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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彤琤]巧掬朝露【日光三部曲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3:53     標題: [彤琤]巧掬朝露【日光三部曲之二】[全文完]

巧掬朝露(日光三部曲之二)作者:彤琤

俗話說的好,自古紅頻多禍水!
雖然他是男的
可他那張臉絕對有相同的作用!
瞧瞧她,第一眼到他
她就撞破了唇,丟了初吻,還扭傷了腳!
對這等危險人物,她該敬而遠之才是
怎奈他不但以「裸照」相誘
還有她「肖想」很久的超能力……
好吧!她決定了
這一生,他將是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她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4:56

  「粉墨登場前」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校慶,強調潛能開發的莫札特幼稚園正處在熱鬧滾滾的籌畫作業當中。
  
  「各位小朋友,聽老師宣佈一下,這次校慶活動中的話劇表演,我們向日葵中班要表演的是彼得潘的故事……」
  
  「我要當彼得潘!」某個小朋友斷然的做下結論,中斷講台上的發言也就算了,讓人頭痛的是,還引起一發不可收拾的熱烈爭論。
  
  「不要,我要當彼得潘……」
  
  「你不是,我才是彼得潘……」
  
  「是我!」
  
  「是我!」
  
  「安靜!安靜!」台上的女老師試圖控制這場混亂。
  
  天知道這有多不容易。現在的孩子可不比以往,面對十多位古靈精怪、精力充沛、求知慾旺盛又懂得據理力爭的小朋友,想制住他們還真是不容易。不過她已經抓到訣竅了。
  
  道理很簡單──擒賊先擒王。
  
  「老師已經決定了。」好不容易獲得一些注意力,女老師飛快的說著,「彼得潘的角色就由YOYO擔任。」
  
  由小朋友興高采烈的歡呼聲看來,這絕對是個眾望所歸的好決定。在嘈雜聲中,當女老師想繼續分配其他角色時──
  
  「林老師,麻煩過來一下。」
  
  園長的叫喚不光叫走了上課中的女老師,就連七嘴八舌的小朋友也讓門前的陣仗給引走所有的注意力。
  
  讓人好奇的不是園長的突然出現,也不是園長身邊長得像管家的老伯或那個活像黑社會保鏢的大塊頭,而是在這三個大人身邊,那個拿著一把小提琴,看起來像女孩般的小男孩……應該是男孩吧!畢竟他身上是男孩子的衣著,就算他再怎麼唇紅齒白、清秀細緻,想當然耳也還是個男孩子……
  
  「小朋友,這是班上的新同學,他叫小光。老師有些事要跟園長說,你們待在教室跟小光玩,老師等一下就回來了,不能欺負新同學,知不知道?」如此交代還不夠,為求保險,女老師做最後的確認,「YOYO,幫老師看好同學,要大家乖乖的。」
  
  所有的小朋友看向YOYO,一個有著紅通通粉嫩臉頰、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短髮,看起來像是小男生般俊秀的小女生。
  
  叫YOYO的小女孩露齒而笑,她的點頭允諾讓大人們安心離去,然後一群小朋友由她帶頭,全朝新同學靠攏過去。
  
  成為小朋友聚集的中心點並沒有想像中可怕。叫小光的男孩心想。
  
  這陣子他真是受夠了。自從母親生病後,被隔離的他覺得自己變得很不一樣。沒有了母親的溫柔慰藉,心中的害怕使得很多嘈雜的聲響一直湧向他。那些帶給他不好感覺的大人們雖然沒對他說,但他聽到他們說他的媽媽會死……還有聲音說他是雜種、好狗運的私生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這些異常讓他覺得更加的孤單與害怕。幸好現在這同齡的小孩並沒有帶給他不舒服的感覺。
  
  沒看見叫小光的男孩一臉漠然,叫YOYO的小女孩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親切笑容。
  
  「小光,我是彼得潘。」她自我介紹。
  
  「才不是,你是YOYO啦。」旁邊的小朋友糾正她。
  
  「笨蛋,我是跟小光說我們話劇的事嘛。我希望他能當溫蒂。」YOYO極權威的解釋。
  
  「不行,我要當溫蒂!」平日當慣YOYO跟班的小女孩尖叫。
  
  這一聲尖叫引發了可怕的效應,所有想當溫蒂的小女孩開始吵了起來。
  
  「不要吵了,你們這樣才不像溫蒂。」YOYO不高興的噘起嘴,這個小動作讓小女生們乖乖的閉上嘴,其影響力之大由此可見。
  
  從頭到尾,身為話題人物的小光一直不發一語,像個局外人一樣,抱著小提琴靜靜的看著他們。
  
  「你會拉小提琴啊?可不可以拉給我聽?」制止小小的紛爭後,終於有空問到新發現的YOYO興匆匆的向他跨近一步,兩人的距離瞬時拉到最近。
  
  小光本以為她的靠近將和其他人一樣,帶來奇特的不舒服感,但出乎他意料的,伴隨她逼近的是一種陌生的感受。沒有奇怪的聲響或是一絲一毫的不舒服感覺,反而像是沐浴在怡人的光暈中,暖暖的、熱熱的,整個人覺得暖烘烘的,愉快到了極點……
  
  「小光,好啦,你表演一下好不好?」漾著好可愛的討好笑容,幾天前才被拒絕學琴的YOYO真的好希望能看到他表演。
  
  心中無法解釋的感覺讓小光繼續用不確定的眼神看著叫YOYO的女孩……他本來不想理會這一屋子的小朋友的,但她的期待他感應到了,而拒絕她好像是件罪大惡極的事……這說起來實在很沒道理,可是他遲疑愈久,心中的那份罪惡感就愈濃厚。
  
  等到他發現時,他已經準備好──小提琴安穩的擱在頸窩、琴弓已架在弦上。
  
  「好,大家拍手。」沒讓他有反悔的機會,YOYO一聲令下,幾十雙小手爆出清脆的熱烈掌聲。
  
  就這樣,在一種很難解釋的詭異情況下,悠揚的樂聲響起,美妙的音律不像是出自一個六歲孩子之手,就連這一群終日難得安靜的小毛頭也讓流暢的音符迷住,一個個只會呆呆的張大了嘴,無聲的對拉琴的小光露出一種又是艷羨又是崇拜的表情。
  
  一曲結束,首先回過神的是YOYO,她激動的掌聲引起熱烈的迴響,而後顯得相當高興的她突然一把抱住剛收好琴的小光。
  
  「我不管,我要小光當溫蒂。」她快樂的宣佈。「以後他就是我的好朋友。」
  
  對於這項宣佈,那位榮獲「好朋友」殊榮的當事人還沒反應過來,其他的小朋友已經開始了一番騷動。
  
  這場騷動大致上可分為兩種,第一種是──
  
  「我也要小光當我的好朋友。」
  
  「我也要……」
  
  至於另一種……
  
  「YOYO,你的好朋友是我!」
  
  「不對!YOYO的好朋友是我!」
  
  「是我……」
  
  在這場莫名其妙的爭吵當中,無辜到最高點的小光只想避開其他人的接近。
  
  推擠不知道是怎麼開始的,等他想脫身時已經來不及了。剛剛因為有一小段的距離,他還覺得沒什麼,可這時除了那位叫作YOYO的小女生外,其他人的碰觸讓許多爭吵聲在他的腦海中一波轟炸過一波,他覺得好難受……
  
  「安靜!你們別推了,小光不舒服。」YOYO大喊,一雙手下意識的更加用力抱緊小光。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想像,當她加重力道時,他真的覺得好過一些,好像有種力量被灌輸到他的體內。但他沒時間細想,推擠依舊持續著,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乓」的一聲──
  
  有人被推到了!
  
  一個像女生的俊美小男生被一個像小男生般帥氣的女生壓著,兩人的小嘴就這麼湊巧的對個正著……
  
  「哦……親嘴嘴!」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小朋友樂得尖聲咯咯直笑。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被壓著的是剛出現的新同學,壓人的則是向日葵中班的小領袖YOYO。
  
  這樣的畫面呈現眼前,難怪一群小蘿蔔頭會起哄取笑了。
  
  「羞羞臉,男生愛女生,男生愛女生……」
  
  稚嫩的童音喧嚷著有限的嘲弄字彙,那讓人難堪卻不是太過刺耳的取笑一聲高過一聲,像是種印記被深深的烙下,一輩子都能聽見軟軟甜甜的嗓音喊著──
  
  「羞羞臉,男生愛女生,男生愛女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5:36

  第一章
  
  這是一個寧靜的午後。
  
  在這時刻,所能感受到的除了暖暖的陽光、涼爽微風外,其他的……什麼也沒有。換言之,這是一個非常無聊的下午。不過……
  
  也沒無聊到那麼離譜吧!
  
  看著癱在對面沙發上、一雙眼睛光盯著手中湯匙的天才,周妮妮萬般沒好氣的送上一記大白眼。
  
  「朝露,我拜託你好不好,別再瞪那根湯匙了。就算你再瞪上五萬年,那根湯匙也不會如你的願,真的變彎。」真受不了,這個俞朝露大小姐不想想辦法找樂子已經很糟糕了,現在居然還將大好的時光浪費在一根湯匙上,搞什麼嘛!
  
  「誰說不會彎的?只要注意力夠集中,湯匙絕對會彎的。」不服氣的朝露反駁歸反駁,眼皮仍動也不動一下,繼續她的精神念力測驗。
  
  「會彎那才有鬼哩!你一定要相信那些有的沒有的嗎?」同窗多年,她一直知道這個天才對精神念力啦、外星人啦這些不可思議兼怪力亂神的事有著莫名的信服力。
  
  以前沒特別的感覺,現在可真覺得受不了。
  
  「妮妮,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朝露終於將目光從湯匙上移開,看著周妮妮的模樣就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小朋友一樣。「這才不是什麼有的沒有的。相信我,精神念力是真的存在的。就像我上次看的某個綜藝節目,節目裡請來一個這方面的大師,經由大師發功增加現場的磁場力量後,讓現場的人試著用念力將湯匙弄彎,結果那些觀眾當中真的有人成功了!所以要將湯匙弄彎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你的集中力到達一定的程度。」
  
  「一定的程度?那是什麼樣的程度?」周妮妮跟她貢上了。「大小姐,我拜託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那不過是做節目,當然會有顯著的效果,就算沒有也要做弊讓它有,要不然誰要看節目啊?你該不會以為請幾個人冒充觀眾是件多難的事吧?」
  
  「哎呀,你不懂啦!」懶得多做解釋,朝露的口頭禪就冒了出來。
  
  「誰不懂啦?每次說不過就說人家不懂,我看你才不懂呢。」周妮妮瞪她一眼。
  
  也不想想,她手上那根湯匙就算用手都很難扳彎了,還念力哩,真是疑人說夢。
  
  「什麼我不懂,你才不懂哩!精神念力就像人家說的超能力、特異功能,它是一種由念力凝聚的力量,只有極少數極少數的人才能擁有這種能力。雖然我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但不表示這種力量是不存在的;就跟外星人一樣,他們是真實的存在著,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外星人?」聽她愈扯愈遠,周妮妮的臉都快抽搐了。
  
  「對啊。不過雖然說是外星「人」,倒也不一定要有我們人類這樣的外貌,外星人其實是泛指外太空中所有有生命的生物。他們真實的存在於浩瀚的宇宙中,只是我們還沒察覺到他們的存在罷了。」朝露很認真的補充說明。
  
  做了幾次深呼吸後,周妮妮這才壓下發飆的衝動。
  
  「算了,別提什麼超能力還是外星人的,要再說下去,我會讓你給氣死。」她索性換個話題了事,「反正你別老對著那根湯匙就是了。」
  
  「為什麼?反正又沒事。」朝露聳聳肩,對於周妮妮的抱怨完全不當一回事,拿起手上的湯匙又開始死盯著它,就希望能讓湯匙彎彎的奇跡快點出來。
  
  「沒事?!」生平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差點氣死的周妮妮終於還是發飆了。「俞朝露,沒事就該找點事來做!我們可以聊聊天或是做點什麼,你不要盯著那根湯匙,視我於無物好不好?」
  
  迅速丟下手中的湯匙,舉雙手投降的朝露忙陪著笑。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你別發飆嘛!」說她俞朝露膽小也好,怕事也罷,總之年年生日都會許下「世界和平」這個願望的她,這麼多年的願望可不是許假的。
  
  大家有事好商量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實在用不著這樣大的聲量。要知道,激亢的情緒可是很容易促進暴力行為的實行的。安全第一,她還是先將妮妮的情緒安撫下來再說。
  
  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她那副賣乖的樣子,周妮妮哪還氣得起來。
  
  「每次都這樣,一定要惹人生氣了才會正經。」周妮妮沒好氣的又瞪了她一眼。
  
  「臣惶恐,臣知罪。請太后恕罪,臣下次不敢了。」朝露耍寶。
  
  「別鬧了你。」周妮妮真是拿她沒轍。「下次、下次,每次都說下次,要想下次還不如想想現在,看要做些什麼好打發時間。」
  
  「這你問我?」朝露的表情無辜到了極點,「我怎麼會知道?是你說要度假,拉著我來這裡陪你的,這是你家的別墅,應該是你這個做主人的比較清楚吧?」
  
  妮妮真是太不負責任了!也不想想,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跟妮妮同是靜思學園的應屆畢業生──靜思學園是一個極具知名度的學校,原是某財團鉅子為了紀念逝去的日籍妻子而出資設立的。起初靜思學園只是個沒沒無名的私立學校,但由於歷屆的畢業生在離校後多有出色的表現,造成靜思逐漸演變成今日這般,形同有錢人家小孩就讀的貴族學校。
  
  靜思學園在日本有個姊妹校,為了給予傑出的應屆畢業生在升學管道方面有多一些的選擇,學校每年會招待通過保送甄試的學生到日本遊學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中,若覺得自己適合也有意願的,便可選擇在姊妹校的大學部就讀。而今年通過保送甄試的名單上,她跟妮妮的大名赫然在上,兩人於是參加了這次的遊學團。
  
  她和妮妮由幼稚園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學,這麼多年的情誼自然使得兩人的感情比其他人好;因此妮妮在遊學結束要繼續個人行程時,自然不會忘了她,而她就是拗不過妮妮「熱情」的邀請,才會在結束遊學後讓大姊一個人回台灣,然後捨命陪君子的來這個避暑別墅度這勞啥子鬼假。
  
  或者會有人覺得奇怪,既然是遊學,實在沒有攜家帶眷的道理,而她的大姊俞晨曦雖也是靜思的學生,但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實在不該出現在這個遊學團中,更何況還帶著家裡年僅四歲的小弟及一隻狗。這其中當然是有原因,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如今大姊已經帶著佑佑回台灣,只留下護家神犬麥當勞跟她做伴。
  
  而在妮妮親口答應會安排好一切的允諾中,她沒有什麼選擇的帶著麥當勞來到這個位於日本避暑勝地的別墅。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周妮妮會將「度假行程」這種問題推到她身上,這未免也太……那個了一點。
  
  朝露一臉的不以為然讓周妮妮鬱悶極了。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活該,但來的時候我真的是計畫好的。」顯得有些煩躁的周妮妮替自己辯駁,「出發前我跟我哥達成共識,認為一群人有伴能玩得熱鬧些,所以我們說好,等我們遊學的課程結束後就在這裡碰頭,他會帶幾個據說長得很帥的朋友一起來,到時候大家可以熱熱鬧鬧的好好玩幾天……」
  
  那時她還以為能在哥哥的朋友中找個順眼的帥哥來談個小戀愛,哪知道她竟然被哥哥放鴿子,然後演變成現在這種兩人對看兩相厭的狀況。
  
  想到好好的一個度假計畫讓那個晃點人的大哥毀了,周妮妮就有一肚子氣。
  
  「算了,反正你哥不來,我們也可以自己玩。」善良體貼是俞家人的天性之一,朝露反過來安慰她。
  
  「玩什麼?開發潛在的超能力,學你盯著一根湯匙啊?」覺得無趣到極點的周妮妮沒好氣的說。
  
  「如果你想,我也不介意啦!」
  
  「夠了!」
  
  「好好好,不看湯匙,我們不看湯匙……」朝露在周妮妮開罵前趕緊安撫她,然後聚精會神的想著可行之計。「只有我們兩個……其實,我們真的可以做點別的,像是……」
  
  「像是什麼?」知道她掰不出來,周妮妮壞心的故意順著她的話問。
  
  「你知道的嘛!」朝露露出一個傻笑,「就像是……」
  
  在周妮妮「關切」的眼神中,朝露靈機一動。
  
  「我知道了!」她猛然擊掌,露出興奮的笑容,「你可以帶麥當勞出去散散步。
  
  散步有益健康,你該知道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假寐中的麥當勞懶洋洋的睜開一隻眼,發現沒什麼特別的事後,又閉上眼繼續休息。
  
  「健你的頭!」以為她真有什麼好建議的周妮妮差點沒給氣死。
  
  「你不去,那我去。」救命啊,妮妮現在火氣特大,還是能閃則閃吧!
  
  打定主意的朝露展現十足的行動力,走動的同時還帥氣的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哨音讓原本懶洋洋的麥當勞像是脫胎換骨似的,就看它精神奕奕的跳了起來,然後往門口衝去追隨它的女主人。
  
  「喂,你出去了,那我要做什麼?」看著一人一狗瀟灑離去,周妮妮大叫。
  
  「打電話跟你哥聯絡,叫他想辦法。」朝露頭也不回的喊。
  
  冤有頭,債有主,放鴿子的人又不是她,沒道理要她當靶子讓妮妮轟炸。
  
  目送一人一狗遠去,周妮妮在心裡斟酌朝露的建議。
  
  這主意倒是不錯,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敢放她鴿子,就要想辦法解決。
  
  對,就這麼辦,打電話去。
  
  ※      ※      ※
  
  悠揚的琴聲充斥在屋內每個角落,完美的音符、精準的節拍……別說是對音樂稍有研究的人,就連門外漢都能聽出拉琴者的造詣與天分。這讓人實在很難相信,拉琴的會是一個已五年沒碰過琴的人。
  
  讓人陶醉的琴聲像是會勾人心神似的,就連老管家鍾伯也忍不住駐足欣賞,差一點忘了前來的目的。
  
  「少爺,電話。」
  
  琴聲倏然中斷。
  
  那是一個俊美得不可思議的少年,但他臉上的冷然足以使地獄結冰。
  
  就算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相處那麼久了,至少也知道那表情中絕沒有要接電話的意願在。
  
  「是夫人。」老管家提醒他。
  
  少年一臉寒冰依舊,可事實上「夫人」這兩個字像根針一樣的刺著他的心,只是慣於隱藏的他一點也沒表現出來。
  
  「說我沒空。」他說。
  
  這樣的說詞可讓老管家難做人了。
  
  「但是……」
  
  沒時間讓老管家說完他的但是,少年送上一個「我不在乎」的表情,收過琴,自顧走開。
  
  他知道那女人打電話來做什麼,還不就是為了那筆全數由他繼承的遺產。
  
  無關於任性或叛逆,他只是不想再面對一堆責難與非理性的叫囂了。
  
  美麗的少年頭也不回的離去。
  
  ※      ※      ※
  
  「大姊,你確定不來跟我們會合嗎?」
  
  「不用了,你跟南宮好好的玩吧。我跟佑佑很好,不用擔心我們。」
  
  「可是……」
  
  「對了,我剛剛幫你跟南宮占卜過了,你們最近的運勢不錯喔。」晨曦快樂的轉移了話題。
  
  她當然知道么妹在擔心什麼,還不就是之前一個意圖不明的追求者。不過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說她已經從日本玩了一趟回來,那位仁兄經過那一次的拜訪後再也沒了下落……在這樣的情況下,似乎沒必要再為這件已然不了了之的事躲躲藏藏吧?
  
  天性中的樂觀讓她如此想,但她也能理解出門旅遊的么妹為什麼還兀自不放心,畢竟從父母去世後,家中的事全是由破曉這個小妹發落,衍生出的責任感讓她對兩個姊姊、一個弟弟有著無比強烈的保護欲。但難得的假期實在沒必要浪費在這些不必要的操心上,而最好的解決辦法當然就是轉移話題了。
  
  「占卜?」破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啊,我在日本時跟富永太太學的,還滿有趣的。」富永太太是負責招待他們的日本婦人。想到那位善良的婦人,晨曦不由得露出微笑。「好了,不多聊了,我正要幫朝露占卜呢。她跟妮妮留在日本不曉得玩得怎麼樣,想來應該是玩瘋了。你該跟她學學,別老想著我們。我跟佑佑很好,你跟南宮好好的玩吧。」
  
  之後她又和妹妹聊了幾句,確定會小心注意一切後,以一貫的溫柔語氣,結束安撫成分明顯的通話。
  
  其實破曉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佑佑也該上幼稚園了,她已經找好了學校,而且不光是幫佑佑報了名,由於跟園長相談甚歡,她還莫名的得到教師的工作。以後她跟佑佑可以一起去學校上課,日子將會是忙碌而充實的,哪會有什麼事可以發生?
  
