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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羽]所謂伊人【尋情記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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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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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7 16:53:32
標題:
[芃羽]所謂伊人【尋情記之一】[全文完]
所謂伊人
(尋情記之一)作者:芃羽
歷經十八世忘不掉的輾轉輪迴
他終於找到千年前含恨自刎的新娘
原以為終於能夠簡瑽橦i人的情咒
卻發現他的情敵竟是個難纏的女人
牛皮糖似的怎麼威脅利誘都趕不走
硬是杵在他面前破壞他的姻緣
逼得他不得不綁架她與她周旋到底
誰料沒等她投降他反而拜倒在她裙下
首次嚐到意亂情迷的甜蜜滋味
只是面臨靈魂自由與愛的兩難選擇
他要如何讓她知道他心中的最愛是她
卻又非得和她的好朋友結婚不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6:55:03
楔子
風雨交加,驚雷破天,三名頭戴鳳冠、身穿火紅嫁衣的女子在滂沱大雨中從後宮裏衝了出來,在她們身後,一大群皇宮侍衛疾步追趕,漸漸逼近。
那三名女子本是長安城內最大富商的千金,平日深居簡出,又怎麼跑得過那些武夫?很快的,侍衛們蜂擁而來,將她們團團圍住,其中的侍衛長是一名年輕武將,他縱身一躍,堵住她們的去路,朗聲勸道:「三位婕妤們,請隨屬下回後宮吧!再逃只有死罪一途啊!」
三姊妹中的小妹瞪著他,眼底含恨地道:「將軍,你的主子為了得到天下,竟能將自己的未婚妻子送進宮內,你也是如此嗎?」
那武將臉色凝重,盯著那名女子,道:「只要是主子想要的,我就會幫他拿到手!」
那女子臉色慘白,悽愴地問:「不計一切代價?」
「是的,不計一切代價。」武將說得義氣颯爽,毫不遲疑。
彷彿被刀刺進了胸口,那女子身形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
大姊立即扶住她,抬頭怒斥:「你們主僕三人,把我們當成了什麼?」
「你們一踏進宮,就已是皇上的寵妃了。」武將面不改色。
「很好……很好哪!原來我們在你們心裏的份量就只是這樣而已……」她氣恨不已,渾身輕顫。
這時,一位身著錦袍的男子匆匆趕來,在他身後,跟著一名文官打扮的書生。
武將一見到錦袍男子立刻恭敬行禮。「王爺!」
「你們這是幹什麼?要是惹惱了父皇,你們三條小命還能存活嗎?」錦袍男子焦急地衝著三名女子揚眉厲喝。
二姊看著他,冷冷地道:「從你把我們送進宮裏的那一刻,我們就已死了!」
「你們……太放肆了!快把她們押回後宮!」錦袍男子不悅地下令。
「是。」那武將得令,一揮手,大內侍衛們立刻圍上前去。
「別過來!再過來我們就自刎而死!」三姊妹齊聲同喊。
「請三思啊!這樣做於事無補……」那文官書生急急勸道。
「別理會她們,我就不信她們會蠢到自毀族人的生命,馬上強押她們回宮內。」錦袍男子不受威脅,劍眉一聳,拂袖怒道。
侍衛們有了王爺的旨意,便不再客氣,伸手就要抓住她們。
倏地,三名女子從袖中抽出短劍,分別瞪著眼前三個自己心愛的男子,滿臉痛心憎惡。
「別過來!」她們早已說好,寧死也不屈從。
侍衛們都呆住了,無措地看著錦袍男子。
錦袍男子及武將文官也都驚愕地變了臉色,他們不知道這三姊妹性子竟是如此剛烈。
「快……快放下短劍!」錦袍男子有點慌了。
「千萬別做傻事!」文官揪心地看著她們。
「我們三人……原是你們的未婚妻子,卻得任憑你們將我們送進後宮,你們……還有心嗎?」大姊瞪著那錦袍男子,咬牙質問。
錦袍男子看著她,竟是微微一怔。
為了爭得皇位,多年來他無所不用其極,只為取悅父皇,方能在眾皇子中拔得頭籌,今日,他得知好色的父皇看上富商家的三姊妹,而他與富商相熟,兩方往來頻繁,那富商早已將三姊妹許給了他和他的兩名貼身手下,但為顧及大局,他於是狠下心,逕自作主將三姊妹送進宮內,服侍父皇。
原以為這算盤打得如意,不料原本不吭氣的三姊妹竟在節骨眼上企圖脫逃,寧可賭上一命,也不願成為皇帝的妃子。
「你們要為大局著想……」他擠出這麼一句話。
「大局?為誰的大局?」大姊側惻地盯著他。
「只要我拿下江山,你們依然會享有榮華富貴,這又有什麼不好?」他怒道。
三姊妹悲哀地相覷著。
榮華富貴啊……
誰希罕?
但她們相信,醉心於皇位爭逐鬥爭的王爺是不會懂的!
永遠都不會懂……
又是一記雷鳴,好幾道閃電如妖火在夜空中閃耀,紫光映著她們萬念俱灰的絕望臉孔。
「聽著,我要用我們的生命詛咒你們這三個沒心沒肺的男人!我們要你們不斷地在人世輪迴翻滾!」大姊淒冽地瞪視著他們。
「我要你們喝不下忘川水,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世世記得生老病死的痛苦,世世記得你們欠我們的情債!」二姊痛恨地道。
「我要你們永世永生孤獨寂寞,空虛度日,讓人世漫長的冷暖歲月去煎熬你們的靈魂!」三妹碎心地怒吼。
最後,姊妹三人異口同聲、字字泣血地厲喊--
「直到你們尋到我們姊妹三人,直到你們用愛情救贖你們自己……直到你們學會了怎麼去愛,你們的靈魂才得以安息……」
語罷,她們同時將短劍刺進自己的胸口,血噴灑而出,三人的血將她們彼此染成一片殷紅,霎時,像是老天在呼應她們的咒語,雷聲隆隆,狂風驟掃,三人纖弱的身形在暴風中倒下--
錦袍男子、武將、文官,他們三人瞠目驚駭,眼睜睜看著她們在血咒中香消玉殞,接著,一道閃光劈了下來,在場的眾人只感到迫人的灼熱及疼痛衝進口鼻,個個當場昏厥。
三名癡心女子的情咒轉動了,幾世的輪迴,幾世的煎熬,如枷鎖般緊緊鎖住了這三個不懂愛、不知惜福的男人,從此,他們將永遠在人世中浮浮沉沉,尋尋覓覓,直到找到了這三名為愛而死的女子,直到找到他們真正的愛情,他們的靈魂才得以解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6:55:36
第一章
三月,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寒意,但校園中的杜鵑已崢嶸地吐露著春信,毫不瑟縮地迎著料峭的細雨招展……
在中文系的教室裏,同學們剛結束寒假,來不及收心,上起課來總有點意興闌珊,但秦若懷卻是個例外,因為整個寒假她依然努力地研讀著書籍,放不放假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
終於挨到下課,學生們迫不及待地走出教室,秦若懷卻仍坐在座位上,專心地寫著筆記,她想把剛才課堂上教授說的重點再整理一逼,這是她的習慣,除了能加強印象,也省得考試時再臨時抱佛腳。
正當她低頭寫得起勁時,一個人影悄然地來到她身邊,怯怯地以指尖輕拍她的手臂。
她頭也不抬地就道:「有什麼事嗎?寫意。」
不用看,光聞那獨特的梔子花香氣,她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潘寫意,班上最美的女同學,和正直又帶點書獃氣息的她完全是不同典型的人,但不知何故,兩人卻是班上最合得來的一對死黨。
「若懷……」潘寫意細柔的嗓音,如琴弦般動人。
「嗯?」她仍然沒抬頭,做功課時,她向來心無旁騖。
潘寫意見她還是埋首做筆記,眉心一蹙,倏地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臂就衝出教室。
她大吃一驚,筆記散落一地卻來不及收拾,整個人已被拖到外頭走廊。
「哎,寫意,你幹什麼啊……」她有些生氣地低嚷,但她的聲音在看見潘寫意的臉龐時就卡住了,因為在潘寫意美得驚人的白嫩臉蛋上競掛著兩行足以讓任何男人掏心掏肺,筋軟皮酥的珠淚。
「你……你怎麼了?寫意?」她呆住了。
認識潘寫意將近兩年,她從沒看她哭過。
潘寫意吸著氣,抓住她的手臂低聲哀求:「若懷,你一定要救我!」
「救你?」她驚異地愣了愣。
「對啊!你如果不救我,我一定會死。」潘寫意說著說著美麗的大眼又溢出一串串淚水。
「死?」這麼嚴重?她簡直傻眼。
「我就快完蛋了……所以你一定要救我……」潘寫意哽咽地撲進她胸前。
「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啊!」她拍著她纖細的背脊,有點尷尬地看著往來同學的側目。
她知道繫上早就傳著她和潘寫意是同性戀的謠言,由於潘寫意長得柔弱又美麗,白皙的臉蛋上鑲著出色絕倫的五官,加上那一頭一進大學就把全校男生惹得心旌大亂的及腰長髮,用「宛若天仙」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而她雖不至於太男性化,但因習慣穿褲裝,而且頭髮剛好不長不短地擱在頸肩,以及將近一六八公分的身高,只要嬌小的潘寫意一靠過來,兩人怎麼看都像是一對,偏偏潘寫意又特別愛偎著她,要讓旁人不起誤會還真有點困難呢!
「你先說救不救我!」潘寫意揚起頭,細聲嚷著。
看著她那一臉的無助,她那原本就用豆腐砌起來的心當下便糊成一地。
全世界大概沒多少人拒絕得了潘寫意的求助,不管男人或女人。
她在心裏暗歎。
「好好好,我救你,那你可以不死了吧?」她立刻義不容辭地點點頭,朋友有難,又豈能坐視不顧?秦家的家訓可不是這樣教子孫的。
「真的?你不可以反悔哦!」潘寫意破涕為笑,麗容一霽,明亮的眸子閃過一絲狡光。
她心中一突,一種不太妙的直覺打心眼裏竄出。
也許全校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潘寫意真正的個性,別人常會以為潘寫意是個嬌柔秀氣又楚楚可憐的女孩,她一開始也被她騙了好一陣子,不過時日一久她就發現,這個美人可不像外表那麼容易欺負,在那足以騙倒世人的傾城美貌下,她多得是一肚子的鬼靈精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清楚。」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臉上已有了戒意。
潘寫意每次一撒嬌就有事,她可得防著點,別又像以前一樣被要得團團轉。
「唉!你似乎不太想幫我……」潘寫意歎了一口長氣,俏臉又垮了下來。
一見她滿臉憂愁,她就又心軟了。
平常她從沒見過潘寫意這種神情,今天的她的確有點不尋常。
「好了,幫幫幫,你說吧,發生了什事?」她又道。
「你要幫,就一定得幫到底哦!」潘寫意抬頭看她,黑瞳閃閃發光。
「好啦、好啦,一定幫到底,你快說啊!沒多少時間了,我等一下還有課……」她有點心急地看著手錶,從不蹺課是她的原則,兩年來她從未曠過一堂課。
「要幫就從現在開始,你不用去上課了,我早上就向系主任請了假,說你要陪我去醫院看病。」潘寫意淺淺一笑。
「什麼?」她瞪大眼睛。敢情潘寫意從早上就在算計她了?可是,她記得她前兩節課明明沒來上……
「主任准假了,所以,我們可以走了。」潘寫意拉起她的手就定。
「等等,你又沒生病,要去看什麼病?」她被她拖著下樓,一路直喊。
「我有病!心臟病!你忘啦?」潘寫意陡地在樓梯轉角處站定回頭,衝著她一笑,輕撫著自己的胸口。
「你……」她一愣,沒轍地搖頭。「你從大一開學就用這種病騙得大家團團轉,當心穿幫了,看你怎麼辦。」
藉著柔弱的外表,潘寫意就算不假裝就很像有病在身,結果她就用這招騙得每堂體育課都可以在教室裏看小說納涼。
「只要你不說,誰又會知道呢?」潘寫意燦笑地摟住她的手臂。
「騙人是不對的……」她對她這種作法實在不敢苟同。
「好了,知道了,正人君子,快跟我這個陰險小人走吧!我在趕時間耶!」潘寫意抿著唇,秦若懷是個現代已難得一見的「好人」,這點她從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了。
不蹺課、不說謊、不做壞事,凡事按部就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她敢保證,秦若懷的心一定是方的。
但這也是她喜歡她的原因,因為她從小到大從沒看過像她這麼耿直不阿的人。
「你在趕什麼時間哪?你要去哪裡?」秦若懷真的被她搞糊塗了。
潘寫意沒回答,來到學校大門,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已等在門口,司機還下車打開後座的門,必恭必敬地候在一旁。
「小姐,請上車。」
「嗯。」潘寫意很有架式地應了一聲。
秦若懷一呆,她早就知道潘寫意的家境富裕,上下學都有專車接送,不過潘寫意向來低調,從不會任意耍什麼脾氣,因此這還是她頭一次見識到她這種大小姐的氣派。
「快上車,若懷。」潘寫意見她發愣,繞到她身後推她一把。
「等等,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她蹙著細眉回頭。
「當然是趕去訂婚啊!」她說得就像要去逛街一樣輕鬆。
「什麼?訂婚?你……在開什麼玩笑?」秦若懷驚訝地在車前定住,睜大雙眼,雙手緊扒著車頂,硬是不上車。
「別緊張嘛,若懷,不是我和你要訂婚,是我和一個男人的訂婚典禮。」潘寫意丟給她一個古怪的表情,將她推進車內,跟著自己也擠上車,並吩咐司機開車。
「你的訂婚典禮?這究竟是……」她詫異地盯著潘寫意。
「這就是我的難題,若懷,我爸要我和一個男人訂婚,就在今天中午。」潘寫意無奈地道。
「什麼?但……但你不是才滿二十歲?」她很震驚,潘寫意才二十歲就要嫁人了?太早了吧?
「這門親事從我十八歲時就訂下來了。」潘寫意拂了拂長髮,歎氣。
「十八歲?」天哦!這種事不是只有古代才有?她在心裏驚嚷。
「對啊!夠誇張了吧?所以我才請你幫我拒絕掉這個婚約,你說會幫我的,對吧?」潘寫意握住她的手,一臉楚楚可憐。
「但……這種事……我要怎麼幫?」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幫得上忙。
「很簡單,只要你跟我走,然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開口。」她眨著大眼,機靈地轉著眼珠子。
「就這樣?」這太容易了吧?容易得令人不安。
「就這樣。」潘寫意笑了。
秦若懷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因為在潘寫意美麗的笑臉中,她的寒毛竟沒來由地一根根豎起,頭皮也開始發麻。
到底潘寫意想做什麼呢?
她一點也猜不出來。
***
秦若懷必須承認,她對潘寫意的瞭解還不夠徹底,否則她不會像個呆子一樣瞪著潘家大宅子的大門口足足有三分鐘之久,腳還是動不了。
很大!
很大的一間中式樓閣園林!
說得簡明扼要一點,簡直就像是把蘇州拙政園給搬來這裏一樣。
大門上還掛著一個精緻的黑色區額,上頭以金漆刻著遒勁有力的兩個大字--「醒園」。
進了大門,放眼儘是令人驚瞠結舌的飛簷雕樑、綠池小徑,水榭花軒,走在曲折如游龍的長廊間,儼然進入了時光隧道,極目所及,皆盡雅致明秀,在濛濛春雨中,饒富詩情畫意……
「寫意,這……這就是你家嗎?真的太……美了……」她不得不驚歎低呼。在大臺北竟還有這種地方?
潘寫意側著臉看她,笑道:「這不是我家,若懷,這是我未來的夫家。」
「什麼?」她一愣。
「我家再有錢也買不起這麼一大片中國仿古園林,太浪費了。」潘寫意熟稔地在廊間走著,對四周特殊的美景早已習以為常。
「這不是你家,那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她不解。
「訂婚宴是在這裏舉行的,我當然得帶你來這裏啊!」
「但是,訂婚不是都在女方家?」
「我家太小了,容不下太多賓客,這裏夠大,江醒波那傢伙自大又愛現,所以才決定在這裏舉辦。」潘寫意聳聳肩。
「江什麼?」她聽見一個陌生的名宇。
「哦,江醒波,他就是今天的男主角,你所看見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對中國歷代的文物都很狂熱,尤其喜歡這些仿古建築,聽說這個園林就花了數百億元打造。」潘寫意像在介紹一個不相干的路人一樣冷淡。
「數……百億?沒想到你未來的丈夫這麼有錢!」她再度驚歎。
潘寫意輕輕地撇了撇嘴,道:「有錢?哼,有錢有什麼用?他啊……」她正要好好地吐槽自己的未婚夫,就有人打斷了她。
「小姐啊!你可出現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喊聲從對面的亭台傳來。
秦若懷抬眼一看,一個中年女子正大步沿著長廊奔了過來,氣急敗壞地衝著潘寫意大聲嚷嚷。
「都幾點了?剛才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趕快跟我進去化妝,再換上那件特製的旗袍禮服……」
潘寫意輕笑地抿了抿嘴,不疾不徐地搖搖頭。「不必了,王媽,我不想換衣服,這樣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哪……」王媽急道。
「我這就進去告訴他們,我不要訂婚。」潘寫意說著轉頭拉起秦若懷的手,道:「若懷,走吧,你答應我要好好幫幫我的。」
「你你你在說什麼啊!小姐,都這種時候了……」王媽嚇得老臉失色。
秦若懷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答應得太早了,她又沒有通天本領,怎麼樣才能幫潘寫意阻止這場婚事啊?不可能嘛……
「你到底要我怎麼幫你?寫意?」她不安地問。
「從現在起,你只要別說話,一切聽我的就行了。」潘寫意不理會王媽蒼白的臉色,逕自握起秦若懷的手走向主要的廳堂。
錯落有致的假山流水,栽植得綠蔭盎然又不顯得陰森的林木花草,講究的造景,完美的仿古,秦若懷目不轉睛地環顧四周,暗忖,有錢不見得就能打造出這麼一座美麗的園林,那還得比一般人多份品味才行。
去年暑假曾陪她父親回江蘇省親,參觀過幾處名園,但眼下這個偌大庭園卻不比那些古跡遜色,她看得出這裏應用了不少現代科技來維護整個庭園,因此這裏看起來饒富風韻之外,更顯得幽然明淨,尤其是那一池乾淨沁人的池水,不像那些古園總是綠苔叢生,而是清澈見底,清楚地映出曲橋串台,更顯秀麗。
想著想著,她不禁轉頭偷瞄著身邊美若天仙的潘寫意,這樣的景色,和潘寫意的古典秀雅實在太相稱了,要是她再換上個古裝,憑欄靜坐,活脫脫是幅最美的古代仕女圖--
她有種直覺,以男方對中國文物園林的喜好,必定是看上潘寫意出塵絕俗的相貌,才會急著將她娶進門。
但潘寫意又為什麼不願意呢?
照理說,能嫁給這樣有錢又有品味的男人,應該很不錯才對,她有點想不通,潘寫意在嫌棄什麼?
難不成……對方是個又老又醜的禿子?
嗯,有可能!
蓋得起這種豪園的人,多半是富豪,而世界上大部分的富豪都有一定的年紀了,想必那位江先生不會太年輕,所以潘寫意才會對這門婚事抗拒得想死。
她獨自揣想著,很快地來到了正廳,還沒進門,她的雙腿就開始打哆嗦。
單是正廳的大門就氣勢恢宏,更別提裏頭的裝潢有多麼驚人了。
名物、古畫,精美的雕刻,華麗又不失典雅的格局,置身其中,大概可以媲美皇帝上朝的金鑾殿了!
但讓她驚恐的還不只這個,一進門,一股奇特詭異的氣氛便迎面撲來。
沒有她想像的喧嘩聲,反而像在開著什麼重要會議的現場,人人在聊天,但全都壓低了對話聲,而且廳內的男女個個身著合宜的西裝禮服,那種感覺正式得會讓人牙齒打顫……
秦若懷低頭看著自己的牛仔褲、球鞋,以及簡單的一件淡藍毛衣,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個正要去打棒球,卻不慎誤闖皇帝登基大典的糊塗蛋!
潘寫意也是一件簡單衫裙,但她卻毫不在意地走進正廳內,她一出現,眾人立刻騷動起來。
「寫意,你怎麼沒換衣服就跑來了?」潘寫意的父親驚訝地走向她。
「爸,我……」潘寫意正要解釋,一個頎長俊逸的身影走了過來,阻斷她的話。
「寫意終於來了嗎?」朗朗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欣喜。
秦若懷立在潘寫意身後,抬頭看著眼前男子,微微一怔。
一頭時下流行的時髦微鬈髮型,襯著俊磊出色的五官,好似從電視中走出來的偶像級明星,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魅力……
但,這麼一個現代感十足的男人,卻穿著一襲會讓人搞混時空的中式長袍,而且,前襟還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色飛龍!
龍在中國是帝王的象徵,古時候,這種繡著龍的長袍除了皇帝之外,沒人可以穿上,當然,現在早已沒有這種禁忌了,一般中國服飾都會用龍形圖騰來當作裝飾,因此,穿上一件繡著龍的袍子並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只是,他卻給她一種不同於一些標新立異、故作驚人打扮的男人,兩道修眉下,一雙凜凜有神的眼睛,正好和他胸前姿態傲然,張牙舞爪的龍形互相輝映,不但氣勢奪人,更有著一般人少有的、唯我獨尊的霸氣!
有那麼一瞬,她竟有種錯覺,眼前的這名男子彷若頭戴帝冠,身披龍袍,立在巍峨的古代宮殿……
這人到底是什麼人?
她暗暗納悶。
似乎發現她的注目,他的眼神很快地掃過她,帶著一點蔑然,接著,又將眼神調回潘寫意的身上。
「你差點就遲到了,訂婚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來吧!」他笑著向潘寫意伸出手。
潘寫意淡漠地看著他,沒有搭上手,反而以清晰得能讓正廳內任何人聽見的聲音道:「我不想和你訂婚,江醒波。」
騷動更加擴大,在場的貴賓開始竊竊私語。
秦若懷吃驚地睜大眼睛,她沒想到這個男人就是潘寫意的對象江醒波,她以為,她會看見一個禿了頭的老傢伙……
「寫意,你在胡說什麼?」潘父臉色大變,連忙低喝。
江醒波揚了揚眉,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快。「別鬧了,寫意,我已經等了你兩年了,你還要如何?」
「是啊!寫意,這門親事早在兩年前就說定了,你不也答應……」潘父急道。
「我從來也沒答應過啊!都是你和媽兩人在決定。」潘寫意柔柔地抗議。
「你說什麼?」潘父怒氣攻心,想不透自己這個嬌柔的女兒怎麼會突然變得這樣反叛。
「我不要訂婚,我是認真的。」潘寫意直視著父親,美絕的小臉上有著難得顯露的固執。
「理由!給我一個理由。」江醒波俊臉沉了下來,冷冷地問。
「理由很簡單,因為我不愛你,我有另外喜歡的人了。」潘寫意目光移向他,直截了當地道。
「什麼?」怒火瞬間飆過江醒波英俊的雙眉,他抿緊雙唇,定定地看著她,緊緊追問:「那人是誰?」
潘寫意轉身將秦若懷拉到身旁,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直接摟住她的腰,把臉靠向她的胸前,微笑地吐出一個字,「她!」
一陣譁然像是核彈爆炸,以秦若懷為圓心向四周炸開,人人無不驚駭變色,瞠目驚噪。
潘家大小姐……竟是個同性戀?
潘母驚呼一聲,仰頭昏倒在王媽懷裏,潘父氣愕得幾乎腦充血,而秦若懷,她因為太吃驚,所以腦子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只是傻愣愣地杵著,心裏不停地想把潘寫意說的話重新整理一遍。
潘寫意……說了什麼?
她到底說了什麼?
只有江醒波還挺直地站立著,不過每個人幾乎都能感受得到他渾身竄出的火氣。
「你是說……你愛上了這個『女人』?」他森然的視線像刀一樣,射向秦若懷,眉心黑氣漸漸聚攏。
他的情敵竟是個女人?
太荒謬了!
江醒波這句問話立刻刺醒了秦若懷,她抖瑟了一下,眨眨眼,慌張地看著眾人疑惑輕蔑的眼光,感覺上比被人剝光了衣服還要難堪。
「寫……寫意?」低頭推著懷中緊依著她不放的潘寫意,結結巴巴地想問她為何要胡謅。
「別開口,拜託,什麼話都別說。」潘寫意連忙低聲遏止她。
秦若懷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張開的嘴巴合上,但一顆心卻不安地咚咚亂跳。
這下子可好,從江醒波那一臉的殺氣看來,這渾水絕對?不得,偏偏潘寫意硬是將她拉了進來,惹得一身腥膻,在這些陌生人面前丟臉事小,要是傳進她那嚴格出了名的老爸耳裏,她鐵定完蛋。
「寫意,你還沒回答我。」江醒波微慍地又問了一次。
潘寫意大膽地摟住秦若懷的腰,帶著挑釁的口氣道:「對,我是愛上了她,所以,我無法和你訂婚,江醒波。」
江醒波的眼睛再次犀利地打量著秦若懷,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輸給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
和一般女人相比,她的姿色充其量只稱得上中等,可以說白淨清秀,但離美麗還有一大段距離,當然更遠遠不及潘寫意的十分之一。
若是和男人相較,她不但沒有那些中性女同志的帥勁,更沒有比他俊秀。
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當他的對手!
「你叫什麼名字?」他冷冷地瞪著她。
秦若懷一怔,還沒回過神,潘寫意就替她回答了,「這你不需要知道。」
「我總得知道情敵是何方神聖,這樣競爭起來才有意思。」他陰鷙地揚起嘴角。
競爭?
不會吧……
秦若懷打個寒噤,她有種直覺,惹了江醒波這種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等等,江先生,我其實……」為了不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她決定解釋清楚。
「若懷,別說了,外人是不會瞭解我們的感情的。」潘寫意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下秦若懷的頸子,踮起腳尖,以紅唇堵住了秦若懷愕然的小口。
這這這……
潘寫意竟然……吻她?
秦若懷瞪大眼睛,全身僵成化石。
這一招,再度引爆了全場的震撼,連潘父也受不了,兩眼一瞪,氣昏了。
江醒波既驚且怒,俊臉霎時蒙上寒冰。
等了兩年,他的計畫竟在這時功虧一簣,這股氣,他怎麼嚥得下?
潘寫意不是他等待了許久的新娘嗎?
既是他的新娘,又為何會愛上了別人?甚至……愛上了一個女人?
「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陡地怒聲大喊。
從他背後,一名瘦骨嶙峋的僧者緩緩踱出,看著秦若懷和潘寫意,只是淡淡地道:「有鳳來儀,婉如清揚,我所說的並沒有出錯,先生。」
「你看看,這叫沒有出錯?」江醒波咬牙切齒地指著眼前不成體統地擁吻在一起的兩個女子。
秦若懷在他的喝斥聲中陡地回過神,忙不迭地推開潘寫意,搗住嘴瞪著她,驚氣交織,直想大罵。
潘寫意根本是想害死她!
