班了。」子萍替他回答。
  
  「我沒有!」他趕緊說話。他不以為在她討厭男人的情況下,再給她一個壞印象,對他而言會有什麼好處……想到這裡,他才發現到先前的男人一直面帶微笑的聽著他們的對答。
  
  他看向男人。「你是誰?為什麼找上加菲?」
  
  「加菲?唐妮,你改了名字嗎?」
  
  「唐妮?」凱平重複,隨即答道:「你認錯人了。她不是唐妮。」
  
  「我是。」子萍平靜地答道。
  
  「你是?」凱平吃驚地望著她。「加菲,你還好吧?」
  
  子萍笑了。「我當然沒事。」她繼而嚴肅地看向男人。「你是誰?我不認為我認識你。」
  
  「你忘了何介文嗎?」他柔聲道。
  
  「何介文?」
  
  他歎口氣。「我以為你還記得我呢!起碼我就不曾忘過你。」
  
  她瞇眼,試圖搜尋一閃而逝的影子。「你是那個……常常欺負我的小子?」
  
  何介文笑了,笑容中帶著調皮的味道。「我還真以為你忘了我呢!」
  
  子萍撇撇嘴。「想忘都忘不了。」
  
  在一旁的凱平早已聽不見來往如梭的車聲,他發呆似的站在原地聽著他們倆的一問一答。突然間,他有一個很可悲的預感,他將失去他愛戀多年的加菲。
  
  「對了!你還沒介紹擋在我們之間的仁兄是誰呢?」何介文打趣道。
  
  「他是杜凱平,我好朋友的弟弟。」
  
  「僅此而已?」何介文打量著也回視他的凱平,眼裡閃過一絲光芒。
  
  子萍想了想。「當然不止。」她並未注意到凱平臉上一陣竊喜,她繼續說道:「凱平也算是我的好朋友,是不是?凱平!」
  
  凱平略略失望,但仍強打起笑容。「你說是就是。加菲,午餐吃了沒?」
  
  「沒。做什麼?」
  
  他朝何介文挑戰的笑一笑,「我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你不打算上班了?」
  
  凱平清清喉嚨,臨時編了個借口。「事實上,我今天請假了。」
  
  「請假?我昨晚怎麼沒聽你說?」子萍關心的看著他。「你還好嗎?是不是不舒服?」
  
  凱平暗地得意一笑。但他仍做出平板的表情。「我沒有不舒服,但我有點事想找你談。」
  
  「有事?」子萍懷疑的看著他。
  
  凱平再度清清喉嚨。「是……呃,一些我不便開口的事。」他胡亂答道。目前只要能把加菲從這個男人的身邊帶走,要他做什麼都行。
  
  不便開口?難道……是美娟在信上所寫之事?子萍勉強沉住氣。她暗地警告自己千萬不可自亂陣腳,她必須以旁觀者的身份去幫助凱平,千萬不能讓他誤以為她有任何鄙視他的舉動。
  
  她突然露出笑容,讓凱平嚇了一跳。「凱平?」
  
  「什麼?」他緊張的看著她。
  
  「你想到哪裡吃飯?」
  
  凱平愣了會,隨即開心起來。「你答應了?」
  
  「當然。有這麼奇怪嗎?」
  
  「沒。當然沒。」凱平得意的看向那修睚稱何介文的男了。雖然他並不知道平日根本不理他邀請的加菲是吃錯了什麼藥,但他還是很開心。起碼目前加菲是跟他在一塊,而不是這個叫什麼東南西北的男人在一塊。
  
  「看來我們得改日再連張了。你願意將你的地址給我嗎?」何介文頗有風度的說道。
  
  子萍皺著眉想了想。「也許……」
  
  「不用了!」凱平小聲的替她回答。
  
  子萍瞪他一眼,轉身禮貌地回答何介文。「我想沒必要……」「也許你想知道院長的近況?」他說道。
  
  「院長?」子萍眼睛亮了起來。「你知道院長目前的情況嗎?」
  
  何介文笑著點點頭。「這幾年我和院長都保持著聯繫,如果你想知道,我當然會告訴你。不過,」他看了眼凱平。「你現在似乎沒空,或許你留下電話和地址,過幾天我找你?」
  
  子萍想了想,點點頭,隨手抄下地址遞給他,同時小心的不讓手指觸到對方。
  
  凱平滿意的注意到她的舉動。
  
  何介文看看凱平,再看看她。「那麼再聯絡了?」他柔聲說道。
  
  凱平不待子萍點頭,就趁著綠燈初亮,強拉著她的手走了。
  
  「我說加菲,我只不過碰你一下,沒必要擦這麼久吧!」凱平盯著打從進餐廳以來就一直拿著面巾擦著手腕的子萍,不滿的說道。
  
  子萍瞪他一眼。「我高興!」
  
  「可是加菲,我又不是故意的。」他略為心疼的看著她擦著發紅的手腕。「看你都擦破皮了。」
  
  「這又是誰害的呢?」她悶悶的補上一句。「我連話都還沒說完就拉著我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輩子最忌諱的就是男人碰我。」
  
  「我也不例外?」他大歎口氣。「加菲,你這樣下去不行的。遲早有一天你會結婚的。到時候你老公怎麼辦?也不准他碰你?」他眼珠一轉。「加菲,也許我可以當實驗品?」
  
  「實驗品?」她困惑道。
  
  他點頭。「沒錯。也許我可以先充當你的老公……」她不等他說完,就不耐的打斷他。「免談。再說,我不以為我們待在這裡是談這種無聊的話題,我以為我們是要談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認為這是無聊的話題。」他抗議。「事實上,我認為它滿重要的。」
  
  「如果你堅持要談它,或許你可以找另一個跟你有同樣想法的人。我要走了。」她拿起皮包,做勢欲走。
  
  「等等,加菲!」他想拉她,卻及時收回手。「你說要談什麼就談什麼嘛!」他可憐的說道。
  
  子萍這才滿意的坐回去。「這可是你說的。現在,說吧!」
  
  他茫然的看著她。「說吧?」
  
  子萍點頭。「對。你忘了你說有些……難以啟口的話要告訴我嗎?」她停了會,「難道你後悔了?」
  
  「沒。我當然沒後悔。」他迅速的轉動腦子。「但,加菲……」他舔舔唇。「在此之前,我可以先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能原諒我嗎?」他充滿歉意的看著她。
  
  「原諒?」她困惑的說道。
  
  他點點頭。「是的,我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我不該嚇到你的。你能原諒我嗎?」
  
  子萍恍然大悟。她笑了。「我根本早已經忘了一乾二淨了。」
  
  「真的?」
  
  「我紀子萍像是個會記恨的女人嗎?」
  
  談到她的名字,凱平就想起先前在街上的男人。
  
  「加菲?」
  
  「嗯?」
  
  「除了我,有誰曾替你取過小名嗎?」凱平旁敲側擊的說道。他的表情寫滿緊張。
  
  「什麼?」子萍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是說,呃,我是想問,」他乾脆一股腦的全說出來。「我是問,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我怎麼從沒見過他?」
  
  子萍看了他一眼。「你有興趣知道?」
  
  「沒興趣我就不會問了!」他生氣的看著面帶笑意的她。「你在吊我胃口?」
  
  「我沒有。不過,我倒是滿驚訝你對我的事也會感興趣。」
  
  凱平的臉色迅速的黯淡下來。「你驚訝的事還不止這些呢!」他咕噥道。
  
  「凱平,你說什麼?」
  
  「沒什麼。加菲,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還有院長?他們跟你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認識以前的你?唐妮又是誰?」他問了一大堆他急欲解答的問題。
  
  子萍聳聳肩。「簡單的說,他是我在孤兒院認識的朋友。而唐妮是我在孤兒院的名字,也就是我的本名。至於他所說的院長自然就是扶養我們的人啦。」
  
  凱平思緒停了會兒。他曾聽美娟談過子萍在被紀伯父領養前是待在孤兒院的,難道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那個男人知道他所不曾瞭解的子萍……他所不瞭解的子萍……「凱平,你不舒服嗎?臉色這麼難看?要不要回去休息會兒?」子萍關心的看著他。
  
  凱平發呆似的回看著她。他暗戀加菲有十年之久,他原以為只要他有足夠的耐性與信心,終有一天加菲會被他的真誠所感動,但現在半途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是對加菲極為熟識的男人,而她對他又似乎不是很厭惡……「凱平,你怎麼了?你想嚇我嗎?」子萍皺著眉盯著他瞧。
  
  他回過神來。「加菲,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他突然輕聲問道。
  
  子萍怔了會兒。「你在說什麼呀?凱平,你今天怎麼盡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在那個何什麼文和我之間,你會選誰?」他緊張的問道。
  
  她再度怔住了,過了會兒,她忍不住低聲叫道:「凱平,你是發什麼神經?還是吃錯了藥?」
  
  凱平搖搖頭。「我沒事,對不起,加菲……我一時不知道著了什麼魔?」他閉上眼,說道:「對不起。」
  
  子萍擔心的皺起眉頭。「凱平,有什麼事你直說,只要是我可以幫你的,我一定幫你。」
  
  凱平擠出微笑。「我沒事的。只是……加菲,我們認識十年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對我抱著什麼看法?」他既期待又害怕的看著她。
  
  「看法?」
  
  他迫切的點頭。「是呀!加菲,在這十年裡你把我看作什麼?」
  
  子萍雖不知他真正的意思,但仍毫無保留的回答他。「對我而言,你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樣。」
  
  「弟弟?」凱平臉上血色盡失。「你不再想想?」
  
  子萍茫然的看著他。「你要我想什麼?」
  
  「加菲,難道相處十年間,你除了當我是弟弟外,就沒有其他感覺了嗎?」
  
  「你想要我有什麼感覺?」子萍困惑問道。「畢竟你小了我足足三歲。」
  
  他突然站起來,引起餐廳其他客人的注意。但他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他沒相到十年的感情竟被她一句話給否決了。他更沒料到她的答案會讓他如此心痛。他原以為他是有那麼一點點希望的。
  
  「凱平?」
  
  「我對你而言,就像你弟弟,但你知不知道你對我而言,你就像誰?」他一怒而走,留下個問號。
  
  子萍發呆似的看著他離去。許久,她才喃喃開口:「當然是姐姐啊!要不然還會是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2:27

  3
  
  「加菲!」
  
  她從大老遠聽到這個名字,就忍不住笑了,同時還訥悶是誰取這麼好玩的名字,好像是卡通裡的加菲貓,可想而知被叫的人一定有著一張很可愛的BABY臉……但為什麼開口叫的人愈來愈接近她,更奇怪的是那個人怎麼可能是凱平?她瞪大眼看著她的學弟兼凱平弟朝她跑來。
  
  「我大老遠就叫你了,你沒聽見嗎?」他看起來氣喘吁吁的樣子。
  
  子萍愣了會兒。「你是在叫我嗎?你忘了我的名字吧!我不叫加菲,我是紀子萍。」她耐住性子說道。「你是不是卡通看太多了?」她注意到四周的人都為這個名字發出笑聲。
  
  「我決定從今天起,改口叫你加菲。」他很慎重的對她說,同時搶走她新買的手帕,拿去擦汗。
  
  她皺皺眉。曾幾何時,她的凱平弟對她如此無禮了?
  
  但她還是勉強笑笑。「凱平,你以前都叫我紀姐的,怎麼?今天發神經了。」
  
  「不是。我說我要叫你加菲,我不要再叫你姐了,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你嗎?」他期待肯定的表情讓她不忍拒絕。
  
  她微歎口氣。「你今天一定是被球打到了。我從來就不覺得籃球有什麼好玩。」
  
  「我才沒有被球打到!不過下個禮拜,我們校隊有一場籃球賽,你來不來?」
  
  「不來。」她無聊的望著他,還有她報銷的手帕。「那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跟我有關係。加菲,我是其中的一員。你到底來不來?你要不來,我也要叫美娟把你拖來。到時候贏了,我請你們。」他興奮的說道。
  
  子萍納悶的看著他。不過才短短幾天的功夫,她的凱平弟怎麼連禮貌都忘了?
  
  「加菲?」
  
  她還是一句老話。「不來。到時候你要輸了,就輪到我和美娟請客了。我才不花這個冤枉錢呢!」她轉身就走。
  
  他馬上追上來,臉上的失望明顯可見。「加菲,來嘛!你來,我一定不會輸。就算我輸了,我也請你,好不好?」
  
  「我討厭人多的地方。」
  
  「我以為你只討厭男人。」他喃喃著說,遭來她一記白眼。
  
  「好吧!加菲,如果你來的話,今晚還有以後任何時候,只要你想吃我杜凱平的特製牛排,我絕對做給你吃。」
  
  她聽了後不禁有點心動。老實說,她不知道她的小老弟是有天賦還是什麼,他煮的菜非但比她煮的好吃,就連他的牛排都讓她難以抗拒,每次一想到他的牛排,總是令她忘了減肥計劃。
  
  「到底如何?」他彷彿早已勝券在握的樣子。
  
  「好吧!」她只要一想到它,就令她忘了一切。
  
  「好極了!」他轉過身去,對著大樓不知第幾層的窗戶喊道:「加菲答應了,記得多留一個位置。」
  
  「老天!你是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啊!還有別忘了美娟也可能會去,你不為她預留個位置嗎?」
  
  他眨眨眼,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我並不確定美娟會不會去啊?」他的樣子彷彿早已決定美娟是不可能去了。
  
  而事實上,美娟並沒有去。至於她呢?則度過難過的一天,凱平一大堆的球員只要一不小心擦到她,她就猛跑化妝室,那一天她跑了將近三十多次。她想那是她對那件事印象最深的地方,另外還有凱平那天似乎很開心她在他身旁分享他的榮譽。
  
  那一年,她二十三歲,而他剛滿二十……她張開眼,意識到天已經亮了,但並不知道是什麼時間。真奇怪,那早已是近十年前的生育事了,而她竟然還記記得住那一點一滴。她甚至還記得比賽完後幾天,美娟曾偷偷告訴她,幾天前有女孩向凱平表白,但被他拒絕了,差不多就是他開始叫她加菲的那幾天。也許是她很早就認識他的關係,她並不覺得凱平有任何魅力,也不認為他已是個長大的男孩,所以她對有人向他表白一事有著大大的驚訝。不過也從那一次起,凱平不再叫她姐,也不准她叫他弟。她忍不住歎息,或許她之所以夢到往事是因為昨晚,最近的凱平就像是一團難解之謎,再加上美娟臨走時神來一筆,她真不知道該用什麼面目面對凱平了,也許她該什麼都不理,然後任由凱平自生自滅?不!她紀子萍絕不是這種人,但她要如何才能幫助凱平呢?
  
  她搖搖頭,暫時丟棄一切煩惱。
  
  等到她進客廳時,已經是一個鐘頭後的事情了。她看見凱平和子琪坐在沙發上談話。
  
  突然間,一個想法閃過她的腦際。
  
  子琪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而她和凱平看起來是如此的登對……她的心驀地煩躁起來。
  
  「姐!早點在飯廳。」子琪輕柔的聲音在這個早晨聽來似乎特別悅耳,同時也讓子萍格外嫉妒。
  
  「姐,你不舒服嗎?」子琪擔心道。
  
  子萍搖搖頭。「不!我很好。」她注意到凱平漠視她的眼光,心情更是一落千丈。
  
  「當然很好啦!畢竟遇到熟人了嘛!」凱平突然說道。
  
  「熟人?誰?」子琪茫然的問道。
  
  「沒什麼。」子萍瞪了眼凱平,就走進飯廳。
  
  隔一會兒,凱平才緩緩說道:「子琪,我是不是太意氣用事了?」
  
  「戀愛中的男人不都如此嗎?」
  
  「戀愛?」凱平冷哼道:「暗戀或許還比較貼切,她根本不曾把我放在眼裡。」
  
  「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你的心意的。」
  
  「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那可不用。」子琪對上凱平困惑的眼光。「你知道的,姐向來都是知後知覺,也許我們可以想辦法讓她發覺你不再是她的凱平弟了。」
  
  「這談何容易?」
  
  「誰說難了?」子琪狡黠的美目露出笑意。「譬如說有一天姐的凱平弟多了個女友刺激她,你想她會怎麼想?」
  
  凱平大喜,但隨即又憂心起來。「那必須在加菲對我有一絲的感情之下才有可能。」
  
  「你不試試如何知道姐對你有沒有感覺?」子琪頓了一下。「再說,如果姐對你真沒感覺,杜大哥,你還是放棄姐,另尋其他女孩吧!」她勸他。
  
  要他放棄十年的感情談何容易……但凱平並未說出來。無論如何他仍感謝子琪的主意,畢竟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杜大哥?」子琪皺起眉頭望著他,擔心自己方纔的話說得太重了。
  
  凱平朝自己鼓勵的笑了笑。「沒事的。謝謝你,子琪。你真不愧是紀家的第一號軍師。」他一時衝動的握住她的雙手,正巧被從飯廳出來的子萍看個一清二楚。
  
  她清咳一聲。「呃……我不知道你們……」「加菲!」凱平一看到她,著急地站起來想解釋。
  
  「姐,凱平哥下午要和我去看電影,你去不去?」子琪跟著站起來勾住凱平的雙臂。
  
  子萍怔了下。「不!」她擠出一個讓凱平看來似乎很高興的微笑。「我有事,你們去就行了,祝你們玩得開心。」說完,她就轉身入房。
  
  凱平頹喪地坐下,雙手抱頭。「你看見了吧!感情?哼!她連我付的千分之一都沒有,還談什麼感情!」
  
  「杜大哥,現在談這些還言之過早。」
  
  「言之過早?難道你沒看見她還帶著笑容祝我們玩得愉快嗎?」凱平難過透頂的表情讓子琪十分不忍。
  
  她強露微笑。「你的意思是我們下午真的不去看電影了?我本人可是十分期待呢!」
  
  凱平抬頭看她。「剛才我們只是在作戲而已。」
  
  「作戲也要有始有終嘛!今天是禮拜天,難不成你有約了?」
  
  「我沒有。」他瞄了眼子萍的房門。「至少我想的人沒來約我。」
  
  子琪笑了笑。「那你只好退而求其之,跟我去看電影啦!起碼這是開頭,姐還反應不過來!我們再加把勁就是了。」
  
  「只怕到頭來,我是自作多情了……」凱平喃喃道。
  
  凱平配子琪?
  
  這是她再怎麼想也想不到的事,當子萍坐在餐廳裡,對面坐著何介文時,忍不住想著。她從未想過她的凱平弟會喜歡上她的妹妹……不過話說回來,凱平堂堂一表人才配上嬌柔漂亮的子琪看起來的確是天作之合,尤其是子琪竟然能為了凱平勉強自己去看她最痛恨的電影,看來子琪對凱平是付出不少了。而凱平……她的凱平弟竟也有談戀愛的一天,為什麼她的心似乎有一股若有所失的惆悵呢?凱平都已經是快三十的大男人,他是該好好談個戀愛了,畢竟在她認識他之後就不曾看過他對哪個女孩有過特殊的好感,這次他能認真的為自己打算,那當然是最好也不過的事了,但為什麼她的心彷彿有種刺痛的感覺?她輕歎口氣,至少美娟可以放心了,子琪是個女孩……她的思緒停了好半晌,終於想起事件事不對勁的地方子。
  
  凱平根本不能談戀愛,至少對異性而言,那麼他怎麼會跟子琪在一塊……難道他想要蒙騙世人?不!不可能。凱平不是這種人。那他為何又跟子琪在一塊兒呢/子琪知道凱平的問題嗎?萬一子琪不知道,那豈不毀了子琪的一生?
  
  一時間,子萍的臉色千變萬化,不能自己。
  
  「小妮,你怎麼了?」坐在她對面的何介文拉回她的思緒。
  
  她看著他,心底則想趕快回家拷問杜凱平。
  
  「小妮,說實話,你比以前變了很多呢!」他溫和的開口。
  
  「我?有嗎?」子萍敷衍道。
  
  「當然。你比以前漂亮許多,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子萍心平氣和的啜了口咖啡。她知道自己的容貌稱不上漂亮,但她並未反駁他。不過她倒不知道她幼時認識的小玩伴長大之後會變得如此甜言蜜語。
  
  她突然想念起凱平來。
  
  「小妮,你話很少?還是跟我在一塊才話少?」他停了會兒,繼續道:「你跟那個叫凱平的一定就談得很愉快吧!」
  
  子萍笑了笑。「有嗎?或許是你我彼此之間太生疏的關係?」她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起凱平不矯飾的言談,時而逗她的妙語,不由地笑了。
  
  「小妮,我們之間還會生疏嗎?畢竟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他想握她擺在桌上的手,刀子一驚馬上避開了。
  
  何介文聳聳肩,抽回他的手。「看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討厭天底下所有的男性。」
  
  「是的。」她毫不避諱的承認。「我是討厭所有的男性,但我不以為今天你約我出來是為了討論這件事,我以為你要告訴我院長的近況?」
  
  他恍然大悟的笑笑。「我差點忘了呢!其實院長身體還不錯,你絕沒想到她都快七十好幾的人了還健壯不減當年。小妮,或許有時間我們去看場電影?」
  
  「看電影?」她想起凱平和子琪。「不了!既然你也知道我素來對男性沒什麼好感,我想我也不必再說抱歉。」
  
  「你不喜歡我?」
  
  「談不上什麼喜不喜歡。 畢竟我們認識的程度不超過十歲以後。」
  
  何介文皺眉。「是因為那個叫凱平的嗎?」
  
  「凱平?那跟他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小妮,你似乎在他面前才會表露出你的喜怒哀樂,而你面對我卻永遠是一副平靜的表情。他對你而言很重要?甚至連你進孤兒院就討厭男性的個性也被他治好了?」他的臉帶著緊張。
  
  子萍愣愣的盯著他。她從未想過她在凱平的面前是這個樣子的……「小妮?」
  
  她回過神來。「我不再是唐妮了。我現在叫紀子萍。」
  
  「你打算拋棄你原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姓名?」他別有所指的問道。
  
  子萍毫不猶豫的回答他:「原有的一切對我而言,除了痛苦還是痛苦,既然如此我再留著它還有何用呢?再說,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幸福。」她帶著平淡的微笑面對他。「倒不如說現在的紀子萍過得很快樂。」
  
  「你絲毫不留戀?你可知道在你被領養後,我曾偷哭了好幾個晚上,只因我失去了個小對頭?」他的語氣中充滿著感情。
  
  「何先生,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她突然極欲想見凱平。
  
  「小妮……」
  
  她看看表,站起來。「對不起,我還有點事。如果你沒事,我想先走了。」
  
  他馬上跟著站起來。「小妮……子萍,我約你出來不只是為了要告訴你院長的近況。」
  
  她皺皺眉頭,隱約的知道他想說什麼。
  
  「何介文,我們對彼此的記憶不到十歲以後。」她提出警告。
  
  「但卻在我心底留下永恆。」他流利的接道。
  
  子萍失笑。「我倒不知相隔二十年,我的容貌還會留在你心底。」
  
  「的確。」他正色道。「子萍,無論你如何不信,我還是要說……」她不耐的舉起手示意他住嘴。「你說的我都知道。如果你沒事,我要先走了。」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下輩子吧!但子萍並未說出來。
  
  她聳肩。「再說吧!」不等他回答,她就拿起皮包迫不及待的先走了。
  
  她並未注意到她出餐廳之後,何介文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更沒發現一個臉上有著長疤的男人經過她時,打量她的眼光。
  
  她只想趕快回去見她的凱平弟。
  
  子萍一到家,就看見子菱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姐,你回來啦?還早嘛!」子菱瞄一眼她,又繼續看她的電視長片。
  
  「凱平呢?」
  
  「和琪姐去看電影啦!」小菱特地補上一句。「他們可能會玩得滿晚的啵」「是嗎?」早上的煩躁又回到她的胸口。「爸呢?怎麼沒看見他?」
  
  「他跟任伯父玩棋去了。」
  
  「只剩下你?任偉凡呢?」
  
  子菱聳聳肩。「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
  
  「小菱,是不是又吵架了?」
  
  「沒的事。我們現在是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干。」
  
  子萍暫時忘記自己的事,她關心的坐下來。「你們又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子菱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道:「我只是突然覺悟了。」
  
  「覺悟了?」
  
  子菱用力的點頭。「沒錯。我現在發現沒有任偉凡這個人的存在我也能過活,我才不需要他的爛同情才能生存,我現在過得也很快樂逍遙,是不是?」
  
  「這麼說來最可憐的還是偉凡了。」子萍喃道。
  
  「姐,你是什麼意思?」
  
  「顯然他又會因為你的什麼重大發現而遭殃了。」
  
  「姐,你說這話就太過份了。我這也是為了他著想,我這是叫他不必負責任耶。」
  
  「小菱,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偉凡他不是負責任,他是真心愛你。」
  
  「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子菱歎氣地搖搖頭。「爸知道,琪姐和你也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偉凡會接近我還不是因為我這只腿。姐,我不希望他因為罪惡感而接近我。」
  
  「小菱……」
  
  子菱重露笑容。「姐,不談我的事了!聽說你今天是赴一個男人的約?」
  
  「誰說的?」
  
  子菱聳肩。「早上我起得太晚了,碰上杜大哥,是他說的,不過他的臉色不太好啵」她故意說道。
  
  子萍撇撇嘴。「那當然。 畢竟那通電話來的不是時候。」她想起一早何介文來的電話正好打斷他和子琪的談情說愛。
  
  「是嗎?姐,那你今天到底如何?」
  
  「什麼如何?」
  
  「約會呀!」子菱臉上掛滿笑意。「這可是我頭一次看你赴男人的約唷!到底如何,你可要從實招來,要不然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子萍忍不住輕笑。「你誤會了!那根本和你現在腦子所想的完全沒有關係。」
  
  「那麼你得趕緊解釋解釋,要不然我就會以我的意思去跟所有的人宣傳。」她打趣道。
  
  子萍笑著搖搖頭。「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跟一個舊識的人見個面而已。」
  
  「舊識?我不記得你曾跟哪個男人特別有交往,當然除了杜大哥外。」
  
  「是孤兒院的朋友。」子萍輕描淡寫的說道。
  
  「孤兒院?」子菱嚇了一跳,小心的問道:「他找你做什麼?」
  
  「他想告訴我院長的近況。」她簡單答道。
  
  「然後?」
  
  「然後?」子萍困惑道。「還有然後嗎?」
  
  「當然。要不然你不會悶悶不樂的回答,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子萍笑了。「你少胡思亂想。根本沒什麼的。」只是為凱平而煩心,她默默想道。
  
  「真的?」子菱不死心的問道。
  
  「小菱,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鍥而不捨的追問問題過,要是你在課堂上也這麼用功的話,我相當當初你考一流大學是絕對沒問題的。」她取笑道。
  
  子菱的眼光專注起來。「不!我只是很怕像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一樣?」
  
  子菱點點頭。「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我和琪姐每天晚上都緊抱著你不放。」
  
  子萍溫柔的笑了。「我記起來了!那時候你和小琪就像兩隻八爪章魚,連睡覺也緊纏著我不放。」
  
  子菱孩子氣地看著她。「因為我和琪姐怕一醒來,你就不見了。這麼想很呆,是不是?可是那時候我們真的很怕失去你。」她低聲道。
  
  子萍眨眨眼,眨回突來的淚水。「小菱。」她抱住她的妹妹。「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們的。」
  
  「真的?」子菱掙脫她的懷抱。「即使以前的人再來找你?」
  
  「即使以前的人再來找我。」她承諾道。
  
  子菱笑了,鬆了一口氣似地,隨即突然想到一件事。「姐?」
  
  「什麼事?」
  
  「你喜歡那個男人嗎?」
  
  「什麼男人?」
  
  「就是下午約你的男人啊?」
  
  「何介文?你怎麼突然問起他?」
  
  子菱聳聳肩。「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他可不可能譜一首愛之曲。」她狀似無辜的問道。
  
  「愛之曲?」子萍大笑。「子菱,我到今天才發現你的想像力非常豐富。」
  
  「我才沒有呢!我說的是實話。姐,你可別隨便搪塞我,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沒有可能做我姐夫?還有他夠不夠格?」
  
  「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我跟他之間完全不可能。 別忘了我討厭男人,當然他也免不了。」
  
  「真的不可能?例如舊情復燃之類的?」子菱追問道。
  
  子萍堅定的搖搖頭。「我跟他沒舊情,哪裡來的復燃可言。」她停頓一會。「再說,我對他並沒什麼好感。」
  
  「杜大哥這下子可以放心了。」子菱低聲說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姐,如果杜大哥跟那個何某人比的話,你會喜歡誰?」
  
  子萍愣了會,隨即失笑。「小菱,你在開玩笑嗎?」
  
  「我才沒開玩笑。」她噘噘嘴。「我說的是正經的。雖然我不清楚那個何某某的為人如何,但我敢肯定杜大哥的人品是一流的,如果你要選,你也會選杜大哥,對不對?」子菱期待的看著她。
  
  「小菱,看你的長片吧!」子萍站起來。
  
  「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沒什麼好回答的。再說,我一向把凱平當弟弟看待,這怎麼比較?」再說,凱平現在似乎很喜歡小琪了,她心裡默默想著。
  
  「姐!你的意思是杜大哥可以做你弟弟,卻當不上你的情人,而那個何某人完全沒有這層顧忌了?」
  
  「小菱,你在說什麼?這是兩碼子的事。」
  
  「我才不管是不是兩碼子的事情,我只想知道杜大哥在你心底佔有什麼份量?那個何某人又佔多少?」
  
  子萍歎口氣。「看來我不說清楚,你是不放過我了?」
  
  子菱點點頭,電視長片已吸引不了她。「姐,你一定得老老實實回答我。」
  
  子萍想了想。「我只能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對一個在十歲以前認識,而相隔二十年後才見面的男人感興趣的。」
  
  「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說我百分之百對你所謂的何某人沒興趣。」
  
  「但杜大哥說他長得不錯耶!又高又滿斯文的。」
  
  「原來是他說的。」子萍嗤之以鼻,「小菱,永遠不要只看一個男人的外表,縱然他看起來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
  
  子菱為凱平鬆口氣。「顯然他有某方面激怒了你,使你不滿。」
  
  「我討厭男人,更討厭花言巧語的男人。尤其他還說他把十歲以前的我永留心底,我在孤兒院根本待不上兩年。再說,我不認為一個男人會對一個二十年前的小孩子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
  
  子菱滿意的笑了。「這代表你真的沒對他有好感?」
  
  「我重複這句話已經好幾次了。我想我可以回房睡回籠覺了吧!天知道我向來是個夜貓子工作者,而這幾天我簡直日夜不分了。」子萍轉身想回房。
  
  「姐!再問一個問題,好不好?」子菱乾脆跪在沙發上。
  
  「問吧!大小姐,不過這可是最後一個問題唷!」
  
  「絕對。」子菱舔舔唇,想了想,問道:「姐,既然你對一個記憶只有十歲以前,而相隔二十年的男人沒興趣,那麼如果是一個相識十年,對你暗戀已久的男人呢?我先聲明他的儀表絕不比杜大哥差,你會愛上他嗎?」
  
  子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我不認為我會愛上他。 畢竟他暗戀是他家的事,再說我討厭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但,姐,你總不能獨身一輩子吧!」
  
  「誰說不能?小菱,如果沒事,我想回房了。」
  
  「姐!你怎能這麼絕情,要是真有其人的話,他一定傷心難過透頂了!」
  
  「小菱,愛情不是施捨。再說,要真有人暗戀的話,他暗戀的會是小琪或你。你們兩個是紀家的漂亮寶貝。」
  
  「姐,別忘了你說的話。看一個人千萬別看他的外表。再說,這世界上不全是壞男人,一定有好男人的,就像杜大哥。」
  
  「是。是有好男人,就像凱平。但很可惜,他已經名花有主了。」
  
  「名花有主?」
  
  「是的。」子萍別有深意的說道。「他甚至想玩雙花記呢!我想我得好好找他談談。」
  
  「姐,你要找杜大哥談什麼?」
  
  「你看你的長片吧!」子萍轉身回房。
  
  「姐!」
  
  子萍轉過身,朝她眨眼。「你別忘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總不想你老姐因為睡眠不足,而變成熊貓吧!還有,今晚別叫我起來吃晚餐了,我可能一覺到天明呢!」她又打了個哈欠慢慢踱回房去。
  
  子菱將視線移向電視,但她的心思已不在上頭。她當然是很贊同子琪姐的方法來刺激一下麻木不仁的子萍姐,但姐說的雙花記?難道杜大哥真的另有名花?不可能吧!杜大哥愛姐的事實除了姐不知道外,紀家老小全一清二楚,難不成是姐搞錯了?
  