  覺得一切都很美好的晨曦笑咪咪的洗牌與發牌。
  
  經過一番排列後,翻牌的同時,還不完全熟悉的晨曦不忘拿過指導手冊認真的比對著。
  
  「曦姊姊?」一旁午睡的佑佑醒來,揉揉惺忪的眼睛找尋母親般的大姊。
  
  「佑佑乖,睡飽了嗎?」給予慈母般安撫的柔美笑容,晨曦繼續她的遊戲。
  
  佑佑自動自發的起床,來到晨曦的身邊。
  
  咦,怎麼又是奇怪的紙牌?最近好像常看到曦姊姊在玩這個。
  
  「曦姊姊,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我在幫露姊姊占卜。」
  
  「哦。」對奇怪的名稱還來不及感到好奇,佑佑的注意力讓晨曦突然翻出的奇怪圖案引走。「這是什麼?」
  
  不怎麼熟悉的圖案問倒晨曦,她連忙拿過指導手冊翻看。
  
  「這是……這是代表愛情的意思。」經過一番努力,找到答案的晨曦露出一個連陽光都為之遜色的燦爛笑容。
  
  「愛情?」超出理解範圍的字彙讓佑佑困惑。
  
  「對,就像你曉姊姊一樣,露姊姊也會找到她的白馬王子,然後兩個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晨曦用四歲小孩能理解的言語解釋。
  
  「又一個壽哥哥?」佑佑似乎有些懂了。
  
  「對,到時候佑佑會多出一個疼愛你的大哥哥。」
  
  「真的嗎?」佑佑懷疑。
  
  「嗯……大概……是真的吧。」他的懷疑讓晨曦三秒鐘前的自信轉為不確定。
  
  「大概?」雖然只有四歲,但佑佑已經懂得這兩個字所代表的不確定意思。
  
  「嗯……這個……」被質疑的晨曦看向那張代表「愛情」的紙牌,遲疑了幾秒鐘,然後天性中的樂觀讓她有了信心。「是真的。」
  
  她的肯定讓佑佑笑了。
  
  「耶!好棒喔!」即將多出玩伴的認知讓他情不自禁的歡呼起來。
  
  他的快樂感染了晨曦,她露出一個好溫柔好溫柔的笑容。
  
  沒錯,是好棒,有情人終成眷屬嘛!她最喜歡這種大團圓的美好結局了。
  
  在這樣快樂的時刻中,兀自興高采烈的一大一小都沒有想過──
  
  這占卜到底靈不靈啊?
  
  ※      ※      ※
  
  為了避免掃到颱風尾,溜之大吉的朝露帶著愛犬著實跑了好一會兒。
  
  「麥當勞,你跑慢一點……」
  
  經過一段毫無目的的長跑後,勝負是相當明顯的。
  
  兩隻腳對四隻腳,即便是朝露這樣四肢發達的運動健將也吃不消。是以朝露拖著牛步,氣喘吁吁的在大後方呼喚前頭的愛犬別太放縱旺盛精力的畫面絕對是合理的。
  
  「停!別跑了。」知道太過興奮的麥當勞沒聽見她的求饒,朝露加大聲量下達指令。
  
  極具靈性的麥當勞停下步伐,回過頭,一雙充滿智慧與靈性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女主人。那呈現銀白、灰黑兩種色澤的美麗毛皮經由透過樹葉縫隙的陽光照射,更顯示出哈士奇犬天性中的尊貴與威儀。
  
  「別看著我,我已經不行了,休息一下吧。」為了表示要休息的決心,朝露一屁股就坐了下來,一點也不顧慮是大馬路上或會弄髒衣服。
  
  麥當勞回到朝露身邊,用從容不迫的步伐在她身邊繞了幾圈後,撒嬌般的用濕潤的鼻子往她手心磨蹭幾下,之後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它的期待讓一口氣都還沒順過來的朝露苦笑。
  
  她知道這裡的氣候、溫度與環境讓麥當勞感到無比的自在,而像這樣出門四處亂跑更是完全符合哈士奇犬所需的高活動量……如今的它在這裡就像是如魚得水般的快活,跟以往在台灣家中懶洋洋的模樣比起來,可真是天與地的差別。無怪乎這一次的戶外運動會讓麥當勞顯得這樣的興奮與精神奕奕。
  
  看它這樣的高興,她實在該感到愧疚。雖然讓它身處氣候濕熱的台灣不是她造成的,但她出主意讓家裡買了它總是事實。每次到了夏天,看它病奄奄又懶洋洋的樣子她都覺得很過意不去,現在難得在七月天看它這樣活力四射,她實在該全力延續這份活力。只不過大前提是──她必須還有力氣才行。
  
  「別這樣,我也很想陪你好好的運動一下,但是我真的不行了。你讓我休息一下嘛。」朝露跟它打商量。
  
  像是聽懂她的話,麥當勞不再繞著她打轉,趁她大口大口吸取所需的氧氣時,它頗富冒險精神的在四周吸吸嗅嗅的四處走動著。
  
  「喂,你別愈走愈遠。」一面調節呼吸,朝露可沒忘了注意愛犬的動向。
  
  像是沒聽見她的叫喚,麥當勞自顧自的依循它的發現前進。
  
  「麥當勞?麥當勞!」見它頭也不回的從前方的某個小徑鑽去,覺得怪異的朝露連忙叫了幾聲。
  
  過了幾分鐘,朝露不敢相信自己的叫喚竟是白費力氣,於是不信邪的又叫了幾聲。只可惜結果依舊,麥當勞不但沒有奔回待命,就連狗影子也沒瞧見。
  
  這就奇怪了!
  
  深思熟慮向來就不是朝露的特質之一,覺得不對勁的她不假思索的就依相同的路線跟進。
  
  小徑上沒有麥當勞的蹤跡,只在一排類似圍牆般高過人頭的樹叢中發現有個小缺口,看起來像是個天然的狗洞……
  
  她敢打睹,麥當勞一定是從那兒鑽了過去!
  
  血液中富含冒險犯難因子的朝露開始覺得有趣,新奇的感覺使她不多加細想,身子一彎便跟著爬了過去。
  
  過了樹叢後,豁然開朗的景象讓她愣住了。
  
  那是一個比周家的度假別墅要大上好幾倍的大別墅,她所在的地方是離主屋還有段距離的花園一隅。從她的方向看去,高貴典雅的主屋,佔地廣大的庭園,舉目所見有噴水池、蔭綠的林園、看起來有專人修養的花圃……雖然她不怎麼懂房地產的行情,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這屋宅的不尋常與高貴──價錢既「高」且「貴」,而且可想而知,屋主絕對是身價非凡的大人物。
  
  不過讓朝露愣住的不是這棟屋子的奢華與壯觀,她愣住是因為她看到麥當勞了──它就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最要命的是,它的附近還躺了一個人!
  
  面臨這樣當場人贓俱獲的「監介」情況,她怎能不愣住?
  
  完蛋,不知道擅闖他人土地在日本會判什麼罪?
  
  等了三秒,想像中的怒斥並沒有如意料中的響起,對方動也不動的身軀讓朝露有了不好的聯想。
  
  該不會是死了吧?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讓朝露嚇了一跳,她本想逃跑為快的,但想想又不對。
  
  人又不一定真的死了……畢竟麥當勞沒有親近死人的習慣,不是嗎?況且就算是死了,人也不是她殺的,她跑什麼跑啊?再說麥當勞一副不想走的樣子,到時候警察跟著麥當勞找到她的話,人家說不定還當她畏罪潛逃,那她豈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愈想愈覺得不對的朝露不敢輕舉妄動,想了半天,她終於決定了。
  
  先確定這人是死還是活比較重要。
  
  她小心翼翼的接近,而隨著她的接近,呈現在她眼前的畫面讓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是一個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美麗少年。雖然是生死不明的躺在樹蔭下,但他有著俊美絕倫的好相貌絕對是毋需置疑的。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在今天之前,她還以為小妹破曉的男友南宮壽是她見過最斯文俊秀的男孩子,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的男孩就是最好的例證。
  
  不說他那看起來有絕佳觸感的白皙肌膚,也不提他那比例完美、挺直得讓人鬱悶的鼻樑,就連那泛著誘人玫瑰色色澤、會讓所有女性同胞扼腕的細緻薄唇也略過不提好了,單單是他的睫毛……
  
  真是夠了!
  
  一個男孩子要那麼長的睫毛做什麼?這真是太過分了嘛!而更讓人生氣的是,他的美還不是那種娘娘腔式的美──雖然他還蓄有一頭會讓人雌雄難辨的過肩長髮,但所有的一切綜合在他的身上,配合那稱不上壯,但足以媲美時裝男模的頎長體格……
  
  要命!這絕對是她見過最美麗的男性了。
  
  朝露早忘了原先要做的事,像是在評監什麼似的,聚精會神的跪坐在他的身邊,試圖將這個讓人困惑的美麗人種分類。
  
  他跟南宮可以說是同一類型的男孩子,不過感覺上又有些不同。南宮給人的感覺比較亮、比較開朗,像是個陽光男孩,而他卻偏向陰柔的感覺,就像……
  
  月光少年!
  
  他一身月光白的衣衫給了朝露絕佳的聯想。就在她為自己的天才聯想力自鳴得意時,麥當勞覺得無聊的嗚咽聲喚回她失蹤好一陣子的理智。
  
  媽呀!她在做什麼?現在是什麼情況了,她竟然浪費那麼多時間在那裡想一堆有的沒有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麥當勞,過來。」月光少年胸前輕微的起伏讓朝露知道他沒死,只是睡著了,所以她壓低了聲量,好小聲好小聲的呼喚擅自闖入他人土地、還坐在一旁露出一副無聊表情的愛犬。
  
  依舊坐在原地的麥當勞偏著腦袋,思索女主人的話。
  
  「別玩了,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朝露瞪了愛犬一眼,想表示一下女主人的威儀,可惜坐在她右後方的麥當勞一點也不買帳。
  
  「聽話,你是一隻有教養的狗,不可以質疑我的話。」朝露以讓人好笑的認真態度訓誡著愛犬。「過來!」
  
  在麥當勞開始有所行動前,朝露意識到自己最後的那一句命令說得太大聲了。怕吵醒月光少年的她擔心的回過頭察看情況,然後,她最不樂意的事發生了。
  
  她望入一對不帶一絲睡意的炯亮黑眸。
  
  他是清醒的。
  
  朝露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但這樣的窘境絕不是最悲慘的部分。不過是零點一秒的時間,以為女主人在跟它玩的麥當勞撲過來的衝力已然落在朝露身上,猝不及防的她順勢被撲倒,而且是倒在「他」的身上,月光少年的懷中。
  
  沒有人注意到兩副身軀曖昧到極點的異常貼合,因為兩個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頸部以上,更明確的說法是兩個人的嘴。
  
  它們……
  
  是貼合在一起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6:20

  第二章
  
  要是地球在這一瞬間毀滅,朝露絕對是少數會感到慶幸並高唱哈利路亞的異類之一。
  
  她飛快的想遠離月光少年的身上,可是麥當勞也不知道是積怨已久故意跟她唱反調,還是得了成狗疑呆症覺得很好玩……反正平時聽話懂事的它什麼時候不搗蛋,偏偏在這時候發狗瘋,整隻狗就這麼站立在她的背上──在她的嘴才剛離開他的,身體才撐起不到三公分的時候。
  
  朝露壓根沒想到它會來這麼一下,她才剛想爬起來,然後背上突然多出的重量就這麼硬生生的將她壓了回去,形成月光少年墊底、她居中、麥當勞趾高氣揚位於最上方的漢堡畫面。
  
  再次倒在身份不明的月光少年身上,雖然這次「好佳在」的避掉嘴對嘴的窘況,但事實上,這對事情是全然於事無補的。此時此刻,她的難堪有增無減,在月光少年的面前,她那完全被毀滅的形象這輩子恐怕是沒什麼機會可以修補了。
  
  這輩子截至目前為止,她是做了不少讓人啼笑皆非的蠢事,但可以確定的是,絕沒有一件比得上這一次的讓人難堪!
  
  一度,她真的以為自己會羞愧至死,而時間將就此停住;可耳中傳來他的心跳讓她知道,世界依舊在運轉,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好想哭,真的,如果她哭得出來的話。
  
  「麥當勞,你這只壞狗,快下來。」沒有用眼淚解決事情的習慣,情緒糟到最高點的朝露聲音顯得悶悶的。
  
  察覺情況不對,麥當勞一反適才的調皮搗蛋,連忙配合指令的從她身上跳開,並聰明的跑了個不見狗影。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她也變成一隻不負責任的狗。覺得無比困窘與難堪的朝露暗想。她知道自己是異想天開,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沮喪的從月光少年身上爬了起來,朝露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可能讓她跟麥當勞一樣,當著他的面溜之大吉,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她也沒來過。低著頭,她一面努力克服心中源源不絕的羞意與不堪,一面設法讓暫時停止功能的思考能力重新啟用,好在學過的日文中找出一番客套又完美的外交辭令。
  
  「這個……嗯……」
  
  在朝露絞盡腦汁的同時,被朝露喻為月光少年的男孩也跟著坐起來。但他並不忙著對她嚷嚷,清算她私自進入私人產業的無禮行為,甚至連她的身份也沒質問一聲,只是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讓人難懂。
  
  大量的光與熱源,讓人如此陌生又覺得熟悉的感覺……陌生,源於多年來生活中的缺乏;熟悉,是這樣的感覺在久遠的年代前他曾有過一次經驗。如果他不能依循這僅此一次的經驗來認定來者的身份,那麼,若將來者的相貌依年齡比例縮小……
  
  紅撲撲的臉蛋,一頭總是亂七八糟的短髮,靈動有神的明眸與週身不容忽略的旺盛生命力……其實沒多大的變化,秀麗的容顏還是帶著明亮爽朗的特質,依舊帶著小男孩那種天真無邪的稚氣。加上這份旁人模仿不來的特質,形成一個獨一無二的──
  
  「YOYO?」他突然叫出她的小名。
  
  像是觸電一樣,朝露明顯的震了一下,原本因困窘而低垂的腦袋終於抬了起來,那雙充滿盎然生氣的炯亮靈眸對著他,死命的瞪著他。
  
  她承認,她是嚇到了,不是為他字正腔圓的中文,而是她許久沒被人叫過的小名。但她堅決否認自己的反應有反應過度的嫌疑,事實上,她還覺得自己鎮定得有資格獲得獎牌一面以資鼓勵。
  
  試想,擅闖他人土地被人贓俱獲,讓一隻蠢狗陷害而面臨嘴對嘴的尷尬處境,然後另一個當事人還不是離開日本後就可以擺脫的小日本鬼子,照他的語言聽來,他是個台灣人,一個認識她、知道她小名、極可能是她的同學……
  
  「你認識我?」僵直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能力,但朝露卻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有點白疑的問題。
  
  真是廢話,要不認識她,怎麼會知道她的小名?
  
  「你是……」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朝露實行古人的智慧,不恥下問。
  
  「你不記得我了?」少年挑眉,語氣中的失望掩藏得不夠好。
  
  老天!她最怕這樣了。朝露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打從幼稚園起,她一直是個頗受同學注意的人,而且不光是同班同學,其他班級的同學也都知道她。所以當她出門時,常常會有人家認得她、她卻壓根不知道對方是誰的尷尬場面出現。
  
  這實在不能怪她,她真的沒有辦法的嘛!
  
  想想,從幼稚園、小學、國中到高中,認識她俞朝露的人當真是如過江之鯽;而扣除掉那些她壓根就不認識的,剩下的同班同學在她一向不怎麼靈光的記性下,能記得的實在是不多。
  
  「你是我同學?」朝露大膽猜測。
  
  少年點點頭。
  
  真的是同學啊?那是哪裡的同學呢?以他這樣漂亮得讓人流口水的外貌,她沒理由一點印象都沒有的……朝露相當用力兼努力的回想,專心一致的結果是讓她忘了原本的難堪與困窘。
  
  見她生動靈活的表情,少年微笑。
  
  「幼稚園。」他主動給予提示。
  
  幼稚園?
  
  這提示讓朝露的臉小小的皺了起來。
  
  多好的提示啊!幼稚園。要她記住幼稚園年代的事,這會不會太奢求啦?
  
  「宇文愷。」她毫無概念的樣子讓他好心的再加一點提示。
  
  宇文愷?好像……沒聽過耶!
  
  不好意思說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朝露徒勞無功的一再在空白的記憶區搜索。
  
  「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他平淡的直述。
  
  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朝露平常粗得不像話的神經竟意外的靈光了起來。雖然他俊美的臉上不帶一絲一毫的落寞,但她就是感覺到了。那樣真切的感受讓她覺得萬分過意不去,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她努力過了,真的,可是就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嘛。
  
  「呃……這個……」內心覺得無比抱歉的朝露只能傻笑。
  
  「想想剛剛的事,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還不想放棄的宇文愷再次給予提示。
  
  剛剛的事……朝露的臉倏然漲得通紅。
  
  「剛剛……真是對不起。」想到剛剛發生的事,那種想找個地洞鑽的感覺又回來了。尤其現在還加上一層舊日同窗的關係,她更有挖地洞的理由了。
  
  「別想那些。對剛剛的事,你真的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的不放棄讓朝露不得不配合,但是「似曾相識」?不會吧,嘴對嘴耶!這種舉世無雙的丟臉事跡有可能曾經發生過嗎?不過……依稀彷彿……
  
  凌亂的片段飛快的閃過,快得讓朝露來不及抓到一點頭緒,加上心有旁騖,最後她還是只能露出「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抱歉笑容。
  
  「先別管那些了,那都是陳年往事,我們做人要往前看。至於剛剛的事……」她現在說的才是重點,「既然是老同學,大家好商量,可不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哦?」他以莫測高深的表情看她。
  
  「其實這應該要怪你。你早就醒了,為什麼要裝睡呢?」她能肯定這一點。說不定他壓根就沒睡,從頭到尾等著抓她這個非法入侵者。
  
  「怪我?」
  
  「對。如果我早知道你是醒著的,那麼我會遠遠的叫麥當勞離開,根本就不會跑進來,之後的事也都不會發生了,所以都該怪你。」朝露跪坐在他面前,振振有詞。
  
  哈,他也不打聽清楚,她瞎掰的功力可是無人能出其右的,既然是老同學,就更該有這項認知才是。
  
  對於她的狡辯,宇文愷只是露出一個讓人賞心悅目的微笑。
  
  「嗯……這個……你也得以我的立場想想,我以後還要做人的耶,要是剛剛的事傳了出去,那我還要混嗎?」朝露讓他笑得心慌意亂,思路開始阻塞的情況下還要繼續的瞎掰,也真是難為她了。「不過幸好,剛剛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擦了它當沒發生過……」
  
  他突然朝她伸出的手把她嚇了一跳,打斷她的長篇大論。在反應過來前,他纖細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唇,雖只是輕輕的一觸,卻讓她禁不住的一陣戰慄,然後她看見他收回的手指上帶著血跡。
  
  朝露還沒聯想到是怎麼一回事,就看他將沾染著血跡的指尖舉至自己的唇邊。他吮掉指尖上的血跡,而後定定的望著她。
  
  「啊……」輕呼一聲,覺得無措的朝露只能傻愣愣的看著他。
  
  情況變得極端詭異,然後她就像是中了蠱毒般,無法動彈的看著他那張讓人嫉妒的面孔愈靠愈近,愈靠愈近……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
  
  ※      ※      ※
  
  無疑的,這絕對是朝露有生以來最手足無措的一刻。
  
  她真的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閉上眼睛,反正她就是把眼睛給閉上了。然後在她全身的注意力繃到最緊的時候,她的下唇讓人輕輕的含住…
  
  …
  
  那陌生的溫潤觸感徹底震撼了她,尤其在他更親密曖昧的用舌輕撫過她的時候。
  
  朝露完全嚇呆了,過了幾秒才想到該做的反應。她凝聚全身的力量,使勁的推開他,然後像活見鬼一樣,連滾帶爬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這輩子也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但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慌亂的。
  
  「你、你、你……」狼狽的跪坐在一段距離外,朝露六神無主的指著他,可就是說不出一句像樣的指控。
  
  「你流血了。」他看著她,樣子好無辜、好無辜。
  
  瞥見他嘴角殘留的血跡,她知道他所言不假,也終於明白下唇上隱隱的疼痛是所為何來了──她的下唇撞傷了。剛剛一連串發生的事讓她沒時間注意,經他一提,這才開始「正式」覺得痛。
  
  「但就算是流血,你也不能那樣啊。」朝露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要是可以,她當然想大聲的臭罵他一頓,可是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除了純潔無害的表情外,就是寫滿了「我做錯了嗎?」的問號。就像是不解世事的小孩發自內心想幫忙,可是卻不小心幫了倒忙、闖了禍,只能頂著一張無辜的臉,讓人想罵又不好意思罵。
  
  「怎麼樣?」他問。
  
  看,就是這種表情!
  
  對著一張讓人氣不起來的無辜面孔,朝露真的有一種有理說不清的無力感。
  
  怎麼樣?這還用人說嗎?!他們又不是在演文藝愛情劇!就算是,劇情中只有女主角的手受傷才會引來男主角做出吮血的舉動,可她流血的地方是她的嘴唇耶!這種部位怎麼能一視同仁的做出同樣的舉動?
  
