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閻王自己也沒料到真的讓他胡亂點對人,林桃說來也才跟了他五十年左右,死時才十六歲,沒想到人間隔了半個世紀居然還有人尋她來著,其實挺意外的,也很有趣。
因為那個無名自從見了林桃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冰棒變成了到處冒小花的春天了,他實在很想知道這轉變的過程中藏了什麼秘辛。
大庭上,看著難得露出微笑的閻王,眾官員們不由得一抖,完全不明白這個窮極無聊的地府有什麼事能招她老人家笑,不約而同的看了看不會下雨的地府是否積起雲來了。
另一方面,閻王府外還持續著完全是小倆口吵架的低級戲碼,雖然也夠路過的官員多看他們兩眼。此時他們已經不是在爭論去留的問題了,無名挑著秀眉堅持要林桃把官服脫了讓他改小,林桃不肯,兩人……兩鬼就在門口拉拉扯扯不停。
「你到底煩不煩?擾我工作還管我衣服!你是我哪裡生得的老媽阿!」可惜林桃的怒吼完全沒有進步,喊再大聲都像在嬌嗔,小貓都強多了。
「可是妳從以前就常跌倒……這身衣服不礙事嗎?」
林桃驚懼的看著無名,他怎麼會知道?是說,他既然提到「以前」,代表他認識我?「你、你──」忘了抱怨對方怎麼都只挑想聽的話聽,林桃真沒想過自己還能夠在地府遇到……
知道林桃要問什麼的無名很快地打斷了林桃的話,「我知道妳要問什麼,是,我認識生前的妳。」他側頭微微一笑,完全實現回頭一笑百媚生的景況,不過本人似乎毫無自覺,只是趁著林桃發呆將她半拖回自己的住處……雖然鬼用不著吃喝拉撒也不須要睡眠,或許是尊敬身為人時的習慣,在地府工作的官員每個都有被分到一間「居所」,按照官職和部門分配,有的可以分到三合院大的駐地,有的卻只能分到茅坑大小的房帳,因為無名和林桃所任的都是判官、又是閻王直屬的部下,除了居所離得近外,也各有小三合院的規模。
無名把林桃拖到大廳放著,已經不怕她跑了,因為林桃絕對還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他。
「你是誰?」
無名端著針線盒走出來,看來林桃思緒稍微整理好了,「我沒有名子,沒辦法回答妳,但是閻王給我起了個新名子,妳可以喊我無名。」
「诶?老大怎麼這樣,這不是跟沒取同個道理嗎?」林桃是個軟心腸的人,也是個很好轉移話題的傻大姊,「不對,那你也至少讓我記起你是誰啊!而且都在世間活過怎麼可能會沒有名子呢!」
……他記得閻王說過林桃是個優秀的判官,果然不好唬弄阿,「我的名子,五十年前就被奪走了,這樣說的話,妳記得多少?」
林桃坐在圈椅上,發傻得看著跪在地上幫她改裙擺的絕世美男鬼,完全想不起來她何時跟這麼漂亮的人有過勾搭,雖然生前的記憶她存沒一半,但這種豔福應該不好忘記才對?