  她聳聳肩。無論如何,她已經盡力了。起碼她挖到了今天姐赴約的內幕消息,杜大哥聽了一定開心極了。不過,對於糾正姐的想法,她可就無能為力了。
  
  這一切就得靠杜大哥一個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2:48

  4
  
  一陣飢餓喚醒了子萍。
  
  她抬頭看看鐘。不過半夜三點鐘,正是夜深人靜之時。
  
  她起身隨便披了件衣服,就走到廚房找些吃的。
  
  一走進廚房,就看見流理台上的微波爐裡為她預留的滷麵。
  
  她想了想,這正是跟凱平談清楚而又不驚動大家的好時機。不過,凱平現在可能早就睡了,但她還是決定去吵醒他。 畢竟下午他玩得這麼開心,晚上來受點罪也不過份。更何況她覺得若再不解決美娟信上所寫之事,她很難安心做她的工作。
  
  她捧著熱呼呼的面,走到凱平的房門前輕敲。
  
  良久,她才聽到從凱平房裡傳出來跌撞的聲音。
  
  「誰?」凱平睡眼惺忪的打開門,看得出來他身上的睡衣是倉促之間胡亂套上去的。
  
  「是我。」子萍朝他一笑,輕輕的推開他,自己捧著面進去。
  
  凱平完全地清醒了。「加菲?」他低聲叫道,同時注意到自己的服裝不整。他邊拉好衣服跟上她。
  
  「是我。想吃宵夜嗎?」子萍把面放在他的書桌上。
  
  凱平愣了會,看看鐘。「你半夜三點鐘來我房裡,就是問我要不要吃宵夜?」
  
  「不止。事實上我還有點事想跟你談談,你很想睡嗎?」
  
  他抹抹臉,讓神智清醒。「不。我一點都不想睡。你呢?子菱說你很累的樣子,怎麼?我看你的眼睛還好,沒變成熊貓嘛!」
  
  子萍撇撇嘴。「顯然子菱這個多嘴婆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了。」
  
  「沒。起碼她沒告訴我何某人是如何的不得你歡心。」凱平逗她,還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書桌對面。「你有什麼事急到不顧淑女風範跑到我房裡來?」
  
  她瞪他一眼。「你今天是過得太愉快了,所以得寸進尺?」
  
  「過得太愉快?我不以為今天我哪裡過得好了?」他停頓了會,而後恍然大悟。「莫非你是在說下午和子琪去看電影的事?」
  
  「難道還有其他事嗎?算你運氣好,子琪人又溫柔又漂亮,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只除了她不喜歡看電影。」他替她接完。
  
  「是的。只除了她不喜歡看電影。」子萍舔舔辱,不知該如何啟口。
  
  凱平看看她。「加菲,你有事要說是不是?」
  
  「沒事不能找你嗎?」
  
  「在半夜三點鐘?」他露出笑意。
  
  「你不歡迎?」
  
  「不!」他急忙道。「事實上我相當的歡迎,只要是你想找我,什麼時候都可以。」他溫柔的說道。
  
  「包括子琪?」她急欲想知道這個答案,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他凝視她良久,才緩緩開口:「只有你。」
  
  驀地,子萍幾乎潮紅了臉龐,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一個男人的話感到尷尬。
  
  但她立刻想起她深夜來此的使命。
  
  她清清喉嚨。「凱平?」
  
  「嗯?」
  
  她玩弄著手上緊緊握住的筷子。「我一直很想跟你確定一件事,如果我問你,你會毫不保留的告訴我嗎?」
  
  他愣了會,隨即警惕起來。「什麼事?」
  
  她困難的咬了咬唇,「呃……就是有關美娟信上寫的……」驚訝寫滿在他臉上。他的一顆心突然噗通噗通的活躍起來。
  
  難道美娟真答應了他的請求,在信上為他寫了些好話?
  
  「凱平,你在聽我說話嗎?」
  
  「有。當然有。」他粗啞的聲音難辨。難道加菲瞭解他十年情意,今晚特來告訴他答案?突然間,他冷汗直流。
  
  「凱平,你沒事吧?你臉色似乎不太好,還是我改天再找你談好了。」
  
  「不!」他尖聲叫道,換來子萍更奇特的眼光。
  
  他勉強朝她笑笑。「我沒事的。」他耙耙頭髮。「我只是,呃,不太適應半夜爬起來吧!美娟……在信上說些什麼?」他一直盯著她看,滿是期待的眼光。
  
  子萍垂下睫毛。「凱平,這件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美娟也要我隱藏不說,但我想兩人坦誠布公的談,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說是不是?」
  
  凱平的一顆心浮沉不定。「加菲,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對尊重你的意見。」他略為痛苦的補上最後一句話。
  
  「真的?你真的會聽我的?」子萍等他遲疑的點頭後,才露出欣喜放心的微笑。「那太好了!先前我還不知道該跟你怎麼說,但現在聽你這麼講我就放心不少了。」
  
  凱平一驚。難道加菲是特來婉拒他的愛,而又不想傷他的心嗎?
  
  子萍繼續說:「凱平,我認識你也快十年了,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正常而誠直的好男人,但我從沒想到你會這樣一頭載下去……」她難過的說著。
  
  「我是身不由己。」凱平柔柔的說道。
  
  「難道你就沒想過我會怎麼想嗎?」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加菲,」他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態仿如年少時一般。「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對這件事還有對我的觀感如何?你能接受嗎?」
  
  子萍面對他柔情似水的臉孔說不出話來。她不想傷她凱平弟的心,但事已至此,她也已經知道凱平的想法,她絕不能再讓他墮落下去。
  
  「加菲,短短幾句話也讓你難以啟齒嗎?」他緊張的語氣讓子萍心悸。凱平真已投入這麼深了?
  
  凱平愈等愈心驚,看著她不忍的神色。難道她真是來拒絕他的?難道她不知道他的愛有多深嗎?
  
  「加菲?」他的聲音微發顫。
  
  子萍狠下心。「凱平,我無法接受。」她低沉但清楚的聲音傳入凱平耳裡。
  
  一時間,凱平臉色血色盡失。整個人像是受不住打擊而呆立在當常子萍著急的看著他。「凱平,你沒事吧?我就知道我不該說話這麼直接的,對不起,凱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緩慢的將呆滯的眼光移向她。「直不直接又有什麼關係呢?答案還不是一樣。」他苦澀的回答她。
  
  她心疼又擔心的蹲在他面前。「凱平,天下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一枝不該單戀的花呢?」
  
  凱平猛地站起來,不顧翻倒的椅子。「但我就是單戀了,而且單戀十年。」他吼道。「現在你叫我放棄?這談何容易!」他悲傷的用拳擊牆。
  
  子萍急忙跟在他身邊,但始終都未碰到他。「凱平,只要你肯嘗試,一定會成功。天底下好女孩這麼多,不怕沒有適合你的。嗯?」
  
  「我偏不喜歡。你以為十年的感情說放棄就放棄嗎?如果是你,你能嗎?你能嗎?」他朝她吼道。
  
  他隱忍了十年,今天他要把一切積壓在他心底的苦悶全吼出來。
  
  子萍困惑的看著他。「你是說,差不多從我認識你的那段時間裡,你就已經放下你所有的感情了?」
  
  凱平愈想愈傷心。「美娟在信上不都寫得一清二楚了嗎?加菲,難道我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你只要跟我說,我還有希望,哪怕一是丁點,我都能滿意足,好不好?加菲!」
  
  子萍咬住下唇,搖頭拒絕他。「凱平,這根本是沒有希望。如果我說有希望是騙人。」
  
  「我不相信你這麼狠心。」他不顧子萍驚嚇,驀地抓住她的手。「加莫,難道你是因為下午我和子琪去看電影,所以才這樣對我?你完全誤會了,我和子琪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如果你不相信,我去叫子琪來。」他拉著她想出房門。
  
  子萍急忙阻止他。她勉強忍住用力推開他的慾望。她努力告訴自己,這全是為她的凱平弟之故。若不是為此,她何必在這裡苦苦勸他呢?
  
  「凱平!」她低聲喝道。「難道你想讓她們全知道你不正常的性格?」
  
  「他們全都知道了!」
  
  子萍瞪大眼。「你說什麼?」
  
  凱平傷心欲絕的望著她。不明白她如此狠心,而自己卻仍愛著她。
  
  「凱平,你說他們都知道了?沒騙我?」她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
  
  「我杜凱平從不騙人。是的,紀家老少全都知道了,只除了你以外。」他低吼道。
  
  子萍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久,她才開口:「你的意思是從頭自尾,只有我蒙在鼓裡?」
  
  「顯然如此。不過他們沒你這麼狠心,他們還很好心的協助我、幫我!」他恨恨瞪她一眼。
  
  「協助你?」她失去控制的大叫。「你說他們還協助你?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在害你嗎?」
  
  「害我?」他心灰意冷的笑著。「我不以為他們是在害我,害我的是你。若不是當初認識你,我也不會搞成今天這副模樣了,如果你肯給我一絲機會,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種下場了。」
  
  「凱平,我說過好幾次了,我這完全是為你好。」她突然喃喃自語。「明天我一定要找爸他們好好談談,我沒想到他們竟然這樣害你。」
  
  「有事我一個人承擔,你不必找他們。算我瞎了眼,喜歡上這樣一個人。」他生氣道。
  
  子萍盯著他看。「你還知道你瞎了眼,喜歡錯人了。凱平,我真不懂為什麼你會把感情錯放……」「愛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神裡充滿傷心及深不可及的莫名情感。「就算今天你不願意,我仍然堅持我的感情。誰叫我已經愛上了呢!」
  
  「不!」子萍堅定的否決他。「就算你願意讓自己深陷泥沼,就算美娟點頭,我也不願意。凱平,從明天起,我會為你介紹一些好女孩,總有一個一定會適合你的。」
  
  「我說過我不要的。」凱平又氣憤起來。「就算你不願意,你也不能這樣待我……」「我不得不這樣做。我不希望……」「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我要說幾遍……」「我的凱平弟得AIDS……」「彼此的年齡沒有關係,更何況我差你只二年零七……」他驀然停下,看著子萍充滿疑惑的眼神。
  
  許久,凱平才打破沉寂。「我沒聽錯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的確沒聽錯。凱平,我真的是希望你是個正常人,但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放棄那段不正常的感情,我就很心滿意足了……」「等等!」凱平插進她的話。「為什麼我會得AIDS?」他一字一句的輕吐出來。
  
  子萍的眼神轉為嚴肅。「凱平,我們都心知肚明,難道你真要我說出來?」
  
  凱平堅決的點頭。「是的,我想我們彼此之間似乎有點誤會。」
  
  「我們之間會有什麼誤會?事情就是那麼簡單,凱平,雖然你一直瞞著我,但美娟在信上已經很明白的告訴我了。」
  
  「她到底告訴你什麼?」
  
  「你是同性戀。」
  
  好久好久的時間,凱平只能呆呆的、傻傻的睜大著眼睛盯著子萍看。
  
  他根本說不出半句話來,因為他所受的震驚太大。
  
  子萍擔心的看著他,自從她進凱平房裡,凱平似乎就一直不太對勁的模樣,尤其是現在,整個人好像都成了木頭人似的。
  
  「凱平,你沒事吧?」他擔憂的問道。
  
  凱平依舊是盯著她瞧。
  
  她慌張的手足無措。「凱平,我知道我話不該說得那麼清楚的,那一定很讓你尷尬。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她見他仍無動靜,決定向外求救。「凱平,我去找爸他們來,也許我應該找救護車來才對。」
  
  她轉身向外。
  
  「等等,加菲!」凱平好不容易吐出細小的聲音。
  
  她趕緊靠過來。「凱平,你沒事了?你汗流得這麼多,真沒事嗎?」
  
  「加菲,」他緩緩問她。「美娟信上到底寫些什麼?」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我想再確定一下。」他仍輕聲問著,彷彿力氣早已用盡似的。
  
  子萍皺皺眉,回答他的問題。「美娟說你是同性戀。」她好心的補上一句。「但我絕不會因此而歧視你的。」
  
  「謝了!美娟只說這而已嗎?」他小心的問道。
  
  她困惑的看著他。「除了這個以外,還應該有些什麼嗎?」
  
  「那麼你所謂不正常的感情就是指同性戀了?」
  
  「那當然。要不然還會有什麼?」
  
  「而你所謂的不接受,也是指同性戀?」他帶著期盼眼神看著她。
  
  子萍完全被他弄糊塗了。「當然是同性戀。我絕不會讓你變成同性戀的,當然更不願意你得愛滋病,你到底是怎麼了?」
  
  「而你一進門所說的話全是關於我變成同性戀的事?」
  
  她瞪他。「不然,你還以為是什麼呢?」
  
  她話一說完,凱平就開始大笑起來。他笑倒在床上,淚流不止。
  
  子萍皺著眉,看著他的舉動。難不成同性戀也會有這種怪異行為嗎?
  
  凱平簡直開心的像飛上天空。他原以為十年單戀被加菲斷然拒絕,他幾乎承受不了這個打擊,但如今,他的心像是放下一顆大石似的,他絕沒想到他托美娟幫他寫上幾句好話竟然會是這個結局,不過話說回來,美娟寫他是同性戀又是何用意?難道她是報復他過去纏她助他一臂之力?不太可能吧!無論如何,他的一顆心現在才算是真正放鬆下來。 畢竟加菲不是拒絕他的愛,但如果他真對她說呢?她會不會像剛才那樣……他不以為他承受再一次的打擊。
  
  子萍看他一忽兒憂憂愁愁,一忽兒開心,現在又沉思起來,她發現她愈來愈不懂凱平的心思了,不過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拉凱平一把的。
  
  「凱平?」
  
  他抬起頭來,眼神已不若先前那般痛苦了。
  
  子萍清清喉嚨。「凱平,我要你知道我絕不會因為你是同性戀就遠離你的。」
  
  「我知道。」凱平溫柔笑道。「我也知道你難得說這麼感人的話。」
  
  她瞇眼。「你的意思是我平日對你刻薄?」
  
  「我沒這個意思。不過,加菲,我們和平相處不也很好嗎?」
  
  她聳聳肩。「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即使為了我,也不行?」他嚴肅問道。
  
  她蹙眉。「凱平,同性戀都是如此嗎?」
  
  「什麼?」
  
  「情緒變化多端。」
  
  他眨眨眼。「可是我不是……」
  
  她打斷他的話。「凱平,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成為同性戀的,但我想這可能跟我有些關係。」她有些後悔的說道。
  
  他發現自己又愣住了。「跟你有些關係?」他重複道,但馬上大悟。「加菲,難道你是同性戀?」他既痛苦又震驚的看著她。
  
  「我?」她失笑,同時抽出桌上的面紙擦拭被凱平握過的手。這一切全都落在凱平眼裡。
  
  「加菲,你不回答我,就是默認了?」他乾啞聲著聲音道。
  
  「我不回答你,是因為這太好笑了。我現在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不是同性戀。」
  
  「但你剛才說……」
  
  「我的意思是,」她帶些歉意看著他。「這些年來你常跟我在一塊,自然我也在不知不覺中灌輸你一些我討厭異性的觀念,你很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也變得跟我一樣。但凱平,我還是得先聲明,討厭異性不等於就是同性戀。」
  
  「但加菲,我……」他張口想辯解,但又被她打斷了。
  
  「凱平,在過去任何人談什麼異性戀還是同性戀我都不管,我也不反對,畢竟每個人都有他的選擇權利。但唯有你,我的凱平弟,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你陷下去。」
  
  「我不是你的凱平弟,你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我……」「好!我不叫你弟了,但凱平,我要你知道我是關心你的。當然我也不會讓你成為同性戀。」
  
  「我不是……」他一直想找機會解釋,但仍被她的話打斷。
  
  「所以,凱平,我決定替你物色幾個好女孩。」她心平氣和的說道。「我想可能是因為你一直沒有碰到適合的女孩,我相信……」他終於堅決而大聲的開口反對:「我不要什麼好女孩。」
  
  「但,凱平,唯有這個辦法你才能脫身出來。」
  
  凱平生氣的瞪著她。「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什麼女孩最適合我?」
  
  「你可以多交往幾個,我知道剛開始是很困難的,但我想只要你有心……」「我不是花心大蘿蔔。」他大叫道,同時扯掉她的第四張面紙。「你再擦下去,就流血了!」他氣道。
  
  子萍勉強忍祝「好吧。我聽你的,但你也得聽我的,凱平,我真的不希望你變成同性戀。」
  
  他氣消一半。「因為你關心我?」
  
  「是的。」
  
  「還有呢?」
  
  「還有?」她困惑的看著他。「還有什麼?」
  
  「除關心外,你對我還有什麼感情?」他突然問道。
  
  她愣了愣,隨即恢復神情。「凱平,我不以為我們談話的重點是這個。」她頓了頓,驀地想起下午的事。「凱平?」
  
  「做什麼?」他有些沮喪。
  
  「你對子琪是否有好感?」
  
  「子琪?」他看著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別管,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聳聳肩。「是又怎麼樣?」事實上,他對紀家老少都有好感。
  
  子萍又喜又悵然,雖然她並不知何來的悵然。
  
  她面帶笑容的看著他。「我想我們找到辦法了。」
  
  「找到辦法?加菲,在這種時候你還跟我打啞謎?」
  
  「我沒打啞謎。我是在為你著想。凱平,既然你對子琪有好感,我想使你恢復的就只有子琪了。其實子琪也是個好女孩。」
  
  凱平不耐的回答她,氣她的不解風情。「我說過我不是同性……」他停了下來,因為一個計劃迅速在他心底成形。
  
  「加菲?」他沉思起來。
  
  「做什麼?」
  
  「你是說要找一個我對她頗有好感的女孩跟我交往,以斷絕我有同性戀的傾向?」
  
  「是啊!」
  
  凱平緩緩浮出再得意不過的微笑了。「但加菲,除了子琪之後,我心裡還有一個更具好感的女孩,我們是不是應該請她協助?」
  
  「那當然,這樣成功率大嘛!她是誰?」
  
  「你真想知道?」他神秘的問道,眼神閃爍著深不可測的光芒。
  
  她翻翻白眼。「她到底是誰?」
  
  「你。」他正視她。
  
  她的不耐消失了,只留下瞪得跟銅鈴一般大小的眼睛。
  
  她的食指回指自己。「我?」她啞聲道。
  
  凱平點頭。「你。」他的眼裡充滿笑意。
  
  子萍想了想,看著他。「你在開玩笑。」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他勉強保持正經的樣子看著她。
  
  「像。像極了。」她氣惱道。「凱平,在這種時候你不要開玩笑了。」
  
  「我不以為我是在開玩笑。」他平靜的說道,換來子萍無法置信的瞪視。
  
  「你沒騙我?」
  
  「沒。」
  
  「可是……」子萍像是突然變啞了似的,說不出話來。「可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就像我是同性戀一樣的不可能?」
  
  「沒錯。」
  
  「但我現在就是同性戀。」凱平得意的說道。
  
  她怒瞪他一眼。「你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我可沒有。加菲,是你自己說要找一個我能接受的女孩,你可不能反悔。」
  
  「你在整我!」她指控他。
  
  他舉起手。「我發誓我沒有。加菲,你該不會想臨陣脫逃吧!」
  
  子萍心慌起來。「但這根本不可能。子琪是這麼的漂亮……」「我杜凱平看的可不是外表。加菲,這不是你的借口。事實上,我們相處也快十年了,我對你喜歡的程度高於子琪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可是……你知道我討厭男人的。」
  
  凱平大歎口氣。「原來我杜凱平比不過你討厭異性的個性。也許你該任我自生自滅了。其實當同性戀也沒有什麼不好……」「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眼一亮。「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我沒說我答應了。」她悻然道。
  
  「那麼你真要我自生自滅?只因為你不肯幫我忙?」他裝出可憐無比的語調。「我不會逗你的,雖然你曾答應美娟要照顧我的。」說著說著,他又歎口氣,眼角不時瞄她一眼。
  
  子萍猶豫許久。「我們只是假戲假做,只要等你對女性不排斥後,就成了?」
  
  「那當然。」但最後結果如何,可就沒人知道了,凱平暗暗心喜。
  
  「你得答應不准再隨便摸我了。」
  
  「你說得好像我是色狼似的,我只不過是碰你的手罷了。再說有哪對情侶要相隔一尺以上的。」他抱怨道。
  
  「我們又不是真情侶,要不是為了扶你一把,說什麼我也不做這種事。你到底答不答應?」
  
  凱平歎息。「不答應行嗎?」
  
  「那好極了!對,還有一點。」
  
  「還有一點?」
  
  「沒錯。你還得答應我,不能再跟你喜歡的同性見面了,否則美娟回來我無法交代。」
  
  「沒問題。」他立刻直爽的答應下來,引來她奇怪的注視。他故做瀟灑狀。「我答應你的事,我應該兌現。再說,你這麼幫我,我自己還留戀以前,那不是太不應該了嗎?」
  
  子萍滿意的點頭,接受他的解釋。雖然她不知道要他跟以前同性戀人分開,為何他還笑得如此開心。彷彿佔了什麼便宜似的。
  
  「事不宜遲,明天我們就來第一個約會吧!」凱平興奮的說道。
  
  「約會?」子萍呆住了。
  
  「是啊!」他理所當然的看著她。「你不以為一對情侶卻沒有約會,這不是很奇怪嗎?」
  
  「但我們只是假情侶。」
  
  「加菲,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你為了我,情願暫時作我的情人,就應該付出一點實質的行動。難道你認為空掛情侶之名,卻毫無行動,這對我的同性戀傾向有幫助嗎?我可不認為。也許我應該回頭找我的同性戀人,他還願意和我談談戀愛什麼的。」
  
  「不!」她急忙阻止他,她好不容易才把凱平拉回來,她怎能再讓他回去!
  
  她舔舔唇,痛下決心。「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約會就約會,但明天你不是要上班嗎?」
  
  「請假!」他滿意地笑道。「反正為了我自己嘛!」
  
  她掙扎許久,終於答道:「好!但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OK!沒問題,明天下午我回來接你?」
  
  子萍歎口氣。「好吧!」她看看鐘,感覺自己好像經過一場大戰似的,全身早已虛脫。不過這倒也有代價,起碼她的凱平弟有希望是異性戀者了。這下她可對得起美娟了吧!
  
  「我看我也不用睡了!都已經五點鐘了。」她咕噥道。
  
  凱平掩不住笑意。「不!加菲,我看你還是去睡一會兒,要不下午你可就沒精神應付你的第一場約會了。」
  
  她睜大眼。「你是說還有第二場?」
  
  「第三嘗第四場直到我對異性有興趣為止。」運氣好的話,可能一輩子,但凱平沒說出口。「不過,你要真睡不著的話,你可以陪我去慢跑,我們可以再聊聊。」
  
  「我不以為你還有多餘的精力去慢跑。你自己去吧!我現在得去補足我的睡眠。」她轉身開門。
  
  「加菲?」他叫住她。
  
  「做什麼?」
  
  「這不是夢吧!等你醒來後,你不會後悔吧?」他擔憂的問道。
  
  她回過身看他。「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再說,我紀子萍從來不輕言允諾做不到的事。」
  
  凱平放鬆的笑了。
  
  等她離去後,凱平開始計劃要如何獲得她的心,他應該感謝美娟才對,若不是美娟為他想了這麼個餿主意,他這輩子根本不可能跟子萍成為情侶,即使是假的。雖然這只是暫時性的,但只要子萍肯讓他追求,他十年的單戀一定會有希望的,他暗暗鼓勵自己,畢竟機會來到他手上,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
  
  他得意的睡不著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3:11

  5
  
  「老大,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睡眠不足的人還能笑得這麼開心。」朱揚趁著採訪新聞回來後,找個空檔跟凱平聊天。
  
  凱平咧嘴。「現在你見到了!」他打了個哈欠。「睡眠不夠倒是不要緊,不過下午我要請假,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老大,你太沒天良了吧!上回你早跑還是我替你頂著,現在你又要犧牲我,這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他大聲抱怨著。
  
  凱平略為歉疚的拍著他的肩。「等下回你談戀愛時,我替你頂著,這總可以了吧!」
  
  「談戀愛?跟女人玩玩是可以,至於談戀愛就免了!」朱揚答道。「光看你這些日子的神魂顛倒就讓我怕一輩子了。」他搖搖頭,去做他的工作了。
  
  凱平完全沒聽到他說的話。他的一顆心完全被喜悅所佔滿,這是他跟加菲十年來第一次的約會,他怎能不開心,也許他該買一束……「光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有一個男聲在他面前響起。
  
  凱平回過神,看見葉天傑正以有趣的眼神打量著他。
  
  他清清喉嚨。「有事嗎?」
  
  「沒事。只是看你今天似乎快樂得要飛上天了,想來沾沾你的喜氣。」葉天傑微笑的說道。
  
  凱平掩不住笑意。「喜氣還談不上,但希望正在萌芽。這是我第一次感到我有希望。」他突然停下來,因為他看見葉天傑的左手綁著層層繃帶。「你受傷了?這是怎麼回事?你還好吧?」他關心道。
  
  葉天傑笑著搖搖頭。「沒什麼。只是上回為救一個女孩的皮包被劃了一刀。」
  
  「看不出來你還是英雄救美型的。」
  
  葉天傑似乎有些害羞起來。「那個女孩就是我上次跟你說過把我當正常人看待的女孩。」
  
  凱平眼一亮。「那麼說,你也有希望了?」
  
  「希望談不上。倒是你,我想跟你談一件事。」
  
  「什麼事?」凱平倒了杯水喝。
  
  「是關於那天你看見一男一女在安全島上的事。」
  
  凱平略略驚訝。「加菲?」他不自覺溜口而出。
  
  「那個女人就是加菲?」葉天傑彷彿在意料之中的樣子。
  
  「沒錯。天傑,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見到他和你的女朋友在一塊。而那個男人是另一家雜誌社的記者。」
  
  凱平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別忘了最近他們和我們雜誌社正在調查同一件內幕消息。而你就是負責調查的記者。」
  
  「你的意思是……」他怒氣陡生,「他在利用加菲。」
  
  准二點整。
  
  這是子萍第十二次不耐地望向牆上的鐘。自從她答應了凱平的約會後,她就一直浮躁不安,也許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與所痛恨的異性約會,也許是因為睡眠不夠的關係,但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凱平尚未回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她想著想著就冒出了冷汗。
  
  「子萍,你不先坐下來嗎?打從我一進門開始,我就看著你一直在我面前踱來踱去,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坐在沙發上的成熟男人問道。
  
  「我沒事。事實上,我好得很,倒是你應該擔心自己的事。」
  
  「我?」男人苦笑,不自覺的抹上一股憂鬱的氣質。「我天天都在擔心我自己,還有她變化多端的心思。」
  
  「是呀!她前幾天還跟我說,這世界上沒有你的存在,她依然活得快樂。」她頗為同情的看著他。
  
  「是嗎?也許下回她就會向世界宣佈我們各走各的路了。」
  
  「事實上,她已經這麼說過了。」
  
  他的臉色更難看了。「她說了,我可沒答應……」他話未說完,就聽見門鈴聲響了起來。
  
  子萍幾乎是跳起來地跑去開門。這讓他暫時拋棄煩惱,好奇來人是誰,畢竟他跟子萍相識十多年之久,他從未看過她如此著急過。
  
  「凱平,你怎麼這麼晚才到?」子萍一開門就罵道,但她很快就發現她是對著一束玫瑰花罵。
  
  凱平笑著從花後頭露出臉來。「加菲,我又不是故意遲到的。」他想把花束交給她。
  
  但她並未接過來。「我不喜歡花。」她簡單明瞭地說道。「而且我不以為你有送花的必要。」
  
  「不喜歡異性、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花。」他不滿的咕噥道,換來她的白眼。
  
  凱平聳聳肩,硬把花塞到她的懷裡。「加菲,當一個男人送花給一個女人的時候,她應該表現出非常快樂的樣子,尤其對方送的是玫瑰的時候。」
  
  「為什麼我應該表現出快樂的樣子?我痛恨人遲到,你是想收買我嗎?」
  
  凱平笑著搖搖頭。「玫瑰代表愛情,不代表收買。而且我對於我的遲到也道過歉了!」
  
  她瞪著懷裡的花。「我們之間不是愛情。」她直接了當的說道。
  
  凱平的眼神裡有一瞬間黯淡下來,但他馬上又振作起來。
  
  「加菲,演戲就要演得真,難道你希望我把花送給我同性的戀人?」他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如果你不願幫我,我只好……」「我沒有說我不幫你。」她大聲打斷他。
  
  凱平浮起一個得意的笑容。「所以?」
  
  她瞪著他,半晌她才勉為其難的開口:「謝謝你的花,我很高興,尤其送的還是玫瑰呢!」最後一句話她忍不住譏諷。
  
  凱平不在意她的嘲笑,他依然用懶洋洋的態度面對她。「還有呢?」
  
  「還有?」她睜大眼。「你還想要什麼?」
  
  「一個吻。」
  
  「一個吻?」她尖聲叫。「你在說笑。」
  
  「我沒有。加菲,一對正常的愛侶偶爾來一個吻也是非常正常的。」他頗具耐性的說。
  
  她看著他。「杜凱平,你似乎很瞭解一對正常的情侶應該會有什麼舉動,或許我們之間的協定應該告一個段落。」
  
  他謹慎地不讓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加菲,我是很瞭解正常的情侶應該會有什麼舉動,因為我,呃,你也是知道的,雖然我很瞭解,但我畢竟還是不正常,如果你不拉我一把,我可能,呃,後果你也猜到了吧!」
  
  她忍住氣。「為什麼我覺得我好像被人耍了呢?」
  
  凱平眨眨眼,以示他的無辜。「加菲,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幫我了?」
  
  「我沒有!」她尖聲道。不知曾幾何時,她的凱平弟變得如此滑溜。
  
  他立刻臉露微笑。「那麼,你想到哪裡去玩?也許你應該把花先插在花瓶裡。」
  
  「我知道。」她悻悻然的離開門邊,才讓凱平發現客廳裡赫然還坐著另一個男人。
  
  他幾乎是用沖的跑進去。「你是誰?」他大吼道,醋意明顯的表露在他臉上。
  
  加菲立刻奔回客廳。「怎麼了?」她不明所以的看著客廳的兩個男人,她還以為發生什麼大地震之類的恐慌呢!
  