但潘寫意沒讓她有機會出口,抓起她的手,輕嚷:「我們快走!」
於是,兩個引起震駭的女子便在一片驚嘩聲中,匆匆奔出正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6:56:03
第二章
「我真的……真的被你害慘了!潘寫意……」秦若懷氣呼呼地瞪著面前一臉無辜的潘寫意,真想拆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些什。
從訂婚會場一路逃到她的租屋住處,她還忘不了剛才在會場的那種寒毛直豎的感覺,真的,她有種可怕的預感,好像就在那一瞬,她的生命被潘寫意給拉進了萬丈深淵……
「別生氣嘛!若懷。」潘寫意柔聲道。
「我怎能不生氣?你不但壞了我的名聲,還讓我惹上了那個可怕的江……江什麼……」她皺著秀氣的眉頭。
「是江醒波。」潘寫意很好心地提醒她。
「我管他是什麼波!你回去告訴他,你剛剛只是在演戲,並且澄清我和你沒有任何曖昧關係……」她怒聲責斥,第一次在潘寫意面前用這麼嚴厲的口氣說話。
「你奸凶哦!若懷……」淚水湧上了潘寫意的大眼,在眼眶裏滾來滾去。
「不許哭!」她趕忙喝道,就怕看見潘寫意那些會滴死人的淚。
來不及了,淚成串地流了出來,在潘寫意姣美的臉龐上氾濫成災。
「是……是你自己說要幫我的……」潘寫意吸著鼻子低聲啜泣。
「但……也不是這樣幫的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見她哭,她的口氣已不知不覺軟了。
真沒用!
她在心裏罵著自己,也許潘寫意天生是她的剋星吧!所以她才會被她制得死死的。
「我只是不想嫁給江醒波嘛!那個男人急功好利,滿身銅臭味,我怎麼看他都不順眼。」
「那你就該在兩年前就告訴他啊!幹嘛還讓人家等了兩年?」
「我爸就不問我的意思,逕自替我作了主,我還以為他們只是說笑……」
「說笑?婚姻豈能當兒戲?」她真快受不了了。
「我哪知道江醒波這麼認真,他只到我家見過我一面就決定要娶我,這種事你不覺得像個玩笑?」潘寫意到現在還覺得怪怪的。
「說不定人家對你一見鍾情。」她哼道。
「才不是呢!你就不知道,他那種樣子,活像商人在買什麼東西一樣,一見到我就直盯著我瞧,讓人討厭極了。」
「真的?我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不該是那種人啊……」她無法把潘寫意的形容詞和江醒波連在一起,江醒波那人看來雖然霸氣傲慢了些,但不至於是個色狼吧?
「你不會懂的啦!他怎麼看都有點古怪……」潘寫意沒明說,其實她對江醒波一直有種說不出的厭惡感。
「他到底是在幹什麼的?」老實說,秦若懷對江醒波這個人還真有點好奇。
「江醒波是個古董商,尤其對唐朝的古董特有興趣,我聽我爸說,他在古董鑒定上是個天才,他現在的資產全是靠古董的買賣賺來的。」潘寫意回答。
「是嗎?他竟是一個古董收藏家?」秦若懷愣了一下,只因她對古董文物也頗有研究,目前打工的地方也是個專門出版古代文物相關書籍的出版社。
「什麼『收藏家』,該說他只是個古董掮客!」潘寫意挖苦道。
秦若懷啞然失笑,潘寫意那樣子活像和江醒波有仇一樣。
「我就覺得他看上我就好像在挑古董,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既沒禮貌又刺眼,那種感覺真的糟透了。」潘寫意生氣地噘趄小嘴。
「既然你不想嫁他,最好馬上回去和你爸媽說清楚,一味地逃避不是辦法。」她認真地建議。
「回去?不,現在回去還得了?我不回去!」潘寫意才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回去挨罵。
「你不回去?那你要賴在我這裏?」她瞪大眼睛。
「是啊!你就借我住幾天嘛!等我爸氣消了我再回去。」潘寫意抱住一顆抱枕,大剌剌地就往客廳的沙發上躺下。
「喂喂,這樣不太好吧……」秦若懷苦著臉,她不是不幫忙,而是怕又加深了外人對她們兩人的誤會。
「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若懷。」潘寫意盯著她。
「死?沒那麼嚴重吧?」
「要我嫁給那個江醒波,我寧可死。」潘寫意霍地坐直,又用死相逼了。
「天哪!你別再用這種字眼嚇我了,寫意。」秦若懷無力地翻著白眼。
「我是認真的。」潘寫意瞼色一正。
秦若懷被她嚴肅的神情震住了,看來,她並非在開玩笑……
「好吧!要住就住吧!只要你這位大小姐不嫌棄我這個破屋。」她沒轍地聳聳肩。
「哇!謝謝你!」潘寫意立刻笑顏逐開,衝上前抱住她。
她頹然地歎了一口氣,又是哭又是笑的,她永遠都別想鬥贏潘寫意。
「哎,虧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煩惱死了,你那個未婚夫到底會不會對付我啊?」她清秀的雙眉再次絞擰。
「我想應該不至於吧,江醒波不是那種那麼小家子氣的男人……」潘寫意放開她,倚著頭道。
「可是他當時是真的氣炸了……」秦若懷想起江醒波那張發怒的臉孔,背脊又是一涼,忍不住又道:「我話可是先說在前頭,你和他的問題由你自己解決,一點都不關我的事,這齣戲我從頭到尾只是客串而已。」秦若懷連忙撇清。
「你好像很怕他哦?」潘寫意眨著大眼,直盯著她。
「他那副活像要把我碎屍萬段的樣子,誰不怕啊?」她哼了哼。
「哪有這麼嚴重?」潘寫意掩嘴一笑。
「說實話,寫意,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嗎?」她不由得想問個清楚。
「是啊!」她眼瞼低垂,隱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情思,但這份情思的對象不是江醒波,而是另有其人,這也是她拒絕訂婚的主要原因。
「一點點的好感都沒有?」
「沒錯。」
「真奇怪,你們看來郎才女貌,還滿登對的,為什麼你會不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或不喜歡一個人都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我在猜啊……也許上輩子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所以我才討厭他吧?」潘寫意隨口調侃一笑。
「很有可能哦!」秦若懷揶揄地翻了個白眼。
「嘻……好了啦!我們別提江醒波這個人了,我有點餓了耶!你這裏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潘寫意搗著胃部,笑著撒嬌。
「你啊……」正在談論她的終身大事耶!她竟還有心情餓?秦若懷簡直快沒力了。
「人家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潘寫意可憐兮兮地道。
秦若懷看她一眼,投降了。「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泡麵。」
「謝謝哦!若懷,你真好。」潘寫意漾出一記所向無敵的微笑。
秦若懷搖搖頭。
認識潘寫意,搞不好會是她這一生的一個最大的錯誤。
她一離開,潘寫意就開始打量整個房間,認識秦若懷兩年,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她的住處。
這間小小的公寓外相雖然老舊,但裏頭的佈置給人的感覺就和秦若懷一樣,溫暖清朗,端雅樸實。
小小大約二十坪的空間,客廳、房間、小廚房和衛浴都整理得乾淨清爽,淺藍的窗簾和沙發,正好統合了整個屋子的視覺,讓人一進門就感到舒適恰人。
她聽秦若懷提過,這裏是秦若懷向一對隨子女移民國外的老夫婦租的,房租雖不太貴,但秦若懷的家境小康,由於母親早逝,父親還得照顧她的弟弟妹妹,她不想加重父親的負擔,因此每天下了課都得去打工賺錢。
可是,即使這樣的忙碌,秦若懷的日子仍然過得有條不紊,而且課業及工作兼顧,應付自如。
要是換成她,早就手忙腳亂了,沒辦法,她就是太隨性了,而且又被父母寵壞,根本不可能這麼獨立。
不久,秦若懷端出一碗泡麵,送到她面前。
「將就點,我只有這個。」
「天啊!我最喜歡吃泡麵了!」潘寫意拍掌歡呼。
「是嗎?」秦若懷笑了。
她很清楚,雖然潘寫意性子靈怪了些,不過她也是個真誠的人,那顆赤子之心,正是與她能夠相契合之處。
拿起一本書,她在一旁坐下,靜靜地翻閱。
潘寫意邊吃著泡麵,邊忍不住偷瞄著她。
秦若懷長得不算出色漂亮,可是,她的氣質絕對不是那些街頭辣妹所能比得上的。
半長的頭髮總是一絲不苟地塞到耳後,露出整張清秀靜謐的臉龐,而一雙坦蕩而明亮的眼睛,正是她全身最大的特色,彷彿看盡紅塵,自有一種奇異的安定魅力,在她身上看不見現在年輕人跳脫虛浮的毛躁,也沒有招搖駭俗的狂妄,她就像一面清澈見底的湖水,可以洗濯人心最深層的污穢。
面對她,不需費神去猜測什麼,不需偽裝,直來直往,隨時都能保持真性情。
此外,她自然而然散發的書香才情,總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起了古時的才女,不做作矜持,豁達自在,風骨迷人。
秦若懷的美,是得用心才能體會的。
適合她的男人,會是什麼模樣呢?
想著想著,突然,毫無預警地,江醒波的身影竟跳進了潘寫意的腦中。
她嚇了一跳,被熱湯燙了口,驚叫一聲:「哎喲!」
「怎麼了?」秦若懷驚愕地看著她。
「沒什麼……」她心虛地抓起面紙,搗住嘴巴,暗想,怎麼會無端端想起江醒波呢?那傢伙怎麼想都不可能和秦若懷搭在一起啊!
「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秦若懷好笑地瞅她一眼,又繼續埋首進書裏了。
她怔杵了好幾秒,又立刻搖掉腦中那個離譜的聯想。
可能是一直在討論江醒波的緣故吧!才會讓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他。
世上男人多得是,除非天塌了,否則秦若懷和江醒波是絕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輕輕啐笑,不再胡思亂想,低頭專心地吃麵了。
***
「就是這裏?這裏就是秦若懷的住處?」江醒波靠坐在黑色轎車後座,盯著對街那棟只能用「殘破」來形容的公寓,冷冷地問著司機。
「是的,在這棟公寓三樓。」司機回答。
「寫意這幾天就住在這裏?」他又問,眉心的直紋不斷增加。
自從訂婚宴那天鬧完場之後,潘寫意就沒回家,他從潘父那裏得知,原來她這幾天都和秦若懷混在一起。
嘖!還以為她只是故弄玄虛,抬出同性戀這種無聊的戲碼,為的只想嚇走他,沒想到卻似乎真有其事……
「是,潘小姐這五天沒回家,正是寄住在這裏,而且和秦若懷兩人一同上下學,據我打聽,她們真的很親密。」
「住了五天,兩人很親密……」一想到潘寫意和秦若懷兩人不成體統地在裏頭相親相愛,江醒波的火氣就再次狂燒。
他不是嫉妒,他是生氣。
不該是這樣的!
這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尋尋覓覓了這麼久,難道他要找的竟是一個隻愛女人的新娘?
這該死的太可笑了!
畝在腿上的五指怒握成拳,他的俊臉蒙上了寒霜。
「學校呢?她們兩個在學校也這麼……要好?」他不禁又問。
「是的,她們同班同學用『如膠似漆』來形容她們兩個。」司機又報告。
「如膠似漆?」聲音從他的齒縫進出。
兩個女人有什麼好「如膠似漆」的?太亂來了!
他江醒波的妻子可不能是這種性別錯亂的女人。
絕對不行!
陰鷙地瞇起雙眼,在心裏衡量著該怎麼處理這件事,這時,公寓大門打開,秦若懷和潘寫意一同走了出來,他定眼一看,臉色陡地更加陰沈。
原來潘寫意緊扣著秦若懷的手臂,有說有笑地半偎著她,看來就像正和情人打情罵俏似的。
「跟著她們。」江醒波冷冷地下令。
車於緩緩地跟在她們身後,短短的幾十公尺街道,對江醒波而言卻有如幾百公里。
眼見她們的身影更加靠近,他再也按捺不住,命司機撥電話給潘家,要他們即刻前來將潘寫意帶回去。
不到十五分鐘,一輛高級轎車便突然停在秦若懷和潘寫意身邊,兩名男子下車,不由分說地就將潘寫意推進車內。
「喂!你們幹什麼?」秦若懷驚道。
「我們奉命把小姐帶回去!走!」那兩名男子強硬地道。
潘寫意有點惱怒,但她無力反抗,只得乖乖就範,畢竟出來五天了,再不回去也解決不了問題。
「若懷,你去打工吧!我得回家去了,在你這裏打擾了這麼多天,謝謝囉!」她從車裏探頭向秦若懷道,臉色平靜。
「可是,你回去沒問題吧?」秦若懷擔心地問。
「不會有事的。」潘寫意鎮定地笑了笑,車子隨即揚長而去。
秦若懷暗暗籲了一口氣,說真的,潘寫意住在她家,她總是提心吊膽地,深怕會出什麼亂子,壓力不小。
不過,她這一定她還是放心不下,雖然她替她惹來麻煩,但畢竟兩人交情不錯,她只希望潘寫意的父母別太逼她,否則,以她那種性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深深吸口氣,再伸個懶腰,她看了看表,打工的時間快要遲到了,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公車站牌。
然而,她才跑到半途,一個修長的身影便從停在路旁的車內跨了出來,很快地擋在她的面前。
「在急什麼?秦若懷小姐。」江醒波雙手插在口袋,冷冷地盯著她。
秦若懷急煞住雙腳,驚愕地呆在原地,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這裏冒出來。
更駭人的是,他竟知道她的名字……
「這幾天,我的『未婚妻』沒太叨擾你吧?」他語帶諷刺,特別強調「未婚妻」三個字。
「呃……不會……」她仍拉不回心神,回答得有點結巴。
今天他沒穿上中式長袍,但正式的西裝打扮仍充滿了懾人的氣勢。
「我能和你談談嗎?」他這句話表面上像在詢問,事實上則不容她回絕。
「現在?我在趕時間……」她看得出他來意不善,因此背脊有些發毛。
「只要五分鐘。」
「那……好吧!你要談什麼?」她戒慎地又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以她一六八的身高,很少有男人會讓她有壓迫感,但江醒波就是和其他男人不一樣,不僅是因為他一八○以上的高挑身材,最重要的還是他那份尊傲不群的架式。
「我要你別再和寫意見面。」他直截了當地道。
「為什麼?」她愣了愣。
「這還用問嗎?她是我的『未婚妻』,卻莫名其妙地和你扯在一起,多難看!」他俊臉一擰。
「江先生,其實我和寫意只是好朋友……」她試著澄清。
「但也未免好過了頭吧?」
「我們只是個性上合得來……」
「你不需要多做解釋,秦若懷,寫意個性單純,我相信她只是一時的迷失,只要你不要再和她見面,她就會乖乖地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他不悅地道。
她被他的態度惹得不太高興,他的樣子簡直像是已給她定了罪似的,而罪名正是誘拐了「單純的」潘寫意。
天哦……
看來他也沒摸清楚潘寫意的個性嘛!
「我想你完全搞錯了問題的關鍵,寫意不嫁給你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她不喜歡你。」她直指重點。
「她不可能不喜歡我的。」他驕傲地哼了一聲。
「你……」她從沒見過這種自大的男人!
「她之所以會拒絕訂婚,全是你在一旁慫恿,只要沒有你,她就會清醒過來,所以,歸根究柢,都是你一個人在搞鬼。」江醒波怪罪地瞪她一眼。
「拜託,我可沒有……」她真無辜!搞鬼的人分明是潘寫意啊!
「我真的不懂,你長得也不差,為什麼不去找個男人,偏偏要對寫意下手?」他不讓她有回嘴的機會,接著又是一頓指責。
「我又沒有……」
「你的家人知道你有這方面的怪癖嗎?或者你該去看看心理醫生,弄清楚自己的症狀,吃個藥什麼的……」他冷嘲熱諷地勾起嘴角。
「夠了吧!江先生,今天就算我真是個同性戀者,也不算有毛病,更不需要去看醫生,誰規定女人就一定得愛男人的?女人有權利去選擇她喜愛的對象,只要是真心相待,對象是男是女都不是問題。再說,也許女人會喜歡女人正是因為對你們這些男人失望透了,才會改變『性向』,你自己不知改進,還自以為是,真是太可笑了。」她是被氣瘋了,索性順著他的話來迎擊。
她的一頓搶白正好擊中江醒波的痛處,他怔了怔,忽地想起了千年前的過往,在那個風雨交加、雷電飛竄的妖詭之夜,那三個女子絕望的吶喊……
可能嗎?
是因為對他失望,所以潘寫意才轉而把感情寄託在同性身上?所以,才讓他尋了千年……
千年啊!
十八世的輪迴,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原以為終可解脫,怎料她卻用這種方式繼續踐踏他的靈魂!
他那被詛咒了生生世世的靈魂……
可惡!
疲憊地閉上眼睛,江醒波在心中怒喊。
看他眉宇間浮起一絲痛楚,秦若懷微愕,胸口忽然湧上一抹奇特的情緒,有些倉皇,也有些憐憫,因而歉然地道:「對不起,我的話沒別的意思,只是,寫意對這場婚姻的看法似乎和你不太一樣,你該談談的對象是她,不是我。」
說罷,她閃過他身旁,只想快點開溜,但與他擦肩而過之際,他卻倏地伸手攫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近。
「我不必管她的想法,不論如何,我一定得娶她,所以,你最好別來礙事,給我離寫意遠一點,否則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他森然地壓低,衝著她的小臉恫嚇。
她駭異地瞪大眼,被他帶著憤怒、滄桑、痛惡的口氣嚇呆了!
他盯住她的臉龐,忽然發現,她倒沒有他印象中的醜陋,眉目清朗端雅,鼻挺唇正,自有一派閑定的書卷氣韻,感覺上,好像似曾相識……
驚凜屏息了好半晌,秦若懷才擠出一句問話,「你……就真的這麼愛……寫意嗎?」
「愛?」他揚起一記古怪的冷笑,俊臉蒙上寒霜。「愛她?愛那個害我變成這樣的人?不,這和愛無關,我只是要得到她,非得到她不可!」
「這是……什麼意思?」她聽得心驚。
「你不會懂的,而我也沒必要向你解釋,總之,從現在起,別再讓我看見你,也別再接近寫意,聽清楚了嗎?」他說著又一把將她推開,拉了拉西裝外套,傲然地上了轎車。
她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子,抬眼一看,車子已然離去,她拍拍胸脯,咕噥道:「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只是,江醒波留下的那些話著實令人費解又不安。
他並不愛寫意,卻又非娶寫意不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蹙著眉心,她百思不解,今天是星期五,也許下週一到學校她該找潘寫意好好問個究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6:56:50
第三章
星期一早上,秦若懷準時地在九點半踏進F大的校門,今天的課從第三堂開始,因此她不疾不徐地走在校園中,雨已經停了,道路兩旁繽紛的杜鵑花叢沾上水氣,更顯鮮活明亮,看得她心情也不禁清朗起來。
「曉色雲開,春隨人意,驟雨才過還晴。」她隨口念了一句北宋詞人秦觀的「滿庭芳」,秀靜的臉龐漾起一朵難得的笑靨。
她很喜歡詩詞,認為那是中國文人的智慧結晶,用最精簡的文字來寫人、寫景、寫情,讀起來更是暢快淋漓,情緒激盪,這也是她選擇中文系就讀的唯一原因。
陽光破雲而出,校園春色更濃,她看了看表,決定早點到教室去預習等一下要上的「詩經選讀」,這堂課也是潘寫意的最愛,不過她心裏很清楚,經常藉故請病假的潘寫意會如此熱中這門課,可不是因為對詩經有興趣,而是和其他女同學一樣,迷上了上課的新任教授安知禮!
真是的,她怎麼看那個教授都像個木頭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生喜歡他?
好笑又不解地搖搖頭,大跨步走向文學院。
才走沒幾步,一輛轎車忽地悄然無聲地堵住了她的去路,她呆了呆,正納悶是哪個學生或教授這麼不會開車,後車門霍地打開,探出一隻手臂,不由分說地將她抓進車內。
「啊?」她嚇了一跳,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整個人已被強拉上車。
車門重重地關上,鎖住。
這……這是幹嘛?
她忙不迭地想坐正,一張著了火的俊顏赫然欺壓向她,衝著她便陰鷙地質問:「把寫意交出來!」
「什……什麼?」她錯愕不已地瞪著江醒波,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
「你把寫意藏到哪裡去了?快把她交出來!」江醒波怒火更熾,揪住她的領口厲喝。
「你在胡扯什麼啊?江先生?你要找寫意就該去她家找……」她不解地道,並急著掙開他的壓制。
「哼,別再演戲了,寫意怎麼可能在她家,她不見了!」他氣呼呼地道。
「嗄?」她愣住了。
潘寫意……不見了?
「快說!你到底把她藏到哪裡去了?」他的耐性已經快用完了,這個姓秦的女人大概非把他惹毛才甘心。
「我?」她瞠目結舌。
「對,當然是你,你想和我搶寫意,所以才把她藏起來,對不對?」
「我沒有……」她連忙否認。
「顯然,那天我說的話你一點都沒聽進去,秦若懷。」他的聲音冷得能將人凍斃。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急急辯解。
「你會不知道?哼!別想狡賴了,以你和寫意的『情誼』除了你,沒有人會知道她的行蹤!」他更加欺近,一副要將她生吞活剝的模樣。
一股他專有的男性霸氣直取她的口鼻,帶著淡淡的麝香,令她窒息昏眩。
她眼中全是他那雙熠熠的怒目,漆黑的瞳仁深邃悠遠,似乎藏匿著無限的疲憊和煩鬱,以及一抹無人能觸及的孤寂……
「說啊!寫意在哪裡?」他用力搖晃著她。
她脫了軌的心思被他的怒斥聲驚醒,回過神,立刻使盡力氣從他的揪扯中掙脫開來,退向角落。
「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這兩天寫意根本沒來找我。」她大聲道。
「看來,不給你一點苦頭,你是不會說的……」他壓根兒不信,冷冷地坐直身子,拳頭握得卡卡作響。
「你……你想要怎樣?我……我告訴你……有格調的男人是不打女人的……」她駭然地吞了一口口水。
這是什麼歪理?江醒波眉頭更加打結。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只要你說出寫意人在哪裡,我就會放了你,而且既往不究,說不說?」他惻側地盯著她。
「你要我說什麼?我這兩天真的沒和寫意見面,信不信由你。」她縱然害怕,但也無話可說。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能撐多久。」他浮起一記森冷得令人打顫的笑容。
「你你你……你到底想怎樣?快放我下車!」她緊張了,邊嚷著邊拚命想拉開車門,無奈車門鎖怎麼也弄不開。
「除非你說出寫意在哪裡,否則……」他說著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他胸前,意有所指地說:「從現在起,你再也別想離開我身邊。」
再也……別想離開我身邊……
這句話聽來明明是個威脅,但不知怎麼搞的,她卻被深深震撼住,一種奇異的顫動從胸口向四肢蕩漾開來。
怪了,她在發什麼神經,在這當兒還在胡亂悸動,江醒波可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認定她把潘寫意藏起來了,若她不給他一個交代,她說不定真的會完蛋。
她急急打住飄揚的思緒,推開他,「好好好,讓我……打她的手機確認一下……」
「確認什麼?」他眉頭一掀。
「也許……寫意只是去了哪裡……等一下就會來上課了。」她拿出手機,按著潘寫意的門號。
「不用確認了!她的手機從週六當天晚上就沒開,人也離家出走,此刻潘家也在急著找人,我更不認為她會來上課。」他一把就搶走她的手機,忿忿地道。
「你說她星期六就不見了?」她愕然。
「別裝作吃驚樣,秦若懷,這件事你應該最清楚。」
「我怎麼會清楚?她根本沒來找我……」她愈想愈驚,倏地抬頭,「你……你該不會不顧寫意的拒絕,強迫逼婚吧?」
「當然。」他回答得好像她問了個蠢問題。
「你……那根本就是你把寫意逼走的!」她叫道。
「什麼?」他眉峰一聳。
「寫意的個性可不像她外表的柔弱,你愈逼她,她反彈就愈大,還有,我真不明白,以你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非要寫意不可?你應該知道,強摘的瓜不甜,強求來的愛情和婚姻更無意義,何苦要把她逼得逃走你才甘心?」她已忍無可忍了,這個江醒波實在太過分了。
「大膽!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數落我?」他的火氣又上來了。
她反感地瞪著他,心想,江醒波若不是個被寵壞的大少爺,就是頭腦有問題,那種口氣活像他是個皇帝一樣。
「我只是希望你別逼人太甚,請你放了寫意,去找一個你愛她,而她也愛你的女人吧!」她忍住氣,衷心勸道。
「不行!我只要她!而且要定了!」他斬釘截鐵地喝道。
「為什麼?你不是不愛她嗎?」她氣急敗壞地大喊。
「對,我是不愛她,不過我和她的婚姻與愛情無關,而是為了做個了斷……」兩簇火光在他眼眸中進燃。
「了斷?了斷什麼?」為什麼她總是聽不太懂他的話?
「你不會懂的。」他冷嗤一聲。
沒有人會懂他的痛苦的,只除了那兩個人……
那兩個和他一樣深受折磨的人,但那兩人,在這一世卻不見得遇得上……
「你不說清楚我當然不懂。」她的胸口又開始窒悶了,每當他臉上露出那種壓抑的絕望,她就會莫名地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會這樣?
「我沒必要對你說清楚,因為你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個障礙而已,一個妨礙我的小角色!」他尖銳地啐道。
這個人不但個性差,嘴巴也壞,難怪寫意不喜歡他。
她沒好氣地轉開頭,正巧看見安知禮教授走過,而且有些詫異這輛車就這麼斜停在路上,不停地打量。
「救命啊!安教授!救我啊!」她見機不可失,握拳就猛捶車窗。
江醒波一怔,抓住她的雙手怒喝:「你給我安靜點!」
「救命啊--」她不顧一切拚了命大吼大叫。
外頭的安知禮發覺有異,走了過來,江醒波馬上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在安知禮接近前急轉個彎,掉頭衝出F大校園。
秦若懷大驚失色,奮力掙扎,怒叫:「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吵死了!」江醒波暴喝一聲,伸手往她的後頸一砍。
一陣刺痛貫穿了秦若懷的大腦,她眼前一暗,只感到自己正迅速往黑淵裏墜落……
墜落……
***
黑夜,風雨交加,雷電驟閃,她在跑著,倉皇而憤怒地跑著。
狂雨打亂了她的視野,長裙羈絆了她的腳步,她耳邊只聽得後面追兵們逐漸逼近的吶喊。
「快跑啊!」有人在她左邊身旁催促,聲音嬌脆著急。
是誰?
她困難地轉過頭,想看清那人的臉孔,可是一切卻顯得那麼模糊,只除了一抹盈盈的紅影……
「快跑啊……別被他們追上了……」
又有人開口了,但她很快就發現,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姊姊……我跑不動了……」她身後,另一個柔弱的聲音響起。
她無法回頭,只是反手抓住身後的人,心頭被層層的絕望籠罩。
這是怎麼回事?