「抱歉,我生前的記憶幾乎都沒了,實在記不起你是誰。」林桃有些愧疚的看著無名,難怪無名執意要纏著她,她原先還把人家當作閻王府裡的那些要追求她的無賴,「還是你願意自己跟我說?」她有些期待。
雖然是預料中的答案,無名還是瞅了林桃好一會,難掩失落的神色,卻也奇怪的鬆了一口氣,「花花,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只是你說過要嫁我的,我來討個諾言罷了。」
「什麼!」心智年齡還停在死前十六歲的林桃臉色大變,神奇的以壁虎之姿黏上椅子後的土磚牆,「你你你、你少胡說!果然你們都是一類的渾蛋!看我少了點記憶就想框我!我我我、你你!你這個好大顆的渾蛋!」沒辦法,生死簿上她明明是寫著死在二十一世紀,卻不知為何的有著打根柢的保守本性。
所以在她初次來到閻王府,並且以年輕的女判之姿出現時,閻王府熱鬧了好一陣子,門檻都給踏壞了,還是她嚇得躲到她家老大背後偷哭、閻王發了好大一場脾氣,追求者們的追求行動才稍微消停了些,但並沒有因此斬斷她在地府千奇百怪的桃花緣,而且還是源源不絕,一整個應了她的名子。
那時候的閻王很感慨,說早知道就不要把她的臉給「修好」了,要不是看她手底下那寫女官個個把臉看做什麼寶貝一樣的拿修為下去補,他也不會……
稍微思考了一下「好大顆的渾蛋」的具體意義是什麼後,無名笑得人仰馬翻,完全看得出了眼前十六歲女判的驚慌失措,「花花,妳一點都沒變呢。」
***
喔喔喔超順,在趕完孟婆的一點小進度後寫的,原本只是想寫一點墊底
結果孟婆寫得我瞌睡連連,女判倒是啥問題都沒有,回過神已經快六點了
想想也就乾脆放上來了,補眠去。
不過多久,林桃和無名就準備各回崗位,來由實在是因為地府人手缺得緊,雖然轟是被轟出來了,也不好意思把工作丟著。
無名無所謂,林桃倒是從頭到尾都戰戰兢兢,像條受驚嚇的貓。尤其是判官前輩們哭著亂扯她官袍要她回去「上班」後,她開始懷疑地府是不是待久了都會變娘?被一群人高馬大的鬼圍著哭真的好可怕啊!
但說到底那是對林桃,現在的無名可是林桃擁戴者們的眼中釘,當然不會給好臉色,只是出手不打笑臉人,林桃在旁邊,無名就只會傻笑,再加上面容長得太好,要不是礙於性別,大夥兒可能會當作哪裡來了個身高一八五的漂亮姊姊。
「新來的,杵在這幹嘛?還不去做事!」眾判官完全不顧丟臉,一有機會就將林桃捧得老高,仗著資歷要無名滾去工作別來打擾,整個軍權主義。
不過無名除了會對著林桃傻笑外,也只聽得進林桃和閻王的話……還是選著聽的,其他人在他眼裡完全是虛線化的狀態,冷嘲熱諷什麼的壓根都沒聽進去,想跟他溝通實在有困難,於是他也完全無視那群凶神惡煞的「學長」,只是偶爾會在林桃看不見的地方皺起眉頭,原因是她身上那幾隻該死的手。
「各、各位哥哥先放了我吧?還有很多事要辦不是?」林桃好不容易湊足了勇氣發話,「我我、我先帶他去熟悉工作!」然後一把抓著無名開溜,衣服合身行動起來還真的比較方便呢……逃跑也比較快;至於「哥哥」是被逼著叫的,這是林桃擁戴者們投票出來、對他們每個人「最公平正義又帶點甜密的稱呼」,此方案一出幾乎全數通過,身為事主的林桃實在坳不過,也只好從了。
半飄半跑的走了一大段路,林桃鐵青的臉才漸漸緩和下來,手裡還跩著無名的袖子,回過神發現又嚇得趕緊放手。
無名只是笑,「花花,妳以前沒那麼膽小。」
「誰叫我死才一回就忘記把膽給帶出來了!」林桃怒斥,不過說也奇怪,她竟然比較不害怕無名,或許真的是故人,「判官的工作習慣沒有?還有哪裡要教的不?」
說來老大也真是的,她明明是資歷最淺的一個,怎麼偏偏丟了個奇怪的傢伙給她帶?