  「痛不痛?」他突然冒出問句。
  
  朝露下意識的舔舔傷口,然後便後悔了。唇上殘留他的氣味讓她察覺自己的不智,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孩子氣的舉起手背往嘴唇上用力的擦了幾下,她狠瞪他。
  
  「你說呢?」朝露的語氣很差。尤其想到一場意外撞擊他完全沒事,只有她受傷,這讓她多少有些心理不平衡。
  
  不過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現在她才知道,原來電視上演的都是騙人的。那些一見面就直接嘟上嘴猛親的重逢場面才沒那麼唯美。經由她剛剛的經驗證實,在現實生活中,要真有情侶急奔向對方直接來個唇齒相接的親吻,那不把彼此的牙齒撞崩了才怪。
  
  「我想你應該要擦點藥。」他答非所問。
  
  「不用了。只要你答應我忘了今天所發生過的事,我就阿彌陀佛了。」她起身。
  
  「不行,我堅持。」他也站了起來。
  
  「麥當勞,你是死到哪裡去了,我們回家了。」朝露不理會他,逕自呼喚玩得不見蹤影的劣犬──經由它今天的表現,她發現這只標榜血統純正的哈士奇還有待調教,否則哪一天它那未完全除去的劣根性再次發作時,只怕會帶給她比今天更難堪的場面。
  
  宇文愷不發一語的朝她走近,他的接近讓朝露慌亂的跟著退了好幾步。
  
  自古紅顏多禍水,雖然他是男的,但他那張臉絕對能發揮相同的功用。不說別的,只要看看剛剛一連串發生在她身上的災難就能明白。所以三分鐘前她才告訴過自己,說什麼她都要跟這個男人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別走。」他要留下她,基於某些理由。
  
  「麥當勞!」聽不進他的請求,朝露的聲音顯得有些尖銳。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是他再繼續接近的話,她就不管麥當勞的死活,一個人落跑。
  
  「我只是要帶你去擦藥。」宇文愷看出她的驚慌,露出一個無害的純潔笑容。
  
  知道自己對他美麗的笑容沒什麼招架能力,又想不出什麼好藉口讓他停下接近她的腳步,朝露索性迴避他的目光。
  
  「不用,你也不用送了。」她一面說話,一面往後退。「從哪兒來就從哪兒去,我自己會走……」
  
  「小──」宇文愷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一塊不知道為什麼會擺在那裡的磚塊讓朝露跌了個四腳跌天。
  
  痛!真的好痛!
  
  腳踝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她痛白了一張臉。
  
  事實證明,禍水不光只是紅顏,美麗男人造成的災害絕對不容小覷……
  
  好、痛、啊!
  
  ※      ※      ※
  
  雖不是以他的方式,但她確實是留下了──即使只是短暫的。
  
  送走了醫生,宇文愷立於入門處,靜靜的凝睇一臉苦樣的朝露。
  
  多年不見,她真的一點變化都沒有。除了更加出色亮麗外,她還是一樣的直接、一樣的爽朗、一樣不懂得矯揉造作。
  
  對他人而言,她或者只是個率真、直爽的開朗女孩,可在他來說,她的存在所帶給他的感覺,絕對比一般人多出更多。
  
  畢竟還是陌生,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他只知道,僅僅是她的存在,就能為他的內心帶來一份無比珍貴的安詳與平靜。而事情不僅是如此而已,打從她像愛麗絲一樣莫名的從花園裡出現後,她就像個散發光和熱的小太陽一樣,不但帶給他生命中極度短缺的暖意,還輕易的驅走所有的晦暗……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由於天賦的奇特能力使然,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自在且身心平衡的感覺了。這讓他不禁覺得困惑,她身上是不是藏有什麼奇特的力量?
  
  這個謎,他想解開,也下定決心要解開。
  
  「YOYO,你還好吧?」宇文愷來到朝露的跟前。
  
  苦哈哈的看著自己被包成帝王粽的腳,朝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YOYO?」感受到她的沒元氣,宇文愷滿臉關懷。
  
  「放心,還死不了。」朝露欠缺生命力的應了一聲。
  
  取過藥箱,宇文愷本想坐到她身邊,可是還沒坐下,佳人便阻止了他。
  
  拜託,她已經夠倒楣的了,就連臉也丟盡了,他可不可以別那麼靠近,將那邪門到極點的霉氣沾染到她身上?
  
  「你可不可以別靠近我?」朝露提出自認為合理的要求。
  
  「為什麼?」
  
  「反正你別那麼靠近我就是了。」朝露也覺得自己有點「牽拖」的嫌疑,但她的噩運不斷全是在遇上他之後才發生的,她似乎只能怪罪到他身上,不是嗎?
  
  「看著我。」宇文愷動手扳過她的臉。
  
  「你幹嘛?」他近距離的超大特寫嚇了她一跳。
  
  「幫你擦藥。」他準備幫她唇上的傷口上藥。
  
  「不用……哎喲!」不願讓人尷尬的傷處再與他有任何接觸,朝露反射性的向後退了一步,但受傷的腳一著地,羞點沒把她的臉給痛歪了。
  
  「怎麼樣?沒事吧?」看她齜牙咧嘴的表情,好像很痛。
  
  「你說呢?」痛得眼淚都快掉出來的朝露沒好氣的頂一句。
  
  這是什麼爛問題嘛!她的腳可是嚴重的扭傷,不是擦擦綠油精或擦勞滅就沒事的。看她包成這樣,想也知道是很痛。
  
  「知道會痛,下次就要注意一些。」他叮嚀她。
  
  真是廢話!她也知道要注意一些,誰那麼無聊,想增加自己的麻煩?朝露心中嘀咕。
  
  「還有救,知道自己傷得滿嚴重的。」他點點頭,「不過即使不是故意的,也得小心一些。」
  
  拜託!這還用說嗎?朝露扁扁嘴。
  
  「不喜歡人說教,自己就小心一點。」天賦的異能讓他能流利的與她對話。
  
  「我知道。」朝露不起勁的應了一聲,然後頓住。
  
  咦……這一段對話,好像有點不對勁……
  
  朝露偏著頭看他,但想了半天又想不出哪裡不對。
  
  「怎麼了?」知道她的困惑,他故意問。
  
  「好像……怪怪的。」她老實說。
  
  「怎麼會?」她的遲鈍讓他又露出混淆視聽的好看笑容。
  
  朝露一向就愛美麗的事物,一個不小心,又讓這美麗無雙的笑容迷惑了。
  
  「喂,同學,你不要隨隨便便就笑好不好?」回過神來,朝露有些懊惱自己經不起他的美色誘惑,開口要求。
  
  要命,一個人怎麼可以生得這樣好看?真是太沒天理了。他簡直是生來迷惑人心的。
  
  「哦?」他一臉興味的看著她。
  
  「算了,你當我沒說吧。」剛剛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現在只覺得自己的要求不但沒趣還有些無聊。
  
  真是的,她怎麼說話老是不經大腦?這麼無聊的話也說!
  
  「哎呀,我不是叫你別靠近我嗎?你別坐在我旁邊嘛!」朝露像趕蒼蠅一樣的胡亂朝空中揮了幾下,齜牙咧嘴的模樣惹笑了他。
  
  「只要小心一些,你所謂的噩運或是倒楣事根本就不會發生,干我什麼事呢?你可別冤枉好人了。」宇文愷為自己申冤。
  
  「才怪,分明就是你帶衰。」朝露只顧著抱怨,壓根就沒想到,為什麼他會知道她心中所想?而且不光是這樣,就連剛才他能回應她心中念頭的不尋常處,她也遲鈍的一點都沒發覺。
  
  「帶衰?」宇文愷好笑的看著她,「你確定該將事情全歸罪於我嗎?」
  
  那當然!朝露嘴上不說,但心裡早已這樣認定了。
  
  「YOYO,我很歡迎你的到來,但我從沒要你像作賊一樣的潛入我家花園吧?
  
  至於後來你整個人壓在我身上,來個洋化的嘴對嘴見面禮……」
  
  「好了,別說了!」最不願意再回想的事被提起,朝露又開始覺得尷尬了。「我們不是說好,要忘了那件事的嗎?你怎麼還提?」
  
  「是你說我帶衰,我只是想澄清自己的清白。」他一臉的無辜。
  
  「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一切都不關你的事,我不該誣賴你,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總之,你別再提起那件事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想起這件丟人丟到北極的事!
  
  既然她想換個話題,他樂意奉陪。
  
  「那好,我幫你擦藥。」他一直沒忘了這件事。
  
  「你就不能忘記這些小事嗎?」看他搖頭,她放棄了,「那我總可以自己來吧?」他想碰觸這恥辱般的傷口,除非她死。
  
  對於她的要求,宇文愷不表意見的將藥交到她的手上。
  
  胡亂的擦過藥,朝露沒話找話說。
  
  「喂,同學……」
  
  「叫我愷吧。」他打斷她。
  
  「喔。」她隨口應了一聲。對於稱呼,她是沒什麼特別的意見啦。「你怎麼會在日本的?來度假還是住在這裡?」
  
  「你呢?」他不答反問。
  
  「我啊?」朝露聳聳肩,「遊學羅。」
  
  遊學?在這沒什麼學校可言的度假勝地?他挑眉。
  
  「哎呀,原本是啦,不過現在課程結束,我是讓同學拖來度假的……啊!現在幾點了?」看見牆上時鐘顯示的時間,她吃了一驚,「完了,我得快點回去,不然妮妮會以為我帶著麥當勞一路跑到美國去了。」
  
  「妮妮?」
  
  「周妮妮,你不記得了嗎?她也是你的同學。」
  
  「是嗎?」除了她,他對求學生涯中的每個人都是沒什麼印象的。
  
  「當然羅,她跟我從幼稚園就一直是同班,既然我是你同學,那她當然也是你的同學。」她挺認真的對他分析。
  
  「你跟她一塊兒來的?你的家人呢?」
  
  「在台灣的在台灣,出去玩的出去玩,誰有空理我……咦,我幹嘛跟你說這些?」朝露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沒必要對他解釋這些的。「不跟你扯了,我得趕快回去,不然妮妮真的會以為我失蹤了。」
  
  宇文愷停頓了半天,沒反應。
  
  見他沒反應,朝露只好自力救濟了。
  
  「喂,如果你不想送我回去,那電話借我一下總可以吧?」真是的,她還以為他會有同學愛哩,雖然是很久遠以前的同學。
  
  他想留下她,但他找不出留下她的好藉口。
  
  「喂,你不會小氣的連電話也不借吧?」朝露不敢置信。
  
  「當然不是。」
  
  他抱起她,留給她一臉的目瞪口呆。
  
  「喂,同學,用不著這樣吧,我可以……」不習慣這樣戲劇化的舉動,呆愣過後的朝露想制止他,可「自己走」三個字在他含笑的表情下自動消失。
  
  對喔,她的腳好像……不,不是好像,是真的受傷了。那她要怎麼走?
  
  「嗯……那也不用這樣抱來抱去的嘛,你扶我一下就可以了。」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攔腰抱起的一天,想像中,那好像是在文藝愛情戲中才會發生的。
  
  她是有看過真人實例啦,不過她也只看過南宮抱著小妹的樣子,而且小妹跟南宮是郎有意、妹有意,所以……他們好像不適用吧?
  
  「這樣比較方便。」宇文愷輕描淡寫的回答。
  
  會嗎?抱著一個人應該是比較累的吧?
  
  因為不習慣與人爭辯,朝露縱然覺得有點困惑,也只好乖乖的服從。
  
  抱著她,汲取她身上源源不絕的光和熱,如沐春風的宇文愷自有他的打算。
  
  他會留下她,不計一切代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6:50

  第三章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讀過的幾年書讓朝露知道,這句由古聖先賢流傳下來的智慧小語,是形容一個衰尾的倒楣蛋接二連三、噩運不斷。而此刻,她,俞朝露,就是那個倒楣蛋。
  
  真是見鬼了!怎麼會有人背到這種程度?
  
  思索了兩天,留在宇文愷的別墅接受招待的朝露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宇文愷?那個臨時冒出的昔日同窗?
  
  沒錯!她就是住在他家。原因很簡單──她被放鴿子了!
  
  她不過是帶著麥當勞出門遛一遛、四處走了走而已……或者在時間上確實是久了一點,但她很不巧的在溜躂時發生了小小的意外,怎麼說都總得等上一段時間的,是不?
  
  而結果呢?
  
  當她跛著一條腿、歷經萬難的回到周家別墅大門前時,她怎麼也沒想到,迎接她的只是門上的一張紙條──
  
  朝露:
  
  真不好意思,在你出門的時候臨時有事發生。由於事出突然又久等不到你,只好先走一步。
  
  時間緊迫,不能多寫了,我會打電話回來跟你解釋。鑰匙放在我先前告訴過你的地方,自己一個人要特別小心。
  
  再聯絡!
  
  妮妮
  
  看到這樣的留言,她的唯一反應是當場傻眼。
  
  要不是宇文愷當機立斷的將妮妮家的電話轉接到自己的家中,並把她連同麥當勞一起帶回去的話,她還真不敢想像,像她這樣行動不便的傷兵如何帶著一隻狗,在一間僅有狗糧及幾包零食泡麵的偌大屋宅中生活?
  
  幸好有他,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想想她也真是悲慘,臉丟光了,腳也扭了,最後竟還慘遭惡意遺棄,然後不得不接受多年後重逢、還看盡她一切糗態的幼稚園同學的幫助……
  
  「YOYO,電話。」宇文愷的出現中斷朝露的自憐。
  
  誰找她?
  
  道過謝,朝露納悶的接過電話。
  
  「喂?」她不過才應了一聲,話筒的另一端瞬時傳來連珠炮似的一長串疑問。
  
  「我的大小姐,我不過才離開兩天而已,你就找到野男人住進別墅跟你雙宿雙飛啦?」
  
  「妮妮?」由於對方的語音太過興奮,以至於有些難於辨認,朝露只能用猜的了。
  
  「當然是我,不然還有誰?」
  
  「還敢說!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有什麼事會重要到讓你這樣丟下我,然後一個人一走了之?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朝露氣急敗壞的嚷。
  
  「你以為我願意啊?」周妮妮哇哇大叫,「還不都是我哥他們!你出門後我試著跟他聯絡,結果才知道他在來的路上出車禍了。我爸我媽現在又不知道在馬來西亞的哪個島上談生意,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能不過來處理嗎?」
  
  「出車禍?你哥還好吧?嚴不嚴重?」聽見好友的解釋,朝露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已經動完手術,推到病房了。現在只要好好的休養一陣子,大致上沒什麼問題。」
  
  「那還好。」
  
  「什麼還好!我可慘了,好好一個暑假就得浪費在當老媽子照顧他!真氣人,幹嘛不好好開車?出什麼車禍嘛!」
  
  「你哥又不是故意的。這種事誰也不願發生的。」妮妮的抱怨讓朝露覺得好笑。
  
  「哎呀,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反正我的暑假泡湯了是既定的事實。而且我現在得在醫院陪我哥,這一陣子是不能過去跟你會合了。」
  
  「什麼?你不過來了?」朝露大叫一聲。
  
  「你說我怎麼過去?總不能丟下我哥不管吧?」周妮妮說得無奈,可無奈的語氣一下就轉為賊笑,「其實你也不希望我回去破壞你的好事吧?」
  
  「什麼好事?」朝露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別裝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招供吧!那個男孩子是誰?帥不帥?高不高?怎麼認識的?兩個人有沒有趁著四下無人、月黑風高的時候做些愛做的事啊?」
  
  周妮妮的笑聲亂邪惡的。
  
  「你在亂說什麼啊!」朝露讓她的口沒遮攔給逗笑了,「他是我們幼稚園的同學啦,那天我跟麥當勞出去溜躂的時候遇見的,才不是什麼亂七八糟又身份不明的野男人。」
  
  幸好愷很有風度的將電話交給她之後就出去了,要不然她跟妮妮的野蠻對話非嚇壞他不可。朝露心中暗想。
  
  「幼稚園同學?哪一個?你有沒有騙我啊?出門溜個狗會遇見幼稚園同學?這簡直是開玩笑嘛!哪有那麼巧的事。」周妮妮不太相信這樣的巧合。
  
  「是真的啦!」
  
  「是對方認出你的對不對?」周妮妮突然問。
  
  「你怎麼知道?」朝露詫異。
  
  「嗤,你連國小的事都不太記得了,還能認得出幼稚園同學?」對於她的沒記性,周妮妮忍不住恥笑。
  
  「沒關係,反正我紅嘛,別人認得我就好了。而且你還不是一樣,我就不相信除了我以外,你還能認出幾個幼稚園時期的同學。」極有雅量的朝露自我解嘲後也不忘吐槽一下。
  
  「這……話不能這樣講,而且重點也不在記性上。你想想,如果他是壞人,存心想騙你的怎麼辦?你真的要小心一點……我看你還是包袱收一收,看是要來找我還是先回台灣,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那裡。」周妮妮愈想愈不放心。
  
  「這恐怕有點困難。」朝露苦笑。
  
  「為什麼?難道他已經……」周妮妮嚇了一跳。
  
  「別亂說,我只是受傷了。」
  
  「受傷?」
  
  「對呀,溜狗的那一天我扭到腳了,是愷……」
  
  「愷?」
  
  「對呀,他叫宇文愷,就是他找醫生幫我看腳還送我回去的,誰知道你會跑掉。
  
  愷擔心我一個人住不安全,還將你家的電話轉到他這裡……對了,我現在就借住在他家。」
  
  「不會吧?你已經住在他家了?」
  
  「放心,沒事的。」朝露當然知道周妮妮在擔心什麼。
  
  她對人並不是真那麼沒戒心,但住進他家也有兩天了,他對她很好,照顧得無微不至,加上他那一身惡人絕裝不出來的高雅氣質,她真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
  
  至於她一直有點介意的意外……雖然兩人的見面方式是有點給他那麼「堅介」了一些,可之後的他很有風度的絕口不提那件意外。而且仔細想一想……雖然她的嫩豆腐是不小心讓他吃了一口,但好歹她也吃回了他一口豆花,所以算一算……
  
  其實她也沒吃多少虧嘛!
  
  這樣一想之後,對於麥當勞造成的小小意外,她就很爽快的擦了它。
  
  周妮妮本來是有點擔心的,但知道朝露住進人家的家裡都兩天了,她反倒沒那麼擔心了。
  
  人都住了進去,若真的想怎麼樣,也早動手了。而且她知道朝露有種怪異的直覺,要真是心術不正的人,想來也請不動朝露這尊菩薩,只怕連親近都成了問題。
  
  「你肯定他不是偷蒙拐騙的壞人?」她作最後的確認。
  
  「嗯!」朝露對宇文愷有絕對的信心。
  
  「好吧,你說了就算。不過你自己還是要當心一點,小心人家把你給賣了。」
  
  「不會的啦,你別亂講。」怎麼也想像不出,那樣優雅靈貴的人會與人口販子或姦淫擄掠之徒扯在一塊兒。
  
  「隨便你。哎呀,我還得去幫我哥買東西,不跟你說了,Bye!」
  
  「喂?喂?」就這樣掛了?
  
  出去一趟的宇文愷拿了一杯鮮奶回來,就看到朝露對著電話空喊。
  
  「怎麼了?」
  
  「沒有,妮妮把電話掛了。」朝露皺皺鼻子。
  
  「她在哪裡?要回來了嗎?」他將牛奶交給她。
  
  「她不回來了。她哥出車禍,她要留在醫院陪她哥哥。」快樂的接過牛奶,朝露用最快的速度喝了個涓滴不剩。
  
  好快樂,喝牛奶快樂多,她最喜歡喝牛奶了。
  
  「你喝慢一點,又沒有人會跟你搶。」宇文愷帶著縱容的笑幫她擦去唇邊的牛奶印子。
  
  想來,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高興事情的發展了。
  
  他本以為要花一番心思或耍些手段才能讓她留下來,怎麼也沒想到,他尚不及想出應對的方式,他就有了最佳的藉口接她回來一起住。而此刻更確定了她將會留下來至少到她腳傷痊癒,他簡直不敢自己的好運道。
  
  沒察覺到他的行為過於親匿了些,朝露漾出一抹滿足的笑。
  
  「我知道,可是這裡的牛奶好好喝喔。」簡言之,她也沒辦法控制自己。
  
  她一向就愛喝牛奶,喝了十多年標榜百分之百卻又不知道稀釋了幾倍的鮮奶後,好不容易現在終於有幸喝到真正百分之百的香濃鮮乳,她哪還有什麼控制力可言。
  
  「你還是跟小時候一個樣,一點都沒變。」他忍不住回想起她等候其他小朋友進貢牛奶的畫面。
  
  「怎麼說?」提到她一點記憶都沒有的童年,她就沒轍了。
  
  「你還記不記得,在我們上午的點心時間除了餅乾麵包外,學校總是會為每人準備一杯鮮奶。那時候有好多人不喜歡喝牛奶,只有你一個人喝得津津有味,大家知道你愛喝,又為了解決那杯鮮奶,便偷偷的將牛奶偷渡給你。所以每次一到了上午的點心時間,你就像等待進貢的山大王一樣,忙著喝掉那些牛奶,一個人喝得不亦樂乎。」他看著她,俊美的臉上不自覺的帶著淺淺笑意。
  
  聽他說著往事,朝露只能回以傻笑。
  
  是這樣的嗎?她都不記得了耶!
  