  凱平勉強抑止住妒意。「加菲,他是誰?為什麼和你獨處一室?」他咬牙的問道。想當初他要進紀家大門一步還得費盡心思,而這個國人未免太容易就進來了吧!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舉起手表示和平。「別誤會。我跟你的加菲純粹朋友關係。我之所以待在這裡是為了等小菱子回來。」
  
  「我不是他的加菲!」子萍抗議。「還有,他是任偉凡,記得嗎?小菱的男朋友。」
  
  凱平呆了會兒,才想起。「我記起來了。我們見過幾次面。」他暗暗鬆口氣。
  
  任偉凡笑了笑。「我還以為這裡差點就要發生流血事件呢!」
  
  凱平不好意思的跟著笑了。「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關心你的加菲才會這麼衝動吧!」他頗具深意的說道。
  
  「我說過,我不是他的加菲,而且我討厭中菲這個綽號。」她瞪了任偉凡一眼。「如果你希望我在小菱面前幫你說好話,你就給我閉嘴。」
  
  偉凡只好聳聳肩,不吭一聲了。但他的眼神充滿好笑的味道。
  
  「我們可以出去了吧!」凱平帶著慇勤的微笑。
  
  子萍瞪他一眼,突然注意到他的手腕纏著繃帶。
  
  她驚叫一聲。「凱平,你的手怎麼了?」
  
  「一點小傷而已。加菲,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顧左右而言他。「小傷會纏著繃帶?」她追根究底。
  
  「加菲,你是在擔心我嗎?」
  
  「不是。」她快速的回答。「我是怕有仇家找上門來。」
  
  凱平看了偉凡一眼,懶道:「加菲,我不以為這裡是討論的好地方。再說如果你要再繼續說下去,我們的第一場約會就泡湯了!」
  
  「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她喃喃道。
  
  「加菲!」
  
  她聳聳肩,率先走向門口。「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沒和你約會就沒辦法拉你一把,你可能就永遠是那副樣子了!」她先走出去。
  
  「子萍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你是什麼樣子?」偉凡好奇的問道。
  
  凱平微微一笑。「她以為我是同性戀。」
  
  說完,就留下偉凡驚訝的目光,追子萍去了。
  
  當天黃昏,他們吃過飯後,凱平半強迫的帶著子萍來到海 邊,當海潮的濕味隨著微風一陣陣飄到子萍面前時她迫不及待地解開安全帶,走出車門深吸口氣。
  
  凱平滿臉笑意的跟在她身後。「加菲,我準備這個餘興節目還不錯吧?」他欣賞著她的烏黑長髮隨風飛揚。
  
  她想瞪他一眼,但卻不由自主的掛滿笑意。「尚可。」她的聲音跟著風飄向四周。
  
  「只有尚可而已嗎?」他接近她一些。「我記得在餐廳裡還有人很不滿意我強行帶她來這裡呢!」
  
  她皺皺眉,看向他,幾絲髮絲跟著飛到她臉頰前。「你是想跟我吵架嗎?」
  
  「我沒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很喜歡我帶你來這裡。」
  
  「你現在知道啦!」她向前走幾步,海浪像蝴蝶一般扑打著岸邊。
  
  他跟著她走。「我想聽你親口說。」
  
  「好吧!我是很喜歡這裡。」她不情不願的說道。
  
  「所以?」他的臉上掛著特大的滿足笑容。
  
  「謝謝你。但我可先聲明沒有吻。」她有趣的看著她身後走出的一對對沙灘腳櫻「意料之中。不過,這種事得慢慢來。」他低聲說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她轉過身面對他。「我聽得一清二楚。凱平,我愈來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如美娟所說的一樣,或許是你和美娟開了我一個大玩笑。」
  
  他慌張的看著她。「你不相信我?」
  
  「我沒有。」她偏著頭打量他。「但你似乎對女人很有一套,同性戀對女人不是敬而遠之的嗎?」
  
  他清清喉嚨。「加菲,你不是同性中人,你當然沒法子瞭解。也許我帶個男人回家,你就會相信了?」
  
  「不!」她馬上否決。「你要敢帶你的同性戀人回家,你就會發現你和你的行李會讓我丟在紀家門外。」
  
  他柔柔一笑。「加菲,你還是擔心我的,是不是?」他想伸手拂去飄在她臉頰上的長髮,她警覺地後退一步。
  
  一股尷尬蔓延在他們之間。
  
  許久,只有海浪聲圍繞在他們身邊。
  
  子萍只能低著頭看著腳邊浸濕的沙子。
  
  「加菲,」凱平首先打破沉默。「或許你會認為我舊話重提,但我還是必須說出來。加菲,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嘴一撇。「這不關你的事。」
  
  他擋在她面前。「加菲,這當然關我的事。」
  
  她直視他。「哦?為什麼我都看不出來呢?」
  
  「因為……」他舔舔唇。「加菲,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如果你不喜歡我,你就不會找我幫你了。」她一笑置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有些手足無措。這令子萍吃驚,她很少看過凱平這副模樣,自從他大學畢業後。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順著他的意問道。
  
  「我的意思是,呃,如果我說我愛你呢?」他一口氣快速的說完,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
  
  「你愛我?」她下意識的重複,注意到凱平的專注,她忍不住失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有些惱羞成怒。
  
  她笑著搖搖頭。「凱平,你是在開玩笑嗎?」
  
  「你認為我是在開玩笑?」他嚴肅中帶有淡淡悲傷。
  
  她並未注意到。「對!如果你能愛上一個異性,那不就代表你已經恢復了嗎?不過,那未免也太快些了吧!」她回頭走向車。
  
  「加菲!」他追在她身後。「我是說,如果!如果今天我不是同性戀,而我愛上了你,你會怎麼辦?」他迎著風喊道。
  
  她停下來,回首看他。「你想要我怎麼辦?」
  
  「你會為了我而放棄你那套不成調的理論嗎?」他期盼的凝視她。
  
  她首次注視到她的凱平弟已經成長為一個大男人了。
  
  「加菲?」
  
  她轉身看海。「不會。」
  
  「為什麼?」他痛苦的語調飄向漫無邊際的天空。
  
  「不為什麼。」她始終背對著他。
  
  「不!這一定有原因的。加菲,難道你不能告訴我嗎?」
  
  她的眼光飄浮不定。「我不想說。」
  
  凱平傷心極了,但他並不願她見到。「難道是為了那個何介文嗎?」
  
  「何介文?」
  
  「對!」他蒙蔽在自己的妒火之中。「他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你,他認識我所不認識的你,他甚至比我還要早十年認識你,我懷疑你喜歡他的程度甚於我。」
  
  子萍困惑的轉向他。「你介意?」
  
  「是的。我非常介意。 過去十年來我一直認為我是最接近你的男人,但現在我發現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而已。」他甚至還私心的以為只要她不喜歡其他男人,總有一天他還是有希望的,但現在……「那麼你現在還是可以繼續認為下去。」她突然說道。
  
  他愣了會。「你說什麼?」
  
  她的笑容帶著苦澀。「我是說,凱平你會愛上一個僅有幾面之緣,而後相隔二十年才見面的女孩子嗎?」
  
  「不會。」他答道,但他卻會愛上一個十年來朝夕相處的女子,他澀澀想道。
  
  「這不就對了!何介文在我生命中還稱不上一個章節,他只是一個模糊的記憶,而你,凱平,我雖然討厭異性,但你卻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而且還是唯一的。」她柔柔道。
  
  凱平先是驚訝的張開嘴,而後他的心像是被快樂給塞滿似的。
  
  「你是說真的?」他忍不住問道。
  
  「你看過我騙人嗎?」
  
  凱平喜悅的咧嘴大笑。「那麼我做的總算沒白費了。」他看著他偶爾發疼的手腕,覺得換來她的這麼一句話真是值得極了。
  
  「什麼沒有白費?」
  
  他只是笑著猛搖頭,並沒多做解釋。
  
  事實上,他今天之所以遲到全是為了加菲。自從上午天傑告訴他姓何的事情後,他和天傑一起找上機會攔堵那個姓何的,而當他證實天傑的話沒錯後,他狠狠的給了姓何的幾拳,威脅他不得再找加菲。但他自己的手腕也被玻璃劃了一刀,還馬不停蹄的趕回紀家赴約,但他認為這一切都值得。只要加菲對他有好感,哪怕再來幾刀,他都不怕。
  
  子萍皺著眉。「凱平,我認為你最近愈來愈奇怪了,告訴我,同性戀的人都這麼奇怪嗎?」
  
  「或許。加菲,你真只把我看做好朋友嗎?」
  
  「怎麼?有異議?」
  
  「如果我要你把我看作是比好朋友還要高一層的朋友呢?」他兩眼閃爍的看著她。
  
  子萍盯著他。「不可能。」
  
  「為什麼?」凱平不放棄的問道。「你不能這麼篤定。也許你明天、後天甚至未來的某一天突然就這麼的愛上了我呢!」
  
  「例子有一個就夠了。」她淡淡說道。
  
  「例子?」凱平大驚。「加菲,你談過戀愛?不可能。我認識你有十年,你不可能……」她打斷他的話。「不是我。是我父母。」她的眼睛飄向遙遠的地方。「在我八歲的時候,我偉大的父親拋下生病的母親還有我,去追尋他所謂的夢想。」她的語氣中帶著隱約的惶恐。「你絕對無法想像才八歲的我,什麼也不懂也沒有任何的依靠,沒有錢,什麼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母親的生命力一點一滴的在我面前消失殆盡,而我偉大的父親卻不知道在哪個國家享受他的夢想。」她滿臉嘲笑的看著震驚的凱平。「這就是愛情,我的父親因為愛情不顧家人的反對私奔,但最後呢?有好結果嗎?剩下的只不過就是負心漢三個字。」
  
  「加菲,」他輕喚道。「我很難過。」
  
  「這沒有什麼好難過的。」子萍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氣。「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所以我討厭男人,不相信愛情,畢竟愛情在我眼裡並不能代表面包。」
  
  「但你父親並不能代表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加菲,你不能一視同仁的。起碼給我……其他男人一個機會,好嗎?」
  
  子萍只是垂下睫毛。「天快黑了,我們應該回去了。」
  
  他閉上眼睛,暫時放過這個話題。「加菲,下次我還能約你出來嗎?」他輕聲問道。
  
  她看著他,再看看海。「再說吧!」
  
  他們回家的一路上只有沉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3:35

  6
  
  黑暗籠罩整個客廳,煙霧像是一陣陣薄雲從凱平的半截香煙裡飄出來,這就是紀家的大家長,紀儒文半夜出來所看見的情景。他看見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失戀的男人正孤獨而憂鬱的坐在沙發上,而凱平所失戀的對象就是他的女兒,他怎能不上前安慰安慰他!
  
  他長長歎口氣,走到凱平身邊。「還是看開點吧!」
  
  凱平抬頭,他的眼裡充滿血絲還有苦惱。「紀伯父!」他讓開他身邊的位置。
  
  紀儒文坐下。「你又在為子萍的事煩惱了?」
  
  他苦笑,但不答話。
  
  「凱平,人的一生有時候不能只追求一次戀情。既然子萍這孩子無法接受你的感情,我看你還是放棄吧。」
  
  「如果我要放棄在十年前我就放棄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紀儒文歎口氣。「子萍這孩子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十分瞭解她。她的個性實在太偏激了,凱平,如果你下定決心非追她不可的話,那麼我希望你多包容她,她曾受過傷……」凱平被他的話吸引祝「伯父,子萍曾告訴過我她父母的事。但我一直不知道她是怎麼到紀家的?」
  
  紀儒文略略驚訝的看著他。「子萍告訴過你?」他的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她從沒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她的過去還有她父母的事,都還是孤兒院院長告訴我的。那時候我事業非常忙碌,沒時間照顧子琪還有子菱,只得任由她們在附近的孤兒院和孩子們玩,結果有一天我提早回家經過孤兒院,想把子琪她們接回去,沒想到這兩個小傢伙緊抱著子萍不放,我和院長怎麼分開她們都沒辦法,只得先讓子萍這孩子到家裡住幾天,結果這三個孩子的感情愈變愈好,所以啦,到最後乾脆領養子萍這孩子了。不過,凱平,子萍她肯把她父母的事告訴你,這表示你在她心裡的地位不低,你可得好好加油。」
  
  凱平只有苦笑的份,他並不認為他的地位在加菲心裡佔有多崇高的份量。 畢竟她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這輩子是絕不可能以他為對象的。那麼……他該怎麼辦呢?誰能告訴他,他該怎麼辦?
  
  一連數日,子萍對凱平的唯一的看法是,她的凱平弟幾乎快變成隱形人了。
  
  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麼,但她明顯的感覺到凱平似乎為某一個問題而煩惱,她並不敢自告奮勇的幫他解決,因為每當她想跟凱平說話時,他總是以令人心悸的眼神看著她,要不就根本不理她。這到底算什麼?她好心的想幫助他恢復正常人之身,而他卻理也不理她,有時還以深思的眼光看著她,否則就整天鎖在他的房間裡許久不出來,甚至連他的第二嘗第三場的約會都不見了!她開始懷疑她的凱平弟是著了什麼魔了,要不就是那天在海 邊的話影響了他。她忘不了那天凱平說愛她的時候,眼裡所帶著的神情,難道他真的……不!她的凱平弟當然是在開玩笑……不!她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她可能會真以為……鈴聲讓她的神智暫時恢復清醒。
  
  她急急忙忙的跑去開門,雖然一大早起來實在有違她的原則,但要讓子菱她們爬起來開門,根本不可能,更遑論凱平了。
  
  她打開門。
  
  一個高高大大,左邊臉上有道長疤的男人對著她露出遲疑的笑容。
  
  她皺皺眉。也許她流年不利,碰上個神經玻他開口。「我找凱平。你不介意吧!他請了好幾天的病假,我來看看他。」
  
  她心一驚,驀地想起美娟的話,想起她允諾之事。這個男人該不會和凱平有什麼……「我可以進去嗎?凱平在吧?」
  
  她並沒回答,因為她的心理正猛想著該如何趕走他?
  
  「我當然在。進來吧!」凱平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補充。「加菲,讓他進來吧,他是我的同事,葉天傑。」
  
  好朋友?在他們心目中,好朋友的定義又是什麼呢?她忍不住想道,但她還是不動聲色的讓他進去。
  
  「說實話,我一直擔心是不是那天的傷讓你大病一場,不過今日一看,似乎沒什麼嘛!」天傑說道。
  
  凱平聳聳肩。「是沒什麼。」他先坐在沙發上,天傑也跟著要坐他身邊。
  
  子萍見狀,趕緊像風一樣的搶先佔了他的位子。換言之,葉天傑恐怕得另尋他位了。
  
  這兩個男人對看一眼,然後葉天傑還算有風度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至少在子萍眼裡還稱得上是風度。
  
  「加菲,麻煩你泡茶……」
  
  「茶沒了。」她流利的回答,眼睛連眨都不眨。
  
  「那麼咖啡呢?」
  
  「送人了。」她絕不會讓他們兩個大男人獨處。
  
  「送人?」他瞪大眼。「你什麼時候送人了?昨晚我明明還看到它……」「不巧的很,就在我應門之前,我剛送給隔壁的鄰居了。」她頗得意的回答。
  
  「那麼……白開水如何?」他遲疑的問道。
  
  她眨眨眼。「如果葉先生想喝自來水的話,我還沒燒水呢!」
  
  「加菲!」
  
  凱平的語氣中似乎驚訝成份大於生氣。那是當然的,她這輩子都還不曾做過這麼好笑的事,他沒笑出來,她才奇怪呢!
  
  但是她還是回答。「還有什麼事?」
  
  「你不去畫圖嗎?」
  
  她保持甜美的微笑。「我的工作是從晚上開始。」
  
  「那麼你可以去睡了!」
  
  她聳聳肩。「我睡不著。我想你們應該不介意我坐在這裡,」她頓了會。「你們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話題吧?」她狀似無意的說道。
  
  凱平瞪大眼。「加菲!」他無法理解她的舉動,難道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他的加菲就變了樣了?
  
  葉天傑只是以有趣的眼光看著他們兩人。
  
  她想他雖然臉上有道醜陋的疤痕,但很明顯的他比凱平要有風度許多。不過要不是礙於家醜不可外揚,她還真想大罵這個不知恥的男人,竟然敢勾引她的凱平弟。
  
  「紀小姐,如果你想聽,那倒也無妨。我是專程來探望凱平的玻」她冷眼看著他。「葉先生,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是個男人來探望凱平,而不是一個女人呢?」
  
  凱平倒抽一口氣。「加菲!你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他關心的眼光讓她動容。
  
  她朝他甜美的笑一笑,讓凱平驚呆住了。
  
  「我好得很,你們繼續聊!」
  
  過於吃驚的凱平只能愣愣的看著她。難道最近出了什麼事嗎?為什麼加菲變得如此溫順……溫順的讓人不敢相信!
  
  子萍看著他們兩人,尤其是凱平一臉驚訝的表情。她敢肯定這個葉天傑很明顯的就是凱平同性的戀人,否則凱平臉色不會如此怪異。
  
  葉天傑首度打破沉默。「凱平,你什麼時候可以上班?我好通知阿揚他們,他們還打算給你慶祝慶祝呢!」
  
  子萍瞪大眼。原來凱平還不只有一個同性戀人!
  
  她趕緊搶在凱平面前開口:「慶祝?有什麼好慶祝的?凱平好得很,如果可能的話,他永遠都不會去上班了!」她大聲宣佈道,同時暗下決心絕不讓凱平回到那個同性戀的大本營裡。
  
  「加菲!」凱平大叫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她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了。「難道你真要我當著大家的面說破嗎?」
  
  「沒錯。」凱平看她的眼光頗有深意,彷彿已下定決心。「我想我們之間的確是需要好好坦誠布公一番。」
  
  「即使是當著外人的面?」一個念頭迅速成形,她決心快刀斬亂麻。
  
  凱平點點頭,但她下一個舉動卻使他終生難忘。
  
  她突然整個人靠在凱平懷裡,緊緊的勾住他的脖子。她想他一定是完全的呆住了,所以一動也不動。不過,這也好,正合她的需要。
  
  她得意的看著天傑。「看到了?葉先生,不瞞你說,我和凱平是真正的未婚夫妻,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考慮婚姻,我也願意不介意凱平以前的荒唐事,所以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放棄凱平。」
  
  葉天傑特地看了眼完完全全驚得已說不出話的凱平。「也許我來的不是時候,我改日再來好了。」
  
  「不必了!」她搶先回答。「凱平不再是同性戀了,你不必再來了。紀家大門也不歡迎你。」
  
  她話一說完,就感到氣氛變了。
  
  葉天傑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凱平輕輕的推開她。「加菲,你認為天傑與我,呃,同性戀人?」
  
  「沒錯。凱平,你答應我要走向正途的,為什麼你還和這些人藕斷絲連?」
  
  凱平抓住機會。「加菲,如果我現在發誓不再做同性戀,你也會放棄那些不正常的思想嗎?」他期待的望著她。
  
  「凱平,我不以為這可以在外人面前討論,尤其是你的同性戀人。」她死瞪著葉天傑,就像在瞪一個仇人般。
  
  葉天傑有自知之明的站起來。「凱平,我看我先走好了。」
  
  凱平點點頭。「下次……」他看了子萍警告的眼神,改口道:「再說吧!」
  
  等子萍送走了葉天傑之後。凱平才緩緩開口:「加菲,你還沒回答我呢!」
  
  她靠在門邊。「這沒什麼好說的。這根本是兩碼子的事情。」
  
  「你不願意?即使為了我?」
  
  一時間過去和凱平的記憶一一在她腦中掠過。她不願意嗎?她能忍心讓她幾乎看到大的凱平就這樣一頭栽下去?答案很明顯的就浮現在她心裡。
  
  「加菲?」
  
  「我願意。」她簡單而嚴肅的回答他。
  
  瞬間,凱平的眼神抹上了希望的光芒。
  
  「加菲,我不是同性戀。」
  
  她微微張嘴,顯然是被嚇倒了。「不是?但……」「在我告訴你事情的始末之前,我想先問你一件事。」凱平的心撲通的跳著。
  
  「什麼事情?」
  
  「加菲,你剛才抱我,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沒衝上樓去。」他的話充滿著興奮。
  
  她皺眉。「我當然知道,剛才那是情非得已。」但她並未提及她真的沒有衝上樓的慾望。她覺得好困惑,為什麼在她心底,凱平的重要性突然高過於她厭惡男人的個性?
  
  凱平深吸口氣。「好!我今天一定要告訴你,我已經熬了十年,我不能再忍了。」他決定坦白一切。
  
  「十年?」她驚訝的回望著緊張的他,心裡隱約的知道他所要說的話。
  
  他突然變得很鎮定。
  
  他深情的凝視著她。
  
  「我愛你。」
  
  
  7
  
  她才一進杜家大門,她的凱平弟馬上衝過來。
  
  「你怎麼這麼晚來?你害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在這一個鐘頭裡,我不知道想了多少壞結果,你清不清楚啊?」他一口氣快速的說完。
  
  她卻慢條絲理的回答他。「我的車爆胎了。所以我一路拖它走過來。」她指的是她那一輛老舊的機車。
  
  「你可以叫凱平去接你嘛!」美娟站在門檻邊,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但是我想還是不要麻煩你們。說實話,我餓死了,我香噴噴的牛排好了沒?」
  
  一談到牛排,凱平才飛也似的衝進去,口裡還一直喃喃的抱怨著。
  
  美娟笑著搖搖頭,帶她進去。
  
  「凱平聽到你要來,很高興呢!」
  
  「很高興?有什麼好高興的?一次我才陪他參加校隊的慶功宴,沒吃死他,算他好運啦!」子萍舒服的坐下來。天知道她剛才拖著那輛車走過好幾條街呢!
  
  「你不知道嗎?」美娟跟著她坐下來。「前幾天有個大一的女孩向他表白。」
  
  「我知道。就在比賽的前幾天嘛,你告訴過我的。」
  
  「是嗎?難道你不知道他為什麼拒絕她嗎?」
  
  「顯然是我們的帥哥弟弟眼光太高了。」子萍隨意道。
  
  「不是。是他有心儀的女孩了。」
  
  「真的?是誰?」她很好奇是哪一個女孩能得到她凱平弟的青睞。
  
  美娟眨眨眼。「秘密。我只能告訴你,他認識她的時間跟認識你的時間幾乎一樣長。」
  
  「真的?待會凱平出來,我要好好戲弄他一下。」
  
  美娟馬上緊張起來。「別說,別說。要是讓他知道我告訴你,非殺了我不可。」
  
  「有這麼嚴重?那我不說就是了。」
  
  美娟這才鬆口氣。「子萍?」
  
  「嗯?」
  
  「如果,我只是個假設,如果凱平喜歡的是你,你會怎樣?」她似乎又開始緊張起來。
  
  子萍大笑。「怎麼可能?我比他大。」
  
  「大三歲而已嘛!如果是真的,你到底會怎樣?」
  
  子萍想了想,以開玩笑的口氣回答她。「也許我會接受他也不一定。 畢竟我唯一喜歡的男性就只有凱平嘛!」
  
  ……
  
  子萍難受的睜開眼,不明白自己何以會突然會作近十年前往事的夢了,也許是因為跟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關,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長聲歎息。她最近所受的刺激實在太大了。先是美娟告訴她凱平有同性戀,而昨晚凱平又說了些她意想不到的話。他真的愛她?這怎麼可能?這十年來他們就像是一對好姐弟,有什麼好事就一起分享,壞事一起承受。她回想起昨晚凱平的話,他說他愛她長達十年之久,但因她討厭男人,所以他一直不敢說,怕連弟弟也做不成了,但一直到最近,他實在忍不住了,就拜託美娟無論用什麼方法,且一定要暗示她,他要開始他的追求,也因此美娟才會編出一個同性戀的故事。上帝!她真佩服美娟的想像力,還真讓她出了不少丑!她長歎口氣,但現在她該怎麼辦呢?她該如何解決這次的問題?她紀子萍向來是紀家最冷靜的一個,但現在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凱平一直就像是她的好弟弟,但她卻不得不承認最近他們的關係似乎起了微許的變化,凱平在她心底的地位似乎遠高過於她憤世忌俗的看法,難道她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一直認為的凱平弟嗎?
  
  現在的情況就好像一團分不出頭緒的亂絲。窗外陰沉沉的天氣就彷彿她目前心境的寫照,她昏沉沉的想著,也許她該拋棄以前的想法,但凱平值得她放棄二十年堅信不移的想法嗎?她才想站起來,卻又倒了下去。
  
  她張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白白一片的天花板,但緊接著就是站在窗邊的男人。
  
  「凱平?」她的聲音就像歷經過一場戰爭似的。
  
  他欣喜的轉過身來。「加菲!你醒了!覺得如何?」
  
  「好多了!但我想我是感冒了!」
  
  「顯然是。」他拿來藥和水。「把這吃下去。」
  
  她二話不說的馬上吞下去。
  
  凱平這才安心的找個椅子坐下。
  
  「加菲?」就在她快入睡之際,她又聽見他在叫她。
  
  「做什麼?」
  
  「你……想過我昨晚說的話了嗎?」
  
  她看著天花板。「想過。」
  
  「然後?」
  
  「然後?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是嗎?」他苦苦一笑。「加菲,你有沒有想過你討厭男人討厭一輩子的下場是什麼?就這樣過完你的一生,沒有兒孫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這樣做對嗎?就因為你親生父親的行為?」
  
  「我不想討論這個。我想睡了。」
  
  「你睡你的。但是我還是要說,就算你不回答,我也不在乎。就因為你父親那種行為,你就認為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你有沒有想過我父母?你也見過他們的,相知相愛一生。這完全跟你父親不一樣,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再說,你真狠得下心,把我們十年的感情全付之一炬嗎?你真狠得下心,不再見我?」
  
  她乾脆蒙頭大睡。
  
  直到下午,趁著凱平到廚房去煮些他所謂的「營養食品」時,子菱和子琪大刺刺的走了進來。
  
  「小菱,小聲點,姐還在睡呢!」子萍聽見子琪小聲的說道。
  
  「她才沒在睡呢!杜大哥說她是故意的,以為裝睡就可以矇混過去,是不是啊?姐?」子菱一蹦一跳的走到床邊。
  
  子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睛。「你們不知道病人至上嗎?」
  
  「我們只知道愛情至上。」子菱坐在床邊。
  
  「你們是來做說客的?」
  
  「算是,也算不是。我們只是來陳述一件事實。」子菱俏皮道。
  
  「我想睡了!」
  
  「姐!」子琪開口:「杜大哥很愛你的,你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
  
  「我不喜歡老調重彈。」子萍喃道。
  
  「姐,如果今天你愛上其他男人,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但今天你如果只以討厭男人的借口來拒絕杜大哥,杜大哥就太可憐了。」子琪停了半晌繼續道:「你知道當初杜大哥為什麼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留在國內做一個小小雜誌社的記者?你知道杜大哥左臂的傷是從哪裡來的嗎?你知道為什麼杜大哥在過去十年來這麼關心你的喜怒哀樂,你喜他喜,你怒他怒,你哀他哀,你樂他也跟著快樂起來。這全是因為他愛上你了!姐,放開你的心胸,給杜大哥一個機會吧!」
  
  接下來的幾天,子萍都在床上度過,完全是凱平細心的在照顧著她。
  
  在這段時間,她也想了很多,想凱平,想自己。她是不想就這樣過完她未來的日子,但她更不想失去凱平。 過去她一直以為凱平就像是她共患難的弟弟,但如今呢?隨著他的告白還有子琪所說她以前所沒發現的事,她困惑了。在她心目中,凱平的重量到底有多重?她又想起葉天傑那天來的時候,她竟然能做到緊緊抱住凱平而絲毫沒有衝上樓的地步。難道她重視凱平的地步當真大於嚴厲男人的個性嗎?也許這一輩子除凱平外,她再也喜歡不了其他男人了,但她真需要其他男人嗎?她想起從前她曾想過替凱平做媒,但一想到他結了婚,她就不能再嘗到他的杜氏牛排,也不能再隨時隨地的找他談天,現在她想起來,是不是她在妒忌?尤其是最近……她發現她的心逐漸在動搖,凱平似乎佔滿了她的心,這是愛嗎?從未談過戀愛的她根本無法分辨,但她也該做個決定了,她不能再讓凱平再這麼沮喪下去了,至少她該有個交代吧!所以光是這個交代,她足足想了三天之久,到底什麼才是最適合她也適合凱平的?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終於,她冥頑不靈二十年的腦袋開通了。
  
  所以今天凱平一進來,她馬上開口,不再像過去那般沉默。
  
  「凱平,你愛我嗎?」
  
  他愣了一會。「當然,我愛你。」他立刻補上一句。
  
  她笑笑,想來她這個決定的確兩人受益良多。至少以後她可以常常看到凱平對這種事呆住的模樣。
  
  「凱平,給我們兩年的考驗期,好嗎?」她正經道。
  
  「什麼?」他差點沒把手裡的杯子摔破,只能傻愣愣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趁這兩年趕緊看清你到底有沒有弄錯自己的感情,而我呢?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愛你,如果我愛你,兩年後我們結婚。當然在這兩年裡,你可以後悔的。」
  
  凱平一直無法置信的瞪著她。「你的意思是……」他舔舔唇,簡直不知該如何說了。
  
  「也就是說,如果你以前沒愛上我,我必須在這兩年內讓你愛上我就是了。」突然間,他笑了,笑得很開心。
  
  「這有什麼好笑的嗎?」
  
  「加菲?」
  
  「做什麼?」她不情不願的回答。
  
  「為什麼你突然改變了主意?」
  
  「……一定要回答嗎?」
  
  「當然。」他充滿期盼的眼光一直盯著她看。
  
  「就算是我不想讓這十年的感情消失了吧!」
  
  「還有吧?」他似乎開始有自信起來了。
  
  她瞪他一眼。「就當做我無法忍受見不到你的日子,可以了吧?」
  
  她產暗咒罵他強迫她說出真心話,所以她特意補上一句。「你不要笑得這麼開心,也許我是騙你的。」
  
  凱平笑著搖搖頭。「不!加菲,你唯一的優點就是對重大事情從不說謊。」
  
  他笑得開心極了,活像個偷吃到糖的孩子。
  
  她呢?她能怎麼辦?
  
  她說的的的確確都是實話。
  
  突然之間,她有一個預感,她的未來充滿著希望與陽光。
  
  因為她未來的日子裡將有凱平的參與。
  
  而她所做的抉擇在她的未來裡,從沒讓她後悔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4:05

  第二部
  
  1
  
  紀子琪,柳似的眼眉,笑起來像半月形的迷濛眼眸裡充滿淡淡的憂愁,小巧而高挺的鼻子再配上細緻的瓜子臉,是個十足的美女,尤其再加上她烏黑如子星的微卷秀髮更為她贏得校園裡漂亮寶貝的美名。
  
  曾有多少個男孩著魔於她的外貌,而展開熱烈追求;但她不屑一顧。更甚者,她連一個微笑都不曾施過他們。她拒絕鮮花、拒絕熱情如火的情書,因而她獲得了另一個封號──「冰山美人」,而此刻的她正坐在校園附近的冰裡店裡,嘴裡啜著冰涼透澈的柳橙汁,耳朵聽著她的死黨愛倫和詩玫大談所謂男與女的無聊事,她的神智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因為她對於這些事她根本沒有興趣,她甚至不知道是怎麼被拖到這兒來的,她懷疑她當初怎麼會選這兩個小女人做死黨的。
  
  「喂!我的好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們說話?」愛倫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著。
  
  子琪回過神,看見兩張盯著她瞧的眼光。她微微歎口氣。「有。我當然有。」
  
  「那麼,我們剛才在說什麼呢?」詩玫開口,看著她的眼神似乎篤定她根本說不出來。
  
  事實上,她的確是說不出來。她只花了一秒鐘回想在她神遊之際她們所說的話,她看看她們,馬上笑著投降:「我放棄。」
  
  愛倫大嗤一聲,但為顧及自己的淑女形象馬上收斂起來。
  
  「真不知道怎麼搞的,跟你在一塊就老忘記自己是個淑女。」她喃這會兒,輪到子琪大笑一聲,她倒不顧忌旁人的眼光。「我倒不知道我面前的女孩們那位曾經是淑女。」
  
  詩玫瞪她一眼,眼角還不住的瞄瞄其他桌。「小琪,說實話,難道你從頭到尾都沒注意到嗎?」她煞有其事的低聲道。
  
  「注意到什麼?」子琪毫不在乎的繼續吸著她的果汁。
  
  「第三桌呀!」愛倫忍不住插上一嘴。「你沒看見那群男孩頻頻望過來嗎?」她特意放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
  
  但子琪連回頭看他們一眼都不看。
  
  「小琪,你到底聽到我說話了沒?」愛倫低叫道。
  
  「聽到了!你葉大小姐的話我紀子琪怎敢不聽呢?」子琪不耐的答道。
  
  「然後呢?」詩玫期待的看著她。
  
  「然後?還有然後嗎?」子琪不明所以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們。
  
  愛倫翻翻白眼,她瞪著子琪。「你是故意裝糊塗還是不知道?那群男孩是在看你,我們的漂亮寶貝,紀子琪小姐。」
  
  子琪失笑,她搖搖頭。「愛倫,我開始懷疑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了,更無聊的是,我開始以為我快變成櫥窗裡的展示品了。」
  
  「你永遠都是展示品。」詩玫帶著微許的忌妒口吻突然說道:「要是我有這副足以吸引人的漂亮臉孔,我絕不會像你一樣糟蹋它。」
  
  愛倫急忙在一旁點頭附和。
  
  子琪耐性的看著她們,重複她不知幾遍的真理。「小玫,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喜歡一個人只看她的外表,我得說他可是自盤古開天以來最膚淺的男人了。」
  
  愛倫終於不顧淑女形象地撇撇嘴。「那是因為你生來就得天獨厚,你當然不瞭解我們平凡女孩的心態。」她補上一句。「其實,當初跟你作朋友我還頗有壓力呢!」
  
  子琪皺皺眉,她並不知道愛倫她們的心態會是如此。
  
  「小琪,你生氣啦?」
  
  她搖搖頭。「我不生氣,我只是覺得美貌會有老去的一天,」她指指自己的腦子。「但這裡的東西可不會老去。男人如果喜歡的是女人腦子裡的東西,這表示那女人有福了!但只注重外表的男人,我不屑一顧。」
  
  「是!是!是!所以今天我才會坐在這裡,是不是?」愛倫朝詩玫眨眨眼然後相視而笑。「要不是當初我們發現你腦子裡裝的不只是豆腐渣,還有些別的東西,我們才不會理你呢!是不是?小玫。」
  
  詩玫微笑著點點頭。「愛倫說的沒錯。不過,我們再待下去,就恐怕第三桌的男孩們決定要來認識你了。」
  
  子琪馬上放下話題。「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走了?」愛倫裝出震驚的樣子。「我們就這樣走了?我以為我們是來這裡聊聊天,攏絡一下我們之間偉大的感情,而現在你竟為了幾個毛頭小子就要散場了?」
  
  子琪挑挑眉,好笑的看著唱作俱佳的愛倫。「攏絡感情?我發現你會說話的眼睛似乎跟你說的話完全背道而馳,我開始懷疑你約我們到學生最容易聚集的冰果店是有陰謀的,也許你不甘寂寞,決定自動當餌,來讓那些願者上勾?」
  
  「冤枉呀!」愛倫的臉微微紅了起來。「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很像。」子琪和詩玫異口同聲道。
  
