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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蝶心]愚人穆拉諾【香多涅旅館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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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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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2-20 00:23:00
標題:
[方蝶心]愚人穆拉諾【香多涅旅館之三】[全文完]
愚人穆拉諾
(香多涅旅館之三)作者:方蝶心
園遊會靈媒的水晶球預言根本不準!
她的真命天子才不會是那個──
飆車害她跌成泥人的煞星轉學生,
連想扳回一城玩三對三鬥牛也壯烈敗北,
從此樑子愈結愈深,好不容易捱到畢業,
她愉快的在舅舅的洋酒公司當業務員,
可新上任的空降部隊竟會是這煞星?!
她不服,堅持要上訴!
表哥提議誰能獲准參加香多涅品酒宴,
誰就能當經理。誰知千里迢迢到義大利,
卻迷路了?被酒莊莊主收留粉感激沒錯,
但他有必要跟莊主女兒那麼麻吉嗎?
哼!他們聊酒,她就給他酗酒,
但奇了?隔天醒來怎會有隻手在她左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3:47
紀念日
方蝶心
偶然看到一個女孩的日記,寫著的是她的愛情紀念日。
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紀念日,也許是一個,也或許是很多、很多……
女孩的愛情紀念日在三月五日,一個櫻花盛開的季節。然而她的愛情也和櫻花殞落一樣的迅速,是以她用文字鋪寫了她的紀念日,那些寫滿祝福的文字讓小蝴蝶覺得溫馨又感動,差一點就……
快!那個誰啊,趕快把面紙給小蝴蝶拿過來不要懷疑,王阿絹,楞著幹啥?(嘿嘿……Kuso一下嘍,王老大阿絹姊,不要打人唷!)
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紀念日,三月五日成了那女孩生命裡一場短暫卻美麗的開始。小蝴蝶也有屬於自己的紀念日,一個弔詭充滿謊言的日子——愚人節。
呵呵,在電腦桌前拚命敲打著《愚人穆拉諾》的故事時,小蝴蝶忍不住要嘲笑一下自己,什麼黃道吉日不挑,偏偏是愚人節。(呃,昏倒……)
數字是很奇妙的,可以代表著日期、代表著時間,也能代表著每個人內心深處的紀念日。
愚人節,一個適合捉弄扯謊的日子,如果你的紀念日也在這一天,那麼小蝴蝶也只能為你掬一把同情的眼淚了,真的!(點頭如搗蒜中……)
不過,你也可以選擇看小蝴蝶的書,至少,小蝴蝶秉持著良心事業的精神,絕不是晃點人的,愚人節是真的有美麗的愛情故事可以看,絕對不是無字天書。
聽到沒,快來看!(沒看過小蝴蝶威脅人吧,哼哼,怕了就好。)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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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2-20 00:24:08
楔子
關於香多涅:
存在歐洲社會數百年歷史的古老家族,珍貴的「臆羚」是其家徽,象徵著家族精神的凝聚。十四世紀因為黑死病的蔓延,導致貴族世家香多涅的潰散流離、沒落式微。
龐大的香多涅家族僅剩一支千辛萬苦的僥倖者逃脫黑死病的糾纏,輾轉來到義大利的威尼斯落地生根,用殘存的最後力量,低調的薪傳著香多涅家族的傳統精神,式微的貴族在威尼斯這盛名的水都,遙想著數百年前的繁華。
直到上個世紀開始,封閉的貴族轉而經營起旅館生意,神秘古老的大宅才開始進駐來來去去的旅客,成就了今日的「香多涅旅館」。
坐落在義大利威尼斯的香多涅旅館,由上可眺望白色圓頂、頹唐華美、經常裸露在威尼斯蒙雨裡的聖馬可教堂,下可送迎聖馬可廣場上鴿子的揚起停歇。旅館的建築底層為迴廊式拱門,上層則開滿連續式的圓拱窗,外觀裝飾有棕櫚葉、伊斯特利亞明石嵌點其上,兼顧古希臘羅馬和諧對稱比例的石柱,炫耀式的花環、蚌殼、面具等繁複裝飾點綴,是一楝融合了拜占庭、哥德式、古希臘多種風格的典雅建築,象徵家族精神的「臆羚」家徽,高懸睥睨著整個威尼斯水都。
面對著新文化、新潮流的衝擊,始終恪守階級觀念的香多涅家族也不得不開始接納因為婚姻關係而加入家族的新成員。
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歷經家運的更迭起落,昔日的龐大家族人數驟減,香多涅旅館的經營重擔也落到一名日籍女子身上——裕子•香多涅,由她繼續守護著香多涅家族的延續。
來到位於白獅卡裡一號的香多涅旅館,就會被那富饒藝術氣息的建築所吸引,望著那盞輝映著旖旎花紋的燭光溫暖,便會忘卻了飄泊孤寂和舟車勞頓。
過往旅客住進香多涅,貼心的裕子老闆娘便會為旅客準備一份禮物,讓人在盡情體驗威尼斯的獨特風貌之餘,也將永遠懷念著威尼斯的香多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4:46
第一章
威尼斯像「賦」,鋪陳雕琢,滿滿蕩蕩的一篇文章。華麗亦可以是一種壓迫。——阿城《威尼斯日記》
關於穆拉諾的傳說:
穆拉諾的玻璃工業是舉世聞名的,但是,您絕對不知道,用穆拉諾玻璃做成的鏡子,竟然影響了一本偉大著作的問世。
愚人節那一天,哈利酒吧裡,費威爾先生正對著友人竊竊私語的說話。
「千真萬確,因為書寫《愛麗絲夢遊仙境》而聲名大噪的路易絲•卡羅擁有一面鏡子,據說正是那面鏡子徹底激發了她的靈感,幫助她完成這本書,而那面鏡子恰恰是來自穆拉諾島上的玻璃工廠。傳說那鏡子是通往另一個宇宙的入口,是以有此一說,只要是穆拉諾島上的玻璃製品都具有魔幻神力,用來盛裝食物,食物異常美味,用來當作裝飾或其它用品,也會讓擁有者發生意想不到的勝利……」
朔望更迭,該是透著檸檬黃的月色,竟讓夜裡的這場驟雨浸泡得暈染了原有的色澤,融著灰撲撲的淡黃深陷在低垂的夜幕之中,幾不可見,只有東京鐵塔依然閃爍著一見眼的鮮紅。
「呀,今天看不見月亮了……」足以望看整個鐵塔的寂靜空間裡,淡淡的惋惜傾吐而出,像是一場呢喃,幾不可聞的呢喃。
窗前,蔥玉般的食指抵上了透明的屏障,似是遙指著黑夜的彼端。
半濕的髮披散在肩上,裹著白色浴袍的身子纖細嬌弱,靈透的雙眸專注的凝睇著雨中的東京鐵塔。
在凝望的當下,步履沉穩的腳步聲緩緩接近,充滿陽剛氣息的結實臂膀張攬住纖細的身子,隨即埋首在泛著香氣的頸窩,貪婪的汲取著醉人的芳馥。
窗前的身子輕顫了下,因為突如其來的擁抱,低喃的嗓音無端的緊張,張口,卻再也吐不出字眼,任背後的體溫強勢的環抱自己。
「剛剛在做什麼?」男人低啞的嗓音咕噥問著。
她搖搖頭,「東京鐵塔的紅色很耀眼,可是月亮卻看不見了。」她眷戀著那一抹暈黃。
他低笑,「下雨了,傻瓜!」似是懲罰的往她肩上咬了一口。
「啊!」微麻的疼惹來她嬌嗔的驚呼。
「頭髮還濕著,怎麼不吹乾?當心感冒了。」他注意到她半濕的頭髮。
「喔,忘了。」貪看窗外的美景,她真的忘了。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東京鐵塔在雨裡依然耀眼。
「困了嗎?」他問,帶點誘哄的意味。
「……還沒。」他游移的手惹得她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虛軟。
「呵,你心跳得好快。」不知何時,他的手已經覆在她左胸,劇烈的心跳逃不過他的掌心。
「別……」她嬌羞的想要掙脫。
她愛他,卻對即將到來的親密關係有著不安。
也許是意識到她的想逃,結實的雙手猛地扳過纖細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熱情的吻就這麼封住她所有的詫訝。
剎那,所有的驚呼都被吞噬在這記深吻裡。
親吻她的,是她深愛的男人,她帶著羞怯,默許他所有的舉動,交纏的雙手緊緊的攀著寬厚的肩膀,承接綿密如雨的吻。
繫在腰際的結不知何時被扯開了,裹身的袍子半遮半掩的露出雪白的軀體,倚靠在窗前的兩人已經轉而來到柔軟的床榻上。
「我想要你,可以嗎?」他深情且溫柔的問,眼裡掩不住晶燦的光彩,全都是因為被她的美麗所震懾。
她偷偷掃了他一眼,滿是羞怯的點點頭,默許了一切。
他笑著推倒她,小心翼翼的貼靠上去。
承接著兩人的體重,偌大的床鋪深陷出重量的痕跡,被他挑起的所有嚶嚀全都又被眼前這男人霸道的吻去。
他的手細膩的撫過她,每一寸、每一寸都不放過。
微啟的唇幾度逸出歎息,眼神迷濛的凝望著她的男人,她摯愛的男人,在能眺望東京鐵塔的房間裡,她就要成為他的女人,成為他的女人!
渴望愛情的心終於找到靠岸的港灣,她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古意映等的就是這一天,把純潔的自己交給摯愛的男人,東京鐵塔是他們愛情的紀念標的。
東和高中高一愛班
「這道題目找個同學上來黑板演練一下。」講台上如熊似虎的身軀霍然轉過身來,半推著眼鏡,想要從一堆低垂的腦袋瓜裡找個傢伙來試驗一下教學成果。
突然,牛鈴般的眼睛定神一瞧,瞬間血液上衝,數學老師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敢在他的數學課睡大覺。
歪頭瞧了瞧。嘖嘖,還笑咧,看來睡得很甜唷!
「古意映。」掌握生死的巧手一點,眼神充滿恨意。
「……」沒有反應。
教室裡的溫度瞬間驟降十度,坐在古意映後方的陳珊珊,連忙踢了踢前方的椅子。
「意映!古意映……快起來啦!包大人在瞪你欸。」她壓低嗓音叫著酣睡的傢伙。
左邊的唐若若看不下去了,連忙伸出一隻手推操了古意映一把,「意映,你是豬喔,快醒來啦!」
「唷!瞧,咱們這位同學露出好香甜的睡容,我想,過不了多久,大家就會聯想到一個成語——音容宛在,大家覺得適不適合?」他扯開一抹陰險的笑。
就在全班戒慎恐懼之際,包大人用兩根手指猛地拾起一截粉筆,凌空拋擲
經過精準座標象限歸位、嚴謹的三角函數推斷,目標準確得宛若衛星定位,完美的拋物線夾帶著驚人的力道,虎虎生風的往古意映腦門上擲去。
咚!白色粉筆在古意映光亮的額上跳動了一下,便頹然滾落了地。
身為死黨的陳珊珊和唐若若不忍卒睹,紛紛閉上眼睛哀悼。
「……」伏在桌上的人兒依然是文風不動,隱約,還有細微的酣聲響起。
登時,包大人一張黑臉因為氣惱而漲紅,活脫脫是關公再世。
「好,打呼,敢給我打呼!竟然在數學課給我睡到打呼……」一雙腳在講台前幾乎要踏爛了水泥地,隱忍的怒意顯然在醞釀更兇猛的新一波攻擊。
「意映,別睡了,快起來!」前後左右的同學都來幫忙,試圖要把古意映從周公家拉回來。
「唔,好癢……」古意映笑著推開,人卻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教室的溫度二度下降,只見握緊的拳頭光火的直發顫,二話不說抓起一旁的板擦,狠狠的拋了出去
在全班的目送下,沾滿了粉筆灰的板擦精準無誤的擲向了古意映的腦門,以棒球術語來說,時速直逼一百五十公里,驚人的爆發力連日本球速紀錄保持人伊良部秀輝都不敢小覷。
砰——好球!
「啊!好痛」古意映的嬌嗓痛呼。
「痛!還知道痛,古意映,你完了你——」聲若洪鐘的嗓門在講台前方響起。
乍然醒來,古意映揉著發疼的額頭,一臉無辜。
發生什麼事了?她明明躺在東京旅館的房間裡,在一個下雨的夜晚凝望著東京鐵塔,等待她摯愛的男人把她從女孩變成女人。
歡愛已經蓄勢待發,他狠狠的挺了過來——
渾然不知自己額上灰白一片,古意映茫然望著前方,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孔映入眼簾,「呀!包大人」驚呼失聲、瞠目結舌。
怎會是數學老師包大人?她明明是跟她心愛的男人……這、這……她不要!還給她完美的初夜,還給她霸道又溫柔的男人!
毀了,她明明……
別過臉,她怔然望著唐若若,想要詢問究竟發生哈米事情了,只見唐若若不斷的對她使眼色,手刀在脖子上抹了又抹。
「唐若若,不准打手勢!」包大人佈滿血絲的眼睛半瞇起,僅剩下一條線,壓低的嗓音威脅著對古意映,「說,你剛剛喊我啥?」
「沒……」她醒了,真的醒了,可是也無法挽救了。
「沒?如果我沒聽錯,你是喊我包大人吧?」瞬間,一記爆栗狠狠的擊上她的腦袋,「包大人,我看你還展昭、公孫策勒!」
「喔……好疼欸。」古意映求助無門。
「上我的數學課還給我睡到打呼,古意映,我要罰你放學之後到學校操場撿落葉,反正明天要校慶了,你正好去打掃學校週遭環境。」凶狠的臉孔壓了下來,在咫尺的距離下停住,「你最好給我乖乖的撿,因為我絕對會仔細的檢查,撿來的落葉不滿十公斤,你就給我繼續撿,沒日沒夜的撿、下、去!」
「……」無言。
猛地一喝,「聽到沒有?」
「聽到了。」雙肩垂到太平洋。
完美的一場夢徹底毀在包大人手上,古意映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這滿地落葉上。
揚起漂亮的眸子,氣惱的瞪著頂上的榕樹,「掉,成天掉,當心哪天沒葉子好掉,跟禿頭一樣!」
「意映,你幹麼跟樹生氣?」陳珊珊背著書包和唐若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嗯啊,誰叫你真是不要命了,竟然在包大人的數學課睡覺。」
「對了,意映,你到底夢見什麼了?為什麼還甜蜜的笑著?」陳珊珊為此感到好奇,不只一次的想要打探夢裡的故事。
夢見什麼?嘻嘻,一思及此,古意映的臉龐先是漾著粉紅色的羞怯,隨即又浮現懊惱。
可惡,明明夢裡一切美好,兩個人的關係也在千鈞一髮之際了,為什麼夢裡男人的臉始終是模糊的?該死的包大人沒事跑出來攪啥局?可惡,古意映難掩憤怒的拔著地上的雜草洩恨。
身後,俊朗的聲音倏然響起,「阿映,你在幹麼?」
話落的同時,一記拍掌狠狠的打上她的後背,差點害她嗆著。
她板著臭臉轉過身去,對始作俑者發出叫囂,「你活膩了你——」
「哇,火氣這麼大!」駱俊庭帶著笑容。
陳珊珊和唐若若不約而同的湊過來,「俊庭哥,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眼底掩不住對他的愛慕。
駱俊庭,古意映的表哥,一個愛揶揄人的可惡表哥。
「剛從社團活動回來,以為自己眼睛花了,竟然看到阿映如此乖巧的在幫我們班打掃學校環境。」他朝一旁兩人睞去一眼,「阿映在幹麼?為什麼在撿葉子?」
「是這樣子的,意映她因為今天上數學課時不小心……」
唐若若的話被古意映凶狠的目光阻擋了,只得瑟縮的退到一旁,以免遭殃。
「你太閒啊?沒事就滾開。」她把火氣賞賜一些給駱俊庭。
一臉大便,看也知道是被處罰了,他知道,只是忍不住想要對這個表妹戲謔一番。
「阿映,好歹我是你表哥欸,就不能尊重我一點?」
「尊重?現在我眼前只有樹葉,尊重這兩個字太擁擠了,沒看見!」古意映別過頭去,兀自撿著她目標十公斤的樹葉。
他聳聳肩,「好,隨便你。」伸手故意揉亂了她的頭髮,「對了,包大人說,樹葉趕快送去辦公室,他要下班回家了,他還要我順便告訴你,下回不准在他的數學課睡覺打呼,要不然有你好看的。」他露出一抹笑,「哇,打呼欸,這種事也只有你做得出來。哈哈!」駱俊庭拋下這些話,便瀟灑的離開。
「啥?」望著得意的背影,古意映瞪大眼睛,恨不得把他吃了。
他明明就知道她被處罰了,還貓哭耗子假慈悲的來問她在做什麼?可惡的駱俊庭,該死的渾表哥!
三月三十一日,校慶的前夕,古意映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倒霉。
渴望愛情的年紀,在上課打瞌睡作個美夢有啥關係?真不知道包大人幹麼這麼火大。古意映無奈之餘,還是忍不住懷念綺夢裡的多情與美好。
東京鐵塔的浪漫、足以讓她依靠的胸膛,在她豆蔻年華的歲月裡,就像編織一場未立見的美夢,只是,她的真命天子究竟在哪裡?為什麼還沒出現?
「唉,我的少女情懷不是包大人那種老男人能懂得的啦!」感歎。
古意映鼓脹著臉頰朝校門口的方向走去,身後跟著陳珊珊和唐若若。
因為明天校慶的關係,很多學生都留下來做最後準備,校園裡不時聽見陣陣開懷的笑聲。
忽地眼眸一掃,東北東方向,一群女同學神惰異常興奮的群聚在一塊兒,熱烈的不知道在討論什麼事情。
「欸,她們在說什麼?」古意映隨口問。
「不知道。」陳珊珊專心的吃著手裡的曼陀珠。
「一定是在討論那個。」唐若若突然正經八百的說。
古意映沒好氣的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唐小姐,請問那個又是哪個?」
「預知愛情的水晶球靈媒啊!」她一臉認真的說。
眼睛為之一亮,「什麼預知愛情的水晶球靈媒?說清楚」古意映一腳杵在她面前,非要她講清楚不可。
「明天校慶的園遊會攤位裡,聽說有個班級重金禮聘了一位能利用水晶球預知未來的靈媒,只要在該班級攤位消費滿三千塊,就可以享受VIP待遇,免費請靈媒觀看水晶球預知未來,而且限量前十五位喔!」
「啥?三千!搶錢呀,我都可以嗑多少斤曼陀珠了。」陳珊珊說。
古意映一把揪住唐若若的書包,「真的?」
「意映,你也想參加嗎?消費要滿三千塊耶,而且還是前十五位,你來不及了啦,應該已經有很多瘋子預購園遊會套票搶名額了。」唐若若說。
「哪一班?」
「唔,就是俊庭哥他們班呀!」
「又是駱俊庭,該死!這種好康他竟然沒事先跟我說。」古意映怒氣沖沖,轉身就走。
「欸,意映,你要去哪裡?」唐若若喊。
「當然是要去找駱俊庭。」她頭也不回的說。
「你不會是想走後門吧?」陳珊珊問。
「不,我要走前門,而且要光明正大的走。」她露出誓在必得的信心,腳下步伐一刻也不停留。
能夠預知愛情,她說什麼也要親自去試上一試!
推開舅舅家的鋼花大門,古意映一古腦兒的衝上二樓,在一扇緊閉的門外死命的拍打,「駱俊庭,駱俊庭,開門!快點!駱俊庭——」
忽地,門開了,古意映的拳頭差點就打上了開門的倒霉鬼。
「欸,小心一點。」幸虧他閃得快,要不然眼睛又要遭殃。
她彎下身子,靈活的鑽進駱俊庭的房間,「把門關上,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我不敢關,我怕我死無葬身之地。」他賊賊的笑。
古意映上前一把推開表哥,抬腳一踢,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問你,水晶球靈媒是怎麼回事?」她開門見山的問。
「喔,你也知道啦?」
「廢話。」目光寫滿詢問。
「就誠如你所聽到的那樣。」他說得避重就輕。
「你怎沒跟我說你們班要弄這些噱頭?」
「難不成我還要上簽呈寫公文喔?」
「我也要參加VIP。」
「來不及了,三千塊的套票已經搶購一空,前十五位的名額也滿了。」
「不管——」
「你這蠻丫頭是要跟人家預知什麼未來?」他拍了她的前額一記。
當然要!她想要問,夢境裡的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她想要問,什麼時候她會遇上那個男人,她想要問一切有關於這場夢境裡的所有……想著、想著,羞怯爬滿了少女的臉龐。
駱俊庭盯著表妹無端漲紅的臉,一臉狐疑。
「看啥看!」古意映推開表哥打量的目光。
「好,不看就不看。總之,這件事就是愛莫能助嘍!」
身體橫擋在駱俊庭面前,「你真的不幫我?」
「不。」言簡意賅。
眸光閃過狡猾,她迅捷的越過他的身子,彎身在床鋪下抓出十八限的刊物,得意的揚了揚,「行啊,如果你不幫我,我就把這些書交給舅媽。」她挑釁的學著封面上的挑逗手勢,「唔,多火辣的相片啊!」
他愀然變色,「欸,古意映——快還我!女孩子拿這些東西像什麼樣?」駱俊庭緊張了。
要是讓老爸老媽知道他在房間勤勉用功,其實都是在研讀這些玩意兒,他年少青春的生命就完了,零用錢鐵定會慘遭凍結!
反手藏到背後,賊眸一閃,「行,想拿回這些書,給我VIP。」
「你不要胡鬧,那都已經是確定好的名單,而且人家都是花三千元預購園遊會套票欸。」
「隨便你嘍,沒有VIP水晶球預知未來,那這些東西很可能就會不小心跑到舅媽的手中,屆時……」她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他連忙拉住她的手,苦苦哀求,「阿映,不要這樣啦!」
古意映掙開,「你別想討饒。」她堅定的說。
駱俊庭趕緊橫擋在門口,「喔!好啦、好啦,我幫你安插進去。」他投降了。
「真的?」她雀躍不已。
他沒好氣的說:「對,明天校慶,你來攤位找我。」
「唷荷!我就知道表哥最棒了,別人做不來的事情你一定可以。」
「那……可以還我了吧?」他要索回所有的證據,這一次要換藏匿地點,免得又被她當作威脅的把柄。
她堅決的搖搖頭,「還不行,今天先扣留,明天等我跟水晶球靈媒對談過後,這些書再還你。」
「啥——」駱俊庭傻眼。
「乖,忍一忍,就一個晚上嘍!」輕吐粉舌,古意映得意的離開。
水晶球啊水晶球,預知的未來就要在明天揭曉,屆時,她的真命天子、她的愛人是誰就要更相大白了。
古意映勝利的離去後,駱俊庭懊惱的關上門。遇上她就知道沒好事,可是把柄被捉住,他也不得不屈服……
唔!突然,一個壞念頭在他心裡蠢蠢欲動。敢威脅他,這一筆帳,他絕對要連本帶利的向她討回來。
賊不溜丟的笑容在駱俊庭嘴邊漾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5:14
第二章
彩紗包圍的帳棚裡,籠罩著一股神秘氛圍,古意映如願的坐在水晶球面前,靈媒的臉孔被紗幔圍裡著,獨獨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角落還有陳珊珊跟唐若若陪同著。
因為好奇水晶球的神秘,她們死也要跟著進來一探究竟。
「噓,保持安靜,不要影響我的磁場。」沙啞的嗓音制止碎語討論,有股神秘的莊嚴在帳棚裡流動,銳利的眸光落在古意映臉上,「告訴我,你想要問什麼?」
她壓抑著內心的騷動,「我想要問……」
靈媒揚手制止,「噓,別說,我知道了,你想要預知你的愛情。」
准!「你怎麼知道?」古意映驚訝的往前傾身,想要知道這位靈媒是如何看出她的心思。
「這一點都不難,因為我是靈媒,可以預知一切,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關於你的一切了。」
深信不疑的古意映點點頭,「那麼請您告訴我,我的真命天子叫什麼名字,我很想要知道。」
她權威的點點頭,雙手煞有其事的在水晶球前揮舞了半晌,「嗯,交給我,現在請安靜的跟我一起冥想,水晶球將會出現預知的畫面……」
唸唸有詞的一番咕噥,雙手鬼魅似的擺動,古意映的心情跟著靈媒手勢的起伏而忐忑,就連一旁的陳珊珊和唐若若也都噤若寒蟬的專心等待。
須臾,「意映卿卿如晤……」靈媒開口說著。
「意映卿卿如晤?」古意映重複了一遍,歪頭沉思。不懂!