她為什麼要跑?她旁邊的兩人又是誰?後面追著她們的又是誰?
無止盡的路啊!好像怎麼跑也跑不到盡頭,她要去哪裡?到底要去哪裡?
好累!
她不想再跑了,不要再跑了……
陡地,一記驚天動地的雷鳴震撼了一切,她只覺得胸口一陣尖銳的刺痛,所有的空氣瞬間從她胸腔抽走,好痛苦……好痛苦……
「喂!秦若懷!你在幹什麼?醒來!」一個厲喝將她從窒息的痛苦中解救出來。
她費了好大的力量才睜開眼睛,喘著氣看著上方那如夢似幻的流蘇紗帳,神魂未定。
這裏是……
「真是的,你連昏迷都能作夢啊?」清冷的聲音再起。
夢?原來只是一場夢……
她轉過頭,江醒波那張俊傲的臉便映入眼簾,怔了怔,思緒立刻歸位。
是了,她被綁架了!被江醒波綁到他這問豪華的園邸來了!
「江醒波……啊!」霍然坐起,但後腦卻痛得她直皺眉,連忙揉著後頸又倒回床上。
「終於清醒了吧!」江醒波冷冷地盯著她,嘴上雖然嘲弄,可是方纔還真被她嚇了一跳。
昏迷中,她似乎遭受著什麼痛苦,不停地扭動身體,不但臉色蒼白,還直冒冷汗,害他還以為她是否中了邪了。
「你……你把我帶來你家幹什麼?」待疼痛稍稍乎緩,她才抬起頭質問他。
「你不說出寫意在哪裡,那我只好把你關在這裏,我相信,以你和寫意的『交情』,一定能把她引出來的。」江醒波雙手背在後腰,一襲長衫襯得他神態瀟灑軒昂。
「你……你要把我關在這裏?拿我當餌?」她大驚。她還得上課、打工,哪有時間和他耗著?
「沒錯。」他嘴角一勾。
「我警告你,這樣限制別人的自由是違法的!」她怒叫。
「無所謂,我只要寫意自動來找我,和我結婚,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冷哼一聲,踱向一旁的古董座椅坐下。
「你這麼執意要娶寫意,到底有什麼原因?」她想不透,以他的資產,不太可能是貪圖潘家的財富,而且,他也坦承他不愛寫意,那麼,還有什麼理由讓他如此緊纏著寫意不放呢?
「這你不需要知道。」他的秘密,只會告訴他的新娘而已。
「你該不會只是想娶個家世背景都不錯的妻子來當門面,好當你的陪襯物吧?所以才相中了寫意。」她眉心一蹙,猛地想到這個可能性。
美麗的女人也是有錢男人身份地位象徵的一部分,這種男性的虛榮不管在古代或現代社會都屢見不鮮。
「隨你怎麼想,總之,我非娶潘寫意不可,你如果不想一直被困在這裏,就主動招出寫意的去處,只要她一出現,我馬上就放了你。」說真的,要不是為了寫意,他才懶得和她有任何牽扯。
「我才不要待在這裏!」她說著從床上跳下來,直衝向房門。
江醒波早就防著她了,見她一動,他就閃到門口,用力揪住她的手腕。「給我安分一點!惹毛了我只有自討苦吃而已。」
「你……你這個瘋子!放開我!」她氣得大罵。
「你好大的膽,竟敢三番兩次地頂撞我,你找死!」江醒波瞪著她,俊臉繃得好緊。
要是在唐朝,他早就要了她的小命了!
但,此刻是二十一世紀,他也早已不是當年的皇子,十八世的輾轉輪迴,他曾是布衣平民、曾是販夫走卒,曾經窮困潦倒,曾經無依無靠,那些生老病死,喜怒哀樂,如刀般一筆筆刻在他的腦裏,怎麼也忘不掉,丟不開,一世世層層累積來到今生,他心裏的包袱太沉重了,沉重到令他煩不勝煩的地步。
沒有嘗過的人絕不會知道,「忘不掉」竟是個多麼殘酷的刑罰!
這該死的千年「情咒」啊!已折磨得他夠久了……太久了……
所以,誰也別想妨礙他,無論如何,他都得要在今生將一切恩怨解決,從那可惡的咒語中解脫!
「頂撞你又怎樣?你這個人根本是無理取鬧!放我回去!」秦若懷說罷低頭便往他的手背上重重咬了一口。
「哎啊!」他痛得不知不覺鬆了手。
她乘機推開他,揭開門閂,直接奔了出去。
「臭丫頭!」他摩挲著被咬出兩排齒痕的手背,咬牙切齒地抬眼瞪著秦若懷的背影,繼而拿出手機,聯絡他的總管老石。
「老石,關閉醒園,派幾個人去把姓秦的那個女人給我抓回來書房見我!」他怒氣騰騰地下令。
「是。」
收起手機,江醒波擰著雙眉,大步走向他的書房。
書房內,那名跟隨了他三年的年老僧者端坐在桃木圓桌後,看著他暗沉的臉色,語帶禪機地道:「不用急,先生,是你的,就跑不了,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
他走近僧者,嚴肅地問:「空心大師,你真的確定潘寫意就是當年的白家二小姐白清雪,是那個許給我的未婚妻嗎?」
「是,我確定。」喚做空心的僧者篤定不疑。
空心乃是一名中國的高僧,具通靈慧眼,三年前與江醒波在中國四川巧遇,他一眼便看出江醒波受桎千年的情咒,驚異之餘,決定幫他尋找那淹沒在萬丈紅塵中的三個女子,助他從咒語中脫身。
經過一年的追尋,他們終於在臺灣找到了潘寫意,經過空心的靈眼,確定了潘寫意的前世正是當年的白清雪,也因此江醒波才會急急地將婚事訂下,但潘家夫婦捨不得十八歲就將女兒嫁掉,婚事一拖就拖到現在,甚且還弄成這種荒唐可笑的局面。
「既然潘寫意就是當年的白家二小姐,那她必然希望我早點娶她進門,為什麼又會如此推三阻四,百般不願?」他忿忿地一手捶在桌面,真的無法理解潘寫意的想法。
當初,白家將二小姐白清雪許配給他,而將大姊白勝雪及三妹白靜雪則分別許給了他的兩名結拜兄弟右衛將軍及翰林學士,雖然婚約最後被他親手所毀,她們三人更因不願成為他爭取太子權位的籌碼而自殺,但是,這咒語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要他們三兄弟再找到她們三人,將她們娶進門,以了卻她們的心願嗎?
「你別忘了,你雖保有千年來每一世的記憶,但白家三姊妹卻沒有,在潘小姐眼中,你已是個陌生男子,加上容貌已變,人世滄桑轉移,她早已不記得你了。」空心緩緩地道。
「這又如何?她終究得嫁給我,這不就是她千年來的希望嗎?」他對潘寫意已勢在必得。
空心老眉微擰,深深地看他一眼,喟然道:「千年了,王爺,你竟然都沒醒悟這個咒語的真正關鍵。」
「什麼?」他一怔。
「去好好回想一下吧!回想當年她們立咒時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空心站起身,不願再多說,雙手合十,走出書房。
「等等,大師,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叫住了空心。
空心在書房門口轉身,丟下一句提示,「這情咒最難之處不在找到她,而在找到她之後。」
找到之後?
他呆愣不解地杵在門邊,眉頭擰得比剛才還緊。
找到之後還要做什麼嗎?還有什麼程式是他忽略的嗎?當年……她們三人還說了些什麼?
他真的不懂空心所指為何,他已經如此低聲下氣了,潘寫意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獨自思索半晌,他依舊沒有答案,鬱悶地走向牆上的書架,從一隻銅盒裏拿出一顆黑玉印石,看著上頭刻著的「定王李瀾」,不禁想起當年意氣風發的那段黃金歲月。
那時,眼見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但白家三姊妹卻一起毀了他的大計,讓他跌落詛咒的深淵,也把他的靈魂折辱得不成人形……
她們三人到底要他怎樣才甘心呢?十八世的苦苦追尋,他已心神俱疲,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這該死的詛咒終止呢?
忿忿地將印璽重放在桌上,他俊眉深鎖,百思不解。
沒多久,一陣雜遝的腳步聲沿著長廊定來,總管已將秦若懷逮住,帶到書房。
「先生,秦小姐帶來了。」老石恭敬地道。
他緩緩轉身,盯著有點狼狽的秦若懷,冷冷哼道:「我早說你跑不了。」
秦若懷鼓著雙頰,又氣又惱。
她其實可以硬闖出去的,如果不是被園中的美景分散了注意力的話。
上回來醒園匆匆一瞥,根本無暇細看整個造景,這一次她雖然急著逃出,但園中的一屋一瓦著實美麗非凡,尤其那座位於山形牆後方的八角風亭,簷角飄逸地曳向天空,琉璃瓦在日光下閃著七彩光輝,讓她驚豔得停下了腳步。
由於工讀的關係,兩年來,她大量接觸有關古代文物這方面的資料,舉凡各類陶瓷玉器,以及中國建築她都有涉獵,久而久之也累積了不錯的鑒賞知識,加上她個性上對任何事的認真態度,也因此培養了獨到的眼光,出版社的編輯們有時還得請她幫忙分析古物,或者,直接請她撰稿,再以筆名刊登在雜誌上。
這園中的每一景每一物都如此地考究細緻,她理所當然會被吸引,所以才會一時失神被抓了回來。
「你的手機和錢包都在我這裏,你就算出了醒園也走不遠。」江醒波揮手斥退老石和保全人員,走向她,一臉譏諷。
「我終於知道寫意為什麼這麼討厭你了。」她真的被他惹出了拗脾氣了,即便她知道寫意在哪裡,也絕不會告訴他。
他臉一沉,怒道:「你說什麼?」
「寫意嫁給你實在太糟蹋了!」她又道。
「你給我閉嘴!」他氣得直想勒住她的脖子。
她一驚,連忙閃過他,衝向書桌,隨手抓起桌上那顆玉璽,防備道:「別過來!」
他臉色大變,急暍:「快把那東西放下!」
她看出他的焦慌,好奇地看了手中的東西一眼,立刻發現手中握著的這個溫潤沉凝的黑玉製印石必是個珍貴的極品,而且,也是他的寶貝。
「這一定很值錢吧?江先生。」她挑了挑眉,故意問。
「還我!」他伸出手,嚴肅地瞪著她。
這玉璽的貴重之處並不在它的價值,而在於它對他的意義,他花了許多時間才將這只當年屬於他的印璽找到。
「不要。」
「還我!不然我會宰了你!」他怒道。
「在你宰了我之前,這東西會先被我砸碎。」她也不示弱。
「你敢?」他氣極了。
「放我回去,我就還你。」她提出條件。
「休想。」他最痛恨別人威脅他。
「那我只好……」她高舉王璽,作勢要丟出,打算嚇嚇他。
他衝向她,扣緊她的雙手,想搶回玉璽,她則奮力抵抗,兩人糾打成一團,不但身體緊貼,彼此的氣息更以咫尺的距離互相沖激,就在拉拉扯扯之際,他的唇不經意地擦過了她的臉頰,她敏感地震了一下,身體一僵,倏地停止了抗拒。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也同時讓他的心旌緊縮,低頭看她,兩人四目相接,一種微妙的悸動同時攫住了他們,如同魔法般將他們定住,動也不動……
四周突然變得好安靜,她靜得聽得見輕風吹過的聲音,靜得聽得見他沉滯的呼吸,以及她自己咚咚如擂鼓的心跳聲。
江醒波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是燈光的關係,也或許是他的眼睛太疲勞,此刻的秦若懷竟不若之前的平凡無味,淩亂的頭髮散落兩頰,讓她原本太過整齊乾淨的小臉多了幾分恣意的神韻,更顯露出她眉宇間的清朗恬靜,灑脫出塵,尤其是那明亮清澈的眼眸,好似兩泓清池,能洗丟人心煩憂,望著望著,仿?妨榛甓家荒翹尥傅耐飾私?
於是,無意識地,他慢慢地向她靠近,再靠近--
倏地,秦若懷被他逼近的氣息驚醒了,她震驚地倒退,手指微鬆,玉璽便從她手中掉落。
「啊!」江醒波驚呼,伸手要撈卻已來不及,眼見就要摔個粉碎,他一顆心幾乎停擺。
幸而秦若懷早一步仆倒在地,迅速以雙掌捧接,沉甸甸的玉璽不偏不倚地打進她的手中,痛得她眉頭一蹙。
江醒波見玉璽安然無事,大大鬆了一大口氣,頹然坐倒在她身邊。
玉璽等於是他存在的印記,若是毀了,他就完完全全失去了過去。
秦若懷撐起身體,並盯著手中黑玉印石的底部,喃喃地念著上頭的刻字:「定王……李瀾……」
頭一次聽見有人直呼他以前的名諱,江醒波心頭一凜,伸手奪過玉璽,鐵青著臉。「別隨便亂念!」
她沒注意到他的神色,倚著頭,思索著曾讀過的一段野史,邊起身邊道:「這個李瀾是唐朝的皇子哪!只可惜很早就死了……而且死得離奇……」
江醒波胸口一震,霍地揪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面前驚問:「你怎麼會知道這個人?」
「好痛!」她皺了皺眉,有點詫異他的反應。
「你知道……李瀾的事?」他以為,他的過去一直深埋在歷史的洪流中,根本沒人知曉。
「我看過一篇有關他的記載……喂,你放手!」她微微掙扎。
「有……他的記載嗎?有嗎?」他瞪大雙眼。
「有,不過很少,而且多半被當成野史,因為他一生非常傳奇,除了皇位之爭,他與長安富商之間的互動也相當精釆,但他三十歲不到就死了,而且,據說還是和他的兩名極為親近的部屬同月同日同時而死,有人傳言,他們三人都遭到了詛咒。」她直視著他,簡短地說道。
他臉色大變,驚瞠不已。
詛咒?她……居然知道……
他直盯著她,一個強烈的波瀾在他胸口拍蕩著。
長久以來,他醉心於收藏古物,為的全是排遺內心的痛苦與孤寂,他將那份不能說出口的鬱憤及怨恨,全寄託在這些一世世累積保存的物品上,獨自去緬懷逝去的一切。
說起來,這大概是他被詛咒的命運中唯一的好處吧!由於記憶不毀,每一世的事件他都記得,因此他將當世的物品收藏深埋,在下一世憑著記憶去取,那些東西累積至今,便成了名貴的古董,他便利用這些來賺取金錢,這也是他之所以能有資金建構這個醒園的原因,在一世世的輪迴中,他已學會去利用這個令他痛恨的劫難來調劑他貧乏的生命。
只是,他雖能見證歷史,卻始終看不清自己的未來,他的靈魂不死,痛苦就糾扯愈深,千年來,詛咒一一應驗,不只喝不下忘川的水,更無法去愛任何人,不被任何人所瞭解,他只能像個異類活在人世間,不停地搜索,不停地找尋,孤單而疲憊……
但現在,在他眼前的這個女子卻聽過他,知道他,那種感覺,意外地溫暖了他冰冷的靈魂。
「你……怎麼了?」秦若懷不解,她談的是李瀾,怎麼他卻一臉哀戚?
他怎麼了?
江醒波自己也不太清楚,就像不停在趕路的人終於找到了歇宿之處,他忽然脆弱得很想靠上她的肩膀,放慢他的行腳……
「江……江先生?」她被他古怪難解的神情弄得有點不安,又有點慌張。
倏地,他從這一瞬的迷眩中醒來,對自己的恍惚既驚且怒。
他在幹什麼?這個秦若懷對他來說是個障礙,甚至是他的對手,他八成是瘋了才會對她產生那種依賴的幻覺。
不客氣地推開她,他起身將玉璽放回銅盒中,接著,以一種對犯人的口氣,上前抓住她的手道:「走吧!我帶你回房去吧!」
「我不能待在這裏,我還得上課,打工賺錢……」她氣急地想掙開,但他的手卻如鋼圈般緊扣。
「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著。」他惡劣一笑。
「江醒波!」她從沒遇過像他這麼不講理的人。
「像你這種窮學生能住進這樣的宅子該偷笑了,秦若懷。」他帶著她來到之前的房間門口才放開她。
「你沒有權利隨便破壞別人的生活步調,江醒波,這等於是綁架!」她痛斥道。
「那又如何?」他聳聳肩。
「你……」
「學校方面我已經替你請假了,現在開始,你得配合我的生活步調,直到寫意回來為止。」
「你……你說什麼?」她大驚失色,他竟擅自作主地替她請假?
「如果你想早點恢復以前的生活,就早點把寫意還給我。」他說著打開房門,朝裏頭努努嘴。「進去吧!」
「我說了,我不知道寫意的行蹤。」她生平頭一回氣得想殺人。
他沒理會她,逕自又道:「對了,我先提醒你,醒園內到處都是監視器,還有三班保全人員輪流執勤,圍牆及前後門都通了電,你最好別想逃,否則受傷了我可不管你。」
說罷,他轉身就走,氣得她舉腳就想踹門出氣,但她才剛勾起小腿,他忽地站定,回頭警告:「那扇門要二十萬,我想你絕對賠不起的。」
二十萬?
一聽這種數字,她只好在他遠去的笑聲中收回腳,硬生生將氣吞下。
遇上江醒波這種壞蛋氣死也沒用了,目前唯一能讓她自由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開始祈禱潘寫意趕快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6:57:13
第四章
連續三天,秦若懷都在焦慮中度過,她怕父親找不到她會擔心,又怕沒去上課會被當,更煩惱出版社的工作就這麼沒了,以後怎麼辦?
她逃了不下十次,但次次都被保全人員請回,江醒波說得沒錯,要離開醒園真的沒有她想像的那般容易。
醒園裏沒電話,也沒有電視,好像自成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地,沒有任何的電器產品,在這裏,日子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停格在某個歷史的定點上……
「難得有外人能住進這裏,你為什麼不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欣賞這裏的景與物呢?」總管老石在她第十次被帶回房間時這樣對她說。
欣賞這裏?
是的,這個地方很美,但她哪有心情?她現在可是人家的階下囚哪!
三天來江醒波不見人影,她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寫意是否回來了?學校、家裏都還好嗎?
她滿腦子都在煩惱這些事,寢食難安,就這樣又把自己關在房裏一整天,一直到太陽偏西,她終於按捺不住,才在傍晚時分走到曲橋上吹風透氣。
黃昏中的醒園看來更加幽遠,從曲橋上往四周看,錯落有致的造景層次分明,立於橋上,仿?妨約憾汲閃司吧囊徊糠鄭勻恍目跎袂。隕棗飭四諦牡幕簟?
只是,這麼大的園林中,卻沒多少人煙,感覺上總顯得空曠寂寥,江醒波一人獨居在這裏,不會覺得孤單嗎?他的父母、親人、朋友呢?除了石總管和聘雇的保全人員,他的週遭似乎沒有別人……
但要說他孤僻,他的事業及人脈關係又極為龐大,否則那天訂婚宴就不會來那麼多人了。
年輕、有錢、個性驕傲惡劣、狂霸自大,這大概是她對他僅有的認知了。
但除此之外呢?她偶然在他眼中看見的那份痛楚與孤寂又是怎麼回事呢?他那份總是牽扯著她心思的孤寂,究意為何而來?
邊胡思亂想著邊信步遊走,來到一處傍池的水榭,名為「向晚軒」,從裏頭挑空的樑柱往外看,果真滿天的雲霞,美景如畫。
「日色慾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她歎了一口氣,要不是在這種處境下住進醒園,該是件多麼棒的事啊!
唉,整個事件細想從頭,她還真冤,這一切都要怪潘寫意,可是,那個鬼靈精鬧了事之後竟拍拍屁股走人,跑去躲了起來,連累她得單獨面對江醒波的刁難。
果真是個損友!如果再見到她,一定得叫她還她一個公道!
「夢從醒後方知幻,花到開時不算春。」
一個沉靜的聲音倏地在她後方響起,她嚇了一跳,轉身一看,竟是個披著袈裟的老僧。
「你是?」她一怔,這老和尚她見過啊,就在那天的訂婚宴上。
這老和尚也住在這裏嗎?她驚怔著。
「我叫空心。」空心一雙老眼藏於灰白的雙眉之下,看似老態,卻犀利如劍,他直盯著她,似在研究什麼,臉上有著驚異與恍然。
「你好,大師。」她禮貌地合十致意。
「我那天竟沒看清楚,原來秦小姐情根深藏,也是個多情人。」他沒頭沒腦地道。
「啊?」她呆了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唉!江先生真糊塗啊!太糊塗了……」他突然搖頭歎氣。
「大師,你到底在說什麼?」
空心沒有多說,只是緩緩走開,嘴裏喃喃念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看著他的背影,不懂他念這首詩經的詞要做什麼?
怪和尚!住在這裏的人都怪怪的。
她嘴裏咕噥,轉身走出「向晚軒」,任意閒逛,穿過青青楊柳,沿著花徑,來到一棟古意盎然的兩層樓宇,只是,在這麼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築前,竟停了一輛現代感十足的大型貨車。
她還未走近,樓內就傳出了江醒波的怒責聲。
「小心一點,那些是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樣品。」
「是。」有人小心地應著。
「那些也要輕輕放,裏頭全是客戶預訂的東西,一碰就碎。」他又喝道。
「是。」
她好奇地走到大門口,往裏探看,只見好幾名工作人員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個的大木箱從貨車搬運進樓內,而江醒波正一身便衣穿梭在木箱間,拿著一疊資料比對。
難得看他穿得這樣輕便,白色T恤和米色長褲,使他看來年輕許多。
「你要在那裏偷看多久?」江醒波似是早已發現了她,頭也不抬地道。
她皺了皺眉,真不知道江醒波的性子為什麼就不能被這個美麗的園林潛移默化得好一點,既是以古物收藏買賣為業,好歹也該有一定的素養吧?
「已經三天了,你到底要把我困多久?江醒波。」她避開滿地的箱子走近他,不悅地質問。
「我不是說了?直到寫意回來。」他忙著清點物品,看也不看她一眼。
「萬一她不回來了呢?你要關我一輩子嗎?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你這樣只是在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而已。」她真的受夠了他這種孩子氣的作法了。
「是你在浪費我的時間,秦若懷。」他轉頭瞪視她,怒氣又起。
「我只是個局外人,你光對付我有什麼用?」
「局外人?一個局外人能對我的婚事有這麼強的殺傷力?秦若懷,是你太小看你自己,還是小看了我?」他諷刺地冷笑。
「雖然我並不希望看到寫意嫁給你這種人,不過,我還是得再度澄清,我不是個女同性戀者,寫意也不是。」她鄭重道。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把寫意娶進門,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眼瞳冰冷地道。
「告訴我你非娶她不可的理由。」她實在非常懷疑他的目的。
「你沒資格知道。」他不客氣地道。
這其中必有什麼蹊蹺。她眉頭擰緊,突然下定決心,他愈不想說,她就愈要找出答案。
反正,都已被困在這裏了,她就利用這段時間來查一查江醒波的秘密。
江醒波見她神情古怪,眉峰一蹙,問道:「你在想什麼?」
「你沒資格問。」她冷冷地還以顏色。
他一呆,沒想到她會回他這一句,頓時火氣又被點燃。「你這女人就會惹怒我……」
就在這時,「匡啷!」一個巨大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他回頭一看,一個工作人員不小心將一隻大箱掉在地上,箱蓋破裂,一團璀麗柔軟如布匹的東西從裏頭傾洩而出,沾到了地上的泥土。
他臉色大變,這狀況無異火上加油,暴聲怒斥:「你在幹什麼?」
在場的工作人員全都驚瞠恐懼地停止動作,那名工作人員尤其害怕,慌慌張張地要收拾,但江醒波已一個箭步衝過去,忿忿地拎起那人的領口,握拳揮過去--
「住手!」秦若懷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喝止。
「滾開!」他厲暍。
「為了這種小事就打人,你太過分了!」她比他更嚴厲大聲。正直的她可看不慣這種欺負人的場面。
「你說什麼?」他森然地瞪視著她。
在場的每個人都噤若寒蟬,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江醒波大吼,老石不由得替秦若懷的處境捏把冷汗。
「不過是些布料,你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嗎?」秦若懷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即將向她掃來的風暴,仍怒聲指責。
「布料?你懂什麼?這可不是普通的布料啊!白癡!」江醒波迅速抓起那匹絲綢品湊到她眼前,咬牙咒罵。
「什麼普不普通……咦?」她定眼一看,反擊的話陡地卡在喉嚨,忍不住驚呼:「這是……這該不會是唐代的珍奇絲綢『繚綾』吧?」
繚綾……
秦若懷竟然知道?知道這種只有在唐朝才有,如今早已失傳的織物名稱?
江醒波呆住了,滿腔的怒火瞬間化去,代之而起的是一陣陣的驚奇。
「天哪!這怎麼可能?這是複製品嗎?」她揚起臉,興奮地問道。
「是……是的。」他直勾勾盯著她,胸口又湧起了像前幾天那種詭異的波動。
的確只能說詭異,因為他居然覺得她的磁場與他很接近……
「哇!真的好美!」她輕撫著那匹質感柔細的繚綾,喜道:「真的就像白居易在『繚綾』中所描寫的,白底部分如『天臺山明月前的瀑布泉』,而這些緹花則如『地鋪白煙花簇雪氣』,『織為雲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草色……』,好美啊……」
她一古腦兒地喃喃自語著,沒瞧見江醒波驚佩的眼神。
老石看得出主人的怒氣已消,連忙叫那名闖禍的人員離開,並乘機道:「原來秦小姐也對古物有研究?」
「也不算研究啦!只是打工時看過一些唐代的資料,由於『繚綾』這種絲綢無法保存至今,織法沒人知道,因此現代的古物專家都不認為還能複製得出來……」她愛不釋手地捧著繚綾,笑著道。
「其實,那些自稱古物專家的人很少有人認得出繚綾,秦小姐果然造詣高深,你說是不是啊?先生。」老石最後一句話是在問江醒波的。
江醒波雖然驚異,不過也不願這麼容易就這麼認同了秦若懷,他冷哼一聲,淡淡地道:「只是認得出『繚綾』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我只是半吊子,談下上造詣的,石總管,你太抬舉我了。」秦若懷不以為忤,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個爽朗磊落又耿直的女子!
老石看她一眼,暗暗喝釆。
「可不是嗎?半瓶水才會叮咚響,真有本事的人絕不會亂開口。」江醒波藉著挖苦來壓抑心中那抹騷動。
秦若懷懶得理會他,逕自定向樓內,興致盎然地望著一地的木箱,問道:「這些都是古物嗎?我可不可以看看?」
江醒波阻止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她就自行進了前廳,看見一隻箱子蓋已打開,低頭一看,忍不住又驚道:「唐三彩!」
箱子內躺著的珍品正是一匹鮮豔明麗的唐三彩馬,馬型不大,但色澤與姿態都極為出色,她未經江醒波許可就直接將它從箱子裏拿出,仔細端詳。
「這尊唐三彩馬好漂亮啊!」
「你真的認為它漂亮嗎?」江醒波噙著冷笑走近。
「當然,雖然是個仿製品,但還是個傑作。」她輕撫著馬身,對唐朝文物之精美深深讀歎。
江醒波臉色一變,再次愣住。
在拍賣會上,連行家都會錯辨的這匹唐三彩馬,為什麼她一眼就能看出是仿製品?難道她真的是個古物研究的高手?