  詩玫的眼角瞄到一個男孩終於在其他人的慫恿下朝她們走來。
  
  她低低叫了一聲。「這是這學期校外第三十二個男孩賭上他的運氣。」詩玫道。
  
  「而我敢打賭這是校外第三十二個男孩被冷漠的拒絕。」愛倫緊張得一直猛喝她的本瓜牛奶。
  
  「如果你輸了呢?」子琪連回頭都不願回頭。
  
  「我輸?」愛倫睜圓眼瞪她,而後終於確定她在耍噱頭。「不!我不會輸。要我輸了,這學期我任你差遣。」
  
  子琪微微一笑,臉上帶著得意。「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你輸了。」她站起來。「因為我不會拒絕他,我會在他還沒到之前走掉,如果你們想繼續待在這裡,我也不反對。再見啦!朋友們!」她趕緊朝另一個門走去,留下發呆的愛倫她們。
  
  「小琪!」愛倫恢復過來,不顧淑女風範的大叫,引來許多注目。她的臉突地脹紅,心底喃喃開始咒罵。
  
  「和你做朋友愈久,我愈發現我被騙了。」愛倫低聲咕噥,拿著鑰匙開門。
  
  自子琪一離開冰果室之後,愛倫她們也馬上跟著溜了,她們根本沒想到子琪就在門外等著她們,還笑著跟她們說。「她早知道她們會因為友情而跟著追出來」。她真是氣極了,但一看見子琪那張足以讓任何人包括女孩原諒的臉孔,她只好放棄生氣,但她沒想到子琪這個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竟然還逼著她履行諾言,要她帶著這位大小姐去她家玩,詩玫這個小女人一見不妙早逃之夭夭了。葉愛倫現在才有點後悔,不知道她這輩子倒了什麼楣,交上小琪這種朋友。
  
  「我聽到了。」子琪的嘴角露出笑意,她跟著愛倫進去。「我從頭到尾所說的話全是真的,我看不出來哪裡有騙你的地方。」她走進屋子裡,就感覺到一股清涼迴盪在屋裡。
  
  「我是說你的外表和你的內心完全相反,你想喝什麼?」愛倫走進廚房。
  
  「我不喝了,在冰果室你還喝得不多嗎?我想吃東西。也許你這位未來的賢妻良母願意在此時此刻展現你的廚技?」子琪開始她的探險。她首先挑了一間看似書房的房間走進去,但她把門打開以便和愛倫說話。
  
  「你真把我當傭人了,是不是?」愛倫不滿的發出鍋子碰撞的聲音。「我真不懂你,外頭的男孩你不感興趣,光來找我們這些女孩,難道你也被你姐洗腦了嗎?」
  
  「愛倫,你家只有你一個人在啊?」子琪被書桌上散開的素描本給吸引住了。她忍不住翻閱。
  
  「目前只有一個人在。」愛倫大聲答道,在家裡她根本不顧淑女守則。「你也知道我是從南部來唸書的嘛,這裡是我哥哥住的地方,為了節省租房子的費用,我和他一起住這兒。」
  
  「你哥哥?他現在不在嗎?我們來這裡之前,你不是曾打過電話回家過?」她愈看愈著迷,索性不理愛倫,事實上她也並沒注意到愛倫突然的沉默。
  
  她看著牆上一幅巨大的素描。那是一個女孩,畫得十分傳神,但看得出來筆法還不如原本她看的素描本上所畫的那般成熟,事實上,這幅畫像的每一筆可以稱上粗糙拙劣,但仍依舊吸引著她,因為這幅畫的筆法雖頗為生澀,但卻看得出作畫的人所注下的感情有多深。
  
  「愛倫,我忘了拿錢了。對不起,我馬上就走。」一個低沉沙啞的男聲從她身後小聲響起。
  
  子琪驚了一跳,迅速的回轉過身去。
  
  她看見一個高瘦的男人正驚愕地瞪著她,而他的臉和愛倫有幾分相似,很明顯的他是愛倫的哥哥。
  
  子琪禮貌的露出笑容。「你好,我是愛倫的朋友,子琪。你是愛倫的哥哥吧!」她伸出手。
  
  男人似乎緊張起來,他把他左邊的臉轉向另一個方向,小心的不讓她看見。
  
  他勉為其難地回握她的手,立刻就放開了。
  
  「葉大哥!」子琪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緊張。「我可以叫你葉大哥嗎?」
  
  他擠出一個對子琪說來不算笑容的笑容。「什麼?呃,當然可以,如果沒事了,我……我先走了。」他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前方,不轉向她這裡。
  
  子琪皺皺眉,看不出來這麼活潑的愛倫竟然會有這麼一個古怪的哥哥。
  
  但她仍保持微笑。「當然。」她想起一件事。「葉大哥?」
  
  「什麼?」男人似乎像是受驚小兔一樣。
  
  子琪露出個真心的微笑,她指著桌上的素描本。「葉大哥,我想請你教我畫畫,可不可以?我一直很喜歡畫畫,但我這輩子可能只能做個欣賞家,可是我一直不死心。你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教我?」她紀子琪的好個性之一就是向來不知害羞為何物。
  
  「呃,再說吧!我要走了。」他不安的退向門口。
  
  「葉大哥!」
  
  「哥!」愛倫尖叫的聲音傳遍整個屋子,差點沒把子琪的耳膜震破。
  
  愛倫迅速的衝進來,把她哥哥推出書房,「你怎麼回來呢?」
  
  「我忘了拿錢……」
  
  「愛倫,你哥哥不留下來吃飯嗎?」困惑的聲音在愛倫身後響起,愛倫才發現子琪不知何時跟在他們身後走出來。
  
  男人立刻轉過頭去,讓子琪看不清楚他。
  
  愛倫著急的推著子琪。「小琪,你先回書房去,待會就開飯了。」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嗎?」子琪看著愛倫極欲發狂的臉孔。「需要我幫忙嗎?」她開心道。
  
  「不需要,我哥馬上就要走了。是不是?哥!」愛倫的聲音顯得高亢。
  
  這讓子琪很不解。她不明白的看著這對兄妹。難道愛倫和她哥哥彼此之間有心結?
  
  她決定當和事佬。 畢竟她們是好朋友!
  
  她走過去,拉住驚訝的男人,朝愛倫吐吐舌。「愛倫,你太不講道理了吧!外頭太陽這麼大,你忍心讓你哥哥到外頭受太陽的毒打嗎?」
  
  「小琪!」愛倫似乎真的要昏倒了似的。「小琪,我哥……我哥他要到同事家去吃飯,是不是?哥!」
  
  「是。我馬上就走。」男人想拉出他的手臂,但子琪注意到他始終將他的左臉背對著她,不想讓她看見。但這又有什麼好隱藏的?在他走進書房時,他們就打過正面的照面,不是嗎?
  
  雖然這一切都讓她不解,但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愛倫在強迫她哥哥離開他自己的房子。而這種行為讓她看不慣。
  
  「哥!快走呀!」
  
  「不!他不走。」子琪勾住他的手臂,不讓他離開。「葉大哥今天要在他自己的家裡吃午飯。」她總結道,換來這對兄妹更驚訝的表情。
  
  「小琪!你不知道……」
  
  「不!」她舉起手示意愛倫停嘴。「我知道,要不是我親眼目睹,我還真不敢相信我的好朋友,葉愛倫,竟然想把她哥哥趕出門?這不是你的作風吧!愛倫。」
  
  「小琪,我這是為你……」
  
  「為我?」子琪困惑地皺起眉頭。「你是說因為我要來,所以你把你哥哥趕走了?那我不成了大罪人了嗎?」她搖搖頭。「愛倫,這樣一來,我更不能允許讓葉大哥離開這裡了。現在只有二個選擇,要不就是葉大哥留下來跟我們一塊吃飯,要不就是我離開。我實在無法忍受做罪人。」她感到她身邊的國人愈發地不自在。
  
  「小琪……」
  
  「別說了!你可別忘了你可是任我差遣的啵」她打趣道。「現在我可以去擺菜了吧!」她放開他的手臂,他彷彿像是被燙到一樣,趕緊縮回手臂。
  
  「算了!我還是出去好了!」他輕聲道,不想使自己的妹妹尷尬。
  
  「愛倫!」子琪威脅道。
  
  「好吧,好吧!哥,你就留下吧!不過,我可警告你,小琪,你可不能後悔。」
  
  子琪高傲的笑了一笑。「你看過我後悔過嗎?」
  
  隨後,當菜擺上飯桌時,愛倫幾乎食不下嚥。
  
  她來回看看刻意坐到子琪左手邊以遮微許左臉的大哥,再看看泰若自然的子琪。
  
  她永遠也想不到一個男孩爭先恐後追求的漂亮寶貝竟然現在會和她大哥一起吃飯。
  
  那就好像是名副其實的美女與「野獸」圖。
  
  難道子琪沒看到她大哥左臉上有一道劃過他眼睛直到下巴的醜陋疤痕嗎?不!她不可能沒看到的,就算大哥再怎麼隱藏,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但子琪怎能無動於衷!她至少也應該驚訝一下,以往她想介紹給大哥的女孩看到大哥後都幾乎昏倒,要不就奪門而逃,直到她放棄為止。但子琪?難道她真沒看見嗎?還是……小琪有深度近視,而她一直不知道。
  
  「愛倫,有一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小琪大歎一口氣,然後放下碗筷。
  
  該來的總還是會來的。愛倫握緊拳頭,但她注意到她大哥的臉色更難看。
  
  她不想傷害小琪,但她更不想傷害她可敬的大哥。
  
  要是小琪說出讓她大哥難堪的話,她真不知道怎麼辦?
  
  子琪自顧自的說著,她臉上的無辜心痛的表情突然讓愛倫感覺她在做戲。
  
  「既然愛倫你不答話,那就表示默許了?」子琪再歎一口氣。「我原以為和自己的朋友吃飯應該開心點,但現在我可不再這麼想了,我發現我好像在跟兩具木乃伊吃飯似的。」
  
  木乃伊?愛倫從沒聽過有人把她大哥稱之為木乃伊,尤其還把她包括進去……她!她瞪大眼。
  
  子琪竟然把她和她大哥比在一塊!
  
  「小琪!」
  
  「我說得沒錯嘛!」她朝男人笑了下。「葉大哥,希望你不會介意。雖然你後來煮的幾樣菜比愛倫煮得更好吃,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問,平常你們兩位兄妹吃飯都是掛著一張食不知味的臉孔嗎?」
  
  「食不知味?」愛倫差點噴出飯來。她以為子琪嘲笑的不是這個。
  
  「對。而且我發現你們好像吃得非常痛苦。」子琪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難道是因為我嗎?我讓你們吃不下去吧?葉大哥!」
  
  男人驚得抬起頭看她一眼,但馬上又埋頭吃他的飯。
  
  愛倫突然有一股想哭的慾望,她發現要不是這幾年,她從不准她大哥和她朋友見面,怕嚇著了她們,她大哥現在也不會一副尷尬無助的樣子。也許她從沒發現她大哥的心境。
  
  他是她大哥,她卻在無意中流露出與嫌棄他長相的旁人一樣的舉動。
  
  「愛倫,你怎麼了?」子琪注意到愛倫的眼裡含著淚,心裡開始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麼一?難道是因為她說愛倫的菜不好吃?愛倫不是會為這點玩笑就哭的女孩吧!但萬一她是呢?
  
  子琪只好垂下睫毛,露出懺悔的樣子。「愛倫,我不是有意要說你的菜難吃的。事實上,你做的菜雖然比葉大哥差一點,但比起我的手藝卻是要好上千倍。」她眼角瞄到葉大哥似乎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她朝他有趣的眨眨眼,換來他繼續低頭吃飯。
  
  她皺起眉頭。
  
  愛倫搖搖頭。「我才不在意這個呢!」
  
  「那你到底是發了什麼瘋?葉大哥請允許我這樣說你這位好妹妹,雖然她在我眼裡稱不上個好朋友,你應該知道愛倫的個性,在學校瘋瘋顛顛的根本不像個女孩。但現在我才發現她豈止是瘋,簡直有點神經。」子琪正經的說著,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小琪!哥,你別聽她說。子琪最會裝模作樣,她上回還在學校演茱麗葉不知道掉了多少女孩的眼淚,結果她一下台就笑得不可開支。我真懷疑當初我是怎麼會跟她做朋友的!」愛倫孩子氣地抱怨似的。
  
  「我覺得你這個朋友很好。」他首次開口,但聲量不大,也不曾抬頭。
  
  子琪朝愛倫暗示性的眨眨眼。愛倫怔了會兒,才瞭解她是想讓哥開口。
  
  愛倫雖不知子琪是為何沒被大哥嚇跑,但她真的感激子琪。
  
  「葉大哥,我還不知你的大名呢?」
  
  他停下筷子半晌,意識到愛倫並沒意思替他答話,他才瞪著碗裡的菜答道:「葉天傑。」
  
  子琪歎口氣,完全不在乎他的不禮貌。「好名字!完全不像我的名字──子琪,橫子。我感覺到我人如其名就像是別人手中的棋子一樣。」她聽到輕微的男性笑聲,和愛倫相視而露出微笑。
  
  她繼續說著:「其實在我心裡呢,也早想要個大哥。有大哥多好,能疼我。乾脆我認葉大哥當乾哥,葉大哥你說好不好?」她期待著他的反應。
  
  「愛倫煮的菜也很好吃。」他顧左右而言她。
  
  愛倫聳聳肩。「這可是你第一次誇我呢!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小琪你當了大哥的乾妹之後,我們不就成了異姐妹了嗎?我可不想有你這種姐妹。」
  
  「你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子琪圓著眼睛,姣好的臉孔氣得鼓鼓的。她的手一擺,身邊的筷子滑落到她與他之間的地板上。
  
  他直覺的蹲下身去揀,他一抬頭準備拿給愛倫,再交給她朋友,卻發現子琪早就蹲在他面前。
  
  他們彼此打了第二次的照面。
  
  他等待她眼裡突升的嫌惡。
  
  許久,他的等待落空。
  
  他只看見她的眼神和初看見他之前一樣,甚至她漂亮的臉孔上抹了一層笑意。
  
  「葉大哥,你打算用二雙筷子吃飯,而讓我當原始民族嗎?」她笑著說道。
  
  他愣了一下,才發現他揀起的筷子還在他手裡,而她的手正擺在他面前。
  
  他趕緊交到她手裡,指尖與她相觸,驀地他想起在書房裡,和她倉促握手時,她的手是多麼的柔軟。
  
  「小琪,別用那雙筷子了!」愛倫心有些不安的注視著子琪的表情,未發現她大哥異樣的表情。「我再替你拿一雙來。」她站起來,走進廚房。
  
  愛倫的話讓他清醒過來。他震驚而迅速的收回心思。他不安的坐回椅子,他的雙手緊握,在許久以前他就嘗到了一張醜陋的臉孔能讓自稱最愛你的人慌張的逃走,他還在想什麼呢?
  
  子琪擔心地看著他。「葉大哥,你怎麼啦?不舒服嗎?」
  
  難道她真沒發現他的臉頰上有一道難以見人的疤痕嗎?它曾經讓看到他的小孩嚎啕大哭,曾經讓女人嚇得尖叫,難道她一點知覺也沒有嗎?或許她根本沒注意到他臉上的疤痕?或許像她這麼漂亮、這麼完美的女孩有斜眼?
  
  「葉大哥,把心事藏在心裡會生病的。」子琪關心道。「我能幫你嗎?雖然我能力有限,但我們紀家人都是樂於助人的。」
  
  是的,他幾乎敢肯定她根本沒看清楚他,否則她不可能表情如此平常。
  
  「葉大哥!」她走到他身前,正視他,臉上充滿純粹的擔心。「你還好吧?」
  
  天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側過左臉。她總算看到他的臉了吧!
  
  他等待預期的尖叫聲。
  
  「葉大哥,雖然我知道我這樣說是很不禮貌的。但我紀子琪向來都是直腸子,希望你不要見怪。」她停頓了一會兒,並沒發現他閉緊雙眼的臉頰正抽動著。「我個人有個癖好,希望我和對方在談話的時候,對方能直視我,而不是躲來躲去。」
  
  他迅速的轉向她,眼裡充滿愕然。「你沒注意到?」
  
  「注意到什麼?」子琪大驚,眼裡露出他終於期待已久的嫌惡,但她卻慌張的看向四周。「難道有老鼠?還是蟑螂?」她的樣子像是隨時會跳上餐桌。
  
  好半晌,他才意識到她眼裡的嫌惡不為他而發。驀地他的心突然輕鬆下來,但他仍懷疑她的眼睛到底看見他的左臉了沒?
  
  「葉大哥,你看到了嗎?」子琪緊張的吳嚥著口水。
  
  「看到什麼?」愛倫走出來,看見子琪害怕的臉色,她的一顆心倏地下沉。難道小琪終於發現到她大哥的臉嗎?
  
  「愛倫,你小心。葉大哥說有蟑螂!」
  
  「蟑螂?」愛倫茫然的看著他們。「你就為它而害怕?」
  
  「當然。」子琪瞪著她。「如果我拿你最害怕的動物或昆蟲來嚇你,你會不會害怕?」
  
  愛倫失笑。「大哥,你就幫小琪打蟑螂吧!我們的漂亮寶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類的小昆蟲類。」
  
  「但這裡根本沒蟑螂。」天傑淡淡的回答。
  
  「沒!」子琪迅速的盯著他看。「你確定?剛才你明明說……」「我並沒有說這裡有蟑螂。」天傑原本迅速的側過頭去,但一想起先前她的指責,他不得不勉強的看著她回答。
  
  子琪翻翻白眼,鬆了口氣。「我還以為……算了!沒有就好。」
  
  愛倫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在幾分鐘之前,她大哥還不敢抬頭正視著她朋友,但現在怎麼變了?她再看看回座位的子琪,小琪一定看到了她大哥的臉了,但她什麼預期的表情都沒有,難道小琪是故意不讓她大哥尷尬嗎?一定是這樣的。改天,她要好好謝謝小琪,這證明她交的朋友不但有一張漂亮的臉孔,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從她大哥一進門來,愛倫首度鬆口氣。
  
  她真正能開始享受這一頓飯了。
  
  而當她看她大哥偶爾抬起頭來說幾句話時,她更開心了。
  
  這是她首次看見她的朋友和她大哥能和睦的相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4:25

  2
  
  當天晚上,愛倫走進天傑的書房,看見他正聚精會神的畫畫,她敲敲已開的房門。
  
  天傑抬起頭來。「愛倫,進來吧!」
  
  「哥,沒吵到你吧!」愛倫面露微笑的走進去。
  
  天傑柔柔一笑。「我沒事。你有事嗎?」
  
  「我也沒事,只是想跟你借點東西。」
  
  「什麼東西?自己拿吧!」他豪爽道。
  
  愛倫只是聳聳肩。「事實上,這東西挺難借。」她拉了個椅子坐到天傑書桌邊。
  
  天傑仍是不在乎的隨意畫著。「我這裡有的,你都可以拿去。」
  
  但愛倫突然放棄這個話題,她看著他專心的表情。「哥,平常你畫畫,心情不是很壞就是挺好的,你今天……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
  
  愛倫點點頭。「就是中午的事嘛!你對我朋友感覺如何?」
  
  天傑停了筆,他答道:「她很漂亮。」
  
  「然後呢?」
  
  「什麼然後?」他繼續畫他的素描。
  
  「我是說,你對她唯一的感覺只有漂亮嗎?」愛倫好奇道。
  
  「愛倫,我已經過了那年紀了。」他若有所思的摸著自己突出的疤痕,想起下午她不曾露出個嫌惡的眼光。「再說,你老哥這道疤只有嚇女孩的份。」
  
  「哥!別這麼貶低自己,起碼小琪就沒被你嚇倒。她還玩得很高興呢!」
  
  「你不是說她很會演戲嗎?也許她只是不想傷你的心,讓你難堪。」天傑言不由衷的說道。
  
  「哥,小琪不是這種人。事實上,今天我送她出門的時候,她還要我務必向你借一樣東西。」
  
  天傑看著她,好奇於那位女孩到底想借什麼東西。「她想要借什麼?」
  
  「她想借你。」
  
  「借我?」天傑睜大眼,不可思議的重複。
  
  「沒錯。」愛倫滿意的看著他的表情。「小琪想借你做她的老師教她畫畫。」
  
  「畫畫?」他想起下午她讚歎他的素描本的眼神充滿真誠與崇拜。
  
  「沒錯。小琪可不像其他漂亮女孩一樣只有外表,她很喜歡學東西的。哥,你答不答應嘛?」
  
  天傑想了想那雙烏黑大眼,繼而想起自己的缺陷。「不了!我沒空。你叫她另找高明吧!」
  
  「少來!」愛倫氣呼呼的瞪著他。「你根本有空得很,你只是不敢去而已。小琪又不是其他女孩子,她很好的。」
  
  「我知道她很好。」天傑垂下睫毛。「但她再怎麼好也與我無關。」
  
  「哥,難道你對小琪不動心嗎?」愛倫細細打量他的表情。
  
  天傑擠出微笑。「動心?她和你一樣,根本還是個小孩,我怎麼可能對她動心?再說,」她下意識摸摸他的疤,「我是不可能再接觸感情的事了。」
  
  「哥!」
  
  天傑低下頭無意識的玩著手上的筆。「我想靜一靜。愛倫,如果你沒事,可以出去了。」
  
  「哥!」她低叫道,但天傑仍然繼續畫著他的古式吊燈,很明顯的他下筆的姿勢可以說是心不在焉,甚至已經毀了這幅畫,他都沒注意到。
  
  愛倫注意到了。她只有暗暗歎口氣,沮喪的走出書房。
  
  許久,天傑的心思才回到畫紙上。
  
  他嚇得瞪著桌上初完成的作品,發現那是一雙烏黑大眼。
  
  隔天中午,愛倫特地尋遍校園,尋找子琪的蹤跡。
  
  最後,她發現子琪坐在草坪上吃著飯盒。
  
  她興匆匆的走過去。「小琪!」
  
  子琪看她一眼,又意興闌珊的低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她的飯盒。
  
  愛倫坐在她身邊。她很少見到子琪的臉色如此哀愁。
  
  「怎麼啦?小琪,發生什麼事了?」
  
  子琪懶懶的看她一眼,才說道:「如果你也遭遇跟我同樣的情形,你一定也跟我一樣無精打彩的。」
  
  愛倫緊張起來。「什麼事?」
  
  子琪指指她的飯盒,臉上出現淡淡的憂愁。「這是子菱做的。」
  
  「原來是姐妹情深。」
  
  「要是姐妹情深就好了!她今天早上做好飯盒後,在廚房裡沉思許久,才突然把我叫醒告訴我,決定把飯盒改送給我吃。那是她原本要給偉凡吃的,顯然她又跟偉凡鬧了什麼性子了,但這一切都不關我的事啊!為什麼她要把飯盒給我吃!」子琪愈說愈不滿,到最後她乾脆把飯盒收起來。
  
  愛倫啼笑皆非,她發現她愈來愈不瞭解子琪了。明明一件小事能讓她說得跟天一樣大,而一件大事,她又能視若無睹,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啊?
  
  「你笑什麼?」子琪漂亮的臉上充滿怨憤。「你絕對無法想像吃子菱做的菜簡直是一種酷刑,偏偏我們又是異卵雙生,這簡直太丟我的臉了。」
  
  「那……」愛倫忍住笑。「子菱呢?她在哪裡?為什麼她不來自己善後?」
  
  子琪聳聳肩。「她被偉凡給拖走了。」
  
  「那你呢?」愛倫小心的導入正題。「你有沒有興趣交一個男朋友?」
  
  「交男朋友?」子琪再度聳聳肩,恢復她一貫的表情,漂亮而冷漠,十足冰山美人的架勢。「那對我而言,還太早。再說,我希望我能碰上一個不只喜歡我外表的男孩。」
  
  愛倫轉了轉眼珠,開始設下陷阱。「那麼,你呢?你會是一個只選擇對方外表的女孩嗎?」
  
  子琪古怪的看她一眼,答道:「你覺得我像嗎?」
  
  愛倫搖搖頭。「你不像。但,小琪,如果對方大你快十歲呢?你能接受嗎?」她的臉色更充滿期待。
  
  子琪開始打量起心虛的愛倫,她懷疑的說道:「我是不是錯過什麼?」
  
  「沒。你沒錯過什麼,我只是好奇而已。」愛倫微微臉紅道。
  
  「才怪。」子琪雙手環臂。「你是不是在玩什麼陰謀?我可是你朋友耶,你可是要有道德良心的。」
  
  「冤枉唷!我就是太有道德良心了!我是希望你快樂而已嘛!」愛倫故意停頓會,然後繼續說道:「小琪,昨天你看見我哥哥了?」
  
  「看見啦!」子琪開始無聊的看著四周。
  
  「你有沒有發現什麼?」
  
  「發現什麼?」此刻的子琪看起來是全然的困惑,讓愛倫幾乎敢肯定她有深度近視眼,才沒看見她大哥臉上醜陋的疤痕。
  
  愛倫小心的措詞。「難道你不覺得我大哥……呃,很醜嗎?」
  
  「丑!」子琪微皺眉頭,努力的想起昨天她見到的葉天傑。她緩緩答道:「你這樣說你大哥不是太不敬了嗎?」
  
  「什麼?哦!」愛倫眨眨眼。「小琪,我現在在問你的看法耶。」
  
  她聳聳肩。「葉大哥看起來是個成熟的男人。」
  
  「然後呢?」
  
  「然後?沒啦。」子琪的臉頰上抹上兩雜紅雲。
  
  「少來。小琪,我很少看見你這麼淑女,你一定還有話沒說。」
  
  「其實也沒什麼。」子琪盯著地上的草,說道:「葉大哥看起來雖然滿沉默的,但我覺得他為人不錯,看起來滿有吸引力的。」
  
  「吸引力?你沒搞錯吧!」愛倫尖叫道,在子琪的字典裡「吸引力」出現的機率幾乎等於零,而現在子琪竟然用在她大哥身上。
  
  「愛倫,你沒必要這麼驚訝吧!我只是說出我心裡的話而已。」已琪朝她皺皺眉頭,以顯示她的不滿。
  
  「我不是有意的。」愛倫喃喃自語著,但又忍不住問道。「小琪,你的視力如何?」
  
  「好到不必戴眼鏡。」子琪自吹著。「不過,話說回來,葉大哥有沒有興趣教我畫畫?我從沒看過有人比葉大哥畫得還傳神,尤其是掛在他牆上的一幅畫。我得說,羨慕極了!要是我也能像葉大哥一樣,那該多好。」
  
  愛倫的眼神迅速的淡下來。「你羨慕,人家可不羨慕。」她恨恨道。
  
  子琪看了困惑。「怎麼啦?愛倫!」
  
  愛倫朝她搖搖頭。她始終不瞭解子琪怎麼沒見到她大哥臉上幾乎有半邊臉長的疤痕,但她不敢問,怕一問了反而驚起小琪的注意。
  
  「愛倫,如果你沒事了!我可要去上課了。我下午第一堂還有課呢!」
  
  紀子琪從不知道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在經過一夜失眠後,又被詩玫拖去連看兩場電影,而她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看電影了。若不是詩玫失戀了,愛倫又不在家,只得靠她一個人來安慰詩玫,說什麼她都不會進電影院。而現在詩玫呢!看完哭得稀哩嘩啦的悲劇後,心情反而大好。分手的時候,詩玫還輕哼著歌回家去,而她呢?卻得拖著疲累的身軀趕回家去大睡一覺。
  
  她忍住哈欠,準備攔計程車回家。
  
  一個突如其來的人影使她驚嚇一跳。
  
  她感覺到她的皮包被人扯走,她驚叫出聲,等到人跑了一段距離,她才醒悟過來。
  
  她遇到搶匪了!
  
  她才剛準備大叫,身後的一個男人越過她,直追搶匪而去。
  
  這一切不過恍如數秒的功夫,卻讓子琪覺得像是過了好久似的。她從沒想過她竟然會遇到搶匪,而且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四周還來往著人群……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急速加快。
  
  沒多久,一個男人拿著她的皮包跑到她面前還給她,他的額頭上滿是薄汗。
  
  「葉大哥!」子琪失聲道。「你怎麼在這裡?不!我應該說,謝謝你。我大概是被嚇住了,所以說話有些顛倒。」
  
  她並未注意到四周人群裡有些女孩一看見他臉上的疤,就面露驚慌。
  
  葉天傑有些尷尬的笑容。「沒關係。女孩子比較柔弱,被驚嚇是應該的。」他似乎極度的不自在。
  
  「葉大哥,你這句話有大男人主義的味道唷!誰說一定是女孩子……」她突然看到他左手上流著血,她驚叫一聲。「葉大哥,你還好吧?」她慌慌張張的從皮包裡找出面紙。
  
  「沒事的,只是一點小傷而已。」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她握起他的手,壓住他的傷口。他愈發的覺得不自在了!他不明白為什麼在愛倫她朋友面前會如此的不自在。
  
  「小傷也可能會引發併發症呀!」她趕緊招來一部計程車。
  
  「你做什麼?」
  
  子琪推他進入車內。「葉大哥,你的傷一定要消毒,這裡離我家不遠,就先到我家去。」她不待他說話,就坐在他身邊,告訴司機地址。
  
  「可是……這是小傷,不用這麼麻煩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他已經很久沒跟女孩子談過話了,尤其是幾乎所有的女孩子一見到他的臉就自動退開了。
  
  子琪耐性地看著他,彷如在對待一個孩子似的。「葉大哥,我已經說過了。一點小傷也可能引起併發症的。再說你都已經在這裡了,你就聽我一次嘛!」
  
  天傑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有保持沉默。他從沒想到他會再見到他,而且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但他發現這個女孩真如愛倫所說,不只空有一張姣好的臉孔,她還有溫暖的個性,當然也有點像個小母雞一樣,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露出個微笑。
  
  「葉大哥,很少看見你笑呢!」子琪跟著微笑。「其實你笑起來,整個人就沒那麼嚴肅了!」
  
  天傑馬上收斂起笑容。他在想什麼?她再怎麼樣也與他無關……隨後當子琪到家之後,她迅速的把來不及拒絕的他推到沙發上,就跑到房裡拿急救箱去了!
  