「意映卿卿如晤,意洞手書。」靈媒又開口了。
什麼玩意兒?又是如晤又是手書?古意映茫然的望著靈媒,接著又求助的瞥了一旁的死黨。
這樣的詭譎延續了許久,忽地,靈媒雙手一垂,像是耗盡千萬力氣的一癱。
「一封信,我看見了一封信。」顫抖的口吻。
「什麼信?上頭寫著什麼?」古意映急切的問。
「泛黃的紙頁,上頭寫著意映卿卿如晤,信末署名意洞手書,至於內容則被層層白霧給阻擋了。」
「水晶球沒辦法再看清楚嗎?」她呈現異常焦慮。
「你以為預知未來那麼容易嗎?那是透露了天機,水晶球的神聖是不容許你這樣褻瀆的。」靈媒嚴厲指責她的質疑。
「不,我不是褻瀆,我只是想要知道多一點訊息。」
決斷的水袖一揚,「就這些了,水晶球把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呈現出來,剩下的得由你自己體悟參透。」
「我自己參透?」是怎樣,難不成要她焚香操琴、參禪悟道?古意映不甘心,可靈媒已經下了逐客令。
「意映卿卿如晤,意洞手書?」一旁的陳珊珊低聲反覆的誦念,「意映、意洞……」好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些文字,她揪緊頭髮努力的思索。
片刻,「呀」她發出一聲驚呼。
「珊珊?」唐若若瞪大眼睛望著她。
「是『與妻訣別書』!」她大叫。
古意映一頭霧水,「什麼『與妻訣別書』?」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立見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捨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這是林覺民的『與妻訣別書』,意洞就是林覺民的字啦!」陳珊珊扯著嗓門大嚷。
「難道……」
「覺民!一定就是這個名字,你的真命天子。」她斬釘截鐵的說。
「意映跟覺民,哎呀,這簡直是天作之合。」恍然大悟的唐若若跟著咧開一抹頓悟後的笑容。
「看吧,水晶球的預言是不會胡說的,一定有它的淵源、道理,端看你能不能明白。」靈媒滿是自信的說。
覺民,她的真命天子叫覺民!為此,古意映的胸口盈滿了幸福的喜悅。
「謝謝,謝謝水晶球跟靈媒,謝謝!」她誠摯的猛鞠躬。
四月一日,古意映在水晶球預言裡知道了這個名字——覺民,她少女的懷春全然得到撫慰,她將永遠深信不疑。
這天晚上,她躺在被窩裡,腦海呼喚的都是覺民這個名字。
原來這是汪定好的,意映和覺民。
古意映帶著甜蜜的笑容,直到凌晨三點才昏沉沉的睡去,心中期待著夢裡能夠遇見彼此。
猛然驚醒,古意映瞬間從床上跳了起來,腳尖一觸及冰冷的地板,她順勢瞄了眼牆上時鐘——該死!四月二日,中原標準時間,七點十五分。
「啊——睡過頭了!」她發出慘叫。
天啊,是誰膽敢按掉她房裡的五個鬧鐘?那是她天天賴以維生的起床工具欸。
古意映邊換衣服邊顛跳著進浴室梳洗,一陣手忙腳亂、驚天動地的準備,約莫十分鐘後狼狽的身影從屋裡倉皇竄出,忙不迭的跳上放在門口的腳踏車。
「丫頭,今天不是星期天嗎?」古太太狐疑的問。
「運動會。」
「可你早餐還沒吃!」
「來不及了,媽你自己吃——」七手八腳的把腳踏車對準巷口,火速前進,口中唸唸有詞,「可惡,為什麼運動會跟校慶園遊會還分割成兩天?今天應該要放假的欸!該死的駱俊庭,出門前也不喊我一聲!」她咒罵著住在一牆之隔的表哥。
他一定是在記恨,記恨她A走了他的十八限精神糧食。
都怪昨天晚上太沉溺於美夢之中,直到凌晨三點,她仍無法安然睡去,滿心期待著未來的人生會遇上那個叫覺民的真命天子。
她可是立志要拿下三年全勤獎的飲,怎麼可以因為這個小失誤就破功?
古意映卯足全力,死命的踩著腳踏車的踏板,非要把過低的時速努力追足。
瞟了一眼天空,灰撲撲的。最好別在這種時間給她下起雨來,要不然她真的會抓狂啦!
古意映使盡全身力氣踩著她的風火輪,目標是校門口。
一聲悶雷打來,她的手把晃動了下,「老天爺,再忍忍,晚點再下雨喔!」她誠心的打著商量。
又一記悶雷打來,天色更暗沉了,「阿彌陀佛,今天運動會欸,不管,抄小路了。」拐了一個彎,古意映騎進僻靜小路加速前進。
要命!道路在整修——
好樣的,老天爺可以再多給她幾個考驗。
在左搖右擺的行進間,滂沱大雨霎時傾浪而下,逃竄無門的古意映首當其衝,在瞬間成了一隻兩輪移動的落湯雞。
「X的,竟然下雨了……」雨勢先是造成視線不良,接著激起一攤攤水窪,嚴重影響路況安全,可為了全勤獎,古意映只得硬著頭皮前進。
沒辦法,頭都洗一半了,總不能反悔不洗。
冒雨前進的同時,後方一陣幾近吵雜的聲響隆隆而來,古意映回頭瞥了一眼。是摩托車!
內心驀然升起一股較勁的念頭,雙腿下的踏板竭盡所能的帶動輪子,企盼能跟摩托車一較高下。
然而不巧,就在接近致命水窪處,專注於競速的古意映一時失察忘了閃避,高速而過的摩托車狠狠的激盪出跋扈的污泥水花,徹底的把她洗滌一番。
這還不打緊,小路原本就不寬敞,加上道路整修更成了羊腸小徑,腳踏車獨行都搖搖晃晃,何況是高速而來的摩托車?
穿著黑色風衣的身影疾速而過,古意映的手把登時搖晃了起來,彷彿飛機降落時吃到尾流引發一陣劇烈動盪。
「穩住,穩住!」
她力挽狂瀾卻終究不敵外力,忽地,發出砰然巨響——
無辜的她連人帶車頹然倒下,跌落前方的一窪黃水之中。
癱坐在水中,憤怒讓她一陣無言。
錯愕的低下頭看著狼狽的自己,古意映幾度不願相信,她的白色運動上衣已經變成污黃。
「穿黑色風衣的該死傢伙,停下來,你這罪魁禍首!」怒不可遏,她仰天咆哮著。
一把火燒上心頭,不知打哪兒生來的一股動力,古意映架起腳踏車重新加速往前追去,發誓非要逮到這個禍首不可。
可惡的傢伙,竟然如此對待她,瞧他那身打扮,應該還只是個學生。兔崽子,年紀輕輕的竟敢公然違規騎摩托車。
雨勢、風勢從她耳邊掠過,古意映的怒火一刻都沒有熄滅。
她一定要宰了這個可惡的傢伙——
時間早過了八點鐘,頂著一身狼狽,古意映步履蹣跚的抵達校門口,怒氣騰騰之餘,卻還得小心翼翼的躲著國字臉教官。
「黑色風衣!」眼角餘光閃過疑似禍首的背影,古意映急忙朝背影大嚷,「站住,你這肇事逃逸的兔崽子——」
穿堂前,凌亂的頭髮、挺拔的身子,只見那外套的主人側身睞過一眼,淡漠的眼眸沒有任何情緒,緊抿著雙唇,旋即不吭一聲的頂著濕發泰然自若的往前走去。
「欸,別走,你給我站住,聽到沒?」她扯開嗓門嚷嚷,正要跨步上前阻擋。
忽地,一張似笑非笑的國字臉闖進視線,「聰明,這位同學,我正想叫你站住呢!」
喝,是教官!古意映想逃,卻發現已經是窮途末路。瞄一眼禍首,他正大搖大擺的離開,打算徹底規避責罰。
「教官,那邊還有人遲到。」
「我說這位同學,別想用這種爛招數騙我了,你以為我會回頭,好讓你趁機逃跑?」他瞇起眼睛打量,「幾年幾班?」
「高一愛班。」衰……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是掉進泥巴坑裡了嗎?搞成這模樣?」
古意映雙手合十,佯裝可憐。「教官,我是冤枉的。」
明明有機會可以及時趕到學校保全她的全勤獎,可偏偏遇上道路整修,外加狼心狗肺的違規騎士一枚。她也不想把自己搞成這樣呀,可憐她的全勤獎泡湯了啦。
「冤枉?這怎麼會冤枉呢!時間已經超過八點鐘了,這叫人贓俱獲。雖然今天是校慶,但是紀律不可免,喏,蛙跳三十下再回班上報到。」
「蛙跳……」她才剛從水窪裡爬出來,現在又要蛙跳?可惡、可惡、可惡……無敵可惡!
四月二日,渴望的全勤獎竟然泡了湯,她將永遠記得這個恥辱還有這場大雨。
運動會被迫延期。
躲在廁所最隱密處換下這身狼狽,古意映感覺自己今天的運氣背到極點,忍不住懷疑自己昨天晚餐是不是吃了鱉。
「你說有人超你車害你跌倒?」陳珊珊站在廁所外遞上乾淨的衣服。
「嗯,一個陌生的傢伙,不知道是哪班的,最好別讓我逮到,要不然我一定連本帶利奉還。」隔著門板,古意映憤怒的聲音透了過來。
「可也太巧合,竟然摔成這樣。」盯著黃濘濘的衣服,她覺得不可思議。
「你以為我想嗎?」古意映冷不防的推開門探出頭來。
腳步聲由遠而近,陳珊珊連忙把她推進門裡。
「快進去,有人來了,小心春光外洩。」戴上MP3耳機,假裝若無其事。
三、四個女生嘻笑的跑來上廁所,嘰嘰咕咕的神秘異常。
「欸,聽說隔壁班有個帥氣的轉學生今天來報到。」女孩的新情報都在廁所交換。
「啊,我有看到,長得好高、好帥!根本就是白馬王子。」
「他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叫魯覺民,從中部學校轉上來的。」
「先說,我喜歡他,你們都不許跟我搶。」
「誰管你,各憑本事,我也喜歡……」
幾個女生又是梳頭又是洗手,爭執不下愛情的公平,索性一哄而散。
下一秒,和眾人錯身而過的唐若若橫衝直撞的跑來,扯下陳珊珊的耳機,「天大的消息啊,意映呢?她人呢?」她追問著。
陳珊珊手一指,「還在裡頭換衣服。」
唐若若上氣不接下氣,激動的說:「跟你說,那個人出現了,出現了……」
「誰?」
「覺民兄,意映的真命天子——覺民兄啊!」唐若若欣喜若狂。
登時,廁所的門整個被推開,古意映顧不得衣服沒紮好就跑出來,「覺民?我的覺民?若若,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唐若若點頭如搗蒜,「當然是真的,我剛剛在學務處聽到的,魯覺民,他叫魯覺民,就在我們隔壁的男生班。」
這一刻,彷彿已經等了太久,古意映聞言整個人都要癱軟昏厥。
出現了,她的真命天子!
「現在人呢?他人呢?」她壓抑著激動,卻壓制不住輕顫的尾音。
「應該是在室內籃球場吧?我看很多女生都拚命往室內籃球場擠,看來是已經把他鎖定了。聽說他又高又帥呢!哇,咱們覺民兄看來很搶手喔!」唐若若對著古意映擠眉弄眼。
陳珊珊頂頂她的手慫恿道:「意映,你還楞著做啥,快走啊!你的老公出現了
晚了,當心被其它花癡搶了。」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見到水晶球預言的夏命天子,不知道他是否溫柔體貼?
沒來由的,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原本怒氣騰騰的模樣也變得嬌羞起來,有一種情怯,讓她不敢貿然前往,任心兒卜通亂跳。
「快點!」不等古意映回應,陳珊珊和唐若若已經一人一手的架起她,火速的趕往籃球場。
遠遠的就看見籃球場邊滿滿圍觀的女同學,三個人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探頭探腦的找尋目標。
「人太多了啦,在哪裡?」陳珊珊問。
「別急,慢慢找嘛!」唐若若瞪大眼睛搜尋中。
真命天子還沒找到,惹眼的黑色風衣攔截古意映的目光,積悶了一早的怒氣忍不住又洶湧起來。
「等一下,我看到早上害我的那個兔崽子了!」好不容易沉澱的怒火又蠢蠢欲動。
不等陳珊珊應聲,古意映已經獨自一人快速移往人群中的黑色身影。愛情是天在定,但報仇卻得自力救濟,而且必須把握時機。
擠在學生群裡穿著一身突兀黑色的魯覺民,被突如其來的拉扯喚起了注意,納悶的目光順勢看向外套上那隻手的主人。
他挑起居,「有事?」
今早在校門口,他見過這個女孩,驚鴻一瞥。那時的她雖然模樣狼狽,可她怒氣高張的惱火姿態,現在想來還真有點好笑。
「當然,終於被我逮到了吧!」古意映揚起不馴的臉龐。
逮?「我不認識你。」他冷眼望著眼前的女同學,洗去了污漬的臉十分白晰,眼睛過分的漂亮,就像水晶玻璃般的耀眼。
咧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沒關係,我認識你就好,容我提醒你嚴重退化的記憶力,早上在校門口左後方的小路,你違規騎著一輛重型摩托車,羊腸小徑你超車就算了,竟然先是濺我一身泥水,接著又害我從腳踏車上跌倒,結果你竟然還想佯裝無事的離開!哼哼,想逃,沒那麼容易。」
喔,他好像有這麼一段記憶,但是,那時滂沱大雨,他趕著到新學校報到,壓根兒沒在意他有濺濕路人或者擦撞到她。
「想起來沒?」目光炯炯有神的瞪著他。
第一次覺得女孩子也可以這麼朝氣蓬勃的,他羨慕這樣的人,彷彿所有的太陽光都被她一人吸取了似的,叫人目光始終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魯覺民突然好奇起她的想法,波瀾不興的問:「你想怎麼樣?」
「還敢問我想怎樣?」要不是手邊沒鍋蓋,她真想一把朝他腦袋蓋下去。「當然是要你道歉!你知不知道你害我斷送了我唾手可得的全勤獎?而且這麼一摔,別說衣服髒了、腳踏車把手歪了、屁股疼了,說不準連我的骨頭都受傷了,這些可不是道歉可以解決的。」據理力爭的恰北北。
魯覺民言簡意賅的對她說:「你該早點起床的。」
「我……」有種被訓斥的感覺,頓時啞口無言的古意映嚥不下這口氣,決定揚手給他一拳痛快。
意外,凝聚渾身氣力的粉拳竟沒有捶上他絲毫,反而落入他的掌心。
「你!」小糗。
仗著身高的優勢,魯覺民輕而易舉的接住了那記拳頭,而且緊緊的握住,原本嚴肅的臉突兀的扯出一抹笑容,「不服氣?那好,給你一個上訴的機會。」
「什麼上訴機會?」
他往四周掃去,「會打球嗎?」
「廢話,我好歹是女籃校隊。」
「那好,就比三對三斗牛,為了公平起見,我可以搭兩個女生,而你搭兩個男同學。」
「這麼臭屁,好,那就來,誰怕誰,如果你輸了……」
「等我輸了再說,屆時我無異議,決定在你。」他在笑,專注的眸子閃過精光笑著。
兩人的對話被聽得一清二楚,場邊的同學紛紛鼓噪起來。
「欸,你們幹麼?」唐若若怯怯的問。
「鬥牛。」古意映渾身散發著騰騰殺氣。
「你們兩個跟她是死黨?」魯覺民問著唐若若。
「嗯,當然。」她猛點頭。
「那好,就她們兩個跟我一隊,你的隊員由你自己找。」
現在不會是要她打籃球吧?「啥?我們兩個!我們連運球都不會欸。」唐若若不安的抓緊陳珊珊。
古意映微揚唇的拍拍好友肩膀,「不會才好!」她打著牽制他的如意算盤。
此時,籃球場已經自動空出了位置,魯覺民跟古意映的廝殺就要展開,鼓噪聲把整個室內球場炒得火熱。
古意映主攻,雙眸透著強勁的戰鬥力。
魯覺民覺得興味盎然,他以為台北的女孩子就是愛打扮,沒想到轉學第一天就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一改他對女孩子的刻板印象。
經過數次進攻後,古意映一直沒能得分,不禁低聲咒罵,「該死,低估了這傢伙的能耐,防守之嚴密,想要切個籃板都不行。」
魯覺民始終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彷彿在對古意映說:來呀,快進攻,快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古意映無法單打獨鬥,只好把球拋給了隊友,好不容易三人合作殺出重圍進攻投出了球,卻讓魯覺民輕而易舉的搶了過來。
她轉而防守。
魯覺民頎長的身形在籃球場上靈活移動,即便無法順利切入籃下,幾個假動作後一個輕鬆跳投,籃框刷地發出響亮的聲音,順利得分!
「換你進攻了。」他把球拋給了古意映。
穩住、穩住,她要進攻,要得分!
聚精會神的凝視著彼此的一舉一動,肢體不時碰觸對方,儘管是三對三斗牛,可是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發現,這場球賽根本是他們兩人一對一的競爭。
「同學,你上訴的機會已經在流失。」魯覺民挑釁的說。
「流失的是你的勝利跟體力。」古意映瀟灑抹去臉上的汗。
好!好一個自信滿滿的對手,儘管她是女孩,他都覺得這是場難得的比賽,從沒有像這一刻,他內心充滿想要勝利的念頭。
時間分秒過去,場內的對峙讓兩人早已汗流浹背,然而眼底深處傳遞出的求勝意志力卻依然旺盛熾烈,奔跑的腳步、靈活的防守,無疑讓這場鬥牛賽看頭大增。
場邊加油的人各司其主,喧嘩聲幾乎要把籃球場的屋頂給掀翻了。
終於,經過許久的攻略防守,球藝精湛的魯覺民明顯佔上風,很快的,最後一顆球以完美的拋物線向籃框拋去,他輕而易舉的勝利了。
可惡,輸了,她輸了……
這傢伙的爆發力太強了,明明看他氣喘吁吁,為什麼還如此有衝勁?
「很遺憾,上訴終結。」
她盯著他,閃爍著不服輸的光彩。可惡,怎麼會慘輸!古意映轉過身去跟自己生悶氣。
「魯覺民,你好厲害喔!魯覺民萬歲……」女同學的歡呼不斷的持續著。
等等,魯覺民?這個罪魁禍首也叫魯覺民,難不成,他就是她的真命天子覺民兄?
霍然轉身,古意映瞪大眼睛望著他,「你叫魯覺民?」
「嗯,如果我沒記錯,我是叫魯覺民。」
聞言,一旁的唐若若和陳珊珊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氣。
「糗了,頁的是他!」唐若若詫異嘀咕。
古意映不敢相信。不,她的夏命天子怎麼會是這個討厭的傢伙?濺她一身水還害她摔個四腳朝天,立志要拿三年全勤獎的美夢也因為他破功,這傢伙跟衰神有啥兩樣?
不要,她才不要,他不是——
「意映……」
「住口,不是他,水晶球說的人不可能是他——」古意映一溜煙的跑了,帶著驚慌和排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5:47
第三章
鳳凰花開的季節,古意映滿心期待的日子,全勤獎沒拿到手,可是,這也意味了她這些年的惡夢就要終結。
「意映,你幹麼這麼樂?難道你一點都不懷念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生活?」唐若若哀怨的問。
「懷念呀,但是我更高興我就要脫離苦海了。」
「苦海?欸,我們兩個是苦海嗎?」陳珊珊心裡受傷的抗議。
「不是,喏,你們看,那才是苦海。」她遙指禮堂被端那鶴立雞群的身影。
「是覺民兄欸。」
「他不是你的……」陳珊珊就要脫口而出。
「住口,不是,他不是,他是我高中生涯裡的苦海。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了,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嗑他的骨,你們看,當初要不是他,方纔那個全勤獎就會是我的了。」
還是介意,非常的介意,那件事情時至今日,古意映還是忘不了。
就在當下,前方那抹身影竟然出其不意的回過頭來,眼眸若有深意的望著她。
「欸,覺民兄在看你了啦!意映,你快看。」唐若若拍拍她。
順勢看去,果然迎上了魯覺民的目光,古意映強勢的回看著他。
她永遠都不會服輸的,儘管三對三斗牛她從來沒贏過,而且永遠都是慘輸,儘管他的成績好到老是搶走她夢想的獎狀,她還是越挫越勇,加上其它大大小小的競爭,他好像存心跟她作對似的,永遠讓她吃下苦澀的敗仗,可是,她可沒有一秒鐘的怯弱。
她討厭這個傢伙,討厭他老是這麼盯著自己,更討厭他的名字!
他不會是她的真命天子,因為,她夢裡的真命天子是霸道卻溫柔多情,可是魯覺民只有可惡!
「聽說他不考大學,好像要移民出國欸。」
「唷!真的假的?太棒了,這麼一來,我就不會再遇見他了。」古意映高興得想鼓掌。
「你那麼討厭他?萬一他真是你的……」
「住嘴,唐若若,不要逼我殺了你,總之,水晶球說的人不是他,不是!」
古意映一方面是說服別人,另一方也是說服自己。
拿到畢業證書的她手舞足蹈的一路跳躍著回家,她哼唱著歡愉的歌曲,即將遠離魯覺民的人生讓她滿懷最舒爽的心情,一切都……幾近完美。
歐嗨唷!歐嗨唷!歐嗨唷!歐嗨……
古意映睜開雙眼,惺忪的看了看四周。喔,原來是作夢了。
她咧出一抹無害的笑容。
正坐起身,感覺自己通體舒暢,因為她又夢見了曾經最叫她開心的一天。
「丫頭,醒了沒?」母親在樓下喚。
「喔,醒了,媽,早安!」她精神奕奕的喊,連忙下床梳洗更衣。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少說也有八、九年了吧,自從高中畢業後,古意映感覺自己的人生一帆風順,簡直愜意到一個不行。
學業、工作、生活……總之一切都只有Perfect可以精闢形容。
開心的度過了她的求學生涯,現在又在舅舅經營的駱寰洋酒公司上班。以前覺得可惡的表哥現在變得成熟穩重,兩人常常沆瀣一氣的打敗任何對手,讓公司業績蒸蒸日上,連舅舅都忍不住對他們兩個的表現頻頻誇口讚許。
換上了套裝,清點了該帶的東西。早上開完會議,下午開始要出差幾天,她把一切打點妥當,帶著簡便行李下樓。
「丫頭,幹麼帶行李?」母親狐疑的問。
「上禮拜不是跟你提過了,要出差呀!」
「喔,我忘了,幾天?」她臉上有著擔憂。
「三天呀,別擔心,是跟俊庭表哥一塊兒。」
「嗯,有俊庭在,我就放心。」
古意映不以為然的挑起眉,「媽,人家舅舅都是說:『俊庭根本靠不住,有意映在,我就放心了』。你怎老說反話?」
「這丫頭,舅舅是說客氣話。」
「哈,好端端的幹麼說啥客氣話,我們是自家人欸,又不是外人。」
「你唷,老是仗著你舅舅跟舅媽的寵溺。」
「哈哈,我是呀,一直都是。」她一點也不否認。
雖然老爸走得早,但是她的人生可沒有什麼缺憾,因為還是有一堆人小心翼翼的呵寵著她,把她當作掌上明珠。
吃了母親準備的豐盛早餐,古意映開著自己的小車出門上班。每天只要看一眼駱寰洋酒公司的招牌,她就覺得開心又有精神。
「意映,早呀!」
「早安,小映。」迎面而來的同事紛紛問早。
「早呀,大家。」她用最甜美的笑容回報大家的親切問候,「對了,珊珊,早上會議的議程先給我好嗎?謝謝。」
「已經放到你桌上了。」陳珊珊指著她的桌面。
古意映才一落坐,陳珊珊的滑輪椅子已經瞬間挪移到她身邊。
「欸,你是練了乾坤大挪移啊?動作如此迅速。」她佯裝驚恐的看了一眼。
挨近她耳畔,陳珊珊低聲說:「你聽說沒?」
「啥事?」古意映一臉納悶。
「喔,虧你還是老董的自家人。」
「怎啦,咱們駱寰老董身邊的唐秘書又告訴你啥了?」揶揄的口吻。
她張望一下四周,「若若說,公司內部好像有一場人事大搬風。」
「什麼大搬風?」
「當然就是業務經理的位子呀!」
「盧糟老頭怎啦?」盧糟老頭,業務經理,因為老是搞出一堆紕漏惹得人神共憤,大家在背後給他取了一個糟老頭的綽號。
「盧糟老頭表現不佳,上面早想殺頭了,結果盧糟老頭很精明的給自己找了台階下,聽說打算近期投靠敵營,把老董跟老總惹得很火大很火大,差點就要對簿公堂了。」
「喔,這事情我知道,他想要把我們的代理權當作暗盤交易,結果被駱俊庭早一步發現,所以完美的暗盤宣告泡湯嘍!」
「所以呀……」
「所以感謝上天,我們要有新的業務經理了!唷荷,早該換個人了。」古意映樂觀的說。
「意映,難道你都不會好奇是誰嗎?」
「好奇啥?也應該輪到駱俊庭那傢伙了,這些年糟老頭的糊塗帳哪一攤不是駱俊庭去收拾的,所以,也該輪到他了。」內舉不避親,況且駱俊庭是真的有那麼兩把刷子,身為表妹,她當然是挺他到底。
陳珊珊展顏大笑,「呵呵,真的嗎,你也這樣認為嗎?」
「欸,珊珊,你對我表哥的忠誠表現得太明顯了啦!」
「唔,是嗎?」她收斂神色。
「嗯,而且想假裝也來不及了。」
「喔,討厭啦你!」她一臉嬌羞。
古意映望了一眼陳珊珊,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珊珊從以前高中唸書就暗戀表哥,到現在連表白都不敢,可寫在臉上的愛慕早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意映,那我們是不是要弄個慶祝會什麼的?」
「嗯,那是當然的嘍,慶祝駱俊庭終於可以一吐怨氣,咱們業務部即將要成長茁壯。」
「要去唱歌嗎?還是吃大餐?」
古意映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太普通了,應該特別一點。」
「特別?」
她看了一下桌上的行事歷,「我呢,下午要跟俊庭表哥出差三天,人事命令應該這幾天就會出來,你這三天就好好的想想看要怎麼慶祝。交給你嘍,呵呵!」她彎身在行事歷上打了一個星星提醒自己空出時間,眨眨眼,意有所指的對陳珊珊笑了笑。
不對勁,打從她停妥車子自停車場走來就不對勁。
弔詭的氛圍一路糾纏瀰漫在她走過的每個地方,她說不出哪裡怪,總之整個氣氛都不對勁。
「早。」古意映主動向大家問好。
咦?怎麼業務部的位子上三三兩兩的,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眸光則閃爍著異樣,好像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一臉苦瓜的陳珊珊連人帶椅的滑了過來,「欸,人事命令出來了。」
「喔,那不是意料中的事情,怎麼大家表情怪異,還圍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你沒看到公告內容嗎?」
「還沒呀,大小姐,我剛坐在位子上欸。怎啦?」
正當兩人要交換秘辛的時候,駱俊庭出現了。
「意映,你來啦!那好,出差的報告資料要先整理好,因為總經理想要先過目一下。」
「好,我弄得差不多了,待會再修一下就可以送過去。」
「嗯,那就好。」駱俊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電話一如往常的跟幾個盤商聯繫。
陳珊珊使了個眼色,古意映馬上起身跟了過去。茶水間,女人八卦的集散地。
「說吧,什麼事情這麼神秘?」她把雙手橫在胸前,好整以暇。
「新的業務經理出爐了。」
「哈,我看到啦,駱俊庭那麼大個兒,我很難沒看到他。」不疑有他的笑著。
「不是,不是他啦!」陳珊珊急得直跺腳,「他是升經理沒錯,但卻是被調到財務部去了。」想到愛慕的人被調到其它部門,她就難過。
古意映怔愣須臾,「財務部?所以新的業務經理不是他?」她大感意外,「不然是誰?」
放眼整個業務部,除了駱俊庭,她想不出來誰可以坐業務經理這位子。
「一個喝了洋墨水的空降部隊。」
「啥?空降部隊!」詫異,接著不平,「喝洋墨水又怎樣?!我們長年在國內外跑,英文會遜到哪裡去嗎?有沒有聽若若說過對方是什麼來頭?」
駱寰從來不用空降部隊的,這是舅舅很堅持的原則,她不懂為什麼舅舅會破了例,難道對方的條件有這麼吸引人?