狐疑中,他轉身從另一個箱子拿出一對金盃,以測試的語氣問道:「你看這個呢?」
她放下那匹馬,轉身一看那杯上的龍紋,抽了一口氣。「這只杯子和近年才在陝西一帶出土的唐朝黃金龍形杯好像……」
說得出黃金龍形杯,果然厲害。
他心中凜然,又拿出一個白色瓶器,問她:「這個呢?」
她接過瓶器,沉思了片刻,才道:「嗯,這應該是唐朝邢窯的白瓷吧!唐朝的瓷器發展是『南青北白』,北白指的就是北方邢窯出土的瓷器……」
「沒錯,這正是邢窯的白瓷!」他不自覺勾起嘴角,眼神從藐視變成欣賞。
不錯嘛!難得有人能懂這些的,秦若懷在古物方面的知識著實令他刮目相看。
「這瓷瓶眙白釉薄,質地細緻,想必極為珍貴……」她繼續又道。
「是啊,這白瓷是目前的唐瓷中保存得最好的。」他自然地應著她的話。
「的確,在我看過的資料中,很少這樣完整的。」她點點頭。
「有關唐朝的文物在拍賣會並不多見,一般而言,明清的青花瓷器在市場上比較討喜,而唐朝古物量少價昂,沒什麼流通性,所以能見到的珍品有限。」
「我曾在一本日文書上看過……」
他們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地聊了起來,似乎都忘了他們之間的疙瘩以及對立的立場。
老石靜靜地看著他們,突然覺得,比起那位嬌弱拒婚的潘小姐,這個秦若懷反而還比較適合他的主子。
雖然主子口口聲聲說秦若懷是女同性戀,不過以他老石五十多年來對人的閱歷,他敢拍胸脯保證,秦若懷的「性向」絕對沒問題。
不是他愛囉唆,他這位冥頑又驕傲的王子對古董很有眼光,但對女人可就不見得了。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秦若懷與江醒波仍然欲罷不能,兩人暢談唐代古物的神情竟像是一對志同道合的夥伴,渾然看不出絲毫敵意。
老石看了看時間,忍不住打斷他們,「先生,已經七點多了,難得你和秦小姐聊得投機,要不要一起用餐,邊吃邊聊?」
老石這句話把這短暫的和平幻象給打碎了,江醒波和秦若懷同時一怔,對自己居然會和對方聊得這麼起勁而感到不可思議。
尤其是江醒波,他的自尊可不容許他向「情敵」示好,可是又明明和人家聊得如此愉快……
尷尬地杵了幾秒,他才僵硬地放下手中的古物,避開秦若懷的臉,直接朝老石道:「呃……我還有事,你們替她準備晚餐就好了。」
「是。」老石偷覷著他的表情,暗暗好笑。
秦若懷也覺得有點糗,早上她還氣得想捅江醒波一刀,現在居然和他談得如此投契,想來就覺得丟臉……
「老石,這裏就交給你整理,我出門了。」江醒波像在逃避什麼,繞過秦若懷,向老石交代一聲便匆匆離開。
秦若懷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鼓起勇氣叫住了他,「等一下!」
「什麼事?」他站定轉身。
「我可以……繼續留在這裏看看嗎?」她不太好意思地問。
他看了她一眼,故意以不太在乎的口氣道:「想看就看吧!不過可別打破了。」
「謝謝。」她高興地粲笑開來。
他被她的笑容弄亂了心緒,皺了皺眉,撇開頭,大步走出大門。
她則喜孜孜地又投進眼前這些唐代古物的天地,連晚餐也忘了吃,一直賞玩到深夜。
***
秦若懷簡直迷上了江醒波的收藏了!
自從那天在放滿寶物的「藏心樓」與許多古物珍寶相遇,她就天天往那裏跑,一頭栽進了古物的小小世界,壓根兒忘了她正被軟禁於醒園,與外界完全隔絕,曠課又曠職……
而忙碌的江醒波也不時會出現在藏心樓,看似不經意,實則特地前來,為的就是和秦若懷談天說地。
他雖不願承認,但老石和空心大師都看得出來,他和秦若懷之間早已化干戈為玉帛,兩人是愈來愈投機,不但互相討論著古物的種種,有時還會談起詩詞對句,偶爾更會下幾盤棋……
像今天,兩人興致一來,以一隻白色玉珮為籌碼,連殺個七盤棋局,各自三勝三負,仍未定輸贏,那種激烈,完全可媲美戰場上的互鬥,只不過,他們鬥的不是生死,而是方塊之間的智力。
秦若懷從小就陪父親下棋下出了精髓,加上她認真求是的態度,每沾上一樣事物莫不傾力鑽研,因此下起圍棋來自有一定的水平和功力。
此刻,她便專注地看著棋盤,下了一子,就將整個局勢扳回,黑子起死回生,甚至威脅著白子的勝局。
江醒波讚歎之餘,忍不住偷瞄著她,心想,要是在唐朝,他就封她為專門陪太子下棋的「棋待詔」了。
幾日來的相處,他發現她的內涵深厚,而且聰慧過人,除了在古物方面的知識充實,也讀過不少書籍,和她聊天,總能挑起他心中最深處的撼動,更重要的是,她的存在竟一掃他長年來累積的寂寞,在與她對談對弈的時候,時間飛逝得特別快,經常一眨眼間,每個漫長無聊的夜晚就這樣過去。
所以,以前工作空閒時他都會流連在外,去brUB喝酒,或是到酒店找女人,能在外頭耗多久就多久;但現在他卻會在忙碌一結束就急忙回到醒園,片刻也不願在外頭耽擱。
這個轉變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不過他不願去細想個中緣由,也不認為這和秦若懷有關,他告訴自己,他只是湊巧在外面玩膩了,才會每天提早回來,並不是為了她……
不是特地為了她……
「我贏了,這個玉珮是我的了。」秦若懷笑著抬起頭,看著心不在焉的他,出手要拿走一旁的那個雪白玉珮。
他一怔,連忙將心思拉回,盯著棋盤上大勢已去的局面,擰起了眉峰。
「還沒。」他不甘心,攔住她的手,又放下一顆白子。
「沒用的。」她也補上一顆黑子,得意地道。
「未到最後關頭不可輕言放棄。」他挑了挑眉。
「算了,認輸吧!」她搖頭勸道。
「不行!」他雖然嘴硬,但怎麼看也看不出生路,心中有氣,倏地伸手將棋面弄得散亂,直道:「這盤不算,重來!」
「啊?你怎麼可以賴皮?」她大叫一聲,對他這種陰晴不定的孩子脾性當真是又氣又恨。
這幾日來,她多少也摸透了他的性子,在那一副堂堂的相貌之下,裝的可是一個自負又好面子,驕傲又輸不起的大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被父母寵壞的,他那說風是風、說雨又是雨的霸氣,完完全全就像是古代那些勢焰薰灼的皇族翻版,除了心高氣傲,還多少有著愛欺壓人的頑劣,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高高在上,其他人都是次等人似的,不能違逆他。
只是,雖然他的缺點一大堆,但她已愈來愈不討厭他,因為她感覺得出,他並不壞,而且在那倨傲的冷峻面容下,有著一顆易感的心,甚至有時候,她還會覺得他很脆弱……
這樣的形容或許奇怪,趾高氣揚的江醒波身上的無形盔甲簡直比萬里長城還要厚,哪裡會脆弱了?不過她就是能夠看出,什麼都不缺的他彷彿缺少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他始終焦慮不安,所以即使他已有了無數的錢財珍寶,仍然惶惶無所依。
但話又說回來,她雖可以冷靜地分析他的個性,也可以勉強容忍他的個性,可是他這種耍賴的手段她可不能接受,哪有人輸了又不認帳的?這可嚴重違反了她的原則。
「這局我正好在想別的事,不算。」他說著想將玉珮收起。
「哪有這樣的?願賭服輸,明明我贏了,把玉珮給我。」她瞪著他,連忙阻止他去碰玉珮。
「我又還沒輸,這玉珮我先收著,等你真的贏了再說。」他很快地以左手抓住玉珮,賊笑道。
「我明明已經贏了!」她怒道,站起身便要搶。
「我們又沒說幾盤定勝負,所以不算,還得再下一盤!」他向後跳起,才不想把這塊唐朝古玉就這樣輸給她。
「可惡!我不和你下了,玉珮給我……哎喲!」她用力拍著桌子大喊,一顆棋子彈跳起來,打中她的下巴,嚇了她一跳。
「搶得到就給你。」他被惹得一笑,存心逗她。
「你說的。」她雙眉一聳,二話不說地衝向他,伸手便搶。
他高舉著手,左閃右躲,就是不讓她碰到玉珮。
她又氣又好笑,玩興也來了,攀住他的肩猛跳,伸長了手想奪下他手裏的玉珮。
就在她跳起來時,他轉身又將手放到後腰,讓她撲空,她氣極,繞到他身後,偏偏他在這時又將手縮到胸前,她又移到他面前,正要扣住他的手臂,不料腳下被桌腳絆了一下,整個人撞向他,連帶地也將他撞倒,兩個人於是身體相疊,雙雙摔向地面--
「啊!」
驚呼聲中,一陣失重,她只感到自己跌進一道軟軟的肉牆上,臉頰貼著他的心臟處,一陣沉穩的心跳聲就這樣敲進她的心田。
寬闊堅實的胸膛,淡淡的麝香氣息,她有點恍惚,好想就這樣永遠枕在他懷中的荒唐想法竟沒來由地侵入了她的思維。
霎時,一份刺痛從心底深處的一個點迅速向全身蔓延開來,扯動著她的神經,撥弄著她的脈絡……
她忽然有點想哭……
江醒波也受到不小的衝擊,她柔軟的身軀覆在他身上,乾淨清爽的氣息撲鼻而來,而幾綹髮絲正好拂過他的臉上,意外地挑起了他感官上的騷動。
她此他想像的還要纖細,雖然比潘寫意高挑,但並不像那些誇張的女同性戀者那樣男性化,感覺上,她骨感得很窈窕,身材比例也極為均勻,因此即使老是一件T恤牛仔褲,但自然而然散發的清朗卻又非常嫵媚。
也許他該相信她所說,她並不是個女同性戀者,因為此刻,他在她身上聞出了絕對的異性氣味,一種天生要被男人追獵的氣味……
「你……要躺在我身上躺多久?」他帶點戲謔地道。
她終於從詭異的悸動中回神,驚慌中雙頰火紅,忙不迭地從他身上爬起,急道:「對……對不起……」
他盯著她難得嬌羞的模樣,胸口驀地一蕩,體內早已澎湃的情潮驟然破了堤防,氾濫成災。
還沒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他的手已衝動地扣住她的後頸,往下一拉,揚起頭就吻上了她的雙唇。
她驚駭得僵成了木頭人,呆住了。
這……這是……
連腦袋也暫時停止了運轉,她全身的細胞都在這一瞬間被定格了!
他含著她溫潤的紅唇,被那甜美青嫩的滋味蝕去了心魂,忘情地將她擁得更緊,忍不住探入舌尖,挑開她的貝齒,更深入地去採索她口中的灼熱……
她被這火辣辣的吻法嚇死了!猛地推開他,驚魂未定地向後彈開,並搗住自己的嘴,久久發不出聲音。
哪……哪有這樣吻人的?好奇怪……
他奇怪,她自己更奇怪,因為她發現她竟然麻酥得全身發軟,一顆心更如脫韁野馬在胸腔裏奔騰……
熱吻被打斷,他的理智也陡然清醒,坐起身,他才赫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他吻了她,吻了秦若懷!
天!他瘋了是不是?這丫頭是他的人質啊!他就算飢不擇食也不該拿她當對象啊!
「你……你……」她還是說不出話來,不,應該說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緊張,我只是心血來潮,逗著你玩而已,沒別的意思。」他故作輕鬆,替自己荒唐的行為找臺階下。
只是逗著她玩而已……
她應該鬆口氣的,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竟然覺得有點失望。
他很快地站起身,卻發現她仍坐在地上,嘴角一勾,彎身一把將她拉起,揶揄道:「怎麼?該不會是第一次被男人吻吧?」
「是第一次啊!」她臉更紅了,低下頭,沒好氣地說著。
「是哦!我想你大概只和寫意吻過而已,如何?跟男人接吻的感覺比跟女人好吧?」他譏諷地湊近她,壞壞一笑。
「你……」她抬起頭瞪他一眼。
「要不要再試一次?說不定能因此矯正你的偏差『性向』。」他的嘴又向她貼過去。
她又驚又怒,撇開頭就想逃開,卻被他揪住了手臂,又拉回他面前。
「別想逃,秦若懷。」他輕喝一聲。
「你……你放尊重一點!江醒波!」她急得大嚷。
「幹嘛那麼緊張?不過是個吻……」他欣賞著她慌亂的神情,突然覺得很有趣,於是乾脆將她整個人抱住,強行啄吻著她的唇。
「放開我--」她大駭不已,奮力想推阻他的攻擊,誰知他的手勁不小,怎麼掙也掙不開。
為了堵住她的吵鬧,他索性以唇封住了她的口舌,將她的驚喘慌張全都含進他的嘴裏。
她渾身發抖,有驚悸,有惶恐,還有更多她無法解釋的感情……
他這次原本是真的只想捉弄她,但是,一纏上她的舌尖,他就開始深陷,陷入一個無底的深淵,再也找不到出口。
隨著吻的加深,她的抗拒停止了,怒氣也消失了,她模模糊糊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仿?匪日飧鑫且訓攘飼輳路鶿昀闖了陌櫓晃卻唇切眩?貳?
她此生來到這世界,只是為了與他相遇!
江醒波的氣息亂了,他難以自拔地舔吻著那雙幾乎被他吻得腫脹的唇瓣,她的溫馴迎合點燃了他的慾火,他愈來愈不知足,一隻手本能地從她的上衣伸進去,撫向她的雙峰……
這過於親密的動作驚醒了她,她倒抽一口氣,使勁地掙開他的擁吻,狼狽地縮到門邊,頻頻喘息。
他愣了一下,一時無法從激情中回神。
良久,兩人就這樣互望著,心思同樣翻湧如潮。
半晌,他才努力擠出一句調侃,「不錯嘛!才教一次,就懂得如何挑逗男人了……」
只有利用攻擊她的方式他才能稍稍挽回他的自尊。
她臉色一變,紅潮盡褪,只剩下滿心的羞恥。
「誰挑逗你了……」她咬著下唇,聲音沙啞地駁斥。
「該不會你是想用這種手段來得到我這塊玉吧?」他故意道。
「你……那塊玉你自己留著吧!我不要了。」她氣衝衝地伸手開門,只想快點從他身旁逃開。
「真的不要?」他挑了挑眉。
「我才不要拿你的任何東西。」她氣憤地大喊。
「真的不要?那我就砸了它!」他被她嫌惡的口氣激怒,眉峰一擰,高舉起手中的玉珮就往地上砸去。
「啊!你幹什麼……」她大駭,轉身衝過去揪住他的手臂。
「走開!」他推開她。
「住手!你又何必拿個玉珮出氣呢?」她更加用力地扣住他。
「這是我的玉珮,我要砸要摔你管得著嗎?」他賭氣地低喝。
「你……」她呆了呆,怎麼她老是遇上這種率性得近乎不講道理的人?潘寫意是,他也是……
忽然間,一個想法閃進她腦中,她忽然發現,在某些本質上,潘寫意與江醒波其實非常相似,一個大少爺,一個大小姐,不理會世俗眼光,任意妄為,這兩個人如果結婚了,恐怕會吵翻天吧?
如果結婚的話……
不知為何,一想到寫意和江醒波在一起的畫面,她的心頭就微微刺痛。
「放手!」他掙開微微發怔的她,手再次高舉。
她忍無可忍,陡地怒道:「夠了,一個大男人還這麼幼稚,難怪寫意不要你……」
這句話無疑火上加油,他變了臉色,伸手揪住她的領口,森然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再不改一改這種反覆無常的個性,要寫意喜歡你根本不可能!」她揚起下巴,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瞪視。
他氣得火冒三丈,厲聲威脅,「那正好,她跑了,我就拿你代替她,把你永遠鎖在我身邊,不准你離開我--」
這句話明明是個恫嚇,但聽來卻又充滿了某種意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愕然地睜大眼,心臟猛地一陣緊縮。
他也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嚇了一跳,呆了幾秒,仿?放鹵惶套潘頻牧□唇瓶?
用秦若懷代替潘寫意?
他今天一定是瘋了!否則不會吻了她之後又冒出這麼荒唐的話來!
秦若懷不是他該碰的,他要的女人只有潘寫意一個,只有潘寫意才能救得了他,其他的女人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
可是,為什麼他的潛意識中竟會有這種想把秦若懷留下來的該死念頭?
一定是這陣子和她太接近的緣故,他倒吸一口氣,很快地找出了原因。由於孤獨慣了,難得遇上與他興趣相投的人,才會一時昏了頭,錯把她當成了同伴……
一定是這樣。
他努力理清頭緒,秦若懷卻陷入了更深的迷思,因為從剛才那個吻,她多少有點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自己似乎已經愛上了江醒波……
不!不可以!
她的理智在她腦中大聲疾呼,江醒波是寫意的未婚夫,雖然他們尚未訂婚,可是將來說不定仍會在一起,她既是寫意的朋友,怎麼可以有這種非分之想?
素淨的臉微微泛白,她對自己這瞬間的悸動既慌且愧,不敢再多逗留,轉身奔出了藏心樓。
「秦……」江醒波想喊她,卻又硬生生收了口,只能定在原地,低頭看著手中那塊白淨勝雪的玉珮,驚疑不定地發起呆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6:58:26
第五章
之後,秦若懷和江醒波都刻意避免兩人再單獨相處,甚至互相迴避,江醒波又恢復了早出晚歸的作息,回到家時幾乎都已半夜,因此兩人已有多日不曾碰面了。
秦若懷沒事也不敢再隨意到藏心樓去,她要不就在園子裏走走,要不就待在她的房裏看書,只是,失去了玩賞古物的機會,囚籠的日子又變得漫長難挨,她的精神狀態日漸委靡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
算算時間,她被綁到醒圍也有二十多天了,她好想快點逃出這個牢籠,遠離江醒波,回復她原來平靜又自在的生活,但江醒波仍沒有放了她的打算,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要把她關到寫意回來為止。
問題是,寫意一點點的消息都沒有,她真懷疑江醒波有沒有認真在找人?否則臺北就這麼丁點大,怎麼會毫無寫意的下落?
「咳咳咳……」她連咳了幾聲,坐在窗邊吹著涼風,讓昏眩灼熱的頭清醒一些。
從昨天起她就覺得身體不適,大概是感冒了,吃不下東西,整個人倦懶無神,連書都看不下去,只想就這麼呆坐著,什麼都不去想。
但人真的很奇怪,腦子和心裏好像永遠在唱反調,愈不願去想什麼,就愈忍不住去想,她愈阻止自己去思及江醒波,他的聲影就愈往她的腦裏塞擠,然後,她的心就開始莫名地抽痛。
他那纏綿的熱吻就像個烙印,已在她心上燙出了一個印記,她遮不住,擦不掉,拋不開,忘不了,日日夜夜被那無形中繁殖的情思緊緊捆綁,難以掙脫……
這就是戀愛嗎?還是,只是她一時的迷亂?
向來只知道讀書的她不太明白,愛一個人有多難,又有多簡單?
中國詩詞裏寫情寫愛多半含蓄,她可以從一首詩中分析愛情,並洋洋灑灑寫出一大篇報告;也可以以紅樓夢裏賈寶玉和所有女人的關係為主題來探索人性的嗔癡愛怨。
然而,她卻發現,真正的愛情只能用心去感覺,再多的詩詞美句,都無法傳神地表達愛的真意,所以她才想不出任何語句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想著這些時日以來她和江醒波相處的種種,她得承認,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雖然個性壞了一點,脾氣糟了一點,可是,正正經經地談論著古物和文學的他,並非只是個只知賺錢謀利的空心草包,潘寫意說他是個只有銅臭味的「古董掮客」並不正確,因為在古董商這個職業的包裝下,他其實是個博學多聞的學者,與他笑談古今,彷彿能穿梭歷史,那豐富的學養及狂放不羈的拓達,在在讓人情難自禁……
情思一觸動,她就驚顫了一下。
老天爺!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猛地從窗邊站起,頓時一陣暈晃,連忙扶住窗臺吸氣。
「不行!再待下去我一定會瘋掉!我得想辦法離開……」她自言自語,忍住發疼的後腦,一步步走出房間。
此刻江醒波一定出門了,她正好有空去找回她的手機,只要有了電話,她就有機會離開醒園。
平常不覺得遠,但身體一不舒服,到書房的路就變得好長,她花了將近十分鐘才來到典雅質樸的書房。
房內靜悄悄的,確定沒人之後,她跨進房內,開始找尋她的手機。
正忙著翻找,突然,一聲冷誚的質問從她背後冒出。
「你在找什麼?」
她驚得差點掉了魂,霍然轉身,只見江醒波一臉沉怒地盯住她。
他……今天怎麼在家?
她錯愕不已,一時答不出話來。
江醒波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累積了多日的鬱悶煩怒再度在全身飛竄。
刻意躲開五天,他以為只要不接近秦若懷,他那被她挑起的躁動心緒就會平靜下來,以為只要與她保持距離,他就不會再胡思亂想。
然而,事情卻和他的想法相反,他愈不去面對她,想見她的意念竟更加強烈,好像中了什麼毒癮,他就是壓抑不了要去找她的衝動。
他喜歡和她討論古物,喜歡和她閒聊,喜歡捉弄她,喜歡看她臉上或笑或怒的表情,喜歡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清香,喜歡她柔軟的唇瓣……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該死的喜歡?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產生這種感覺,他被詛咒了的靈魂不是無法去愛任何人嗎?所以在十八世的輪迴裏他或許娶妻生子,卻從未動過心,或許流連花叢,卻從未留過情。
那麼,為什麼秦若懷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她有哪裡與眾不同?即便是潘寫意那樣的美女他都不為所動,何以姿色中等的她會如此令他掛心?他要的人明明就是潘寫意一個人而已,為什麼又會蹦出一個秦若懷來?
他很想找空心大師為他解惑,偏偏空心有事,前幾天飛回四川去了,什麼時候回來都沒告知。
正因為心煩意亂,昨夜又輾轉反側,他今天才會睡得遲些,沒想到卻因此在書房內撞見了鬼鬼祟祟的她。
「你要找你的手機吧?」他一眼就看出她的企圖。
「對,請把我的手機還我,然後,請放我回去……」她頭痛欲裂,沒有力氣再和他周旋下去,因而坦白地提出要求。
「你想走?」看她一副急著想逃的樣子他就怒火暗生。
「這麼久了,你總該相信我沒有藏著寫意吧?而且,我再待在這裏你只會更不愉快,不是嗎?」看著一身優雅唐服的他,她不但頭痛,心也痛。
「誰說我不愉快了?」他眉一攢,對她任意揣測他的感覺而不悅。
「別再勉強了,我看得出來,你明明很討厭我……」她酸澀難過地擠出這句話,這是她對他這幾天來避不見面的結論。
發覺自己愛上他並不是最痛苦的事,令她傷懷的是他那一副看她如看瘟神的模樣,尤其在吻了她之後,他就避開她、遠離她、忽視她……這些行徑分明在告訴她,他有多麼厭惡她。
他胸口揚起一片無明火,怒聲打斷她,「對,我是討厭你,討厭你莫名其妙地介入我和寫意之間,毀了我的婚事,討厭你毫無道理地干擾了我的工作和心情……」
「拜託你講講理……我好端端地待在這裏,幾時干擾到你的工作?」她虛弱地抗議。
「當然有!你甚至影響了我對古物的判斷,讓我無法冷靜思考……」他胡亂找藉口來指控,只為隱藏他內心對她日益加深的情愫。
天曉得這五天他根本無心工作,滿腦子都是她清朗的笑靨,更誇張的是,每當他在工作中接觸到任何古董珍品,第一個念頭竟不是估量這東西值多少錢,而是想知道她對這東西的看法,想和她一起分享共同討論古物背後歷史的那份喜悅……
她就這麼防不勝防地直搗他的心扉,佔領了他的思維,這難道還不算對他造成困擾?
「我影響你?我有那麼大的能耐嗎?我才是受害者啊!」她悽楚地自嘲。
「你受害?」他眉頭冒出好幾道直紋。
「是啊!你莫名其妙地吻了我,然後才怪我干擾你,把我當成罪人,你也不想想是誰主動的?不喜歡我就別來惹我……」她真的感到好委屈。
「我哪裡主動了?我只是……」他想抗辯,卻又找不到適當的說詞。
「只是什麼?只是一時興起?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你的玩物,對於你和寫意之間的事,我問心無愧,你別為了報復而故意這樣惡整我……」她把多日來的怨氣全都發出來。
他被她一陣搶白,面子掛不住,頓時惱羞成怒,冷哼道:「不過是個吻就說得這麼嚴重,真是小家子氣,告訴你,我連惡整你的心情都沒有,你連寫意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要不是因為她,我連看也不會看你一眼。」
這話字字帶刺,將她的心刺出了無數個洞孔,饒是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這種羞辱。
血色瞬間從她臉上流失,她眼眶一紅,水氣直往雙瞳淹漫,但仍好強地不讓淚水流出。
「既然這樣,那你還硬綁住我幹什麼?既然我那麼礙你的眼,那我不是走得愈遠愈好?你為什麼不放了我?」她顫聲道。
他愣了愣,一時無法駁斥。
「我已經受夠了,你馬上放我回去,不然我一定要告你妨礙自由……」她有些失控,又傷心又氣憤。
「你去告啊!如果你有本事逃走的話。」他被她激得脾氣大作,從口袋中拿出她的手機,拆掉電池,再用力摔向地面。
「啊?你……你好過分!」她驚怒地看著地上碎裂的手機,淚終於溢出眼眶。
他微怔,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哭。
自從被他強行關進醒園,她不像一般女人只會哭哭啼啼地求饒,反而鎮定又平靜地面對這種不合理的對待,那種處變不驚的應變能力,連他也暗自佩服。
但此時,她卻因為一隻手機而流淚,不過是一隻普通又便宜的機子……
他的怒火被那晶瑩的淚水給澆熄了大半,走向她,正想為她拭淚,卻冷不防被她一手打開。
「你這個混蛋!我恨你、我恨你……」她以迷濛的淚眼瞪著他,氣得全身發抖。
他臉色驟變,才剛要放下的身段又立刻拉抬起來。
從沒有人可以這樣罵他,沒有任何人可以……
「好,你恨啊!反正你的感覺我一點都不在乎。」他氣極反笑,忿忿地轉身,摔門離去。
秦若懷壓抑了好久的委屈一古腦兒地全部發洩出來,跌坐地上放聲哭泣。
她做錯了什麼?非得在這裏受這種罪?從小到大,她一直是規規炬炬,安分守己,行得直,坐得正,不曾做過什麼壞事,為何偏偏會遇上江醒波這個煞星?把她整個生活全打亂了,而且還害她丟了心……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會愛上那麼差勁的人?為什麼?