「……還沒,還有很多地方要請學姊關照。」
「你剛剛猶豫了。」林桃扁眼,她可是判官。
「……」好吧,跟個跳級的優秀女判耍心機的人才是笨蛋。
***
「開庭──」書記官扯著嗓子大吼。
十殿之中,就屬閻王殿最大、審聽最多,而且還堅持著幾百年前的審案方式,因為他們的老大堅持,但新鬼可能就不能適應了。
無名用像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連幫自己申冤的陳情書都寫得二二六六的男鬼,心裡覺得有些乏力,乾脆就用懶骨頭的姿勢,半躺著審起案來了。
「你當你躺貴妃榻阿!給我坐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大嗓門倒是完全不受距離影響。
無名稍微抬了抬貓咪似的眼睛,渾身散發著慵懶氣息的瞥向音源,「官正學長,現在正在開庭。」林桃不在旁邊,他就整個發懶。是說他上輩子可是沒做過唱戲以外的工作超過兩個星期,除了對家事還有些興趣,要他乖乖坐著辦公只會讓他想打瞌睡。
「我說你啊!不要林桃一個不在就變成這副鬼樣!」陳官正也是名判官,而且是資深判官。林桃就是他一把拉拔上來的,在判官們之中有算是有頭有臉的角色,有些像是長輩、師長般的存在,但是判官中沒有老師一職,只有學長學弟制的存在,大家還是叫他學長居多。
所以,管教無名理所當然地變成陳官正的任務之一,至少他本人是這麼想的,完全不在乎閻王是將無名指派給誰。
「那請問學長有何貴幹?」無名擺起笑臉,卻有違平日的傻樣,瞎子都看得出來那嘴角多噙了一絲狡詐,「對了,你的陳情書我實在是看不懂,重寫。」毫不客氣地甩出手中的那卷紙,那名男鬼慌張地接下後就跑了。
陳官正怒視無名那個要笑不笑的冷峻臉龐,看看他東西有需要用甩的嗎?新魂都是很脆弱的,做甚麼沒事這樣嚇人家?
「學長,你來了又不說話,瞪我瞪得眼睛再大我也不明白你要幹嘛。」無名撥了撥銀白的髮絲,經陳官正一說,更是努力側躺下去做貴妃樣,挑釁的笑著。
***
半夜寫文章寫到有點犯傻了,竟然把女判貼到孟婆去(因為心裡一邊想著孟婆的內容XD),還很快樂的改完標題才發現orz 實在非常抱歉
其實無名是個腹黑的糟糕傢伙 ( 欸
天殺的好小子!這劣根性不治治怎麼好當判官!陳官正心裡很是憤慨,卻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對無名拿竅。這廝雖然總是在林桃眼底不及的地方懶懶散散,來了個把月倒也沒有壞過什麼事,反而案子都辦得極好,難怪他家閻王老大也沒說要實習什麼,頗有趕鴨子上架的架式。
誰料到這鴨子骨子裡是隻天鵝,外貌更直逼鳳凰去了,大男人的留那一頭長髮和細皮嫩肉是給誰看?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
加減之後各種原因,陳官正完全是先入為主的對無名有極深的成見。
看了一眼無名堆滿桌案的陳情書,陳官正的公務員本性完全明白公事在前的不可抗力,「好好辦你的事,辦完來找我,我有話跟你說。」說完一擺寬大的衣袖,氣騰騰的走了,一旁的侍衛紛紛對他行了禮,可見威望極大。
當然,無名不可能記得這事。他的腦子裡永遠只裝著林桃,上班也只是為了能留在她身邊,理所當然下班之後所有的時間都該是林桃的。無名帶著生來就有的十足自信,一口咬定林桃的歸屬,捨我其誰?
總有一天,他會讓林桃想起他是誰;他不急,現在有的是時間,他可以等,因為林桃終究會是他的。
而他,也只屬於林桃。
呵呵呵。
無名輕笑,讓原本怒視著他的侍衛不由得跟著空白,完全忘了剛剛對官正大人不敬的事,原來他笑起來……這麼美,平時總是得在林桃身邊才看得見他笑,那種笑卻又夾帶著一絲抑鬱,雖然是用傻笑的模樣帶過了,但怎麼看都曉得那個笑容絕非完全的真心。
※
正要交班,無名好不容易離開他的貴妃踏,精神一振,準備騷擾林桃去了。就在此時,今天第二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無名卻笑著迎了上去,來者花花是也。
「無名!你在做什麼!」
「正要去尋妳呢。」理所當然。
「我才不是在問這個!我是問你到底哪裡惹到官正學長,聽說他今天特別來找你了?這怎麼可以……你是閻王老大派給我的,我怎麼可以給人家添麻煩!」雖然官袍確實改的合身了一點,也沒有改善林桃小小的臉蛋就這麼埋在一身寬大黑袍的事實,那張小臉似乎不管怎麼發怒最後都會無可避免的有些憨樣,像是現在氣急敗壞的脹紅了臉,更讓林桃顯露出女子嬌憨的模樣。
「看什麼看!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林桃氣得發抖。
「有。」無名連笑都一愣一愣。
「那還不快跟我去陪罪!」林桃急衝衝的抓著無名的衣袍就走,沒注意到原本傻笑著的無名沉下了臉……無名很不滿,不滿林桃的用詞。
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個有點敏感的詞,同樣的疙瘩。但林桃不會知道無名所想,相對的無名也不知道林桃在想些什麼。
對於罪,無名只有深深的厭惡,沒有其他。
所以自從他來到了地府、和林桃重逢,甚至當了判官,觀察了林桃許久,還是不懂為什麼──為什林桃沒有「怨」呢?