「他是MBA學歷背景,曾經爭取到不少知名酒類的獨家代理權,而且聽說只要他跳槽,這些代理權很可能都會落到我們公司手裡。」
「怎麼可能?原屬公司不會控告他嗎?」
「哈,這就是他厲害的地方,之前有例子,他跳槽,代理合約依舊,但是一等到合約到期,酒莊的主人全部都不願意續約,紛紛跟著他向新公司投靠了。你說,這種情況下原屬公司能告他嗎?」
「他跟酒莊關係這麼好?!」古意映開始不敢小覷對方的能耐。
「嗯,聽若若說,他下個目標是義大利的BadiadiMorrona酒廠。」
「義大利的BadladiMorrona酒廠?這在台灣不是已經有酒商取得代理,難不成他想搶?」她大感意外,也開始對這個空降經理感到好奇……甚至是小小的不以為然。
「奇怪?怎麼這種事情你竟然也是一問三不知!」未免消息太不靈通了。
古意映仍兀自思索,「什麼時候跑出這號人物了?這神秘又精明的傢伙,竟然讓舅舅破了例。」
「最後一個重點,對方年紀輕輕不到三十歲,聽說其它部門的女同事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不到三十歲?!這麼年輕。」
太離奇了,怎麼她才出差了幾天,公司居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不,她得親自問問舅舅,要不然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欸,意映你要去哪裡?」陳珊珊喚著離開的背影。
「當然是去問清楚。」
古意映快步的來到駱俊庭桌邊,等待他通話結束。
駱俊庭掛上電話,揚起一抹笑容,「怎啦,一大早面色凝重?」
「舅舅為什麼破了例?你怎麼什麼都沒對我說?」
他先是一愣,隨即會意,「喔,你是說新的業務經理呀。」
「當然,怎麼會突然來一個空降的人?這不是駱寰的風格。」
「風格是可以重新塑造的嘛,有能力就好啦!」
「還有,為什麼你會調到財務部?」
「我老爸有他的考量吧,出差前有聽他大概提了一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我以為最快也得等義大利的代理事宜處理妥當,現在既然決定由新的業務經理接手,意映,你得好好幫忙他,老爸說,業務部有你跟新的經理互相合作,一定沒問題的啦!」
「表哥——」
「怎啦,捨不得我啊?拜託,只要沿著走廊出去,拐個小彎不就看到我的位子了嗎?」駱俊庭揶揄道。
「我才不要,很多代理工作都是你和我一起做的欸,為什麼業務經理不是你?況且,一開始義大利的代理計畫也是你提出的,當然是要由你親自去完成啊!」她不要,她就不信新來的傢伙有駱俊庭一半的賣力。
「喂,你別想搞鬼,給我乖乖的,OK?」駱俊庭警告這個固執的小丫頭。
「我一定要舅舅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理由。」她轉身就往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阿映——」他起身喊道,卻完全喚不住那個說風是雨急驚風個性的女人。
他坐回椅子上猛搖頭,可心裡卻在默默竊笑。
「阿映呀阿映,早告訴過你別那麼衝動,怎麼還是改不了呢?小心喔,最好別嚇出心臟病,我可是有事先提醒你唷!屆時別怪我,因為我可承擔不起罪名。」他低著頭兀自嘀咕。
一雙眼睛鎖定自言自語的駱俊庭,「俊庭哥,你在說什麼?」走回辦公室的陳珊珊納悶的問。
抬起頭,緊急結束所有自言自語,旋即露出招牌笑容,「喔,沒有!對了,珊珊,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找個箱子,我得換位子搬家了。」
陳珊珊的臉微微發紅,「好,當然沒問題,俊庭哥,你等一下喔!」她轉身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唔,臉那麼紅,我說錯什麼了嗎?」
這廂,古意映站在董事長辦公室前,揚手敲了門,心急的她沒等舅舅回應就開門走了進去。
「舅舅,你怎麼這樣啦!」埋怨又撒嬌的口吻。
駱絡常正好站在桌前找一份文件,聽見聲音他連忙回過頭,「喔,丫頭,是你呀!我正要找你,怎啦?舅舅做了什麼事讓你不高興?」
說起這外甥女,他就是沒轍,從小長得可愛不打緊,偏偏長大後更漂亮,而且永遠努力在公司幫他的忙創造好業績,有這麼貼心的丫頭在身邊,實在比兒子還叫人欣慰。
只是……老沒見到她交男朋友,真叫人擔心。
「丫頭,你來幫我找一份關於義大利的代理計畫資料,唐秘書今天請假,我好多東西都找不到,你幫我一下。」
古意映快步的走上前去上兩下就從一堆文件裡找出駱絡常要的東西。
「哎呀,還是你厲害,總是能夠及時幫舅舅一回。」
「對呀,我跟舅舅是最能夠心意相通的,可是……」她撒嬌的拉著他,「舅,你好端端的把表哥調到財務部去做什麼?你不知道我們業務部不能沒有他嗎?」
「喔,你看到人事命令啦!那你也該知道,舅舅還找了一個更厲害的人到業務部。」
「當然,而且還知道是個空降部隊。」她抗議的望著舅舅。
「欸,不能這麼說,人家能力真的是一等一,有這樣優秀的人才得趕快留住,你不是都這樣提醒舅舅的嗎?所以舅舅相信有你跟新任經理的通力合作,咱們公司的業績只會更好。」
「可是表哥在業務部這麼努力,你不都看見了,怎會寧可相信一個外人呢?」
駱絡常一臉尷尬……
「舅,你到底聽見我說話沒?我是很認真的跟你討論欸。」
「噓!噓……」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堵住這丫頭直來直往的嘴巴。
「舅,你怎啦?」古意映覺得今天的舅舅很奇怪。
忽地,一陣清喉嚨的咳嗽打斷了甥舅兩人的對話,充滿自信的嗓音自我解嘲的說著,「看來,我的能力顯然備受業務同仁質疑。」
古意映臉色大變,旋即順著聲音轉過身去。眼前,一個穿著襯衫、牛仔褲,打扮十分隨性的陌生男子就坐在辦公室一旁的沙發上。
很年輕,約莫三十歲,他是誰?她在心裡一陣納悶,盯著他的臉孔仔細的瞧了瞧,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對方,可是任她再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丫頭,來,我來給兩位介紹一下。古意映,業務部的同仁;這位就是新任的業務經理,他還在休假中,我請他今天有空到公司聊一聊,正好意映你出差回來,以後你們就是業務部的同事了。」駱絡常笑著打圓場。
男人靜靜的望著她,許久,他伸出手,「古意映,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基於防衛本能,她讓自己處於一種備戰狀態,保持著謹慎的觀望。
「我認識你?」她質疑。
男人扯開一抹笑,帶點揶揄的意味,「魯覺民。」遲等不到她的手,他索性主動握住她。
哈,一如想像,手還是那麼小巧柔軟。
一陣酥麻像是電擊似的從指尖猛然竄上古意映的心。
「喝——」感覺自己狠狠的抽了一口氣,驚訝之餘,她倉皇的退了一大步,然後抽回自己發麻的手,謹慎的藏匿在身後。
魯覺民!怎麼會是魯覺民?那傢伙不是已經消失很久了?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出現?她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帶著笑容的男人,任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在心裡萌生,血色從兩頰退去。
「你們認識?」駱絡常問。
「是的,董事長。」魯覺民望著多年不見的臉孔。
不難認出她,因為她的眼睛一如當年漂亮,像水晶玻璃一樣的耀眼,而且還憑添了些許當年所沒有的柔媚。
「胡說,才沒有——」古意映急著要撇清。
該死,怎麼衰神又回來了?她沒勇氣想像未來的人生又會是怎樣的黑暗,滿肚子都是抗拒。
「意映?」駱絡常不懂外甥女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魯覺民往前跨了一步,夾帶一股叫人震懾的成熟氣勢,「沒有?我以為在我當初騎著摩托車從你身邊經過的那一瞬間,你就把我鎖定了。」他一瞬也不瞬的望著這張寫滿詫異的臉。
如果沒記錯,打從他轉學第一天開始,這女孩在往後高中生涯的每一天,都用一種凶狠異常的眼神盯著他,讓他幾度都有一種被彈道鎖定的感覺,又驚又喜。
什麼!鎖定?這用詞也太……曖昧了。
「嗯……那個,舅,我想到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下去,她得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喘口氣。
轉身、開門,動作一氣呵成的流暢,精明幹練的古意映這次卻選擇落荒而逃。
望著她的背影,魯覺民笑了,開心的笑了。早知道回台灣會這麼有趣,他早該回來了。
古意映,好久不見!他在心裡又說了一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6:34
第四章
見鬼了!什麼擇期不如撞日?
古意映遠遠的坐在包廂的角落,冷眼掃著那個以為不會再見面的魯覺民,就是不願融入這突如其來的迎新餐會。
「經理,我先乾為敬。」
「經理,歡迎你喔!業務部有經理的帶領,我們都會很努力的。」
「魯經理,你有沒有女朋友?」
「魯經理……」
個子挺拔的魯覺民被公司未婚的女同事們團團圍住,又是敬酒又是夾菜的,搞得迎新會上熱絡一片。這也難怪,因為公司男同事大半已婚,現在難得來了個新貨色,女同事當然會突然瘋狂的大獻慇勤。
「意映,你幹麼躲在這?」陳珊珊問。事隔多年,她不會仍對覺民兄感冒吧?
「我肚子餓呀!」說完,她夾了一口食物往嘴裡塞,掩飾她的若有所思。
不行,她不能顯露出慌張,早上她會失態落跑全都是因為事出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才會讓他看笑話,她應該要拿出勇氣,才可以跟他相抗衡,絕不能就這麼輕易的認輸。
她看了一眼被圍在人群中的魯覺民,不巧,他也望向了她,古意映本能的正要迴避,突然又想,她絕對不能再這麼示弱下去!
下一秒,她微抬著下顎,將內心勃發的戰鬥力一併目光射出。
他笑了,不著痕跡的笑了,就像從前那樣,好像在心裡默默竊笑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讓古意映很不舒服。
「哎唷,經理,你怎麼到現在杯子還是滿滿的?」一個女業務大發嬌嗔的嚷。
「抱歉,我不喝酒的。」魯覺民淡淡說著,順勢把酒杯推了開。
「啥,不喝酒?經理竟然不喝酒?」
「不喝酒的人竟然也會在我們公司工作?」
「哇,好特別唷……」
只見那群臉上寫滿愛慕的女性同胞,又開始詫異的交頭接耳起來。
冷冷的言語響起,「妙了,從事洋酒代理工作,你卻滴酒不沾,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熟悉一支酒的味道和屬性,你如何決定代理與否,又如何說服消費者信任你的推薦跟選擇?我開始替董事長聘用你的決定感到憂心仲仲。」隔著長桌,古意映銳利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眼底的閃爍彷彿是踩住了他的痛腳似的微微竊喜。
歡樂的氣氛戛然停止,大家把目光平均分給古意映和魯覺民,揣測著這兩人的互動。
魯覺民不惱也不火,嘴角始終維持著一抹弧度,紳士般的微笑。
「你的酒量很好嗎?」他問。
「稱不上海量,但是絕對能沾上那麼一滴。」她挑釁的回話。
魯覺民又沉默了,一逕的望著對面的她。
該死,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一直望著她?古意映不想因為迴避而被當作心虛,可是見他一臉自信從容,她就打從心裡不快。
「這是我的原則,提出來跟大家分享。」他挺起身子,目光凝視著一桌之遙的古意映,「賣酒不一定要喝酒,品酒不是要酗酒,就因為從事代理工作,我更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我的味蕾和嗅覺,我只在工作的時間品酒,用最敏銳的味蕾和嗅覺挑選出一流的佳釀,這是我對工作的尊重。美酒跟女人一樣,淺嘗即止,這樣才能永遠確保最美麗的風味。」
「經理,那你酒量到底如何?代理權又怎麼爭取的?這些我都好好奇唷。」一名同仁嬌聲問。
他的眼神掠過一絲挑釁,回以古意映,「代理權是用智能爭取的,不是用喝酒爭取的,如果我們自己把酒都喝光了,那消費者還喝什麼?我們是代理商,不是開酒家討生活的八大行業。」
魯覺民的一番話讓在場的女同事紛紛崇拜得五體投地,對他的人生哲學、女人與美酒的論調嘖嘖稱奇。
而一旁的古意映則氣得差點吐血,抓起酒杯一杯又一杯的狠狠飲個涓滴不剩。
狗屁!什麼我們是代理商,不是開酒家的,講得好像她是酒家女,這些工作的成果全都是她倚門賣笑得來的,她倒要看看他將來如何跟下游的盤商搏感情,光會把姿態擺那麼高,當心哪天跌個狗吃屎!
一杯又一杯,喝下去的全是對他的不滿和反感,久別重逢,這個梁子算是見面禮了。
「意映……」陳珊珊想要阻止,卻來不及。
意映很少這樣喝酒的,對於美酒,她總是用一種尊崇又敬重的心態去品味,可是她今天卻失控的把酒當開水牛飲起來。
難不成……陳珊珊看看古意映又望望魯覺民,把心裡的疑問強行壓下。
大快朵頤了一番之後,大夥兒還吆喝著要續攤,魯覺民卻主動打住。
「來日方長,多的是機會,明天大家還要上班,迎新餐會就到此為止,等我們拿下了義大利方面的代理權,再徹底瘋狂的慶祝吧,」
「喔,那好吧,經理,屆時你可要請客嘍!」一名同仁慫恿著。
「當然,沒問題。」他慨然允諾。
「那就到此為止吧!對了,經理,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身材婀娜的女同事主動獻慇勤。
「不,應該是我送經理一程。」
「我啦!我技術比較好。」
一群女人又開始僵持不下……
古意映不理睬那些煩人的爭先恐後,逕自轉身離開。
「意映,等等我。」陳珊珊見狀連忙跟上前去。
古意映憤怒的步伐伴隨著堅定的思考。
這又是該死的宿命惹的禍,恨不得千方百計要遠離的人,卻總是會陰錯陽差的出現在生命裡,她這回不敢再小覷命運,但是,並不代表她要屈服,她還是會堅持她的抗爭!
「意映,你怎麼回去?」
「當然是開車呀!」她指著前方馬路邊的停車格,「我車停在那邊,你呢?怎回去?」
陳珊珊有些擔心的看著她。「可是你不是喝了不少酒?」
她望著陳珊珊揶揄,「難不成你這左右不分的傢伙要來幫我開車?總還是得開回去啊!不然明天怎上班?放心,我還清醒。」她伸手在皮包裡掏找著鑰匙。
奇怪,鑰匙呢?怎找不到……
「還是我幫你叫輛計程車吧!」喝酒不打緊,重要的是她現在情緒不穩定,陳珊珊覺得不放心。
「不用啦,我可以開車的,別擔心我,你先走吧!」
「可是……」
「甭可是了,快回去,明天還要上班呢!」
打發了陳珊珊,古意映努力的在包包裡找尋她掛著紫色小葡萄的俏皮鑰匙。怪了,明明方纔還有看見的,怎麼現在就找不到了?
忽地,低沉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伴隨著金屬被拋擲的聲響,「在找這個嗎?」
古意映猛地回頭,發現竟然是魯覺民。手心裡被他反覆拋擲的,不就是她的紫葡萄鑰匙嗎?
她直覺伸手要拿回,他卻搶先一步將手掌收握。
「送我一程吧!」魯覺民靠在車旁說。
「我?為什麼?」她感到訝異。為什麼她得負責送他回家?
「因為我沒車。」他說得理所當然。
「多的是想送你一程的人,但不包括我,請把車鑰匙還我。」她努力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
「方纔你大意的把鑰匙擱在結帳櫃檯,是我好心幫你拿來,光衝著這一點,麻煩你送我一程應該不為過吧?」他閒適的耍玩著那串水晶紫葡萄。
「你難道不怕我喝酒駕車會出事嗎?到時候我賠了車子不打緊,你賠的可是人命。」古意映極盡恐嚇之能事。
魯覺民眉一挑,「這麼危險,所以更沒道理讓你一個人了。董事長說,你會是我的得力助手,既然如此,我更要小心翼翼的保全你。」
他把鑰匙插入鑰匙孔,輕鬆的打開車門,逕自彎身坐進駕駛座。
回過頭望著一旁杵得跟雕像似的古意映問:「怎麼,你還不想回家嗎?」
「你給我下車,魯覺民——」她氣得直跳腳。
她的車欸,她有說要讓他上車嗎?別以為只有男人會把車子視為生命,女人也會!尤其是神聖的駕駛座。
魯覺民鎮定的看了她許久,忽地伸出兩隻手指,「這是什麼?」他問。
古意映沒好氣的回答,「二!一二三的二,跟你說我很清醒,還不至於連二跟三都分不清楚。下車——」
她忍不住在心裡咒罵起來。這種把戲也想唬弄她,簡直是在羞辱她嘛!這傢伙更是吃飽撐著。
毫不猶豫,魯覺民真的下車,然而他卻一臉嚴肅的說:「你真的醉了,對我的手指喊什麼二?胡來。」
不等古意映會意,他一把扛起她越過車頭往駕駛座旁的位子前進。
她驚慌失措,「魯覺民,你在幹什麼!該死的傢伙,你馬上給我放開,要不然我鐵定會殺了你——」她激烈的抗爭,雙腳死命的踢擺著。
打開車門將人往裡頭一塞,他拍拍手,「好了,我放開了。」他對座位上的古意映笑著,不忘為她帶上車門。
回到駕駛座,只見她的眼底燒著熊熊焰火。
「說吧,地址。」他視而不見的問。
「不准碰我的方向盤,數到三,你給我滾下去,一、二、三——」她慎重且殺氣騰騰的數著。
「如果我沒記錯,你家應該在董事長家隔壁,記得要系安全帶喔!」說完,完全無視她的怒火,他發動車子旋即駛入黑暗的街道。
「魯覺民,誰准你駕駛我的車子!」
「難不成你還想開?連手指都搞不清楚的爛醉鬼。」他嘲諷她方纔的回答。
「我沒有醉——」
「哪一個酒鬼不是這樣對著警察咆哮的?」
「你——」她抓緊自己的雙手,忍耐著不去攻擊他,可是卻把自己的五臟六腑放在怒火中燒的身體裡悶燒著。
「你的脾氣好像從來沒好過。」他莞爾的說道。
「你白目的程度也跟當年一模一樣。」
「唔,原來你已經回憶起我們的曾經。」
「什麼我們的曾經?你講話不要這麼曖昧好不好?」
魯覺民挑挑眉,沒有回應。他有些介意,介意她白天極力撇清的態度。
「沒關係,反正我們將來多的是機會,你會有足夠的時間喚起你塵封的記憶,我可以耐心等待。」
「但是我並不想,你馬上給我路邊停車,然後徹底的滾出去。」
「我習慣用走的,滾這種字眼不適合我,你別白費力氣了。」魯覺民故意來個大回轉,讓古意映整個人幾乎倒在他身上。
及時抓住門把,她穩住擺盪的身體,「魯覺民——我絕對會殺了你,如果我的愛車有絲毫損傷的話。」
「哈哈,真懷念隨時會被暗殺的日子,古意映,我很期待唷!」
氣死了,那張笑得得意猖狂的臉真讓人憤怒!她狠狠的別過臉去,免得自己情緒失控,釀出生死交關的災厄。
魯覺民按下車窗遙控鈕,緩緩降下車窗讓晚風順勢迎上她火燙的臉頰。
古意映睨他一眼,等著他開口解釋。
「喔,我只是不希望你吐在車子裡,如果你想吐,記得把頭伸出去。汽車清潔費畢竟不大便宜。」
可惡,有沒有人說過這傢伙根本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如果我手邊有一把刀,我會毫不猶豫的砍向你。」她咬牙切齒的說。
「我知道,謝謝。」
她發誓再也不跟他搭腔說話,索性把頭別了過去。這張臉,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看見了,看來,老天爺顯然不放過她!
熟練的操控著方向盤,魯覺民的姿態彷彿這車子是他自己的一般,也更因為如此,車主的憤怒瀰漫整個車廂。
幾度趁著空檔側過視線去,見到她氣到發紅的臉龐,即將爆發的惱怒,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有趣萬分。
比起中學時期的青澀,古意映添了些許成熟的韻味,雖然還保有學生時代的直率性情,但是舉手投足卻顯得婉約許多,至少在不發火的前提下是如此,至於發火的時候,他會選擇暫時忘記她是個女孩。
這真是一場美麗的意外,台灣有這麼多的洋酒代理公司,他怎麼也沒想過會在駱寰遇見古意映,驚訝之餘,他對這樣的重逢感到期待,接下來的日子,不知道她會怎麼招待他?
「呵呵……」魯覺民暗自的笑了。
一道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像是在質疑他嘴邊的那抹笑。
「我看過義大利的代理計畫。」
「怎樣?」
「喔,差強人意。」
「你說什麼?怎會只是差強人意?」她整個人轉過身來,雙瞳炯炯有神的盯著他,感覺自己再一次被褻瀆了。
「要不然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說?」
「那可是經過我詳細的評估、慎重的考量,花了我不少時間的心血。」
「那又如何?」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古意映翻了一記白眼叫自己冷靜,「要不然你有何高見?」
「沒有。」
「沒有」嗓門不自覺的提高。
「的確是沒有。」
「哼,一點想法都沒有,還誇口說要爭取義大利BadiadiMorrona酒廠的代理權。」
「喔,你聽說啦!的確是如此。」
「你到底對台灣洋酒代理市場有什麼認識?」
「怎麼說?」
「你難道不知道台灣市場裡,BadiadiMorrona酒廠所出產的每一支酒可是獨家代理,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太過自負?」
「沒有人說過酒廠的代理商只會有一個呀!」
「所以你是想搶嘍?憑什麼?」
「與其去代理一些品質不過爾爾的酒類,還不如進攻早就已經擁有一定市場佔有率的東西。」
「看來你是真的想搶。」
「不,應該說是競爭。」
「魯覺民,你不要再跟我玩文字遊戲了好不好!」她忍無可忍的說。
「呵,又生氣了。」他覺得好笑,「這麼不看好我嗎?」
「什麼?」
「拿到BadiadiMorrona酒廠的代理權啊!」
「廢話,這是當然,尤其更不希望駱寰的名聲葬送在你手裡。」
忽地,魯覺民緊急煞車,措手不及的古意映整個人往前衝去,多虧了安全帶及時拉住,要不然擋風玻璃上就會有一張擠壓的臉。
「魯覺民,你在幹什麼?」好不容易稍稍平歇的怒火又被挑起了。
「停車呀,你到家了。」他從容指指前方的屋子。
「你就不能好好的停嗎?這是我的車欸,好歹你先通知一聲……」
她正要醞釀發出攻擊,溫熱的唇卻出其不意的封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聲音。
詫異的瞪大眼,她發現魯覺民的臉近在咫尺,她的呼吸混和著他的氣息……
在古意映還來不及反應之際,軟濕的舌竟然已經探入了她驚訝的口中。
糾糾纏纏的陌生親暱,讓她驚駭得不知所措,她忘了自己、忘了閉上眼睛,腦中唯一想起的是抗拒。
她推拒著這樣的靠近、推拒著這個男人……雙手不斷使出力氣推開他。
最後,他離開了,帶著他從她口裡探取的酒香退了開來。
古意映推開車門倉皇的逃了出來,轉身見他也下車迎了上前。
「你——」她凌厲的手掌在他臉上揮落了指痕。
時間都靜止了,在這瞬間。
她以為他會惱火的回以顏色,她以為他會……
孰知,他卻僅僅是咧開了嘴,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她還沒從他親吻她的震撼裡驚醒。
只見魯覺民揚起手,她高傲的揚起了下巴閉上眼睛,等待著她意料中的回擊,然而卻遲等不到臉上的麻辣感,只感覺到一抹溫柔的碰觸。
她霍然睜開眼睛無言凝望著魯覺民。
他的手貼靠著她的臉龐,「我很期待著你接下來的一切。」
雙眸一定,「什麼?」她不懂。
「你不是那種會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當然!」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就放馬過來吧!」
「啥……」
「要你臣服於我的領導是不可能了,那麼就在工作上較量吧。」他瀟灑的轉身離開。
她楞在原處,「較量?」
「喏,古意映,接著!」魯覺民突然喊。
本能的伸出手,落入她手心的是那串紫葡萄鑰匙。
「我等著你出招。」
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她低頭望了望手中的鑰匙,似是想起什麼的大嚷,「魯覺民,你瘋了你,你不用車子嗎?」
黑夜的巷子裡,他揚了揚手,身影沒入了黑暗。
「你真是個神經病——」她惱怒的大罵。
「誰是神經病?」一個聲音從對牆的陽台落下。
古意映循聲望去,「表哥!」
「快進屋去吧!別再嚷嚷了,當心又吵醒了一堆人。」
「你在哪裡多久了?」該不會看見了什麼吧?