在心裏自問著,卻沒人能回答她,到最後,病乏了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她在暈眩中向前倒下,失去了知覺。
***
江醒波在市區有間辦公室,名為「大唐王朝」,是間專門處理古物在全世界流通買賣的公司,只要待在臺灣,他幾乎天天都會準時到這裏,透過全球網際網路查看古物拍賣的訊息。
但今天他遲到了,而且還滿臉火氣,二十幾位員工都不敢吭聲,只是暗自納悶,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惹毛了他們這位脾氣火爆的年輕老闆了?
江醒波被秦若懷激起的怒氣未消,整個人顯得陰驚嚇人,早就摸清老闆脾氣的秘書明知危險,還是硬著頭皮進去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
「董事長,十一點整,有位美國來的李先生要和你談那件複製『繚綾』的事。」
「嗯。」江醒波冷冷應了一聲,腦海還是一直閃動著秦若懷那張哭泣的臉。
「李先生剛剛來電,他馬上就要到。」秘書又道。
「嗯。」他回答得心不在焉。
「那……請問中午要和對方一起用餐嗎?」
「用餐?我現在沒胃口。」他答非所問。
秘書一呆,囁嚅地道:「董事長,我是指午餐……」
「午餐?午餐隨便叫個便當就好了。」他揮揮手。
秘書怪異地瞪大眼,心想,她剛剛說的話老闆完全沒聽進去嘛!
這時,大門外一陣嘈雜,秘書忙道:「一定是李先生來了,董事長。」
李先生?對哦,他今天有一位合作多年的重要客戶要來……
江醒波這才從失神中醒來,他吸口氣振作精神,決定不去想秦若懷的事了。
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怎麼可以放任她佔去他這麼多心思。
「請他進來,順便去把『繚綾』拿出來。」他說著走出辦公室,迎客戶進入會議室。
不過,當他正準備開會投入工作時,手機忽地響起,他皺了皺眉,拿起接聽,還沒開口,就傳來老石的急呼。
「先生,不好了,秦小姐昏倒了!」
「什麼?」他一驚,臉色微變,陡地想起之前吵架時她那一臉的倦容。
「她發著高燒,昏迷不醒……」老石焦急地道。
「昏迷不醒?為什麼這麼嚴重?」他擔憂地提高了音量,卻發現秘書及客戶李先生都盯著他看,清了清喉嚨,改以冷淡的口氣說道:「那就趕快弄點藥給她吃……」
「她情況不太對勁,我想,最好送她到醫院。」老石建議。
「不!不能送醫院,去請個醫生出診來看看她。」他擰著眉,胃正在糾結。
「是,那你要不要回來看看她?」老石突然問。
回去看秦若懷?
他呆了幾秒,硬是壓下那股奔回去的衝動。
「不,不必了,我現在很忙。」他說完就關上手機,一副平靜沒事的樣子,對李先生和秘書道:「我們繼續。」
可是,接下來的三十分鐘他根本無法專心,李先生在耳邊嗡嗡地說著什麼他一點都沒聽進去,他只是瞪著那件頂級的「繚綾」,想著秦若懷捧著這匹布時的一顰一笑,想著她念著白居易的樂府時那種秀雅美麗的神情。
嘴上說得冷淡,但他的心早已懸在半空;表面上看似平常,魂卻早已飛回了醒園。
李先生看穿他坐立難安,突然笑了笑,道:「江董事長,你有心事嗎?」
「嗄?沒有,沒什麼事……」他一驚,連忙擠出微笑。
「算了,別逞強了,快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我們的生意明天再談,到時,請你記得將你的心帶來。」
他怔了怔,知道隱瞞不了,歎了一口氣,領受他的好意,「謝謝你,李先生……」
「去吧!」
他點點頭,迫不及待地衝出去。
李先生看著他的背影笑道:「唉!戀愛中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啊……」
戀愛中的男人?董事長嗎?那個眼裏只有古董和他自己的驕傲男子?什麼樣的女人能讓他落荒失措至此?
秘書睜大眼睛,嘖嘖驚奇。
江醒波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醒園,不過一進門,他為了不讓保全人員看笑話,刻意放慢腳步,以正常速度「走」向秦若懷的寢居。
老石見到他並沒多大意外,他早就算準,主子絕對會回來的。
「她怎麼了?」江醒波很想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醫生已經來過了,打了針,現在燒已退了……」老石忙道。
「是嗎?」他下太放心,進了房門。
秦若懷躺在床上,一旁掛著點滴瓶,看起來虛弱憔悴,他擰著眉峰走近,低頭看著她,胸腔竟是一陣陣抽緊。
怎麼會搞成這樣?她平時看來還滿健朗的,怎麼會突然就倒下去?
那個一下子惹他火冒三丈,又一下子令他驚佩萬分的爽俐女子跑哪兒去了?他認識的秦若懷可不是這樣病懨懨的……
心疼的情緒從四面八方湧來,逼得他不得不面對他對她的感情。
那不知從何時就已萌芽的情苗,不論他如何阻擋、遮蔽,仍然以驚人的速度茁壯,而且在他心上深植盤根。
老實說,這份不在他預料之內的感情深深困擾著他,除了逍遙自在慣了的心不太能適應被捆綁,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認定只有「白清雪」才是他要的女人,其他的都不值得他一顧。
但秦若懷卻給了他一道難題。
她不是能幫他解脫情咒的「白清雪」,卻又深深擄獲他的心,如果他選擇了她,那他不就得放棄他企盼已久的自由?
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在床沿坐下,他握住了她修長纖細冰冷的小手,心思煩亂。
「先生,別擔心,秦小姐不會有事的。」老石悄悄來到他身後,輕聲道。
「早上才和她吵過架,我竟沒發現她生病了……」他喃喃地道。
「秦小姐個性獨立,住在這裏的這段時問從沒麻煩過任何人,昨天晚上送晚餐來給她時,我只覺得她看來非常疲倦,但她都沒說什麼。」老石對秦若懷很有好感。
從不麻煩人……
他沉吟著,心想,可不是嗎?秦若懷的確是個特別的女人,她不依賴別人,什麼都靠自己,似乎從不知道什麼叫撒嬌,總是自己去處理所有的問題。
獨立理性又帶點書獃氣,耿直堅強卻又有些不知變通……在她面前,三十歲的他總會不自覺露出頑皮的習性,鬧她、逗她,感覺上,總想依靠著她,讓她撫平他那顆疲乏的心靈……
「別擔心,醫生說只要不再發燒就沒事了,不過,有件事比較傷腦筋,醫生囑咐得不時將她濕了的衣裳換掉才行。」老石忽然提起。
醒園裏沒多少人,空心大師就不用說了,他和廚子,以及其他的保全都是男人,剩下的那些約雇的清掃工都是粗人,所以,沒有人能看護秦若懷,只除了……
想著想著,老石偷瞄了主子一眼。
「我來幫她換,拿一套她的衣服來。」江醒波想也不想就回答。
開玩笑,他怎麼能讓其他人碰秦若懷?
「是。」老石走向衣櫃,嘴角噙著一抹狡猾的笑意。
衣櫃裏其實有不少美麗的洋裝,那是秦若懷被抓來時,老石奉命去買來的,只是秦若懷只穿褲裝,碰都沒碰,老石故意挑了一件質料輕軟且樣式性戚的細肩帶棉質洋裝,交給江醒波,並偷偷將那些長褲T恤全都收走。
江醒波接過衣服便道:「你去叫廚房煮點白粥,等一下她醒了可以吃一點。」
「是。」
等老石退了出去,江醒波才著手替秦若懷脫掉身上濕透了的衣服。
他原本沒有多想,單純以照顧病患的心理為她更衣,但當她白細的胴體在他眼前完全展現時,他呆了呆,心倏地狂跳起來。
從她線條優美的鎖骨,到那大小適中的美好酥胸,她雖不夠冶豔豐滿,卻別有一番勾人心魂的性感,尤其褪去長褲之後,修長的雙腿勻稱誘人,映著純白的底褲,反而更加令人血脈債張。
他急急吸了一大口氣穩住浮動的慾火,扶她坐起,拿起乾毛巾輕輕為她擦拭全身,只是,當他的手碰觸到她柔滑的肌膚,他苦苦壓抑的防線就立刻崩解。
忍不住撫摸她的頭髮,她的背脊,到最後,他的手罩上了其中一隻令他銷魂不已的乳房,並輕揉著那粉紅的尖蕾。
天……
他悶哼一聲,慾望在雙腿間急遽膨脹。
他要她!好想要她!
沉睡中的她被他吵擾得微微呻吟,挪動了一下身體,卻更向他懷中偎去,反而讓他悶燒的慾火燃得更熾旺。
他渾身一顫,想推開,又不捨,只能任憑體內的火球煎熬著他的感官。
就在這時,她忽然睜開眼睛盯著他,眼神迷離渙散,呢喃般地逸出聲音。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他驚駭的瞪大眼睛,只因這正是當年「白清雪」送給他的錦帕上所寫的詩啊!
他依稀記得,那錦帕上的筆跡清婉秀麗絕俗,一看就知道寫者是個書法行家,而且上頭的詩意情深意摯,令人動容,所以他才選擇了白二小姐「白清雪」……
怎麼,秦若懷竟忽然在這時冒出這首詩?
怔愕中,一隻小掌輕輕拂著他的臉頰,他低下頭,只見秦若懷露出一個謎樣的微笑,夢囈著:「我等你好久了……」
他屏息地望著她此刻嬌媚的模樣,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愛你……」她又道。
他呆住了!
深陷情網的他只靠僅存的一絲理智在苦苦支撐,不讓自己滅頂,可是,這三個字卻摧毀他最後的抵抗,也徹底銷蝕了他高高在上的自尊。
「若懷……」他激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我……好愛你……」她又說了一遞。
他再也無法克制,十指插入她的髮絲間,捧住她的後腦,低頭便吻住了她那吐露著愛意的唇瓣……
她的唇隱隱發燙,沿著舌尖,熨進他的心坎,他心一蕩,綿密的吻不斷地落在她的眼睛、粉頰、雙唇、耳際、頸間……
然而,當他全身著火得想吞了她之際,她卻在他的狂吻中昏沉沉地睡去,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愕然地不知該如何收拾那已在每個細胞裏狂燒的慾火。
「你……你這個臭丫頭,要害我得內傷嗎?」他哭笑不得,嘴裏咕噥抱怨。
最後,他只得幫她穿上衣服,只是,看著細肩帶的棉質洋裝裹著她的身軀,熱流又往他胯下貫去,他暗暗哀鳴,猛吸氣,再重重吐出,趕快拿起暖被將她蓋住。
算了,就放你一馬吧!等你好了,我絕對要你好好賠償我身體及心靈上所蒙受的損失……
他吻了吻她的前額,在心裏微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7:08:47
第六章
秦若懷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兩天她就好了大半,只是,她並不知道這兩天都是江醒波在照顧她,還以為忙壞了老石,頻頻向老石道謝。
「你別謝我,秦小姐,照顧你的是我們先生,是他不眠不休地看護著你,你才能這麼快就痊癒。」老石將一碗粥放在桌上,笑著道。
「江醒波照顧我?」她驚訝地看著老石,一顆心陡地彈到喉嚨。
「是啊!」
「怎……怎麼可能?」她不相信,那個驕傲又自大的人會放下身段來照顧她。
「先生他聽到你昏倒,急得不得了,撇下工作不管就衝了回來呢!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麼在乎一個人。」老石話中有話。
「是……是嗎?」她胸口的氣像被抽光了似的,呼吸突然一窒。「他……怎麼會……」
「還有,你身上的衣服也都是他幫你換的。」老石曖昧一笑。
「嗄?」她一驚,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太過暴露的罩衫,這才發現裏頭連胸罩也沒穿,頓時臉頰飛紅,尷尬得立刻抓起一件小外套披上。
江醒波幫她換衣服?那他不就……不就……
她不敢想下去。
老石怕她不好意思,也不久待,轉身就走。
「等等,老石,我找不到我的牛仔褲和T恤,能不能請你幫我……」她叫住老石。
「女孩子家不要老是穿長褲,偶爾也要打扮打扮嘛!」老石自顧自地說著,沒理她就走了出去。
什麼?
她愣了愣,呆在原地。
老石竟管起她的穿著來了……
可是,她穿不慣這種洋裝啊!這種……這種太過輕柔的衣服穿來太沒安全感了!
不行,她得問問老石把她的牛仔褲收到哪裡去了,她敢肯定,一定是老石搞的鬼。
「老石,你等等……哇!」她邊喊著邊舉步追出房門,但才跨了出去就與迎面進來的人撞個滿懷,那熟悉的氣息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江醒波扶抱住她,不改揶揄口氣,「會跑又會叫,看來你已經沒事了嘛!」
她抬起頭,看著江醒波俊爽的臉,想起他幫自己換衣服的事,一張立刻羞得通紅,慌慌張張地推開他,後退一大步,心狂跳不止。
「我……好多了……謝謝你。」想不出該說什麼,她只有先道謝再說。
「謝我什麼?」他瞇起眼盯著她,故意問道。
一臉迷醉般的粉紅,直髮微亂地披在頸間,一身柔軟的罩衫下,玲瓏有致的曲線若隱若現,挺立的酥胸在布料下撐起了引人遐思的兩團弧度……
這樣的秦若懷揉和了清麗與性感,足以讓人窒息休克。
他的血液又開始沸騰了。
「我聽老石說你照顧我……」她避開他炙人的目光,拉緊了小外套。
「嗯,我不只是照顧你而已哪!」他賊賊地笑了。
她當然聽得出他的意思,臉燒得更紅。
「呃……辛苦你了……」她只擠得出這句話。
「的確辛苦……」他說著向她走近一步。
她微驚,也跟著後退,總覺得今天的他和以前不太一樣。
以前,他從不會用這種眼光看她的,這種直接熾烈得幾乎要將她燒融的眼光……
「你知道替你換衣服是多大的折磨嗎?」她一退,他就更逼近。
「我……」她搖搖頭,背後碰上了衣櫃,終於無路可退。
他傾身向前,雙手撐在衣櫃上,將她圈在自己胸前,低頭看著她。
「我一直認為,我這顆心已無法再愛任何人,但為什麼……為什麼我又會如此深深被你吸引?」
她睜大眼,不敢接話,不,根本說不出話來,這聽來似是告白的詞句,令她震驚得連呼吸都已停止。
「你一定對我下了什麼魔法,是不是?否則,我又怎麼會近乎狂熱地想要你?」聲音的沙啞透露著他的慾望,他慢慢探下頭,想吻她的企圖非常明顯。
她驚惶得想轉開頭,可是他很快地就捏住她的下巴,半強迫性地逼她接受他的吻。
一團火熱印在她的唇上,她渾身輕顫,一顆心慌亂得不知該擺到哪裡才好,他霸氣的吻法充滿了挑逗,煽惑,以及她無法完全領會的深情。
是啊!她感覺得出無比的深情正藉著這個吻傳送過來,並且,和她體內那股似乎深埋了許久許久的相思互相呼應……
江醒波……真的喜歡她嗎?
悸動中,她的抵抗逐漸消失,身體像是脫離了她的掌控,不自覺張開了小口,迎向他貪婪的索求。
他粗喘一聲,吻得更加激狂,手開始隔著棉衫,輕輕搓揉著她渾圓飽滿的雙峰,並不停地以指尖逗弄著那敏感挺立的乳尖,到後來,他忍不住拉下她的肩帶,彎身含住那惹火的兩顆粉色。
「啊……」
一聲輕輕的呻吟迴盪在她耳邊,她一驚,這才發現那淫蕩的聲音竟是從她的口中發出,頓時,她又羞又急,猝然地推開他,拉起肩帶便氣喘吁吁地想逃開。
他豈會這麼容易放走她,扣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拉回懷裏,揶揄地笑道:「怎麼突然害羞了?前天晚上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前天晚上?我怎麼了?」她驚駭不已,聽他的口氣,好像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你主動對我投懷送抱……」他故意停下來。
「什麼?我……」她呆住了。她對他投懷送抱?她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而且你還對我說……」
「說什麼?」她屏息地瞪著他。
他嘴角一勾,慢條斯理地道:「說你……愛我……」
天!她竟然說了?在那大腦燒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把藏在心裏的話全抖了出來?
她倒抽一口氣,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簡直替自己感到羞恥。
「你說你非常愛我……」他一想到那一夜她深情款款地對他說的話,胸口又是一蕩。
「我……我也許只是……只是在說……夢話……對,是夢話!」她吞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地解釋。
「夢話?」他眉一斂。
「大概是病糊塗了,你也知道,人在生病時總會胡言亂語的。」她努力想替自己找臺階下。
「我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病糊塗過。」他哼道。
「呃……總之,我如果對你說了什麼而造成你的誤解,請你別太在意。」她微微掙開他,閃到一旁去。
「誤解?你居然想用這個可笑的說詞來搪塞我?我可不會就這樣被你愚弄。」他不高興了,她明明就愛著他,為什麼還死不承認?
「我沒有愚弄你,我是說真的,我一點都不愛你……」她背對著他,費力地說著違心之論。
她得把事情澄清才行,不然,她怎麼對得起寫意?
江醒波生氣地走向她,扳過她的肩,怒道:「你再說一次!」
「我不愛你。」她怒力想隱藏自己的心思,但那雙惶惶跳動的眸子卻早已不小心洩漏了真情。
「撒謊!」他看得出,在她正直又傳統的外貌下,深藏著一個狂野而深情的靈魂。
「我……是說真的……你是寫意的未婚夫,我怎麼可能……」她蹙著眉,自我厭惡地道。
他一怔,這才恍然,她一直顧忌著潘寫意和他之間的婚事。
「多虧了你,我和寫意沒有訂成婚。」他戲謔一笑,同時也不禁自嘲,老天竟讓他愛上了他的「情敵」,細想從頭,真覺不可思議。
「是……那你應該知道……我只喜歡女生……」她又道。
「是嗎?這我可以馬上來驗證一下……」他說著又突然攻擊她的唇瓣。
她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抗拒,整個人已被他的氣息再度擄獲。
激越的吻法幾乎讓她招架不住,他似乎想藉著這個深吻讓她的謊言不攻自破,她極力想讓自己冷漠以對,別再被他煽動情緒。
然而,不到幾秒,她就發現她對江醒波的免疫力太薄弱了,在愛情面前,所有的偽裝都將崩碎,那些道德感,那些羞恥心,都在他的口中一一化為煙塵。
她歎了一口氣,放棄了與自己的心抗爭拉鋸,回應了他舌尖的挑逗,依偎在他懷中,她只想好好去感受這一刻的小小幸福……
江醒波喜悅地將她擁得更緊,他終於征服了這個頑強的小女人了!
兩人狂吻得難分難解,情火也隨之急遽攀升,江醒波差點就想當場要了她,只是他還記得與李先生有約,只得痛苦地急踩煞車,免得誤了和李先生之約。
拾起頭,他盯著她洋溢著慾望的粉紅臉蛋,啞聲道:「晚上……等我……」
秦若懷的理智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她迷醉昏亂地應著他的話,點點頭。
他輕笑一聲,啄了一下她的唇,塞了一樣東西在她手中,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轉身走出房門。
秦若懷則傻愣愣地立在原地,直到他離開了好久,她的意識才從八荒九垓回到了現實。
頓時,她的心臟無力,雙腿發軟,整個人坐倒在地上。
「天啊……我……」雙手環抱住自己,她的唇上、她的心裏還殘留著江醒波的激情,那份靈魂深處的顫動,讓她清楚地明瞭,她愛他仿?芬尋撕眉父鍪蘭停欠□參薹□饈偷目坦敲模降資譴雍問笨嫉哪兀?
攤開手,一隻溫潤剔透的圓形玉珮靜靜躺在她的掌心,那比雪還要清白的色澤,莫名地撼動了她……
這是那天對弈的白玉籌碼!
事隔多日,江醒波還是送給了她。
但不知為何,得到了這隻玉佩她卻不顯得高興,反而,胸口泛起了一陣酸澀……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冥冥之中總覺得有什麼難言的痛楚,即將伴隨著她的愛情到來?
怔怔地看著白玉珮,她惘然了。
***
傍晚的醒園一樣幽靜深遠,但秦若懷還是嗅出了一絲絲不同的氣氛,老石忙進忙出不知在做什麼,就連那些保全人員也似乎不得閒,幾組人老是在藏心樓前聚集,好像又有什麼古物進貨,大家都忙著清點物品。
她很好奇,忍不住走向藏心樓,但才稍微靠近,就立刻被老石攔下。
「秦小姐,請你回房間好嗎?這裏正在做整理……」老石擋在她面前。
「你們在忙什麼?」她納悶地問。
「是先生交辦的事。」老石沒多做說明。
「他不是出門了嗎?」
「是的,但他吩咐了一些事情要我處理,而這件事他希望晚上才讓你知道。」
「晚上?為什麼?」她更不解了。
「請別問,晚上你自然會知道。」老石故意賣個關子。
她皺著眉,一點也搞不清江醒波在玩什麼把戲。
「請回房休息,晚餐馬上就好了。」
她只好暫且壓下好奇心,但才轉身跨出一步,她又忍不住回頭問道:「老石,江醒波……到底是什麼來歷?」
「先生是美國華僑,父母都定居在洛杉磯,今年三十歲,他身高一八五,體重七十五公斤,至於他的血型……」老石很樂意讓她知道主子的背景資料。
「可以了!」她臉紅地阻止他再說下去。
好像在相親,丟臉死了!
「其實,我們先生是個性情中人,在外人眼中他好像喜怒無常,但他只是不喜歡勉強自己的情緒,喜歡就十分投入,不喜歡就看也不看一眼,絕對的兩極化,從不對任何事妥協。」老石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這她都知道,江醒波的性子她已非常瞭解了,可是,她想知道的不是這個,而是他之前對潘寫意強烈的執著。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非娶寫意不可嗎?」她又問。
這回老石閉上了嘴巴,只謹慎地說了一句:「這我不便說明,你若想知道,可以親自去問問先生。」
老石說完就又去忙了,她只好帶著滿腹的疑問踱回房間。
之前江醒波口口聲聲要娶寫意,現在卻忽然說喜歡她,這樣的轉變令她在不安之餘,竟揚起了一抹醋意……
怎麼辦?她居然開始嫉護起潘寫意來了!要是寫意知道她愛上了江醒波,會怎麼想?
一個人煩雜地胡思亂想著,夜晚也終於悄然來臨。
七點整,老石前來叩門,並送來一隻大紙盒,交給她道:「先生在藏心樓等你,秦小姐,他要你換上這件衣裳再過去與他共進晚餐。」
她愕然地打開盒蓋,頓時瞠目結舌,因為,盒內裝的是一件由繚綾製成的仿古女唐服!
「這……」她驚疑不定。
「這是先生特地為你訂製的。」老石笑了笑。
她拎起那件光彩奪目的衣裳,被那美麗精巧的繡工迷眩了雙眼。
好漂亮的唐朝女裝啊!
她在心中驚歎,拿著衣裳在身上比了一下,興奮得有點不知所措。
江醒波要她穿著這件衣裳去吃飯?實在太浪費了!這可是件價值不菲的織物哪!
「我不能穿上它,老石,這太珍貴了,穿上它會把它弄皺……」她煩惱地道。
「這是先生的一番心意,請你別拒絕。」老石微笑著。
「但……」
「請你快點穿上,別讓先生久等。」老石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她猶豫了幾秒,終於還是穿上了這件華服。
衣裳沒有拉煉鈕扣,全都以絲緞為帶綁上,當那滑細冰涼的布料貼在她的肌膚上時,她不由得抖瑟了一下。
這衣服……感覺好熟悉……
盒中還有根壯丹金雕的簪釵,似是要她將頭髮綰起,她覺得有趣,便順便綁起半長的直髮,再插上簪釵,於是,鏡中的她立刻變成了一個道地的唐代姑娘。
這是她嗎?看來簡直就像杜甫所描寫的--
「態濃意遠淑且貞,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她驚訝地望著自己,從不認為自己能和嫵媚畫上等號的,沒想到一件唐朝的繚綾羅裙,競能將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秦小姐,先生還在等你。」老石在外頭提醒。
她一驚,連忙小心翼翼地提起下擺走向藏心樓,一路上心跳節節加快,又緊張,又期待。
藏心樓外點起了好幾盞宮燈,照映得每一處詩情畫意,她沿著小徑走向大門,人才剛到,門就輕輕打開,江醒波一身金黃龍袍立在門口,衝著她微笑。
「晚安。」他伸出手,迎她進門。
她無法從他臉上移開目光,只因今晚的江醒波英挺帥氣得教人心窒,那飛揚的褐髮,俊美的臉龐,軒昂傲然的神態,仿如一個從唐朝走出來的皇親國戚,充滿了逼人的光彩,令人不敢仰視……
「晚安……」她屏息地道,將手交給了他。
江醒波同樣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嬌豔的模樣,頭髮半綰,幾綹髮絲垂落在兩頰耳際,正好將她裸露的頸間妝點得更加性感。
而那特地為她訂製的襦衫長裙,在白如泉水的底色上織文緹花,穿在身材高挑的她身上,更是雍容華貴,風流明媚。
「請進。」他握緊她的手,迎她進入藏心樓。
一進門,秦若懷就呆住了!