  「你還是沒印象?」相處了兩天,他已經很明白她那樣的笑容代表了什麼意思。
  
  「嗯……」她囁嚅。
  
  「沒關係。」看出她的為難,他反而安慰她。
  
  看著他,朝露的內心是複雜的。
  
  其實,她是很有羞恥心也懂得反省的。說起這個沒什麼印象的幼稚園同學……說真的,她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之前她不知道,老是用不自在的態度對他,還想過要是有機會的話,絕對要離他遠遠的,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可是瞧瞧這兩天來他對她的照顧……
  
  天啊,說他是個好人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善良。他的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在她明顯的想不出童年往事、想不出他這個人時,他不但沒有記恨的不理她,甚至在她被遺棄時,他還安慰、鼓勵她,而且還帶她回他家別墅,並要一堆傭僕服侍她。
  
  不光如此,為了不讓她覺得尷尬,他十分配合的遺忘重逢時讓人不自在的小小插曲;怕她無法自由行動覺得悶,他還會找有趣的事來讓她解悶;最重要的是他還投她所好,供應她超好喝的香濃鮮奶。一切的一切,真讓忘卻童年往事的她無法不覺得汗顏、抱歉。
  
  人家待她這麼好,她就這樣把人家忘得一乾二淨,怎麼想,都顯得她無情……
  
  不行,她是俞朝露,雖然記性不怎麼好,但還是個知恥重義、熱血澎湃的新一代好國民,她得設法補救記憶力不足所造成的缺憾。
  
  「我們結拜吧!」她突然說。
  
  宇文愷只是看著她,想確定自己所聽到的。
  
  「對,就是結拜。我們一輩子做好哥兒們,禍福與共、不離不棄,就像一家人一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輩子相互扶持、互相照應。」她說得豪氣干雲。
  
  禍福與共,不離不棄……
  
  這幾句話,伴隨著她不容讓人錯認的真誠,一字一句狠狠的撞擊著他的心。
  
  「我們是文明人,省了斬雞頭、歃血為盟那一套,就擊掌為約吧。」她伸出手。
  
  宇文愷只是定定的看著她,努力消化內心的猛烈衝擊。
  
  咦,他怎麼沒反應啊?
  
  朝露一隻手伸在半空中,收了也不是、停著也不是,陷入了進退不得的窘境。
  
  怎麼會這樣?是不是……他根本就不想跟她結拜啊?
  
  朝露尷尬的眨眨眼,正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又太毛躁的作了不該作的決定,還停在半空中的小手突然被握住。
  
  嗄?他怎麼是握住她的手?這……這應該算是擊掌了吧?
  
  露出不知所措的傻笑,朝露正想弄清楚現下的情況,突如其來的拉力讓她失去了重心,跌入他的懷抱中。
  
  朝露本想掙扎開的,但想了想又頓住了。
  
  這大概是他對結拜這件事認同的表現吧!她猜測。
  
  就這樣,她乖乖的待在他的懷中,一如這兒是她這一生棲息的港灣。
  
  源源不絕的力量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宇文愷感受那份溫暖、安詳、平和……諸多的祥和之氣暈暖了他的心。
  
  這個率性、純真、帶著謎樣溫暖的奇特女子呵!
  
  他知道,他不能放開她,她是救贖他的女神,能帶給他力量,也能為他帶來改變。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知道就是她,她能帶來他所渴望的一切。
  
  「在一起,我們永遠在一起……」他像是夢囈般的呢喃。
  
  不知怎麼回事,神經向來粗得像恐龍一樣的朝露,此刻竟莫名地覺得四周籠罩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讓她不由自主的覺得感傷。
  
  下意識的,她張開手臂環抱住他。
  
  「好,我們永遠在一起。」
  
  ※      ※      ※
  
  「女孩?什麼女孩?」
  
  不敢相信那個會讀心的怪物也會有朋友,華原美幸仔細的聽取報告。
  
  「好,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她陷入沉思。
  
  若讓那個人得到盟友,屆時想爭回乾媽應得的繼承權恐怕會增加不必要的困難…
  
  …
  
  不行,她得去看看。
  
  ※      ※      ※
  
  「麥當勞,去!去把飛盤撿回來!」
  
  朝露本以為最終的命運將是無聊至死,可說實在的,養傷的日子其實沒有想像中的乏味。
  
  當遊戲機破了關、看影碟看到兩眼快脫窗、沒精神看書又沒興趣聽音樂時,對麥當勞進行再教育就成了打發時間最好的方式。
  
  打從決心要重塑麥當勞的服從力與培養它高貴、有智慧的狗格後,即使不良於行,她每天還是會想辦法跟麥當勞到院子裡做「你丟我撿」的訓練──所謂的辦法,指的當然是有勞她的結拜好哥兒們,宇文愷了。
  
  每天,他都會很好心的抱著她到院子裡曬曬太陽……是用抱的喔!雖然他只是她的好哥兒們,但那樣的舉動就像她是被呵護照料的公主,滿足了只要是女性就會有的小小虛榮心……沒辦法,誰讓他長得帥嘛!尤其因為她對於攝影的喜好,她對美好的畫面較之常人有著特別的偏愛。像宇文愷這樣得天獨厚的超級大帥哥,就是看看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了,更何況還被他抱在懷裡?
  
  哎哎哎,口水擦一擦,現在的重點不是帥哥,是在帥狗,也就是俞家的護家神犬麥當勞的身上。
  
  「不對,不對,我是說飛盤,不是棒球。棒球是剛剛那一次的,我這次要的是飛盤。」朝露實在很想表現出一點耐心與教育家的風範,但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她說沒兩句,口氣就是愈來愈壞。
  
  麥當勞不怎麼理她。
  
  它已經忍受好幾日的再教育了,饒是擁有高貴的血統、優良的基因,它也覺得受不了。她當它真有那麼笨嗎?
  
  麥當勞決定不管什麼棒球、木棍還是飛盤了,它撲到女主人的身上,自行更換節目,玩起以前最常玩的忠犬救主遊戲。
  
  在這遊戲當中,「主」是不存在的角色,朝露扮演的是壞人,而麥當勞的任務就是撲倒全力反抗的她,直到她高叫救命或裝死。
  
  「哎呀,現在不是玩裝死遊戲的時候,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你快去把飛盤撿回來啦。」朝露板起面孔,對裝出一臉兇猛相的麥當勞曉以大義。
  
  不玩裝死遊戲也行,那它也不想再撿那勞什子飛盤。
  
  麥當勞很有個性的趴臥原地動也不動,而且理都不理她。
  
  「不理我?」朝露又好氣又好笑,「你真是學壞了,讓我好好的教訓你一頓……」
  
  忘了什麼再教育的崇高理想,生性就愛玩的朝露上一秒還好好的坐在那兒,下一秒就看她一個翻身壓制住麥當勞。而麥當勞也不是省油的燈,它很快的掙脫,並且加入這場角力賽當中,一場人狗大戰於焉上演。
  
  受制於朝露的腳傷,一人一狗的動作被局限,不似以往能又跑又跳的相互追逐,不過光是在草地上打滾也夠他們玩的了。尖叫笑鬧聲充斥整個花園,為這靜謐的午後添增了許多活力。
  
  看著一人一狗的嬉鬧,宇文愷唇畔噙著一絲笑意,不發一語的看著這一切。
  
  帶著不知是上天的恩賜或惡意贈與的獨特能力,在被上帝遺棄這麼久之後,他從沒想過,他的身邊還能擁有屬於人類的歡笑聲。
  
  已經太久了,久到他已習慣身邊人的異樣眼光、畏懼及不堪的喁喁私語。直到她的出現,只有她不會以異樣的眼光看待他──或者,這只是因為她還不知道他像是被詛咒般的特異能力?
  
  仰臥於樹蔭下,閉上眼,宇文愷思索著許多事。
  
  曾經,他想過要抗衡體內的特殊力量,可結果是讓人心灰意冷的。想放棄的他這才來到度假別墅,消極的想用與人群隔離的方式杜絕那些惱人的「心聲」。可是就在他決定放棄的時候,她出現了。
  
  她的出現,尤其是相逢時的場面,簡直就是上天另一次的詭異安排;幸好這次的安排是基於對他的眷顧。她的到來帶給他久違的笑聲與自在,而且他肯定她能帶給他力量,一種他夢寐以求、可以與天賦異能相抗衡的力量。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有了先前一直苦求不到的主控權,那些隱藏在人們心中的想法,他逐漸有力量將其推拒在外,而隨著與她相處的時日增加,那份力量也逐步增強。現在的他,只要她在他的身邊,除非他願意,否則那些聲音不會再無故的入侵他的腦海……僅因為她的存在,他渴求多年的力量就這樣輕易的得到了。
  
  他需要她,在他□清一切以前。但……該不該告訴她關於他身具異能的事?
  
  不說,以她的個性,怕她日後發現了會引起不必要的風波;可說了……她可會像一般人一樣的疏離他?
  
  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他,宇文愷,總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的。
  
  「停!停!不玩了,投降,我投降。」
  
  朝露氣喘吁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知道她會回來,是以依舊閉眼養神。
  
  好累。
  
  在草坪上滾得筋疲力盡的朝露以誇張的姿勢,像個嬰孩般,又爬又滾的回到樹蔭下。
  
  「噓──」她做個手勢,要麥當勞別吵醒樹下的睡美男。
  
  雖然已經看了好些天了,可直到現在,他絕美的相貌依舊會讓她驚艷。
  
  這委實沒天理,一個男孩子怎麼可以長得這麼好看?尤其還美得不帶一點娘娘腔或是讓人反感的脂粉氣,活像是少女漫畫中帥到最高點的美少年男主角……這形容絕不誇張,斯文俊秀的他真的很像是從少女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只要在他的四周加上幾朵花做背景,還真讓人有種掉到漫畫世界中的感覺。
  
  宇文愷張開眼,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以極相似的姿勢在他的身側看著他。
  
  「怎麼了?」
  
  朝露露出一個傻笑,搖搖頭,順勢還甩下一些草屑。
  
  玩了好一陣子,她那一頭亂七八糟的俏麗短髮呈現一種凌亂的美感,粉嫩嫩的臉頰像個蘋果般,直引誘人咬上一口。一雙晶晶亮亮的慧黠靈眸閃爍著笑意,讓人不由自主的感染她的愉悅……她很美,美在她旺盛勃發的生命力上。這份生命力將原就嬌妍惹人的五官妝點得更加亮麗搶眼,彷若鍍了一層金光似的,使她的美異於一般的美麗佳人,更有一種吸引人的靈活生氣。
  
  看著這樣的朝露,宇文愷的心悄然一緊。但他沒費神去研究這樣的悸動是所為何來。
  
  「累了?」他坐了起來,背靠著樹,伸手替她摘掉發上殘餘的草屑。
  
  「還好。」朝露嘴上是這樣說,實際上卻老實不客氣的躺了下去,以他的大腿為枕,身體呈大字形,舒舒服服的歎了一口氣。「好舒服。」
  
  宇文愷笑笑,幫她擦去額上的汗。
  
  不讓女主人專美於前,麥當勞繞到另外一邊,乖巧又安靜的蜷在他的身側。
  
  宇文愷一手無意識的揉撫著麥當勞柔順的毛皮,一手撥弄朝露的短髮,遠方蟬鳴唧唧,微風輕撫……他驀然意識到,那是一種很滿足的感覺。
  
  他以往不是沒經歷過這樣的情境,但從沒像現在這樣,讓他心靈平靜,有種歸屬感,好像……找到失落已久的另一半……
  
  「我好像常看到你在打瞌睡。」朝露突然開口。
  
  「有嗎?」宇文愷斂回心神,看向她。
  
  「唔……」他這麼一說,朝露反倒有些不確定。
  
  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吧?每次他跟他們出來都只在一旁觀看,從沒加入她跟麥當勞的遊戲行列。他嘴上說是出來曬曬太陽,可她老是看他躺在樹蔭下睡覺。就像她跟他第一次相遇時,他也是像個死人般的躺在樹下。
  
  「腳還痛不痛?」沒讓她繼續想下去,他關心的問起她受傷的腳。
  
  舉起受傷的腳,左看右看後,朝露有點不太確定。
  
  「應該快好了吧?」因為他的保護過度,她已經很久沒動用到她受傷的腳了,所以她自己也覺得懷疑。
  
  「等你好了之後,我們去迪士尼樂園玩。」他提議。
  
  「好呀好呀!」朝露點頭如搗蒜──基本上只要是有得玩,哪怕是陰曹地府她也會跟著去。
  
  知道有得玩了,朝露情難自己的陷入一連串的問題:迪士尼耶,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到時候該怎麼玩?從哪裡開始玩?不曉得開放時間有多久,他們應該……
  
  她想了老半天,等思維已經繞過地球三圈後,她才想到一個最重要、卻又讓她忽略已久的問題。
  
  愷的家人呢?該不該找他們一起去?可是……除了一堆安靜少言的傭人外,她好像一直沒看到他的家人耶。
  
  會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啊?有錢人的毛病最多了,搞不好真有什麼問題在。
  
  「愷……」朝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他看著她。
  
  「嗯……」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在他鼓勵的眼神下開了口──
  
  「你的家人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7:23

  第四章
  
  家人?
  
  想起幾分鐘前朝露提出而他還來不及回答的問題,宇文愷漠然的臉加上了幾許嘲弄。
  
  他冷冷的看著意外來訪、名義上代表著家人的訪客……
  
  「你來做什麼?」他終於開口,語氣中不含一絲溫度。
  
  「這裡是宇文家的產業,我只是來看看。」她華原美幸乃堂堂宇文夫人最疼愛的乾女兒,難道連來看看都不可以嗎?
  
  「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聽進她內心中負氣的話語,宇文愷冷眼看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邪魅的美感。「問題是,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要是朝露在場,她一定不敢相信,此刻的宇文愷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宇文愷。
  
  雖然斯文俊美依舊,但沒有了溫暖和煦的笑容,更少了那份讓人想給予保護的無辜模樣,此時的宇文愷,有的只是讓人難以親近的冰冷無情,週身散發的寒意足以讓地獄結冰。尤其那一雙銳利的眼,犀利得像是看穿一切的防衛……事實也的確是如此,天賦的異能讓他能聽取人心中最私密的秘密,不費吹灰之力。
  
  他的氣勢讓華原美幸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怕了?」他冷笑。
  
  「誰怕你了?」華原美幸迅速武裝自己,「我只是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怎麼也會有朋友,想看看不怕被竊聽心中想法的是什麼樣的人罷了。」
  
  「至少不是你這種膚淺、自以為是的大小姐。」經過多年的訓練,宇文愷輕易的反擊。
  
  「總比你這個血統不明、名不正又言不順的私生子好。」華原美幸也不甘示弱。
  
  「至少這個私生子拿到了一切,不是嗎?」宇文愷不以為意。
  
  比這惡毒的話他不是沒聽過,他早已經習慣了。
  
  「別以為你真能拿到一切。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幫乾媽奪回應得的……」
  
  宇文愷完全當她是瘋狗亂吠,不理會她的挑□,自顧自的走人。
  
  「你去哪裡?回來!我還沒說完!」
  
  就為了這無聊的女人而浪費與朝露相處的時間,真不值得。
  
  「鍾伯,送客。」跟管家交代一聲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家人,是指像她這樣的人嗎?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那他寧願不要。
  
  ※      ※      ※
  
  奇怪,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閒著沒事,朝露本來是拿著小調羹加強訓練她從沒成功過的超能力,怎奈心有旁騖,她的心思老是飛到一旁去。
  
  「麥當勞,好像有點不對勁,你有沒有感覺?」百思不得其解的朝露抓著調羹對愛犬說話。
  
  「我們從住進來就沒看過愷的家人,結果我一問起,愷悶了半天什麼也不說。後來鍾伯讓人來通報,說是「大小姐來了」……這個大小姐,想來應該是愷的姊姊或妹妹吧?可是愷還是什麼也沒說,抱我來書房後就一個人去了,這不是很奇怪嗎?為什麼愷不讓我跟他的家人見面?」
  
  對於女主人的疑惑,麥當勞費力的睜開狗眼看了她一眼,然後連一點表示都沒有,就又閉上了眼。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啊!雖然他是我同學,但人家對你也不薄,供你吃、供你住,還三不五時的帶你出去跑跑,讓你鬆鬆筋骨,你好歹也表示一下關心嘛。」朝露不滿意它的態度。
  
  看女主人說得激動,麥當勞改趴為坐,不是很情願的投注一點注意力。
  
  「這樣才像話嘛。」朝露滿意的點點頭,這才繼續說下去。「喂,你想愷為什麼會這樣做?」
  
  「我想……會不會他跟家裡的人吵架,所以才一個人來這裡?嗯,這解釋了為什麼我們沒看過他的家人……」朝露放任想像力發揮,「至於那位突然造訪的「大小姐」,應該是當家裡的代表來這裡看他,愷怕會有什麼衝突的場面,為了不讓我們看笑話,所以才把我們支開。」
  
  朝露一個人自問自答玩得不亦樂乎,幾乎沒發現麥當勞又趴下去睡的行為,幾乎。
  
  「別睡啦!」抓起它的狗頭,朝露用調羹指著它,堅持要得到一個認同,「快說,你覺得我的假設對不對?」
  
  麥當勞只是無辜的看著她。
  
  對著那雙無辜的狗眼,朝露登時有些洩氣。
  
  差點忘了,麥當勞是狗,沒辦法說話的。
  
  「算了算了,就當我沒問過好了。」朝露覺得沒勁。不過,她還是很好奇……
  
  「我們去偷聽一下好不好?」朝露的眼睛因這想法而亮了起來。
  
  「嗚、嗚。」低鳴了兩聲,麥當勞表示對這建議的不認同。
  
  「其實也不算是偷聽,只是我剛好想出去走一走,然後不小心走到客廳去而已。」朝露連事跡敗露後的說詞都想好了。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喔。」她語帶威脅。
  
  在她的「淫威」下,麥當勞沒得選擇,只好站了起來。
  
  「這就對了嘛。」朝露高興的笑笑,用金雞獨立的姿勢站了起來,一拐一拐的往門邊跳去。
  
  門扉沒預警的突然打開,才跳到門邊的朝露閃避不及,「咚」的一聲,被門正中額心的她因反彈的力量向後倒去。
  
  朝露徒勞無功的想抓些什麼來支撐,但她什麼也沒抓到。
  
  「啊──」她脫口而出的尖叫維持了零點二五秒,然後像被按了停止鍵一樣,尖叫聲倏然中止。
  
  千鈞一髮之際,宇文愷及時撈回了她。
  
  「YOYO?」他真讓她嚇了一跳,沒想到迎接他的會是這樣的場面。
  
  他擔憂的聲音讓朝露悄悄的張開一隻眼。
  
  除了他特大號的臉及她前額的疼痛外,她好像沒事耶!
  
  本以為會摔個四腳朝天的朝露對上他責難的表情,不安的在他懷中蠕動了下。
  
  「呃……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此刻處境的她只能尷尬的笑著。
  
  「你喔!」既不能罵也捨不得責難,宇文愷只能先將她抱回一旁的貴妃椅上。
  
  他本想看看她額上的傷,但不經意看到她手中緊握的東西後,他不禁納悶了,「你拿著調羹做什麼?」
  
  朝露這時候才知道自己一直將調羹抓在手上,她再露出一個微笑。
  
  「這……」想到她相信的超能力之說可能招來他的恥笑,朝露一下子竟說不出口。
  
  怪了,妮妮也不相信她,可是她不但不怕,還能反過來對妮妮曉以大義一番,為什麼一想到愷可能也會笑她,她就說不出口了呢?
  
  「別問了,你不懂的啦。」她小小聲的想帶過這個話題。
  
  「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會懂?」基於對她的尊重,加上這些日子跟她的親近使得他在她身邊便有自我控制能力,是以除非必要,否則他絕不窺視她的心思。
  
  「就是……就是超能力啦。」沒辦法,朝露只得老實招供。
  
  「什麼?」宇文愷懷疑自己聽錯了。
  
  「超能力。」她小小聲的又說了一次。
  
  他看著她,眼睛睜得老大。
  
  「就是精神力集中,然後就可以讓湯匙變彎……」以為他還是沒聽懂,她試圖解釋,但說了兩句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天知道她為什麼要覺得不好意思──然後就說不下去了。
  
  「你相信這個?」看著她好半天,他只這麼說了一句。
  
  「嗯!」看在他沒笑她的份上,她硬著頭皮承認。
  
  等了一會兒,朝露沒等到他的嘲笑聲,反倒猛然被抱進他的懷中。
  
  嗄?怎麼會這樣?一般人不是認同她就是跟她辯論個半天,像他這樣的反應,她倒是第一次見到。朝露在他懷中困惑的眨眨眼,不知道他這是什麼反應。
  
  宇文愷激動的擁她入懷,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道。
  
  她相信、也接受超能力之說……或者,他可以告訴她關於他的力量……
  
  「愷,痛。」朝露忍不住發出小小的抗議。
  
  讓他這樣抱著是挺舒服的啦,但她的額頭實在有點痛。
  
  經她的提醒,宇文愷這才放開她,檢視她額上的傷勢。
  
  「痛不痛?」紅成一片的前額讓他的心緊了一下。
  
  不喜歡看她受到傷害,即使是她自己不小心……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看她難過,他也覺得不好受。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他衷心的希望她永遠快快樂樂的。
  
  「還好。」其實是滿痛的,但怕被追究後事跡敗露會被罵,朝露只好逞強。
  
  「下次小心一點,別再莽莽撞撞的了。你的腳傷還沒好,不要舊傷還沒好就又添了新傷。」拿過藥膏,他輕柔的幫她推拿。
  
  「嗯。」朝露隨口應了句,後像是想到什麼,欲言又止的喚了他一聲,「愷……」
  
  「怎樣?」
  
  「關於……你的家人……」
  
  推揉的動作停頓了下。
  
  「我不是想探你的隱私──雖然我是真的有點好奇。但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勉強,真的。」抓過他的手,她急急說道。
  
  他沒接話,輕抽出被她握住的手,繼續推拿。
  
  見他這樣,朝露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閉上嘴享受他的服務。
  
  一時之間,氣氛靜默得有些不自然。
  
  「我沒有家人。」宇文愷突然開口。
  
  朝露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便直覺的反駁。
  
  「怎麼會,每個人都有家人的。」剛才不就有個「大小姐」來訪?那該是他的家人吧?
  