還是人類時,他失去的林桃,那也已經足以讓他怨世一輩子,到了地府也未曾消停;那失去一切的林桃呢?她才是最有理由怨、最有理由恨的人不是嗎?為什麼她還能夠像在世時一樣笑著、生氣著,卻一次都不顯露她的痛苦?
如果林桃能夠向他哭、向他罵,那他心裡或許會好過一點,那個不斷啃食他的罪惡感也能夠消停一會,又或許,他能夠有辦法一起承擔。
但林桃就只是說:「抱歉,我生前的記憶幾乎都沒了,實在記不起你是誰。」
如此,他真正變得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做。
因為他不確定林桃會想記起那段回憶,害怕著林桃無法原諒自己。
這樣的兩難,只有他才明白,誰都不能說。
※
林桃跩著沉默的無名到陳官正的居所,一見到陳官正又是鞠躬又是致歉,像是帶著做錯事情的小孩的母親,正在給被添麻煩的鄰居賠不是一樣。
「官、官正學長,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督導不周……」
陳官正繃著臉,不解所以的望向林桃身後寒著臉的無名,最近這種情況應該已經很少見了才對,是發生什麼事?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有話要跟他說說,不用這樣。」陳官正寵溺的摸摸林桃的頭,終於惹來木頭人似的無名一點反應,漂亮的眼睛就這樣熱辣辣的盯著他的手,瞪得都可以穿洞了。
「可是……」林桃一直很敬愛這個溫柔的學長,所以更不想給人家添麻煩,陳官正也是除了閻王老大以外她唯一不會懼怕的人……現在又多了一個無名倒是了。
「沒有可是,謝謝妳把他帶來,先回去吧,我想跟他單獨說話。」
林桃走了,留下互相沉默的無名和陳官正,陳官正過了一會才發話:「說吧,怎麼了?被林桃甩了?」
無名原本想發怒,不料卻像洩了氣的皮球,只能冷冷地回答:「並沒有,更何況,她甩不掉我的。」
「很好,這就是我想問的。」陳官正怒目向著無名,「你生前和林桃到底什麼關係,為什麼要這樣死纏著她?讓她困擾?」擺起判官的架式,有蓄鬍習慣的他讓官袍一襯更顯威嚴,竟然還有些帝氣,比起一旁看似嬌弱的無名,更是天差地遠。
「那您和林桃又是什麼關係?憑什麼過問我們?」
無名不忍不熱的回嗆,臉上又重新擺上了有些狡詐的笑容,讓原本壓抑著怒氣的陳官正一時間語塞,卻又怒不可言的指著無名,「我可是林桃、林桃的……的家長!那你怎麼說?」
好奇的瞧了陳官正一會,懶得繼續和他繼續吹鬍子瞪眼睛的無名姍姍一笑,「官正學長,你是個老實人,也是個好人,對不起。」
被突如其來的認錯嚇住,竟然也害陳官正有些拉不下臉,收斂了威氣,陳官正懷疑似的也觀察了無名一會才又開口,「你這是在試探我?」
「是,總不能林桃身邊都是繞著一堆垃圾。」無名燦笑著,卻隱隱含著殺氣,這些日子他簡直受夠了,林桃身邊盡是些蒼蠅,趕也趕不走,可憐他一個新任判官有多大能耐?又不能給林桃添麻煩,他實在不好動手,只能暗地裡觀察,反正來日方長。
但他現在搞清楚了,這個自稱是林桃「家長」的男人,其實只是個彆扭的父親罷了,說起來,林桃似乎也仰賴他不少日子才走過來,是個值得感謝的對象。
「這、這地底又輝又暗,女人家少,那些孩子難免……」再次語塞的陳官正覺得有些難堪,因為他確實也這樣煩惱過。但下面幾乎都是他帶出來的學弟,也實在很難不為他們說情,畢竟他們都沒有惡意才對。
「那件事就先罷了。官正學長,我有一事相求。」無名低垂著頭,一反先前無理的模樣,讓陳官正看著也跟著嚴肅起來。
「什麼事?」
「請你告訴我林桃在地府裡過去的生活……還有她不願意告訴我的事。」
不願告訴他的事?是指那個嗎?