  他暗暗鬆口氣。老實說,他根本沒料到會受到這種禮遇,他原本和公司的同事出來散心,結果沒想到會碰到她。在他內心深處,他始終認為沒有一個女孩能無視於他醜陋的疤痕,但自從遇到了她,他的心裡似乎起了些變化……一雙熟悉的烏黑眼眸正打量似的看著他,所不同的是她的眼裡充滿調皮的味道。
  
  他怔了一下,下意識的把左臉側到另一邊去。
  
  女孩嘴角一勾,露出個酒窩,很明顯的她也無視於他臉上的疤。
  
  女孩開口:「你好,雖然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還是誰的朋友,但,你想喝什麼?最近我開始在學調酒,還有調紅茶,你喜歡喝哪川?」
  
  天傑愣了會。「你不知道我是誰,還這麼熱情的招待我?」他不可思議的說道。
  
  「我一睡起來就發現你在這裡,我想你一定是子琪或姐的朋友,你到底想喝什麼?還有,我跟你說話的時候請看著我,我又不是醜八怪。」女孩不耐的說道。
  
  子琪從房裡拿著急救箱出來,她看見女孩。「別聽她的。葉大哥,子菱說話向來沒經大腦,聽她說話簡直浪費時間。」她蹲在他面前,小心的捲起他的袖子。
  
  天傑不自在的想縮回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子琪堅定的搖搖頭。「你自己用得不好,葉大哥,我不是有意要輕視你,但我個人以為這種事還是女孩子來做比較熟練。」她在他傷口上塗著消炎藥。
  
  子菱好奇的看著他們。「你受傷了啦!為子琪受的傷?」
  
  「子菱!」
  
  「我說的沒錯。」子菱雙手托著腮。「子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帶男孩子回家耶!這表示一個意思,你知道嗎?」她朝天傑眨眨眼,似乎也沒注意到她臉上的缺陷。「你有希望了!」
  
  子琪氣惱的瞪她一眼。「子菱,你是吃飽了沒事做,是不是?你的任大哥呢?」
  
  「我哪裡來的任大哥?」子菱翻翻白眼。「也許將來家裡可能就剩我一個人陪老爸了,姐有杜大哥了,你呢?」她瞄一眼天傑。「也許很快就有男朋友了,到時候我可能就獨自一人過著悲慘寂寞的生活。」
  
  「紀子菱,你真的是無聊到極點了!」子琪生氣但仍輕柔的為天傑纏上繃帶。「葉大哥,你別聽我妹妹胡說,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說話不經過大腦思考。我懷疑偉凡怎麼能忍受她?」
  
  子菱不待她回答,就搶先說道:「不是他忍受我,是我忍受他。所以我決定放他單飛。」她得意非凡的說道。
  
  子琪停下手邊的動作,瞪著她看。「你的意思是,你已經跟他說了?」
  
  「還沒。正打算。」
  
  「子菱!這不知道已經是你第幾千次說,偉凡一直很有耐性地忍受你的任性,你不覺得你該收斂一些嗎?」
  
  子菱的眼神黯淡下來。「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有耐性的對我嗎?」她聳聳肩,站起來。「我才不管什麼姓任的,我跟安儀約好一起去玩,我先走啦!」她的左腳有些跛的走出去。
  
  子琪的臉孔抹上淡淡的憂愁。天傑看得出來,她的心思早溜到老遠的地方。
  
  許久,他輕輕開口:「她是你妹妹?」他想讓她眉間的憂愁消失。
  
  「是。」子琪擠出微笑,放下他的手臂。「好了!你可不要隨便動啵」「我不會浪費你的心。」他溫柔的說道,眼睛一直盯著新上的繃帶。
  
  「葉大哥,看不出你也滿幽默的。你想喝什麼?」子琪站起來。
  
  「不!不需要了,我該走了!」他想跟著站起來,馬上被她輕推回去。
  
  「葉大哥,別這麼急嘛!你救我的皮包,我理應好好謝你。說吧!你想喝什麼,我雖然沒子菱那麼多方面嘗試,但起碼最基本的我絕對比她要泡得好多了!」她做個鬼臉。「你絕對無法想像當子菱心情不好時,我們就成了她手下的受害者。」
  
  天傑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子琪聳聳肩。「那好吧!既然你不做選擇,那只好由我來替你選了。」她馬從廚房拿了杯果汁給他,然後她坐在他正對面的沙發上,這讓天傑不安。他還無法適應讓女孩子,尤其是像她這麼個女孩直視他的臉孔。
  
  「葉大哥,聽愛倫說你拒絕我的請求。」
  
  「什麼?」他回過神。
  
  子琪大歎口氣。「顯然我個人的魅力不足以吸引你的一點注意力。」
  
  「對不起,我……」
  
  子琪看到他歉然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眼閃閃發亮的看著他,說道:「葉大哥,我是開玩笑的。」她皺皺眉頭。「不過,你不願意當我的老師,我真的是滿傷心的。」
  
  「呃……」天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跟女孩子說過話,更何況是面對這樣的女孩。
  
  顯然子琪並沒期待他的回答,她繼續說道:「葉大哥,我看你就留下來吃飯吧!今天姐大概不會回來了!你想吃什麼?」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葉大哥,我想我必須事先聲明,我的菜單上只有兩樣菜,蛋炒飯還有青椒炒肉絲,雖然不是很會,但起碼還可以吃,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天傑答道,同時站起來。「我該回去了!」
  
  子琪急忙跟著站起來,「葉大哥,你不喜歡吃蛋炒飯嗎?還是嫌我不會煮菜?」她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嚇一跳。
  
  他慌張地回答她:「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子琪立刻面露笑意。「那你是答應了!你再坐坐,我馬上去準備。」她眨眨眼。「你知道嗎?我現在是在賄賂你。」她說完,就輕快的走進廚房,留下看似頗不自在又急欲答辯的他。
  
  其實子琪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強留愛倫的哥哥,她看得出他對於她的招待十分的不自在,她也知道他似乎不擅於跟女孩談天,否則他不會連她的玩笑話也聽不出來。她迅速的拿出沾板與菜刀,生澀地切起肉來。
  
  不過,話說回來,在過去也許是受到子萍姐的影響,她對於男孩子並沒有特別的好感,尤其當他們追求的是她的外表時,她更瞧不起他們,更甚者她懶得搭理他們;但她對葉大哥似乎就不是這麼回事了!他看起來沉默且有些不擅於和女性相處,而在短短的幾次相處下來,她對他似乎有了莫名的好感……了陣劇痛使她尖叫出聲。
  
  她放開菜刀,驚覺到自己的食指正汩汩地流出血來。
  
  她緊閉上眼。她一定是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才會沒注意到……「你沒事吧?」有人握住她受傷的手。
  
  她驀地睜開眼,發現葉天傑就站在她面前,低頭凝視她的傷口,臉上充滿關切之情。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毫不介意的靠近她……而且靠得如此之近,近到她可以看清他深毅的輪廓,修長而濃密的睫毛。她突然臉紅起來,一顆心如小鹿般亂跳起來。
  
  而後她發現了畢生以來最嚴重的一件事。
  
  天傑拉著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衝,他解釋道:「傷口要洗乾淨,你還好吧?」
  
  子琪點點頭,但意識到他的注意力全在她的傷口上,她低聲回答:「我很好。回頭我貼OK繃就沒事了!」現在在他心裡一定認為她是不諳廚事的嬌嬌女。
  
  「沒事就好了!」他驚覺到他們之間如此靠近,他迅速而尷尬的放開她的手,退後數步,他的表現就像青澀的少年般。
  
  她眨眨眼。「葉大哥,對不起,顯然我的廚藝沒有我想像中的好,但是我敢保證接下來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她想拿回菜刀。
  
  「不必了!我也該走了!」他先把刀移開。
  
  她笑一笑,但笑容沒先前的豪爽。「不行!我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再說,我要答謝你救了我的皮包,你忘了嗎?」事實上,她還不想讓他離開。
  
  他沉默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接過菜刀。「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的話,就讓我來吧!」
  
  她睜大眼。「你是說……你要掌廚?」
  
  他微笑地點點頭,眼裡燃起久不見的幽默。「你不信?」
  
  她勉強把因驚訝而張大的嘴巴合上,她緩緩答道:「我沒說我不信,我只是,」她搜尋一個較貼切的形容詞。「應該說震驚吧!葉大哥,你真的會做菜?」她又忍不住問道。
  
  「會一些。」他熟練的切起肉絲,比起先前她生硬的手法要好上太多。
  
  她讚歎的搖搖頭,說道:「我現在才發現廚房不一定是女人的世界。」
  
  他聳聳肩,顯然不太適應讚美。「這也不算什麼。只是我一直單身在北部奮鬥,一切都得自己來。我剛來的時候也是三天兩頭吃焦肉。」他安慰她。
  
  「真的?」子琪抬了把椅子坐在廚房。「葉大哥,單身的生活如何?」
  
  她的表情寫滿聊天的興致,天傑不忍拒絕她,他輕描淡寫的回答:「除了三餐自理、衣服自己洗上,倒也沒什麼差別。」
  
  她皺皺眉。「你的意思是,把女人當作可有可無的工具?」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不安的瞥她一眼。「我的意思是,單身生活我過得還不錯。」
  
  「真的?」子琪的臉上充滿趣味盎然的味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結婚?就這麼單身過一輩子?」
  
  他手上的刀停了會,答道:「或許吧!」
  
  「萬一有女孩愛上你呢?」她微微臉紅。「例如我?」
  
  「你?」他怔怔的看她,而後苦笑起來。「你在開玩笑!」沒有女孩會喜歡他的,他在心底默默想著。
  
  子琪睜大眼看他不信的眼神。「有這麼好笑嗎?葉大哥!」她感覺到她的心受到傷害,她紀子琪這輩子從沒被人這樣嘲笑過,尤其她……「我沒在笑你。」他總覺得他老做錯事,他慌慌張張的把肉絲丟進鍋裡,藉著炒菜不回答她的問題。
  
  「葉大哥!」她突然走到他身邊盯著鍋中逐漸熟透的肉絲,還有極度不自在的他。
  
  「我年紀較輕,所以有很多事都不懂。我想請教你,你能回答嗎?」她輕輕的說道。
  
  「呃,」他看她一眼。「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子琪露出微笑。「葉大哥,所謂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如果身為一個女性,她愛上了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你覺得她應該怎麼做?她應不應該明白的跟男方說清楚?」
  
  他想了會,答道:「我想,這得看對方是怎麼樣的人。」
  
  「如果是個內斂性的男人呢?」
  
  「她可以試試。」他認真道。「不過這必須在對方對她也有好感的情況下。」
  
  子琪依舊帶著笑容。「如果我說,是我愛上了葉大哥呢?」
  
  天傑端的盤子正停在半空中,他吃驚的瞪著怡然自得的子琪。「你在開玩笑?」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她搖搖頭,堅定的眼神讓天傑嚇住了。
  
  「我沒在開玩笑。葉大哥,在前十分鐘,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發現我愛上你了!」她斬釘截鐵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4:54

  3
  
  沉默迅速的漫延在整個廚房。
  
  一時間,他只能傻傻地站在那裡,以混合著震驚、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子琪。
  
  子琪聳聳肩,自顧自的說道:「這沒什麼好驚訝的!雖然在過去的二十三年裡,我對男性向來沒什麼感覺,那是因為我還沒遇到命定的對象。但現在不同了,既然我發現了,我也不會去逃避它。」她看看依然震驚如昔的他,羞澀而不安的笑了笑。「葉大哥,這是我第一次跟男孩子告白,我不太清楚我這樣做會不會太大膽,但我可是採納你的意見,你不會覺得我太無禮了吧?」
  
  他實在太震驚了!不只是因為她說的話,更因為她眼裡認真的神情,她真以為她愛上了他!難道她沒注意到他臉上的疤痕曾嚇退了多少女孩?難道她沒注意到他醜陋的臉孔嗎?她怎會愛上他!
  
  「葉大哥?」
  
  也許這只是一個誤會,一個少女的玩笑……他小心的放下盤子,清清喉嚨說道:「呃,紀小姐……」「子琪。」她微笑的提醒他。
  
  「子……琪,我想你弄錯了!」他緩緩說道。
  
  「我沒弄錯!」她激烈的語氣讓他嚇了一跳。「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我絕對不可能弄錯。」她的臉微微脹紅,但她仍氣惱的繼續說道:「我也不是開玩笑的,我是很認真的。或許你對我稱不上一見鍾情,但我會努力使你愛上我的。」
  
  「子琪,你一定是把感情弄混了!我……我不適合你。」
  
  她立刻反駁他。「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把感情弄混了?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訴你,我紀子琪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我說,」她深吸口氣,「我愛你。」
  
  他雙拳緊握,企圖否定她最後一句話。
  
  他否決她。「不可能!我大你快十歲!」他提出顯而易見的證據。
  
  她忍不住失笑。「我不認為年齡是我們之間的障礙,我也不在乎它。所以這一點也不成問題!」她滿意道。
  
  「可是……」他的手摸著左臉。「你還是不可能愛上我的。」
  
  「為什麼?」她耐性的看著他,她並不清楚一個女孩子是否應該含蓄的等待男孩子來追求,但她紀子琪真遇到了命中對象,她是絕不會任他由指間溜去。她會努力爭取,除非他討厭她,否則她是不會放棄的。
  
  他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櫥櫃上。「難道……你沒看見我臉上的醜陋嗎?」他試圖以淡然的口吻說道。
  
  「醜陋?」她眨眨眼,走近他。「葉大哥,我不以為你臉上有任何的醜陋!」她細細打量他。
  
  他放下他的手,露出左臉的疤痕。「難道你沒看見它嗎?」他有些生氣的說道。他並不想當著她的面展示他的疤痕,她看起來是如此的柔弱,但她似乎還不清楚狀況。如果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還見不到他的疤痕的話,她必定有深度近視才以為他臉上沒有醜陋的印記。
  
  他忍住後退及遮住左臉的衝動,任她看個仔細。
  
  同時,他也看見在如此近的距離,她烏溜溜的一雙眼眸看起來是多麼的溫柔。
  
  而他必須接受幾秒鐘之後,她將流露出來的嫌惡。
  
  這是他早就料到的,但他發現他突然無法忍受她的嫌惡。
  
  他閉上眼。
  
  「那又如何?」她困惑的聲音滲進他的神智裡。
  
  驀地,他張開眼看著她。
  
  她的眼裡充滿著疑惑、不解,但並沒有包括他以為的厭惡眼神。
  
  這讓他鬆了口氣。
  
  她聳一聳肩。「葉大哥,這就是你要告訴我,我不適合你的原因?」她有些好笑的望著他。「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看見了。但這又如何呢?」
  
  「這又如何?」他不可思議的重複。
  
  她用力的點頭。「沒錯。葉大哥,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思想,我很當事人我自己在做什麼!難道你以為隨便舉出不成理由的理由,就可以讓我打退堂鼓嗎?」
  
  「不成理由的理由?」他再度傻住了。他突然發覺他完全無法抓住她的心思。
  
  「你以為我臉上的疤痕不算什麼?」他無法置信的看著她。
  
  「你認為應該算什麼呢?」她耐性道,彷彿就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我說我愛你,這關疤痕什麼事?葉大哥,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直說,不必找一些可笑的理由來搪塞我。」她面露痛苦的說道:「但我必須聲明在先,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畢竟你還瞭解我不深,當然沒有足夠的理由喜歡上我。希望你考慮考慮。」
  
  他啞然失笑。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女孩,尤其她是如此大膽的吐露自己的心聲,而他卻永遠活在沉默之下……「葉大哥?」
  
  他緩緩搖頭。「難道你不知道這些話應該由一個男人說出來,而不是從一個氣質高雅的女孩嘴裡說出。」
  
  她眨眨眼,一時反應不過來。
  
  驀地,她漂亮的臉蛋飛上兩朵紅暈。
  
  她不安的瞥他一眼,說道:「對不起!我不太清楚這種事,這是我第一次愛上一個男人,所以我不知道在大眾的眼裡,身為女性應該如何說出她的感受。我知道我可能說得太過火了些,但我保證我是出自肺腑之言,」她頓了會,怯怯地看他。「你不會覺得我太豪放吧!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在你心底留下什麼壞印象吧?」
  
  他搖搖頭,不想傷害她的心。「沒有。但我想你可能誤會自己的感情了,你可能把一份兄長之情看做男女之間的愛情……」「我沒有!」她大聲的宣佈,完全不似剛才楚楚可憐的女孩。「你可以去問愛倫,我從來沒有看錯過這種事,葉大哥,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有沒有看錯呢?」
  
  他還是搖搖頭,看向門。「這只是你少女的夢幻愛情,過幾天你就清醒了。」他想走出廚房。「我必須回去了。」
  
  子琪冷眼看著他走出廚房,走向大門。
  
  她跟著出去。「葉大哥,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給我機會了,是不是?」
  
  「我說過,你這只是少女的夢想,過幾天……」「依舊。」她答道。「我知道我這樣做很過份,但在你尚未瞭解我之前,就斷然拒絕我的愛更殘忍,我希望你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為我為你,只要你不答應我,明天我就到處宣傳。」她滿意的看見他臉上的警覺,她聳聳肩。「我要到處宣傳我愛上了葉天傑,在學校還有你的公司,我甚至可以讓你的左鄰右舍發現有一個可憐的女孩愛上了他們的鄰居,但卻得不到回報,甚至我還可以說,」她迅速的轉動腦子。「我還可以說我懷了你的孩子!到時候你可就無地自容,而不得不做出搬家、換工作等等之類的事了!」
  
  他搖搖頭。「你不會這麼做的。你還是個學生,不會輕易讓自己的名聲毀壞。」
  
  「我是不會。但為你,我會。」她嘴角露出一絲緊張。「葉大哥,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你想做什麼?」
  
  「沒。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不願意給彼此間一個機會,很可能是有女朋友了。你沒有吧?如果你有,我只好放棄了,雖然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但,」她臉上有著烈士斷腕的表情。「我也只有放棄一途。」
  
  「不!」他停頓一會。「我沒有。這太瘋狂了!子琪,你現在還年輕,沒必要這麼執著於我,將來你可以遇到更好的,例如……無論內在、外表均可以配上你的好男孩。」
  
  子琪嚴肅的凝視他。「我不想遇到其他的男孩,他們再好也不是你。我知道我很任性,但這輩子我從沒這麼任性過,我也從沒這麼認真的為某件事這麼執著,只除了你。」她突然笑了,笑意中充滿著俏皮的模樣,這讓天傑警覺起來。「葉大哥,我知道今天你可能無法接受我突如其來的告白,所以我讓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我三點下課,我在校門口等你。不見不散。」她替他打開門。
  
  「校門口?我……」
  
  她朝他眨眨眼。「你也可以不來的,但你別忘了有時候我也會成為廣播麥克風的,天知道我多想演一次這種角色。明天見了,葉大哥!」她微微一笑,當著他震驚的面孔關上門。
  
  她關上門後,一切自信的表情全消失了。她虛脫的靠在門邊,訝於她剛才如此大膽的威脅。但她不後悔,如果她不這麼做,她就無法爭取自己的幸福,尤其當對方是個十足的沉默男人時,她只好一切自己來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紀子琪只有厚著臉皮為自己加油了,她大聲的告訴自己。
  
  
  4
  
  天傑下意識地在畫紙上塗鴉。
  
  此刻的他毫無創作泉源,他的心思一片混亂,而這全是為紀子琪下午所說的那番話。
  
  他未曾見過這麼熱情表白而又羞澀不安的女孩,尤其是跟他表白。他甚至還能注意到當她放大膽子威脅他時,他眼裡的不確定……一想起她的模樣,他就溢不住滿臉笑意。她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但她並不因為天賜的禮物而驕縱起來,相反的,她是如此的善良,善良到無視於他的疤痕。他微微皺眉,真的是無視他臉上的疤痕嗎?她似乎根本沒看見它,要不就是她根本就有看不見世間缺陷的本領……他該感謝上蒼的憐憫,賜給他一個完美的女孩嗎?她完全不似珍娜……他一驚,摔回神智,他在想什麼?在拿子琪跟她比嗎?不!她根本連子琪都比不上。他下意識的望著牆上的畫像,細細打量她,他甚至無法理解當初他怎會愛上這樣一個女子,子琪比她好上千倍萬倍,但他卻再也配不上她了……他再度驚愕的收回自己荒唐的心思,他怎麼會想到那上頭去了呢?子琪對他而言,只能算是愛倫的朋友,她對他而言太小了,更甚者他還是不以為她會愛上他,畢竟他們相處並沒有多久的時間,再加上他臉上的疤痕……不!他不會愛上她的,縱使她有一顆吸引他的心,縱使她是多麼的亮眼,他都不會有愛上她的一天,因為他的未來將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而她卻是陽光下最耀眼的女孩,他不能,也不配。
  
  那麼,明天他該去嗎?
  
  他發愣似的一直坐在書桌前,自始至終他都未發覺在他的塗鴉紙裡充滿栩栩如生的熟悉臉孔,在她們眼裡,都充滿著含情脈脈的神色。
  
  愛倫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當她在校園門口巧遇到滿面春風的子琪時,開玩笑的取笑她談戀愛了,沒想到子琪真的承認了,而且對方就是她大哥!
  
  即使是日落東山也不會令她更驚訝了!
  
  她無法置信地搖搖頭,吐露出她的心聲。「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你竟然會看上我哥?」她一直搖頭。「那麼多的俊男帥哥讓你挑,你都不屑一顧,反而愛上我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愈說愈大聲,引來不少注目。
  
  子琪只是害羞的垂下睫毛。「這大概就是一見鍾情吧!」她對愛倫諸多問題只有一個答案。
  
  但這並未讓愛倫滿意,她疑惑的眼神直往子琪身上打轉。「小琪,說實話,我一直滿納悶,你怎麼可能愛上我哥?我知道我這樣說有些殘忍,但你是我朋友,我希望你能做正確而讓你幸福的選擇。小琪,你真沒搞錯吧?難道你沒看清楚我哥的臉?他的左臉上有一道長疤啊!」她著急到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地步了。
  
  「我不懂你們是怎麼了?」子琪有些氣惱的看著她。「你們以為老把這件事掛在嘴上,我就會打退堂鼓了嗎?」
  
  愛倫聽了她的話,傻住了。「你……不在乎我哥臉上的疤痕?」
  
  子琪不耐的回答她,眼睛直盯著來往的人群。「我為什麼要在乎?如果我在乎,我就不會愛上他了,不是嗎?再說,我不以為他臉上的疤痕有什麼難看的地方。」她微微一笑。「事實上,我覺得他相當的有魅力。」
  
  「魅力?」愛倫尖叫,再也顧不得來往的眼光。「小琪,這是我和你交朋友以來,你第一次對男性用了這兩個字,而我無法想像你竟然是在形容我大哥。你告訴我,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你不是在做夢。」子琪平板答道,但她的眼裡帶著一絲調侃。「你認為我配不上你大哥?」
  
  「我不是這個意思!」愛倫翻翻白眼,整個人似乎快崩潰了。「我的意思是……你這麼完美,配不上的是我大哥!」她話一說完,就看見子琪全然的茫然。她開始懷疑子琪雖有美麗的外貌,但她外貌下的東西可就令人懷疑了。
  
  子琪漂亮的大眼一直溜看著四周,她隨口回答愛倫的疑惑。「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你大哥。完美的不是我,是你大哥。」她話未說完,嘴角就掛起一個甜甜的笑容,拋下愛倫走過去。
  
  愛倫順著她看去,驚訝得微張著嘴巴久久無法恢復。
  
  「你果然來了!」子琪自信的對著穿著西裝,看起來頗為正式、卻緊張的天傑說道。
  
  愛倫無法置信的跑過來。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大哥真的來了。
  
  「哥!」
  
  天傑隨意看了愛倫一眼,就直盯著子琪看,他嚴肅的表情令熟知的愛倫警覺到他不是來赴約的。
  
  她擔心的望著眼前她最親愛的大哥和朋友。
  
  她從沒想到會有這一天的發生。
  
  子琪微微一笑,笑意傳到她的眼睛煞是好看。她緩緩開口,語調中並沒有愛倫的警覺。
  
  「你想到哪去玩?天傑。」
  
  「天傑?」愛倫夾在他們兩人中間尖叫。「你叫他『天傑』?」
  
  他也是一副驚愕的樣子。
  
  子琪笑著聳聳肩,答道:「男女朋友有連名帶姓的叫嗎?當然沒有。」她理所當然的表情令天傑更為難。
  
  他勉強擠出微笑,不知她為何這麼容易就露出如此吸引人的笑靨。
  
  「我想,我們必須好好談談!」他輕聲說道。
  
  「好啊!」子琪開心道:「你想到哪談呢?不過,先說好,話可是不能談太久,我不希望我們第一次的約會無法玩得痛快。」
  
  「紀小姐,我想……」
  
  「子琪。」她堅持道。
  
  他清清喉嚨,不願愛倫擠眉弄眼,他冷漠的開口:「子琪,我想你弄錯了我的意思,我今天來並不是與你……呃,去約會。我是來告訴你,我們的關係僅止於你是我妹妹的同學,至於進一步的關係,我們根本是不可能的。」他的眼光落到她身後,硬生生的道。
  
  「哥!」愛倫暗暗咒罵她的大哥竟然這麼無情。
  
  「你說完了?」子琪出乎意料的不在乎,她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決心與自信。「既然你有你的意見,我當然也有我自己的意見。而且我確信經過一個晚上的更深入的思考後,我更堅定自己的想法。」她頓了一會,直視他略略驚訝的眼睛。「你有權拒絕我,但我也權追求你。再說,你要是真把我看成愛倫的同學,你就不會特別跑來這裡見我了,所以你想去哪裡玩?」
  
  他對她堅持的答案,震驚的無以復加。
  
  在經過一個晚上的失眠後,他終於決定面對面的告訴她,她的幻想是不可能實現了;雖然他有些悵然所失,但總比換得將來分手的結局要好多了。再說,他發現自己從第一眼開始就對她有些心動、有些好感,她不在此時慧劍斬情絲,將來痛苦的會是她,而更痛心的卻是他。
  
  子琪幽幽的歎口氣,說道:「天傑,想一件事情需要想那麼久嗎?雖然我不在意,但我想我還是先聲明這是我第一次跟男孩子約會,我可不希望等到太陽下了山,你才決定要到哪兒去。」
  
  這簡直是霸王硬上弓,愛倫忍不住想道。跟小琪相處這麼久的日子來,她發現到漂亮過人的小琪缺之一就是不把別人的反對意見當意見,更甚者她還能視若無睹,但奇怪得很,縱使如此,她卻從未把人惹惱過,也許這一次可就不一樣了。她大哥雖然平日沉默得過火,但卻有像竹子一樣的個性,更何況他又和小琪認識不久。
  
  「我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他突然說道。
  
  愛倫驚得目瞪口呆,她不以為她的心臟在一天之內能負荷這麼多的刺激,但她更懷疑自己的耳朵。
  
  剛才的話真的是出自她大哥的嘴裡嗎?自從他臉的疤……之後,他根本就不曾接近過女孩子……她注意到子琪秀氣的臉孔一直帶著溫柔的笑意。
  
  「我也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子琪附和道。
  
  他看她一眼,又將視線定在別處。「我不太喜歡常去一些公眾場合。」他的左手在不知不覺中摸著他有疤的臉頰。
  
  「我們可以算是志同道合。」子琪依然是那副柔腸千回的樣子。「有時候,我們可以待在家裡看些書,聽些音樂,這也不錯,不是嗎?天傑,你同意嗎?」
  
  他的眼底跳出微許的訝異。「我以為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喜歡出去玩一些……較刺激的遊戲。」他不知不覺說出來。
  
  子琪只是聳聳肩。「是我這年紀的絕大部分女孩。」她露齒而笑。「但不包括我。再說,我不以為要是天底下所有二十三歲女孩都有同樣的興趣,那不是很無趣嗎?」
  
  愛倫贊同的在一旁猛點頭,她雖插不上話但依現在這種情形看來,她大哥也許真有望了!
  
  「那麼……」
  
  「那麼,依我個人之見,你們最好別在這裡話家常了!」愛倫迅速的插入他們之間。「也許你們該考慮去哪玩了?」她期盼的等待她大哥的答覆。
  
  但她只看見子琪眼裡的喜悅和羞澀。他甚至無法相像,他是著了什麼魔才答應她的,原本他是來拒絕的啊!
  
  「哥!」
  
  他怔了會,答道:「我想……也許我們到處逛逛?」他有些尷尬的說道。 畢竟他已經好久好久沒和女孩子在一塊了,他甚至遺忘了對待女性的社交禮儀。
  
  子琪溫順的點頭。
  
  他清清喉嚨,回頭瞪了愛倫鬼靈精怪的臉孔,再轉向子琪。
  
  「我的車停在街頭。」他彷彿生澀不少。
  
  子琪理所當然的勾住他的手臂,抬頭朝他一笑。「所以,我們可以走了?」
  
  他點點頭,不習慣她站在他的左邊,因為他怕嚇著了她。
  
  不過,很快的他搖頭苦笑,她不以為在她眼裡的一點小疤會嚇著了她。如果真會嚇著她,以前多的是機會讓她嚇昏,根本也不會等到現在了。現在……他微微歎口氣,不知道是否混合著憂慮、緊張還是喜歡的緣故。他自認為原本早已隨著臉孔的醜陋而死的心似乎又再度復活起來,而今,它彷彿在為一個女孩跳動著。
  
  她叫子琪。
  
  接下來的數星期,天傑感覺到自己彷彿在旋轉馬上不停的旋轉。
  
  他的生活是夢是幻。他曾以為上帝拋棄了他,給他一副足以嚇昏人的臉孔,讓他失去了瘟是最寶貝的東西,但那似乎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了!現在上帝又重新賜給他更值得珍惜的東西,但每當午夜夢迴時,他強烈的感受到不安的情緒在他內心滋長。
  
  因為他無法相信曾一度拋棄他的上帝會如此好心的對待他,也許這只是一個玩笑,等時間到了,他就會收回,到那時候他的感情卻再也回不來了……不!他知道現在他的感情卻再也回不來了……不!他知道現在他的感情已經一點一滴正逐漸抽離他的身軀,奔向另一個他時常想念的女孩。
  
  「我一直以為你在看書,但我觀察你很久,我懷疑你其實是在神遊。你是嗎?」子琪捧著書,不知何時坐在他身邊的地板上笑眼望著他。
  
  這是多麼漂亮的女孩子,他到現在還弄不清楚他吸引她的地方在哪裡?就算他的左臉上沒有疤痕,他也稱不上英凱…左臉!她正含著微笑坐在他左邊。
  
  他立即感到不安起來。雖然過去幾個星期她若有似無的時常靠在他左邊,但他仍不習慣她如此的凝視他,彷彿她是一個正常人似的看著他。也許是他自卑,也許是曾經嚇過人,他始終不願意以左邊的臉來面對她。
  
  「天傑?怎麼啦?」她細細柔柔的嗓聲喚回他的思緒。
  
  他朝她笑一笑。「沒什麼。」
  
  「沒什麼才怪。」她微微皺起眉頭,即使是在她生氣的時候也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但她卻不在乎這些似的。「天傑,你公司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嗎?說出來聽聽嘛!雖然我可能幫不上忙,但我可是絕佳的聽眾,我敢保證你說的話,我一字一句都會聽得一清二楚。」她舉起手來以顯示出她的誠心。
  
  如果那隻手的無名指配上一隻金戒指就更好看了,天傑漫不經心的想道。
  
  「天傑!」她開始抱怨。「你到底聽我說話了沒?我老覺得最近你的心思到處游移,你不喜歡我的陪伴嗎?」
  
  「不!我喜歡。」他衝口而出,並未經過思考。「我剛才在想,如果你的左手無名指上……」驀地,他停頓下來,發呆似的瞪著她的手。
  
  上帝助他!他剛才到底在想什麼?無名指配上戒指?那不是……子琪並沒覺察到他的奇異,她忙不迭的盯著自己的無名指猛看。
  
  「我的手指怎麼啦?沾到什麼了嗎?」她細細打量它,卻發現它完好如初。她困惑的看向他。「天傑,我的手指到底怎樣啦?你這麼驚奇?」
  
  「不!不!」他結結巴巴的低下頭。「我只是認為你的手指很漂亮。」
  
  「謝謝!」子琪甜甜的笑了。「天傑。」
  
  「什麼?」他依舊處在自我的混亂之中。
  
  「這是你第一次稱讚我呢?」她的眼裡滿溢著開心。
  
  這讓天傑頗感慚愧。他從沒注意到他對她的外表漠不關心,像她這麼漂亮的女孩實在應該讓人常常讚美的。
  
  「呃……」他不好意思的開口。「其實……你很漂亮的。」他困難的說道,畢竟他已經很久不曾讚美人了,他幾乎忘了該用什麼措辭去讚美一個女孩子。
  
  子琪突然噗嗤而笑。「天傑,我並不是要你讚美我。瞧你的樣子,好像要上斷頭台似的。」她停頓會,站起來繼續說道:「其實你就是你,別學別人一樣。」
  
  「子琪……」
  
  「天傑,這是誰,你的模特兒嗎?」子琪走到第一次在他房裡看見的巨大畫像。「她好漂亮呢!」
  
  天傑悶不吭聲的站起來。
  
  他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忘了這個地方掛著幅畫像。
  
  「老實說,天傑,我有些吃醋呢!」子琪皺起眉頭,坦白說道:「在我們認識的這段日子裡,我一直很想問你,她是誰?為什麼值得你付出如此多的感情投注筆下。」她回過頭看他。「事實上,我一直想不去介意它,但我的心裡卻忘不了它。天傑,我是不是很小家子氣?」
  
  「不!你一點也不小家子氣。」他連看都不看畫像,就直接拿下來。
  
  子琪驚訝的看著他的舉動。「怎麼了?天傑,你這是在做什麼?我並沒有要你拿下來的意思。」
  
  「我知道。」天傑迅速的將畫皮轉回背面靠在牆上,「我只是不想再看它。」
  
  子琪深思的目光讓天傑不安。
  
  「子琪,你想不想到外頭走走?」他想轉移話題。
  
  子琪勉強的笑笑。「想,但我想先問你一些事。」
  
  天傑的心底掠過警覺。
  
  子琪聳聳肩。「這對你而言,可能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就我而言,我十分在意它。」她甜甜唇。「你知道,在我們交往開始時,我就已經先聲明我愛上你了,但我從不知道你對我又是何種心態?你當初為什麼要與我交往?是因為我的威脅嗎?」她極度不安的問道。
  
  「子琪……」
  
  「我並不一定要你回答,天傑。」她稍稍噘起嘴角。「只是在我們二十三次約會中,似乎都是我主動約你的。我從來不在乎你是否沉默,我是真的十分喜歡你,在過去,我從來沒和別的男孩子用如此認真的心態交往過,但……」她似乎有些心浮氣躁,彷彿多日以來她完美的面具突然破碎。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一點也不介意你的疤痕。事實上,我從來不認為它存在過。我不知道你對我抱有何種想法,但我的心意始終不改。」她拿起皮包。「我想回去了。」她低頭著。
  
  「子琪!」他欲言又止,最後他輕聲說道:「我送你。」
  
  她默默地看著他,搖搖頭,「不必了!」說完,她就轉身離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5:12

  5
  
  子菱躺在沙發上專注的盯著電視看。
  
  在她身邊的子琪則心神不寧的陪著她看。
  
  這是第五天。
  
  她已經有五天沒見到天傑了。她天天數著日子,才知道愛情是這麼痛苦,她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天傑來找她,她不願意再主動的去找他,她不希望天傑有受壓迫的感覺,她一直是單方面的付出,她並不期望天傑有她付出的一半,但至少她希望他能對她有點情,她就心滿意足了;但事實似乎不是這樣。 光由這五天看來,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天傑根本不愛她,否則他不可能在她說了那麼不穩定的話後,還任由她走,甚至連挽留她的意願都沒有。這五天來她一直在等待著,但從頭到尾似乎總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她一直以為只要遇到了命定對像後就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如今看來,她中不過是自己在騙自己罷了。
  
  「子琪,你對這部影片這麼入迷呀?連播完了都還直盯著螢幕看。」子菱瞥過頭看她。
  
  子琪回過神,她朝她妹妹微微一笑。「不!我沒在看。」
  
  「我也知道你沒在看。是為了葉大哥,是不是?」子菱雙手托腮,直盯著她瞧。「這幾天我注意到你除了上課外,蓁時間只待在家裡,跟過去幾個星期完全不同。你跟葉大哥出了問題嗎?」她頓了頓。「我先聲明,我可不是刺探軍情,我是關心你。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告訴我,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只看到結果,而不用經歷?」子琪輕聲說道。
  
  子菱警覺地翻身起來。「子琪,你真的跟葉大哥出問題了?葉大哥除了沉默之外,人還算很好,他沒跟你吵架吧?」
  
  「沒。是我自己在鬧意氣。」子琪難過的說道:「在他房裡,有個女孩的畫像。」
  
  「不是畫你?難道他腳踏兩條船?混賬!要是他真敢這樣,我要偉凡去揍死他。」子菱惡狠狠的說道。
  
  「小菱,你不打算和偉凡分手了嗎?」
  
  「你別管我,先管你自己吧!」子菱生氣地說道。「不過,還好,算你早發現,要是真把感情完全投進去,那時候你可就完了。」
  
  「很不幸的,我早就完全投入了。」子琪低聲說著,換來子菱不可置信的眼光。「我知道聽來你會覺得可笑,但我相信一見鍾情。我對天傑就是這樣。」
  
  「那怎麼辦?」子菱這下子全沒了主意了。「我們招集人馬把他押入禮堂,看他敢不敢拒絕!」
  
  「子菱!電視劇看太多了。再說,天傑現在沒有別的女朋友。」
  
  「沒有?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子菱困惑起來。「子琪,你們到底是在談什麼戀愛?我怎麼一點兒也不懂?」
  
  子琪哀傷的聳聳肩:「他過去曾經有一個女朋友,就是那張畫像上的女孩。他對她似乎難以忘懷。」
  
  「就這樣?」子菱驚訝的問道:「子琪,難道你不會質問他?看他要你還是要她,要是他敢拋棄你,那他就太沒眼光了。」她憤憤說道。
  
  「我沒有問他。我不想使他為難。」子琪閉上眼睛。「我不想強逼他,畢竟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自吹逢唱。他只是不想使我尷尬而已。」
  
  「你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子菱氣惱道。「不行!我不准。沒有人敢這麼欺負紀家的人,尤其是他,更沒有權利。既然他不喜歡你,就不應該答應跟你交往。混賬東西!我要找他算賬!」她話才剛說完,門鈴聲就突地響了起來。
  
  子菱忙不迭的跑去開門。「要是杜大哥還是偉凡來,我們就多了個幫手了!」她喃喃地打開門。
  
  葉天傑就站在面前。
  
  子菱瞪大眼。「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們這裡可不歡迎你來。」她本想掩門關上,卻被他迅速的擋住了。
  
  「子菱,我想見你姐姐。」他開口道。
  
  「她不在家。」她注意到他似乎像是幾天沒睡過覺似的。
  
  他失望的表情充分流露出來,這令子菱懷疑子琪說話的可信度。
  
  「那麼,」他想了想。「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你找她做什麼?也許我可以轉達?」子菱想探探口風。
  
  '轉達……不!還是我自己親口說比較好。稍後,我再來找她。「他想退開,但子菱立刻的叫住他。
  
  「也許你跟子琪面對面談清楚才是正確的解決的方法。「她怒瞪他一眼。」不過,姓葉的,我可事先警告你,你要敢讓子琪哭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她打開大門,側身讓他進去,順眼看見他兩手空空。」還有,你不以為來看一個女孩子起碼應該帶些花什麼的。我想那會讓子琪很開心的。「天傑一副恍然大悟的愣樣子。「我忘了!我太急了,所以我……」子菱笑一笑。「你去對裡頭的人說吧!」她穿上鞋子,帥氣的走出去,以便留給他們談話的空間。
  
  天傑走到客廳裡。
  
  他看見子琪神態嬌憐地坐在沙發上,心思不知神遊到何處?
  