「你說呢?」駱俊庭沒有明說,留下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存心讓她渾身不對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7:18
第五章
相安無事也就罷了,偏偏事與願違。
古意映收到義大利酒莊的回覆信件,差點沒氣得吐血身亡。
永不合作!永不合作……
「那個豬頭魯覺民人呢?」聲音激動顫抖,她握緊雙拳,以免自己會失控的把桌上的東西揮撒落地。
「在老董辦公室。」陳珊珊心驚膽戰的瞥了一眼盛怒中的古意映。
原以為平靜了幾天,但果然還是壓抑不住內心蓬勃的對抗意念,不知道壓抑後的爆發會是怎樣的一個場景?陳珊珊倍感不安。
古意映狠狠的灌了一大杯水,希望能夠止住她滿腔的怒火,然而一看見酒莊回復的信件內容,她就巴不得把魯覺民吊起來痛殺十回。
不能再等下去,她霍然起身,抓著一迭證據就往董事長辦公室衝去。
正巧,魯覺民開門走出來。
「唔,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問。
古意映的臉色陰沉得像十二月的寒霜冰雪,一碰就會叫人凍傷。
「看你幹的好事!」她一古腦兒的把東西全塞進他懷裡。
魯覺民隨手看了看,輕佻著眉梢不以為件,「然後呢,就這樣?」
「魯覺民——」她氣得大叫。
他低下頭凝望她,「古意映,你就為了這些怒火攻心?未免也段數太低了。」
啥?他說她段數太低?難不成他這種卑劣的手法段數就高明了?
「你給我過來!咱們把話說清楚。」她扯著魯覺民的手,死命的把人高馬大的他拖往樓梯間。
別說她不尊重他是業務經理,至少,她沒讓他在一堆崇拜他的女性員工面前丟臉,雖然她很想!
霍然轉身,雙手交橫在胸前,憤怒隨著呼吸起伏僨張,「你知不知道我當初為了跟這些義大利佬攀關係,透過多少的管道,費盡了多少苦心?結果你竟然這麼輕而易舉的就把所有的關係給我破壞殆盡,還換來對方一句永不合作!怎麼?你是存心跟我作對?」
「我只是表明我們的立場,做生意的對談本該就是一來一往,總不能光他們一直在說什麼原則立場,姿態擺得絕高,而我們卻是一味的配合順從。」
「但是你不需要狠狠的把對方教訓一頓吧?」
「教訓?我沒有教訓,我僅僅是表達我方的看法,如此而已。」
「還說沒有,證據確鑿,你知不知道對方有多憤怒?你知不知道永不合作意味著什麼?」她手指凶狠的指著他胸前的那迭信件。
「當然知道,我也正有此意。」
「你——」古意映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我們提出的條件太卑微,對方的態度又太高傲,即便我們爭取到代理權,那又如何?只不過是一樁叫好不叫座的生意,費了一番工夫又不能有明顯的獲利,這樣的合作對像不如不要,何必拿咱們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尤其是貼這種不過爾爾的冷屁股。成本價不超過五十元的東西,卻要漫天喊價到一百,再加上海運、倉儲……林林總總的費用,這種不利己的生意駱寰不應該做也不需要做。」
「價格本來就是慢慢磋商的,只要雙方維持基本善意,我們就還有談判空間,重點是先要爭取合作的意願,結果你的慷慨陳詞把這些全都破壞了,我問你,你何必把後路給斬斷?至少,買賣不成仁義在。」
她從來不把事情做絕了,誰知道日後會有什麼變化?
「你顯然還不懂義大利佬的做事態度,義大利佬開設酒莊是為了賺錢,不是跟你這東方小姑娘培養什麼仁義,沒有錢賺,連你是誰都不甩,還談什麼交情仁義,歐洲人的驕傲隨處可見,唯有讓他們打從心裡的心悅臣服,這樁生意才是對我們有益處的。」
「狡辯、狡辯!」
「我這是就事論事——」魯覺民也惱火了。
古意映仰著頭迎視他深邃眸子,「我要你放手,別再干涉這些事情了。」
「辦不到。」他俐落的回絕。
姣好的面容頓時蒙上一層陰霾,「你!」她的手指定在他鼻前。
「我是經理,決策的東西還是由我主導,不管你當初是怎麼計畫聯繫,只要業務部是我主事的一天,我就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你為了你的私心要爭取BadiadiMorrona酒廠的洋酒代理權,就要我放棄籌謀已久的計畫?你太過分了——」
「過分?我不早跟你說過,你大可放馬過來,我等著你和我較量。」魯覺民的目光凜凜的望著她,嘴角若有似無的笑容灼燒著她的心。
「魯覺民,我不會就這麼處於挨打的地位。」
「太好了,我等著。」
古意映黑白分明的眼睛恨恨的望了他一眼,旋即轉身離開,泛白的指結洩露了她壓抑的怒火跟反擊的決心。
魯覺民望著她遠去的身影,諱莫如深的眸子讓人瞧不出他心裡真正的意圖。
驀然,僵硬的臉部線條放鬆,他低頭一哂,「原來挑起一個人的怒火會是這般有趣的事情。」
古意映的怒火讓他覺得開心,彷彿見到她怒火攻心的模樣,自己的情緒也會被感染而振奮……以前怎麼沒想過這麼對付她,要不然,高中生涯絕對會更加精采絕倫。
魯覺民離開後的樓梯間異常靜謐,許久,一抹身影小心翼翼的沿著樓梯磨磨蹭蹭的上來。
駱俊庭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下顎,忍俊不禁。
方纔那一番對話他可是聽得鉅細靡遺,原來樓梯間是這麼有趣的地方,早知道他乾脆把辦公桌搬到這兒算了。
可惜了,好端端的把他調財務部去數錢幹麼?
早知道業務部會有這麼精采的戲碼,他說什麼也不願意離開。
「如果把阿映跟這傢伙綁在一塊,那我的人生不就天天歡樂無比?」
駱俊庭思忖的當下,小惡魔也在他心裡悄悄探頭,留下了足跡。
星期五晚上,例行的家庭聚會。
「抱歉、抱歉,我剛剛才從客戶那邊回來,結果又遇上塞車,對不起。」一進門,古意映就不斷的道歉,「哇,好香的雞湯、好讚的糖醋魚。」她深深的嗅聞著餐桌上豐盛食物滿溢的香氣。
「意映,你怎麼會自己去拜訪客戶?」駱絡常蹙眉問。
「嗯,對啊,誰叫你把表哥調去財務部了,我只好自己一個人去。」
「魯覺民人呢?」駱俊庭問。
「誰是魯覺民?」駱母端著菜餚走來問,「阿映,你總算到了,外頭冷嗎?先喝點湯暖暖身子。」
「謝謝舅媽。」她開心的笑著,接過碗筷,準備好好大吃一頓。
「對啊,誰是魯覺民?」坐在一旁的古母也提問。
「喔!他是公司新來的業務經理,長得一表人才又是喝過洋墨水的,巧的是,他以前高中和阿映還是同學呢!一來就風靡了全公司的未婚女孩,很搶手的唷!對不對,阿映?」駱俊庭笑說。
「駱俊庭——」古意映抗議的睞了他一眼,「你胡說什麼?誰會那麼倒霉跟他是同學,我是女生他是男的,怎麼樣也不會是同學,況且,工作是看能力不是看長相。」她撇得一乾二淨。
她可不希望和魯覺民有任何關係牽扯,打從他們第一次碰面,很多敵對的種子就已經深深的埋下,改不了了!所以這輩子還是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就好。
「好,不是同班同學,也是一牆之隔的隔壁班同學。」駱俊庭說,「我記得你以前還常常跟他一起打籃球呢,不是嗎?」
「胡說八道,哪有——」她極力否認。
那只是她想要上訴,因為不甘心三對三斗牛她永遠吃敗仗,要不然誰想跟他碰面?
「對了,人品如何?」駱母問。
「優,優得很,之前在其它洋酒公司做得很不錯,要不然爸也不會破例聘用他為經理了!」
「嗯,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很有想法見地。」駱絡常點頭附和。
「真的嗎?那他結婚沒有?家裡有什麼人?」只見沉默許久的古母登時眼睛為之一亮。
機伶的古意映見母親眼中閃爍出大量異樣的光芒,馬上放下手中的瓷碗逕自宣示,「媽,別又想要把我推銷出去,我可能嫁的人選有很多,但是絕對不會是魯覺民那個傢伙好嗎?死心吧!」
「你這丫頭!」
「吃飯、吃飯,舅媽一桌好手藝,大家別光顧著聊天,快吃!」古意映趕忙結束話題。
忽地,駱母想到,「咦?咱們家的是意映,對方是覺民,這不就是跟撰寫『與妻訣別書』的主人翁一模一樣嗎?」
「對啊,媽,你真是厲害。」駱俊庭呼應著嚷嚷,「說不準是天賜良緣呢!」
去他的天賜良緣!「不、不、不……不可能是他,就算我未來的老公真的那麼要命的叫覺民,但也絕對不會是他。」古意映十分堅持的說,「這話題到此為止,表哥都還沒成家立業,你們甭擔心我了,兄長婚事未定,小妹我自然是不急、不急……」她在桌下狠狠踢了駱俊庭一腳。
「呃——」措手不及的他吃疼悶哼。
「對喔,俊庭啊,你都沒有什麼要好的女朋友嗎?有空帶回來讓媽媽看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就像是壞掉的水龍頭,不斷吐露著叫人害怕的成家字眼。
古意映見成功轉移目標,咧著嘴開心的大吃起來。
「哈,媽,你講到哪裡去了,事業不成何以成家。呵呵,今天的雞湯真是美味呀,大家多喝點,多喝點唷……」他打起了迷糊仗。
隔著桌子,駱俊庭警告的瞪了古意映一眼,她得意的回以笑容。
喜歡把眾人的關愛拿來餐桌上踢皮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相安無事也就罷了,誰叫駱俊庭先出手,怪不得她。
晚餐後,古意映自告奮勇要泡茶,像個小女孩似的賴著舅舅,惹得駱絡常心花怒放,直說這輩子沒生個女兒真是遺憾。
駱俊庭回房接了一通電話後下樓,古母像是等候多時似的,」把就將他拉到廚房角落去。
「姑,怎麼啦?」
「我問你,你看公司那個魯覺民配我們家意映如何?」
魯覺民配古意映呀!駱俊庭十分慎重的思索起來,偷偷瞄一眼姑姑寫滿期待的臉,再打量一下客廳裡那個開心大笑、不知慘事將至的古意映,他忍不住想要小小使壞一下。
毫不猶豫的豎起大拇指,「贊,簡直是絕配,魯覺民風度翩翩,阿映又可人賢淑,這樣的搭配簡直是天作之合。」
「真的嗎?如果真的那麼好,俊庭啊,姑姑可要好好拜託你了。」
「拜託我?」他故作無知狀。
「是呀,拜託你幫姑姑的忙!趕緊把這條紅線給拉起來,等我們家意映婚事底定,姑姑就算是了卻心頭一樁大事嘍!」
「我啊,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不過,看在姑姑這麼掛心的份兒上,好啦!我試試看。不過,姑,我們得先說好,這件事情絕對別跟阿映說我有份,要不然,她會殺我的啦!」駱俊庭以退為進。
「放心、放心,姑姑當然挺你,放手去做吧。」
「好,我盡量嘍!」
呼呼,古意映呀古意映,別怪表哥我出賣了你,你要知道,每天都是數字的財務部是很苦悶的,就當表哥我找點娛樂嘍!
這是第幾次被阻撓了,古意映瞪著計畫書又被駁回,隱藏著憤怒的手指頭在桌面上敲得響亮,她反覆的睜開眼睛又閉起眼睛,不想這麼輕易的落入魯覺民的陷阱裡。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激怒她,故意要打亂她的計畫,故意要讓她臣服於他的位階領導!該死的男人
驀然,桌上的手機響了,震醒了她的沉思,古意映趕緊接起電話。
「喂,駱寰公司古意映,您好。」公事化的口吻。
然而當她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整個人不由自主的低調起來,神秘兮兮的一手壓著電話連忙跑出辦公室。
駁回了古意映的計畫書,魯覺民原本還坐在位子上好整以暇的等著她隨時要反擊的怒火,然而卻發現她如此詭異的舉動,日光關切之餘,疑問在他心裡落了根,一度,他把臀往上挪移了幾公分,然而又意識到自己的舉止不當,只得又忍著坐回了椅子。
「誰打的電話?這麼神秘……」他嘀咕著。
這廂,躲到了樓梯間,古意映不忘張望了一下四周確定無閒雜人等,這才把注意力挪回了電話。
「好了,請說。」
只見她聚精會神的聆聽著電話那端的發話,對方每說一句,她的眉頭就這麼一鬆一緊的回應著,上一秒看來憤怒異常,下一秒又冷冷的笑著,彷彿勝券在握的模樣,十足的鬼詭。
「好,今天把東西給我。」她直截了當的說,隨即又看了看表上的時間,「就中午時候好了,約在上一次的咖啡廳,我去找你。」掛上電話之前又說:「低調小心一點!」
仔細確認之後掛上電話,古意映自信滿滿的笑了。
「果然讓我逮住狐狸尾巴了吧!該死的惡狼,以為我會讓你繼續在公司裡鋪天蓋地的瞎搞,那就大錯特錯!」拳頭擊上了掌心,顯示一種決心。
魯覺民一定沒想到她會找徵信社去跟蹤他,當他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證據已經得手了。
「哼哼,這次一定要殺你個措手不及。」
回到辦公室,陳珊珊靠了過來,「你去哪裡了?經理剛剛在找你。」
「找我?」她睞了一眼魯覺民的座位,「現在人呢?」
「在老董辦公室。」
「喔……」她拉長了音,「應該不急啦!反正那亂臣賊子找我,也不會有啥好事。」古意映拉開椅子逕自坐了下來。
「亂臣……賊子?」陳珊珊一時不知如何回應,索性摸摸鼻子安分的回座位。
許久,魯覺民才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筆直的走向古意映,「中午一起吃飯,我有些事要跟你討論。」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說給整個業務部的人聽。
果然,他的一番話讓不少女同事紛紛撫心低泣,倒是雀屏中選的古意映頂著一張晚娘臉,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他是想要挑起這辦公室的戰爭嗎?他是存心要讓她成為全民公敵嗎?好,玩陰的,那就別怪她不給面子!
看了一眼時鐘,十二點整,古意映抓起包包,「抱歉經理,我已經有約了!」
不等魯覺民出聲,她已經一溜煙的跑掉了。
哼,想要陷害她被其它同事孤立,休想!
古意映沒有等待電梯上路跑下樓,一心只想趕快抵達約定的地方。
巷子裡的咖啡廳,她挑了一個最僻靜的角落,靜靜等待著來人。
十幾分鐘過去,穿著大衣戴著墨鏡的人終於抵達。
古意映見狀差點沒厥過去,「今天沒寒流也沒冷鋒,你需要穿成這樣嗎?」她沒好氣的問。
「大姐,你不是叫我要低調小心?」
她掃了眼前這拙劣的低調小心,不禁搖搖頭,「但是我沒叫你穿成這樣!」
這種天氣搭配如此誇張的打扮,拜託……這和那些不想讓人認出來,卻又突兀的戴著帽子墨鏡在街上亂跑的影視明星有啥兩樣?簡直是欲蓋彌彰。
「算了,東西呢?」她單刀直入的問。
「在這裡。」男子小心翼翼的從風衣掏出紙袋,正要慢慢的推過桌面。
心急的古意映一把抓了過來,飛快的拿出裡頭的東西看了看,旋即神情嚴肅。
「證據確鑿,這下子絕對要叫他百口莫辯!!」
掏出支票遞給對方,沒等用餐,她起身就離開。
好一個魯覺民,初來乍到就把業務部的原定計畫全盤抹消,一度以為他真是有自己的一番堅持,然而看了這些證據,她不由得懷疑起他的居心。
明知道義大利酒莊的代理計畫是公司明年的新目標,其它同業也都動作頻頻,就是不想讓駱寰佔了好處,可惡的魯覺民熟知這一切利害關係,竟然還明目張膽的和其它洋酒公司高層往來密切。
咦?難不成他是商業間諜?打算到駱寰破壞義大利酒莊的代理計畫?
可惡,倘若真是如此,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古意映殺氣騰騰的回到公司,一路上遇見了同事,她連打招呼說笑的心情都沒有,便直奔董事長辦公室。
「阿映,走這麼急做什麼?」剛好開門走出來的駱俊庭被狠狠的撞上了。
「我找舅舅。」
「那也不需要這麼慌慌張張的,走,我們正要出去吃飯,一塊兒去。」
「不行,午餐先別吃了,這事很緊急的。」她推開沉厚的木門,「舅舅,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讓你知道。」她開門見山的說。
「大忌映啊,什麼事這麼緊急?」
古意映抽出紙袋,把代表證據的相片一古腦兒的往桌面上撒出來。
「這是什麼?」駱絡常和駱俊庭兩父子全都圍了過來。
「魯覺民背叛我們公司的證據。」她義憤填膺的說,「你瞧,全台灣洋酒市場的高層主管幾乎有二分之一都和他見過面了。」
「背叛?阿映,你在說什麼?覺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到駱寰來,位子都還沒坐熱,他幹麼背叛我們?」
「我懷疑他根本是個間諜,他明知道這些都是競爭的對手公司,而且也都對義大利酒莊的代理很有興趣,偏偏他到公司來不但沒積極的籌畫如何洽談酒莊的代理權,反倒密切的與這些高層碰面,我懷疑他根本是臥底的。」
「意映,不可能。」駱絡常一口回拒她所有的揣測。
「舅舅,怎麼會不可能?要不然他為什麼接二連三的駁回我的計畫書?根本是存心讓整個工作停頓。」
「意映,你別衝動!」
「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手法顛覆我們駱寰。」
「你冷靜下來,這件事我會讓俊庭去搞清楚。」駱絡常只得這般安撫,「吃飯沒?要不要陪舅舅去吃飯?」
「可是,舅舅……」
「乖,我來處理,我來處理。」
「喔。」見舅舅堅持,她也只好嘟著嘴巴挽著舅舅的手離開。
臨走前,駱絡常把一抹打探的目光送給了兒子。他打從心底懷疑整件事情會不會是這傢伙搞的鬼?
沒辦法,這個兒子從小就很愛搞怪,實在叫他非常頭疼,真的!
駱俊庭搖搖手,一臉無辜。
吱,承認的是笨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8:00
第六章
「你跟著我做什麼?」古意映盯著尾隨出來的魯覺民。
「當然是跟你一起去拜訪下游的盤商、通路。」
「怪了,你吃錯藥了不成?」他們向來是各做各的事情,非到必要是不碰頭的,這傢伙今天怎麼了?轉性了?
「我這新任業務經理去認識一下我們的合作夥伴,很理所當然啊,不是嗎?」他把問題丟還給古意映。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故意問避任何可能與他接觸的機會,可魯覺民卻偏偏不讓她如願。
她掃他一眼,「隨便你,不過,我開車。」她用下巴努努駕駛座旁的位子。
魯覺民沒有反駁,十分配合的坐上了她的車。
一路上,古意映擺明了不跟他說話,直繃著一張臉。
愛跟?好,就讓他跟,他可以阻撓她的義大利酒莊代理計畫,總不能連這些例行事務都要破壞吧?
到了目的地,只見古意映」派熟稔的往前走去,魯覺民倒像個跟班似的尾隨。
「唷,古小姐,你來啦!我想說你怎麼好久沒來了?是不是忘了我了。」
漾出一抹甜得能掐出蜜的笑容,「哪有啦,陳老闆,最近好嗎?」古意映拿出她八面玲瓏的手腕,開始和眼前的陳老闆哈拉起來,「對了,跟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新的業務經理,叫魯覺民,今天是特地來拜訪陳老闆的喔。」
「喔,新的經理啊,你好,以後就多多關照了。」
「你好。」魯覺民伸出手回握。
「對了,古小姐,你來得正巧,我正跟幾個朋友在聊天,他們帶了幾支新酒來,你們也一起來嘗嘗。」
機伶的古意映當下心想,一定是有同業拿了新貨色來,這種機會萬萬不能錯過!滿腦子都是想要刺探敵情,眼見陳老闆都主動提出邀請了,躍躍欲試的她自然沒理由推卻,連忙一口應允。
「喔,好呀,謝謝陳老闆。」古意映拉著魯覺民一同進去,不忘在他耳邊叮嚀,「不要給我擺撲克牌臉。」
要不是眾目睽睽,她真想在他臉上掐出一抹微笑。
「你才不要笑得花枝招展的。」
他不喜歡她這樣的笑容,一點都不美,更討厭她熱絡的和人寒暄說笑,不知怎的,讓他心裡很不舒服,有點酸。
「對,我就是花枝招展,你最好從現在開始也給我學會。」
果然,裡頭坐了三、四個男人,基於本能判斷,這些人一定也是從事洋酒代理工作,他們刻意低調的模樣讓古意映更好奇起對方的來頭。
水酒的生意在台灣一直是屬於具有龐大獲利的事業,這幾年更是有不少人開始投入這個市場,不管是新崛起的競爭對手還是故有的同業,古意映都謹慎的不放過任何一絲相關線索。
在陳老闆的引領下,大家同坐在一桌,古意映當下就把日標鎖定桌上的幾瓶無標酒。
唔,一般無標酒有可能是一些小酒莊的普通貨,如果幸運一點,當然也有可能是酒莊主人私藏的上等佳釀,因為量少所以通常不貼上商標販售。姑且不論酒的來源,古意映還是很想嘗試看看,說不準會發現絕妙的好味道。
陳老闆熟練的將軟木塞取下,頓時酒香四溢,古意映偷偷拿過軟木塞湊在鼻尖嗅了嗅,暗自思忖了起來。嗯,這味道還挺不賴的……
紅色的酒液斟入杯中,在搖晃的醒酒過程裡,她專注的望著酒色,反覆的嗅著氣味,半晌,她才慎重的嘗了一口,細細品味之後才讓酒液滑落她的喉嚨,她回味著,然後把心得默記在心。
「如何?」陳老闆問,「我覺得這味道濃郁不澀,應該會很受台灣市場的歡迎,古小姐覺得呢?」
「嗯,味道確實很不錯,不會太甜膩也不酸澀,不過問我不准啦,論品酒我是差遠了,陳老闆才是行家,市場喜好也是陳老闆最知道,陳老闆說好的東西,就絕對是好東西。」
「哈哈,古小姐就是嘴甜,我老陳一點招架的餘地都沒有,如果能年輕個二十來歲,我一定卯起來追求古小姐。」
三兩句,古意映又把對方哄得服服帖帖,幾杯酒下肚,幾個據說是陳老闆朋友的男人們開始放肆狂飲,一杯又一杯的幹了起來。
微皺著眉,一旁的魯覺民暗自將這些喧嘩摒除,光是瓶身包裝就讓他打量思索了老半天,經過一段時間的醒酒,他執杯湊口,靜默的把酒含在嘴裡,細細品味著酒的香氣、味道、口感,乍然,他眸底閃過詫訝,只是生性內斂的他馬上將情緒隱藏。
試過味道之後,他就再也不碰那些酒了。
魯覺民才一回神,古意映已經和這些人把酒言歡了起來。
「古小姐在駱寰工作呀,那酒量一定很好嘍,我先乾為敬。」
古意映只得硬著頭皮跟著喝了,「謝謝。」
「難得見到像古小姐這麼豪邁的女人,喝酒爽快,乾!」
原來的品酒一旦失了準則,就成為這般牛飲豪乾的場面,古意映算是見多識廣了,面對這樣的場景依然游刃有餘,倒是魯覺民很不悅。
他伸手阻擋她喝酒,古意映卻賞了他一記白眼,不聽勸阻的一仰而盡。
「古小姐,我來。」才空了的杯子馬上又斟滿了。
「謝謝。」
什麼跟什麼,這幾個傢伙根本是衝著古意映來,幾個大男人連番向她敬酒,不!根本是灌酒,就連陳老闆想要緩和場面,都有點難以控制。
「魯經理,你怎麼不喝?」大夥兒注意到他酒杯依然是滿的。
「呵呵,我們家經理已經喝太多了,來,我敬大家。」古意映把注意力轉移。
「原來古小姐是女中豪傑,喝酒這麼灑脫,乾!」
魯覺民在她耳畔叮嚀,「你別再喝了。」
「你甭管——」這場面能不喝嗎?她還巴望著陳老闆能多拿幾支酒的,這面子能不給嗎?