門內的一切都佈置得像個唐代的居所,低矮的木桌上,擺著白瓷酒器,以及各式豐盛美味的食物,在四周唐朝古物的陪襯下,整個空間充滿了迷人的奢華,那種感覺,簡直就像一下子穿過了時光隧道,從現代回到了唐朝。
「這是……」她驚訝地看著他。
「這是我精心佈置的晚餐地點,喜歡嗎?」他擁住她的肩,領她走向矮桌,並在兩隻蒲團上坐下。
「太美了!」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希望能和你分享這種感覺,屬於唐朝的一切……」他為她斟上酒。
「你真的是對唐朝的事物情有獨鍾。」她笑了。
「是啊!」
「只可惜沒有唐朝的女人,否則你不愛死她了?」她半開著玩笑。
「有啊!我眼前就有一個。」他直勾勾地看她,嘴角微揚。
「我哪是唐朝的女人?我是假的,不過就穿著一件仿製的繚綾……」她臉一紅,低下頭不敢直視他。
「不,你是,所以才能配得起這繚綾……」他說著伸手輕撫那質地如緞的布料。
「我穿這麼華麗的衣服太奇怪了。」他的手明明撫摸著衣裳,但她卻覺得好像直接碰觸到她的肌膚,令她竄起一陣輕顫。
「一點也不奇怪,那天,你第一次說出它的名稱時,我就很想看你穿上它的模樣。」他又道。
「原來……你那時候就對我心懷不軌了?」她總算找到機會向他揶揄一番了。
「是你對我心懷不軌吧?秦若懷,換作是別人早就急著逃走,你卻反而在我的醒園住得挺自在的……」他挑了挑眉,笑諷道。
「既然逃不了,那何必白費力氣呢?不如就放輕鬆點,反正這裏還有很多古物可以玩賞。」她是真的被他那些收藏給迷住了。
「我看,你真正想玩賞的是我吧?」他自傲地笑了。
「少臭美了!你脾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啐笑道。
「真的沒興趣?」他犀利地瞅著她。
「對啊……」她言不由衷地說著。
「該罰!」他倏地大喊一聲。
「什麼?」她嚇了一跳。
「沒說真心話的人要罰酒一杯。」他將酒杯遞到她面前。
「不要,我不喝酒的……」她笑著避開。
「你滿二十歲了,可以解禁了,況且,這只是葡萄酒。」他知道,她一直是個中規中矩的人,但也實在太規矩了,有時還有板有眼得讓人氣惱。
「我……」
「喝吧!這酒杯可不是普通杯子哪!」
「杯子?」她一怔。打進門起,江醒波就佔去她全部的注意力,因此她一直沒機會好好地去觀賞身邊的那些珍品。
「對,杯子。」他站起身,將電燈關上,霎時,整個房間沉入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之中,隱隱有兩團白色光暈綻放。
「夜光杯!」她驚呼出聲。
「沒錯,『葡萄美酒夜光杯』。」他輕聲念著。
她捧起那微微發光的酒杯,質地又薄又輕,透亮晶瑩,紅色葡萄酒在白色的杯裏,看來更像是瓊漿玉液,晃漾著誘人的色澤……
「好美!」她讚歎道。
「來,乾杯!」他也舉起了玉杯。
在昏暗的光線中,兩人相識一笑,杯緣輕擊,才徐徐將酒飲盡。
接下來,燈又點亮,他們開始邊吃喝著桌上的美酒佳餚,邊暢談眼前的各種古物的來歷典故,一、兩個鐘頭下來,兩人早已酒酣耳暢,情緒熱絡,到後來,更為了一件從古墓中被盜出的一片壁畫的年代爭論不休。
那壁畫似是遭人挖出,呈不規則狀,年代雖久遠,不過上頭的浮雕依然完整清晰,三個年輕男子的面貌都栩栩如生,看得出一個是貴氣公子,一個則是雄偉武將,第三個則是一長衫儒生。
「這應該是從章懷太子的墓中被盜出的壁畫!」秦若懷雖然帶著三分酒意,但她仍相當堅持自己的判斷。
「不是,那是八皇子李瀾墓中的壁畫……」他比她更加篤定。
「亂講,李瀾這個人的墓到現在根本沒找到。」她反駁。
「那是因為墓已深陷於土,無緣見世。」他自嘲地道。
「既然深陷,那你又怎麼能肯定這壁畫來自於李瀾的墓?」
「因為我對李瀾這個皇子太熟悉了……」他苦笑。
「為什麼?」
「因為……」他忽然住了口,他該告訴她有關他靈魂不死、記憶不滅的事嗎?
「是因為你對他很有研究?」她知道有些收藏家會對某個特定的人物很感興趣。
「是啊!」他淡淡一笑。
「可是有關李瀾的記載真的非常少……」她蹙著眉道。
「壁畫上的中間這個人就是李瀾,後面兩人則是李瀾最要好的朋友,一個是宮廷侍衛長,一個則是翰林院學士,他們三人雖身份不同,但情同手足……」
「嗯,這我聽過,原來他們都長成這副模樣……」她瞇起微醺醉眼,盯著壁畫中的李瀾。
「什麼模樣?」
「醜醜的……肥肥的……看起來好像年紀一大把,尤其這個李瀾,看來好像個糟老頭。」她直言批評。
「糟……老頭?」他整個眉頭全掀了起來。
「是啊,古時候的人原來都這麼老態……」知道他很在意李瀾的相關事物,她便故意挖苦。
「你竟敢這樣說他,可惡……」他不悅地想伸手捉住她,沒想到她卻一溜煙地起身跑開。
「呵……你這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還跟李瀾真像……」她笑著轉身嘲笑他。
「你還說!」他怒笑一聲,衝向她。
「啊!」她一驚,提起下擺拔腿就跑。
「別走!」他玩興全被挑起,大步追著她跑。
兩人就這麼在藏心樓內追逐起來,秦若懷寬大裙擺中燦爛的花鳥織繡隨著奔馳而招展,有如一隻美麗的蝴蝶,迷眩了江醒波的雙眼。
她朗朗的笑聲如銀鈴,被酒氣醺得酡紅的雙頰如粉櫻,刺激著他男性強烈的感官躁動,他的慾火在瞬間竄燒,再也撲滅不了……
於是,一個撲攔,他抓到了她,順勢摟住她的腰身,倒向冰涼的木質地板。
「啊!哈……」她笑著低呼,傾倒之際,繚綾長裙散成一片,正好成為她和他的鋪墊。
「我抓到你了……」他壓住她,低頭看著跑得氣喘吁吁的她。
「是啊……」她的笑聲在看出他眼中的火苗時就停住了。
他渾身都張揚著一股強烈的慾望,單是這樣被他盯著,她的心就顫顫如春風中的柳絮。
「被我抓住,我就再也不放手。」他雖輕聲細語,但每個字都充滿了驚人的佔有欲。
「那就永遠別放手……」也許是真的醉了,她竟希望他就這樣將她綁在他身邊。
他陡地壓低身子,狂野地攫住了她芳香的紅唇。
壓抑了許久的情火,終於可以熾熱狂燒,他急切地吮吻啃食著她的唇瓣,挑開她的貝齒,飢渴地從她口中汲取甘美的清泉,來灌溉他乾涸了千年的靈魂……
她張開嘴,與他的舌尖緊緊交纏,渾身的力氣一寸寸被他吸了過去,在他的狂吻中,她彷彿也化成了一件軟細的繚綾了。
火花在他們彼此的心中進裂著,他的吻從她的唇慢慢下移,隨著他吻的移動,她身上襦裙的絲結也被一一解開,繚綾微敞,酥胸盡露,他邊愛撫著那兩團教人銷魂的飽滿,邊吸舔著如同含苞蓓蕾的粉紅乳尖。
「啊……」她仰著頭,輕吟了一聲。
生嫩的反應更加催動情火,他的手撥開了褶裙,沿著大腿往上撫摸,尋求著她身上那個足以燒融一切的火源……
「啊!江醒波,你……」在他指尖的撫弄下,她嬌喊著弓起身體,不太明白自己體內那個從下體陣陣向外擴大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他抬起頭,喜歡聽她放浪的呻吟,更喜歡看她慾火難耐的神情,這個情竇為他初開的女子,他要好好讓她體驗一下他愛她的方式……
於是,他彎下身,一下子扯掉她的底褲,扳開了她修長的雙腿。
「不要……」隱約知道他想幹什麼,她急急抽氣,羞得直想將雙腿合緊。
「放輕鬆……若懷,讓我好好吻你,愛你……」他不讓她閃躲,硬是架開她的雙腿,湊近那散發著女性暗香的神秘地帶,以舌尖輕輕愛撫那柔軟的花心。
「啊……啊……」有如遭雷電擊,她揚聲驚喊,全身不停抽搐。
他被她惹得心魂俱蕩,加深了舌尖的攻擊。
「啊……不要……」她簡直要羞死了,身體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她覺得好丟臉。
「哦……你好美……若懷……」他持續逗弄著她,直到她全都濕濡,直到她到達了高潮的臨界點。
「我……我……啊--」她無法呼吸了,一道熱流在雙腿間爆開,一陣陣抽動毫無預警地主導著她的身體,頓時,那脹滿的虛無感令她無法喘息。
他在這一刻褪下了衣物,趁著她膣腔充血潤滑時,將自己緊繃得快要爆炸的堅挺埋進她的體內。
第一次的交歡,並沒有她想像的疼痛,在他的引導下,她很快就接納了他,並攀在他身上,隨著他律動起伏。
節節升高的快感籠罩住他們,她只感到眼前一片金光,狂潮將她淹沒……
「醒波……啊……啊……」她忘情地高呼。
「哦……若懷……若懷……」他也在同時吶喊。
藏心樓裏,藏著兩顆互屬的心,兩顆被時空阻隔千年,好不容易又再重逢的心……
事後,他們躺在繚綾綢緞上,江醒波緊摟著秦若懷,千年來,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溫暖,仿?菲叢諑只刈樂心歉霾話捕□牧榛輳沼謖業揭臘畝媸沼誑梢醞O縷吹慕挪健?
「我愛你……」
他的聲音低如蚊蚋,但秦若懷還是聽見了,她眼眶微熱,感動而滿足地枕進他的胸前,安心地閉起眼睛,漸漸進入夢鄉。
而在寢寐之際,隱隱約約,她彷彿看見一個相貌清雅的唐裝麗人對著她微微淺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7:09:12
第七章
早晨,秦若懷在微光中醒來,剛睜開眼,她還有點恍惚,一時想下起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她發現自己正蜷在江醒波的懷中,才猛地醒悟昨晚的一夜瘋狂!
她……她竟然……
霍地坐起,瞪著狼籍的四周,全裸的自己,以及……一隻手還擱在她的臀上,裸身沉睡的江醒波,倏地,昨夜那纏綿悱側,激情四溢的片段疾速閃進她腦中,當場羞得她無地自容。
她竟做了這麼大膽的事?就這麼把第一次給了江醒波……
老天爺!要是被她老爸知道了還得了?
要是……被寫意知道了……又該怎麼辦?
一想到潘寫意,她就像做了什麼壞事,心情從高處直往下跌宕。
「怎麼了?」江醒波從剛才就醒了,他偷覷著她慌張無措的表情,只覺得好笑又有趣。
她一驚,連忙要抓起衣裳遮住自己,但他卻擋住她的手,笑道:「遮什麼遮?都被我看遍了。」
「不要笑!」她臉紅地嗔瞪他一眼。
「好,不笑你,但我要一個吻。」他抿著嘴,一把將她拉回胸前,吻了吻她。
她微微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反正愛上他已是不爭的事實,她又何必再抵抗?況且,寫意如果知道她和江醒波是真心相愛,應該不會責備她才對,畢竟,寫意說過她不喜歡江醒波……
這麼一想,羞赧抱歉的感覺便漸漸消失,她不但迎著他的索吻,反而更頑皮地學他將舌尖探進他口中。
他悶哼一聲,突然放開她的唇,一把將她橫抱起身,走向藏心樓後方。
「啊!你要帶我去哪裡?」她愕然低呼。就這麼光溜溜地走出去,被其他人看見了還得了?
他沒有解釋,逕自走出藏心樓的後門,就在門後,有個以玻璃為頂建造而成的大空間,空間的正中央則有個以石頭砌成的大浴池,浴池的四周用竹子並排遮蔽,看起來像極了日本那些豪華的露天風呂。
「天啊……」她瞪大眼睛,望著那一池冒著煙的水嵐驚呼。
「想泡個澡嗎?」他笑了笑,抱著她逕自跨進熱泉之中。
「哇!好燙!」她掙扎地叫道。
「習慣就不燙了。」他放下她,但手依然緊圈著她的腰。
果然,泡了一會兒,適應了水溫,整個人就舒服極了。
「哎,你還真懂得享受哪……」她瞄了他一眼,偷偷朝他彈了一滴水珠。
水珠噴濺到他的眼睛,他閉起一眼,低嚷:「你這傢伙……」
說著,他大掌一撥,回敬她一片水花。
「哎呀!」她又驚又笑地想逃開,卻被他從背後抱個滿懷。
他貼緊她的背,低頭親吻她的後頸和耳垂,搔得她酥癢心顫,雙手更罩住她的乳房輕揉摩挲,以玆懲罰。
「啊……別這樣……」她嬌笑著想掙開,但一點都使不上力氣來。
「鴛鴦戲水,不正是如此……」他在她耳邊輕語,手悄然伸向她的雙腿間挑弄。
「醒波……」她閉起眼睛,差點要在他的指尖下融化。
「你真敏感,若懷。」他嘶啞地道,感覺得出她正在著火,為他著火。
扳過她紅燙惹火的身子,她的黑髮被水沾濕,披垂在兩頰,看起來火辣又性感,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將她吃下……
吻,如狂風席捲她全身,她的每一吋肌膚,都成了他的專屬,她整個人都是他的城池,她的整顆心都是他的領地,他被詛咒禁錮了千年的渴望,如出柙的狂龍,要她千次萬次也不夠。
她已迷失在他慾望的風暴之中,這個心高氣傲的男子,既溫柔又狂野,在他的挑逗下,她早已意亂情迷,早已癱化成泥,只願成為他的一部分,永遠與他結為一體。
兩人的身體在水中緊緊交纏,但太過溫熱的水氣讓他們幾乎負荷不了那濃烈的情慾,他將她抱出浴池,摟著她橫躺在池邊的地板上,血脈債張地吻著她粉紅溫潤的胴體,從她尖挺的雙峰,到乎坦的小腹,再到那柔軟濕透了的苞蕊……
「啊……」她的身體因快感而微微顫抖著,那一波強過一波的挑逗,把她變成了一個浪女,在他的撫弄下,她已不再是那個呆板得只知道讀書的秦若懷,深藏在她體內的那顆女人的種子,經他的催化,正迅速地萌芽成熟,綻放成一朵熱情的花……
他再度進入了她,兩人互相成為彼此的一部分,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愛情的真意,這份感覺不能用言詞去形容,只能以身體心靈去感受,難怪詩人們無法真正寫出男女情愛,難怪書本裏永遠修不到愛情學分。
慾火在他們的體內到達了燃點,他們吶喊出聲,為這燦爛一瞬的火花激昂澎湃,天地之間,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激烈的歡愛之後,他們又在池中嬉鬧,根本捨不得分開,然而,一個急促的手機鈴聲,頓時破壞了他們濃情蜜意的優閑早晨。
江醒波聽見手機的聲響,裸身走向前廳,從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裏找到手機,拿起接聽。
「老石,什麼事?」他不太高興,因為昨晚就已下令任何人都不許來打擾他和秦若懷。
「先生,潘小姐來了!」老石的聲音有些緊張。
「什麼?」他微愣。
潘寫意來了?在他急著找她時她避不見面,偏偏現在他不想見她時她卻又現身……
她一來,他的煩惱便再也無從閃避,逼著他終究得去面對他一直故意去忽略的難題。
「她看來很生氣,似乎是為了秦小姐……」老石又道。
「讓她進來吧!」他皺起了眉頭。
「是。」
關上手機,他正不知該如何向秦若懷啟齒時,秦若懷就已裹著浴巾來到他身後,問道:「怎麼了?」
他看了她淩亂的模樣一眼,吸口氣,緩緩地道:「寫意來了。」
「寫意?」她倒抽一口氣,臉色大變。
「快點穿上衣服,她似乎是來找你的……」
「天啊!寫意來了!她要是看到我這副樣子……我該怎麼解釋?」雖然安慰自己寫意應該不會介意她和江醒波的事,然而,一旦要真正面對寫意,她又覺得不安。
「別慌,她不一定看得出來。」他冷靜地遞給她一套老石事先準備好的洋裝。
「寫意很聰明的,她的鬼靈精不認識她的人絕不可能知道……」因為心情不定,她連拉煉都弄了老半天才拉開。
「那你就暫時什麼都別說。」他走向她,幫她穿上衣服,並替她拉好背後的拉煉。
「可是,萬一寫意後悔了,想嫁給你,你會怎麼辦?」她轉過身,一顆心擔憂不已。
他一呆,胸口陡地一窒。
他雖然愛上了秦若懷,可是,在某種私心上,他並不打算放棄潘寫意,但這件事,他該如何向她提起?
「先別提這個,去見她吧。」擰著眉,他也穿上衣服,走出藏心樓。
秦若懷發覺他聽見寫意出現似乎並不開心,相反的,他還顯得心事重重。
「醒波,你怎麼了?你不想見寫意嗎?」她揣測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向潘寫意坦承自己移情別戀。
「不,我當然想見她,她一直躲著我才傷腦筋呢!」他隨口應著。
「為什麼?」聽出他話中有話,她更加狐疑。
為什麼?
因為他仍非娶潘寫意不可!因為潘寫意是解開他情咒的唯一鑰匙,他不想錯過這千年來難得的機會……
這些話,他能告訴秦若懷嗎?能嗎?
如果說了,她能否體諒他的為難?能否明白,他愛的人只有她,要的人也只有她,可是卻又非得和潘寫意結婚不可……
心煩氣躁地走了幾步,他陡地定住,回頭拉住她,決定在見到潘寫意之前先向她解釋一切。
「若懷,你聽我說……」
他話剛出口,就被一個清脆的驚喊聲打斷。
「若懷--」潘寫意已來到長廊那頭,並且一路向秦若懷奔來。
「寫意!」秦若懷也高興地迎上前。
兩個好友暌違了多日,終於又見面了。
「天啊!我都不知道你被江醒波給抓來了!早知道我就馬上來救你……」潘寫意緊拉住秦若懷的手,又抱歉又生氣地低喊。
「沒關係啦!」要是寫意早點來,也許她和江醒波就不會有機會相戀了,她有些害羞地暗忖。
潘寫意轉而瞪著江醒波,絕美的細緻臉蛋充滿了怒氣,嬌滴滴的她可是難得發睥氣的,不過這回江醒波惹上秦若懷,她如果不替朋友討回公道,那未免太對不起秦若懷了。
「江醒波,你有什麼事就衝著我來,為什麼要扯進若懷?若懷和你我的婚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和她並非同性戀,那天訂婚宴上我說我愛上她也只是為了拒絕你而已,你競這樣胡亂就將她抓來,一個堂堂古董收藏名家竟做出這種事,你也不怕遭人非議譴責?」
「如果你不逃,我又何必做出這種事?」江醒波冷哼一聲。他一直以為潘寫意個性純真柔順,想來他是搞錯了,論尖牙利嘴,潘寫意可強過秦若懷數百倍。
「你如果不逼婚,我又何必要逃?」潘寫意也哼了一聲。
「那麼,是你連累了你朋友,又豈能怪我?」
「你說什麼?」她怒瞪他,這人太不講理了!
眼看氣氛這麼僵,秦若懷連忙打圓場。「好了,寫意,別吵了,其實江醒波並沒有對我怎樣……」
「真的嗎?若懷,你可別怕他,如果他欺負你……」潘寫意回頭盯著秦若懷,就怕她震於江醒波的威勢而不敢聲張。
「沒有,真的,我很好……」秦若懷尷尬地垂下眼,不敢正視她的眼睛。
咦?
潘寫意心思何等細密,她很快就發現秦若懷的畏縮閃躲,不禁一怔。
她以為被莫名其妙綁架了將近一個月,她會看見一個怒火騰騰、氣憤難平的秦若懷,豈料,秦若懷的樣子看起來不但一點都不像個人質,反而好像與江醒波處得挺好……
將目光移向江醒波,她赫然發現,江醒波的神情也有點不尋常,他雖然極力掩飾,不過目光卻不時看著秦若懷,那溫柔的眼神,是她打從認識他以來從沒看過的。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敢肯定,這兩個之間,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若懷,你和江醒波是不是……」她將秦若懷拉到一旁,好奇地問。
「寫意,我……」秦若懷臉一紅,說不出話來。
她睜大漂亮的雙眼,這才發現,秦若懷竟穿著一身薄毛洋裝,那份灑脫已被嬌媚取代,整張臉都寫著兩個字--愛情!
「我的天啊!你們兩個相戀了?是不是?」她忍不住驚呼。
秦若懷羞澀一笑,帶著不安的眼神看她,輕聲問:「你……會不會生氣?」
這句話等於回答了潘寫意的疑問,她眼睛瞪得更大,難以置信。
「天啊!天啊!是真的嗎?」驀地轉身,她衝著江醒波便問:「是真的嗎?江醒波,你和若懷,你們們兩個……相戀了?」
江醒波臉色微變,皺著眉道:「沒有,別胡說。」
秦若懷一呆,直盯著他,心突然微微刺痛,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否認。
「好了,別害羞了,如果你真的愛上若懷,那就太好了……」潘寫意忽然拍手嚷著。
「什麼意思?」江醒波眉頭微擰。
「這樣我們之間的婚事就可以取消啦!你有了若懷,而我……」潘寫意神秘地笑了笑,「我就可以和我愛的人在一起了……」
「不可以!」一個齊聲清喝陡地冒出。
同一句話,卻發自三個人之口,潘寫意與秦若懷同時都嚇了一大跳。
江醒波也極為詫異,他望向出聲的來者,只見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子慢慢朝他們走來,而他背後,還跟著另一名高大威武的男人,以及一個纖秀女孩。
「安……安教授?」秦若懷驚呼。
走在最前面的斯文男子正是秦若懷繫上的教授安知禮,眉宇清逸,雖不是俊帥型的男人,但自有其獨特氣質,一件輕爽的白襯衫,一條簡單的牛仔褲,看來溫和儒雅,內斂樸實。
而另一個男人則和安知禮正好是個極端,超短的頭髮恣揚,五官剛猛如劍,一身豪邁不羈,隱隱有著氣吞山河的狂肆。
江醒波一看到這兩個人,渾身一顫,臉色瞬間驚變。
「你們……」
「啊,他們是和我一起來的,他們分別是我的詩經選讀教授安知禮,還有他妹妹安知默,以及他們的朋友何讓,這些日子,我就住在安教授家裏……」潘寫意連忙介紹。
她一得知秦若懷被江醒波帶走,急得不顧一切想跑來,安知禮不放心她一個人,決定陪她前來,不料安知默卻突然要何讓也跟來,說什麼會有意外驚喜……
潘寫意說著說著便住了口,因為她發現,這三個男人似乎沒人在聽她說些什麼,他們彼此互望著,神色都不太尋常。
安知禮陡地停下腳步,不敢再向前,只是直盯著江醒波,顫聲道:「王爺……」
「侍郎……是你!」江醒波主動走近他,眼中全是激動。
「是,正是屬下……」安知禮強忍住屈膝跪倒的衝動,上前緊揪住江醒波的雙手,恭敬地低下頭。
秦若懷傻眼地看著這一幕,怎麼?江醒波居然認識安教授?甚至,兩人看起來還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更令她滿頭霧水的,是他們對彼此奇異的稱呼。
「侍郎」?「王爺」?聽起來簡直就像在演歷史劇。
江醒波又看向那名剽悍的男子,嗄聲叫喚:「將軍……」
那男子冷著臉孔,沒有像安知禮那般敬畏,只是挺直地站立著,毫無回應。
「何讓!你在做什麼?他就是二哥啊!」安知禮回頭輕斥。
「不管他是王爺還是我的二哥,那已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他是誰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似乎想搶走我的新娘……」何讓怒眼一瞪,目光掃向秦若懷。
秦若懷被他看得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三弟,你在說些什麼?我哪裡搶了你的新娘了?」江醒波眉峰一聳,不解地問。
安知禮乃當年的翰林大學士,由於年紀最大而排行老大,他第二,至於何讓,他是當年的禁衛軍統領,年紀最輕,故而排行老三。
他們三人雖然身份懸殊,但由於情同手足而義結金蘭,因此多半以兄弟相稱。
只是,他不太明白,為何以前生死與共的兄弟,如今卻一見到他就充滿了敵意?
「你還不懂嗎?知默剛才已告訴我了,這個秦小姐正是當年白家的大千金白勝雪,也就是我的未婚妻!」何讓指著秦若懷,陰鷙地道。
「什麼?」江醒波驚駭地後退一步,轉頭瞪著秦若懷,一臉死白。
秦若懷竟然就是當年的白家大姊「白勝雪」?
怎麼會這樣?
他竟然愛上了三弟的未婚妻子?而且還與她……與她……
那何讓該怎麼辦?他又該怎麼辦?
他心亂如麻,驚愕,愧疚、痛苦、不捨……所有的情緒頓時翻捲而來,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潘寫意早在安知禮敬稱江醒波為「王爺」時就已俏臉刷白,她上前一步,扯住安知禮的衣袖,急悶:「江醒波就是你所說的那個……第三個人?是你們結拜兄弟中的老二,是嗎?」
安知禮轉頭看她,好半晌才歎了一口氣,揪心道:「是的,寫意,他就是當年的定王李瀾,也就是你的未婚夫君,所以,你無論如何一定得嫁給他……」
潘寫意僵住了,姣美的臉蛋毫無血色。
待在安家的這段時日,她早就從安知禮口中得知,他之所以不敢碰她的原因,竟只是為了一個玄疑可笑的故事。
她姑且聽之,並未全信,可是現在,那個她所謂的「未婚夫」竟真有其人,而且居然就是江醒波!
「不……」她猛搖頭,搖下一串令人心疼的淚水,痛哭抗議:「不,你不可以把我推給他,他愛的人是若懷,又不是我,你怎麼忍心把我讓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我是這麼地愛你啊……我死都不要嫁他……死都不嫁!」
潘寫意的怒喊在這已經夠混亂的時刻投下一個更大的波瀾,江醒波、安知禮、何讓,這三個男人都震愕不已。
縈繞了千年的情絲啊,輾轉牽扯到現在,競演變成了錯亂的情債,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了?才讓他們各自都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誰能告訴我,究竟你們在說些什麼?」秦若懷受不了了,她大聲斥問,只因內心已被這複雜而詭異的局面弄得心顫不寧。
「就讓我……來告訴你所有的前因後果吧!」一直沈默下語的安知默終於開口了。
這時,天空揚起一陣輕雷,烏雲迅速掩住了微弱的陽光,雨絲驟下,天色暗得一如黃昏……
答案,就要揭曉……
***
好像,在聽一則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故事……
她,秦若懷,前世是白家大千金白勝雪,許給了武將軍何讓。
潘寫意,前世是白家二千金白清雪,許給了曾是皇子的江醒波。
安知默,前世是白家三千金白靜雪,許給了翰林大學士安知禮。
秦若懷呆坐在醒園的正廳裏,久久還未理出頭緒,因為事情變化太快,昨夜和今晨,她還沉浸在無盡的情愛之中,此刻,卻又得面對這種荒唐又誇張的解釋……
的確是荒唐啊!
什麼前世姻緣、千年情咒,什麼靈魂不死、輪迴轉世,江醒波竟然就是唐朝的皇子李瀾?而她和潘寫意,以及那沉靜少言的安知默竟然是千年前的白家三姊妹?竟然……因為被深深辜負而自刎下咒?
世上居然有這種事?
怎麼可能……
「這是真的,秦若懷。」安知默看她一臉排拒不信,再次聲明。
「你又怎麼會知道?人若能輪迴轉世,經過了千年,你又怎麼知道如今誰又是誰?憑什麼用這種可笑的言論來左右我的感情和歸屬?」她怒聲責問。
這個安教授的妹妹怎麼可以毫無根據地就胡言亂語?不過是一個小她一歲的十九歲女孩,她懂什麼?