  她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惹人心憐。
  
  他突然明白她是如此容易的進駐他心,快得讓他連察覺的時間都沒有。
  
  他輕輕地站在她身後,開口:「子琪!」
  
  幾乎是同一時刻,子琪猛地站起來轉過身。
  
  她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天傑?」
  
  他遲疑的朝她笑一笑。「你還好嗎?」
  
  「你看我像好的模樣嗎?」她盈盈似水的笑了。「你看起來似乎也不是很好。」
  
  「是的。」他停頓會,思索最恰當的話,但最後他放棄了。
  
  他不善言辭,只能用行動來表示。
  
  「子琪,你願意來我家嗎?」
  
  「為什麼?」
  
  「為什麼?」他重複,然後不安寫在他臉上。他清清喉嚨,「我……呃,我想讓你看一樣東西。如果……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時候你再跟我分手也不遲。」
  
  「你認為我想跟你分手?」她的語氣裡帶點驚訝與困惑的成分。
  
  他點點頭。「是的,不然你也不會那天傷心的離去,然後就不再聯絡我了。」他有些蕭索的說道。
  
  但他馬上提起精神來。「不過,在你想分手之前,我希望你能先看一件東西。」他的表情充滿希望。
  
  子琪遲疑的點頭,雖然她不清楚天傑這個想法是從哪裡來的,但她實在很好奇是什麼東西能讓天傑以為可以讓她回心轉意。再者,天傑終於主動出擊了,這是她最高興的一件事,至少證明她不是單相思。
  
  「你願意嗎?」他緊張的問道。
  
  她點點頭。
  
  隨後,當他們一句話也不說的來到天傑的家,天傑迅速的帶領她到他的書房外。
  
  「你要給我看什麼?」子琪在書房外頭停下來,不肯進去。
  
  「你進來就知道了。」他的口氣微微的興奮。
  
  「我不要。」她大聲的說道:「天傑,我不想進去。」
  
  他呆住了。「為什麼?」
  
  她雙臂環胸。「不為什麼。即使我是一個再明理的女孩,我還是會吃醋。我無法忍受我愛的男人房裡有著別的女人的畫像,尤其是他深受的女人。」她坦白道。
  
  「深愛?」他再度重複。「你認為我還愛著她?」
  
  「不是嗎?」她充滿爐意的說道:「如果你不愛她,為什麼牆上還掛著她的畫像,而且畫得如此……有感情。」
  
  他首次露出笑容。「如果我說,那是一幅我早已遺忘的畫像呢?」
  
  「什麼?」
  
  他突然強拉著她的手,走進書房。
  
  他的表現完全不似以前他自卑的模樣。
  
  他讓她站定在原先掛著畫像的面前。
  
  他看一看掛在牆上的畫像,然後再看看她。「你不抬頭看看嗎?」
  
  「我還需要看嗎?那幅畫像早就刻在我腦子裡了。」
  
  「子琪,我從沒見到你有這麼不講理的時候。」他溫柔道。
  
  「我也想講理。」她突然熱淚盈眶。「可是我鑄不到。我無法面對我愛的男人眼裡還有別的女人的存在。我一直希望我講理,但我真的辦不到。」
  
  他急忙遞出手帕,小心的看著她。「子琪,你有我?」
  
  「我相信這句話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可是卻有人不把它當回事。」她聲音有點哽咽。
  
  「我很重視它,而且,我是認真的。」天傑衝口而出,換來子琪驚喜的凝視。
  
  「你……」
  
  天傑尷尬的聳聳肩,兩手放在口袋裡。他想裝出無所謂的態度,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子琪,抬頭起來看看吧!」他柔聲勸著。
  
  「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我看?」她有些氣惱的抬起頭來。「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分手,你就直……」她的尾音曳出。
  
  如此熟悉的臉孔,如此熟悉的神韻出現在她面前。
  
  好半晌,她只能發呆似的看著畫像中的美少女,她是如此的美、如此的溫柔、如此的冷漠又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她不可置信的緩緩轉向他。「是我?」她微微發顫。
  
  他帶著笑容點頭。「是的,我知道畫得不太好,但我一直急著想見你。五天的時間實在不足以表達你特殊的神韻。你還滿意嗎?」
  
  「不……我很滿意。」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你……」她的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起來。「你是什麼意思?」
  
  「我希望這幅畫永遠掛在這裡,屬於我的地方。」他凝視著她。
  
  「為什麼?」
  
  「因為……」他緊張起來。「如果,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了呢?你相信嗎?」
  
  「信,我當然相信。」她欣喜的停下來,期待的看著他。「你願意再說一次嗎?」
  
  「我愛你。」他困難的說出口後,又開始猶豫起來了。「也許我該告訴你,很多人並不是十分欣賞我臉的疤,你跟我在一塊可能……」「我們一定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嗎?」子琪心底充滿著喜悅。
  
  她的眼底倏忽又黯淡下來。「那麼,她呢?你一點也不在乎她嗎?」
  
  「是的。我一點也不在乎她。」天傑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冷漠。
  
  子琪懷疑的看著他。「天傑?」
  
  「什麼?」他看著她時,又充滿溫柔的笑意。
  
  「你為什麼會愛我?」此時的她,有著女性的不安與不確定。「我是說,當初要不是我強迫你跟我交往,你根本連想認識我都不想認識……」他長歎口氣。「真奇怪,以前的你充滿自信,而現在卻對自己如此不確定。」他忽然不安的瞥她一眼,「子琪,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些事情。 關於她,還有疤的事情。」
  
  她注意到他的痛苦,體貼的回答:「如果你不想說,不要勉強。我信任你。」
  
  「不!這是你應該知道的。」他抬頭看向畫像,試圖從畫裡得到一些勇氣來減少痛苦。
  
  「在七年前,我有一個十分要好的女朋友,要好的程度甚至曾論及婚嫁;但有一天,我為了救一個孩子,臉上多了道疤痕。」他的聲音變小,手也不自覺的摸上左臉。「一道永遠除不掉的疤痕,我還記得那一天,我懷著緊張心情拆線的時候,心跳得有多快,但後來,線拆了,整間病房充滿尖叫,不是我的聲音,而是她的。」他閉上眼睛。「她害怕我的臉,那一陣子她很少來探望我,即使來也是匆匆離去。她不敢直視我的臉孔,因為我的臉上有道永遠磨滅不去的醜陋疤痕。沒幾個星期,她托人帶來一封信,裡頭寫著分手之類的話,我已經記不得了。我只記得我看完信後,憤怒的將它撕成碎片。那陣子的我完全被上帝拋棄,自怨自艾,若不是在病院裡碰到更多可憐的毀容人,我幾乎不敢出去面對大眾。」
  
  「天傑……」她的淚因為難過他的遭遇而無聲無息的滑了下來。
  
  「但我不敢面對的事實終於來了。在餐廳裡,小孩子見了我害怕的哭了,每個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他雙拳緊握。「我不要別人的同情。我只不過臉上多了道別人沒有的疤痕,這沒什麼好同情的,但日子依然得過,同情的眼光也不曾間斷過。我只有藏在自己的保護殼之後。」
  
  「可是,天傑,我不在乎你有沒有疤痕!」
  
  「是的。我知道你沒有。那是我這輩子上帝惟一賜給我最珍貴的禮物。他讓你接受我的缺陷,我真的很感激他。但我要你清楚知道我的過去,我不希望將來人怨瞧不起我。那時候,我會很痛苦,比當我知道臉上有一道永久的疤痕還要痛苦。」
  
  「我不會瞧不起你。我獲得你的愛都來不及,我怎麼會瞧不起你。」她哽咽道。
  
  「所以,我說這是上帝賜給我最珍貴的禮物。」她輕輕用手指拭去她的淚珠。「可惜我到現在才發覺。子琪,我要你知道那幅畫像雖然一直掛在那裡,但我從沒注意過就如同她在我心底已經留不下一點痕跡了。」他突然笑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就不由自主的想畫你,想把你留在我的畫本之中,日日夜夜的陪伴我。但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愛我。」
  
  「你願意接受我的愛嗎?」她小聲的問道。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話。你願意接受我的愛嗎?」他急忙舉起手來制止她的回答。「在你回答之前,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我愛你但不想傷害你。你知道以我的外貌完全配不上你,但……」「葉天傑!不要再談什麼外貌配不配得上。我真不懂外貌必須是戀愛的必備條件之一嗎?我不在乎你有沒有什麼疤痕,我只知道我愛上了個叫葉天傑的男人。他有顆善良的、再溫柔不過的心;如果有人問我那道疤痕,我會明白的告訴他,那不是醜陋的疤痕,而是英勇的標幟。」她堅決說道。
  
  天傑閉了閉眼,再張開時,眼裡晶亮。「我何其有幸,碰上了你。曾有一度,我以為上帝拋棄了我,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因為他對我太好了!」
  
  「你確定?」她突然笑了。「也許你還不太瞭解我的個性,雖然平常我大而化之,但有時候我也是滿任性的,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我不在乎,因為我已經愛上你的全部。」他柔柔的說道。
  
  驀地,她低下頭,首次感到害羞起來。
  
  以往的她總是充滿自信,但自從談了戀愛後,她似乎變了不少。而這全是天傑帶給也的影響,但她一點也不在乎,畢竟能碰上自己這輩子命定的對象,又能如此幸運的碰上像天傑這樣好的男人,她已經夠幸運的了。或許她才是那個該感謝上帝的人,畢竟是它把天傑帶到她手中,並給他們美滿的結局。
  
  她緩緩露出個幸福的笑容。
  
  她想,以後的她還是會有很多機會在天傑面前臉紅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5:58

  第三部
  
  1
  
  任偉凡不耐煩的再度看表。
  
  十二點四十分。
  
  距離他赴約的時間只剩下半個小時,只要他溜到車房偷開爸的車,一定能及時去赴莉兒的約……想到她,偉凡的臉上就不自覺的流露出甜意。莉兒是他第一次交往的女朋友,他想這可能也是他最後的女朋友了,因為他雖然只有十七歲而已,但他卻深深愛上了溫柔多情的莉兒,而今天是他們相識半年的紀念日,他已經計劃好要怎麼慶祝,他敢打賭莉兒一定很高興的……直到她破壞了這一切。
  
  偉凡極度以不滿的瞪著眼前玩得不亦樂乎的小鄰居。
  
  前輩子他一定跟她相剋,他憤憤想道。自從她搬到他家附近之後,她就一直纏著他玩,就像一個八爪章魚一樣。上帝明鑒,她才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母親每回都把她推到他身上,就像她是他的責任似的。
  
  好比今天一大早紀步叔把她留在他家一整天,他母親輕輕鬆鬆的就答應下來,然後就面帶微笑的把她丟給他。
  
  要不是這樣,他怎會在爸公司的倉庫裡陪她玩……他鬼靈精的腦子一轉,立即露出微笑。
  
  「小菱!」他把正獨自玩跳房子的她叫過來。
  
  她幾乎是飛也似的跑過來。
  
  她兩邊綁著兩條大麻花的辮子已經松得差不多了,臉上沾了不少黑點。
  
  她笑起來就像陽光一樣耀眼,但卻不若她的孌生姐姐一樣漂亮。
  
  「偉哥哥,你要一起來玩嗎?」她童稚的聲音讓他感到有些內疚。她這麼喜歡纏著他,也不全然是她的錯。紀伯母長年住在醫院,紀叔又要公司、醫院、家庭三頭跑,而紀叔領養的女孩如今正忙著聯考,至於她的雙胞姐姐根本不喜歡戶外遊戲,自然而然的她就只有找上他了,不過再怎麼說,同情歸同情,但總不能讓他和莉兒的半年紀念日就這樣過了吧……「偉哥哥,你不玩嗎?」她眨著眼睛,似乎還意猶未荊 畢竟莉兒和這個小不點比起來,不知重要幾倍。
  
  偉凡朝她笑一笑。「小菱,你還想玩嗎?」
  
  她用力點點頭。
  
  他清清喉嚨,心虛地不好意思直視她的眼眸。「小菱,是這樣子的,你偉哥哥待會有些事情要離開一下,你就在這裡自己玩,等我來接你,好不好?」
  
  她睜大眼睛看他。「你要去哪裡?我也要去。」
  
  他不安的瞥了一下表,再看看她,心裡有絲不耐煩。「你不能去,你乖乖待在這裡,偉哥哥很快就來接你了,嗯?」他安撫的拍拍她的頭,快速的朝倉庫門走去。要不是因為家裡都沒人,他也不會把她獨自留在這裡,但他很快就會來接她了,不是嗎?
  
  「偉哥哥!」她害怕的想跟上來,卻馬上被他喝住了。
  
  「小菱,你乖乖的待在這裡,等會兒偉哥哥買糖給你吃。」他回頭說道,但他的腳幾乎是用跑的走向門。
  
  「我不要吃糖。」她撇著嘴,眼眶倏地紅了起來,眼看著她就要放聲大哭起來。
  
  他狠下心,衝向門。
  
  驀地,一個聲音引起了他不安的注意。
  
  他猛一回頭,看見因為害怕而邊哭邊追著他的小菱勾到一團粗大的麻繩而跌倒了。
  
  但吸引他的不是因為她跌倒的神情……而是麻繩!
  
  他倒抽一口氣。
  
  時間彷彿慢動作地推延著。
  
  「小菱,快離開!」他什麼也不想地拔腿就向她奔去。
  
  但他的腿畢竟沒有兩邊的貨櫃倒下來的速度那麼快。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箱子朝她倒下。
  
  他及時拖出她嬌小的身子,只除了她的左腿。
  
  他的眼睛看見她的左腿被壓在裡頭全是裝著電器的箱子下。
  
  他的耳朵聽見被壓住的剎那,斷骨的聲音。
  
  他的記憶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
  
  那一年,他十七歲,而她,十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6:20

  2
  
  擾人的鈴聲足足響了一分鐘之久,才開門。
  
  任偉凡朝開門的女孩感激的笑了笑。
  
  紀子琪歎口氣。「偉凡,我覺得也許你該去配一副我們家的鑰匙,才不用每天在外面空等那麼久的時間。」她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偉凡走進去。「我不在乎要等那麼久,畢竟我都等了十多年了。這點時間算什麼?小菱子呢?」他舉目四望。
  
  子琪倒了杯水給他,忍住哈欠。「她還在睡吧!偉凡,這點時間對你不算什麼,對我可就重要了,雖然我昨天很晚才回家,但我還算比較好心的替你開門。要不是我勉強爬起來,你現在根本就還站在外頭。」
  
  偉凡聳聳肩。「我知道紀家算是『懶起』家族。」他突然傾身向前。「小菱子呢?她昨晚回來有沒有不高興或者其他舉動?」
  
  子琪同情的看著他。「小菱又和你鬧憋扭了?偉凡,我希望你能讓著她一些。你知道的,小菱比較任性一點,但她本性善良……」「這些我都知道。」他打斷她。「我也沒有怪她。她昨晚沒說什麼要分手的話吧?」
  
  「這……」
  
  「我是沒說什麼要分手的話。」穿著短褲、短衫的子菱出現在房門口,全身流露出青春氣息,但她的眼裡則寫滿故意裝出來的冷漠。「因為我們之間除了曾是鄰居的關係之外,根本沒什麼牽連。」
  
  「小菱子!」他站起來。
  
  「我說的是實話。」她走過來,抬起頭直視他。「還有,任先生,請叫我子菱,我不喜歡你叫我小菱子,一點都不喜歡!」她的聲音愈說愈高亢。
  
  「該死!」他抓起她纖細的手腕。「小菱子,昨天的事是你誤會了!那個女人是公司裡的同事為了慶祝我的生日,才瞞著我偷運到家裡的,我事前一點都不知道。」
  
  子菱嘲笑的看著他。「為什麼我的朋友就沒有在我生日的時候送我一個午夜牛郎呢?」她突然若有所思起來。「也許我該暗示安儀她們,今年的生日應該過得刺激一點。」
  
  「小菱!」子琪叫道。
  
  「你敢!」偉凡怒吼。「我警告你,你這一輩子都休想弄其他的男人進來,無論何日何時,你聽到了沒?還有,我勸你,最好不要再跟你那些什麼不三不四的朋友來往,要不然總有一天,你會被她們給害死了都不知道。」
  
  「這不關你的事。我愛跟誰來往就跟誰來往,你是誰?你管得著我嗎?」子菱嗤之以鼻道。
  
  「我是誰?我是你的男朋友任偉凡,你忘了嗎?」他的目光幾乎殺死她。
  
  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聳聳肩,說道:「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朋友,我還這麼年輕,我會交一個這麼老的男朋友嗎?我又不是戀父情結。」她不屑的眼光幾乎讓偉凡為之氣絕。
  
  「戀父情結?」他怒火中燒。他早該知道除了她沒有一個女孩可以這麼輕易就撩起他的怒氣。「你的意思是我老得可以做你父親?如果你沒記錯的話,我只大你七年而已。」
  
  「七年的代溝。」她不耐的答道。「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閒聊,我要去赴約了!」她想掙脫他的控制,卻掙脫不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要尖叫了!」
  
  「你尖叫啊!」他瞄瞄在旁觀戰的子琪。「讓我看看誰會來幫你,當然除非你告訴我,你要跟誰去赴約,在哪裡?」
  
  「這是我的事,與你何關?」她氣呼呼的說道。
  
  「是不關我的事,但除非你不想一直被我握著你的手,我們大可在這裡乾耗,反正我早有自知之明。今天我沒事,我可以陪你。」他得意的說道,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怒視。
  
  她瞪了他許久,才不情不願的說道:「我約了朋友了。」她一直試著抽出她的手。
  
  「什麼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還什麼朋友。」她氣極道。
  
  「這可不一樣了!」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就好比我和你的安儀對你而言的意義就不一樣了,是不是?你到底說不說?」
  
  「任偉凡!」
  
  「我個人比較偏好你叫偉凡的時候。」他看子琪一眼。「子琪,也許你願意再幫我倒一杯水,畢竟我可能在這裡待很久的,當然也別忘了小菱子的份,她喜歡喝巧克力,對不對?小菱子?」他故作微笑的說道,同時舒舒服服的坐在沙發上,讓子菱不得不在冰冷的地板和他身邊看似舒服的沙發上選擇,最後她抬起頭高傲的選擇地板坐下。
  
  他只是聳聳肩,並沒說話。
  
  「這是我家,你沒有權利在這裡使喚我姐姐!」子菱還沒說完,就看見子琪棄她而去,顯然她並不想參與他們之間的爭吵。
  
  偉凡聳聳肩。「你想聊什麼?」
  
  「聊什麼?」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我們怎麼可能沒什麼好聊的。 畢竟我會在這裡待很久的,也許你喜歡下棋?不!我記得你最討厭動腦子的事了,也許我們可以看電視?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看,沒人來吵我們,這不也很有情調嗎?」
  
  「你閉嘴!」她終於忍不住大叫道。「你說的好像我是個沒大腦的女孩。還有現在是早上幾點你知道嗎?哪裡來的電視看?」
  
  偉凡的表情倏的敏銳起來。「那麼,你也許願意告訴我,在『早上不知道幾點』的時候,你跟誰約了?到哪裡去?」
  
  她聳聳肩。「說就說嘛!我只不過和安儀她們一塊出去玩而已!」
  
  「在早上不知道幾點的時候?現在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現在還不到六點,台北市沒有什麼好玩又正經的店開始營業!你到底和誰約了?」
  
  「我說的是實話啊!」她不滿的大叫。「你說過會放開我的,你知不知道手會很痛啊?你當然不知道,痛的人是我耶!」
  
  偉凡略為愧疚的放鬆些力氣,但他還是緊握住她的手不放。「我懷疑你沒有說實話,除非你告訴我,你們打算去哪裡玩?又和誰?」
  
  她噘起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根據最有力的情報來源,我記得有個女孩剛才還說她和某人有約了,而現在卻說不知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信不信由你。」她停頓會兒。「昨晚我打電話給安儀,那時候我心情很差,所以她特地為我在今天早上約了一大票朋友聚會,說要給我看什麼很好玩的東西。」她不情不願的說道。
  
  「你就這樣答應她了?」偉凡無法置信的說道。「而你甚至還不清楚是什麼好玩的東西?你不怕她害了你?」
  
  「她是我朋友,她當然不會害我。」她理所當然道。
  
  他失笑。「你就這麼信她?」而後,他的眼神冷硬起來。「要是今天早上我沒來,你豈不是又要被她帶壞了嗎?你們約在哪裡?」
  
  「你在做什麼?」她懷疑的看著他。
  
  「沒什麼,我只是很好奇,在這麼早的時候,她會帶著她一大票的朋友約在哪裡?」他露出個嘲弄的笑容。
  
  「她家嘛!你可以放開我了吧!」她一直使勁的想摔掉緊握不放的手。
  
  「當然可以,只等我做完一件事。」他看到子琪端著兩個杯子走出來。
  
  「子琪,幫我一個忙,好嗎?」
  
  「當然。只要你們趕緊解決你們之間的誤會,我可要好好補充睡眠。」她瞄一眼噘著嘴坐在地板上的子菱。
  
  「因為你下午和葉大哥有約了,是不是?」子菱朝她吐吐舌。「我真沒想到,你對你的妹妹是這麼的無情,還幫著外人欺負我,虧我們還是雙胞胞呢!」
  
  「原諒我,小菱。」子琪幽默的朝她笑一笑,放下杯子。「誰叫我們相處這麼久,而我認識天傑還不到一年,我當然得把握和他在一塊的時候。偉凡,你想要我幫什麼忙?」
  
  他盯著氣呼呼的子菱,答道:「幫我打個電話給那個自稱是小菱子最要好的朋友,就告訴她,任偉凡和小菱子和好了,用不著她費心幫忙!順便告訴她,以後最好不要在我背後玩什麼把戲!」他冷冷道。
  
  「任偉凡!」子菱怒視他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子琪一溜煙的跑進房裡打電話,她可不想當著他們的面打這通電話,否則她只有被子菱五馬分屍一途。
  
  「你太過份了!」子菱恨恨吐出話來。「我交朋友關你什麼事,你無權干涉我,你更不能用這種話來傷害安儀!」
  
  「我很懷疑她會被這種小話給傷到一根汗毛。」他喃喃道,而後他嚴肅的看著她。「你交朋友,我當然不能干涉,但我這是為你好,我不希望你被別人利用。」
  
  「利用?」她乾笑一聲。「不是她在利用我,是我在利用她。每回我心情不好,她就來安慰我,陪我度過低潮時期。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認為你可以替我擇友,那麼我請問你,我是否也可以對你做相同的事,把那些自認到可以把脫衣舞孃送進你家的『好朋友』自你的生活剔除?」她平靜的說道,但眼裡卻滿是叛逆的神情。
  
  偉凡懶洋洋的笑了。「你在吃醋?」他的口氣是快樂的。
  
  她別過頭,不看他。「我才沒吃醋。」
  
  「沒吃醋,那你昨晚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的跑回家?」
  
  「我只是看不過去而已。」她微微臉紅的說道。
  
  他帶著笑意聳聳肩。他放開她的手,亮出他手腕的表。
  
  「我想我還沒謝謝你的生日禮物。」他低聲說道。
  
  她學他一樣聳肩。「沒什麼,我只是看你的表壞了,臨時起意而已。」她古怪的看他一眼繼續說道:「當然我的臨時起意也比不過那些脫衣舞孃的策劃。」她的聲音在他聽來充滿濃濃醋意。
  
  他一笑置之。「我倒不認為小小的脫衣舞孃比得過你的臨時起意。也許你願意讓我感激的回報你?」
  
  「回報我?」她好奇的盯著他。「什麼意思?」
  
  「總算我有可以吸引住你的地方了。」他自我解嘲著,然後他朝她眨眨眼。「我請你吃早點?你意下如何?」
  
  「可以考慮。」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考慮?」他站起來,順手拉她起來。「如果你不答應,也許我會追你到學校,我記得你今天有課吧!或許你喜歡我當著一大堆你所謂的朋友面前,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你在威脅我?」
  
  「不敢。只是誠心誠意的邀請你而已。」他狡黠道。
  
  「誠心誠意?依我看來,你似乎勢在必行。」她不滿道。
  
  他聳聳肩。「你來不來?我車子還在外頭呢!」他走向門幾步。
  
  她看著他,突然說了一句話:「我不值得的。」她下意識的低下頭盯著左腿看。
  
  他迅速的站在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額。他嚴肅而平靜地望著她。
  
  「以後不准再說這種話,聽見了沒?」他靠近她的臉孔,說道。
  
  「你以為不說就沒事了嗎?但是別人還有眼睛,他們看得到。」她無畏於他的怒氣低聲說道。
  
  「看到又怎麼樣?這不是你的錯。」
  
  「所以你才有罪惡感?」
  
  他震驚的望著她。「紀子菱!」
  
  她聳聳肩,掙脫他的手,退了幾步才說道:「我說的沒錯,不是嗎?我一直很納悶你為什麼一直如此容忍任性的我,一個稱不上漂亮、沒有氣質、沒有完美的身材,甚至缺點一大堆的黃毛丫頭,但最後我歸出一個結論,那是因為你充滿罪惡感。」
  
  「你……」
  
  她不耐的打斷他。「我說得沒錯。我們彼此心知肚明,我再怎麼笨也不會連這麼明顯的事實都看不出來。都因為我的腿,是不是,要不是因為它,你根本不用被我牽絆這麼我年,不過現在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大可拍拍衣袖離開,這全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所以你請吧!」
  
  「我沒有罪惡感。」他生氣的說道。「一點都沒有。你是從哪裡來的歪思想?又是那個安儀,是不是?我早說過了,她不是個好女孩,你跟她來往只會帶壞你……」「你不必藉題發揮,這一點都不關安儀的事,就算你沒有罪惡感,那就當我煩了,可以嗎?」
  
  「煩了?」他為這句話而愣住了。
  
  「對。是我對你這個任偉凡煩了,可以嗎?」她反身走向房間。
  
  「我在你心裡就值這兩個字?」他吼道。
  
  她停了停腳步,說道:「沒錯,你在我心裡就值這兩個字,你滿意了吧?任先生。」她走進房間,用力的關上房門。
  
  「該死的!」他咒罵著。
  
  「如果我是你,我會暫時離開。」子琪站在門口靜靜的說道。「在你和小菱如此憤怒的時刻,難怪會說出一些令對方後悔的話。」
  
  偉凡懊惱的看著她。「你說得沒錯。我是該讓自己冷靜冷靜,我早該知道碰上這輩子的剋星只會讓自己生氣。」
  
  「但有些人還是毫無怨尤的去碰上,不是嗎?」
  
  偉凡不情願的走向門,他突然停下來。「子琪,你曾和天傑吵過架嗎?」
  
  子琪想了想,溫柔的笑了。「吵過,但不比你和小菱次數那麼頻繁,也不似你們那麼火爆。事實上通常都是我在鬧意氣,但不到三分鐘就結束了。」
  
  偉凡重重歎口氣。「不知道那天我和小菱子才會像你們一樣。」
  
  「照你這麼說,你是不準備放棄小菱了?」
  
  「放棄?」他笑了笑,「你看我這樣像是這麼容易放棄的男人嗎?再說,這次只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戰爭而已,我怎麼可能放棄!」他故意把聲音放大。
  
  子菱的房裡馬上傳來重重的撞擊聲,就像是有人把枕頭丟到門板上。
  
  子琪微微一笑。「看來,這『攜戰爭還有待你努力去創造和平了。」
  
  偉凡只有苦笑的份。
  
  當天,子菱在校園裡找到了安儀。
  
  在她眼裡,安儀一直算是個相當美麗的女子,尤其她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更令她顯露出不合年齡的成熟與嫵媚,對於子菱來說,這並無不好。事實上,她還相當羨慕安儀的外貌,畢竟娃娃臉的她一輩子都無法像安儀那麼的令人驚艷。
  
  她坐在草坪上,幽幽的歎口氣。
  
  安儀怪異的看她一眼,把汽水遞給她。「該歎氣的是我吧?」安儀略為不滿的說道:「想想今天早上我特地為誰約了那麼一大票朋友來消氣的,結果呢?竟然告訴我,一切都沒事了,我開始懷疑我這個朋友是專門讓人耍著玩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子菱再度歎息。「說一切都沒事全是騙人的。現在我跟他之間就像是隔了一層牆似的,想打碎它根本是天方夜譚。」
  
  「天方夜譚?」安儀噗哧一笑,「聽你說的,好像你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你們到底又發生什麼事了?我聽你姐早上說,那個姓任的跑到你那裡去了。」
  
  她聳聳肩。「我們之間沒發生什麼事,只是我罵了他幾句而已。」
  
  「罵他?」安儀不可思議道。「你竟然罵他?你不怕他打你嗎?」
  
  「他敢打我?不!偉凡不會打人,他只會抓著你不放,強逼你聽他的話。」子菱點點頭。「沒錯,我再怎麼激怒他,他也不會打我。」
  
  「你對他這麼信任?根據我對男人的看法,男人的心思可是很不好揣測喔!」
  
  子菱搖搖頭。「我瞭解偉凡,他再怎麼生氣,頂多只會對著我大吼大叫一番,然後就沒事了。我認識他很久,我從沒看見他打人過。」
  
  「知人知面不知心。總而言之,小菱,我勸你如果要和那個姓任的男朋友繼續交往的話,最好多提防著點,有些人在婚前是一個樣,在婚後又是一個樣。」
  
  「我是不會再和他繼續來往了。」子菱頹喪的說道。「他只是同情我而已,我討厭別人的施捨,尤其是他的。」
  
  「小菱,他同情你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他,你的腿也不會變成這樣。如果他不負責,誰負責?」
  
  「安儀!」子菱無奈的大叫起來。「我不要他負責,我又不是不能走。我為什麼一定要強迫他去接受他根本不喜歡的人?」
  
  安儀低下頭,「我只是要他付出代價而已,畢竟要不是他,你也不會這樣子,不是嗎?」
  
  「但我依然可以過得很好啊!」子菱驀地停頓下來,因為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前言。
  
  「怎麼啦?」安儀順著她的眼光望去,而後訝異地微張著嘴。
  
  她看見任偉凡朝她們走來,臉上的表情還充滿愉快,一點也不像是小菱說的,剛吵過架的人。
  
  子菱緩緩站起來,驚訝地看著他輕鬆自若的走到她面前。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低叫道。
  
  「沒什麼。」偉凡露出藏在身後的一朵玫瑰花,他細心的放在她藍色短衫的口袋中。「我可是問了很多來往的學生才找到你。說實話,來到這裡我感覺年輕不少,你還沒吃午餐吧?我有這個榮幸請你吃這頓飯嗎?」他好似沒看見在一旁的安儀。
  
  「我拒絕。」她不屑一顧的說道。
  
  他揚起眉。「不再考慮?」他還是一副愉快的表情。
  
  「沒錯。難道你沒聽過說出去的話就等於潑出去的水嗎?」她仰起頭看他。
  
  他聳聳肩。「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法子了。」他邊說邊退離她身邊,直退到小道上,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受到挫折的男人。
  
  子菱懷疑的瞇起眼。她不敢相信他這麼容易就打退堂鼓。
  
  「你確定不再考慮?」他雙眼發亮,愉快的重問一次。
  
  「我紀子菱從不說後悔的話。」她斬釘截鐵道。
  
  「那很好。我很高興知道你有這份優點。」他話一說完,就突然放聲大吼。「紀子菱,你明知道那是一場誤會的,你明知道我愛你的心永遠不變。」他滿意的看著她驚愕的表情,他也知道她並不是為了他的表白而驚嚇,而是為了逐漸聚集的人群而嚇住了。
  
  他雙手捂著心,裝出一副心碎的模樣,對著她叫道:「我這輩子唯一愛的就只有你,難道你為了這麼一點點小誤會,你就要拋下我,另尋新歡?我的命運有多不幸,好不容易碰上了命定的對象,但因為你一時的不諒解而要拋下我。」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藥瓶。「你答不答應原諒我?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服下這瓶安眠藥!」他凝視她嚇得說不出話的臉孔,再次逼問:「你答不答應?」
  
  「答應他吧!」人群開始發出同情的嗡嗡聲,讓子菱怔得說不出話來。
  
  而後她瞪大眼,她絕沒料到他會想出這種下三濫的計謀,尤其是在那麼多人的譴責眼光之下。老天!她一定出名了!
  