「這算什麼?你真以為你是酒家女嗎?」他壓低音量斥責,帶點警告。
啥?敢說她是酒家女,這傢伙真是活膩了,不幫忙就算了,還敢這樣說她,等著、等著,這筆帳她絕對要跟他算得清清楚楚。
「古小姐,再來啊!怎麼休兵了?」
又是從頭輪上一回,可每一杯都敬到古意映面前,看在魯覺民的眼裡很不是滋味,這分明全都是衝著古意映來的,他怎麼看都是這樣認為,偏偏她卻像個傻大姐似的全盤接收!
魯覺民一把搶下她手中的酒杯,「嚴格來說我不喝酒,我的員工自然也不能在上班時間喝酒。」
「不喝酒?」眾人驚訝說道。
「沒,我們家經理只是喝得不多……」她真擔心這傢伙會對在場的人訓起話來。
魯覺民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再把酒送進自己嘴裡,目光凜凜的掃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冷靜淡漠的說:「品酒是高雅的,酗酒則是低俗的,身為代理商是要把好酒介紹給市場、給消費者,而不是自己悶頭狂飲。我賣酒,但不開酒家。」
「欸,魯經理這樣說就不對了,哪個賣酒的不喝酒,不喝酒幹麼還來跟人家賣酒?我們賣酒也搏感情……」對方不滿的拉下了臉。
接下來的情況果真如古意映預測的一模一樣,魯覺民就是有辦法把場面搞得僵冷到了極點。
「抱歉,各位,告辭了。」他轉而對著一臉尷尬的陳老闆致意,「陳老闆,他日再登門拜訪。」
不等古意映回應,他緊緊拉著她的手腕,臉色鐵青的帶著她離開現場。
「你在幹什麼?」她更是會被這個硬石頭氣死!
「少囉唆,鑰匙拿來。」他沉著一張醬菜似的臉,搶過她的鑰匙,「上車。」
怪了,她都還沒開罵,這傢伙脾氣倒比她還大,一個惱火,她乾脆也賭氣不吭聲了。
可憐的車子在魯覺民的操控下,被蹂躪得慘兮兮,古意映再心疼也不願拉下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愛車被欺凌。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模樣,在男人堆裡喝酒,成何體統!」下車前,魯覺民撂下這麼一句話,隨即甩上車門離開。
還沒走進公司,古意映再也忍耐不住,站在停車場就對他興師問罪起來。
「擺個不近人情的清高就能做生意嗎?你方才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我說了什麼?」同樣一肚子火的他也吼了回去。
她還敢對他生氣,被這樣無節制的灌著酒,難道她都無所謂嗎?她是個女孩子,雖然做的是酒的生意,可也不需要這樣陪著人喝吧?對方如果存心設計她,她招架得住嗎?
「還不就是你那些神聖不可侵犯的論調,你知道你讓陳老闆有多尷尬嗎?」
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讓他去,一同去拜訪下游盤商是想瞭解目前市場的銷售情況,過程裡當然難免遇到熱情豪氣的人,這時候少不了就是把酒言歡的場面,她平常已司空見慣了,喝個幾杯不是難題,可偏偏魯覺民又把那些品酒是高雅的,酗酒則是低俗的「高尚論調」搬出來,硬是把原本熱絡的場面搞得冷清。
得罪了同業不打緊,萬一陳老闆一個不高興少叫了幾支酒,那對駱寰來說可是一筆損失。
「那些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三四個大男人猛灌你酒,這算什麼?」
「我才不管那些來路不明的傢伙,我在意的是陳老闆,他叫不叫駱寰的酒對我來說很重要,那是他的場面,你不留面子給他,他還會跟我們合作嗎?萬一他一個惱火決定斷了我們的酒,駱寰就少了一個通路。」
「我不能認同你這種說法跟做法。」
「我同樣也不能認同——」
就這樣僵持不下一路吵進了公司,讓整個業務部措手不及的籠罩在炮火之中,最後是董事長把兩人都請進了辦公室,才暫時平息了這場鬧劇。
駱絡常頭疼的望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疼愛的外甥女,另一個是他想要倚重的人才,意映說得沒錯,可魯覺民的堅持也有道理!
哎呀,為什麼這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對盤?
思索了許久,駱絡常卻依然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一旁的駱俊庭說話了,「這樣好了,你們乾脆來場君子之爭。」
「什麼君子之爭?」駱絡常不明白兒子的意思。
「爸,你還記得威尼斯的香多涅旅館吧?」
「當然。」
年輕時候的他熱愛旅遊,義大利威尼斯是他最愛的地方,為了如同朝聖般的認識威尼斯,他還會定期前往,光是香多涅旅館就住了好幾回,也因此和當年的香多涅夫婦結成好友。
儘管香多涅先生已經辭世,但他和旅館的現任經營者——裕子夫人的友誼可沒間斷過。
「知道威尼斯的穆拉諾島嗎?」駱俊庭問表妹。
「知道,威尼斯生產玻璃的重鎮。」古意映沒好氣的說。
「嗯,穆拉諾出產的玻璃一直有著神奇的傳說,曾有一位知名的法國酒莊莊主聽聞了穆拉諾的玻璃傳說,特地上門尋求最好的玻璃工匠為他打造一份絕無僅有的玻璃餐具,打算饋贈給即將出閣的唯一掌上明珠,可是他的請托卻屢屢在島上碰壁。眼見女兒婚期逼近,想要送給女兒的新婚禮物卻遲遲沒有下文,酒莊莊主心急不已。寬容慈愛的香多涅夫人聽聞之後,毫不猶豫的出面代為協調,這才有一家工藝絕佳的玻璃廠願意接下這張訂單。」
「喔,對,我去年到義大利的時候有聽夫人提起。」駱絡常點頭應答。
「為了感念夫人的無私幫助,據說前些日子酒莊主人帶著新婚的女兒和女婿親自到訪,並且送來一瓶法國頂級干邑。那是三十年的陳年好酒,用上好葡萄所精釀,這酒被稱作是『世紀的眼淚』,目前就收藏在香多涅旅館。」
「你是說用白玉霓葡萄釀的?」古意映語氣裡充滿了對這頂級白蘭地的渴望。
「嗯。」駱俊庭轉過臉,「爸,你不是收到邀請函了?」
「邀請函?」貴人多志事,太多拉拉雜雜的邀請函了,他一時想不起來,興許待會問問唐秘書。
「是啊,那天聽唐秘書說過是夫人寄來的邀請函,香多涅夫人想要在今年的愚人節當天開瓶,屆時將會邀一幹好友共享佳釀,現在我們駱寰只有一張邀請函,你們兩個就代表董事長去吧!只要誰能優先獲得夫人的應允,得以參加這次的品酒宴,誰就贏得勝利,那麼業務部經理這個位置就由獲勝的人來坐,屆時,你們就得對勝利的一方心服口服。」
「嗯,這是個不錯的競爭。」駱絡常附和。
基本上,現在只要能找點事情讓兩個人去忙,別再這樣對立下去,他都會舉雙手贊成。
「如何?」駱俊庭問。
白玉霓精釀的頂級干邑!古意映對業務經理的位置不熱中,就算她贏了,也希望是表哥來坐這位置,倒是那被稱作「世紀的眼淚」的頂級法國干邑,她顯得躍躍欲試,原本就晶亮的眸子更是發出璀璨的光芒。
始終靜默的魯覺民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表情有些嚴肅,彷彿在思索什麼人生大道理似的,忽地,他側過雙眸瞟了古意映一眼,凜凜的目光泛著堅定,他點點頭,算是應允了這個約定。
「太好了,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夠遵守這次的君子之爭,不管結果如何,都要放下對彼此的成見。」駱絡常真的鬆了一口氣。
一旁的駱俊庭不動聲色的泛著微笑,今年的愚人節有好戲看了,這真是有趣的人生呀!
爭執告一段落,董事長辦公室終於獲得平靜。
「表哥——」一走出辦公室,古意映連忙追上駱俊庭,帶著諂媚的笑容。
「怎啦?瞧你樂的。」
她先是把手指往嘴上一壓,旋即拉著他往角落閃去。
「幹麼?神秘兮兮的。」
「表哥,你跟香多涅的那個年輕姑娘很熟吧?」
「喔,你是說芙蘭采斯卡啊,嗯,還算熟嘍!怎樣?你想要搞啥鬼?大小姐,這是君子之爭,我不能幫你作弊,況且這樣根本是褻瀆夫人的公平。」
「我不是要你幫我關說獲選啦!」
「要不呢?」
「可不可以讓我成為香多涅的員工?」
「啥?你要去香多涅當員工?」
「嗯,對啊,雖然是明擺著要和魯覺民競爭,但是到了香多涅,如果能成為他們的員工,我可以在他們的酒吧工作,多學點品酒的知識也不賴,況且……歐洲是魯覺民的天下,他長年在外洽談代理事宜,自然混得比我熟,我總不能就這樣認輸吧?如果我能比他更接近香多涅內部核心一步,表哥,這個業務經理的位置我就可以幫你搶回來了。」
「……搶回來?」駱俊庭感覺自己的眼前有一群烏鴉放肆的掠過。
是誰告訴她說他想當業務經理?拜託……要不是老爸老媽這兩個傢伙狼狽為奸的逼迫他,當年他壓根兒不想踏進駱寰一步。算了,意映這丫頭本來就是單純直拗又傻氣,就讓她繼續這麼以為好了。
「對啊!不然呢?」
「那……好吧好吧,看在你一心向我的份上,我幫你打個電話給芙蘭采斯卡,要她多多關照你了。」
「哈哈,表哥!謝謝你,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呵呵,嗯,呵呵……」駱俊庭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泛著苦味。
永遠都不會忘記第一眼看見那瓶頂級干邑的心情,就好像飛行員第一次飛上藍天的瞬間,胸口興奮得幾乎要迸開來。
穆拉諾的手工玻璃有著多層次的美感,裝盛著蘊藏三十年生命的瓊漿玉液,古意映在玻璃櫃前怔楞了許久。
頂級白玉霓釀造的頂級干邑,喔,天啊,比她還年長的美酒!她打從心底的臣服。
「你終於到了。」一張帶著笑容的臉闖入她和那瓶「世紀的眼淚」互相凝望的視線。
「芙蘭采斯卡?」一頭浪漫的波浪捲發,帶有東方混血的臉孔,古意映打從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女孩。
「呵呵,我是呀,看來駱俊庭跟你說過我了。」美蘭采斯卡接過她的行李,「來吧,希望你在威尼斯的日子一切順遂。對了,夫人這陣子又去了維也納,可能愚人節前夕才會回來,所以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找我準沒錯。」
「謝謝你。」
「對了,駱董事長最近好嗎?夫人前些日子還掛念著他,說他好久沒帶駱夫人到這兒走走了。」
「這陣子比較忙,不過我會轉告舅舅跟舅媽的。」
就這樣,古意映在芙蘭采斯卡的笑容中,有恃無恐的留下來了。
每晚睡前,古意映都會眷戀的看一眼玻璃瓶中的「世紀的眼淚」,才會心安的回房間去。
不過……那個魯覺民也該出現了吧?
話說魯覺民打從應允了這場君子之爭,就好像忘了這回事似的,依然從容不迫的留在台灣,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等他起程出發到威尼斯,她都已經過了無聊的一個禮拜。
聽到陳珊珊打電話來通知,她雀躍得差點從床上掉下去,「呵呵,是嗎?這傢伙終於要來了。」她摩拳擦掌。這下終於體會到磨刀霍霍向豬羊的心情。
不知道這個魯覺民會用什麼方法贏得這場勝利,好保住他的業務經理寶座?
不過,為了完美終結這場君子之爭,古意映可是沙盤推演了好幾百回,最後得到一個結論知彼知己百戰百勝,明著跟魯覺民槓上她不太會有勝算,倒不如把打籃球的貼身防守拿出來用,以不變應萬變總行吧!
至少看緊這傢伙,免得他在義大利搞鬼,壞了駱寰的經營大計,因為她還是打從心底懷疑他是商業間諜。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經過了聖馬可廣場的白色圓頂,熱鬧的面具節一過,威尼斯的遊客總算又回到一個正常值。
待魯覺民來到香多涅旅館已是傍晚五六點鐘的光景,長年在歐洲大陸往來,獨自一人的行程他已再習慣不過,只是,這回事情可沒往昔那般尋常,因為多了個刁蠻直拗,卻又有點傻氣率直的古意映。
聽說這傢伙早早起程了,看來她是卯足火力要將他從經理寶座上拉下。
期待,魯覺民打從心裡的期待。
站在香多涅旅館的神聖圖騰之下,他一推開門,迎上來一張過分欣喜的臉孔,登時讓他詫異得說不出話來,著實是目瞪口呆。
「古……古意映?」她在幹麼?瞧她這身打扮,難不成她改行當起了香多涅的服務人員?
「嗨,歡迎你來到香多涅旅館,請進,這一路上還好嗎?快請進。」在台灣老是擺臭臉的臉孔竟然笑容燦爛得像朵盛開的玫瑰。
魯覺民抓住她的手腕,本能的皺起居,「你在幹什麼?」
她壓低音量,「我?我當然是在工作呀!你眼睛瞎啦?」旋即又扯開嗓門,笑容可掬的招呼,「這位客人,快請進,房間我們已經為您準備妥當,請您梳洗稍後一下,佩魯賈太太的美味餐點就會送到你的房間。」
望著她兀自陶醉在她扮演的角色裡,魯覺民不禁低想,呵呵,他竟然差點忘了玫瑰是有刺的,看來他得小心為上。
「請讓我為您服務吧!」古意映異常熱情的試圖接過他手中的行李,但他沒有放手。
她咬牙切齒,「快放手呀你!」說完竟然蠻橫的一把搶了過去。
一個重心不穩,腳步踉蹌,幸虧她及時站穩腳步才沒跌個四腳朝天,方纔還笑容燦爛的臉明顯閃過些許不滿,已經不若方纔的熱情,反倒有些埋怨。
忍著笑,魯覺民佯裝無事的踏入香多涅。
放眼所及,具有三十年歷史珍貴的「世紀的眼淚」就放在香多涅的大廳,明亮的玻璃櫃有著精準的溫度與濕度的控制,營造一個宛若酒窖的完美環境。
「香多涅夫人在嗎?」魯覺民問。
「不在——」古意映當下回絕任何可能性。
一來就找夫人,這傢伙該不會想從夫人身上下手討好吧?沒那回事,她可是會盯緊他的一舉一動。
「古意映呀古意映,我看你服務人員的基本禮儀受訓不及格,香多涅的名聲只怕要毀在你手上嘍!」他揶揄一番。
她不服輸的挑了眉,「是,受教了。夫人正在維也納探訪親友,很抱歉,方才態度讓您不怏。」九十度的高規格鞠躬,連聲音聽來都格外柔軟動人。
呵呵,他發現這女人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可愛。
「您舟車勞頓也累了,我帶您到房間去梳洗休息吧!」咬著牙扯出最後一抹笑容,古意映率先拎著魯覺民的行李進房,每一步都在心裡詛咒這傢伙。
一進房,她毫不掩飾真實情緒的把行李重重扔在地上,以睥睨的姿態遙指著窗外,「喏,最著名的聖馬可廣場,附近有碼頭,想去遛達玩耍請自便。」那模樣活脫脫是個晚娘。
不以為意,魯覺民逕自在屋裡踅來走去的,擺放在床頭的浴袍上放著一隻色彩奪目的玻璃瓶,他把玩的看了看,確定這是穆拉諾島出產的玻璃。
「果然很精緻,巧奪天工。」
「啥?」
「這個,穆拉諾的玻璃製品。」
「這是香多涅十分貼心的地方,總會為往來的旅客準備一份和威尼斯有關的禮物,要讓他們對威尼斯留下最美麗的記憶。」
「對了,夫人大概多久後會回威尼斯?」
「你想幹麼?」古意映瞪著他,充滿敵意。
「你怕什麼?怕我不擇手段搶了品嚐佳釀的機會,怕我穩住了我的業務經理寶座?」魯覺民戲謔的問。
「兵不厭詐,何況是你這樣的人,我自然得小心。」
「古意映,倘若我真的想要不擇手段,你說你能招架得住嗎?」目光不偏不倚的鎖定她。
「但我也絕不會眼睜睜讓你為所欲為。」如果沒有反擊就怯弱的投降,這不是她古意映的行事風格,「想吃想睡看著辦吧!」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一個箭步上前,魯覺民扣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壓制在門上。
兩張臉僅隔著一根手指的距離,他溫熱的呼吸撲在她肌膚上,這麼近的距離就連心跳都隱約感受到了。
「你……你想怎麼樣?」古意映虛張聲勢的問,儘管心臟緊張得卜通亂跳。
她緊張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腦子一片空白。
驀然,魯覺民笑著放開了她,笑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你……你混帳!」她推開他,轉身忿忿不平的離開。
望著她遠去的身影,他陡然收起笑容。
他想幹什麼?他方纔這樣到底是想幹什麼?
該死,他竟然一度想要吻她,他真是發神經了!
遠離了魯覺民,古意映跑到香多涅頂樓吹風,臉頰還微微發燙。
方纔,有一瞬間,她以為他要吻她,緊張得心臟都要停止了說。
「幸好沒有,要不然……」怔愣須臾,要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可惡的魯覺民!
真要命,剛剛真的有一瞬間覺得他的嘴唇……還挺飽滿性感的說。
「啊!別再胡思亂想了——」她蹲在角落大聲嚷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8:55
第七章
初來乍到的頭兩天,魯覺民哪兒都沒有去,就僅僅是在香多涅旅館做小規模的移動,除此之外便是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間裡。
不過,他可以明顯感覺自己受到了嚴密的監視——
有一雙銳利精準的眼睛總是無時無刻鎖定他,不管他做什麼,那目光總是如影隨形,每每打從他打開房門走出來的第一步,媲美偵察機的銳利眸子就開始忙碌的追逐著他的身影。
誰?到底是誰這麼聚精會神的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魯覺民歪頭想了想,毫不遲疑的,一張習慣帶著憤怒的熟悉臉孔就這麼浮現腦海,如此直接的聯想,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萬分。
此刻,他正坐在香多涅一樓的餐廳裡,一邊享用著佩魯賈太太的拿手好菜,一邊放任那雙眸子對著他的背影打量關切。
豐盛的午餐搭配口感不錯的葡萄酒,愜意之餘,魯覺民興起了捉弄的念頭。
用餐巾拭了拭嘴角,他推開椅子起身離開,這次,他決定把行動範圍擴展到香多涅旅館外頭。
飯店櫃檯橫著一隻貓咪,是肥嘟嘟的巴曼貓,魯覺民把鑰匙交到櫃檯,旋即推開沉重的門往外走去。
鬼祟的身影出現在櫃檯,望著魯覺民的身影感到一陣振奮。
「這是個好機會,趁他出去我可以到房間裡仔細搜查一番。」然而下一秒,她又猶豫著,「不行,如果我沒有跟緊他,就不能徹底掌握他的行蹤,萬一他又有什麼小動作,這樣我豈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了?」
經過一秒鐘的掙扎後,古意映還是推開了香多涅的大門,趕緊追上魯覺民的腳步。
搖搖欲墜的古老傷情,魯覺民眼前的威尼斯呈現出這樣的斑白,往聖馬可廣場的路旁建築物依稀還可以看見幾個世紀以前翡冷翠式明亮而旖旎的花紋。
魯覺民在巷子前端等了些許時間,只為了讓後頭猶豫的腳步能夠追逐而上,聽見倉皇又小心翼翼的雜亂步伐,他放心的繼續往前走去,嘴邊隱忍著想瘋狂大笑的慾望。
「這傢伙到底要去哪裡?」古意映一邊像偵探似的謹慎跟蹤,可也不免在心裡嘀咕他的日的地究竟為何。
沿著長而蜿蜒的巷子,她好幾次以為自己就要被發現了,連忙狼狽轉身故作從容,但一時疏忽就會嚴重落後,看來,跟蹤這差事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呃——痛!」光注意魯覺民的方向,竟然忘記閃避腳下的矮花台,一時不察就這麼狠狠的撞上。媽呀,疼死了……
古意映蹲下身子死命的揉著,一抬眼,見魯覺民就要穿越聖馬可廣場了。
可惡,廣場上人來人往,稍微疏忽就真的會跟丟了,心急之餘,忍著痛,她只好顛顛跳跳的追上前,可是——
「咦?人呢?怎麼不見了?」方纔還看見的身影竟然瞬間消失。
古意映站在路口東張西望,也快速梭巡了廣場一趟,就是沒發現那抹身影。
「可惡——」今天怎會如此衰啊?
懊惱之餘,肩上猛然被只手掌結實的拍了兩下。
她猛地一轉頭,差點撞上身後的這堵牆,堪稱機警的她連忙退了開來,這才發現一度消失不見的魯覺民,正帶著戲謔的嘴臉大剌刺的杵在她面前,那抹笑容看來還真欠打。
「呀,你、你……」又是退了兩大步,微張的嘴巴幾度說不出話來。
魯覺民曲起手指往她光亮的額頭彈了一記,「說吧,你想幹什麼?」
喔,真疼!古意映捂著額頭埋怨的望著他,「哪、哪有!」眼珠子心虛的左右轉動。
「你已經觀察我兩三天了不是嗎?扣除我待在房裡的時間,只要我踏出一步,你這雙賊溜溜的眼睛就像雷達似的鎖定我,這種嚴密的監控手法如果還說不出為什麼,那還真是難以說服我。」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監控你了?」
「兩隻眼睛。」他沒好氣的說,「怎麼,香多涅的差事這麼輕鬆悠閒,悠閒到你有這麼多的時間來跟蹤我?」
「我才沒有!」古意映趕緊別開臉。
她感覺自己的臉微微發燙,因為行蹤被抓包,好糗!
魯覺民湊上前凝望了她須臾,「古意映,你或許很聰明、很率直,但是你頁的不擅說謊,瞧,一個心虛到臉紅的人說話有什麼公信力?」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被抓包了,「對,我是跟蹤你,像你這種心機份子,我當然要小心防範你任何舉動。」
「那麼請問,現在你掌握了什麼?」
「我……我幹麼要告訴你?」這傢伙心機縝密,實在不好對付。
魯覺民冷笑一聲,搖搖頭,逕自往前走去。
忽地,他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她一眼,「怎麼?不跟了?」
自尊在勉強維持個人尊嚴,可是私心又在吶喊著不要放棄,偏偏無辜的腳還在哀嚎方纔的痛。
魯覺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幾回,竟然心軟的朝她走來,「回去。」
「啥?」
「回香多涅!被人跟蹤會嚴重破壞我賞游的心情。」魯覺民伸手扶在她腰際,「還可以走吧?」
「欸、欸,放手啦,」幹麼這樣靠近她?還把手放在她腰際,這傢伙根本是趁機佔便宜……
「你給我安分一點。」他命令。
他這是做什麼?單純示好?還是想要鬆懈她的警戒?古意映腦子閃過任何可能的情況,直到當晚睡覺前都還沒釐清。
該死,她今天忘記看一眼「世紀的眼淚」了!
魯覺民打點好一切,推開房門走出來,古意映鬼魅似的身影馬上出現在五十公尺內。
賞了她一抹笑,他兀自下樓,古意映也不躲躲藏藏了,明目張膽的跟著他下樓。
鑰匙往櫃檯一擱,魯覺民推開門走出香多涅。
「欸,你不吃早餐嗎?」她問。
「不了。」唷,良心發現,還會關切他用不用早餐?不會是想趁這點時間拿著鑰匙上樓去搜索他的房間吧?
「你要出去?」
他兩手一攤,擺出「不然你說呢」的姿態。
二話不說,古意映摘下胸前名牌,趕緊跟上腳步。
魯覺民對她搖搖手指,順手往牆上時鐘指去,「你在上班吧?」提醒她注意時間。
她辯駁道:「小心翼翼的服務著我們的客人是香多涅的宗旨。」
他眉一挑,「喔,是嗎?」手一指,「那麼那位客人會感激你的幫忙的。」說完,把她往一旁獨自帶著小孩手忙腳亂的男客人身旁推了過去。
機伶的古意映死命的回抓著魯覺民,「嘿嘿,不行,你是駱寰洋酒公司的貴客,我得好好的密切照顧。」
想甩開她,門兒都沒有,況且這香多涅裡裡外外她可都打點過了,雖然是服務人員,但是她唯一服務的目標就只有魯覺民一個。
魯覺民知道她是下定決心賴著他,遂扯出一抹笑,旋即信步離開。
反正都被發現了,古意映也不再躲躲藏藏,索性明目張膽的走在他身邊。
「你要去哪裡?」她問。
「沒有。」
「沒有?」懷疑,嚴重的懷疑,這男人真不誠實。
「今天天氣還不錯。」他一派悠閒的說。
「對了,關於BadiadiMorrona酒廠的代理權……」
他打斷她的問題,「目前沒有想法。」
鬼詭,怎麼可能沒有想法。古意映顰眉蹙額,打從骨子裡懷疑起這男人的每個回答。
有鬼,鐵定有鬼,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業務經理的寶座不保。
還是誠如她所臆測,他確確實實是個間諜,來駱寰只是為了裡應外合的阻撓義大利酒莊的代理計畫?