「秦若懷,知默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三人都記得十八世的每一件事,當年白家三姊妹的血咒,一一在我們身上應驗,我們的記憶只進不出,每一次的生與死,每一次的痛苦,都不斷地累積進腦中,因此,我們都急著想找到你們,解除這個千年的磨難。」安知禮緩緩地道,他的眉間有著與江醒波酷似的疲憊與無奈。
她一怔,轉頭看著江醒波,他沒否認,甚至避開了她詢問的眼光。
霎時,她恍然明白,難怪他懂那麼多古物的資料,難怪他說他對「定王」李瀾的事非常熟悉,難怪他獨衷大唐的文物……
江醒波根本就是個唐朝人?!
她震驚於他真正的身份,卻仍匪夷所思自己的前世,那早已像斷了線風箏般的過去,教她如何去相信?
「也許你們找錯人了,我並不是『白勝雪』,寫意也不見得就是『白清雪』,而你妹妹知默,更不一定就是『白靜雪』……」她臉色一節節刷白,卻兀自強辯著。
「不!我們是!」安知默打斷了她的話,清冷的小臉上全是篤定。
「什麼?」她瞪著安知默。
「知默有點通靈的能力,她從小就知道她自己是『白靜雪』了。」安知禮幫妹妹解釋。
「那不是很奇怪嗎?照她的說詞,那麼你不就得娶她?」她冷冷地盯著他們兄妹。
安知禮清磊的臉孔驀地一黯。
秦若懷說中了他心中最大的難題,也是他最大的痛楚。
自己的妹妹正是他尋找了千年的新娘,這根本是命運最可笑的捉弄啊!
「知默,難道你真的會和你哥哥結婚?你會為了這種荒唐的前世婚約而做出這種事嗎?」潘寫意緊盯著安知默。
安知默垂下臉,原本就纖秀白淨的臉色更加蒼白,她沒吭聲,反而何讓突然冒出一句利如刀鋒的話,「她應該會願意吧?畢竟這是她當年的選擇。」
安知默抬頭看他一眼,對上他那雙精爍的眼神,又冷著小臉,匆匆瞥開。
「你是說,為了得到解脫,你們將不擇手段嗎?真可笑,兄妹結婚是亂倫哪!」秦若懷無法接受這種觀念。
「是啊!以前的種種根本就不再有任何意義,只有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命運不會譜出這樣的亂局,我們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心,照著自己的感覺走就對了。」潘寫意盯著安知禮,只盼他能清醒。
「你不明白我們到底受了什麼樣的苦才會這麼說!」江醒波陡地怒道:「千年來的孤獨清寂,十八世的生死巨痛,我們一世活過一世,既像生,又像死,那種絕望和無奈,你們怎麼會懂?」
「是嗎?真有那麼痛苦嗎?」秦若懷走向江醒波,淒怒地質問。
他撇開臉,不願正視她的臉。
「苦到你寧可為了解脫而捨棄我嗎?」她緊緊追問。
他依然默不吭聲。
「你回答我啊!你說啊!」她抓住他的雙臂厲喊。
「是的!我只想快點從咒語中解脫,只要能解除這千年來的桎梏,我可以捨棄一切,包括你……」他被逼急,脫口急喝。
她怔住了。
才剛要成熟的愛情,被他一句話摧折腰軟,心中那份原以為已經消失的刺痛,又再次湧現,而且,比以前的還要痛上百倍……萬倍……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接近我?昨夜為什麼還要那樣對我……為什麼還要讓我深信……你也愛我?」她顫聲道。
一夜的翻雲覆雨,他狂熱的擁吻、灼人的體溫,以及他的氣息、他的呼吸,仍然殘留在她身上,所有的熾火都還未褪去,如今,他卻說他仍然不放棄潘寫意,他要娶的還是潘寫意……
那她算什麼?算什麼?
「若懷……」她巨痛的神情令他心疼,他好想將她擁進懷中,請她體諒他的心情,請她設身處地為他想想,但他的手才剛伸出,就被她悍然甩開。
「別再碰我!」她怒叫。
「你……」他咬了咬牙,心裏有些下悅,索性直言,「我要是早知道你就是『白勝雪』,我就不會碰你了!因為你是屬於三弟的,你是他解咒的關鍵,這命運,早在千年前就由你自己所決定,所以,你不能怪我捨棄你……」
他心裏何嘗不懊悔?愛上了不該愛的人,他怎麼對得起老三?他根本沒有愛她的資格啊!
「我屬於何讓?在你心裏,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她的怒眼從他臉上慢慢栘向安知禮和何讓,接著又大聲喝問:「你們三人,到底把我們當成了什麼?」
到底把我們當成了什麼……
到底……把我們三姊妹當成了什麼啊……
這句話幽然迴盪在整個大廳裏,讓江醒波他們三人都變了臉色。
一道閃光劃亮了屋外陰沈的天空,濃雲中響起了陣陣春雷,宛如千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時,白家三姊妹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三人驚悸呆立當場,時空恍如錯置。
「當年那三名女子追求的不過是一份同等回報的愛情,我也是!只是你們竟然給不起……」秦若懷丟下這句話,轉身絕望地衝進滂沱大雨中。
「若……」江醒波擔心地舉步要追,就被何讓攔下。
「慢著,她應該由我去追吧?王爺。」何讓冷冷地說著,並若有似無地看了安知默一眼。
安知默一直低垂著小臉,羽毛般層次的髮絲覆蓋在兩頰,幾乎遮住她全部的表情。
潘寫意瞪著江醒波和何讓,頓了頓足,怒道:「你們都別追了,傷透若懷的心,去了也沒用。」說罷,她轉而對著安知禮,冷漠地挖苦,「安教授,我想你也和江醒波一樣,不敢違背你們所謂的『命運』吧?」
安知禮心頭一凜,眼中閃著許多複雜的情緒,卻是一個字也沒說。
「膽小鬼!」她愴然地諷刺,沒再多待,追著秦若懷的身影離開。
大廳裏,三個男人各擁心思,怔怔然不知該說什麼。
安知默低頭深思,她可以看見前世今生,但對於當年的「情咒」卻毫無印象,不過她卻有種直覺,也許,當年她們三姊妹真正要的,並不只是「婚姻」這種空洞的名分而已,而且,這其中似乎仍有著這三個負心男人所不瞭解的秘密,否則,她就不會在這一世與以前的未婚夫婿安知禮成為兄妹了……
但真相又是如何呢?
此刻,誰也弄不明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7:09:40
第八章
秦若懷又回到學校上課了,整整一個多月不見,同學們都覺得她變了,變得多愁善感,變得溫柔潛沉,雖然以前她的話就不多,現在卻更加沈默,更令大家驚奇的,是她這位原本最用功的學生竟開始在上課中發呆而被教授點名,要不,就是失神落魄地遲到早退,無心上課。
有些以前從不認為她有魅力的男同學還被她慵懶閒散的模樣電到,覺得現在的她反而更美,眼尾帶愁,目光含怨,清麗的臉龐充滿了一股獨特的韻味,令人看了心跳不已。
但即使有不少人對她躍躍欲試,可是沒人真的敢行動,因為,從她一回學校,就有個長相英武高大的男人不時會出現在她身邊,不管是送她到校,或是接她下課,兩人的交情似乎不太尋常……
像今天,上完最後一堂課,大家就又看見那名男子站在教室外等秦若懷,便開始竊竊私語,揣測他們的關係。
秦若懷不以為意,和潘寫意道別後,就走向何讓,與他一起離開文學院。
一路上,兩人都沒開口,何讓和她都各有心事,經常走在一起卻沒任何交談,兩人明明相近,感覺上卻好像隔了十萬八千里。
「一起去吃個飯吧!」何讓淡淡地道。
「好。」她沒有拒絕,反正也不用再工讀,下了課,時間多得會讓人發慌。
走出校門,上了何讓的車,她盯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那團自從從醒園奔出時梗在胸口的氣依然未消,而且還不斷地擴大……
事實上,會和何讓在一起,完全是潘寫意出的主意,那天她淋著雨回到空置了一個月的租處,整個人虛脫了似地倒地就哭,隨後跟來的潘寫意也難過地陪她一起哭,兩個被狠狠傷了心的女人就這麼盡情把委屈全都發洩出來,直到力氣哭乾,兩人才能好好地去正視她們之間交錯糾葛的情事。
「若懷,我愛安知禮,你呢?你愛江醒波吧?」潘寫意直接就說出自己的感情,毫不遮掩。
「是的。」秦若懷點點頭。
「你會因為他們說的前世情咒而甘心放棄江醒波嗎?」潘寫意又問。
「我……我不知道,他又不要我,我緊抓著他不放下是太難看了?」她不想當個惹人嫌的女人。
「他不是不要你,而是他還沒弄清你對他的重要。」
「我對他不重要,寫意,你對他才重要……」天,她突然好嫉護潘寫意。
「不,若懷,你錯了,他之所以非娶我不可只是牽制於所謂的『情咒』,他真正需要的人是你,不是我。」潘寫意搖頭道。
「但他已做了選擇,不是嗎?」她可沒厚臉皮到被拒還死賴著人家不放的地步。
「那我們就來改變他的選擇。」潘寫意抹掉淚水,黑眸中狡光微亮。
「怎麼改變?」她不解。
「你照我的話去做,我保證他會主動來找你。」
「你要我做什麼?」她有點不安,每次潘寫意出主意都會有後遺症。
「和何讓約會。」
「什麼?」她驚呼。「拜託,我為什麼要和一個陌生人約會?」
「聽我說嘛!既然他們私下替我們配了對象,那我們就將計就計,我會答應和江醒波訂婚,而你,就如江醒波所願,和何讓走在一起……」
「你要和江醒波訂婚?」她驚喊。
「別緊張,這只是一個手段……」潘寫意解釋。
「手段?」
「對,逼他們那些男人正視真正愛情的手段。」
「但……你要我和何讓約會,萬一何讓誤會了怎麼辦?」她急道。
「放心,何讓不會誤會你的。」潘寫意眨眨眼。
「怎麼說?」她一愣。
「如果我沒猜錯,何讓根本就喜歡著安知默。」潘寫意笑了笑。
十天前,當安知禮巧遇何讓,帶他回家之後,她就發現何讓和安知默之間若有似無的情絲,只是安知默冰冷沈默,何讓又深沉內斂,兩個人要有火花,還有得等呢!
「什麼?」她瞪大眼睛,突然感到好混亂。
「也就是說,我們六個人之間的愛情早已大風吹,重新洗牌了!」潘寫意俏臉上有著看穿一切的瞭然。
「是嗎?」那天她太過震驚,並沒有去注意何讓和安知默之間是否有什麼。
「我敢保證。」
「但何讓似乎對前世的事極為在意,我不懂他在想什麼……」她惴惴不安地道。
「我就不信他真能捨得安知默,或許他只是在刺激她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那麼,我又該如何去找何讓?」她又問。
「你不用找他,他一定會主動來找你,那個男人看來似乎對你和江醒波之間的事很不諒解,所以,即使他對你沒感覺,他也會找上門的,到時,你只需配合他就行了。」潘寫意分析道。
「真的可以這樣嗎?」她仍不太安心,總覺得做這種陰險的事太不像她的作風。
「別太軟弱了,若懷,如果我們不去主動爭取我們的愛情,也許又會像那白家三姊妹一樣含恨而死,你要那種結局嗎?」潘寫意正色道。
她微愕,搖搖頭。
不,她才不要像白勝雪一樣,為愛痛苦而死……
「是吧?我們活在現代,就有權利去追求我們要的愛情和幸福,別再任人宰割。」潘寫意說得鏗鏘有力。看似柔弱的她,實際上比任何人都要堅強。
「你說得沒錯。」她贊成她的說法,如果她真的是白勝雪轉世,那她就更不該再讓自己錯過愛情一次。
再也不要有任何遺憾……
隔天,就如潘寫意所料,何讓來找她了,她也不拒絕,彷彿認了命般,開始與何讓接觸,無論上下課都由他接送,儼然成了一對。
至於潘寫意和江醒波,他們正如火如茶地進行著結婚宴,江醒波似乎不想讓事情再節外生枝,因此決定取消訂婚程式,在下周就娶潘寫意進門。
這件事雖然潘寫意已教她別擔心,可是對她依然造成影響,像現在,她的思緒就又飄到江醒波身上,想著他明明愛著她卻又忙著與寫意的婚事,想著他即將在婚禮中挽著潘寫意,吻著潘寫意,她的心就會痛得幾乎粉碎……
「你的臉色不好,怎麼?不舒服嗎?」何讓瞥了她一眼,忽然問道。
「沒有,沒什麼。」她連忙挺了挺身子,吸口氣提振精神。
「如果你不舒服,就別去吃飯了,我送你回去。」何讓又道。
「不,沒關係,走吧!」她轉頭看著這個與江醒波渾然不同典型的男子,低聲道。
何讓或許剛強冷峻,但他的心思比江醒波細多了,而且,他也不像江醒波那麼霸氣又無理,他會注意她的心情轉變,對她也很客氣,但也許前生是個武將,他的眉宇比一般男人多了一份驍勇的魄力,感覺上太過深沉不露,讓人不安。和他在一起時,他不同於江醒波霸王的傲氣的懾人氣勢總會令她感到拘謹。
反而和江醒波相處時她還比較自在,因為即使江醒波始終沒擺脫皇室的優越感,個性自視甚高又易怒蠻橫,但他熱情狂放,很容易看出喜怒。
得知他的過去之後,她終於知道江醒波為何對古物知道得如此詳盡了,原來,在某方面來看,他等於活了千年……
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呢?靈魂無法安息,只能一世一世地找尋著他的新娘,找尋那個被他辜負了的女子……
但那女子卻不是她啊!
不是她……
一想到這些糾葛不清的情愁,她就又心痛得蹙起了眉頭。
何讓對她的安靜不以為意,深踩油門,車子向前直飆而去。
半個多小時之後,她原以為何讓會帶她到小餐廳用餐,沒想到車子卻開到了一家五星級大飯店前,將車子交給小弟去停泊,他便帶著她走進二樓的雅致大廳,在侍者的帶領下,依著大窗坐下。
「你實在不需要太破費,我並不太餓……」她不太自在地看著那高級的裝潢。
「沒關係,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何讓淡然一笑。
她挪了一下身子,不安地道:「何先生……」
「叫我何讓就好。」他更正她的稱呼。
「何讓,你真的記得每一世輪迴的事嗎?」她很想弄清楚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的。」
「那麼……你和江醒波……還有安教授都會在每一世再相逢嗎?」她又問。
「不,十八世以來,我們只相遇三次。」
「那時的江醒波……是個什麼樣的人?」明知不可以,她還是忍不住將話題轉到江醒波身上。
何讓犀利地盯著她,冷冷地道:「請你注意一點,你的對象是我,不是他,既然千年以前你們三姊妹訂下了這個遊戲規則,就請你也照著規則來玩。」
「聽你的口氣,好像也認為一切的禍源是我所造成?」她蹙著眉,發現他和江醒波一樣,對白家三姊妹其實並不諒解。
「不是嗎?」他反問。
「任何事都有因果,雖然我還不認同自己就是白勝雪,但我得為她說句話,你們三人今天之所以受苦,只是個『果』,而造成這個『果』的『因』,是你們,不是白家三位姊妹。」她不由得為白家三姊妹忿忿不平。
何讓挑了挑眉,腦中出現了當年那個女才子白勝雪如白梅清澈傲骨的模樣。
千年後的秦若懷,仗義執言的烈性可沒因時光轉移而沖淡,她一點都沒變哪!仍是那個可以與他批國事、論古今的同好……
是啊!她只是個同好而已!當年他真正心儀的,並不是她……
可是,不是她又如何呢?這詛咒,終究得做個了結,因為他已經受夠了!
何讓濃眉逼攏,眼神變得更加陰鬱。
秦若懷發現自己太衝了些,吸口氣,轉開頭去,但這麼一轉,竟然看見江醒波和潘寫意走進了餐廳。
她臉色一變,猛地將臉轉向落地窗,一顆心急遽地跳動著。
他們……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何讓看見她失措的神態,一抬頭,正好對上了江醒波的目光。
「江先生。」他故意主動打招呼。
江醒波擰著俊眉,原本不想過去,但潘寫意卻勾住他的手肘,半拉著他走向何讓。
「奸巧啊!竟然在這裏遇見你們……」潘寫意一身輕柔藍色洋裝,溫雅地笑著招呼。
「的確很巧……」何讓看著她,嘴角微揚,巧得讓人懷疑是刻意的相遇。
白家三姊妹中,就屬白清雪最機靈,雖然她外表看來柔弱又楚楚動人。
江醒波眼睛直盯著背對著他的秦若懷,胸口如亂石崩雲,心緒如麻。
十天了,十天來,他的理智忙著處理婚事,但他的感情卻已被沉重的思念壓得幾乎碎裂。
他好想她,好想去找她,好想緊緊摟住她,把她從何讓身邊搶過來……
可是他什麼也不能做,不只是因為他想永遠獲得解脫,讓靈魂自由,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再對不起何讓。
這樣的煎熬……竟比千年的輪迴轉世還要苦。
「若懷!」潘寫意叫了一聲。
秦若懷整理好呼吸才轉過頭,擠出一抹微笑。「寫意,怎麼你也來這裏用餐哪?」
她感覺得出江醒波灼人的視線,但她不看他,只對著潘寫意說話。
「是啊!真是太巧了,醒波還約了安教授他們兄妹來一起商談婚禮的事呢!」潘寫意說著偷瞄了何讓一眼。
雖然很不明顯,但何讓端起杯子的手仍微微僵了一下。
潘寫意滿意地揚起一朵燦笑,輕聲建議,「既然大家都來了,不如一起坐吧!」
「寫意?」秦若懷不安地看著她,覺得她根本是在整人。
潘寫意向她眨了下眼,拉著江醒波就坐下,不久,安知禮和安知默也來了,他們兄妹一看到這種場面也都一呆,僵硬地坐下來,都沒吭聲。
這一餐根本是個折磨,秦若懷吃得好痛苦,明明食不下嚥,還得若無其事,她開始佩服潘寫意的定力了,瞧瞧她,氣氛根本詭異到極點,但潘寫意仍然能笑著和每個人聊天,仿?煩緣媒蚪蠐形丁?
江醒波幾乎沒動筷子,一張俊臉沉凝得嚇人,尤其看見何讓體貼地幫秦若懷夾菜時,臉色瞬間如結了霜似的冰寒。
潘寫意偶爾不經意地看著安知禮,眼中總有著和欣樂表情完全相反的幽怨。
安知禮雖清逸沉穩地吃著料理,但他的呼吸非常沉滯,好像胸口壓著什麼重物似的。
安知默則始終低頭吃著碗裏的菜,不看任何人。
何讓突然變得很熱絡,靠秦若懷很近,不停幫她夾菜,還一直問她好不好吃……
他們六個人,正在演出一場高難度的戲碼,這場晚餐,吃得他們食不知味……
秦若懷的直性子實在受不了這種虛偽的相處,她陡地放下碗筷,道:「我不舒服,何讓,我們走吧!」
大家都愣了一下,何讓擁著她的肩道:「是嗎?我早就發現你不舒服了,我送你回去。」
她對他的親近微蹙著眉,正想推開他,他卻反而湊近,盯著她唇邊道:「你這裏有點菜漬……」
她微愕,連忙想擦拭,但他動作比她更快,冷不防吻上她的唇,幫她舔掉那個漬印。
驀地,江醒波瞪大眼睛,牙根緊咬,擱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整個人有如摔入了翻騰的醋海中。
安知默沒抬頭,不過手中的筷子也抖了一下,潘寫意瞄了瞄她,又看看江醒波,最後將目光調向何讓。
果然是調兵遺將的大將軍,非常懂得人心哪!潘寫意在心裏付度,不過她又有點擔心,何讓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刺激安知默,還是在宣示著什麼……
秦若懷簡直嚇傻了眼,她還來不及有反應,何讓已放開她,並一把摟住她的腰向其他人道:「那我們先走了!」
「好。」潘寫意微微一笑。「要記得來參加下星期一的婚禮啊!」
「我們一定會去的。」何讓也笑了,手臂一用力,帶著怔怔然的秦若懷離開。
秦若懷一直到上了車才回神,她憤怒地對何讓大喊:「你……你怎麼可以……」
這傢伙竟當著大家的面吻她?
太過分了!
「要和我在一起就得覺悟,秦若懷,我可不是玩玩而已。」何讓臉色森然地啟動車子,疾速衝進車道。
「你如果想引起安知默的注意,可以用別的方式……」她氣急道。
「誰說我在意她了?」他冷哼。
「你不是喜歡她嗎?」她一呆。
「我對她沒感覺。」他寒著臉道。
「真的嗎?」她不知道他為何要隱藏著真心。
「我該喜歡的是你,而你也只能嫁給我,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行了。」他語帶警告。
她皺起雙眉,潘寫意的這個計畫會不會弄巧成拙呢?
她開始擔心了。
***
從飯店離開後,何讓並沒送秦若懷回家,反而載她去一家精品店,挑了些衣服,又買了一個皮包送她,因此,當她回到家門口時也已經十點多了。
無奈地提著何讓送的禮物,她正在公寓門口找著皮包裏的鑰匙,忽然,一個人影從陰影處冒出,一把將她抱住。
「啊!」她驚恐得想大喊,小口就被兩片帶著怒火的唇給緊緊堵住。
那份再熟悉不過的氣息稍稍撫平了她的驚駭,她很快知道了對方是誰。
江醒波以他那慣有的霸氣狂吻著她的唇,夾雜著報復、怒氣、護意,蹂躪著她柔軟的唇瓣,不留一絲空隙讓她喘息,像是要吻死她才甘心。
就在她快斷氣時,他才放開她,鼻翼及口中吐納著粗重的氣息,一雙俊目燃著熊熊火光,直瞪著她。
「你竟然讓他吻你!竟然當著我的面讓他吻你……」他沙啞地低吼著。
她從暈眩找回意識,用力呼吸著空氣,生氣地反駁:「不行嗎?」
「不行!當然不行!除了我,誰都不行……」他痛苦地怒喝。
看見何讓吻她,他簡直快瘋掉,嫉護的火苗從四面八方向他胸口狂燒而來,讓他興起了想殺人的衝動。
她的唇,她的呼吸,她的一切,都該是他的啊……
「請你搞清楚,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我要和誰接吻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她用力掙開他。
「不!你是我的,我不允許別的男人碰你!」他不由分說地摟住她。
「是你自己不要我的!這句話你去對你的新娘說!放開我!」她氣紅了眼,不停地扭動身體想脫離他的雙臂。
「不!我不放!再也不放!」他伸手將她推向牆上,壓住她,再度攫住她的雙唇。
她拚命抵抗,手卻愈來愈使不上力,他那靈活的舌尖鑽進她口中挑弄,害得她無法呼吸,害得她力氣盡失,害得她心神俱醉……
等了多日,等得彷彿要老去,他終於來了,這表示他還是愛著她的,表示他並未放棄她。
隨著她的臣服,他的吻更加激狂,仿?芬ㄈ穩迷謁繳狹糲碌鈉叮蛔〉靨蛩薄□□納嗉飩徊恚淮鞝緋緣羲乃寄鈑肜碇牽髑蟾嗟母琛?
良久,他抬起頭,以額頭頂著她的額際,以一種難以克制的聲音低嚷:「天!我好想你!想到快要崩解碎裂……」
「你真的想我嗎?忙著籌備婚禮的你,有空想我嗎?」她酸味衝天地質問。
「我……」婚禮?他現在腦中根本擠不進什麼婚禮的事,他眼中、心裏只有她而已。
「你走吧!我還要進去等電話,何讓說他會打來……」她故意氣他。
他整顆心頓時泡進了醋海,臉色驟變,低暍:「不!我不走!我受不了你見何讓!受不了看著他碰你……」
再次擁緊她,他激動得吻住她。
吻吧!吻我吧!讓我知道你有多愛我……
她閉起眼睛,在心裏呢喃著。
只有在這時候,她才能確定他的心,才能證明他有多在乎她。
他用發燙的唇舌霸佔住她的小口,四唇相貼繾綣,她溫柔地張口回應,引得他慾火焚身,欲罷不能。
「我要你!若懷!」他低喊,手掌在她的背脊上游栘。
她被他渾身散發的慾望刺激得渾身發顫,雙腿無力,但仍努力維持著清醒。
「不……你不可以對不起寫意,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愛你……」他像個孩子一樣使性子。
「你真的愛我?你捨得放棄解咒的機會嗎?能為我放棄?能嗎?」她推開他,直瞪著他。
他痛苦得怔住了,無法回答。
為什麼老天要他做這種選擇?要靈魂自由?還是要愛?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如果沒把握,就不要輕易再說愛我。」她傷心地彎身,撿起散落一地的紙袋,打開門,轉身走上三樓。
盯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他忽然有種感覺,要是在這一世放開她,他很可能再也無法遇見她……
再也無法在滾滾紅塵中找到她……
愣了幾秒,他追了上去,在她進家門之前再次抓住她的手,扳過她的肩。
她的臉上早已佈滿淚痕,心中的痛痛入骨髓。
她差點以為他不會追來了,這幾步樓梯,好似通向地獄,她走得又驚又怕,又沉又重……
如果她真是白勝雪,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得如此悲慘,情咒發的願,到底是懲罰了負心人?還是懲罰了自己?
那串串淚水看得他心痛似絞,輕輕一扯,將她拉進懷中,低頭吻去那堿澀得能震撼他內心的液體,胸口一陣陣巨蕩。
他愛她啊!
他到底該怎麼辦?
內心的煩亂及殘存的護意激起了強烈的慾火,在一切都不確定之中,他目前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把她變成他的,即使只有一瞬間也好。
激吻中,他將她橫抱而起,進入門內,將門踹上,來到客廳的沙發前放下她,邊吻著她的頸子,邊撫摸著她胸前的柔峰。
「停……停下來……我們……不能這樣……」她嬌喘連連,無力地道。
他哪還停得住?用力往上扯掉她的T恤,拉下她的胸罩,低頭便啜吻著那兩朵粉紅的乳尖。
「啊……醒波……」她仰頭輕喊,全身悸顫。
「我愛你!若懷……」他嘶啞地喊著,十天來深藏在每個細胞內的渴望,在接觸到她的身體時,立刻就爆發出來。
衣物在兩人糾纏間一一褪去,他的唇印落在她雪白胴體的每個地方,像是要徹底讓她沾上他的氣味,以防止他人的覬覦。
她在他的吻中融化,顫抖,再也還原不了原形。
自從遇見他之後,她就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她只是一朵為他而綻放的花朵,如果他不要她,她就會枯萎。
「何讓……有這樣碰過你嗎?有嗎?」他突然抬起上身,以指尖在她雙腿間輕劃著。
「啊……沒有!沒有!」她半瞇著眼呻吟。
「真的沒有?」他加深了手的力道。
「沒有!」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這樣呢?」他說著俯下身,捧起她的臀部,吻上了她那團黑雲深處最敏感的部分。
「啊--」她驚喘一聲,羞得想逃。
他緊扣住她的細腰,不讓她脫離他舌尖的愛撫,愛極了這美麗如花心的地帶,那女性強烈的芬芳,緊緊揪住他每一道神經,令他銷魂噴火。
「醒波!」她喚著他的名字,全身如迎著春風招展的紅櫻。
當她又一次在他的挑逗下戰慄時,他才結束他的探險,挺起身,將早已繃硬的慾望直埋進她體內,在她溫暖的包圍中釋放自己只對她燃燒的熱情。
兩人緊密相合,完美得如一幅完整的拼圖,秦若懷知道,他正是自己那塊被老天打散的另一半,除了他,她誰都不要。
只是,他也這麼認為嗎?