  推拿的動作再次止住,半晌,他像是下了決心……
  
  「我是私生子。」他投炸彈的丟下這一句。
  
  一時無法消化這麼驚人的內幕消息,朝露張口結舌。
  
  「我母親是我父親的外遇對象,在我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至於我的父親,半年前也過世了。」他說得平淡。
  
  「怎麼會這樣?其他的人呢?你總該有其他的親人吧?」朝露不相信一個人除了父母外就沒有其他依靠了。
  
  像她,雖然父母親同時離開了她,但她還有一個姊姊、一個妹妹外加一個小弟弟,在傷痛過後,一家人跟著兩隻貓、一隻狗,依舊過著和樂融融的生活。
  
  「我父親是獨子,我媽媽是和家裡脫離關係的女兒。」
  
  「就這樣?沒有了?」朝露頗為失望,為了他而失望。多麼孤寂的人生啊!
  
  「有。」他坦承,「我父親的正妻及她認來的乾女兒。」
  
  那簡直是白搭嘛!
  
  光是用想的,朝露也能感覺出雙方的水火不容。
  
  一扯上愛情,只要是女人,心眼都小。誰有那麼大的度量,在丈夫死後善待其非婚生子的?尤其是有錢人家的太太,一個個心高氣傲的,自小養尊處優的她們無法接受背叛,心眼更是比螞蟻還要小,對於丈夫在外偷生的小孩仇視都來不及了,哪來的疼惜啊!這樣要怎麼成為一家人呢?
  
  「沒關係!」朝露突然豪氣干雲的握住他的手,「你現在有我,你不是一個人了。」
  
  感受她掌心傳來的溫度,他沒說話。
  
  「記得嗎?我們是好哥兒們,我就是你的家人。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禍福與共、不離不棄,而且還要一輩子相互扶持、互相照應的。」事實也是如此,打從「結拜」後,她就認定他是她的家人了。
  
  「禍福與共、不離不棄。」他重複她的話,心中溢滿濃濃的不知名情緒。
  
  「對!」她笑得極開心。
  
  你快樂、我快樂,她最喜歡大家都快樂了。看來,距離世界和平的日子又接近了一小小小步了。
  
  ※      ※      ※
  
  那真的是讓人生氣的一幕。
  
  男的俊美絕倫,女的俏麗多嬌,一個哀聲連連的嬌聲求饒,一個輕言誘哄的為她擦著藥,現場瀰漫著溫馨的氣氛,兩人同樣出色的外貌更讓場面美得像是一幅畫……
  
  不過,這不是重點。
  
  推開門後,華原美幸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除了氣死人的牙尖嘴利與凍死人的冷漠外,她從沒見過宇文愷有這樣柔和、平靜的表情。而少了那份凍死人的冷漠後,他原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加的出色……
  
  「誰讓你進來的?」見早該離開的華原美幸門也不敲的闖了進來,本來在幫朝露擦藥的宇文愷一張俊臉瞬間凝結。
  
  「你以為管家就能打發我走嗎?」華原美幸挑□的看著他。
  
  突然其來的狀況讓朝露不知如何是好,她怎麼也沒想到,竟有人會不敲門的闖了進來。尤其是宇文愷的轉變,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霎時覺得好陌生……
  
  遲疑了一下,素手悄悄的握緊他的。
  
  察覺到她的無措,他回握著她,心中的怒火降溫不少。
  
  「少爺。」趕來的鍾伯一臉的為難。
  
  雖然他自少爺出生起就照顧他,但他畢竟只是宇文家的一個下人,關於元配夫人的面子他不能不顧。而美幸小姐是夫人最寵愛的人,他總不能真對她動手吧?
  
  「鍾伯,不怪你。」明白管家的為難,宇文愷讓他先退下。
  
  「你對下人倒顯得情深意重了。」華原美幸冷哼一聲,她本以為會看到他痛罵老管家一頓的。
  
  「鍾伯的經驗中沒打發過缺乏教養的野人,何罪之有?」宇文愷厭惡的瞄了她一眼。
  
  「你說誰沒教養?」華原美幸肝火極旺,本想好好跟他理論的,但看到他身邊的人後,她不怒反笑──而且是冷笑。
  
  「大少爺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這應該是你的朋友吧?」她對朝露打量了下。
  
  朝露直覺的不喜歡她。
  
  華原美幸給她一種不好的感覺,就像是電視上那種任性妄為又不知好歹的富家女,看了就讓人覺得討厭。
  
  「愷,她是誰?」朝露用中文小聲的問。
  
  「我爸他老婆的乾女兒。」他也用中文回答。
  
  哦,原來這就是那個乾女兒啊。朝露打量回去。
  
  人說物以類聚,看這乾女兒的模樣,想來那位正妻夫人也不怎麼樣了。可憐的愷,竟要面對這樣一對母女。
  
  「別以為我聽不懂中文。」華原美幸突然改用中文。為了與宇文愷較勁,她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朝露用「那又怎樣」的表情看她。
  
  「你到底想幹嘛?」宇文愷失去了耐性。
  
  「沒什麼。」華原美幸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向朝露,「我只是想問問她,跟個怪物做朋友是什麼樣的感覺?」
  
  宇文愷的心一沉。
  
  他最不樂意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女人為了打擊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走!」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他不是不想讓朝露知道他的異能,只是不是現在。而且就算要揭發真相也得由他自己來,他才不要朝露聽信這女人加過油又添了醋的「真相」。
  
  「我怎麼能走?我還沒瞭解你這位朋友是在什麼心態下才會想要跟你這種讀心怪物做朋友……」
  
  「不要試驗我的耐性,滾!」宇文愷打斷她的話。
  
  「惱羞成怒了是不是?」華原美幸硬著頭皮頂嘴。
  
  其實她是有點怕的。以前雖然吵得凶,但從沒見過他這種欲殺人而後快的表情,可是為了一口氣,她還是沒撤退。
  
  「想測試我的能耐是不是?相不相信我會弄垮你的靠山,讓你那個乾媽一無所有?」宇文愷一步步的逼近她,心裡想的,全是該如何將她當成垃圾一樣的拎出去丟。
  
  「等一等。」朝露開口了。她直視著華原美幸,「你剛剛說什麼?蝴蝶小姐。」
  
  朝露的問題讓宇文愷的心跌到了谷底。他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將失去她的想法讓他的心裡難受至極。
  
  「怎麼,你不知道?我就說嘛!」沾沾自喜的華原美幸朝宇文愷拋去勝利的一眼。
  
  「說什麼呢?蝴蝶小姐。」朝露很有耐性的重複一次,像是沒看見宇文愷受傷的眼神。
  
  「你一定不知道他的變態能力吧?」為什麼她要叫她蝴蝶小姐啊?華原美幸有點納悶,但一會兒就想通了──大概是說她很漂亮的意思吧!
  
  「變態?」
  
  「對呀,這世上不可能有人會想跟他做朋友的,因為他這個怪物會──」
  
  「怪物?」像是要確認什麼,朝露打斷她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的介紹。
  
  「對呀,就是怪物!他──」
  
  「道歉!」朝露又打斷她的話,但這次的內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別說是華原美幸,就連宇文愷也讓急轉直下的發展給弄傻了眼。
  
  怎麼回事啊?
  
  「我說道歉!」朝露中氣十足的命令。
  
  「我……我……我幹嘛道歉?」華原美幸開始懷疑朝露的邏輯運轉方向,要不然……是她剛剛沒說清楚而讓這女人聽錯了嗎?
  
  「你當然得道歉。愷不是什麼怪物,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不巧也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你給我道歉!」
  
  凝結的心一點一滴的融化了。宇文愷看著她,眼中有著無比的感動。
  
  她為他說話,她是站在他這邊的……這項認知讓宇文愷有些不知所措,從沒有人這樣為他說話,從來沒有!
  
  「我才不要,你這個瘋子。」華原美幸沒想到朝露會不按牌理出牌,這樣的變化讓她無所適從,但說什麼她都不會對他道什麼鬼歉的。
  
  「我是瘋子?你才是吧!」說起罵人,她俞朝露可是從沒罵輸人。「你還真以為叫你蝴蝶小姐是說你美啊?嗤。」她可沒錯認這日本瘋女剛剛的表情。想來這瘋女一定以為她是在誇讚她。
  
  「不是嗎?」華原美幸直覺的反問。
  
  「嘖嘖嘖,可憐噢,我們的蝴蝶小姐一點自覺都沒有。人都已經長得不怎麼樣了,還不多讀點書充實自己,人家說她是蝴蝶小姐,她還以為自己美得像朵花……是啦,喇叭花一朵啦!」朝露搖頭又晃腦的做了結論,「麥當勞,你說這種人到底活著做什麼用的?簡直就是浪費資源嘛!」
  
  「你你你……」敵不過朝露的鬼靈精怪,華原美幸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樣呀?蝴蝶小姐。」朝露皮皮的看著她。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極不甘心的華原美幸追問。
  
  隔山觀虎鬥的宇文愷早在靜下心後想通其中的道理,但他不想介入這場戰爭,而且他想看看朝露捉弄人的淘氣模樣,是以他帶著縱容的笑繼續看戲。
  
  「你還想不出來啊?」朝露誇張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萬分同情的看著她,最後以一副「我很好心」的模樣給予提示。「你想想,蝴蝶是什麼變的?」
  
  「毛毛蟲呀。」華原美幸很快的接口。
  
  「那不就結了。地上爬的毛毛蟲變成天上飛的蝴蝶,這樣的變化叫什麼?」
  
  變化?什麼變化?
  
  華原美幸頓住,剛剛的敏捷已不復見。
  
  「唉──」華原美幸那一副什麼也想不出來的樣子讓朝露重重的歎了口氣。「我們做人哪,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要常看電視,要是連電視也不看……那好歹也要懂得掩飾嘛。像你這樣什麼也不懂,跟人家混什麼啊?」
  
  「我……」華原美幸讓那一串繞口令似的話給弄昏了。
  
  「我什麼我,連反應都比人家慢,你這個人還有什麼用?」恩怨分明的朝露一點也不客氣。她這人向來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千萬別跟她說什麼以德報怨的鬼話,她才不想當冤大頭哩。
  
  「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叫我蝴蝶小姐?」生平哪受過這種閒氣,華原美幸差點氣炸。
  
  搖搖頭,朝露又重重歎了一口氣。「很簡單的嘛,你自己剛才也罵過,只不過是更高一級……」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沒心情玩猜謎遊戲,華原美幸氣得快爆炸了。
  
  「完全變態!」
  
  看夠貓逗老鼠的戲碼,宇文愷好心的替她下註解,然後與朝露相視而笑。
  
  「你……你……你才變態!一個是讀心怪物,一個是瘋女人,難怪會湊在一塊兒變成朋友,你們兩個都是變態!」華原美幸已然氣得口不擇言。
  
  「麥當勞!」朝露不爽了。
  
  護家神犬麥當勞早處於備戰狀態,而含怒的聲音是個引信。就看麥當勞立即露出一口銳利的牙,威武兇猛的低咆煞是嚇人。
  
  「要不你就道歉,要不你就給我離開,否則別怪我關門放狗!」看電視確實也是有點好處的,像這招關門放狗就是從電視上學來的。
  
  關門?放狗?
  
  瞄瞄原本就緊閉的門,再看看似乎準備咬人的狗,華原美幸的心中衡量了下……
  
  拉不下面子的她自然是說不出道歉的話,但為了不讓狗咬,那當然只能選擇離開。
  
  狼狽的維持僅存的尊嚴,冷哼一聲後,華原美幸便負氣離去。
  
  好啦,解決一個了。
  
  對她離去的背影扮了個鬼臉,朝露的神色斂了斂,兩手環抱胸前的看著宇文愷。
  
  現在,她總算明白平常的怪異感從哪裡來了。之前她還以為自己的臉愈來愈不可靠,才會讓他老是猜中她心中所想的事,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她的模樣還算平靜。
  
  原來,最終的審判現在才開始。宇文愷心中苦笑。
  
  該怎麼告訴她呢?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瞞她的,也打算告訴她,只是還沒有機會,華原美幸就這麼冒出來攪局了……
  
  心中百轉千折,清了清喉嚨,宇文愷試圖解釋。
  
  「YOYO,其實──」
  
  「不管不管,你要教我!」不管他的努力,她霸道的宣佈。
  
  鮮少吃驚的宇文愷再次愣住──當然不是因為她突然打斷他的話,而是她話中的內容。
  
  「教你?」
  
  「對!我不管,你要教我啦,我們是好哥兒們不是嗎?」她語出威脅。
  
  這一刻,情感壓制了一切,激動的宇文愷不發一語的將她狠狠的摟進懷中。
  
  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朝露,顯得悶悶的聲音不斷從他的懷中傳出。
  
  「說好了喔,你一定要教我……先告訴我,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會不會很難學呢?哎呀,你會讀心,有沒有偷看我心裡的想法?不能這樣喔,我們是好哥兒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沒有隱瞞……對了,除了讀心之外,你你還會別的嗎?能不能把湯匙弄彎?還是有其他的特異功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7:50

  第五章
  
  夜很深,萬籟俱寂,但不是每個人都睡著了──至少,有個人還沒睡。
  
  門扉被輕輕的打開,細微的聲響如同過去的幾個夜晚,引來麥當勞的注意。但它只是抬起頭來看了下,旋即又趴了回去。
  
  遊魂般的身影靈巧的來到床邊,床邊的小燈照映出來者優雅貴氣的身形……沒錯,半夜不睡覺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屋子的主人──宇文愷。只見他一如過去的幾個晚上,就著暈黃的燈光,靜靜的守在床沿,看著她恬靜的睡顏……
  
  無關於夢遊或圖謀不軌,相反的,他的意識很清醒,而且還太過於清醒。
  
  他來,只是單純的想看看她而已。打從她第一天住進來,他就一直這麼做,不過,之前是為了汲取她身上不知名的安定力量,如今他是為了想看著她而來。貪看她的睡顏,已然成為一種習慣。
  
  曾經想過,他是不是真的有些不正常,要不怎麼會養成這樣奇怪的習慣?或者,是因為單單看著她無憂無慮的睡顏,就能使他的內心有種平衡的滿足感,以及以往難求的心靈上的平靜。
  
  「愷?」
  
  怎麼也沒想到,本該睡著的人並沒有入睡,宇文愷望入一對帶著倦意卻沒有睡意的燦燦明眸中。
  
  「怎麼還沒睡?」一整天忙著追問與實驗他的超能力,他以為她早該睡著了。
  
  「大概是太興奮了,睡不著。」朝露露出孩子氣的微笑。
  
  這實在不能怪她。她夢想了一輩子,現在身邊平白出現一個具有異能的真實例證……別說有機會學會夢寐以求的特異功能了,光是他下午時所說關於她身上帶有的不知名力量……哇嗚!想到就讓人興奮,這要她怎麼睡得著嘛!
  
  看著她嬌憨的笑容,他略微失神。
  
  「你呢?怎麼還不睡?」她偏著頭看他。
  
  「想過來看看你。」他答出部分事實。
  
  看他沒有一點倦意的樣子,朝露突然聯想到平常老是看見他打瞌睡……
  
  「老實說,你該不會是有失眠的困擾吧?」她脫口而出。
  
  對於她的猜測,宇文愷無法給予答案。
  
  不說話?這是默認嗎?
  
  下午他曾跟她說過,擁有讀心的異能其實帶給他相當多的不便,而她的存在能給他控制的力量,阻隔不必要的旁人心思來打擾他。這似乎可以解釋他老在她身旁打瞌睡的原因,除了安靜的環境,也要有寧靜的心靈才好入睡嘛……咦,若說他都趁她在身邊時才能補眠的話,該不會他在晚上時都是睡不著的吧?
  
  「愷,你有多久沒好好的睡上一覺了?」她懷疑的看著他。
  
  多久?嘴角輕輕牽動了下,宇文愷露出一抹嘲弄似的笑容。
  
  天知道有多久,總之已經夠久的了。
  
  「別想那些了,快睡吧。」不願帶給她困擾,他索性催促她入睡。
  
  朝露沒理他,突然掀開被子的一角。
  
  宇文愷挑眉,詫異的看著她。
  
  「上來吧。」拍拍身邊的位子,她理所當然的邀請,「我們一起睡。」
  
  她的邀請,不含情慾,沒有性別意識,他知道,她是以一個無性別的朋友來看待他……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他上了床,躺在她的身邊,同樣不含情慾。
  
  「我們一起睡,你想,這樣你會不會好睡一些?」她逕自猜測,「不過我得先說好喔,我的睡相是不怎麼好的,大姊說我會搶被子,你要自求多福了。」
  
  聽著她好心的建言,他微笑。
  
  就像與當年飾演的角色融合,彼得潘,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玲瓏有致的身軀或者不是,但她的心赤誠純真一如孩子般,不忌諱世俗、不懂男女有別,讓人無法也不願去褻瀆她這份純靈。
  
  「愷?」朝露一個翻身趴在床上,雙手撐著下巴看他。「你確定……我真的跟別人不一樣?」
  
  她總愛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擁有一身旁人所沒有的超能力,現力乍然聽他說她真的跟別人不同,高興歸高興,她總覺得有那麼一絲不確定,畢竟她自己什麼感覺也沒有。
  
  「相信我,你絕對是不同的。」他保證。
  
  「真的嗎?可是我自己都沒有感覺耶!為什麼會這樣?」實驗了無數次,她的湯匙從來沒有變彎過。
  
  「這我不清楚。」宇文愷的笑容有些苦澀,「就如同我為什麼會有這份異能一樣,我沒辦法給你答案。我只知道,你能給我抑止這能力的力量,至於為什麼,那只有天知道了。」
  
  朝露輕輕的喔了一聲,沒多久又高興了起來。
  
  「下次可得將這件事告訴小三,她總愛說我是疑人說夢。還有大姊,她也說我不切實際,就連佑佑這小鬼都跟我唱反調,想想也真是氣人。不過現在可好了,我有你可以幫我。要是有機會的話,你一定得幫我出一口氣喔!讓他們大吃三驚之後,我看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朝露愈想愈得意。
  
  「怎麼個大吃三驚法?」他配合她的好心情。
  
  「那還不簡單,想做的時候自然多的是方法,就看怎麼做而已。不過,該從誰先下手呢?」偏著頭,朝露有些困擾,「唔……我想,就從小三開始吧,因為小三最奸了,平常有什麼事都悶在心裡,要是我們當她的面把她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嘿嘿,不知道她會是什麼表情?」她開始想像那一刻。
  
  「你們家人的感情很好?」雖然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惡作劇,但他感覺得出那份濃得化不開的情感。
  
  「那是當然,我們是一家人嘛!」她說得一派自然,彷彿那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從爸爸媽媽去世後,我們就只有彼此了,自然是更珍惜身邊還在的親人……」話說到一半,她就發現自己失言了。不過沒關係,她有的是辦法拗回來。「別想那麼多,你是我的好哥兒們,我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以後你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他微笑,為她的體貼。
  
  「想不想聽我父母親的故事?」突然間,他有了說故事的興致。
  
  「好啊好啊!」猛然發現自己的語氣顯得太過興奮,朝露見腆的笑笑,「呃……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方便的話。」
  
  宇文愷沒說什麼,開始陷入回憶。
  
  「我的母親是一個才華洋溢、很被看好的小提琴手,而我的父親是個銜金湯匙出世的二世祖。原本他們兩個人是絕不會碰在一塊兒的,可是在一場晚宴上,我母親邂逅了我父親,而那一場晚宴正是我父親的訂婚宴。」
  
  「哇──」這真是太戲劇化了嘛!警覺到自己不由自主的發出驚歎聲,朝露連忙閉上嘴。
  
  「我父親的婚姻是場沒有任何情感因素存在的利益婚姻,在訂婚的那一晚,一場意外的邂逅讓他發狂似的愛上我母親,可是基於對宇文家族的使命感,他無法拒絕與日本天野集團獨生愛女的聯姻政策……我的母親諒解他的處境,本想退出的,可是在我父親不允許及她本身放不下的情況下,最後,她放棄了一切,甚至寧願讓家人逐出家門,也要跟他在一起……」
  
  哇……好像文藝愛情大悲劇的劇情喔。朝露心中暗想。
  
  「很熟悉的情節,是不?」宇文愷自嘲的笑笑,才接著說下去。「之後沒多久,我母親就懷了我,生下我後,就帶著我繼續過著被金屋藏嬌的生活,和我父親倒也是過了一段幸福快樂的日子。但紙是包不住火的,後來那位倍受冷落的妻子自然是知道了我母親的事,在鬧過幾次後,日子便不再像以前那樣的單純甜蜜了。在不知何時又會有人來找碴的擔憂下,母親的身體開始變得不好,在我有記憶後更是每下愈況,在我五歲的時候她就因病過世了。」就是因為那時候母親病重,他才會讓想隔離他們母子的大人們送到幼稚園去。雖然只讀了一、兩個禮拜,但已足以結識她並在心中刻劃下她的影子。
  
  「五歲?」朝露不敢置信,「那時候你就有記憶了?」
  
  「我的記憶力開始得很早。」他淡淡的道。
  
  「真好。」朝露一派羨慕的模樣,「像我,就沒什麼記憶力可言。」
  
  「有時候,遺忘也是一種幸福。」他苦笑。
  
  「會嗎?我一點也不覺得。」她的想法正好跟他相左,「你不知道,那種走在路上猛然被個不認識的人叫出名字,可偏偏又想不出對方是誰的場面有多尷尬。要是我的記憶力跟你一樣好,就不用常常面臨這種認不出人的窘境了。」
  
  「小時候的事……你一點都不記得了?」說實話,他有些……失望。
  
  「也不是說全部,只是大部分啦。」這是很含蓄的說法,「雖然國小以前的事大多不記得了,可是有一些零星的片段我也是有些印象的。」
  
  為了證實自己的說法,朝露努力又努力的回想,打算提出些真實的例證。
  
  嗯……啊……哦……這個嘛……
  
  「累了?」他沒錯過她揉眼睛的小動作。「別想了,睡吧。」
  
  「可是我還想跟你說話。」朝露翻身躺好,不自覺的偎近他。
  
  「很晚了,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吧。」
  
  「好。」她應了聲,下一秒卻又爬了起來,「愷,晚安。」
  
  蜻蜓點水般的往他的額上親了下,她又乖乖的在他身側躺好,可後來又覺得他的手擋在那兒有點礙事,她索性將他的手拉開往枕頭上放,再光明正大的枕了上去,貼著他睡,一點也沒想到這樣的姿勢挺親密的。
  
  宇文愷任著她擺佈,直到她乖乖的在他懷中躺好,他學著她,往她額上親了下。
  
  「晚安。」他有預感,他將會有一夜好眠。
  
  之後有好一陣子的寧靜。不過朝露的一雙眼睛雖然是閉著的,但她的小腦袋可是一直運轉著……
  
  啊!有了!
  