  「快答應他吧!他就快吃安眠藥了!」又有人開口。
  
  子菱簡直無法置信的瞪著他,竟然有這麼多人同情他那種可笑的演技。
  
  「你真的不願意相信我?」他做勢欲吞,造成圍觀的人群驚呼。
  
  她忍不住開口:「夠了!」她不敢相信她會開口,但她更不敢冒險那瓶藥是否是假的。
  
  他暗自竊笑。「你答應了?」
  
  「沒這回事。你要是想吞藥,你到別的地方吞藥去。」她嘴硬的說道,無視於旁人不滿的咕噥聲。
  
  「你真希望我們變成陰陽相隔的戀人?」他做勢掏出第一顆藥丸。「既然你不答應原諒我,我就在這裡一顆一顆的吃,直到我失去意識為止。」他在眾人的驚呼之後,又吃下第二顆藥丸,就在他準備吃第三顆藥丸時,驀地,藥瓶和他手裡的藥被飛奔過來的子菱奪去。
  
  她氣喘吁吁的瞪著他,一隻手一直摸著她的左腿。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聳聳肩,不讓自己的心疼流露出來,「只想要你原諒我而已。」
  
  「好吧!你已經得到我的原諒了,你可以去醫院了吧。」
  
  「去醫院?」他微微一笑。「小菱子,我才吃兩顆藥而已,還不到去看醫生的地步吧!」
  
  她換了一隻腳做重心。「那麼你回家準備大睡吧!」
  
  他還是搖搖頭。「沒那麼簡單,我們還沒吃午飯呢!」他突然抱起她。
  
  「你做什麼?」她尖叫起來。
  
  「沒什麼,只是去餵飽兩個胃而已。」
  
  「可是……可是我並沒有答應和你去吃飯!」
  
  他眨眨眼,抱著她走向他的車,「你嘴裡是沒答應,但心裡可是百般的願意。」
  
  「你又不是我肚裡的蛔蟲,你怎麼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她脹紅臉,不服氣的叫道。
  
  「我當然知道。如果你不願意,你怎麼會飛也似的奪下我的藥瓶。」
  
  「我只是不想看一個人死在我面前。」她一臉不情願的任他放下,然後坐進車裡。
  
  「你的意思是任何一個陌生人,你都會仗義相救?」他跟著跨進車裡。
  
  「沒錯。」
  
  「那麼我很高興我未來的老婆有一顆善良的心。」他發動引擎,將車開上馬路。
  
  「你想到哪裡吃?」
  
  她側頭瞪著他。「我不是你未來的老婆。 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是。」她加重語氣的說道。
  
  他隨意看她一眼,又轉回前言。「現在你還小,當然不能做賢妻良母,但將來的事你可不能預知。」
  
  她瞇眼。「我當然可以預知。我記子菱嫁誰都成,就是不嫁你。」
  
  「我讓你這麼討厭嗎?」
  
  「對!」她言不由衷的說道:「在我未來的生命裡,不可能有你的存在。」她低聲說道。
  
  「這麼篤定?你就不怕傷我的心?」他輕聲道。
  
  「你根本沒有心了!你的心早被罪惡感吞食了。」她咕噥道。
  
  「你說什麼?」
  
  「我說,難道你不怕開車開到睡著了嗎?」
  
  「我精神好得很呢!」他得意的從口袋裡拿出藥瓶丟給她。「送給你。」
  
  「送給我?」她瞪大眼。「我沒有失眠的習慣。」
  
  「我知道。那是維他命。」
  
  「維——他——命!」她一字一字不可思議的吐出來。
  
  「沒錯。雖然我任偉凡是以專情著名,但我還沒落魄到用安眠藥來折磨自己的地步,」她聳聳肩,「你知道的,洗胃可不好受。」
  
  「不!我不知道!」她喃喃道。而後她想起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竟然為了一瓶維他命出醜。
  
  「小菱子。」他偷瞄她一眼。「你不會介意吧?你要知道我如果真吃了整瓶安眠藥,最傷心的會是你。」
  
  「我求之不得。」她皺皺眉,說道:「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你知不知道你三天兩頭來找我,我的追求者都跑光了。」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偉凡咧嘴笑道。「只要你不要三天兩頭耍性子,我就不會為了道歉去找你了。再說,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我可能都無法跟你見面了。」
  
  「為什麼?」她驀地抬頭,緊張地問道,但馬上補上一句。「我是因為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他揚揚眉。「我寧可想成你懷念我的陪伴。」
  
  「下輩子吧!你不說就算了,我根本一點也不在意。」她吐吐舌。「就算你再請十個、二十個脫衣舞孃,我都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可受苦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我要出差,所以啦!你就算想吵架也找不到人了。你想到哪吃?總不能讓我開著車滿街跑!」
  
  「我說過,我不要跟你……」她停頓下來,注意到他衣裝畢挺,一個念頭迅速從她腦子冒出來。
  
  她甜甜笑著。「偉凡,你真要我決定?」
  
  「當然,我是來為昨晚的事道歉的,雖然我並沒有錯。」他大人大量的說道。
  
  「不後悔?」
  
  「你看過我後悔過嗎?」他頓了頓,懷疑的看她一眼。「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沒有。」她得意道。「記得校園前面有家攤子嗎?」
  
  「好像有,不過那家店要站著吃……」他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她依舊帶著甜蜜的笑意凝視著他。
  
  「我想吃臭豆腐,你不介意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7:06

  3
  
  「你來這裡幹什麼?」甫上大學的紀子萍用不屑的眼光怒瞪著站在房門口的偉凡。站在他身後的紀儒文露出個頭,讓她看見他。在短短的幾年裡,偉凡長得已經比他高上一個頭有餘了。
  
  「子萍,他來看看小菱,就讓他進去吧!」紀儒文抽著煙半緩緩開口道。
  
  「爸!」她不情願的退開身子,讓偉凡進去。
  
  他第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的嬌小身軀。
  
  濃密而微卷的睫毛、蒼白的容顏,細長的眉頭微微皺著,露出楚楚可憐的神色,這讓偉凡心疼……內疚極了!
  
  他輕聲而快速的走近床邊,輕撫她的臉。
  
  「她還好吧?」
  
  「托你的福,小菱好得很,她好到得躺在床上休養二個禮拜!」子萍冷笑道。
  
  「休養二個禮拜?」他的眼睛略為茫然。
  
  「沒錯。」子萍走到他身邊。「要不是她想跟其他人一樣參加體育課,她也不會又舊傷復發。」她冷笑一聲。「你說,這該怪誰呢?」
  
  「子萍!」紀儒文斥聲制止她。
  
  「我說得沒錯嘛!爸,要不是因為他,小菱現在也不用躺在這裡,她大可像她同年齡的女孩一樣蹦蹦跳跳的到處玩,老天!她才不過是國中生的年紀,就已經背負了四年可憐的命運,要是當年他沒急得去赴什麼鬼約會,小菱根本不會一輩子都跛著她的腳!」子萍含著淚控訴道。
  
  「子萍!這不能全怪偉凡這孩子。」
  
  「為什麼不?小菱現在才幾歲?以後她還要嘗試多少次像這樣的情況,只因為她不相信她無法和別的女孩一樣。任偉凡,我警告你,你最好把這份責任扛起來,要不然我紀子萍絕不會放過你。」她低聲吼道。
  
  「子萍!」紀儒文揮手示意她不要再責怪他。
  
  「我會負責的。」他輕聲但堅定的語調阻止了子萍的謾罵。「在小菱發生事情以後,我就說過了,我絕不會反悔。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反悔什麼啊?」躺在床上的子菱微微張開眼睛看著他們。「偉哥哥,你來看我啦?」她帶著虛弱的微笑說道。
  
  「小菱,你還好吧?」子萍關心問道。
  
  「我很好。」她費力的說道。「偉哥哥,你來看我,有沒有帶鮮花?」
  
  「鮮花?」
  
  「當然。難道你沒看電視影集裡,男主角探病都會帶好大一束鮮花。」她略略不滿的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帶來。」
  
  「我……我忘了。明天我再帶來,好不好?」他溫柔的說道。
  
  她眼睛一亮。「你明天還要來?」
  
  「當然。我怎麼會忘了我的小子菱呢?」他頓了頓,更溫和的說道:「小菱,以後別再跑跑跳跳了,好不好?」
  
  「我也不願意啊!」她皺皺鼻子,流露出孩子氣。「要不是思琳那幫人激我,我才不會跟她們賭氣呢!」
  
  「你不會不聽他們的話嗎?」子萍實在忍不住開口。「她們說她們的,不理她們不就行了。」
  
  「姐!你沒聽過士可殺不可辱呀!」她噘起嘴。「我才不要讓她們嘲笑我不會走路呢!再說,我又不是真不能走路。」
  
  一時間,偉凡內心充滿內疚。他沒想到當年他的一念之差害了她一輩子……不!不是沒想到,早在當初他就有所預感了,他將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偉哥哥,你在想什麼?」她好奇的盯著他看,烏黑的眼眸裡有著孩子氣的崇拜。
  
  他無法瞭解在他那樣對她之後,她怎能還帶著這種眼光看著他,難道她不知道是他害了她嗎?難道她還不明白要不是他一時的任性,她也不會終生殘廢嗎?
  
  「姓任的,我妹妹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子萍在他身後叫道。
  
  子菱皺皺眉,散在枕頭四周的短髮隨著她的搖頭而微微晃動。
  
  「姐!你不要這樣對偉哥哥說話嘛!」
  
  「我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她雙手環臂,高傲的瞪著偉凡的背影說道。
  
  紀儒文搖搖頭。「子萍,你就讓他們兩個人談談吧!你下午不是和你朋友約好了嗎?」他半勸著不情不願的子萍一起離開子菱的房裡。
  
  等到他們走後,子菱才笑起來,「偉哥哥,你不要介意姐說的話,她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說的話你就當沒聽見。」她頓了頓,仔細打量他。「你沒生氣吧?」
  
  「生氣?我怎麼會生氣?」他強打起笑容。「現在看你的情況,似乎好多了。」
  
  「當然好多了。是爸他們小題大做,這點小問題根本算不了什麼,我甚至還可以走給你看,偉哥哥,你要不要看看?」她想起身,立刻被他推回去。
  
  「你不要胡鬧。我相信你就是了!小菱?」
  
  「嗯?」
  
  「答應我,別再跟別的女孩賭氣了。她們是她們,你是你,沒什麼好比的。嗯?」他握緊她的小手。
  
  她聳聳肩,一點也沒發覺偉凡語氣中的擔心。她依舊笑嘻嘻的回答他:「這是面子問題,我不跟她賭,她還當我沒用呢!」
  
  「難道你不怕再受傷嗎?」
  
  「偉哥哥,我一點都不怕。我受傷了你會來看我埃對了,你明天來別忘了帶花唷!我要像電視上那樣整間房間都是鮮花,好漂亮的。」好誇張地比了一個大手勢的說道。
  
  她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腿是否與別人有所不同。
  
  但偉凡卻極度在意。
  
  他甚至忘不了當年那一場惡夢。
  
  是的。那是一場真實的惡夢,就算隔了十年、二十年都會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的啃蝕他的心靈,讓他永不安寧。
  
  夜復一夜……
  
  永遠的一幕重複上演。
  
  「不!」偉凡喘息的張開眼。
  
  冷汗浸濕了他的睡衣。一切仿如昨日曆歷在目。
  
  他迅速的打開床邊的檯燈,讓陽光流洩在室內之中。因為他無法再忍受一絲絲的黑暗,他已經受夠了定切,他不知道這一場罪惡感要到何時才有休止的一天,他唯一肯定的是,他的內疚顯然不允許他再繼續熟睡下去,它要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直到還清。
  
  還清?真有還清的一刻嗎?
  
  所有的感情似乎已成一團亂絲,理也理不清了……無論是對他,還是她。
  
  他想起當年他拚著命死拉著子菱出來送到醫院後,紀叔的震驚與哀傷,子萍怒氣騰騰的想殺人,還有他爸百般的賠不是。他忘不了他父親抓著他的衣領親自到紀家謝罪,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他父親就向紀叔百般允諾他會照顧她一輩子之類的話語。他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因為事情是他引發的,如果他不是原凶,那還會有誰呢?他在他十七歲的年紀就平白無故多了個小新娘,她甚至還不是他所愛的莉兒。他不自覺的冷笑一聲,他和莉兒之間真的是愛嗎?充其量那只能算是少不更事的迷戀吧!否則他不會連她長什麼樣,他都不記得了。他唯一記得的是,那時候他幾乎一放學就往紀家跑,陪著他的小子菱,直到不知不覺中,他把子菱是他的視為理所當然,直到不知不覺中,他微妙的情愫逐漸滋長,罪惡感已不再是他去看子菱的藉口,但也在這些不知不覺中,他的子菱離他愈來愈遠,他必須費盡所有的心思才能免費抓住她。
  
  就像今天。
  
  想起今天,偉凡的臉上就露出不該是苦笑還是好笑,子菱為了整他,竟然讓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他頂著大太陽站在街口接受路人奇異的眼光,一盤接著一盤的吃著臭豆腐。但他不在乎,一點也都不在乎,只要能讓子菱留在他身邊,這一佔小挫折算得了什麼呢?
  
  他微微歎口氣,為了罪惡感也好,為了另一種理由也好,他這輩子恐怕是跟這個古靈精怪的小菱子耗上了。
  
  也許他應該請教請教凱平,畢竟他能讓紀家第一號難纏人物紀子萍愛上他,他必然有不同凡響的計謀,也許他願意指導他,好讓紀家第二號難纏人物紀子菱相離,他不是因為可笑的罪惡感而願意娶她的。可惜他不能馬上付諸實行,不過等到他出差回來後,他的小菱子想再走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子萍一進門,就看見她的妹妹正坐在電話前發愣。
  
  「小菱,怎麼了?在等什麼重要電話嗎?」她取笑的走到子菱身前。「你不要告訴我說你沒有。」
  
  子菱看看她,再望向電話。「我在等偉凡的電話。我才不像某人得讓追求者搬進家裡,才發現自己的感情。」她淡淡嘲弄道。
  
  「子菱!」子萍放下皮包,坐在她身邊。「既然你沒有我遲鈍,那麼你就應該清楚偉凡心繫何人才對。」
  
  「他心繫天底下所有的女人。」她順口接道。「要不然他不會二天沒電話來了。」
  
  「也許他很忙?」
  
  「為女人而忙。」子菱的聲音裡首次出現不穩定的情緒。「他答應我每天一通電話,現在都第五天了,卻只來了三通電話而已,」她聳聳肩,恢復平靜的聲音。「也許他太忙,忙得忘了我。」
  
  「小菱!偉凡的電話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不。」她快速的否決掉,引起子萍懷疑的目光,她馬上補上一句,「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是認為既然他承諾了,他就應該履行他的諾言,而不是讓我坐在這裡提心吊膽罷了。」
  
  「提心吊膽?」子萍微微一笑。「你很關心他?」
  
  子菱瞪她一眼,「姐!你不用想費盡心思吊我話了。我愛偉凡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但他不愛我的事實你們也清楚,你還想問什麼嘛!」
  
  子萍略略張大驚訝的眼睛,她的嘴角露出笑意。「你說的好像是真的似的。」
  
  「我當然是說真的。我真的愛偉凡,可惜……」「可惜什麼?一個郎才,一個美女,還有什麼可惜?」子萍頓了會,正好堵住她張口欲言的嘴,「小菱,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拿你的腿來談什麼門不當戶不對的話,我就不認你這個妹妹,聽見了沒?我已經聽你說了十多年,我可沒興趣要繼續聽下去。」
  
  「但這是事實啊!」子菱懊惱道。「姐,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避而不談,就可以消失的。我的腿跛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事實,光是這點我就配不上偉凡了,再加上我脾氣火爆、沒有女孩子應該有的氣質,沒有子琪姐的漂亮,我有好多的缺點,我根本配不上偉凡。」她苦著臉說道。
  
  「你的意思是,你只配替偉凡提鞋?」子萍好笑的說道。
  
  「姐!」子菱怒瞪她。「我不是在說笑,我很正經的。」
  
  「我當然也是正經的。」子萍聳聳肩。「這世間的事沒有一件說得準的。再說,沒有一個人在這世間是完美的,包括你的偉凡,他也有諸多缺點,但重要的是你不曾嫌棄過他的缺點,而他也不曾嫌棄過你,不是嗎?」
  
  「那是因為罪惡感。」子菱怨恨的盯著她的左腿。「我們彼此心知肚明,要不是當年偉凡的不小心,他根本看不上我的。憑我這種黃毛丫頭,他連瞄都不願瞄我一眼。」她突然低聲說道:「但我寧願我是那個黃毛丫頭,我寧願憑自己的努力讓偉凡愛上我,但我絕不願意他是因為罪惡感而不得不愛我,那樣的感情我無法接受。」
  
  「小菱……」子萍思索著要如何安慰她,卻不知從何啟口。
  
  「姐!你知道嗎?」子菱突然衝口而出。「那一年,我知道他有一個女朋友,但卻因為我而使一對相愛的戀人分手,我不想做第三者,尤其是在偉凡不甘願的情況之下。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她的眼眶倏的紅了起來。「你絕對無法想像我對偉凡的歉意有多深,他原本會有一個他深愛的女子留在他身邊。而不是由一個跛腳的女孩成為他一輩子的包袱,這對他對我,都不公平,你瞭解嗎?」
  
  「我瞭解。」子萍喃喃自語,但她仍不放棄的遊說道:「小菱,以前偉凡的確是有一個女朋友,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才是偉凡現在所鍾愛的人。如果你真不要偉凡同情你,你就不應該再這麼自卑下去了,你應該讓偉凡真正的愛上你,不因罪惡感,不因愧疚。」
  
  「真正愛上我?」子菱驚訝的重複。她以前從沒想過這點,讓偉凡真正的愛上她,而不是因為他過去的過失而不得不愛她……子萍看到她一臉醒悟的模樣,就忍不住笑了。以往她苦口婆心的勸導全沒這次有用,要不是凱平教她這招,她還不太清楚女人的心有多麼複雜。尤其當她知道凱平就是用這招對付她時,她才明白當初的她完全是在作繭自縛。
  
  她趁勝追擊,「小菱,今年你的畢業舞會還沒邀伴吧?」
  
  「畢業舞會?」子菱尚來不及轉過心思。「不!我不打算參加。」
  
  「那怎麼行!」子萍隱藏得意的說道:「子琪準備讓天傑當她的舞伴,你呢?找偉凡嗎?如果你不好意思,那就交給我好了。」
  
  「不!」子菱一臉驚慌的看著她,「你不准找他,因為我根本不打算參加。」
  
  「小菱,這是你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舞會,你想放棄它?不!我不接受這個答案。等偉凡回來後,由我來告訴他,他一定會答應。」子萍得意揚揚的說著。
  
  「不!」子菱猛的站起來。「姐!你忘了我的腿嗎?我才不要在那麼多人面前讓偉凡還有我自己出醜。」
  
  "小菱。「子萍跟著站起來。「你只是微跛,你還是可以走,可以跳,只是沒法子比其他人快而已,你不要讓自己給自卑感壓得死死的,偉凡不喜歡你這樣……」「我管他喜不喜歡,我自己高興就好了!」子菱氣惱道。「姐!我警告你,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學校有畢業舞會,要不然我一定……」她話未說完,電話鈴聲就突然響起來。
  
  子菱立刻流露出微微的興奮表情拿起話筒。
  
  「喂!紀公館。」她盡量不顯露出高興的口吻,但當她一聽見對方是女聲後,她的喜悅之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落到谷底的心情。
  
  「請問紀子菱小姐在不在?我這裡是XX醫院,有事情找她。」女聲公式化的問道。
  
  她略略驚訝的答道:「我就是。」突然間,子菱有種不祥的感覺。
  
  「紀小姐,任偉凡先生昨晚被送進醫院,我們在他的電話簿找到你的名字被畫起來。」
  
  好半晌,子菱宛如五雷轟頂似的,只能傻傻的、呆呆的站在那裡,緊握著話筒不放。她的腦袋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思考些什麼。
  
  「小菱,怎麼啦?誰打來的電話?」子萍擔心的問道。
  
  子菱張口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好才帶著緊張的聲音問道:「偉凡……他發生了什麼事?他還好吧……」她哽咽的聲音讓子萍大驚。
  
  「他出車禍了,紀小姐,他現在還昏迷不醒。」女聲一說完,話筒就由子菱的手裡滑落下去,子萍見狀立刻撿起話筒。
  
  「喂!」子萍驚訝但依舊鎮定的聽著電話。「是的……好……好,謝謝……」她掛掉電話,抬頭看著茫然而蒼白的子菱。
  
  「小菱!」
  
  子菱緩緩轉向她,眼裡蓄滿淚水,「姐,我還沒告訴他,我還沒告訴他。」她顫抖的低語,全身冷的似接洽。
  
  「小菱!振作點!」子萍拿起電話。「偉凡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幫助,我現在先打電話通知子琪,還有凱平他們,然後我們就立刻趕過去。」
  
  子菱愣了會兒,擦擦眼淚。「姐,你順便叫葉大哥到偉凡家裡收拾一些衣服,我想偉凡會用得到的。」
  
  子萍說得沒錯,她必須堅強,偉凡現在最需要她的堅強,子菱痛苦的想道。但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如何緊張?出車禍的是偉凡呀!
  
  子萍點點頭。
  
  隨後,當子菱到達醫院時,看見冰冷的牆,穿梭不停的護士時,她的堅強突然消失了,她一直拒絕想萬一偉凡……她該怎麼辦?她甚至還沒告訴他,她真正的心意。而這全是因為她該死的罪惡感理論,該死的任性害了他們兩個。
  
  她看見凱平走向她們。
  
  「凱平,情形如何?」子萍迎向他,擔心的問道。
  
  凱平握著她的肩,轉頭看向子菱。「小菱,你別擔心,偉凡已經沒危險了。」他的口氣仍是憂心忡忡。
  
  子萍鬆口氣,微笑的朝子菱說道:「小菱,沒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子菱看看子萍,再盯著凱平看。「杜大哥,你話還沒完。」她強擠出聲音問道。
  
  凱平沉默的看她一眼,才說道:「事實上,我也才剛到,對整個情況並不是很清楚。醫生說,目前偉凡昏迷不醒。」他示意她們走向前面的病房,而後他打開門。「只要他醒了,一切就沒事了!」他緩緩退開身體,讓子菱清楚地看見躺在床上的人。
  
  一聲驚呼迸出子菱的唇間。
  
  她簡直無法相信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偉凡。
  
  那個向來她所深愛的健壯男人如今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細小的針管插著他的左臂,為他輸進點滴,蒼白的紗布層層包住他的額頭,還有右腿……他的右腿裹著石膏,高吊在空中……總之,在子菱的看見的範圍內,除了他的臉奇跡似的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外,其它或多或少都殃及到一些……她忍著淚,走到他身邊。兩天以前,他還在電話裡逗著她說,騙她說有個禮物要送給她,但現在他卻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為什麼她以前從不曾告訴他她愛他甚於她的生命,為什麼她以前老是愛跟他吵嘴,要是他真有個萬一,他要她如何活下去?
  
  「小菱?」子萍擔心的從背後扶住子菱的雙肩。「別哭了!偉凡會沒事的。」
  
  「杜大哥,這是怎麼發生的?」她輕顫道,眼睛仍望著躺在病床睥偉凡。
  
  「送他來醫院的司機說是一輛大卡車撞上偉凡的車,當時在夜裡,對方又喝了點酒,所以……」凱平安慰她。「偉凡算是已經很幸運了,卡車是從他左邊撞過去,偉凡及時退開了些距離,才沒有傷得更嚴重。」
  
  子菱跪在病床邊看著蒼白的偉凡。「他會醒的,是不是?」
  
  「當然。」子萍暗啞地回答。「小菱,我們先出去,好嗎?」
  
  她搖搖頭。「我想陪偉凡。」
  
  「可是……」子萍想說,她怕子菱更難過,但凱平朝她搖搖頭,他微微歎口氣,拉著子萍出去了。
  
  突然間,子菱的淚水如崩潰的河堤,滑下她的臉頰。
  
  她從沒想到偉凡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昨晚當她還在嘔氣電話沒來時,偉凡卻在急診室裡與死神掙扎。如果他出差的前一天,她沒跟他賭氣……她的小手輕輕的放在偉凡沒受傷的右掌之中,她感受到其中的微熱,忍不住又淚如雨下。
  
  她的任性為她帶來後悔,為偉凡帶來煩心,如果重新再來一次,她願意改變自己。
  
  「我愛你,偉凡。」她在他身邊耳語。「不是少女的迷戀,也不是盲目的崇拜。我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無論你是否和我有相同的感受,我都不會改變。」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只要上帝肯讓偉凡再度有生氣起來,她不再在乎偉凡愛上誰,只要他能再恢復以往的偉凡,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一層又一層的濃霧擋在偉凡面前。
  
  他想撥開它,雙手卻無力的垂下。為什麼他會如此虛弱,他病了嗎?不!他怎能病了呢?他的小菱子還在等著他呢?他模糊的記得他允諾她要給她一份禮物,他把一個禮拜的選種濃縮成五天,為的就是趕回去見她,因為不敢保證短短的一個星期,他古靈精怪挑戰菱子又會出現什麼怪思想,他不想費了苦心之後,又讓她從他指尖溜走,他更不信任她自以為的好朋友安儀又會玩什麼花樣帶壞小菱子,他必須待在她身邊,才能全然的放心;但他現在似乎全身虛弱得使不出力氣來,是誰?是誰拿著槌子在他耳邊敲著,難道他不知道他現在極度難受嗎?小菱呢?他為了她連夜趕回台北看她,在路上他一直想著他們之間的問題,就在他陷入深思之際,突然看見一輛大卡車直衝著他而來……老天!他來不及改變車道,他會死!不,不,不,他還不想死,他還有那麼多的事沒做,他還有小菱子沒見到,他盡全力的猛打方向盤,他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接近過死亡,他腦子裡突然浮現從他出生有記憶開始,幼年、少年、現在彷彿一部電影快速的在他眼前旋轉、旋轉……最後在他的眼裡只剩下小菱子……小菱子……卡車撞上他的車,他突然感到一股劇烈的疼痛,意識逐漸飄離他……「小菱子!」他猛地尖叫起來,他張開眼睛看見子菱在他身邊嗚的一聲哭了出來,還有子萍和子琪相擁在一塊。
  
  「這是怎麼回事?」他困難的蠕動著唇,發現自己的聲帶變調。「這是那裡?我出了什麼事?」
  
  一直跪在他身旁的子菱拭了拭淚水,回答他:「這裡是醫院,偉凡,你感覺還好嗎?需要我去找醫生嗎?」
  
  「醫院?」他閉上眼睛休息一會,然後再張開。「我出事了?」
  
  她點點頭,梨花帶雨的臉上有著感激的笑容。「你出事了。整整昏迷了二天二夜。」
  
  「二天二夜?」他低啁的重複。
  
  子萍向前一步,讓他方便看清她。「沒錯。整整二天二夜,你應該感激小菱,這二天一直是她不眠不休的看護你。」
  
  「姐!」
  
  「小菱子?」他緩緩看著她。「你一直照顧著我?」他窩心的問道。
  
  她聳聳肩,擦掉眼淚。「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畢竟以往你也曾在我身邊照顧著我,不是嗎?」
  
  「但這對我意義重大。」他勉強的說完,就閉上眼再度沉沉睡去。
  
  他最後地意識就是他聽見子菱急忙叫喚醫生來,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個微笑。他的小菱子還是關心他的。也許在關心的表面之下還帶著他一直耐性等待著的愛意,只要她肯拋棄那個天殺的自卑感還有她的自以為是。
  
  也許……只是也許,他這次所受的傷能帶給他好運,畢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再度醒來時,他環視整間病房整整有一分鐘之久,才不滿的轉向帶著滿臉笑意的兩個男人。或許他該繼續睡下去,直到他的等待成真。
  
  「怎麼?不跟我們打個招呼嗎?」凱平坐在椅子上舒服的問道。
  
  他皺皺眉,開口道:「小菱子呢?」
  
  「回家了。」臉上有一道足以嚇走護士的醜陋疤痕的葉天傑答道。
  
  「回答了?你只想用這句話打發我?」他的幽默感突生。
  
  「沒錯。」凱平說道:「我們還是勸了很久才讓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去。難道你願意讓她待到你醒來為止?距離上次醒來,已經有一天的時間。你捨得嗎?」
  
  「當然不。」他的眼睛看見吊在空中的右腿,還有點滴。他的臉色凝重起來。「我傷得如何?會不會一輩子都……」「你放心吧!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只要你按時間復健,沒三個月的時間,你就可以跟我們一樣活蹦亂跳了。」凱平悠閒的說道。「不過……」偉凡皺眉。「不過什麼?你直說行不行?我真不懂子萍竟然會愛上你這個專吊胃口的毛頭小子。」
  
  「毛頭小子?」凱平狠狠的瞪著他。「你叫我毛頭小子?」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偉凡似的。
  
  偉凡想聳肩,卻發現自己的肩胛發痛,他只好放棄。他無畏於凱平的怒火,慢條斯理的回答他,「我和子萍同年,而你小她幾歲,你對我而言不是毛頭小子是什麼?」
  
  「我只小加菲二年零七個月而已。姓任的,如果你要我替你在你的小菱子面前說好話,你最好對我好一點,否則你想追到子菱,根本是在做夢。」
  
  「你在威脅我。」偉凡掙扎的想爬起來,但立刻被天傑推回去。
  
  天傑看著他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互揭瘡疤嗎?偉凡,你還是病人,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動怒,以免加重病情。」
  
  「我不以為我生氣會加重病情,小菱子什麼時候會來?」
  
  「大概下午吧!這兩天也夠她累的了。」
  
  「是啊!」凱平答道。「她為了等你醒來,可是連合上眼睛都沒有過,偉凡,看來你的車禍讓你得到了一些平常隱藏在表面之下的東西。」
  
  「什麼意思?」他明知故問。
  
  「看子菱對你這麼關心,顯然她比她嘴上承認的更愛你,你應該很清楚才是。這十年來我也注意到你們之間分分合合好幾次,你應該把握這次機會。」
  
  「我知道。」
  
  「所以?」
  
  「沒什麼好所以的。」偉凡不耐的答道。「我可不打算跟兩個大男人討論我的愛情生活。」他躺回床上,打算好好休息。
  
  「你這什麼意思?這已經不再是你的問題了。」凱平大聲的抱怨,似乎不把他當病人看待。「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好不容易讓加菲跟我來幾次羅蔓蒂克的約會,結果整個約會下來,她一直憂心的談論你們的問題,我幾乎都要認為我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她忠實的聽眾,雖然我也很同情你,但我還是要發出最後通牒,我警告你最好對子菱認真點,要不然……」他故意停頓下來冷眼看著他,把未完的話當做威脅。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完全不是我的問題。有時候她的自卑感大過她對我的愛,你要我怎麼辦?她不像子萍堅強,她也不像子琪有一顆樂觀的心,她是個外剛內柔的女孩,只要稍有不對,她很快的就會敏感起來,她太脆弱了,而這全是拜我所賜,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她會是紀家最無憂無慮的女孩子。是我害了她一輩子,沒有我,她不會遭人白眼,不會遭人嘲笑,她會是大家的寵兒,都是我害了她。」偉凡痛苦的說道。
  
  「這麼說,你只是因為充滿罪惡感才愛她的?」天傑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是充滿罪惡感。這可能是我這輩子都無法洗刷的罪惡感。」偉凡低聲說道。
  
  凱平與天傑對望一眼,凱平的臉上有著警覺。「你為賠罪而愛子菱?」
  
  偉凡愣了會兒,注意到凱平不尋常的口氣,他答道:「是小菱子叫你問我的?」他不待凱平回答,就自己先搖頭了。「不!不是她叫你問的,我已經跟她說得唇乾舌燥,她都不曾相信過我一次。她不是這種人,有什麼事她會親口來問我,而不是叫你們這兩個大男人來拷問我,尤其是在我出車禍的情況之下,她根本連想這種事的時間都沒有。」
  
  天傑微微一笑,「看來,你頗瞭解她的。」
  
  「你說得沒錯。」凱平苦笑的說道:「是子萍她們找我們來跟欠談談的,畢竟她們和子菱是姐妹,你不見得會吐露實話。」
  
  偉凡歎息。「難道我表露的還不夠明顯嗎?」
  
  「顯然不夠。」凱平正經說道:「要不然你們也不會幹耗了十多年了。加菲跟我說,你以當年曾經有個女朋友?」
  
  偉凡聳聳肩。「我忘了。」
  
  「你忘了?」
  
  「沒錯。十多年前的事情,我怎麼記得?」偉凡閉上眼。
  
  「顯然那女孩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遠不及子菱。」天傑替他回答。「既然如此,我想我們都瞭解你對子菱的感覺了。」
  
  「但她不瞭解。」偉凡皺皺眉,呢喃道:「我從來都不曾瞭解女人的心理到底是怎麼運轉的,明明一件再明白也不過的事實擺在她眼前,她卻什麼也看不見。凱平,我很高興你已經脫離苦海了。」
  
  凱平看一眼偉凡裹著石膏的右腿。「需不需我簽上大名呢?」
  
  「不必。」偉凡有些生氣道。
  
  「那麼也不需要提醒你一件我剛想起的事?」
  
  偉凡挑起眉盯著他看。
  
  凱平聳聳肩。「你大概還不知道,子菱今天畢業了。」
  
  「我當然知道。」他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他的小菱子長大了,他怎會不知道?
  