魯覺民沒再說話,依著昨天的路持續走著,經過了混合著拜占庭和西方風格的聖馬可廣場,他大爺也沒怎麼在意,瞧都不瞧這著名的景點一眼,就是一逕的走。
彎彎折折的走著,只見碼頭就在不遠的前方,宛若是意隨興起,從容的魯覺民啥也沒說就上了一艘船。
「你要去哪裡?」古意映問。
「任何可以用掉你的地方都是不錯的選擇。怎麼?想放棄了?」他莞爾的凝望著稍嫌倔強的臉。
她收斂神色一臉嚴肅,「哼,放棄?你以為我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嗎?我的人生字典裡可從來沒有放棄這兩個字。」
「對,我知道,因為你的人生字典裡寫的是『固執多疑』四個字。」嘲諷的口吻。
「你——」他損人的功力還真是不遑多讓。
「請讓讓,我的船要走了,掰嘍!」他悠哉的揮了揮手。
叫她眼睜睜的看著他走?沒那回事!最後一秒鐘,古意映想也不想的跳上船,非死命巴著這男人不可。
她得意的擠出笑容宣示,「忘了告訴您,我是一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半途而廢不是我的風格。」她盤起雙手好整以暇的往他身邊坐穩。
魯覺民沒有措腔,反正他早料到這女人是不會輕易被打發的。
威尼斯,被喻為從水中升起的神秘國度,飽滿的濕度讓迎面而來的風都帶著一股水氣。
隨著船隻的遠離,威尼斯市中心也越來越遙遠,倒是由五個小島組成的穆拉諾島就這麼不期然的出現。
古意映睞了魯覺民一眼,全然不懂他的動機,只見這傢伙從容的枕著手臂,半瞇起眼睛悠閒的徜徉著。
船隻在穆拉諾島停下,下船的時候,他終於大發善心的伸了一隻手給她。
古意映考慮半晌,「謝啦!」這才搭了上去。
呵,擺譜!連這時候都依然固執,魯覺民頓覺莞爾。
不過,眼下有重要的事情待辦。他斂了斂心神,拿出他的專注。
穆拉諾島昔日是威尼斯貴族別墅的所在地,在東方玻璃製造術傳入之後,基於安全理由,遂把不可缺少火的玻璃工廠集中在離市區不遠的穆拉諾島上。
魯覺民熟門熟路的往前走著,島上的觀光客比威尼斯少了些許,倒是櫛比鱗次的玻璃工廠佔據了整個街道。
「你來穆拉諾做什麼?」古意映不禁脫口問。嗯,這不太像魯覺民會做的事情,因為他的表情慎重且嚴肅。
魯覺民沒有回答,避開觀光客的賞游路徑,鑽入了靜謐的巷子,彎彎曲曲的兜轉了半天,終於來到一家位在角落隱密處的玻璃工廠。
似是極度熟稔,他用義大利文和對方寒暄了幾句,時而顰眉沉思,時而嚴肅且認真的和對方交談,讓一旁的古意映聽得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了不起,她會說英文和法文,偏偏就是不懂義大利文,這下子完全是鴨子聽雷,搞不清楚所有情況。
「你要來嗎?還是在這兒等?或者你也可以……」
「當然!別想甩下我。」沒等他說完,古意映馬上邁開步伐跟上去。
「裡頭很熱,受不了就先走。」他善意告知。
然而她僅僅是抬起下巴,那雙寫滿堅定決心的眼睛就足以說明她的決定,在沒摸清楚他的來意之前,決計不讓這傢伙瞧扁她。
走入最底處,一股窒人熱氣兇猛的撲來,只見裡頭的玻璃制工皆打著赤膊,專注在他們眼前的工作,額上的汗水落得就跟雨一樣。
在男子的引領下,魯覺民來到一處放著半成品的陳列架旁,拿起幾支玻璃瓶,兩人十分嚴肅的交談著,這讓一句義大利文都不懂的古意映好心急。
「不行……」魯覺民脫口而出,「這個瓶口跟瓶身還是不行。」
「啥?什麼不行,瓶口跟瓶身怎麼了?」幾乎要被好奇心吞噬的古意映連忙搭腔。
「無法配合現有機器的規格,瓶身則太過斑斕炫麗,我要的是內斂的層次色彩,而不是這樣的張揚絢爛。」他望了她一眼,半晌,那總是字斟句酌的嘴巴才緩緩吐著聲調,「我想要用穆拉諾的玻璃來裝盛駱寰即將挑選的新酒。」
「啥?」她詫異的張大嘴。什麼新酒?她竟會全然不知。
「就是用獨一無二的瓶身裝盛最好品質的酒,要讓駱寰在洋酒市場聞名的不只是銷售業績,還有質感。」
提升質感……古意映大感意外,驚訝的模樣彷彿在她眼前的是個從來不認識的魯覺民。
「為什麼?」
「法國酒在台灣市場的地位始終屹立不搖,相形之下,義大利的酒儘管由來已久,但是名氣卻明顯較弱,如果能夠用更別緻的包裝提升它的質感,重新塑造義大利酒的市場形象,這樣我們做為代理商才有必要也才有勝算。」
這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
「為什麼挑這裡的玻璃?」
「俄羅斯玻璃做不出多層次、多色彩的東西,一般都是用透明或白色玻璃坯再加上一些有色玻璃磨出線條。我評估過後,還是覺得威尼斯的玻璃會比較適合,當然這也是考慮到運送跟成本的問題。」
「等等,你想要用這裡的玻璃做瓶身?可是,酒莊不是有他們固定的生產流程,如果沒有事先……」
「初步內容已經洽談過了,也達成該有的基本共識,現在就是要有合適的瓶身,而且必須能夠趕在時間之內量產。」
「談過了?」他什麼時候談過這些事情?
她一把拉住魯覺民,「我怎麼不知道?董事長知道這件事情嗎?洽談的對象是BadiadiMorrona嗎?」
「因為擔心被競爭的同業知道這件事情,董事長要我低調進行,至於BadiadiMorrona還是未定數。」
舅舅是知情的!那表哥呢?他也知道嗎?
古意映覺得這一切來得突然又意外,她的心明顯受到了震撼。
魯覺民沒有搭理她,抓起一支玻璃瓶和制工洽談起來,古意映則怔楞的待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當初一心一意想要拿下義大利酒莊的洋酒代理權,滿腦子都是這些,連作夢都夢見這些,可是不能否認的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給這些新酒塑造什麼嶄新的形象和質感,沒有!從來沒有!
而他卻……想著,古意映急著梭巡著他的身影。
等她回過神來,魯覺民已經捲起袖子和這些玻璃制工吹起玻璃來,專注的眼神似乎對眼前的動作有著莫大的期許。
她從來沒有注意到,他的眸子竟然能散發這麼強大的威力,給人一種足以屏息的震懾,好像被這麼專注的凝望著,所有的瑕疵都要自慚形穢,恨不得能夠瞬間消弭。
她摸摸臉頰,感覺自己渾身冒著汗,分不清是真相來得叫人太意外,還是這裡的溫度太熾熱,她覺得自己暈沉沉的不知所措。
她倉皇的奪門而出,離開了工廠的熾熱,她突然失落的蹲下身子,迎面拂來的涼意讓她的理智被吹醒。
「傻瓜,你在做什麼?這樣就認輸了嗎?這樣就屈服了嗎?不,他可以努力,你也可以,你一定也可以——」她激動的對自己說。
她不想這樣狼狽的逃開,讓駱寰的代理版圖前進義大利也是她的夢想,魯覺民可以有想法、有行動,她古意映也絕不會輸!
古意映忍住肌膚燠熱的記憶,毫不猶豫的轉身走進方纔的空間,蹲在被扔了一地的玻璃失敗品旁,她望著這些殘缺玻璃,心裡一明生一股意念,她也想要有自己的想法,想要瞭解這一切!
她不想輸給魯覺民的努力,絕不!
睜著一雙眼睛凝視著房內的水晶吊燈,古意映心思複雜的輾轉難眠,床頭的手機在這時響起,她意興闌珊的抓過電話,還來不及開口,陳珊珊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意映!我終於找到你了。」大有十萬火急的味道。
「嗯,什麼事?」她好累,一部分是肉體,另一部分是因為內心小小的沮喪,還有一部分則停留在今天的意外插曲,總之,這是個五味雜陳的夜晚。
「我聽若若說,魯覺民出發到義大利前,曾經向董事長建議要用威尼斯穆什麼島上的玻璃來當做新酒容器,而且,聽說董事長已經答應了。」
「穆拉諾,是穆拉諾島上的玻璃,這事情我知道了。」為此她還大受打擊。
「啥!你知道了?」
「嗯,是呀,今天。」
「可是,我聽說這樣一來,每支酒的成本價將會提高不少呢!」
「嗯,成本增加是難免的,因為瓶身是特製的。」
「這樣好嗎?他會不會是想要破壞我們駱寰素來漂亮的年度營收?聽說俊庭哥這幾天都在思索評估這筆增加的成本。」沒聽到古意映激動的回應,這讓陳珊珊感到很不習慣,「意映?你在嗎?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見了,珊珊,你跟俊庭哥說,叫他評估一下成本提升後,新產品本身的市場形象是不是會有正數成長,如果可以,這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啥?」意映這麼說,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是支持魯覺民的建議?
「你這樣跟俊庭哥說就是了,我困了,晚安。」
不等陳珊珊回應,她已經掛上電話,然後又是瞪著一雙大眼毫無睡意。
開始有點不瞭解魯覺民這個人……
他們在穆拉諾島上待了一整天,魯覺民忙著和工廠裡的玻璃制工交換意見,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著把他心目中適當的玻璃瓶身製作出來,她就在一旁看著他的投入與專注。
她發現他的要求十分嚴格,好幾次明明已經是臻至完美的成品,他卻還是搖搖頭,不只他沮喪,就連玻璃工都快要崩潰發火。
幾百度的高溫隔絕了微涼的季節,他的衣服被汗濕,見他如此嚴格的挑選駱寰新酒的包裝,幾度她都無法說服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在台灣私下與其它同業高層見面的魯覺民。
「他心裡到底是什麼打算?」古意映完全不懂。
重複的製作、重複的失敗,重複的再嘗試……
好不容易歷經了數個小時,在玻璃工人放棄的前一刻,一支讓魯覺民滿意的玻璃瓶身終於出爐。
只見滿頭大汗的魯覺民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露出欣慰又感動的笑容。
「哈哈,終於成功了,終於成功了!」他感激的仰天訴說。
不知怎的,她看見那時候開懷大笑的他,心裡竟然悸動不已,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衝上前去擁抱他。
「熱昏沒?」他像是突然想起了她似的別過臉問。
古意映堅定的搖搖頭,還是充滿著不服輸的執念。
「過來。」他伸手招她上前。
「做什麼?」
魯覺民望著她被蒸烤得通紅的臉龐,情不自禁的探出手碰觸她的臉,「想要什麼?」
「啥?」她不懂他的意思,只感覺臉上的溫度和他手心的溫度一樣熾熱。
靈光一閃,倏地,魯覺民重新爬起身,對著一旁的玻璃制工說了幾句,對方把工具交給他後就離開了。
魯覺民手握著長柄,動作堪稱熟稔的燒著玻璃坯,就在古意映充滿疑問的目光下,他吹了一隻玻璃,原本平凡的玻璃坯霎時衍生出無數的湛藍線條,美麗得就像雅得裡亞海。
反覆的加溫、再反覆的修正,他拿著工具俐落的在高溫的玻璃上裁剪塑型,在他手裡,這些玻璃顯得聽話又溫馴,三兩下,一隻美麗的花瓶就誕生了。
「是湛藍,美麗的湛藍……」古意映呢喃。
「送給你。」魯覺民說。
「啊?真的嗎?」充滿迷濛的目光露出不可置信的驚喜。
玻璃工人協助他取下了玻璃,靜待冷卻。
古意映迫不及待的靠上前去,像個孩子似的欣喜的望著屬於她的花瓶。
那一抹湛藍像是抹在她心頭上般舒暢,她幾度望得出神。
忽地,她竟然著魔的伸出手指想要碰觸她的禮物。
「小心燙——」
魯覺民的警告來不及阻止,她細白的指尖已被這高溫狠狠灼了一口。
她猛然縮回手。
「該死!有沒有怎麼樣?」他三步並做兩步的來到她面前,執起她手指往嘴裡一含。
那瞬間很疼,可是這一刻,有一股陌生的溫暖漫上了她的胸日。
她不敢掙扎,任他這麼對自己,感覺眼前的魯覺民既陌生又熟悉。
她望著他,不知道誰拿了冰塊敷在她手上,不知道誰拉著她的手浸泡在冷水裡,不知道……
「你這傻瓜!」一陣混亂中,魯覺民氣急敗壞的罵了她,卻又把她的手握得好緊。
腦袋瓜裡昏昏沉沉的,怎麼回來的,她一點頭緒也沒有,只知道有一隻手緊緊的牽握著她,有一個肩膀讓她緊緊的扶靠著,那不是別人,是魯覺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29:29
第八章
翌日,她還沉沉的睡著,英蘭采斯卡腳步急促的闖進了她的房間,一把將她從溫暖的被窩拉起,渾然無視於她的疲累。
「快起來,快起來,魯覺民要走了,古意映,你快起來!」一急,芙蘭采斯卡的中文就有些腔調。
不過效果非凡,像是一記響雷,徹底打醒了睡眼惺忪的古意映。
「誰!他要走?該死,他為什麼要走?」
「不知道,不過已經在櫃檯辦理退房了。」
顧不得許多,古意映跳下床來,連梳洗都沒有就這麼倉皇奪門而出,身上的睡衣是皺巴巴的無尾熊圖案,可是她真的連洗臉的時間都沒有,趿著鞋子風馳電掣的往樓下急速奔去,就怕晚了,人也走了。
在寂靜的大廳,她看見了熟悉身影,古意映想也不想的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可惡,你竟然想偷偷落跑?你要去哪裡?」
魯覺民看了她一眼,這恰恰是一個人最不設防的模樣,他露出溫柔的笑容,「BadiadiMorrona。」
「你竟然沒有跟我說一聲就想獨自前往?魯覺民,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稱心如意嗎?」容易激動的性子顯然已經甦醒。
他沒有搭腔,伸出手整了整她稍嫌凌亂的頭髮,繼而看看手錶。
「你說話呀——是不是心虛,所以不吭聲?」
魯覺民放下手,又對她露出一抹微笑,「半個小時後出發。」說完,他離開大廳,走向香多涅的餐廳。
古意映怔楞的站在原地,老半天回不了神。
一旁的芙蘭采斯卡連忙推搡她的肩膀,「還發呆,半個小時!你只有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倏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她拎著睡衣裙擺,忙不迭的轉身就跑,不只一次在心裡吶喊,好險!好險沒讓他跑了。
來不及慢慢收拾,她把東西一古腦兒的掃進行李箱,不消片刻,她拖著行李咚咚咚的下樓,生怕魯覺民會突然消失不見。
「喏,佩魯賈太太幫你準備的早餐。」
她感到溫暖,從魯覺民手中接過早餐的剎那。
又再一次並肩走在威尼斯的路上,兩人拉著行李。
「待會到古羅馬廣場,我已經安排了車子。」
她似是責難的睞他一眼,沒吭聲。
還是很介意,萬一芙蘭采斯卡沒有喊她起床,這傢伙是不是就這樣默默的走了?然後又不知道去幹些什麼勾當!
截至目前,她仍不確定眼前的魯覺民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立場,到底他是駱寰的人?還是處心積慮來駱寰裡應外合的內賊?
別以為昨天在穆拉諾發生的一切,可以輕易消抹他在她心裡留下的諸多疑問,基本上,他還是處於留校察看的狀況。
古意映的情緒永遠是外放的表現,魯覺民不用多費心思猜想,光是簡單的一記目光,就可以明白。
他睇了她一眼,「說吧,大小姐,你又有啥不滿?」
「如果我沒及時拉住你,你是不是就這樣閃人了?」
「好問題,但是事實上,你拉住我了,而且還是穿著睡衣。」他不忘提醒她方才狼狽的窘樣。
「那是因為芙蘭采斯卡叫我起床!」
「怪了,平常一大早就處於戒備狀態的你今天竟然睡遲了!」魯覺民兀自摩挲著下顎思索起來,一臉認真。
呵,要真沒看穿他隱藏在認真底下的揶揄,那麼古意映大概也不是古意映了。
「昨天在穆拉諾幾乎要蒸熟了,多睡一下不行嗎?」她振振有詞的說。
「所以別勉強,接下來的幾天不會比穆拉諾好到哪裡去,你現在回香多涅還來得及。」
「魯覺民,你以為你現在說這些話我就會信你嗎?」想叫她打道回府,門兒都沒有。
「看來我是信用破產了。」
「知道就好。」
不管要去哪裡,古意映打定主意,她是跟定他了,所有的行蹤她絕對會亦步亦趨的跟上,絕不會再讓自己處於狀況外。
「為什麼同樣是承租者,方纔那位小姐就賞你臉?」古意映不滿的問。
離開威尼斯,安排接送的車子戴他們到火車站坐車,整整一大段的距離,還真是有種沒日沒夜的流浪味道。
好不容易下了火車,魯覺民依著先前的打算要租車,自告奮勇的她卻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最後還是得勞駕他親自出馬,為此,還得到他專屬的嘲諷笑容一枚,她感到強烈的不滿。
「就像陳老闆賞你臉,卻不見得賞我臉的道理是一樣的。」他簡單扼要的說。
歪著頭睞他一眼。唷!記恨咧,小鼻子小眼睛。哼!
「你知道BadiadiMorrona酒廠怎麼去嗎?」
魯覺民一邊握著方向盤,騰出一隻手拍拍擋風玻璃下的東西,「有地圖。」
「問題是要能看得懂,義大利不比台灣,沒有衛星定位。」她覺得不大妙,放眼看去,儘是不見盡頭的彼端,好像隨時都要迷失在這異鄉的山城小鎮。
他煞是認真的點點頭,「真抱歉,我忘了女人通常看不懂地圖這種東西。」
「你——」這傢伙根本是明擺著嘲諷她。
古意映不禁懷疑,昨天的魯覺民很有可能是不小心被某種靈體附身,而今天的他才是正常的,看來,昨天魯覺民帶給她的衝擊可以全數打包收拾起來了。
不想被瞧扁,古意映抓過擋風玻璃下的地圖,決心要讓他吃下他方纔的輕蔑嘲諷,別以為女人真的都跟地圖不熟。
「如果要去BadiadiMorrona,我們就朝托斯卡尼的方向,這樣的話……」她張大眼睛四處張望了一下,「我們應該要找到指標才知道怎麼繼續走,我看,下兩個路口有……」
「不,我們要去聖吉米安諾山區。」他打斷她的話。
「啥——」古意映瞠目結舌。
有沒有搞錯?這傢伙不是一直嚷嚷著說要去BadiadiMorrona酒廠,怎麼突然又要到聖吉米安諾山區?那是什麼地方?她連忙低頭翻找起地圖來。
誰說女人善變?男人的善變一點都不比女人遜色好嗎!
「聖吉米安諾……」她埋頭翻找著地圖上的指標,忍不住又歪著腦袋問,「好端端的幹麼去那裡?那是什麼地方?你最好不要想在荒郊野嶺殺我滅口,英蘭采斯卡會證明我和你是一塊兒出發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被你殺了?」魯覺民反問,「一直以來你面對我永遠是殺氣騰騰的,我看,是你比較想殺我滅口。況且殺了我,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勝利參加香多涅夫人的品酒宴,屆時,業務經理的寶座也非你莫屬,一舉數得皆大歡喜。」
「哼,我才不是會耍這種不入流小手段的人,業務經理的位置我也不希罕。不過,如果殺了你,我就可以喝到有『世紀的眼淚』之稱的頂級干邑,那我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又槓上了!
兩人好像很難有和平共處的機會,彷彿不這麼對立的斗上幾回,就渾身筋骨都不對勁。明明「與妻訣別書」裡的覺民和意映是鶼鰾情深,可他們卻是永遠沒對盤的時候。
「欸,下一個路口才左轉,那方向才是往聖吉米安諾的路。」古意映提醒道。
「不對,應該是這個路口才對。經驗談,地圖不一定是準確的。」
「鬼咧!你不要跟我說你也靠什麼第六感。」她打從心裡質疑他的判斷。
「是啊,以我在歐洲奔走的經驗看來,我的第六感還挺準確的。」
「好,既然魯大爺你的第六感這麼可信,那乾脆把地圖扔了。」一不做二不休,古意映揚手一扔,地圖硬生生的被扔出車外。
「欸,古意映,你——」
見她一臉的桀騖不馴,魯覺民心裡想,好,要比硬脾氣就來比,當下加足馬力也不撿那些被扔出去的地圖手冊。
反正現在也沒地圖可看,車子又不用她開,古意映索性睡起大覺。
魯覺民用眼角掃她一眼。很好,睡覺,真把他當司機使喚了,這丫頭更是夠卑劣了,他索性來個荒野大狂飆。
從上午開到晌午又從晌午開到現在,眼前四面八方儘是康莊大道,好像能這麼沒頭沒尾的一路開下去,唯獨不知道盡頭到底在哪裡。
古意映狠狠的睡了一場覺後醒來,已是天南地北搞不清楚方向,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飢餓……
「這是哪裡?」她揉著眼睛問。
「不知道。」
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又起了惱火,「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你知道的?」
「沒有。」魯覺民沒好氣的答。
說是宿命好像太不負責任了點,可是他想不出有什麼可以解釋他們之間的牽連,宿命的激怒對方,宿命的遇上彼此,宿命的在同一條路上,甚至要宿命的……迷路。
看他一臉大便,古意映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換我開車吧!我不是那種把人當司機使喚的人,雖然你很像司機。」
「你對這裡的環境有啥概念嗎?至少在方向上。」魯覺民問。
她像博浪鼓似的搖搖頭,「你知道就好啊!」這傢伙號稱在歐洲奔走算是小有經驗,應該會比她清楚吧?
「但是……」
但是?從這傢伙嘴巴吐出的但是是怎麼一回事呀?難不成他的但是意謂著……霎時,古意映心裡浮現不妙兩個字。
別過臉來揪住他的衣服,「等等,你該不會是想說,你也不知道方向吧?」
魯覺民給了一抹不置可否的目光,間接的印證了她的揣測。
她兩眼一翻,差點沒昏厥過去。這下子好玩了,兩個沒有方向的人現在連東西南北都不知道。
更糟糕的是,被奴役許久的車子竟然開始發出異常困頓的聲響,一陣掙扎之後,只見引擎蓋冒出幾縷白煙,輪胎轉速瞬間降到最低,旋即無助的罷工。
呵呵,幸運,今天真是無比的幸運呀!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竟然挑在這種時間出現。
古意映把手壓在微微發疼的額際,長長歎了一口氣。
「沒汽油了。」魯覺民指著油表說。
「出發前不是才加了油?」她隱忍著不滿。
「但車輛耗油程度不一。」
還真是個完美無瑕的回答呢!
「那個出租商最好不要讓我遇到,要不然……要不然……」她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別過臉望著他,「現在怎麼辦?」
「下車走路。」能怎麼辦?她以為現在是在台灣嗎?打個電話就有道路拖吊服務?
「啥?走路,要往哪邊走?」
「當然是往有人的方向走。」
「魯覺民,你的回答可以再精闢一點!」
「我盡量。」他挑釁道。
就這樣,兩個人拉下行李開始健行,如果在天黑之前還沒找到一戶人家,那他們兩個就真的死定了!
「都是你,不是說好要去BadiadiMorrona酒廠?」
「我在香多涅也說過啦,別勉強,接下來的幾天不會比在穆拉諾時好到哪裡去,你當時反悔還來得及。」
古意映無言,可又不甘心,「走慢一點啦!」她穿的是低跟涼鞋欸,就不能慢一點嗎?
很後悔,真的!可下一秒,她又覺得這是一場詭計,一定是魯覺民想要讓她自動放棄所使出來的詭計。
哼,如果他真這麼以為,那他就真的太小看她了。拖著行李,她一馬當先的大步走著。
在台北看慣了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來到這山野爛漫處,雖是美景處處,可惜兩腳不聽使喚的酸痛不已,原本還遙遙領先的古意映,現在已是遠遠落後了。
「欸,魯覺民,我們走了多久了?」怎麼好像腿都要從她身體分離了。
「最好在天黑前找到人家。」
「可是我腳很酸。」
魯覺民放緩了速度,放柔了語調輕哄著,「快點過來,這邊風景比較好,你快過來看。」
給點誘因,古意映果然還是努力走了過來,雖然又耗費了一段時間。
「哇,是真的欸!」她開心的把行李一甩,雙開雙臂。
只見美麗的山陵起伏,蓊鬱的樹木,異國的涼風拂來,這裡沒有台北的烏煙瘴氣,淳樸得叫人心曠神怡,如果可以,將來她也想要住在這種靜謐的鄉村小鎮,遠離城市的喧囂。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讓她感覺疲累在消退,睜開眼,發現魯覺民正盯著她。
「幹麼?」她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臉。
「你看起來很疲累。」像失去光澤的……蘋果,狼狽不堪。
將將!女人的自尊瞬間抬頭,上一秒還掛著甜美的微笑,下一秒馬上換成嚴肅的一張臉,她食指抵在他的鼻尖,「警告你,千萬不要在女人面前說她看起來一臉疲累,這比說女人醜還嚴重。」她憤慨的往前走去。
魯覺民不禁搖頭。看來,這年頭的女孩子還真是刁蠻又霸道呢!