  「愷?」她小小聲、嘗試性的叫了一聲。
  
  「嗯?」他也還沒睡著。
  
  「我記得我讀幼稚園時有一個很漂亮的男生,跟你一樣漂亮的男生喔,你還記得他嗎?」知道他沒睡著,她快樂的說著。
  
  「哪一個?」
  
  「就是那個轉學來沒幾個禮拜就又轉走的轉學生嘛,叫小光的。他的小提琴拉得好好,那時候我好崇拜他。」
  
  「你記得他?」有點不敢相信,她真的記得?
  
  「當然羅,他是我的初戀情人嘛。」
  
  「初戀情人?」他的聲音出現異常的波折。
  
  「對呀。那時我好想學小提琴,可是爸爸早看穿我不是那塊料拒絕了我的請求。
  
  看小光的小提琴拉得那麼好,我一不小心就暗戀上他了。」回想起往事,她咯咯發笑。「當然啦,可能跟他長得漂亮也有關係。哇,原來我也是以貌取人的色女耶。」
  
  「你喜歡他?」他的語氣怪怪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朝露無所謂的聳聳肩,「那時候只是小孩子嘛!現在我連他長得什麼樣都不太記得了……你呢?有沒有初戀情人?」
  
  宇文愷笑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如果再見到他,你還會喜歡他嗎?」他問。
  
  「不知道耶,如果他跟以前一樣好看的話……不過也不對,我想他長得再怎麼好看,也一定比不過你,要喜歡他,那我還不如喜歡你。」她玩笑似的說道。
  
  「你喜歡我嗎?」不想太過在意,但他的語氣就是不自覺的變得小心翼翼。
  
  「當然囉!」輕輕打了個呵欠,她的睡意逐漸轉濃,「你是我的好哥兒們嘛,我當然是喜歡你的。」
  
  「YOYO……」他喚她,欲言又止。該不該告訴她……
  
  「嗯?」她應了聲,一副快睡著的樣子,然後露出一個夢幻般的微笑,「好久沒有人叫我YOYO了。這是爸爸幫我取的英文名字,因為他覺得我太頑皮,像個溜溜球一樣的動來動去……以前大家都叫我YOYO,可是自從媽媽要求我留長髮後,叫我YOYO的人卻愈來愈少……」
  
  「長頭髮?」他從沒見過她長髮的模樣,也想像不出來。在他心中,她就該是這般模樣的,生氣盎然、精神奕奕……要她扮柔弱的長髮美女?以她的五官看來,扮相必定不差,只是美則美矣,卻失去了她的特色。
  
  「好久前就剪掉了。」她咕噥。
  
  「你喜歡人叫你YOYO?」他溫柔的撥撫掉她頰邊的髮。
  
  「嗯,喜歡你叫我YOYO。」睡意朦朧,她順著他的話回答,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趨於平緩規律的呼吸聲讓宇文愷知道她睡著了。看著她,他心中有著難解的紊亂。
  
  這一生,他從沒特意渴求過什麼,為何此刻會興起這般強烈的佔有慾?若是可以,他真的希望她是他一個人的YOYO,一輩子的YOYO……
  
  「好……一輩子……你的YOYO……」隨著幾句模糊不清的囈語,枕著他臂膀的她蜷起身子,緊貼於他的身側沉沉睡去,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帶來多大的衝擊。
  
  她……可是聽見他心中的渴求?
  
  怔忡了片刻,紊亂無章的思緒逐漸變得清明,像是想通了什麼,他開始微笑。
  
  為了這首次興起的佔有慾,他會擁有她的……驀地,宇文愷俯身吻住她柔美芳甜的櫻唇,一如發表某種宣言、烙下某種印記……
  
  之後,他擁著她,帶著篤定且自信的愉悅神情步入夢鄉,獲得他睽違以久的好眠。
  
  夜,更深了。
  
  在他懷抱中的朝露睡得極沉,不知天上人間,只見甜甜的睡顏帶著一絲滿足,唇畔還浮了一朵淺淺的笑花……
  
  這一晚,她沒有搶被子。
  
  ※      ※      ※
  
  「匡啷」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乍然響起,突兀得讓人心驚。
  
  「怎麼了?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循聲而來的南宮壽擔心心上人受傷,沒想到卻看見破曉對著一地的碎玻璃發呆。
  
  「曉曉?」沒反應,再叫一聲,「曉曉?」
  
  像是大夢初醒,破曉無措的看著他。
  
  「怎麼了?」他張開雙臂適時的接住她,察覺懷中的她流洩出的驚慌。「出了什麼事嗎?」
  
  「好像……好像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她心頭那種悶悶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怎麼突然這麼說?」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頭好像有塊大石頭壓著,好難受……」
  
  「別胡思亂想,那只是心理作用。」他安撫她。
  
  「不!不是!我很確定不是胡思亂想,這樣的感覺我以前曾有過,就在爸爸媽媽出事的那一天……」而且同樣失手打破一隻杯子。
  
  「曉曉,你先冷靜下來。」南宮壽抱緊她,「別慌,也先別想那麼多,我們打電話回去問問,看家裡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事發生……」
  
  不等南宮壽把話說完,破曉已經匆匆忙忙的跑去打電話。
  
  拜託,最好是她多心,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      ※      ※
  
  又到了閒話家常、互報平安的越洋熱線時刻。
  
  「什麼?!就為了打破一個杯子,小三就緊張的打電話回家做平安調查?」要不是因為感冒沒什麼精神,這消息一定會讓朝露至少大笑三聲。「小三會不會太小題大作啊?南宮應該被她嚇一跳吧?」
  
  應該是會嚇一跳的,畢竟南宮平常看到的都是小三精明俐落的一面,這樣沒頭沒腦的小三想來可是百年難得一見。
  
  「原本我也覺得小三太緊張了一些,可是我後來幫大家占卜,發現你最近的運勢很差耶。你確定你在那邊沒事嗎?」晨曦柔柔的聲音從話筒的那邊傳來,語氣中還帶著點擔憂的意味。
  
  「占卜?你還在玩那玩意兒啊!」那是大姊在她遊學的時候嫌日子太無聊,為了打發時間跟富永太太學的,沒想到大姊現在還在玩。
  
  「什麼玩意不玩意,這很有意思的。」她幫附近的太太算過,都滿准的呢。
  
  「隨便你,只要你覺得高興就好。」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真的過得很好嗎?」晨曦很為占卜的結果擔心。
  
  「放心,我沒事,吃好喝好又睡得足,每天過的好得不得了,會有什麼事呢?」
  
  已然樂不思蜀的朝露對大姊的問題不以為然。
  
  真是的,她在這邊過著跟公主一樣的生活,每天幸福得都快要高唱「快樂的不得了」了,哪會過得不好?
  
  「那你一定要當心一點,占卜的結果顯示你的健康會出問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知不知道?」晨曦像個好媽媽一樣的叮嚀。
  
  「大姊,你現在說這個已經太遲了。」
  
  朝露無奈的語氣嚇壞了晨曦,「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的腳傷不是好了?」
  
  「沒錯,我的腳傷是好了,但是──」朝露頓了一下,賣了個小關子後才公佈答案,「我感冒了。」
  
  說起來就有氣,期待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等到兩隻腳能一塊兒下地走路,正準備去迪士尼樂園玩,沒想到會在這節骨眼上感冒,真是有夠氣人。
  
  「原來是感冒了……」占卜的結果落實,晨曦顯得安心不少。「對了,你的感冒嚴不嚴重?看過醫生沒?要不要我過去照顧你?」
  
  「不用了,早上才去看過醫生,不過是小感冒而已,而且,愷會照顧我的。」這大姊真是有點給他誇張,不過就是感冒嘛,還要勞動她遠從台灣來日本照顧她?這要說出去,人家不笑那才有鬼。不過……愷跟大姊算是有得拚了,一點小感冒就押她上醫院看病──還不是普通的小醫院喔,是那種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是專治疑難雜症的大型綜合醫院,還抽了血哩,真是誇張。
  
  「你那個同學似乎很照顧你?」晨曦的遲疑帶有弦外之音,她還記得上次的占卜結果和愛情有關。
  
  「愷啊?那當然,我們是好哥兒們嘛,說好禍福與共的。而且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當然要照顧我了。」朝露說得理所當然。
  
  「好哥兒們?跟以前學校裡那些男同學一樣的好哥兒們?」這丫頭該不會又將人家當成無性別的朋友了吧?
  
  「對啊,我們是好哥兒們。」朝露無心眼的回答,「不過愷跟他們不一樣。」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晨曦有些高興,她總擔心這妹妹會一輩子模糊了自己的性別。
  
  「他比那些哥兒們更哥兒們。」
  
  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因為我們是生命共同體嘛!」朝露進一步說明。
  
  「生命共同體?」晨曦愈聽愈不明白了。
  
  「嗯……我想這樣說應該沒錯。」知道大姊一定不明白,朝露緊接著解釋。「因為愷身上帶有困擾他的特異功能,我身上剛巧有抑制這力量的能力──雖然我自己是沒什麼感覺啦,但愷能從我身上得到這份力量……」
  
  「朝露,你說慢點。」朝露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她完全被弄糊塗了。
  
  什麼特異功能?什麼力量又能量的?朝露她會不會是走火入魔了?
  
  「哎呀,大姊,你不懂的啦。」一時也說不清楚,朝露索性不說了,「反正愷跟別人不一樣,他很需要我的。」
  
  「那……你們是在談戀愛嗎?」晨曦也乾脆直接提出自己的疑問。
  
  「大姊,你在說什麼呀?」談戀愛?開什麼玩笑啊!
  
  「就是談戀愛啊,就像小三跟南宮那樣。」晨曦的語氣是全然的無辜。
  
  「你……你……」朝露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你怎麼會這樣想?」
  
  「是你自己說你那個同學有多好,對你又有多好的,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晨曦不確定的回想起前幾通的電話內容……她記得朝露跟她說的都是這些,沒錯。
  
  「那……我……」朝露有一時半刻無法反駁,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能力。「我是那樣說過,但不表示我們……」眼角瞄見話題人物進房來,朝露將「談戀愛」幾個危險字眼刪去。
  
  「不用不好意思了,大姊很開通的。年輕人嘛,身邊要是有好對象的話,就趁機會談個小戀愛吧。」晨曦在那一頭快樂的說著。
  
  「不是……」
  
  第一次談戀愛,要好好談喔,以後就算沒有結果也是個很好的回憶。不過尺度自己要拿捏好,千萬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大姊很相信你們的。」晨曦一想到兩個妹妹都找到好對象,她真的很高興。「好了,不多說了。好好照顧自己,病好了就快點回來吧,再一個多月你就要註冊了,別玩得太野了。」
  
  在晨曦的演說下,朝露的一句「這樣的」就是梗在喉頭,插不上話。末了,她還沒有辯解的機會,只能訥訥的跟著說了聲「Bye」就被掛了電話。
  
  忽地瞧見宇文愷正看著她,她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你……你……你忙完啦。」她知道他為了龐大的遺產,每天總要花費些時間在書房處理公事,利用電腦查詢各公司的運作情形及對各公司的主管下達指令。
  
  「還沒,想先看看你睡了沒。」她不正常的潮紅讓他不放心的探了探她的體溫。
  
  過兩天就是集團每一季季報的時候,為了那些對外的營運報告,這幾天他待在書房的時間比平常要多一些。
  
  「覺得怎麼樣?又不舒服了嗎?」這兩天她總是會發燒,溫度是不高,大約在三十八度左右,但他總覺得不放心。
  
  「我沒事的,不過是個小感冒。」額觸著額,之前覺得沒什麼,現在卻突然發現他的接近讓人覺得……不自在。她推開他。
  
  「怎麼了?」他敏感的發覺她的轉變。
  
  「沒什麼……怕傳染給你。你快去忙吧。」臭大姊,講了那些奇怪的話,害她現在這麼不自在。
  
  「剛剛跟大姊說了什麼?」他突然問。
  
  「沒什麼,就是閒聊嘛。」她微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不怎麼相信的看著她。
  
  「真的,你快去忙你的吧。」她催促。
  
  「不急,那些事明天再做也行。」她愈催他,他愈是不離開。
  
  「噢……」她吶吶的應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睡一下吧,你需要多休息,我在這裡陪你。」他替她蓋好被子。
  
  朝露乖乖的閉上眼睛,卻怎麼樣都無法入睡,感覺好像……少了些什麼。
  
  之前,她就是因為睡不著才會想到跟在台灣的大姊通電話的。
  
  胡思亂想當中,她感覺到身旁的被子突然被掀開一角,一旁的床墊微微的下陷…
  
  …
  
  「睡吧。」宇文愷上了床將她擁進懷中,像是看穿她為什麼睡不著。
  
  朝露的身子原先是有些緊繃的──因為大姊的一番話──但沒多久,她就鬆懈了下來。
  
  同床共枕了那麼多天,她早習慣與他相擁而眠──雖然一開始是為了讓他得到好眠,可到後來,她自己也喜歡上這樣互相陪伴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好聞的氣味,也或許是因為他讓她覺得心安……
  
  小臉往他的胸膛磨蹭了下,因感冒而懶洋洋的朝露開始有了睡意。
  
  「愷。」
  
  「嗯?」
  
  「你不能偷看我心裡在想什麼喔。」她多此一舉的叮嚀。
  
  「不會的。」他保證,臉上帶著些許的笑意。
  
  他當然知道她心裡有事,但基於對她的尊重,只要他有控制能力,就絕不貿然的觸及她的隱私。即使明知道她有事而不對他說,他也會留給她私人的空間,讓她自己去好好的想一想。
  
  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才能想通,外人的建言是派不上用場的。
  
  得到他的保證,朝露放下心,微微一笑。
  
  入睡前,她模模糊糊的想著──
  
  人為什麼要談戀愛呢?像現在這樣不好嗎?大家都開開心心的。
  
  不過……她從來沒談過戀愛耶!
  
  戀愛好玩嗎?想來應該、好像、可能會滿有趣的……
  
  嗯!或許她是該找個人來談談戀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好,等睡醒後,她就來談戀愛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8:26

  第六章
  
  朝露一向就是身體力行的人,既然決定要好好談一場戀愛,那當然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合適的人選……
  
  看著埋首於電腦、傳真及一堆數字當中的宇文愷,朝露努力的想著該怎麼開口。
  
  她想來想去,總覺得他是最合適、也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選。可是……她要怎麼跟他說才好呢?是要漸進的詢問呢,還是要先旁敲側擊,探探他的口風?應該是要先探探他的口風吧,至少該先知道他的想法……
  
  朝露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梳理著麥當勞的毛,一雙盛滿困擾的靈動大眼看著專心批公文的宇文愷,兀自煩惱著。
  
  不知道……會不會嚇到愷?畢竟他們結拜過,原本就只是好哥兒們的關係,而且,說不定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談戀愛……要真是這樣,那她豈不是很丟臉?
  
  哎呀,真的好彆扭喔!究竟該怎麼說才好嘛?
  
  在朝露努力的思索當中,可憐的不是她的腦細胞,而是讓她抓著玩的麥當勞。
  
  天啊,它是招誰惹誰了?在書房裡陪著呆坐也就算了,吃不到覬覦許久的草莓蛋糕它也不計較了,但為什麼女主人無意識的梳理會變成抓扯?力道說起來是不大,但抓久了也很不舒服的。
  
  為了自身美麗的毛皮,麥當勞很為自己著想的離開朝露身邊,轉移陣地來到書桌旁乖乖的窩著。
  
  怎麼這麼不夠義氣啊?朝露不服氣的瞪著棄她而去的麥當勞。
  
  不理會她的瞪視,麥當勞索性將頭轉了個方向,開始它的午間美容覺。
  
  一人一狗的暗中較量盡數落在宇文愷的眼中,他笑在心裡。
  
  沒錯,他是在辦公,但他卻沒有她想像的那樣專心。畢竟在知道她有事想告訴他,卻不知如何開口的情況下,他還能投注多少的專心在公事上?
  
  沒有麥當勞可抓,兩隻手沒事做的朝露只好自力救濟找事做。看了看,她拿過放在一旁的草莓蛋糕有一下沒一下的挖著。其實也不是想吃,她只是想讓手有點事做而已,感覺上這樣比較容易思考。
  
  原本精緻的蛋糕一下子就讓她搗得稀巴爛,看著慘不忍睹的蛋糕,朝露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應該。
  
  因為感冒的關係,這些天她的胃口一直不好,為了引起她的食慾,愷特地讓人為她準備這些小糕點,可是她卻這樣拿來玩?
  
  覺得過意不去,朝露挖了幾口賣相不再精緻的蛋糕來吃,但實在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僅僅吃了兩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繼續攪著蛋糕泥,朝露又想了一會兒,最後像是下了決心──
  
  「愷?」
  
  忍下笑意,等了許久的宇文愷抬頭看她。
  
  終於要開口了?就不知道她到底想跟他說什麼?
  
  朝露知道自己得一次說完,做了個深呼吸──
  
  「我們來談戀愛好不好?」
  
  說完了!她悄悄的吁了一口氣,看著他,而他也看著她。
  
  大約過了半分鐘,他還是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漸漸升高的體溫讓朝露知道自己臉紅了,但要是她現在迴避他的注視的話,那她就輸了。反正一樣都是要丟臉,她寧願有尊嚴的丟臉,也不想丟了臉還沒面子的示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像是過了一世紀之久,宇文愷才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朝露對他點點頭。
  
  所有的勇氣都在剛才用完了,說什麼她也沒辦法再說第二次。
  
  又是一片靜默。朝露讓這奇怪的安靜弄得有些不安。
  
  真討厭!要不要、好不好就一句話嘛,做什麼不說話呢?害她愈來愈不自在了。
  
  朝露在心裡埋怨,沒發現宇文愷離開書桌朝她走來。
  
  「談戀愛?跟我?你確定?」
  
  他的聲音驀然在她耳畔響起,害她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你走路都不出聲的啊!」她撫著心口埋怨,平撫不受控制的心跳。
  
  不讓她逃避問題,他抬起她的頭,直視入她的靈魂深處。
  
  「我只是想確定你的想法。你真的想談戀愛?」他假設過各種狀況,唯獨沒想到她會冒出這樣的提議。是誰讓她有這樣想法的?
  
  宇文愷第三次無法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道。這幾天他才正在想,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將她永遠的留在身邊,而她就冒出了談戀愛的念頭……為什麼總在他想做些什麼之前,她就自行提供了解決之道?
  
  「你呢?你覺得怎麼樣?」這一次,朝露的腦子變得靈光了起來,她不答反問。
  
  「你知道談戀愛的意思?」雖然狂喜於她的提議,但以他對她的認識,她八成將戀愛當成一種說法,只認定它是種好玩的遊戲而已。
  
  「當然,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嘛。」朝露撇撇嘴;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問她。
  
  「哦?」他本以為要花費一生的時間才能讓情愛的種子在她的心田植下,至於種子能否順利的發芽成長都還是另外一回事。他早已有守著她一輩子的打算,可怎麼也沒想到,在他還沒發覺的時候,當年的彼得潘似乎已悄悄的改變。她真的懂得她所說的意思,真的想成長了嗎?
  