一次次沉醉在歡愛中,那道橫阻在他們之間的障礙暫時消失了,他們互擁著彼此,享受著短暫的愉悅,什麼都不去想。
之後,疲倦的兩人都睡著了,一直到深夜,江醒波才醒來,他看著在自己臂彎裏沉睡著的秦若懷,一顆心漲滿了柔情。
才十天不見她,他就空虛得無法忍受,要是完全失去了她,他還能活下去嗎?
真想就這樣帶著她逃走,不要去理會幾天後的婚禮,不要去想煩人的詛咒,也不要去管下一世會變成如何,他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輕輕梳拂著她的頭髮,又擁著她許久,他才依依不捨地起身穿上衣服,將她抱入臥室,蓋好床被,又吻了吻她的臉頰,正打算離去,突然瞥見床邊書桌上一張宣紙上寫著那首令他印象深刻的詩--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看著那飄逸脫俗的筆跡,他不由得大震,上前細看,那每一筆橫豎勾勒,不正與當年那條定情錦帕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怎麼?難道當年那條錦帕的主人不是白清雪,而是……
轉頭望著秦若懷,他腦中忽然浮起了一張清朗秀麗的臉孔,在與白家三千金論及婚配之前,他曾在一間茶館巧遇了一位男裝女子,一身白衣飄飄,風采翩翩,兩人在階梯上不慎擦撞,她腰間的玉珮掉落,他還為她拾起,兩人的眼神在那一刻第一次交會……
他後來才知道,她就是白家大千金白勝雪,她的身影,如一辦美麗的花葉,輕輕落在他的心湖上。
但他竟選擇了二千金白清雪,為什麼?
全是因為那條筆跡勁婉兼具的錦帕,以及錦帕上那首深情款款的詩啊!他一直以為,錦帕是白清雪所有,上頭的字也是她所題,才會……
而今,眼前這字字深刻著情意的詩,竟與那錦帕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他心頭一窒,整個詛咒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隱隱呼之欲出。
倏地,空心大師離開臺灣前與他的對話閃進他腦中。
「如果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你仍然會娶潘小姐嗎?」也許是看出他已對秦若懷動了心,空心當時便如此問他。
「當然!」他立刻回答。
「你的意思是,為了解脫詛咒,你寧可犧牲真愛?」空心機敏地追問。
「我……」他一時語塞,迷惘了。
「千年了,你依然故我,沒有長進哪!」空心低歎。
「你說什麼?」
「當年,你為求皇位,犧牲了愛你的女子,而今,你為了解脫,一樣要放棄你的愛情嗎?」空心一語中的。
他驚瞠僵立,隱約聽出空心話中禪機。
難道他錯了嗎?千年後,又要重蹈覆轍?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空心陡地又喃喃地道。
「大師,你究竟想說什麼?」他聽得心驚。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江先生,誰是真正的『伊人』,什麼才是真正解除情咒的根源,你可要想通啊!」空心留下這句令他深思的話,便飄然而去。
此時細想從頭,他忽然驚覺,也許,那情咒要他們三人找尋的並非當年的白家三姊妹,也不是現在的某個神似的三妹魂魄,而是……
他們的真愛!
這千年來的磨難,只為讓他們三人懂得什麼叫愛……
這念頭一起,他陡地精神大振,回頭再望秦若懷一眼,那久久難以抉擇的心飄然落定。
他或者該和安知禮及何讓好好談談,他們三人與白家三姊妹牽扯不清的情結,該要徹底釐清一下了。
不忍吵醒秦若懷,他彎身在她額前輕吻,才匆匆離開,但是,當他興匆匆地下了樓,推開一樓公寓大門,正要跨出時,後頸倏地遭重物一擊,痛得他當場昏厥。
陰暗中,一隻手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扛起他,將他帶上車,迅速駛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7:10:04
第九章
她哀戚地瞪著他,一雙秋水般的眼瞳盛滿了淚水,眼底充滿了怨懟、痛恨、傷心,以及一抹令他心痛的絕望。
她長得好像誰……他拚命地想,卻想不起來,只能怔怔地望著她。
她慢慢舉起手,手中競握著一把刀。
不……不要……他在、心中驚惶吶喊。
她眼神堅決,毫不遲疑,將那鋒利的刀尖刺入她的胸口。
不要--
血噴灑而出,濺上他的身體,溫熱的液體蝕進了他的肌膚,他的心臟,他戰慄著,瞪著她蒼白的容顏,驚瞠無言。
就在她倒下的同時,突然間,那張清秀的臉蛋變了,從那似曾相識的模樣變成了秦若懷!
不!不可以!若懷!若懷--
他哀痛地厲吼,身心大震,猛地醒來。
秦若懷消失了,眼前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格局簡單,看來頗為清寂。
江醒波喘著氣,心依舊狂跳不止,那虛幻的夢鏡似真似假,令他驚惶不安。
「你還好吧?王爺。」一個聲音從落地窗邊傳來。
揉著微微發疼的後頸,他坐起身,瞪著那立在窗邊頎長英偉的身影,頗感詫異。
「何讓?是你!」
何讓轉過身,走向他,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一身黑衣,襯得他剛硬的五官更為淩厲。
「你把我帶來這裏幹什麼?」他想起公寓外的偷襲,心中極為不快。
「你為什麼跑到秦若懷的公寓去?難道你後悔了?」何讓冷冷地道。
「我是後悔了,我不想再被詛咒牽著走了,我要若懷……」他正色表態。
「不行!」何讓打斷他的話,沉聲暍道。
「你說什麼?」他怒眉一聳。
「我不能讓你一時的感情衝動而壞了大事,王爺。」何讓的口氣充滿了譏諷。
「大事?你指的是?」
「當然是解除情咒的事,無論如何,你都得和潘寫意結婚,這配對好了的紅線可不能亂牽。」
「可是我愛的人是若懷……」他堅定地道。
「秦若懷是我的。」
他怔住了,盯著何讓,忍住氣,喃喃地道:「你變了……三弟……」
何讓不再是當年那個忠心又可以信賴的弟兄了,是歲月的折磨讓他變成如此剛愎又尖銳嗎?
「任誰要死不活地挨了千年的歲月,都會變的。」何讓冷哼。
「你似乎對我很不諒解,是因為我和若懷相戀?」他揣測著令何讓態度改變的原因。
「你已毀了一次我的命運,我不能再讓你拿我的未來開玩笑。」何讓森然地瞪著他。
「你認為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他是在怨他嗎?
「難道不是?若不是你要求我奉上自己的未婚妻子去討好皇上,白家三位千金不會死,更不會有如此淒慘的詛咒……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何讓怒聲震揚。
當年的愚忠哪!沒有人知道,他失去了多少珍貴的東西,他的心,他的魂,還有他的愛……
江醒波臉色一沉,頹然坦承,「沒錯,是我,這一切的禍根都由我而起,我很抱歉……」
一時的野心,傷了三位女子,也害了自己的結拜兄弟,他深感歉意,不過,他自己不也付出了代價?
「既然覺得抱歉,就在這一世替我將詛咒解除!」
「不,何讓,我不能……」他痛苦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不能?」何讓怒道。
「以前,我辜負了白清雪,現在,我不願再錯過自己深愛的女人。」他語重心長地歎道。
「但你現在沒資格再愛上別的女人,你唯一該做的,就是娶回潘寫意,至於秦若懷,她是我的人。」何讓說得像在區分地盤。
「不!若懷是我的!」他妒火中燒地大喊。
何讓臉色一變,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喝斥著:「難道你不想解脫嗎?難道你還想在這悠悠無止盡的輪迴中繼續沉浮下去?二哥,我拜託你清醒一點!」
聽他終於喊他二哥,江醒波心腸一熱,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激動道:「三弟,我很清醒,正因為清醒,我才不願再一次自私地為了自己去傷害別人。」
「你這叫清醒嗎?你明白你若做錯了選擇,會有什麼後果嗎?你會害得我們三人繼續痛苦下去!」何讓氣得青筋直冒。
「我深信我的選擇沒錯,三弟,錯的是千年前的配對,我發現,當年我要的人根本不是白清雪。」他說出了心中的那個意象。
「什麼?」何讓一呆。
「在我心裏的人,一直是白勝雪,但,因為陰錯陽差的誤解,我才選擇了白清雪。」
何讓心中微震,他要的又何嘗是白勝雪啊?偏偏李瀾擅自替他擇定對象,而當時只熱中宮廷互鬥的他也未將心思放在兒女之情上,才會……
但如今說這些有什麼用?他與白勝雪有了婚約,負了的人也是白勝雪,今日他就得償掉這份情債啊!
「那又如何?你當年決定了一切,造就今天這種局面,你也只能照著這條路走了。」他擰眉低吼。
「不!不是這樣,你想想白家三姊妹死前所說的話,仔細想想!」江醒波急道。
「她們要我們每一世尋找她們,而我花了十八世的時間才終於找到。」何讓一想起那一幕就心如刀割。
「不只找到她們,要找到真愛,你想起來沒?她們要我們學會怎麼去愛……」江醒波提醒他這個重點。
「這只是你的說詞罷了,二哥,不要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我也不想去多費心思,欠了誰,就還誰,我只求解脫靈魂的束縛,讓我的心得以安息。」何讓駁斥了他的說法。
「何讓……」他想不透何讓為何如此冥頑不靈。
「不要再說了!」何讓怒聲制止,放開他,走向一旁。「你現在起就待在這裏,直到婚禮當天,我會親自送你過去。」
「我可以打電話取消婚禮。」他被惹怒了,摸索著身上的手機。
「你的手機在我這裏,而且我已告訴你的管家老石,婚禮提前到後天舉行。」何讓冷笑。
「什麼?」他大吃一驚。
「事情拖愈久只會愈麻煩,還是早點解決得好。」何讓看著他,一臉冷肅。
「寫意不會答應的,她會答應結婚只是在演戲,為的是刺激知禮,她不會讓婚禮進行的。」他說出實情,其實心裏早就明白潘寫意打的如意算盤。
「她不答應也得答應了。」何讓露出詭笑。
「什麼意思?」他瞪著他,有不好的預感。
「她也被我抓來了,後天,我會親自護送你們去婚禮現場,讓你們完成婚禮。」何讓早就看出江醒波和潘寫意心思不定,才會出此下策。
「你竟然……」他驚呼。
「別怪我,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家好,一旦你結了婚,秦若懷就不會三心二意,她會甘心接受我,這樣一來,我們三人就可以解脫。」何讓沉聲道。
他看得出,何讓是認真的,為了結束這千年的噩夢,他已經豁出去了。
但,這樣做噩夢就真的會結束嗎?
江醒波心痛地想,這樣勉強得來的婚姻,大家會快樂嗎?
「你我解脫了,那知禮和知默怎麼辦?」他陰鷙地問。
聽見安知默的名字,何讓心頭一緊。
「他們是兄妹,不能結合,你認為這樣對嗎?」
「那也許是白三小姐的希望,他們這樣也算是緣分……」何讓儘量不讓自己顯露紛亂的情緒。
「如果當初的三小姐白靜雪真的要知禮找到她,愛上她,那麼,這一世他們兩人絕不會變成兄妹關係,你沒想過這個問題嗎?」他又問。
「我不想去研究這些,大哥和白三小姐之間會如何,我已無能為力,我只要我所有的痛苦在這一世終結,誰也不能阻止我。」何讓咬牙把心中那抹倩影壓回深處。
「三弟……」
「夠了!事情已經決定,你再多說也沒用。」何讓一揮手,轉身走向房門。
「你要去哪裡?」他不安地問。
「我去找秦若懷,告訴她婚禮提前舉行。」
「不!你不可以這樣對若懷--」他心急地衝向何讓,想阻止他。
「我要讓她對你徹底死心。」何讓回頭冷笑。
「你……」他氣怒地握拳擊向何讓的瞼。
何讓身子一閃,反手扭住他的手,將他摔回沙發上,然後走了出去,將門鎖上。
「何讓!何讓!你給我回來!何讓--」他追上去,用力抓著門把,無奈怎麼使勁也轉不開,氣得他舉腳拚命踹著門板。
「冷靜點,二哥,婚禮當天會有把槍對準潘寫意,你若不想害了她,害了自己,最好乖乖和她結婚,別輕舉妄動。」何讓在門外撂下狠話。
「什麼?」他呆住了!何讓竟以這種手段要脅他……
「我這是為了大家好,如果我們欠了白家三姊妹一個名媒正娶的儀式,那這一世就還給她們一個光明正大的婚禮,你娶你的白清雪,我娶我的白勝雪。」何讓冷鷙地說著,旋即走開。
江醒波瞪著門板好一會兒,才憤怒地在門上重擊一拳。
可惡!
他低咒一聲,怎麼也沒想到何讓會用這種蠻橫的方法逼他就範。
俊臉上寫滿了焦急,要是若懷知道婚禮要提前舉行,她一定會心碎的……
一想到她的眼淚,她的深情,他整個人幾乎要崩潰。
他現在該怎麼辦?
若懷,若懷,若懷……
痛苦地揪扯著頭髮,他無助地垂坐在地上,只能不斷地呼喚著秦若懷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
秦若懷瞪著窗外的風雨,怔怔地發著呆。
今天是江醒波和潘寫意結婚的日子,可是,老天彷彿在呼應她的心情,竟下起了春季中罕見的大雷雨……
也許,這些雨水,都是為她下的吧?為她那痛到流不出眼淚的心而下。
昨天,當何讓告訴她江醒波將婚禮提前時,她的心,她所有的感覺就凍結了,不但淚哭不出來,連力氣也一一洩盡,感覺就像死了一樣,可是,為什麼死人還會心痛呢?
一陣強過一陣的抽痛,痛得她無法吃、無法睡、無法呼吸,就這麼呆坐了一整天,一整夜。
她無法理解,在與她繾綣之後,江醒波竟還能若無其事地去結婚,他到底存著什麼心?難道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在玩弄她而已嗎?
而寫意呢?打了幾百通電話都找不到她人,她像是突然消失了,要不,就是在躲著她。
她曾答應她,結婚只是一個手段,她不會真的和江醒波結婚,那為什麼現在又默許婚禮提前?會不會……她也愛上了江醒波?
可能嗎?寫意不像是那種人哪!
她不是深愛著安知禮教授嗎?
眨了眨乾涸酸澀的雙眼,她內心有太多的疑問需要解答,雖然何讓叫她別去參加婚禮,免得大家尷尬,而且一再暗示她江醒波不希望再見到她,但她又豈能這樣不明不白就輸掉自己的愛情?
就算被淘汰出局,總該給她一個明確的理由吧?
對!她非去參加婚禮不可!只有親自去問個明白,她才會甘心,才會死心。
吸了一大口氣,她看了看時鐘,離婚禮還有一個小時,現在趕去應該來得及,因而轉身拎起外套,衝出公寓。
在風雨中待了好久才攔下一輛計程車,上車時她的全身已經濕透,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她的心神,早已飄到醒園去了。
一個小時後,計程車終於將她載到了醒園。
醒園的大門難得地開敞著,只不過,狂風吹得祝賀的花籃有些淩亂狼籍,看來多了些淒零,少了點喜氣。
下了計程車,衝向大門,老石就出現在門內,當他看見秦若懷時,老臉微微一皺,暗暗歎了一口氣。
「秦小姐,你不該來的……」
「老石,讓我進去。」她堅定地盯著他。
「何苦呢?秦小姐,這婚事已成定局,所有的賓客都到了,你進去只會更傷心而已。」老石打心裏疼愛秦若懷,才不希望她受到更大的傷害。
「我不會鬧事的,老石,我只是有些話一定要當面問他……」話聲到最後,她已有點哽咽。
只是想問問他啊!問他到底還有沒有心……
「先生說了,別讓你進去。」老石只得明說。
「醒波……說的?他親口告訴你……別讓我進去?」她的聲音因氣絕而有點發顫。
「是何讓何先生轉達的,他今天一早送先生回來,先生的精神狀況並不太好,潘小姐也是……」老石多少也覺得奇怪,為何江醒波會消失一整天,直到今日才出現。
「何讓?」她一怔,總覺得事有蹊蹺。
「總之,現在婚禮已經開始,你進去也於事無補。」老石搖搖頭。
她愈想愈不對勁,何讓什麼時候變成了江醒波的發言人了?有什麼事,為何江醒波不親自說明?
「老石,你說醒波今日一早才被何讓送回來?那他沒說什麼?」她急問。
「沒有,先生什麼話都沒說。」
「他……昨天沒回來嗎?」她又問。
「是的,先生昨天一整天都找下到人,反而是何先生來電要我將婚禮提前到今天……」老石據實以告。
秦若懷臉色驟變,恍然這一切一定是何讓在搞鬼,她不等老石說完,推開他,大步往裏頭奔去。
「秦小姐……」老石在後叫了一聲,一旁的保全人員見狀立刻要幫他攔下秦若懷,但他伸手阻止。
「算了,讓她去吧!解鈴還需繫鈴人,這場亂七八糟的婚禮,也許只有靠她才能敉平。」老石喃喃地道。
「你說得沒錯。」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響起。
老石回頭,喜道:「空心大師,你可回來了。」
「有好戲可看,我怎能不回來呢?」空心淡淡一笑。
「什麼好戲?」老石不解。
「等著瞧吧!」空心語帶玄機,笑而不答,只是跟在秦若懷身後,緩緩前進。
秦若懷沿著曲廊衝向正廳,在一大群賓客之中,她一下子就看見了那對新人……
這顯然是個古代婚禮,江醒波身穿傳統新郎褂袍,潘寫意一身紅綾嫁衣,兩人立在案燭長輩之前,司儀正大聲地道:「現在,我正式宣佈你們成為--」
她不顧一切衝了進去,大聲喝道:「等一下!」
江醒波和潘寫意愕然地轉身,一看見她,同時驚呼:「若懷!」
「他們兩人不能結婚。」她一步步走向江醒波,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眾賓客一陣譁然,騷動中,大家不禁竊竊私語,只因江醒波上一回的訂婚宴也遇過類似的攪局。
天!又來了……潘父一手抹在額頭,血壓再度升高,這種事要鬧幾回才會結束啊?
江醒波的目光緊鎖在她臉上,內心激動不已,他以為她會傷心地避開,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但他錯了,她比他想像的還要堅強、還要勇敢。
何讓則一臉不悅,他從人群中走出,來到她面前怒道:「你來做什麼?」
她直視著他的臉,冷冷地道:「我來找回我心愛的男人。」
何讓臉色大變,怒道:「別胡說!」
「放大家一條生路吧!何讓。」她看穿了他的企圖。
「不!真正的生路是大家回到原點。」何讓固執地駁斥。
「那你認為什麼才是原點?」她犀利地追問。
「是……」他一怔。
「你還不懂嗎?是愛啊!愛才是整個事件的原點,而不是這可笑的形式!」她嚴肅地道。
「愛?這哪會是愛呢?這是個詛咒,是恨的詛咒,你們用恨來報復我們,用恨來折磨我們……」何讓大聲怒喊,情緒終於崩潰。
什麼追尋真愛?全是一場騙局!
「何讓……」江醒波向前跨了一步,正想好好勸勸他,突然一把槍對準了他的眉心,阻止他前進。
「別動!」何讓喝道。
在場的人全都嚇壞了!何讓手裏的槍讓大家驚慌失措,完全搞不懂這婚禮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讓!你幹什麼?」安知禮驚駭地疾呼。
「把婚禮完成。」何讓陰沈地命令。
「何讓!你這樣逼我們有什麼用?即使我和江醒波結了婚,我們的心還是繫在別人身上,你真以為這樣就能解除咒語嗎?」潘寫意憤怒地大喊,前天莫名其妙被抓,還硬逼要嫁給江醒波,這種事何讓竟然做得出來?
「他要的,不是解除咒語,而是復仇……」安知默倏地出聲,幽幽遠遠的語氣,一針見血地刺穿了何讓的詭計。
何讓胸口一震,轉頭看著她。
「為了報復我們三姊妹加諸他身上的詛咒,他也要我們痛苦,掙扎,永遠得不到真正所愛……」安知默緩緩抬起頭,冰晶般的小臉第一次有了深刻的表情,那是一種傷感憐憫的表情。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三弟,你這樣苦苦相逼,為的竟是要報復她們三個人?」江醒波氣憤難平地厲聲質問。
何讓沈默了良久,才冷冷一笑,坦承不諱。「沒錯,這是她們應得的……」
「你這傢伙……」江醒波直想上前揍他一拳。
「別過來!」何讓舉著槍恫嚇。
「真有種你就開槍射死我啊!」江醒波挑釁地說著,並大膽走向他。
「站住!我是當真的……」他怒道。
江醒波沒理會他,繼續往前走。
「我叫你站住!」何讓喝斥一聲,作勢扣下扳機。
「不要這樣--」秦若懷尖叫。
就在此時,屋外狂風大掃,吹入正廳,將桌案上那對紅燭吹倒,引燃了桌上的錦緞,頓時,整個桌面著了火,燒上了喜幛,火苗立刻向四周飛竄,正廳裏的賓客紛紛走避,驚叫連連。
這乍起的慌亂阻止了何讓,他轉眼看見一道星火落在安知默身上,她的衣服在瞬間燃燒起來。
「知默--」他大駭地驚吼,再也顧不得前世今生的種種恩怨,連忙衝過去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體幫她滅火。
混亂之中,安知禮找尋著潘寫意,急急呼喚:「寫意!寫意!」
潘寫意被人撞倒在地,正危急時,他發現了她,伸手一拉,將她攬進懷中,護著她衝出去。
至於江醒波,他一見失火便通知老石和保全人員,並著急地排開奔逃的人群,抓住了差點被擠開的秦若懷。
「若懷!過來!」他叫道。
「醒波……」秦若懷被拉向他胸前,緊張地抱住他。
患難見真情,他們六人心中所屬,在這一瞬再清楚不過了。
突然間,一道閃光進裂,雷電擊地,他們六人仿?酚脛□娜巳焊艨淮萄鄣墓餉9磐虐?
一切變得恍惚靜謐,在這如夢似幻的情境中,江醒波清楚地看見,一個清麗的唐朝女子的身影,悄悄地與秦若懷相疊,然後,從他身上慢慢收回一條紅色的絲線……
驀地,他霍然明白,捆綁著他千年的,並不是什麼可怕的詛咒,而是白勝雪對他綿綿無盡的愛啊!
正因為這份愛,他才能在千年的流轉歲月中,再度找到她……
只是,他領悟了這個真諦,但其他兩人呢?
回首看了安知禮及何讓一眼,他相信,他們早晚會明白的。
「我們走吧!」他對著秦若懷輕聲道。
「好。」秦若懷對他深情一笑,緊緊與他相擁,兩人心心相印,從容踱出了正廳,藉著疏散的人群,從醒園消失。
「先生……」趕來滅火的老石發現他們兩人的背影,正想呼喚,就被空心給制止了。
「隨他們去吧!老石,他們之間的情咒已了,該讓他們好好休息,別去打擾他們了。」空心道。
「什麼情咒?我不懂。」老石搖頭。
「不懂沒關係,只要看著就行了,你家主人找到『伊人』,追尋到愛情,可以逍遙去了,可是那兩對啊……」空心盯著煙塵中的安知禮和潘寫意,以及何讓和安知默,喟然一笑。
那兩對癡情男女,可還有得磨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1-27 17:10:25
第十章
秦若懷再度瞪著一座園林的大門發呆,這裏可不是臺灣,而是美國哪!為什麼連在這裏都有一座醒園?
「這裏是?」她轉頭問著她的丈夫江醒波。
向家人報備過之後,她辦了休學,隨著江醒波飛到美國,一下飛機就去辦理結婚登記,現在,兩人已成了真正的夫妻,任誰再也不能分開他們了。
「這裏是我在美國的住處。」江醒波笑著執起她的手,帶她進門。
「不會吧?」哪有這麼誇張的?有錢也不能這樣亂花,到處蓋這種大宅子。
「這座園子比較小,沒有臺灣那座醒園大。」他拉著她大步走在曲折的長廊上。
「還說不大……」她喘口氣,驚歎地環顧四周的中國山水。
「別看了,快走吧!」他不斷地催促著她。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奇道。
他沒回答,逕自帶她走向一棟與藏心樓相似的建築,大門前,一位典雅的中年婦人及幾位僕傭恭敬地向他們行禮致意。
「歡迎回來,先生,夫人。」
秦若懷第一次被叫夫人,感覺有點害羞。
「都準備好了嗎?林總管。」江醒波問道。
「是,都準備好了。」中年婦女道。
「好,你們可以退下了,別來打擾我們。」他滿意地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擁著秦若懷走進樓內。
「準備什麼啊?」她好奇地問。
「你猜。」他笑了笑,打開了一扇門。
「到底……」她的疑問在看見眼前煙嵐水氣瀰漫的房間時就霍然而解了。
一座溫泉池!
江醒波真是太奢侈了!好享受,花錢又沒節制,她真該好好跟他談談,雖然他很會賺錢,但再這樣浪費下去還得了?
「醒波,你啊,實在是……」她轉頭正想說說他,不料話未說完,一團火熱的唇就湊了過來,堵住了她的聲音。
狂野的吻席捲了她的唇舌,讓她再沒機會開口,一下子就被他熱切的氣息攻得臣服投降。
他的雙手扯開了她的洋裝,舌尖挑逗著她的胸口,待褪盡彼此的衣物,就抱著她滑進了熱池中。
溫暖的水拍蕩著她的肌膚,加上他指尖的愛撫,惹得她嬌喘連連。
「醒波……」
「我忍得夠久了……」他嘶啞地說著,吻著她胸前的蓓蕾,指尖不停地撫弄著她雙腿間的那朵柔嫩花心。
「啊……」她全身輕顫著火。
「終於……又能這樣抱著你……」他慶倖自己沒有錯過她。
「不知道……寫意和何讓他們怎麼樣了……」她忽然想起了潘寫意。
「這時候別想他們了,你只要想著我。」他抗議著,加強了指尖的撥弄。
「嗯……」她又是一陣悸動,軟軟癱倒。
滿池的水澆不熄狂肆飛揚的慾火,他們的身體在水裏緊密相合、滑動,濺起了陣陣水花……
「我愛你,若懷……」他在激昂處忘情地低喊。
「我也愛你,定王爺……」
迷濛中,她似乎變成了白勝雪,依傍在定王李瀾的懷裏,終於了卻千年的心願……
這牽扯了十八世的鴛鴦譜可沒錯點哪!從一開始,那三位追尋真愛的女子便早就在心上人身上繫上了紅線了,只是對方一直不知道而已。
還有兩人並不知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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