  「你也清楚她們學校有個畢業舞會?」
  
  偉凡困惑的看著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讓我簡單的說,畢業舞會是需要舞伴的,而子萍說小菱子不打算讓你當她的舞伴。」他隱藏部分事實。
  
  「什麼?」偉凡怒吼起來。「她不要我做她的舞伴,她想找誰?別的男人?我不准!她在哪裡?叫她來!我要告訴她,除了我之外,她的小腦袋瓜子裡休想有第二個人選!」他大聲叫道。
  
  凱平努力掩飾他嘴角的笑意。「你大概忘了你的腿可能要三個月才能復原,在這段期間你是不太可能去跳舞的。」
  
  偉凡轉而瞪著他的腿。「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總之,我不准小菱子找別的男人當她的舞伴。」
  
  凱平聳聳肩,站起來。「你可沒有權利選擇。小菱不是你的什麼人,她有權邀她的『第二人詢做她的舞伴,你不能也不該阻止她。我該走了!跟你談了這麼久,你該休息休息,下午小菱來的時候,她可不希望見到她日思夜想的偉凡又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說完,他就和天傑離去了。
  
  留下偉凡一個人。
  
  他根本沒有心思休息了,現在的他滿腔怒火,雖然他還很虛弱,但因為凱平的一句話,他再也無法安安心心的休息養病了。這次小菱子做得實在太過份了,以往她再任性他都能夠忍受,唯獨這次他無法接受她古怪的思想。這次她似乎是想一勞永逸的把他甩掉,難道又是那個安儀搞的鬼?總之,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在還沒有過問他的情形之下,無權找其他的男人做她的舞伴。突然間,他看到自己的腿,但他能阻止她嗎?他的腿現在連走都有問題,更何況是跳舞?
  
  他要想辦法,他絕對不允許她最後的畢業舞會是由另一個男人來代替他。
  
  「來!嘴巴張大,張大一點。」子菱細心的把一匙的稀飯送進偉凡的嘴裡。
  
  「夠了!我吃飽了。」偉凡邊嚼邊說道。
  
  「真的夠了嗎?你現在應該多補充營養才對。」子菱皺起眉頭。
  
  「然後等我變胖了?謝了。」他微微一笑。「這向天,謝謝你一直來照顧我。你學校的功課還好吧?」他旁敲側擊道,眼睛一直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事實上,除了頭一、兩天他有些虛弱外,其他時間他的精神一如往昔,就像今天一樣,他的雙手只是一點小傷,早就恢復了,但他並沒有告訴子菱。因為他享受這種禮遇。
  
  她聳聳肩,收拾起碗筷。「都快畢業了,也沒什麼重要的課了。你晚上想吃什麼?」
  
  「隨便,只要你能來。」他帶著滿足的微笑望著她。「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什麼意思?」她倒了杯水餵他喝。
  
  他喝了幾口後,才笑道:「難道你沒發覺這是我們這幾年和平相處最久的一次嗎?」
  
  「是嗎?我倒不覺得。醫生說,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她頓了頓,放下杯子。「偉凡,任伯父、任伯母環遊世界去了,你一個人在家也不方便,所以我跟爸商量過了,這段時間你就住在我們家,你說好不好?」
  
  「求之不得,只是怕還要麻煩你。」他別有用意的看著她。
  
  「不會。反正除了上課外,我也沒什麼事好做。」
  
  「你只有這個藉口?」他小心的說道。
  
  她看他一眼,答道:「不!這不是藉口。」
  
  「那麼是事實羅,但這只是部分事實吧!你關心我才會為我處處著想,不辭辛苦的天天送飯過來。」
  
  「我當然關心你。」她避開重點,「畢竟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也有一些感情。」她撩起溜到前頭的短髮。
  
  「如果僅是關心我不會在我身邊守候二天二夜,小菱子,我們心裡都清楚,我也說過很多次了,我愛你,你呢?」他犀利的看著她。「你愛我嗎?」
  
  「我不愛你。」她以令人懷疑的快速回答他。「我把你當哥哥看。」
  
  「當哥哥?」他輕笑。「你騙我。小菱子?」
  
  「嗯?」
  
  「如果我這雙腿不能走了,你會嫌棄我嗎?」
  
  她懷疑的看著他。「你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有缺點,你還會愛我嗎?」
  
  她的臉流露出驚訝,而後是震驚。「醫生說你的腿會沒事的。」她結結巴巴的說道:「他騙我嗎?偉凡,你的腿……」他不耐煩的揮手。「我沒事。我只是假設。」
  
  她鬆口氣,然後瞪著他。「你敢嚇我?」
  
  他溫柔的笑了。「不嚇你,我怎麼知道你的真意呢?」
  
  她抿著嘴,生氣的說道:「現在你看出來了?」她的語氣中除了怒氣似乎還有些別的。
  
  他緩緩的點頭,眼睛充滿柔情。「是的。我早就看出來函,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而現在正如我所想像的。」
  
  她愣了會,「你看出什麼了?」她緊張的問道。
  
  雖然她對偉凡的愛已是眾所皆知的事,但對於偉凡她從未說過,他……看出來了嗎?
  
  偉凡微微一笑。「保密。」他躺回病床上。
  
  「偉凡!」她低叫道。
  
  「現在突然想休息了。小菱子!你會一直陪我嗎?」他閉上眼睛。
  
  「當然。」她不情願的說道,心裡卻極欲知道他到底看出什麼。
  
  偉凡嘴角不自覺的笑了。「那麼,午安。希望我起來的時候,還看得到你,我的小菱子。」
  
  「我不是你的小菱子,我是紀子菱。」她逞強的說道,但偉凡根本沒回答她,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子菱懊惱地瞪著他,既不願意吵醒他卻又滿懷好奇。
  
  要不是偉凡是病人,她早就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但現在的她只能乖乖等待。
  
  隔天,偉凡在紀家大小前呼後擁之下遷入紀家。
  
  他一手拿著枴杖,一手緊緊靠著子菱,一拐一拐的走進大廳。
  
  「偉凡!你還好吧?」子菱扶著汗流浹背的他坐下。「你應該在醫院多住幾天的。」
  
  「在家裡比在醫院好。」偉凡忍著痛把腿抬到桌面前。「起碼伙食方面就好太多了。」
  
  「還有人陪你解悶。」紀子琪變烊,同時朝她父親笑了笑。「爸一個人在家也挺無聊的,你來了正好可以和爸作伴,是不是?爸。」
  
  紀儒文微笑的拿起他的煙斗。「我在家一個人是挺寂寞的,但偉凡可能不太喜歡我當他的談話對象。」他別有所指的看向子菱。
  
  「爸!」子菱脹紅臉。「你在說什麼?」
  
  偉凡面露微笑的看著她。「我是滿可惜沒有小菱子的陪伴,但我也不介意和紀叔聊聊天。小菱子?」
  
  「嗯?」
  
  「你有空的時候去我那裡拿幾本書過來,好嗎?我想趁這時候多看一些沒時間看的書。」
  
  子菱點點頭。「沒問題。明天下課後,我就直接去你那裡。」
  
  紀儒文突然有所感觸的長歎口氣。「其實要是當初你父親沒突然決定搬家,到現在我們還是好鄰居呢!」
  
  他話一說完,子菱就注意到偉凡的臉色暗了些。
  
  她的心涼了半截。看來偉凡仍為罪惡感而苦,當年任伯父因為無顏再面對爸還有她,因而舉家遷移到十條街之外,也就是自那時開始,偉凡每回放學後就騎摩托車來看她,無暇顧及他的女朋友,他們才告分手。偉凡一定是想到這些,他才突然變了臉色,蛤他是因為她而面露罪惡感?還是對當年了喜歡的女朋友感到愧疚?想到這裡,她的心情驀地頹喪起來。
  
  「談那些往事多無聊。」子琪看見她的表情,趕緊開口:「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餵飽我們家唯一的大食客。偉凡,今天你是客,晚餐想吃些什麼?」
  
  「我想吃的可就多了。」偉凡咧嘴笑道。「你要掌廚?」
  
  「顯然是。子萍姐今晚不在,自然就輪到我了。也許你願意讓小菱子上場/」她揚揚眉,等待著他的反應。
  
  偉凡立刻搖搖頭。「我相信你的托一如你的外貌,但小菱子我可就不敢擔 保了。」
  
  子菱皺皺臉,她看向他。「你是什麼意思?在貶我嗎?」
  
  他面露嘲笑之意。「我沒有,我只是在陳述一項事實。」他的表情高傲。
  
  她瞪著他,賭氣說道:「你別忘了,接下來的三個月你得靠我們紀家,要是你敢說什麼讓我不順心的話,你就收拾行李滾出去吧!」
  
  說完,她就生氣的走出房裡。
  
  留下困惑的偉凡,還有子琪和紀儒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7:30

  4
  
  「你是說,你的偉凡出車禍了?」安儀趁著打下課鈴時,抓住子菱問道。
  
  她艷麗的表情上有一絲好奇。
  
  子菱點點頭,摔動手上響個不停的鑰匙圈。「沒錯,醫生說,起碼有三個月的時間,偉凡都必須靠著枴杖走路。」她和安儀一路走向校門。
  
  安儀挑起眉。「你的意思是,再過二個月半的畢業舞會,他是無法做你的舞伴了?」她的聲音裡有絲竊喜,這令子菱皺起眉頭。
  
  「我根本不打算參加畢業舞會,所以偉凡也不用做我的舞伴。」
  
  「這怎麼行?」安儀站在她前頭,擋住她的路。「子菱,反正你的偉凡現在路也不能走了,誰知道他以後還能不能跟以前一樣,不如我為你介紹另一個男人吧?」
  
  子菱生怕的瞪著她。
  
  「你怎麼能這樣說?偉凡只是暫時受傷,又不是癱瘓,他以後當然能行動正常。就算他不能走了,在這種時候我怎能棄他而去?」她愈說愈氣惱,她乾脆避開安儀,繼續往前走。
  
  她沒想到她最要好的朋友竟然對她說這種話,但她更沒想到安儀臉上的表情會突然讓她如此厭惡。
  
  安儀急忙追上去。「子菱,我道歉嘛!我也是為你著想,你可別忘了你自己也說過,他只是為了罪惡感才追你的,難道你願意跟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過一輩子嗎?那根本是不幸福的。」
  
  「我又沒說一定要跟偉凡過一輩子。」雖然她明知偉凡不愛她,但藉由別人的口中聽到,她仍是有些不開心。
  
  「所以啦!」安儀繼續說道:「趁這個時候,你應該多認識幾個不同的男孩子。我倒認識幾個,由我來替你們介紹,說不定你會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到時候你也就不用跟他死纏爛打了,是不是?」
  
  子菱停下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安儀。「安儀,你今天是怎麼了?以前你不都老鼓吹我不要放過偉凡嗎?我記得你還告訴我,一定要逼偉凡負責任,怎麼今天完全變了個樣?」
  
  安儀聳聳肩。「我是為你好!誰知道三個月後,他的腿會不會瘸了?你總得趁早為自己的未來打算,要不然等三個月後,他真的瘸了,想纏上你,那時候想脫身就難了。」
  
  一股怒氣在子菱心中爆發。「也許你忘了,我也是個瘸子。就算偉凡到時候真不能走了,我會很樂意讓他纏,就算纏一輩子我都毫無怨言。安儀,我從沒想到欠是這種人,難道一個人就一定要這麼自私嗎?就算我一輩子都得不到偉凡的愛,我也不會為了別人的閒話隨便找一個男人嫁了。再說,我們都是知識份子,我從來不知道你的思想這麼腐敗。」她還想繼續說下去,但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乾脆推開安儀,跑出校門。
  
  「子菱!」
  
  安儀後悔的呼喚子菱。
  
  子菱使勁地跑著。隨後當她到了偉凡的家門前,她仍然十分生氣,她沒想過安儀的思想會和她相差個十萬八千里,但以往她們倆不是都很談得來嗎?
  
  她拿出鑰匙,還有偉凡給她的書單。
  
  一看見偉凡上頭潦草的字體就令她感到一陣溫暖。她打開門走進去。先前她告訴安儀的話雖然是氣頭上的話,但句句都是她真誠的肺腑之言,她這輩子或許真的跟偉凡無緣,但她還是不會放棄好單戀的心意,一個人一輩子只要有過一次真愛就夠了,何秘再為其他流言給左右呢!總之,偉凡愛她也罷,不愛她也罷,在她認識他之初,命運就已經撒下羅網,讓愛神的箭射中她,既是如此,她又有什麼怨言呢?
  
  她的心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先前的怒氣已化為輕鬆的愉快。她走近偉凡的書房,雖然她來過偉凡家裡幾次,但書房裡的書她向來是敬謝不敬的。因為她根本看不懂偉凡那些什麼建築、量力學之類的書。
  
  她開始逐列對照擺在書櫃的書籍。也許她應該再繼續進修,她忍不住想道,在書櫃裡的書起碼有三分之二完全是她看不懂及不感興趣的書。既然在外表上配不上偉凡,至少在常識上也要勉強搭上邊吧!好歹她也是個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她從書櫃裡抱出十來本書準備放在旁邊的書桌上,但一不小心全滑下去,散落在地上。
  
  她翻翻白眼,蹲下身去一本本收拾。
  
  一本散開的日記本躺在她前頭不遠的地板上。
  
  顯然是原本放在書桌上一起滑落下來的。
  
  子菱順手想要撿起,突然看見散開的那一頁裡寫滿偉凡的字跡,而「小菱子」在上面出現好幾次。
  
  她注意到日期正好是她出事後的幾個月。
  
  她知道偷窺別人的日記是不道德的行為,但她忍不住被吸引住了。
  
  她的一顆心突地加速起來。
  
  她怯怯的瞄向上面剛陽的筆跡,上面寫著:……這是第三個月了。
  
  我的良心足足受了三個月的煎熬,我不知道這三個月來我是怎麼活過來的,但我很清楚的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小菱子比我還痛苦,她非但要受rou體上的煎熬,還要面對將來終生帶跛的命運。我多希望能代表她躺在那個硬梆梆的病床上,我多希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我還是列,過去那個任偉凡,一天到晚不知內疚為何物,瘋狂不知天高在厚的小子。
  
  但事情還是發生了。今天,莉兒來找我,她告訴我,分手吧!她唯一的理由是,這三個月來我天天往紀家跑,在我的內心裡堆積的愧疚已經高過於對她的愛了。
  
  我以為我聽了之後會晴天霹靂,世界將會暗淡無光,但世界仍然在運轉的,天空仍萬里無雲,而我的心不痛不癢,宛如那是一件芝麻綠豆大點的事。也許我對莉兒的愛沒有我想像中的深,也許我已經麻木沒有任何知覺了,就像木乃伊一般。
  
  但我想錯了!當我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小菱子後,我的心好像被萬針穿插而過似的,痛得我說不出話來。突然間,我有股想哭的慾望,是為了一段已失去的跡情嗎?還是為了自己的錯誤?我不清楚也不想深究,我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自己的錯誤要讓一個無辜的女孩來為我承受?上蒼有眼嗎?有眼嗎?……看到這裡,子菱的眼眶不禁紅了,她知道偉凡對她還有濃厚的罪惡感,但她從不知他的罪惡感嚴重到這種地步,她原本還懷抱著小小的希望,如今看了偉凡的日記後,全都煙消雲散了……她不自覺的翻到下一頁,日期已經跳到幾個月後,內容不外乎還是關於她腿的事情,醫生說的話還有她復健的情形。接下來的幾頁,是她上國中以前發生的事情。他把她發生的事情點點滴滴定在上頭,他仍然重複著內疚之類的字眼,還說著他為她的腿時常做惡夢。但內疚之類的話語逐漸減少許多。
  
  只到最後一頁,她上國中後沒幾個月,那是偉凡最後寫的一篇日記。子菱不想再看下去了,除了內疚還是內疚,難道偉凡除了內疚之外,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她想合上日記本,無意間注意到偉凡這一篇日記裡的筆跡凌亂,完全不似前面的工整,她懷疑的皺起眉頭,忍不住看下去。他寫著:……我的心充滿愴惶失措,因為我發現一件令我震驚而不知如何啟口的事情。
  
  今天,我為小菱子彈著不成曲調的吉他,這是我苦學多日而來的成果,只因為她想聽我彈。
  
  而她穿著柔和的粉紅色襯衫,配著孩子氣的吊帶褲,就坐在我身邊,兩手托著腮,專注的聽著我彈。她一雙像是會滴出水的大眼混和著好奇與頑皮,小小的嘴角一勾起來,讓人心神蕩漾。突然間,我的一顆心彷彿像是跑了百米路似的跳個不停,雙眼無法直視她稚氣的臉孔,因為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就在那一剎那,我終於發現了為什麼我不悲不泣的接受莉兒分手的事實。原來,在照顧她的那一段冗長的日子裡,無形之中我的心已有所屬,而她卻還是個不解情事的小女孩……子菱微微張唇,不可置信的瞪著日記本裡白紙黑字。她無法相信她所見到的事實,她更無法相信多年以來偉凡的追求竟是……她忙不迭的看下去。
  
  ……
  
  我是個塥愚蠢的大傻蛋。
  
  對莉兒,我已經記不清她是什麼樣了!我只知道佔據我全部生命的小菱子對我而言不再只是一個贖罪的對象。我不知道是否該感激上蒼,是她讓小菱子受傷的,但也是她讓我發現真愛。我該如何是好?我的心已經慌亂不知該如何做了!我是不是應該回去親口告訴她我的重大發現呢?我沒忘記今天我匆匆拋下她離去時,她困惑的神情。她是這麼的小,她能懂嗎?懂嗎?連我這個自以為是的男孩都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有所覺悟,小菱子能瞭解嗎?更重要的是……她能回報我同樣的感情嗎?她是這麼的小,將來她還會經歷過許多事情,她會不會遇上她的白馬王子?不!我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我應該坦白的告訴她,但……她細小的心靈是否以為這只是因愧疚而生的補償呢?我是如此的困惑,卻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我,我多希望我的……接下來的幾個字全被塗掉。但子菱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淚已經浸濕日記裡的字字語語,她從未想過偉凡隱藏在愧疚之下的感情,她只一私營的顧著自己的感受,自以為是的為偉凡付出的感情做解釋。她沒料想到偉凡的心意竟是她日夜思盼的祈求,只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相信,偉凡對於她的感情,十多年來的寵愛不是因為她所謂的愧疚之情,而是她所期盼的愛情,而她才是那個真正愚蠢的大傻蛋,渾渾噩噩的渡過這些年,把偉凡對她的情意當糞土一樣擲回他的臉,她還那麼幼稚的跟他吵架,而這些偉凡全都黯然無語的承受下來。
  
  她是個十足的大白癡,不知道維護她和偉凡的感情,一味的作繭自縛。
  
  她抽著氣,哭著。把十多年所有的淚水全都宣洩而出。
  
  直到晚上,她才抱著一大堆書,慢吞吞的回到家裡。
  
  她才一進門,就聽見偉凡大喊:「你去哪裡了,怎麼也不通知一聲?你想讓我急死嗎?」
  
  「我去拿你要的書,你忘了嗎?」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把書放在偉凡面前的桌上。「你要點點看嗎?」
  
  偉凡連看書一眼都不看,他專注的盯著她的眼睛,「你怎麼了?」他輕聲問道。
  
  她擠出笑容,搖搖頭,「我沒事啊!」
  
  「你不要瞄我。你的眼睛還是紅的,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
  
  「然後讓你去揍他?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她帶著頑皮的笑容看著他放在桌面上的右腿。
  
  「真的有人欺負你?」他的聲音高了許多,眼裡也迅速充滿怒氣,完全是一副保護者的姿態。「你告訴我,是誰?」
  
  她柔柔的笑了,還沾著淚珠的睫毛閃了閃。「就好像以前,有人笑我腿跛,你就找上對方家長,要他們親自道歉才肯罷休。」她柔情似水的看著他。
  
  偉凡突然尷尬起來。「你怎麼突然說起以前的事了?」
  
  她依舊帶著笑容。「沒什麼,我只是突然很懷念過去,偉凡,我以前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他怔了怔,凝視她。「沒有,因為你從不相信……」她愉快的打斷他的話。「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他遲疑的點點頭。「紀叔出去買晚餐了,你兩個姐姐都有約了,」他頓了頓。「小菱子,我……」「那好極了!」她仿似沒聽見他想說話。「我先去洗澡。在這種時候,我唯一不用擔心的就是會有色狼偷窺。」她開玩笑的瞄瞄他的右腿。
  
  「小菱!」
  
  他困惑的望著子菱的房門許久,仍不得其解。
  
  而接下來的兩個多月,他仍是一頭霧水。
  
  子菱對待他的態度完全和以前判若兩人,就連最親近她的子琪和子萍都不清楚她突來的轉變。她似乎變得多情些,完全不似以往火爆、動不動就吵架的那個子菱了,她甚至還會對他的書有興趣,在他記憶中他的小菱子對於動腦子的事能不動就盡量不動,但在這短短的兩個月她完全改變了。不但對他噓寒問暖,還時常拋給他柔情似水的微笑。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肯定他的小菱子不再認為他對她的感情只限於她自以為是的愧疚,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心裡也有著小小的不滿。
  
  因為兩個多月以來,她沒跟了談起有關畢業舞會的事情。
  
  難道她真要找別的男伴?就因為他的腳不方便嗎?即使不方便,她也應該通知他一聲吧!除非她根本不把他看在眼裡。但他不會就這麼算了,距離子菱的畢業舞會只剩一個祖籍了,她可不希望他的計劃會前功盡棄。
  
  「喂!你還在嗎?」子萍插著腰站在客廳裡,瞪著沉浸在思緒裡的偉凡。
  
  他回過神來。「子萍,你不是去赴約了嗎?凱平呢?」
  
  子萍聳聳肩。「他臨時有採訪,我只有回來了!你今天復健做得如何?爸呢?」她舒服的坐在沙發上。
  
  他聳聳肩,「紀叔到街頭找朋友下棋去了,至於我的腿大致上還好。」他不痛不癢的說道。
  
  「就這麼簡單?」她傾身向前,故作神秘的說道:「子琪上午打電話給我。她說下個星期六的畢業舞會她準備邀請天傑做男伴,但你也知道子琪是她們學校 公認的校花,有很多男孩還不放棄邀她呢!至於小菱嘛!」她皺皺眉頭,瞄向偉凡。
  
  「子萍!」偉凡不耐煩的看著她。「你有什麼話就請直說。我很明白打從你認識我以來,你不對我有諸多不滿,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但因為你是小菱子的姐姐,我可以容忍你的無禮。」
  
  「你容忍我?」她站起來乾笑一聲,而後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是很不滿意你,但可不是你容忍我,而是我容忍你。要不是小菱愛你,我早就把你這個傷害小菱的罪魁禍首踢出紀家。要不是你,小菱會擁有更多的快樂、更多的笑容。尤其你目前這種不明不白的表示讓小菱難過透了,我不討厭你,難不成還要喜歡你!」
  
  「你就為了這個而看不慣我?」
  
  「當然。我是紀家的一分子,我當然必須討厭你。」她火爆的說道。
  
  「可憐的凱平必須忍受你這種偏激的個性。」他喃喃道。
  
  「你說什麼?」
  
  他聳聳肩。「沒什麼。如果我告訴你,我對小菱的感情只有一種,你會相信我嗎?」
  
  她懷疑的看他。「你認為你的人格足以擔 保嗎?」
  
  他咧嘴一笑。「我什麼都沒有,就是人格還堪一提。」
  
  她打量他。「在這種情況之下,你願意讓小菱帶著另一個男人走進結束她學生生涯的畢業舞會?」
  
  「你想我會願意嗎?」
  
  她緩緩一笑,突然瞭解他的作法。「所以?」
  
  他回她微笑。「所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菱……小菱!」安儀氣喘吁吁的在校園中追上子菱,「小菱,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她的臉上寫滿怍悔。
  
  子菱抱著書,繼續向前走。「不!」她連看安儀一眼也沒看。「我沒有。」
  
  「真的嗎?那你這幾天為什麼都不陪我去喝下午茶?」她委屈的說道。
  
  「因為我要照顧偉凡。」她一字字清楚的說。
  
  「照顧他?他還沒出院嗎?」
  
  「出院了!現在住在我家。」
  
  安儀的臉上有一絲驚訝。「住在你家?小菱,難道你不怕他欺負你?」
  
  「欺負我?」子菱失笑。「你看他像是會欺負我的樣子嗎?他的腿連走都不能走,就算我把房門大開,他也只能望人興歎。」她開玩笑的說道。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
  
  子菱停下來。「安儀,你不要誤會偉凡。他是個正人君子。你可不要亂散播謠言。」
  
  「我沒有。」安儀眨動她的睫毛。「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你這實話從哪裡聽來的?」
  
  安儀看了她許久,才慢吞吞的開口:「如果我說……是從我這裡呢?」
  
  子菱的眼神迅速閃過驚訝。「你是什麼意思?」
  
  「子菱,我們倆一直是好朋友,沒必要為那個姓任的鬧意氣吧?」她突然說道。
  
  她聳聳肩。「我只是認為他一腳踏兩條船太不公平了。」
  
  「一腳踏兩條船?」子菱傻愣愣的重複。
  
  「傻子菱,你還不懂我說的話嗎?你一定要我說明了你才懂,是不是?」
  
  「安儀!」她警告道。
  
  「好吧!好吧!我就跟你說實話好了。」安儀頓了頓,滿臉的愧疚看著她。「其實……其實,那個姓任的曾經……該怎麼說呢?就是對我感興趣啦!」
  
  「感興趣?偉凡?」
  
  「你不相信?你寧願相信那個曾經傷害你的男人,而不相信一直是你的好朋友所說的真話?」安儀有些生氣的說道。
  
  子菱搖搖頭,不知該大笑還是大哭。「不!我沒有不相信。」她的眼珠轉了轉。「偉凡,順,是什麼時候對你感興趣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她的聲音裡有些困惑。
  
  「小菱!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一點表情都沒有?難道你不震驚嗎?你以為他為什麼一直討厭我。就是因為我拒絕了他。」她拉起子菱的手,朝她笑一笑。「瞧!你是我的朋友,我可沒背叛你喔。我們還是好朋友吧?」
  
  子菱遲疑的點點頭,還是弄不懂狀況。「安儀,偉凡他為什麼要找你?而不是別人?」
  
  「小菱!你怎麼問這種問題!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要找我,不找別人!小菱,別談這個了。反正打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姓任的那個男人不是個專情的人,我另外為你介紹一個吧!」
  
  「什麼?」子菱茫然的從思緒中恢復過來,「不!我說過我不要別的男人。」
  
  「你只要偉凡?可是……我剛才的話你都沒聽見嗎?」安儀關鍵的說道。
  
  子菱點點頭,微笑的看著她。「我聽見了。」
  
  「可是你並不相信我?」
  
  子菱依舊甜笑著,像個戀愛中的女孩。「我沒說我不相信你,但偉凡最後還是選擇了我,不是嗎?」
  
  「小菱!你是怎麼了?你不怕他將來故態復萌嗎?這種男人是很不可靠的。」
  
  「不!或許他過去不可靠。」她冷靜的態度突然讓安儀感覺到她似乎一夜成長了不少。子菱繼續說道:「而且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將來只專情我一個。」說完,她就帶著滿面春風的笑容先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10 00:27:43

  尾聲
  
  二年後,三個紀家女兒同時出嫁。分別是紀子萍、杜凱平;紀子琪、葉天傑;紀子菱、任偉凡。
  
  當天,凱平笑得合不攏嘴;天傑不在乎他的容貌是否會嚇壞所有的賓客;偉凡則在看見他等了半輩子的新娘一步步的走向他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至於新娘們個個得了婚姻恐懼症,直到見了各自的新郎後才放下心來。
  
  在同時,身為偉凡的伴郎是當初畢業舞會的主持人林孟臣,他在結婚典禮當天初次見到子菱的伴娘安儀,他凡心初動,開始計劃如何追求驚為天人的安儀。
  
  而安儀尚猶不知情地為子菱高興,她絲毫不覺她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獵物。
  
  而他們的故事正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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