  「怎麼個在一起法?」他問。
  
  「呃……這個……」遲疑了半天,最後朝露有些著惱了,「我怎麼知道!」要是知道,她還談什麼戀愛啊!
  
  「談戀愛,至少要喜歡對方──」
  
  「我很喜歡你呀。」她打斷他的話,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
  
  「不光是如此。」他像教書一樣的說了下去,「你會想親近對方、想待在對方的身邊、滿腦子替對方著想、一心想對對方好……」
  
  他每說一樣,朝露就點一下頭。
  
  親近對方?她很喜歡親近他啊。而他對她這麼好,想來也不討厭她才是。
  
  待在他的身邊?他們現在不就是待在彼此的身邊?
  
  還有替對方著想……她很替他著想的,知道他睡不著,還找他一起來睡。至於他對她,那更是設想周到。
  
  還有還有,若說要對對方好的話,她對他可不差──雖然比較起來,是他付出的比較多……
  
  「那我們已經在談戀愛了嘛!」朝露脫口而出。
  
  「也是,也不是。」宇文愷回答。
  
  「那到底「是」還是「不是」啊?」朝露讓他的答案弄糊塗了。
  
  「我們很親近,類似在談戀愛,可是又不盡然。」充其量只能說是他在引誘、帶壞她,就算她想當長不大的彼得潘,他也要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然後再用一輩子的耐心教會她如何認定他這個人,從此不再離開他的身邊。
  
  「為什麼不盡然?是不是還少了什麼?」
  
  「可以這麼說。」他看著沾在她唇邊的鮮奶油。
  
  他的注視讓她下意識的舔舔唇。
  
  「那少了什麼?」奇怪,怎麼無緣無故的覺得熱了起來?
  
  言教不如身教。他俯下身,輕刷過她的唇,舔吮掉那抹顯目的奶油,在她一雙驚詫的大眼直直看著他的時候。
  
  「啊?」她輕呼,不知道該怎麼辦。
  
  「閉上眼。」他省略她的困惑,以誘惑人心的低喃直接下達命令。
  
  服從性一向很強的朝露乖乖的閉上眼,在她能想像要發生什麼事之前,她感覺到他的唇貼著她的,以一種會讓人戰慄的方式輕柔緩慢的細吻著她。
  
  無措的承受他接連而來的親吻,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本想出聲說些什麼,但嘴巴一張,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倒是給了他恣意放肆的空間。隨著他的入侵,她只能傻呆呆的讓他「任意發揮」。
  
  哇!怎麼會這樣?他他他……他在吻她耶,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還是法國式的熱吻。可是……不都說病從口入嗎?兩個人嘴對著嘴,尤其他的舌還超出她想像的入侵她的口中……哇!感覺好噁心、好不衛生,感覺……感覺……感覺好好喔!
  
  有幾十秒的時間,她的腦袋是一片空白的,等到回過神時,他已經結束了這個吻,而她的一雙手臂是圈在他的頸項上……怎麼會這樣?
  
  飛快的收回不受控制的手,朝露臉紅紅的,不好意思看他。
  
  「這就是我們少的?」她好小聲好小聲的問。
  
  「只要是情人,難免會想親近對方,一些親密的行為自然會發生。」不願對她說好聽的謊言,他說得極坦白。
  
  若她不願意長大,那他絕對是二話不說,陪她當她的彼得潘,不含情慾的守著她,直到她自己想改變。但一旦是要求談戀愛、做情人,他自然會希望以情人的方式來相處。
  
  「你是指……上床?」朝露有點難為情。活到了現在,她從沒想過這種事。
  
  「上床?」他突然笑了,「會的,不過得等我們結婚後。」
  
  「嗄?結婚後才要上床啊?」話一說出口,朝露就恨不得打暈自己。
  
  天,這是什麼話!好像她很期待似的。
  
  「我……我的意思是說,結婚對我們這年紀來說好像是很久遠以後的事,你怎麼會突然提到?還有,現在好像沒有人會特意等結完婚再過洞房花燭夜的。」她囁嚅著。
  
  「在這方面,我是個很傳統的人。即使現在的處女情結已經沒以前那麼嚴重了,但我還是不想讓彼此在未來有懊悔的機會。」宇文愷顯得有些認真。「可能是我父母親的關係帶給我的影響,我只跟我的妻子在合法婚姻關係下發生關係。」
  
  「噢。」她理解的應了聲。
  
  「至於結婚……」他看了她一眼,「我們這年紀會太早嗎?古時候的女人,十三、四歲就出閣的大有人在,十八、九歲還沒嫁的都算是老姑婆了。」
  
  「拜託,那是多古老以前的事,現在哪還有十三、四歲就嫁人的?」她皺皺鼻子,「還是你暗示我是老姑婆?」
  
  宇文愷但笑不語。
  
  他的笑容讓她想起了正事,她還沒得到答案哩。
  
  「哎呀,你別讓我分心嘛!快告訴我你的答案,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啊?」
  
  「你確定想當情人?會親吻、會擁抱的情人?」他反問。
  
  親吻?擁抱?
  
  朝露想起每個夜晚他的擁抱,那種不同於親人卻讓人有所依靠的安心感……她看著他,就在覺得一輩子也看不厭這張爾雅斯文的俊美容顏時,一個狗頭突然插入──不知道兩個人類在做什麼的麥當勞跑來湊熱鬧。
  
  「麥當勞!」真是有夠殺風景的!朝露氣得大喊。「你走開啦!」
  
  以為感冒兩、三天的女主人終於有精神陪它玩了,麥當勞才不走哩,反而更往宇文愷的身上貼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計較什麼,朝露幾乎是賭氣的推開麥當勞,然後一骨碌的爬到宇文愷腿上坐著,兩手像抱著所有物般環抱著他的腰,末了還齜牙咧嘴的朝麥當勞露出勝利者的表情。
  
  看著她孩子氣的行為,宇文愷寵溺的笑笑,沒多說什麼。
  
  不懂發生什麼事,麥當勞偏著頭坐在原地,一臉懷疑的看著兩個落在一魂兒的人類。
  
  不管麥當勞,朝露將臉埋在他的懷中。
  
  「想當情人……」細若蚊蚋的聲音從他的懷中斷斷續續的傳出,「喜歡你抱著我……喜歡你的……親吻……」
  
  「認真的?」忍住心頭的狂喜,他抬起她紅成一片的粉臉,不讓她逃避的直直看入她的眼。
  
  「嗯!」紅著臉,她點頭。「當情人,談戀愛。」
  
  他笑,在吻上她前宣佈──
  
  「好,那我們來談戀愛吧!」
  
  ※      ※      ※
  
  真糟糕,乾媽的情況似乎愈來愈嚴重了。
  
  華原美幸拿著藥,心不在焉的走著,來到轉角處,沒想到迎面剛巧來了個同樣心不在焉的人,一個不當心,兩個心有旁騖的人便撞成了一堆。
  
  「哎喲!」
  
  兩聲哀號聲同時響起,華原美幸手上的藥袋鬆開,散了一地的小袋藥包,屁股上的疼痛讓她連看也不看就開口罵人。
  
  「誰啊?走路不帶眼睛的嗎?」
  
  「對不起,我迷路了正在找人,所以沒注意……」
  
  雙方的對話同時進行著,然後在看清對方後,兩人停頓了下。
  
  「是你?」
  
  一樣的疑問句讓兩人又頓了一秒。
  
  「你為什麼在這兒?」
  
  再次的異口同聲讓華原美幸毛了,「不要學我講話!」
  
  「誰學你呀?」朝露不屑的撇撇嘴。
  
  自從開始談戀愛後,日子過得快樂又逍遙的她莫名其妙的讓宇文愷又拉來了醫院。但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才趁空偷溜出來上個廁所而已,之後卻怎麼也找不到更摸不清院長室的方向,而且還撞到上次才讓她恐嚇要關門放狗的華原美幸。
  
  撞得好痛喔,等一下一定會烏青了。揉揉跌倒時撞到的傷處,朝露站了起來。
  
  「你沒事吧?」她向華原美幸伸出援手。
  
  「用不著你關心。」華原美幸不願領情,拍開她的援手。
  
  聳聳肩,朝露懶得跟她計較。
  
  她本想就此走開,但看華原美幸撿藥時,她突然覺得怪怪的。
  
  上次來的時候愷曾跟她介紹過,這家天野醫院也是宇文家的產業之一,所以上次她來看病時才會受到諸多禮遇,就連拿藥也不用到領藥處去排隊,直接在問診處就有人打點好。照這模式看來,這華原美幸應該也是用特權的人──要不然這兒離領藥處那麼遠,她哪裡來的這麼多藥?可是……
  
  為了確定,朝露朝四處看了看,可怎麼看就是只看到一個看診處。
  
  不會吧?!
  
  「你來看病?」她一臉奇怪的看著華原美幸。
  
  「怎麼,就你能來啊?」收好散了一地的藥,華原美幸一開口就沒好氣。
  
  「當然不是。只不過……」這裡是精神科耶!朝露下意識的看了看那唯一看診處的門牌。
  
  察覺到她異樣的眼光,華原美幸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終於明白她怪異的原由。
  
  「我只是幫人來拿藥的。」其實她沒必要對朝露解釋,但少女的心哪容得了讓人誤認為神經病。
  
  「幫人?」朝露明顯的不相信,而且一會兒還露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哎呀,我瞭解的。有病就要醫,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雖然你之前對愷不禮貌,但我這人是不太會記恨的,放心……」她做了一個把嘴巴縫住的動作,「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告訴別人什麼?我真的是幫人來拿藥的,不信你進去問醫生。這是我乾媽的藥啦!」華原美幸口氣忍不住急了起來。
  
  「乾媽?」那不就是佔了愷他媽媽的夫人位子,真的有嫁給宇文爸爸的正牌夫人,天野家的獨生女?
  
  「對啦,就是我乾媽。不過她才不是神經病,她只是有點憂鬱跟焦慮的傾向而已。」華原美幸不忘幫乾媽解釋清楚。
  
  「怎麼會這樣?她不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後來又做正牌的當家夫人,她還跟人家憂鬱什麼?又有什麼好焦慮的?」宇文愷沒跟她提過這事,朝露聽了可好奇了。
  
  「那你得去問問那個雜種。」華原美幸的表情瞬時變成鄙視的模樣。
  
  「雜種」這兩個字顯然徹底的惹火了朝露,她惡狠狠的看著華原美幸。
  
  「我不准你這樣說愷!」只要再多聽一句關於愷的壞話,就別怪她在大庭廣眾下動手。
  
  「什麼愷不愷的,他本來就是私生子。」華原美幸顯然不明白她遇上了什麼樣的人,猶不知死活的說著,「他沒告訴你他是「撒桶」……唔……唔……」
  
  兩頰倏然讓人緊捏住,而且還被用力的向外扯開,後頭的話華原美幸再也說不出口。別說「雜種」變「撒桶」,就連叫痛聲都變成了一連串的控、控、控。
  
  「你給我聽好了,我只說這麼一次,要是你不聽清楚,難保下次我會做出什麼來。」朝露一點力道也不減的死命拉扯她的頰,並以呢喃般的輕柔語氣一字一句的輕聲恐嚇著,「對他尊重一點,不管是雜種、私生子還是什麼輕視人的稱呼都一樣,別讓我再聽到你這樣叫他了,知道嗎?」
  
  臉痛得像是要裂成兩半,華原美幸能說什麼?自然只有向惡勢力屈服的份。
  
  「偶……偶朱豆漏。」別懷疑,她是說「我知道了」。
  
  「很好,這樣我們就達成共識了。」鬆開她的臉,朝露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還親切的幫她揉揉幾欲變形的臉頓。「其實我們可以好好的說嘛,只要大家好好的,心平氣和的談,那就用不著動手了。」
  
  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一生養尊處優、沒見過什麼壞人的華原美幸真讓朝露這種不看場合、隨時隨地都可以動手的個性給嚇了一跳。
  
  截至目前為止,向來都只有她給人家氣受,曾幾何時有人敢真的對她動手?而在動完手後,這個台灣女孩怎能又立即變出一副「我很溫柔,我很好商量」的語氣?
  
  見識過朝露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特異功能後,華原美幸覺得她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真是詭異得讓人害怕。
  
  「哎呀,別那麼怕嘛,只要你遵守不辱罵人的規矩,我自然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朝露笑得可親切了,「來,相逢自是有緣,我們趁這機會好好的聊一聊吧。」
  
  咦,她的精神好像好了一點,原來欺負人也有這樣的好處……已經懶了好幾天的朝露在心中竊笑。
  
  身不由己的讓朝露簇擁著到一邊的長條椅上坐好,華原美幸戒慎的看著她。「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那可多了!」朝露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活像貓看到老鼠似的。她好心的給予選擇,「你可以說說你乾媽的事,也可以說說為什麼這樣仇視愷。」
  
  「沒什麼好說的。」華原美幸不願意跟她談。
  
  開什麼玩笑,這女人說動手就動手,等一下要是讓她聽到不高興的,豈不是害自己白白遭殃?
  
  「怎麼會沒什麼好說的呢?至少你可以說說愷的事啊!為什麼你要這麼仇視他?
  
  總不可能因為他非婚生子女的身份吧?」
  
  「當然是因為他私……」在緊要關頭,華原美幸發現差點犯忌諱,連忙改口,「他的母親搶走了乾爹,就連死了都還將乾爹的心一起帶走,害乾媽的大半生都是獨守空房,這樣還不可恨嗎?」
  
  「但那是上一代的事,關愷什麼事啊?」朝露不懂。
  
  「他是那女人的兒子,怎不關他的事?」
  
  「NO、NO、NO!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朝露糾正她,你必須先搞清楚一件事,雖然愷是非婚生子女的身份,但這又如何呢?這是愷自己造成的嗎?不是的嘛,對不對?其實說穿了,愷也是受害者,因為他對自己的身份並沒有選擇的權利,你不能因為不是他造成的錯而將事情全怪罪到他身上,這樣是很不公平的。」
  
  「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冤有頭、債有主,對於不是他造成的過錯,你不能全賴在他的身上……當然,我知道你一定是向著你乾媽那一邊的,但請你公平一點。」朝露換了個方式勸她。「你想想,要假如今天立場對調,換成是你讓人莫名的賴上一身的罪惡,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呢?」
  
  「我……」華原美幸倒也將話聽了進去,開始想著她從沒想過的事。
  
  「是不是很冤、很悶呢?」朝露替她回答。
  
  華原美幸悶悶的點了下頭,旋即又辯道:「可是事情又不只有這樣。」
  
  「那還有哪樣?」朝露很有耐性的請教。「我又不要求你什麼,只是要你將心比心,不要那麼刻薄的對他,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
  
  「哎呀,你不懂的啦!」
  
  乍然聽到自己的口頭禪,朝露愣了一下。
  
  感覺好奇怪喔,從沒想過她會面臨讓自己的口頭禪對付的一天。
  
  「你知道我乾爹為什麼在心裡有人後還要和我乾媽結婚嗎?」華原美幸突然提過去的事。
  
  「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朝露咕噥。
  
  想了想,華原美幸最後還是說了。
  
  「當時宇文家想將企業的觸角延伸到日本,再由日本進軍國際市場,可是這樣做必須要有強大的經濟後盾,再加上日本是個排外的民族,所以他們就想到找個有財有勢的日商集團聯姻。剛巧天野爺爺的天野集團跟宇文家曾合作過幾次,他一直就很欣賞乾爹,在知道宇文家的意圖後,便做主將沒什麼經營能力的獨生女,也就是我乾媽嫁給乾爹……」
  
  「你乾媽願意?」真奇怪,人家叫她嫁就嫁,這麼沒有主見啊?
  
  「她沒什麼好選擇的。當時的天野爺爺已是風燭殘年,滿心就想替獨生愛女找個好歸宿。」華原美幸解釋。
  
  「可是就算是孝順,也不能拿自己的婚姻來做賭注,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朝露還是無法接受。
  
  「這無關於孝不孝順,整件事本來就是我乾爺爺說了就算。」這是生長在大戶人家的悲哀。除非自己剛巧碰上門當戶對又情投意合的對象,要不生於大戶人家的女子對於自己的婚姻鮮少有自主的能力。
  
  不能瞭解這樣的做法,朝露皺起眉頭。
  
  「總之,我乾爹為了天野家的財勢而跟乾媽結婚了,可是我乾爹竟然打從婚姻成立之時就開始不忠。天野爺爺在的時候他還收斂些,等天野爺爺過世後,乾爹便肆無忌諱地公然跟那個情婦住在一塊兒了,這你要我乾媽怎麼想?」
  
  「嗯……」朝露不好回答。這確實是「那個」了一點。
  
  「他媽媽活著的時候完全擁有我乾爹的人與心,就連死了都將我乾爹的心一塊兒帶走,留下我乾爹的軀體為工作而活……你一定很難想像吧,結婚二十年,兩夫妻從未同床共寢過。這算哪門子的夫妻?」華原美幸有些激動,無法不為自己的義母感到不值。
  
  「可是這又不能怪愷。」
  
  「能不怪他嗎?要不是他的媽媽,我的乾媽不會將青春浪費在一個幾乎不存在的丈夫身上。這丈夫不但壓搾了她的青春,就連後來只留下身體耗在工作上的時候,還一點一滴的將原本屬於天野家的一切轉成他宇文家的。就在半年前,他死了,可是除了每個月的零用金外,他將所有的一切全給了跟那情婦生的小孩,包含原本是天野家的財產!抑鬱了二十年,最後還得面對這樣的結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樣?」華原美幸將問題丟給她。
  
  「難怪她會有憂鬱症了……」朝露心中琢磨著。
  
  「你不能光是怪罪我們仇視宇文愷,這些事讓我們無法寬容的看待他。我的乾媽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從未得到過「人」不說,家財還讓這人盡數吞食,最後還落在那人與情婦所生的孩子身上……這個結,怕是永遠也無法解了。而我,本是一個遠方親戚的遺孤,是乾媽收留了我、教養我成人,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說什麼放棄仇視的那一套,我是一定站在我乾媽這一邊的。」
  
  說完了這些,華原美幸開始懊悔。
  
  從沒跟別人說過這些,她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沒戒心,就連她讓乾媽領養後的想法也全告訴她了?
  
  「我……我不跟你說了。」拿著藥,華原美幸想離開,可是有人拉住了她。「你做什麼?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如果……如果愷將天野家的事業還給你乾媽呢?」朝露的樣子顯得十分認真。
  
  「什麼?」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華原美幸著實愣住了。
  
  「我想,你乾媽會得憂鬱症,大概是因為沒什麼生活目標,所以只能以恨愷來度日,這樣的心態絕對是不健康的……要是愷將她該得的還給她,你想,她會不會快樂一些?」朝露大膽假設。
  
  「這不可能的!」華原美幸不假思索的否決,「你知不知道天野家的資產有多少?那是很大的一筆金額,宇文愷怎麼可能將好不容易得到的錢財拱手讓人?」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相較於華原美幸,朝露的表情顯得信心滿滿。
  
  她是不知道那將是多大的一筆數目,只覺得既然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該拿。
  
  「你……」
  
  「好啦好啦,就這樣說定了。你快回去吧,想辦法讓你乾媽開心一點,憂鬱症嚴重起來也是很讓人傷腦筋的。至於愷這邊,我會跟他說的,到時候看怎麼樣,我會要愷跟你聯絡的。沒時間跟你說了,Bye─Bye!」
  
  華原美幸有點不知所措,但看著朝露的燦笑,她莫名的也跟著有了信心。
  
  然後,在回應朝露的揮手道別後,帶著這莫名的信心,她踏上了歸途。
  
  華原美幸離去後,朝露也沒閒著。她可是個迷路的人,還得找路回去哩。
  
  哎呀!她剛剛怎麼不問問華原美幸呢?
  
  對自己的遲鈍懊悔不已,朝露在一條又一條的走道間尋尋覓覓……
  
  院長室呀院長室,你到底在哪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9:13

  第七章
  
  「好了,現在我人在這裡了,你們想跟我說什麼?」好整以暇的坐在院長大人的寶座上,宇文愷朝所有人看了下。
  
  此刻,在他面前有醫院的院長、副院長及兩名看起來很資深的醫生,每個人的年紀都比他長出許多,但四個人卻唯唯諾諾,沒一個敢先開口說話。
  
  看他們這樣,宇文愷覺得厭煩。
  
  他也不想無故的來這一趟,畢竟醫院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這些人沒頭沒腦的打了通電話給他,支支吾吾的告訴他是關於YOYO的事,而且事情緊急,要他立刻帶YOYO過來。現在他是帶人來了,可這些人卻又要YOYO迴避,然後在這裡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一個字也不說,他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在弄什麼玄機。
  
  難不成他們閒著沒事做,故意尋他開心?
  
  當宇文愷開始露出不悅的神情時,四個長老相互看了一眼──
  
  院長,快說呀!
  
  副院長,由你開口如何?
  