忽地,一陣轟隆聲響起,原本無奈的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睜大了眼睛。
「車子,有車子軟——」古意映驚叫。
「一定要攔下它!」魯覺民急忙脫下外套揮舞。
在這種時候,車輛的引擎聲音聽來格外叫人心動,就像在無人沙漠看見了一窪水。古意映打著搭便車的主意,手啊腳的都騰出來,賣力的企圖吸引車主的注意。
只見寶藍色的車子高速駛來,無視於他們兩人四手的賣力揮舞,跋扈的滾起了一陣鋪天蓋地的滾滾黃煙,就這麼硬生生的奪走了他們最後的一絲希望。
「可惡!竟然不停車。」氣急敗壞的古意映追了一段路,直到車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
累,真累……天色好像有越來越暗的趨勢。
古意映再也受不了的癱坐在地上,「魯覺民,我真的不行了啦!」她雙眼微紅的說。瞧,她的腳都起水泡了。
雖然不想示弱,可是,真的很痛欸……
魯覺民彎下身子望著她,最後索性蹲下,「上來吧!」
「啥?」
「上來,我背你吧!我想,應該在下個山頭就會有人家,今晚我們一定要在那邊投宿,快上來。」他拍拍自己的肩膀。
「真的可以嗎?你不累呀?」
「累,但是不想讓你拖延我的速度。」他沒好氣的說。
「你說話真的很討厭欸!」古意映報復的巴上他的肩膀,決計要好好奴役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
難怪這傢伙還是孤家寡人,嘴巴這麼不討喜,會有女生喜歡他才怪!
速度維持在緩慢的狀態。
「魯覺民,你為什麼想來聖吉米安諾山區,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吧?」總覺得他是有計畫的,只是這男人存心不跟她說罷了,說穿了,他就是個臭蚌殼啦!
「因為陳老闆。」
「陳老闆?這關陳老闆什麼事?」距離跟陳老闆碰面都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古意映不懂。
「那天在陳老闆那裡喝的那支酒,讓我想起多年前品嚐過的味道,雖然當天那幾個男人說那支酒來自法國,可是我總覺得那酒更像來自聖吉米安諾山區。」
「所以你是要來找那支酒的?」她感到震驚。
在踏入這個行業之前,擔任品酒師的父親曾贈給他一支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繁複濃郁的特別味道,在他人生留下一段美好記憶,讓他至今難忘。
記得當時,他是那麼渴望要見到這支酒的釀造師父,是以帶著父親給的線索踏遍了歐陸大小的酒廠酒莊,問遍了許多人,卻始終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只說那酒似乎來自聖吉米安諾山區的某處。
而後,在拜訪陳老闆的時候,竟然二度品嚐到這個令人難忘的味道,找尋的念頭益發的強烈,這幾天他思考了許久,決定改前往BadiadiMorrona的行程,先走一趟聖吉米安諾。
此生,他一定要親眼見到這支酒的製造者,一定!
這男人跟傻瓜有什麼兩樣?古意映想著。
為了一支酒,他可以這樣毫無線索的奔來,可以這樣辛苦的走著,到底酒對他來說是什麼樣的東西?竟然讓這個男人不辭千里的跋涉。
或者,這就是舅舅曾經說過的,一支酒的感動。
「魯覺民,我真不懂你。」
他是個神奇的人,在激怒她的同時,卻又帶給她這麼多異樣的感受,有時她真要打從心底佩服起他的堅持。
不需要懂,如果願意,你可以跟著,我可以破例讓你一個人跟著。魯覺民在心裡這樣呢喃。
為什麼?習慣了一個人流浪奔走,卻突然發現生命裡有古意映這樣的人存在,也挺好玩的。
有個人對你耍賴,對你發脾氣,對你示弱,對你質疑,對你逞強,對你咆哮……這些情緒全都是針對你一個人,這種感覺還挺叫人喜歡的。
不用懂,只要這樣跟隨著就好。
很不幸的,他們走到星星堆滿天,依然沒有找到人家。
也許是累了,連爭執的力氣都沒有,把身上最後的乾糧吃完,兩個人十分困頓的躲在一棵樹下,挨靠著彼此昏沉睡去。
清晨,古意映縮躲在魯覺民的懷裡香甜的安睡,他們就像一對依偎的戀人。
「欸,年輕人,你們還好吧?年輕人?」義大利老人的聲音喚醒了樹下昏睡的兩人。
魯覺民率先睜開眼睛,確認懷裡的人依然熟睡,他睡眼惺忪的找尋聲音來原,直到看見一張慈祥的老臉納悶關切的望著他們。
魯覺民連忙拍拍古意映的臉,「古意映,快醒醒!有人來了,古意映!」
根本是上帝派來救命的天使!義大利老人清早經過這裡,眼尖的發現了這兩個可憐傢伙,經過一番瞭解,知道他們困窘的處境,善良的老翁應允接他們回家暫時安頓。
老翁點頭答應的瞬間,古意映興奮的抱住魯覺民,「天啊!終於得救了。」
二話不說,兩個人七手八腳通力合作的把行李拉上車,靠坐在老翁的小貨車上,他們兩個都鬆了一口氣。
「這是我這輩子最狼狽的樣子。」
「我也是。」
兩人相視而笑。
越個一個山頭回到老翁家,從屋裡迎面走來一個熱情洋溘、風情萬種的女人,她約莫三、四十多歲,先是對老翁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串話,接著又對著他們兩人嘀咕了一堆,下一秒旋即對著大家又是擁抱又是親吻。
魯覺民懂義大利文,應付起來游刃有餘,相對之下古意映就像個局外人,聽不懂也不會說,只能乾著急陪笑。
「魯覺民,她說什麼?我聽不懂啦!快翻譯給我聽。」忽地,她被熱情的女人一把擁入懷中,只能一邊對魯覺民求救,一邊對著女人傻笑。
「可以,但是你得付我翻譯費才行。」他欣賞起她的窘樣。
從來,古意映臉上不是自信滿滿就是殺氣騰騰,這窘樣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多有趣的模樣,若不是手邊沒有帶相機,他真該把這經典的表情記錄下來。
「卑劣,哪有人這樣趁機揩油的?」她伸手偷偷擰了他一把,「快說啦!」
見她又要發火了,他只好笑著回答,「方纔接我們回來的善心老翁是她的父親,她說她叫芙蕾德麗克,很歡迎我們到她家來—還問我們兩個是不是來度蜜月的。」
聞言,她瞠目結舌,「當然不是她哪只眼睛看我們像是夫妻?」拜託!
她竟然極力撇清,這讓魯覺民感到小小的受傷。
「放心,我已經跟她說我們不是夫妻,出門帶女人行情都會下跌,更何況是帶老婆。」他沒好氣的說。
「嘖,你們這些男人真是……」她不屑的睨他一眼。
見魯覺民聽得懂義大利文,熱情的芙蕾德麗克對著他劈頭就說了一堆話,好像要把累積了一、二十年的心情一次訴盡似的。
「拜託,同性異性真的差那麼多嗎?」古意映小小的吃味,忍不住嘀咕起來。
原來方纔那位老翁年輕時也是釀酒師,退休後自己經營酒莊,用自己種植的葡萄釀造獨屬於自己的味道,這淳樸的山城偶爾會有觀光客到來,所以對於迷路的觀光客他們也是司空見慣。
在魯覺民誠懇的請求下,老翁答應讓他們暫且在這兒住宿幾天,轉頭吩咐女兒一聲,他就出門了。
「真的嗎?我們終於有床可以睡了。」走進這遺世獨立的房子,古意映感動得幾乎要跪下來膜拜上天,一個晚上的露宿街頭就足以讓她深深體認到床的重要性。
「感謝上天,我終於可以不必再被你當作床了。」才一晚上,他就手臂酸疼。
昨晚一開始明明說好背對背睡,可是恐懼在黑暗中突然被放大,怕冷又怕荒郊野外的古意映沒多久就討饒了,可憐兮兮的哀求魯覺民借她一隻手牽握著好安心。
誰知……握著握著,她迷迷糊糊的連人帶頭挨了過去,把他當成枕頭當成床,放肆的睡了一晚,結果卻苦了他。
可這也不是她存心的呀!
「欸,魯覺民,你給我閉嘴,我哪有把你當床?」古意映羞赧得漲紅了臉。
這男人講話非得這麼曖昧嗎?幸虧這裡只有他們兩個懂中文,要不然這話傳出去了,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對,沒有當床,只是把頭呀身體全部壓在我身上而已。」女人的馨香整晚在他鼻尖撂實,這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沒崩潰,她曉得嗎?
「閉嘴啦!」她失控的伸出手死命的壓住那張討厭的嘴巴,兩頰漲得通紅。
意識到她的舉動惹來關切,古意映連忙縮回手,傻里傻氣的望著一臉困惑的芙蕾德麗克。
「你給我記住,魯覺民。」她撂下警告。
在芙蕾德麗克的帶領下,三人往閣樓最裡端走去,推開房門,「啊——怎只有一張床?」古意映大叫。
「別嫌棄了,這是他們家唯一的客房。」
「可是……」
「大小姐,你以為你在度假啊?我無所謂,反正比睡在大樹下好。」
興許是看見古意映的表情,芙蕾德麗克又說話了,只是她明亮深邃的眼眸緊緊鎖在魯覺民身上,說好客又顯得太過,魯覺民嘰哩咕嚕不知回了什麼,一旁的古意映總覺得不對勁。
「欸,我怎覺得她眼睛在發光?」這種光芒好像是看見獵物時發出的訊息,難不成這個熱情的芙蕾德麗克把魯覺民當成……
明明是對著芙蕾德麗克笑,「你馬上給我閉嘴!」魯覺民夾帶在笑容裡的警告則是給古意映的。
他一把攬過古意映的肩頭,強行壓著她的腦袋,「乖,趕快跟人家說謝謝。」露出很假的笑容。
古意映的腦袋被迫點了好幾回,等到芙蕾德麗克離開,她馬上追問,「她跟你說了什麼?你又回答她什麼?要不然她的眼光怎麼……」
「沒事,你快去洗澡,一身的黃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剛從沙堆裡爬出來。」他擺明不想回答。
「你還不是一樣!哼——」她打從心裡懷疑起方纔的對話內容。
打發了她,魯覺民這才拉過椅子癱坐其上。
他再怎麼笨,也絕對不會告訴古意映他對芙蕾德麗克說他們是兄妹,不需要多餘的房間,只要能有一張床睡覺就好。
他再怎麼笨,也不會回答她關於芙蕾德麗克眼光裡的含意。
他再怎麼笨,不該做的事,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義大利的女人熱情又浪漫,像他這樣的異鄉遊客,一場美麗的艷遇的確是頗受歡迎,但他可不希望在這兒留下什麼,原則,他是有的。
芙蕾德麗克的主動他懂,不過他能躲就躲,暫住而已,別搞出風波。
對於女人,他自有一番準則在心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30:14
第九章
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原本困頓的思緒在晚餐時獲得解答——這個叫芙蕾德麗克的女人喜歡魯覺民。
白天,扣除補眠的時間,有泰半的時間裡,芙蕾德麗克都拉著魯覺民說個沒完,聊工作、聊家人、聊國際觀……
被冷落的古意映只好呆坐在一旁,不是滋味的陪笑。
「什麼跟什麼嘛!老外懂什麼一中一台?」
嫉妒!嫉妒!古意映一肚子的嫉妒,心裡越來越酸了。
晚餐上,這兩個人又旁若無人似的一來一往的對話,芙蕾德麗克慇勤的為魯覺民布菜,聽著他說的話嫣然嬌笑,並為他民的一舉一動深深著迷,這麼明顯的愛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欸,她該不會是愛上你了吧?」古意映嘴裡塞著食物,低調的說。
「啥?你少胡說八道。」魯覺民把最燦爛的笑容獻給芙蕾德麗克,卻把最不浪漫的言語留給古意映。
「我胡說?我看如果我現在跟芙蕾德麗克的父親同時消失,不消兩秒鐘,她馬上會撲過來。」
「古意映——」魯覺民賞她一眼不悅的眼神。
渾然不覺兩人的鬥嘴,芙蕾德麗克靠在父親耳邊說了幾句話,遂起身進屋去。
「她幹麼?」
「重頭戲,好東西要出現了。」魯覺民簡單的說。
「好東西?什麼好東西?」眸子緊盯著他。
「酒。」他這一整天等的就是這一刻。
來到酒莊,就該品嚐莊主私釀的酒,這也是他一聽到老翁是酒莊主人後懇請收留的原因。
「你不是不喝酒的?」
怪了,這傢伙在台灣的時候,要他喝一杯酒彷彿像要他一條命似的,也不過是搭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來到義大利,怎麼他像是轉性了似的,竟然開始期待喝酒。
「我不是不喝,只是看場合喝。」
「怪人!我看,你這根本是大解放。」古意映覺得不滿。
當下聯想,該不會是為了這個叫芙蕾德麗克的女人吧?
一邊吃著盤裡的食物,一邊偷偷打量身旁的魯覺民,不知怎麼的,她覺得心頭兒泛酸,才一下子,連胃口都給打壞了。
芙蕾德麗克拿出私釀的酒,一邊開瓶一邊對魯覺民說:「我父親是釀酒師,說起釀酒,他可是有一肚子的原則與經驗,這支酒是他的得意之作,用他鑽研多年的釀造手法粹煉而得的好酒,這附近許多酒莊來討教,他都不肯透露。」
「芙蕾德麗克,別說了。」老翁不習慣被這麼誇讚著。
「既然是鑽研多年的手法,相信一定有其獨特的地方,方法也自然不是口頭提說就可以讓人明白的。」
「可不是,我爸爸也是這麼說,前些日子酒莊遭小偷,這些酒被偷了大半,我父親很生氣,決定在莊園裡裡外外裝設監視器,他說呀,釀酒是要給懂酒的人喝,不是給傻子唱的,那只會褻瀆了酒的尊貴。」
啵的一聲,軟木塞被應聲拔起,芙蕾德麗克第一個遞給魯覺民,帶點討好。
光是望著軟木塞,他就看了許久,手指不只一次的擠擰,探視著軟木的質地。
「給我聞。」古意映請求。
她最愛在開瓶之後聞著軟木塞的味道,酒香融合了木質的原味,深深吸引著她的嗅覺。
魯覺民輕輕的從自己的鼻尖帶過一回,一股神秘的香氣讓他眼睛為之一亮,壓抑著內心悸動的情緒,他將軟木塞往古意映的鼻尖掠過,「你聞到什麼?」
她蹙眉深思,「很獨特的果香,好熟悉,好像在哪裡也曾聞過……」她努力尋找著記憶中的滋味。
她抬起頭,望見了他眸裡的異樣光芒,「難道這是……」
沒等她說完,魯覺民點點頭,回應了她的疑問。
百分之八十是那支酒!同樣彈性的軟木塞,同樣獨特的果香、花香,在葡萄的濃郁之下還隱藏了一股別緻的風味,現在就等嘗上一口,一切將可以更相大白。
芙蕾德麗克把酒斟入杯中,魯覺民迫不及待的執起杯子搖晃,讓酒與室溫平均接觸。
「色澤十分清澈無雜質。」四十五度斜角,魯覺民嗅了嗅酒香,觀察酒液流下的速度。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醒酒程序,第一口,紅酒在口中漱動,充滿多重的香味喚醒了他塵封的心,「是它,就是它。」
古意映連忙喝了一口,用心感受熟悉的美味。
「如何?味道還好嗎?」芙蕾德麗克問著魯覺民。
「濃郁的香醇,在果香、花香、土香之外,還有更多重繁複的獨特味道,這支酒在我記憶裡存在很久很久了。」
魯覺民的一番話引來芙蕾德麗克父女的注意。
「我父親是品酒師,以前他曾送了我一支酒,一支無標的酒,據說是他朋友透過很多管道才取得的,我永遠記得那繁複的香醇在口中久久不散的感覺,彷彿所有細胞都在這瞬間甦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我第一次喝醉,因為深深的愛上這個味道。」
「所以,你也是品酒師嗎?」老翁問。
「難怪,從你方纔的舉動看來,簡直就是個行家。」芙蕾德麗克說。
「我是從事代理工作,一個月前,我在台灣二度喝到這支酒。」
「台灣!」老翁顯得詫異,「你確定?」
「爸,那一定是我們失竊的酒。」芙蕾德麗克說。
「有人拿了這支酒給我認識的朋友,那天我和她兩人都喝到了。」魯覺民指著古意映。
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一看見魯覺民這麼真切的望著她,古意映想也不想的就狠狠點頭,好像非得這樣才能夠給他最無私的相挺。
「你覺得如何?」老翁問。
「您心裡應該明白,因為這是您嘔心瀝血的佳作,放眼整個地區,如果你說這酒是第二,絕對沒有人敢稱為第一,這不是謬讚,而是您和我都清楚的事情。」魯覺民望著老翁。
老翁點點頭,「看來你是真的懂酒。」
「恕我冒昧的向您請求,可否讓我為您的這支酒獨家代理進口到台灣?我將會用最尊崇的方式向台灣的品酒人推薦這支佳作。」
「我釀酒的目的不是要賺錢,而是想要留下點什麼給那些真正懂我的酒的知己,東方人不是老說知己難尋。」
「與其被糊塗的盜賊竊取濫喝,何不用更完美的方式來維護這支酒的地位?我相信這支酒來到台灣,您將會找尋到更多知己。」
「問題是,這私藏酒的產量並不多,之前又泰半遭竊,我們實在沒辦法接下這筆訂單。」芙蕾德麗克客觀的說。
「不,我不要多,而是要這樣獨一無二的味道,只獻給獨一無二的知己,誠如您所希望,這風味是要留給真正的知己。相信我,我不是要用數量來佔據市場,而是希望突顯它的品質。」魯覺民誠懇的請求著老翁。
古意映始終望著這一幕,雖然她一句話也聽不懂,可是不知怎的,只要這麼凝望著魯覺民的眸子,望著他頁誠懇切的模樣,彷彿一切話語都讓她明白入心。
這個人為什麼在談論酒的時候會有這樣的魅力?古意映再一次的對他著迷。
酒在他心裡究竟佔據著什麼樣的地位呢?
「年輕人,你讓我考慮看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除了你,這支酒再也尋不到像你這樣的代理商。」
當下,魯覺民笑了,勝利不只一次在他心裡吶喊著,他想也不想的側過身去,緊緊的抱住古意映。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古意映震懾得瞪大眼睛,一時間忘了如何回應,許久,她才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回抱了他。
從他擁抱的力度,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因為被他這麼重視著。
這是他的成功,她分享了他的成功。
曾經討厭的人,這一刻卻又讓她如此的欽崇。
又來了,明明才給了她悸動,這男人怎麼又……
古意映鼓脹著臉?雙拳緊握的冷眼看著魯覺民和芙蕾德麗克熱絡交談著。
這幾天,芙蕾德麗克老是帶他走下嘎嘎作響的木梯,踏著凹凸不平的石板地,小心翼翼的坐在橡木桌前,酒窖彷彿成了芙蕾德麗克招待魯覺民的私人宴客廳,而她,只能這樣默默在一旁跟隨著,默默的看著他們熱絡的談笑。
她成了一個局外人,在這裡。
芙蕾德麗克給他嘗了其它的酒,兩人像是相見恨晚似的,話題從未停歇,古意映好嫉妒,恨不得把這兩人永遠拆開——
嫉妒讓她把酒當水的牛飲,索性不看他們的互動,寧可一個人狂喝著酒窖裡的瓊漿玉液,也不想多看一眼他們之間的親密模樣。
「臭男人,臭男人……」她在心裡咒罵著魯覺民。
這廂,芙蕾德麗克和魯覺民不斷的交換著品酒的經驗心得,談到契合處,兩人還會不約而同開心得仰頭大笑。
「你們不是兄妹吧?」芙蕾德麗克突然問。
魯覺民儘管感到詫異,卻但笑不語。
「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你們之間的互動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兄妹,在談戀愛吧?」她問。
「沒有,我們沒有在談戀愛。」魯覺民說得果斷。
尋常人談戀愛說的是甜言蜜語,可他和古意映之間不是,他們之間從沒有太多平和的溝通,倒是爭執對峙很多,他們可以從台灣吵到義大利,可以從高中吵到現在,就是沒有說過一句溫暖的字眼。
如果說談戀愛是要說那些叫人羞澀害臊的字眼,他們根本不是在談戀愛。
「騙人!如果你們不是戀人,為什麼你會第一時間擁抱她?要她分享你的喜悅?」芙蕾德麗克觀察入微。
心裡有人的時候,快樂不快樂,開心不開心,第一個想要分享的就是那個人,那晚,魯覺民擁抱的人是她,這樣的舉動明顯的洩露了一切。
不置可否,魯覺民沒有說話,回過頭望了一旁的古意映,只見她臭著臉拚命的喝酒,像是灌著水的水牛,這讓魯覺民反感得皺起了眉頭。
她真是叫人頭疼的女人!
「與其說是戀人,還不如說是敵人,互相厭憎卻又離不開彼此。」
「敵人?」芙蕾德麗克覺得莞爾,「沒有敵人會激動擁抱,沒有敵人會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到嫉妒的地步,沒有敵人可以這樣共處。」
「芙蕾德麗克,有些人喜歡擁抱戀人,可是有些人喜歡擁抱敵人,我想,我就是這樣的人。」
「如果我激怒你的敵人呢?」
不等魯覺民意會,芙蕾德麗克攬著他的頸子,把他拉向自己,熱情的湊上一吻。
一仰而盡的瞬間,古意映不敢相信隔著透明的酒杯,她看見了什麼?
芙蕾德麗克竟然……她竟然吻了魯覺民,而那個該死的男人居然就這麼讓她吻了!沒有抗拒,沒有!
心裡一股怒火燒得旺盛,古意映知道自己沒有立場阻止他什麼,可是,他又何必在她面前這樣呢?算什麼,炫耀嗎?
她狠狠的瞪著魯覺民,下一秒,頭也不回的離開酒窖。
「看吧,你的敵人被激怒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面對你的敵人。」
這丫頭喝了一堆酒又負氣的跑了,他不能放任她這樣。撇下始作俑者芙蕾德麗克,魯覺民起身追逐古意映的身影。
「古意映——」他在房屋的一樓抓住她。
「放手!」古意映大嚷,「我叫你放手你聽見沒有?放手——」
「你又在要什麼脾氣?」
「對,我在耍脾氣,就算我耍脾氣也不關你的事!」推開他,她憤怒的奔上閣樓。
笨蛋,幹麼跟他千里迢迢的跑來這裡?乖乖待在香多涅不就好了,幹麼要來這看他和別人卿卿我我?她的目標是「世紀的眼淚」,不是要看他和義大利女人打情罵俏。
「古意映,你到底在幹什麼?」他吼她。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古意映想也不想的掄起拳頭,毫不猶豫的往他身上招呼去,「你這個臭男人滾開——」
「你不要喝醉了酒就發飆好不好?」他搖晃著她的身子,試圖找回她的清醒。
「我要回香多涅,你給我閃開——」
「這是什麼?」他又把手放在她面前。
「你的手指,我警告你喔,我很清醒。」又來了,爛把戲。
「該死的醉鬼,這叫拳頭,連拳頭、手指都分不清楚,你嚷什麼清醒?安分點!」魯覺民曲起手指敲她一記爆栗。
古意映先是愣了半晌,感受到疼痛的下一秒,她委屈的低下頭,哽咽了起來。
「像你這種討厭的傢伙,活該打光棍,更不知道那個義大利女人看上你哪裡,最好讓你一輩子孤單。」她一邊低泣一邊咒罵,最後索性揮拳往他懷裡打。
「活該你沒男朋友,成天殺氣騰騰,一喝酒就鬧。」他拿出威嚴凶她。
聞言,古意映索性哇哇大哭起來。
魯覺民抓過她,把她摟在懷裡,「又哭又鬧算什麼,像個小孩子。」
「不要你管!」她想要推開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幹麼難過,可是她就是覺得心痛嘛!這男人竟然還這樣說她,真是太過分了,古意映哭得涕淚四橫。
驀然,魯覺民笑了出來,「像我們這樣,怎麼可能是戀人?」他把她緊緊抱在懷中,心裡感覺的是溫暖。
他們不是戀人,是敵人,互相折騰對方卻又放不開彼此的敵人。
低頭,魯覺民想也不想的往她脖子咬了一口。
「你幹麼咬人?」她啼哭著問。
「豬只要屠宰的時候都要烙印商標,我也要在我敵人的身上烙印。」
「你幹麼把我比成豬——」討厭加三級,她恨死這個男人了。
鈴……
古意映的手機在靜謐的空間裡激盪起無數的分貝,然而她卻不動如山,死命的把頭埋進被窩。
一隻手伸來推她,掀開她掩蓋在頭上的被子,「古意映,你的電話。」
「唔……」她呻吟了一下,翻身再戰周公。
「古意映,電話!」被擾醒的魯覺民無奈的爬起身,一把抓過床頭放肆的手機強行塞到她手裡,「快接!」
「……喂?」她咕噥道,睡意方濃。
「意映,你在哪裡?我找了你好多天,還叫若若幫忙打電話到香多涅去,可是他們說你已經離開了,我擔心死了。」陳珊珊焦急的問。
「嗯,我在聖吉米安諾。」語調猶有幾許睡意。
「啥?聖什麼東西?」
剩?哪有剩什麼?「沒剩東西,是聖吉米安諾。」古意映沒好氣的說。
「你在那裡幹什麼?不是快要四月一日了嗎?如何?你贏了沒?頂級干邑的品酒宴是你獲勝了吧?」陳珊珊急著追問結果。
四月一日……頂級干邑的品酒宴……腦袋瓜仍有些昏沉,古意映努力要抓回思緒,忽地,有一隻大手從她身後順勢而上,狂妄的落在她的左胸擁著她。
嗯?左胸!