「不行。」陳官正撿了張椅子坐下,一邊又拉了另一張過來,「除非你告訴我你是她的誰,那便可再行論斷。」他的居所幾乎是林桃和無名的兩倍大了,卻只有正堂有生活的痕跡,連家具都是簡陋的竹編椅,唯一稱得上顯眼的擺設是木桌上小巧精緻的茶具和整齊擺放的筆墨紙張,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牆上掛著的兩幅水墨畫,著名陳官正。
也因此他曾經被來訪的閻王嘲笑過,怎麼你就是這麼無聊的一個人呢?給你這麼大的居地竟然都成擺設用了。
最後陳官正難得幽默的告訴閻王,他待在省廳的時間比他坐在您屁股下這個板凳的時間還長上好幾倍。閻王也只好摸摸鼻子裝作沒聽見了。
思量了一會,「如果您告訴我的話,我就給您提示,原諒我不能直接說明。」
「討價還價?」陳官正挑眉。
「這已經是我最多的信任了。」
看著無名美麗卻空洞的雙眼,陳官正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告訴你。」至少他能夠確定,眼前的小子不會做出危害林桃的事,而是想保護她。
「雖然我不認為你會張揚,但既然林桃沒有主動告訴你,你也別去跟她說或者跟其他人提到這件事,姑且是提醒你。」陳官正砌了杯茶給無名,兩人之間隔著沸水隆隆的霧氣,看見無名點了點頭。
她說,她是個十足的罪人,那寬大的衣袍底下有著醜陋的證據。
所有人都知道,只是避而不談,其實她很感謝所有對她好、對她欽慕的判官學長,因為他們有辦法忽略她身上巨大的醜惡,甚至是一身永遠無法還清的罪……所有最醜惡的債務,充斥著她的全部。
正因為她有著自知之明,才會對所有人都保持著一段距離,不願意太過親近。
畢竟他們終究會走的。等積夠了福祿,或者還清了債務,他們就回離開,甚至是掌管地底近千年的閻王,她都知道,他的罪早已被赦免,早早就能投胎轉世去了,現在還居在這個位置是全憑閻王的意願。
所以她悄悄懷著另一份鬼心,希望待閻王決定轉世的那天,能將他底下的位置傳給她,而她就會成為名正言順、掌管十殿的新任閻王,為此,她可是拚了命才拚到這個最接近閻王的職位,並且非常努力。
如果能如她所想,這樣她或許就能減輕待在地下、幾乎永遠不能轉世的痛苦,亦或完全的遺忘。對於一個無期徒刑的囚犯,最好的作為不就是在監獄中找事情讓自己忙碌嗎?更何況她現在是只魂魄,精神上的生命也是無期徒刑,她這一世的意識得跟著她一起受無期的折磨。
身為判官,對十八層地獄熟透是理所當然,但絕有她是對十八層地獄最了解、最能體會的判官,她敢這麼說。
因為她必須以惡鬼的身分,時時下去周遊幾圈,每一層都有她的份。
那裏的獄卒都知道她的身分,即使戴著憐憫的眼光,也不能成為減輕她痛苦的辦法,反而令她更加難堪、覺得罪過,覺得自己醜陋。
但她一直很努力地讓自己抬起頭來,即使受罪著,她也是閻王親點、驕傲的判官林桃。這些痛,牙一咬眼一閉就過去了。
因為不管幾次她都能回到審廳上,用自己的手執起筆墨,幫助那些受冤的可憐鬼,給予最公平的判決,讓他們不會因為怨恨而迷思──或者變成下一個冤親債主。
這是她的自私,也是最大的願望,唯一的願望。
更是她這條洗不乾淨的魂魄,唯一的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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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測倒數20天
煩到頂了浮上來透透氣,抱歉消失了這麼久,送上一篇比較文長的鋪陳
by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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