古意映低頭猛然一瞧,本能的發出尖叫,「啊——」
淒厲的聲音驚嚇的不只是手的主人,還有遠在台灣的陳珊珊。
「意映,你發生什麼事了?意映——」陳珊珊隔著電話不斷的呼喊好友的名字,一顆心被那記驚悚的尖叫惹得幾乎發病。
古意映別過頭,看見貼靠在身後的魯覺民的臉,她看看自己又看看他。該死!怎麼會是赤裸的?
「魯覺民——你在做什麼?」她瀕臨崩潰得大叫。
「古意映,你不要尖叫好不好?我耳膜快破了。」魯覺民皺起眉,懶洋洋的把頭抵在她肩上。
睡意方酣,被電話吵醒的感覺很糟,好像腦袋都要裂了似的。
嗯,好香,是不是女人天生就會有這樣的香氣?他感到依戀。
頂開他的接近,古意映為之氣結。「滾開,你、你……」
「意映,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古意映——」透過電話陳珊珊聽到了弔詭的對話。會是誰呢?誰在跟意映說話?不會是遇上歹徒了吧?可怎麼會出現魯覺民的名字?奇怪……
回過神,發現電話還握在手上,混亂像軍隊似的大舉入侵她的腦子,古意映在心裡哀嗚一聲,「珊珊,我先掛電話!」
抓起被子裹住自己,她兀自思索,他們不是一直都相安無事的嗎?怎麼會……驚訝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把記憶往回挪,挪回了昨天,鉅細靡遺的想了一回。
她記得她昨天哭了,因為芙蕾德麗克吻了他,她對他發了脾氣……更可惡的是,魯覺民竟然拿豬來跟她比擬。
對了,豬!全都是因為他咬了她,她不甘示弱的回以顏色,一來一往的,他們就雙雙……
她還記得他好像詢問過她的意願,而當時意亂情迷的她什麼也沒有說,逕自吻上了他飽滿的唇,應允了事情發生。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鮮明的快樂顫抖衝擊著她的震撼。
喔,天啊!古意映,看你幹了什麼好事!好糗喔,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魯覺民又把頭靠在她肩上了,低啞的嗓音說:「以後睡覺把手機關上。」雙手環抱著她。
她一陣心慌,「魯覺民,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們昨天做了什麼?」
他當然知道,他擁抱了敵人,體驗了一場叫人屏息的美麗,他想,他會喜歡上與敵人共舞的滋味,真的。
「嗯,當然知道,上床做……」
在他說出那關鍵性字眼之前,她連忙打斷,「好了,當我沒問。」感覺自己耳根子像著火似的發燙,只要他說出那個字眼,她就會引來爆炸屍骨無存,古意映屈著身子把臉埋進自己懷裡。
他怎麼能說得如此坦率,是不是男人都這樣……永遠不懂女人內心的細微情緒,她原本可以毫無禁忌的面對和他的爭執對罵、頤指氣使,可這一刻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撒嬌?太矯柔造作了;像平常一樣無視於他的存在,怎麼可能?他和她可是……唉,羞的ㄌㄟ,怎麼辦呢!
這女人到底在幹什麼?
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忍無可忍,忽地,魯覺民扳過她的身子嚴肅的盯著她,「看著我。」命令的口吻。
古大忌映始終低垂著頭,「做什麼啦?」她很糗欸,糗爆了,叫她怎麼面對他?
魯覺民一把扣住她的下顎,強迫性的往上固定,逼得她非得面對他的目光不可,凝聲問:「你不會是反悔了吧?」
「我……」反悔?不,她也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親密關係的第一個早晨,她比較在意這個。
遲遲得不到一個滿意的回答,魯覺民瞬間拉下臉,一臉的陰沉,死命的盯著眼前這個女人,怒火在醞釀。
他在心裡發誓,如果這女人膽敢說一句後悔,他一定會當場扭斷她的脖子,真的!他說到做到。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如此憤怒。
魯覺民霍然起身下床,不想再看她一眼。
「你要去哪裡?」
「回威尼斯。」
他要回威尼斯,那她當然也要回去,四月一日就要到了。
裹著被子,古意映跟著跳下床。
她可不想被甩在這裡。
「我們不去BadiadiMorrona了嗎?那個代理權……」
「去他的狗屁代理權,要去你自己去——」他對她咆哮。
她怔然的望著盛怒的魯覺民,啞然無語。
驀然,他抓過她,狠狠的吻上了她。
唔,怎麼了?幹麼突然凶她?哎呀,太激烈了啦!會不能呼吸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30:43
第十章
怎麼了,這傢伙在告別芙蕾德麗克的時候還笑容可掬呢,可是接下來漫長的路途,他就一直繃著一張臉活像晚娘。
「要不要換我開車?」途中,她曾討好的問。
「不用。」他一口回拒。
古意映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他了,無辜的睞了他許久,後來自己也火了,就當他臭蚌殼的習性又來了。臉一別,她學起他的無言。
回到威尼斯,從聖馬可廣場開始,只能信步走回香多涅,原本期待看見「世紀的眼淚」,可是看見魯覺民陰沉的臉色,害她的心情也跟著黑暗了起來。
「魯覺民,你……」
想要說的話好幾次都被他的一臉鐵青給逼回去,古意映索性也不開口了。
兩個人都繃著一張臉,一前一後的走著,有時賭氣的超前,另一方就會又賭氣的追上來。
到底怎麼了,這男人擺啥臉色?
想要放下身段問他,可這傢伙卻
「好,這個臭蚌殼,不理就不理。」
遠遠的,看見香多涅的圖騰,古意映拉著行李越過魯覺民,一馬當先的過去。
一推開香多涅旅館那扇沉重的木門,古意映讓眼前的景象給愣住了。
「……芙、芙蘭采斯卡,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香多涅的服務人員圍聚在大廳,地上又是水漬又是玻璃碎片,大夥兒忙著分頭清掃這一地的狼藉。
「意映,你回來啦,怎麼樣,BadiadiMorrona酒廠好玩嗎?」英蘭采斯卡依然掛著笑容。
「香多涅發生什麼事情了?」咦,「世紀的眼淚」呢?為什麼沒看見?古意映張大眼睛梭巡著。
忽地,她看見角落一個外籍小男孩,紅腫著眼睛怯懦的低泣著。
「喔,剛剛發生了一個小意外,幸好沒造成傷害。」
「什麼意外?」她放下行李想要幫忙。
「嗚嗚,對不起……」一旁的小男孩放聲大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芙蘭采斯卡趕緊上前抱住男孩,用英文安撫著,「別哭,不是你的錯,幸好你沒有受傷,別哭。」她溫柔的抱住男孩。
「佩魯賈太太?」古意映把疑問拋給佩魯賈太太。
「放在大廳的那瓶頂級干邑摔破了。」她目光落向芙蘭采斯卡懷裡的男孩,說明一切。
啥?破了,三十年的陳年頂級干邑就這樣摔破了?!
她還沒有嘗到那令人嚮往的滋味呢!怎麼會這樣?
古意映久久無法回過神,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心痛的感覺。
就在三月三十日,香多涅收藏的那瓶「世紀的眼淚」成了一地的水漬和碎玻璃,沒有人能夠嘗到那濃郁了三十年的滋味。
這趟義大利之行的目的消失了,因為男孩一場無心的意外。
回台灣的飛機上,古意映仍感到惋惜,惋惜沒能嘗到那口白玉霓的萬種風情。
倒是她和魯覺民冷戰,也一路蔓延回台灣。
抵達CKS機場停車處時,她實在忍無可忍了,橫擋在他面前仰著頭單刀直入的追問,「魯覺民,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他神情嚴肅的反問。
「你為什麼從離開聖吉米安諾就一直擺臭臉?」
「因為有人很可惡。」
「你說誰很可惡?」
「哈,對喔,我忘了可惡之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可惡。」他咬牙切齒的說。
「魯覺民,你給我說清楚!」她拉著他,一臉委屈和憤怒交雜。
什麼嘛!為什麼指控她很可惡?發生那樣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也該負一部分的責任,可是他憑什麼說她很可惡?她有賴著他嗎?有跟他爭取什麼嗎?這男人怎麼可以如此說她?
魯覺民掙開她的手,就要離開。
「男人總是這樣……」她難過的低下頭說。
「你說什麼?」他停下腳步瞪著她。
她紅著眼眶,「我說你們男人總是這樣,要走就走。」她克制不住心情,失落的對著他嚷。
魯覺民跨步上前拽住她的手,咬著牙激動萬分的說:「你以為我是什麼?發生關係反悔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以為我跟任何女人都可以這樣嗎?你給我聽清楚,我只親吻我想留在身邊的人,反悔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
說完,魯覺民放開她,絕然的轉身離開。
古意映就這麼看著他離開,他的背影讓她心裡難過萬分,顧不得面子、自尊,眼淚就這麼順頰滑下。
才沒有後悔,她才沒有——古意映在心裡吶喊。
會議上她心神不寧的望著空缺的位子,想著,這傢伙跑哪裡去了?為什麼連著三天都沒來上班?古意映很不是滋味的擰著自己的手。
不管誰在說啥、或者又報告了什麼,她壓根一個字兒都沒塞進耳朵,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她還獨坐在椅子上懶洋洋的不肯動。
叩叩——曲起的手指敲擊桌面,喚起她的在意。
古意映抬起頭,無精打采的問:「表哥,什麼事?」
「怎麼啦?一臉苦瓜。」
「為什麼那個魯……」她想要問,可是又猶豫的抿住嘴。
「誰?」
「沒事,我先走了,還有事情要處理。」她抓起面前的東西要起身離開。
「對了,阿映,這幾天要辛苦你了。」
「辛苦我?為什麼?」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因為你們經理請假不在啊,所以很多事情都得勞煩你多擔待。」
耳尖的她截取了請假的字眼,「請假?魯覺民幹麼請假?」
「你不知道嗎?」駱俊庭感到詫異。
古意映搖搖頭,無言。
「他生病了,聽說很嚴重,連打電話來請假的時候都有氣無力,老爸一直叫我找個時間去探望一下,畢竟他好幾年沒在台灣生活了,總是要給這樣的單身漢一點關懷,而且BadiadiMorrona酒廠的代理權我還想跟他討論,偏偏他病得那麼嚴重,真是棘手。」
病了?好端端的這傢伙生啥病?那天吼人的時候不是還精力旺盛嗎?
「哎呀,總之你就先照顧一下你們業務部的工作啦,拜託嘍!」駱俊庭拍拍她的肩膀後離開。
古意映呆坐在椅子上好久好久,一想到他病了,心裡也跟著不舒服起來,嘴邊嘀嘀咕咕的老半天,半晌!她起身往外奔去。
「意映,中午了,你要去哪裡,不一起吃飯嗎?」還在整理資料的陳珊珊問。
「我有事出去一下。」她頭也不回的回答。
開著車直接來到魯覺民的住處,仰頭看了那男人居住的陽台一眼,正好有住戶開門出來,古意映鼓起勇氣衝進去快步上樓,在他家門口接下電鈴。
叮咚、叮咚——
隱約聽到腳步聲走來,門鎖喀啦喀啦的被解除,開門的瞬間,兩個人很明顯的都愣住了。
「古意映?」他面露錯愕。
「……你還好吧?」古意映擠出這一路上她練習了好久的一句問候。
望著面前這個從容自然、一點都不像生了重病的傢伙,除了眼眶黑了點,但是那比較像是熬夜的結果,而不是生病。怪了?
「你怎麼會來?」他問。
這女人怎麼了?眼眶微微泛紅。魯覺民看一眼手錶上的時間,中午休息時間要結束了,她怎麼會沒回公司而跑來這裡?
各自攢著疑問,兩個人就這麼凝望了許久。
許久,「我聽說你生病了,不過,看到你似乎好得差不多,我先回公司,你好好休息。」他們怎麼會變得這麼陌生?古意映心裡覺得很不舒服,忍不住皺眉。
在她轉身之前,魯覺民拉住她的手,「生病?誰說我生病了?」
「你不是因為生病請假嗎?」她訝然問。
「到底是哪個人在背後這樣詛咒我?」他沒好氣的問。
「我是聽表哥說的。」
「駱俊庭?」聞言,他當下更是哭笑不得。
「你如果不是生病請假,為什麼三天沒來上班?」
「小姐,我被緊急抓去陪董事長到新加坡出差,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所以董事長讓我昨天晚上先行回台灣,這事情駱俊庭應該全都知道才對呀!」
「那……我……」古意映一時語塞。
「你被騙了。」
被騙了?駱俊庭這個可惡的傢伙竟然敢騙她!害她就這麼在魯覺民面前出糗,這個渾蛋——
古意映轉身要走,魯覺民及時阻止——
「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回去問清楚。」她會要駱俊庭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握住她的手,「……對不起。」
打從離開聖吉米安諾的路上,他滿腦子的怒意在亂跑,他理智思緒永遠只能趁著微薄的空間運轉,因為她的遲疑猶豫讓他很火大,一路賭氣回台灣,看著她在身邊卻不能跟她爭執辯論,為此,他壓抑得好痛苦。
後來臨時被抓去出差三天,沒看見她,心裡的想念蠢蠢欲動。該死,有看過誰會這麼深刻的想念一個敵人嗎?沒有——
芙蕾德麗克說的對,其實他們是戀人,是在爭執中愛上彼此的戀人。
或許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像一般情侶那樣的甜言蜜語,但是,他本來就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靠著一來一往的爭執辯論而累積,他幹麼像吃錯藥似的,希望她在上了床之後能溫馴依賴著他的胸膛?這樣就不是原本的她和他了。
對不起?他為什麼對她說對不起?
「那天在機場,我不該對你那樣說話。」他低頭抓著自己的腦袋,「芙蕾德麗克說的對。」
又是那個熱情的義大利女人,「她說什麼?」古意映兩眼發直,口吻發酸。
「她說,我們是戀人。」
她微張著嘴,有著詫異。
「嗯,戀人,不過我們是互相折騰對方卻又放不開彼此的戀人。」
戀人!他說他們是戀人!
不知怎的,三天來的黯然神傷竟然奇跡似的都在他那聲戀人裡得到紓解。
古意映把頭埋進他懷裡,再也不想離開這個能讓她倚靠的胸膛。
忽地,她歪著頭問:「那麼,我們要開始談戀愛嗎?」
「不然呢?」魯覺民忍不住又擺臭臉。
「可是,為什麼我們的順序跟人家不一樣?」
「因為你根本不是正常人。」有幾個女孩會喜歡上宿敵?沒有!有幾個女孩會對喜歡的人恰北北?也沒有——
又想拐彎罵人,「欸,魯覺民!」這傢伙真的是存心討罵挨!「你真的是……」
唔!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他怎麼堵住她的嘴巴了?他的手在做什麼?
訂婚宴上,古意映穿著一襲高腰的V領粉紫禮服,優雅之中還隱藏了她違規的證據。
嘻,兩個多月了!沒辦法,她和魯覺民好像不習慣照著順序來,先當敵人再當戀人,當了戀人才開始談戀愛,結果到後來又是先有小孩才訂婚,總之,他們完全倒著走。
「看來,當年的水晶球預言是準確的。」陳珊珊走來在她耳邊說。
「別笑話我了。」古意映抗議的睨她一眼。
「恭喜你了,意映。」唐若若給她一個祝一幅的擁抱。
「謝謝,欸,今天晚上別光顧著跟我說話,舅舅邀請了不少洋酒界的青年才俊,你們趕快去挑個自己的如意郎君吧!」
「真的嗎?可是,那我們得先去問問水晶球才行呀!」陳珊珊椰榆的跑開。
「壞珊珊!」
身為準媽媽,她被下達禁酒令,看著大家歡樂舉杯的模樣,她好生羨慕在魯覺民的嚴格監控下,她只能喝著甜膩膩的果汁,唉……
「咦,那邊躺在長椅上的人是誰呀?」古意映走上前去,「表哥?」
「唔,是你呀,新娘子。」醉醺醺的駱俊庭勉強睜開一隻眼睛。
看來他喝了不少,兩頰紅通通的。她伸手推推他,「你還好吧?」
他勉強爬起來撐坐著,「好,當然好,能夠把你嫁出去,我可是居功厥偉呢!」
「居功厥偉,我跟覺民結婚是水晶球預言的姻緣天成,關你什麼事?」
「哈哈,水晶球,你真相信水晶球啊?呃!」他打了個酒隔。
「當然,那年園遊會,你們班的攤位上不是找來神通的水晶球靈媒?當時靈媒她透過水晶球告訴我,我這輩子的真命天子就是覺民。」想來,還真是甜蜜。
駱俊庭突然一陣狂笑,「哈哈……笨蛋,枉你聰明一世,那是假的,哪有什麼靈媒,是我同學念戲劇的姊姊假扮的啦,至於覺民這個名字也是我給她的。」
斂起笑容,「你給的?」古意映大為震驚。
「是啊,因為我剛好在學務處看到一個轉學生的名字,就拿來用嘍!這一切純屬本人的靈光乍現。」
「……假的?」
「假的。」千真萬確是假的。
「可是,如果是假的,分開這麼多年,我們怎麼還能再相見,這不是緣分嗎?」
「哈哈,要說緣分,我和魯覺民還更有緣分,去年十一月初,我在法國的酒莊巧遇他,聽聞他在代理業務上的豐功偉業,是我叫老爸延聘他回台灣的。」
「那你幹麼裝作不知情?」把她要得團團轉,還為他抱不平。
「當然是等著用來拐騙你啊!在公司那麼無聊,逗你最好玩了,誰叫你什麼都相信,連我找人弄了一堆合成假照片給你,你都深信不疑,你說你是不是很好騙?」
「駱俊庭,你是說你介紹給我的徵信社是假的?照片也是合成的?」
「廢話——」他兀自陶醉在自己的絕頂聰明裡。
可惡,還害她花了一大筆錢,該死的駱俊庭。
掩不住的敵意從雙眸透出,「那你該不會說香多里的頂級干邑品酒宴也是你一手捏造的。」
「好說好說,的確是呀!反正香多涅夫人不在家,我就請芙蘭采斯卡幫忙嘍!天啊,真把你騙得團團轉呢!聽說你那天看見酒砸了一地,差點沒痛哭失聲,哈哈哈……」
「魯覺民呢?他也知情嗎?」
「我哪管他知不知情,那傢伙只要看到你就像是頭被鼓舞的鬥牛,恨不得衝向你。」勉強睜開眼睛歪過頭看她一眼,「看過他的PDA沒有?這傢伙把八百年前的日記都存在裡面,寫的都是你,真是兩個傻瓜……」
古意映握緊拳頭,目光森冷的瞪著駱俊庭,如果手邊有把刀,她鐵定會一把捅進他身體,好挖出這傢伙的心臟洩憤。
撇下喝得爛醉的駱俊庭,古意映氣呼呼的回屋裡去。對了,魯覺民的PDA!
她快速的奔進房間,一陣翻箱倒櫃,偏巧,魯覺民把PDA放在她的梳妝台上。古意映連忙打開PDA,找到日記的資料夾,迫不及待的叫出檔案資料。
1995/4/2雨天
轉到東和高中的第一天,我看見了一個女生,她的眼睛過分的漂亮,像水晶玻璃似的,她指責我害她摔車弄髒了她的衣服,還斷送了她的全勤獎,潑辣的程度令人咋舌。好吧,以她對我的敵意來看,我真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傢伙。
不過,如果說打是情罵是愛,我敢說,她是深深愛上我了。
也行,這年頭的女孩子表達愛意的方式都跟別人不一樣,我得學會適應。
1995/4/3雨天
那個叫古意映的女孩凶狠得超乎尋常,可是,我卻發現她的弱點,她是一個容易被激怒的女孩,一發火,就什麼理智都沒有了。不過,她顯然把我設定為她的敵人,沒被雷達似的眼睛這樣嚴密的鎖定過,但我喜歡扮演敵人這個角色。
2005/11/4晴天
今天在酒莊遇到了駱俊庭,一個許久不見的人,他是古意映的表哥……這讓塵封許久的記憶又浮現腦海——那個有著過分漂亮眼睛的恰北北女孩。
看得出來駱俊庭想要延攬我到駱寰洋酒公司為他效命,我本想拒絕,因為我還有一個找尋的夢想要完成,可是,古意映三個字在呼喚我。
不,我得慎重考慮看看,這麼多年不見了,不曉得那雙眼睛是否依然漂亮如昔,我想要見這個女孩——古意映。
2006/2/15陰天
我見到她了,在董事長的辦公室,不過,她顯然忘了我!那雙眼睛,跟當年一樣漂亮,我忍了好久,才沒有失控說出我對她的想念。
迎新會後我故意搭她的便車,她喝了不少酒,因為憤怒我的出現。
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只好賴著她。她總是這樣,一看見我就好像是看見紅色布幔的公牛,那麼憤怒的急於攻擊我,呵,好懷念的感覺。
可是糟糕的是,我竟然吻了她,然後得到她不諒解的一個巴掌。
好痛……
2006/3/6晴時多雲
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因為我阻撓了她的義大利代理計畫。該死,她想要合作的那個酒莊莊主是個老色鬼,釀的酒連豬都不想喝!
她恨死我了,我徹徹底底的成了她的敵人。
沒關係,很多人永遠記不得愛她的人,但是,她一定會記得痛恨的敵人。
我想當她的敵人,永遠在她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2006/3/10晴天
天氣熱得不像話,她的脾氣也是。
她在躲我,我知道,但沒關係,我可以默許。
下午去拜訪陳老闆,那些該死的男人一直要灌她酒,我從沒有像那一刻那麼憤怒,我是心疼她的,可是她感受不到,所以我們又吵架了。
2006/3/29萬里無雲的晴天
我們……上床了……我似乎弄痛了她,讓她痛苦不已。真抱歉,我也想要帶給她快樂,但是,上帝總是要為女人多設了一道門檻,讓她們永遠記住第一次擁有她的男人……
哈!我突然愛上上帝了,因為上帝讓她永遠記得我。
2004/4/1陰霾
今天是愚人節,希望我們的冷戰也是一場騙局。
我想這是宿命吧,有些人會愛上溫柔嬌羞、小鳥依人的伴侶,偏偏就是有人會愛上像古意映這樣的女孩。
從沒有甜言蜜語,只有激烈的爭執跟辯駁,我們就像是敵人似的不斷對立,可是,我常常在想,這算不算是另類的愛情?
我想,我愛上了我的敵人,我和她不是戀人,而是敵人,我們是互相折騰對方卻又放不開彼此的敵人。
看到這裡,古意映整個人蹲在地上久久沒有吭聲……
他愛她,從那麼多年以前。
她熱淚盈眶,不知道如何去紓解這樣的激動。她竟然被一個傻男人這樣愛了那麼久!
「意映,媽說我們該下去切訂婚蛋糕了。」魯覺民的聲音從樓梯傳來。
她睜著盈滿淚水的雙眼望著來人。
「意映……」他愣住了。
糟!她手裡拿著的不會是他的PDA吧!
驀然,她忍著眼淚起身撲向他,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大哭。
這個男人,笨蛋!笨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2-20 00:31:08
尾聲
二OO七年三月三十一日。
駱俊庭餘悸猶存的坐在返回台灣的飛機上,一度,他還露出驚恐的表情。
什麼狗屁倒灶的爛差事嘛!古意映這努力生產報國的大肚婆好端端的幹麼拉著魯覺民去二度蜜月?結果把義大利BadiadiMorrona酒廠的代理工作全扔給他。
這還不打緊,要命的是!酒廠的千金是個恐怖的大恐龍,差一點他純真的身體就要被那個大魔女吃乾抹淨了。
「別再想了,終於可以回家了。」坐在飛機上,他拚命安慰著自己。
歷經了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他終於安全抵達了台灣,踏在自己的土地上,他決定徹底忘記義大利那個恐怖的大魔女。
搭著計程車回到家,他高興的按著門鈴,只是老半天都等不到老媽來應門。
「咦,怎麼沒人?」
他走到隔壁姑姑家,同樣幾乎要把門鈴按壞了,古意映一家子也沒現身。
「怪了,都去哪裡了?」
彎身在行李箱裡翻找了老半天,終於找到了鑰匙,駱俊庭一如往常的將鑰匙往大門鑰匙孔一插,卻怎麼也不能如願。
他不死心的試了又試,最後因為耐心盡失的踹門,忽地,警鈴大作,讓神經衰弱的駱俊庭嚇了一大跳。
「媽的,發生什麼事了?」
不消片刻,只見保全從四面八方衝來,電擊棒還對著他。
駱俊庭舉起雙手,「欸,你們在幹什麼?這是我家,我不是小偷,我只是要回家……」
無視他的嚷嚷,三兩下,訓練有素的保全順利將他制伏,可憐的駱俊庭當場被押送警局。
折騰了老半天,他終於聯絡上古意映,氣急敗壞的對著話筒大嚷,「古意映,你們在哪裡?為什麼家裡大門的鎖換了,還裝了新保全?而你們竟然全都沒告訴我?可惡!渾蛋——我命令你們快點回來,我在警察局,快來保我回家,我出差回來累得半死欸!」
半晌,電話那端遲遲沒有古意映的回答,只有一通反覆播誦的語音留言——
親愛的表哥,我們現在和舅舅、舅媽在沖繩度假,這裡天氣很好,我們預計一個禮拜後回台灣,對了,還喜歡我送你的愚人節禮物嗎?
愚人節快樂唷!掰掰——
「Shit——古意映,我要殺了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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