  宮本主任,這是你的領域範圍,想來這件事應該由你來說明。
  
  不不不,這個問題應該由原先的主治大夫,內科的高橋主任來說比較好。
  
  可是……
  
  一番眼神角力未果,宇文愷已等得不耐煩。
  
  「不用可是了!」他打斷他們的暗中交流。「你們到底是誰要說?一個個光會相互推卸,醫院要你們有何用?」
  
  宇文愷的指責讓四個有點年紀的人暗暗吃驚。
  
  不說坊間小報寫得天花亂墜的報導,他們之前也聽說過這個傳奇人物般的少年領袖──只不過他們從沒想過會有親眼見到的一天,而且他還讓人意外的帶著一個少女來就醫。
  
  那一次他沒停留多久,但已足夠讓他們知道,除了一張好看得過分的臉,他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即便只是個年僅十九的少年。
  
  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除了尊貴的領袖氣質外,他的身上就是有種讓人不自在的特質,而一雙眼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給人一股莫名的壓力……
  
  小報的報導或許不盡然真實,但他身上的不尋常處卻確實存在著。
  
  難不成他真的能透視人心?
  
  四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是一陣眼神的斯殺。在宇文愷罵人前,院長大人被拱了出來。
  
  「是這樣的,是關於上次您帶來的俞小姐……」
  
  「說重點。」宇文愷不留情的命令。
  
  「是!」做了次深呼吸,院長用最簡潔的話語快速的說了。「重點是上次俞小姐做的例行性抽血檢驗,院裡的新進護士在作業上出了點問題,意外的將其送往做更進一步的血液檢驗,而今報告出來,結果是急性脊髓性白血病。」
  
  宇文愷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
  
  「你說什麼?」他的語氣輕柔,可是卻讓所有的人明顯的感受到一股壓力。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後,突然覺得他們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好後悔!他們應該選擇用電話解釋的。
  
  「就像我剛剛說的……」院長應要求,硬著頭皮又說了一次。「我們意外的有了份俞小姐進一步的血液報告,報告上顯示,俞小姐患了急性脊髓性白血病……」
  
  「不可能!」宇文愷立即否決他所聽到的。
  
  沒錯,向來精力旺盛、活蹦亂跳的朝露最近是沒以前那麼樣的精神,但那也只是因為感冒而已。急性脊髓性白血病?開什麼玩笑啊!
  
  「但是報告……」
  
  「別跟我提報告。是誰做這項檢驗的?你讓他出來跟我說。」宇文愷再次打斷院長的話,並決意找出試圖愚弄他的人。
  
  「因為這是流程出錯時意外出現的報告,現在要追蹤不像平常那樣……」
  
  「你是說找不到?你為了一個找不到的人所做的報告,就要我相信這份見鬼的報告?」
  
  「嗯……」宇文愷的反應讓院長的話接不下去。
  
  由他親自送來就醫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俞姓少女對他的重要性;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察覺自己的情緒波動太大,宇文愷收斂了下心神,重新整理整件事。
  
  「平常醫院裡的流程經常出錯嗎?」他問。
  
  「沒有,這種情形是第一次發生。」不忍見院長再受炮火摧殘,副院長挺身而出。
  
  「流程有錯的話,那怎麼確定這份報告的所有人是誰?」他再問。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宇文愷蹙眉,換個方式問。「是誰先發現這份報告的?」
  
  「是我,今天我在桌上看到的。」血液腫瘤科的宮本主任回答。「由於流程出錯,應該是小姐無法按照正常程序處理,所以直接放在我的桌上。」
  
  幸好他知道這個台灣女孩是大龍頭親自帶來的人,所以迅速跟院長報告這件事,只是之後的事情發展似乎超出他們的想像。原本他們要他帶那位俞姓少女來是為了爭取時效做治療的,可是這位少年龍頭似乎不這麼想,截至目前為止,只一個勁兒的懷疑他們。
  
  知道他們的想法,宇文愷看了他們一眼。
  
  「我不是為了跟你們作對才懷疑你們。「急性脊髓性白血病」畢竟不是一般尋常的小病痛,所要接受的治療更是帶有危險性。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希望你們的診斷能更有說服力一點,這樣的要求該是人之常情吧?」
  
  雖然驚悸於想法被看透,但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話是沒錯,但報告都出來了……」這次代表說話的是內科的高橋主任。
  
  「報告?」宇文愷不帶情緒的掃視他們一眼。「你們現在是要我相信你們所謂的根據,也就是這一份莫名出現、無法追蹤源頭、甚至不是很確定病者究竟是何人的報告?」
  
  房內四位長者中,沒有一個人能出聲接下他的話。
  
  「重新做檢驗要花費多少時間?」不理他們,宇文愷發問。
  
  「一般的流程大約要一個禮拜。」
  
  「最快呢?」
  
  「沒試過……」畢竟有特權的人並不多,而這樣的事件更是從沒發生過。
  
  「等會兒讓人重新抽血送去檢驗,盡快將結果做出來。」宇文愷作了決定,然後不理會一干人等,逕自往一旁的會客室走去──院長室內有一扇門連接著會客室,朝露正在那兒等他。
  
  其實他並不像表面上那樣的冷靜。他很怕,怕失去朝露,但他不能將這樣的心情流露出來,只因他擔心若連他都亂了方寸,那麼當事人的朝露又將如何自處?為了朝露好,他得有顆超然的心,這樣才能有條不紊的為她考量所有的事……可是現在他得先看看她、抱抱她、感受一下她的存在……
  
  維持著平靜的假相,他開了門──
  
  人呢?
  
  ※      ※      ※
  
  一瞬間,平靜的假相被打碎了。
  
  對著空無一人的會客室,宇文愷有幾秒鐘的時間腦中是空白一片的。等他回過神後,一顆心,驀地緊緊的擰了起來。
  
  朝露是聽見他剛才與院長他們的對話而離開嗎?
  
  沒時間細想,他急急的走向會客室另一扇門,才走到門邊,大門霍地被打開了。
  
  「愷?」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他,朝露怔了怔,旋即露出一臉的燦笑。
  
  天知道她找了多久才找到回來的路,見到他,她打從心裡快樂起來。
  
  相較於她自然流露出的欣喜,乍然見到她獨一無二的燦爛笑顏,宇文愷狠狠的、用力的將她摟入懷中。
  
  「怎麼了?」朝露雖然反射性的回抱著他,心中還是有些許的納悶。
  
  在她離開的時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你到哪兒去了?」抬起她的臉,宇文愷看著她,神情異常的專注。
  
  他好怕她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承受不住患病的訊息不告而別。若真是這樣…
  
  …不,他不能想像這樣的情況。
  
  「我去上廁所。」朝露老實的回答。
  
  「廁所?」宇文愷懷疑的看了看會客室一隅的洗手間,「這裡就有了。」
  
  她不知情的樣子是不是裝出來的?他心中暗暗猜疑。
  
  「呀?真的嗎?」朝露這時才發現在會客室中就有盥洗室,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真糟糕,我剛剛沒看到,害我在外面迷路了好久喔。」
  
  「迷路?」
  
  「對啊。本來我以為我能找得到路回來的,沒想到卻愈走愈遠,幸好後來有個好心的小姐畫了張地圖給我……你看,她畫得是不是很詳細?」展示那張畫得有條有理的地圖,朝露笑得極開心。
  
  那張臨時繪成的地圖讓宇文愷知道她所言不假。他沒說話,看她興高采烈的說著。
  
  「真多虧了這張地圖。愷,你都不知道這醫院有多大,我繞來繞去的根本都繞暈了,總覺得每條走道都好像,而且看到的每個人都也長得好像。真的,日本人的長相都一個樣子,看來看去就覺得好像都沒什麼差別……反正我都弄糊塗了,要不是後來遇到那個好心的小姐,我都打算放棄,想讓人用廣播等你來認領了。」她咯咯而笑。
  
  忍不住,他低頭親親她的小嘴,想留住她唇畔的那朵笑花。
  
  「哎呀,有人在看哪。」她推推他,因有外人在場而覺得不好意思,一張臉驀地漲得紅紅的。
  
  宇文愷的目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看到裡頭的四個人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然後在三秒內各自找到事情做,一個個專注於手邊的事,像是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一般。
  
  「他們好怕你喔。」像是看到什麼世界奇景,朝露嘖嘖稱奇。
  
  「別理他們。」他抱著她,開始想著讓她抽血做檢驗的藉口。
  
  「不行這樣的啦,好奇怪。」不喜歡當眾表演親熱的畫面,她又推他。「對了,你的事情談完了嗎?」
  
  「嗯。」他隨口應了聲。
  
  「談完了呀。」她本以為可以在他談完話前回來的。「那我們去捐血好不好?」
  
  「捐血?怎麼突然這麼想?」真是天要助他嗎?
  
  「剛剛我迷路的時候不小心走到血液腫瘤科的門口,在那裡看到一個正要進去複診的白血病小朋友,我一時好奇跟了進去,後來裡頭的護士小姐看我有興趣,就跟我介紹這種病……你知道嗎?得了這種病的話,那真是比死還不如。一連串的治療中,每一項都是很折磨人的……」
  
  她每說一句,他的心就跟著抽一下。
  
  「想想真恐怖,三天兩頭就要輸血漿、輸血小板、輸紅血球的,那些針頭一個個打在身上,到時候全身不都一個洞一個洞的?還有化學治療,護士小姐說在殺死壞細胞的時候,連好的細胞也無可避免的會一起殺掉,到時候頭髮會掉光,人也會很痛苦,聽說還會昏天暗地的嘔吐個不停……」想到那些畫面,朝露害怕的抖了下。
  
  「別想那些了。」宇文愷擁她入懷,輕拍她的背。
  
  其實不只她怕,聽著她的訴說,他的心裡比她更怕。
  
  他不敢想像,要是這些人間煉獄般的治療過程落在她的身上,她能承受嗎?而他,能在一旁看著她受苦嗎?
  
  「愷,看他們這麼努力的爭取活下去的機會,我們應該要給他們一些幫助才是,所以我們去捐血吧,要不然血荒的時候他們沒血可用怎麼辦?」賴在他的懷中,朝露的語氣很是認真。
  
  「好,我們捐血。」他順著她的話說,但最終目的卻不是在捐血上。「不過這次只能先抽血做檢查,等確定血液沒有問題後才能正式捐血。」
  
  「日本的捐血程序這麼謹慎呀?」朝露覺得驚奇。
  
  在台灣,好像到處都可以看到捐血車,印象中也是先捐了再說。
  
  「嗯,國情不同。」他騙她,臉不紅氣不喘的。
  
  「可是我上次來看病的時候不是抽過了,不能直接調資料嗎?」朝露突然想到。
  
  「檢查的項目不同,所以不適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真是有點給它麻煩。」她皺皺鼻子。
  
  「反正都有勇氣捐血了,不在乎先抽血做檢驗吧?」語氣一轉,他用激將法。
  
  「這倒也是。」朝露點點頭,「好吧,那我們先抽血吧。」
  
  宇文愷笑笑,內心的苦澀只有自己明白。
  
  瞞著她抽血做檢驗只是一個小小的步驟,之後,才是戰役的開始。
  
  現在,就等檢驗結果了。
  
  ※      ※      ※
  
  天野醫院血液檢驗科
  
  「籐田君,下班了,要走了嗎?」
  
  「嗯,就要走了,不過還有最後一件。」頭也不抬的跟同事打過招呼,籐田清源繼續手邊的工作。
  
  其他的工作人員對這情況可說是見怪不怪了。
  
  籐田清源,天野醫院的專屬血液檢驗師。以他對工作的熱中程度來看,說好聽一點,他是一個對工作抱有極大熱忱的人,可要在一般人的眼中,那他簡直就是個對血液研究狂熱的怪人。
  
  像籐田清源這樣「樂於工作」的人,留在醫院加班或是最後一個離開檢驗室都是家常便飯的事了,所以其他幾個同事寒暄了幾句後,便一個個的先後離開。
  
  安靜的工作環境讓籐田清源更能專心處理手邊的CASE,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最後一份報告也出來了。
  
  拿起這份最後完成的報告,他從頭到尾又看了一次,確定無誤後,他將它歸放到今天一天的成果當中,末了還順手將整疊報告理了理,這才準備下班。
  
  他已經跟田中教授約好了,聽說田中教授那裡有個新的案例,說什麼他都得去看看。
  
  又過了十分鐘,換好衣服的籐田清源將檢驗室的門鎖上後便離開了。
  
  當籐田清源的身影從長廊的一端隱去後,這廂,一個神色鬼祟的男子出現。
  
  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這名男子悄悄的來到血液檢驗室的門前,四周望了望確定沒人後,他拿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鎖,直接走到放置檢驗報告的桌前。
  
  連翻都不用翻,他直直看著最上頭的那份報告。
  
  不消片刻,血液檢驗室的大門開了又關,不知名的男子將門鎖上後從容離去。
  
  ※      ※      ※
  
  「愷,救我……快救我……好痛……」
  
  血,到處都是血!又痛又懼的求救聲讓人打從心底痛了起來。他狂追,想為她做點什麼,但滿身是血的她始終在讓人觸手不及的一尺之外,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心痛,卻無能為力……
  
  「YOYO!」猛然驚醒,伴隨著叫喊聲,宇文愷倏地從床上坐起。
  
  他當然知道那只是一場噩夢,可是,一身的冷汗讓他忘不了夢中的無力感……雙手撐著額,他調整微紊的呼吸,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那份驚悸的感覺。
  
  「愷?」身畔佳人睡意朦朧的咕噥了聲,向他偎近些。「做噩夢了?」
  
  「沒事,你睡吧。」撫著她的頰,他哄她。
  
  雖然沒有惡化,可她的感冒也一直沒有好轉的傾向,一樣是食慾不振、精神稍差,有時還會輕微的發燒……這真的只是一場單純的感冒嗎?
  
  他想到書房查閱資料,但他才一起身,便驚醒了淺眠狀態中的朝露。
  
  「你要去哪?」她抓著他睡衣的一角。
  
  「沒事,我去書房看些書,你睡吧。」他親親她的額安撫著。
  
  「你不睡嗎?」她不明白,為什麼三更半夜不睡覺卻要去看書?什麼書這麼重要?
  
  「等一下就睡了。你別胡思亂想,先睡吧。」宇文愷替她蓋好了被子,留下親親愛愛的一吻後,本想就此離開的,但她又扯住了他。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還在感冒,要好好休息。」
  
  「可是你不陪我,我睡不著。」她說得理所當然。
  
  「那……我把書拿過來看。」也只好這樣了。
  
  宇文愷去了又回來,朝露對他笑笑,等他回到床上後立即蜷著身子貼在他的腿邊準備入睡。
  
  替她將頰邊的髮撥開並落下一個輕吻後,打開床邊閱讀用的小燈,宇文愷翻閱起手中的書籍。時間就此靜默了好一會兒,除了翻書的聲音外,只剩寧靜一片……
  
  「愷?」朝露突然出聲。
  
  「怎麼了?燈光太強了?」這就是剛才他要去書房的原因,就怕亮光妨礙她的睡眠。
  
  「不是,我只是睡不著。」她老實的說。
  
  「要不要喝些牛奶?」聽說牛奶有助於睡眠。
  
  「嗯!」她點頭。
  
  於是宇文愷又起床,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杯牛奶。
  
  「愷以後想當醫生嗎?」將牛奶喝得涓滴不剩後,朝露看著床邊的書問。
  
  「怎麼突然這麼問?」
  
  朝露聳聳肩,指指那本書背上寫著「血液全集」的厚書,「那天從醫院回來後你好像對醫學發生了興趣,不但讓人買了書回來,有空的時候也都看你在翻看。」
  
  「沒什麼,隨便看看而已。你呢?以後想做什麼?」他帶開話題。
  
  「當攝影師羅。你沒看過我的作品吧?這也難怪,我的東西全放在家中,你怎麼看得到呢?」朝露笑笑,提起夢想,精神都來了。「有機會我再展示給你看,我照得還不錯喲!」
  
  「是嗎?」他喜歡看她這樣精神奕奕的樣子。
  
  「那是當然,我可是靠這個生活的呢。以前我接好多的CASE,就是幫人偷拍心上人的照片,然後酌收些委託費用……」
  
  「你收錢?」宇文愷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委託竟能成立?
  
  「當然。我用專業技術幫他們拍出心上人的各式英姿,當然得酌收費用來平衡我的付出。」
  
  「有人給嗎?」這點他很懷疑。奇怪的委託,更奇怪的是好像還有人真的給錢。
  
  這簡直讓人無法置信。
  
  「別這樣看不起人嘛,當然是有人給,而且委託我的人一向不少……別笑,我是認真的。」摀住他取笑的嘴,朝露急急的提出證明,「要知道,我有好多台照相機都是那些委託人貢獻的,要不然我哪來的錢買那麼多的器材?而且底片、沖洗藥水……
  
  每一項都要花錢的耶。」
  
  「你還自己沖洗?」他開始不把這事當玩笑來看待了。
  
  「那當然!」朝露立刻驕傲起來。
  
  「跟同學賺這種錢……家裡不支持你嗎?」
  
  「才不是。只要我跟小三說一聲,她一定會無條件支持的。但我想憑自己的力量嘛,畢竟這是我自己的興趣。我想自己來,看能做到什麼程度。」
  
  「真棒!」揉亂她如雲的髮絲,他真心的發出讚美。
  
  「還好啦。」她見腆的笑笑,接著出人意表的道:「不過我也覺得自己挺棒的。」
  
  「平常是怎麼收費的?真的足夠支付器材的開銷嗎?」他好奇。
  
  「要是想買的相機的話那當然是不夠,只好慢慢存、想辦法接CASE了。至於收費,那就不一定了,要看CASE。像南宮,幫他的那一次賺最多了,除了他的錢之外,還加上新聞社委託的費用……說起來,這次的旅費有大半都是他貢獻的。」朝露想到這件事就快樂,尤其南宮跟小三在一起後,以後還怕沒有A錢的機會嗎?
  
  「南宮?」
  
  「對呀,南宮,他的全名叫南宮壽。聽見他在美國那邊很有名喲,而且家裡有錢得不像話,所以A他的錢最快樂了,可以A得問心無愧。」朝露跟他分享她的搶錢心得。
  
  「你怎麼會認識他?」涉足商場,他當然知道南宮壽。
  
  「我們家的人都認識他,他現在是我們家的一分子了。我沒告訴過你嗎?他是小三的男朋友,以後可能是我的妹夫耶,很不錯吧。」
  
  宇文愷心裡突然覺得不痛快,她用別的男人給的錢,那人也是她家裡的一分子了……
  
  「下次我買台相機給你吧。」他脫口而出。
  
  「你幹嘛買相機給我?」朝露嚇了一跳。
  
  「還要理由嗎?」他從不知道買東西送人還需要理由的。
  
  「當然,無功不受祿,我怎麼能讓你破費?而且現在我也沒有特別想要的相機。」該敲竹貢的時候她是絕不會客氣的,但她才沒有無緣無故就打劫人的習慣,這是原則問題。
  
  「我想讓你幫我拍照,照相機就當是拍照的獎勵吧。」他找出理由。
  
  「你想拍照?那也用不著買照相機,那多浪費!我家裡就有好幾台……哎呀,我都差點忘了我有帶照相機了,這幾天沒什麼拍照的機會,照相機一直沒拿出來,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快樂的笑顏顯示出她的興奮,「明天我幫你拍照,拍美美的那一種喔。」
  
  呵呵呵,愷這般好的相貌一定能照出很棒的照片,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拿去賣……
  
  哇,那一定能賣不少錢。
  
  「愷,你想拍什麼樣的照片,最大的尺寸到哪裡,全裸上陣可以接受嗎?」要是裸照的話一定可以賣到好價錢,到時候她就削爆羅!
  
  「全裸?你要我拍裸照?」他一臉怪異的看著她。
  
  「對呀,這點子很不錯的,到時候一定有很多人買……啊!」發覺說溜了嘴,朝露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
  
  宇文愷聽見她的主意,真是哭笑不得。
  
  「我說錯了,愷的全裸寫真是非賣品,我會拍得美美的,讓你以後當作傳家之寶。」朝露趕緊想辦法補救。
  
  「少來了,你的居心不良,想都別想。」宇文愷擰住她的鼻子做為薄懲。
  
  「哎呀呀,別捏我的鼻子啦,我快不能呼吸了。」朝露笑著求饒,舉起兩隻手反抗,睡衣順勢向下滑落,露出一小截的藕臂……
  
  宇文愷僵住,為了她手臂上的青黑。
  
  淤青,無故的淤青……
  
  由於白血球數量的異常,病者身上極容易出現青一塊、紫一塊的情形……
  
  憶及書上所寫的某個段落,宇文愷的心沉至谷底。
  
  「愷,你怎麼了?」朝露無辜的看著他,眼中有著擔心。
  
  真是的,逗了他一個晚上,好不容易讓他開心一點,沒想到他一下子又開始怪怪的了。
  
  看著她眼中的擔憂,宇文愷沉默片刻後,驀地將她緊緊的抱入懷中。
  
  天啊!不會的,不要對他這麼殘忍……
  
  「愷,有什麼事你告訴我好嗎?從醫院回來後你已經不開心兩天了,我不喜歡你這樣。你有我的,記得嗎?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嘛!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更有辦法的。」她環抱住他,整個人埋在他的懷中,真心想為他解決困擾。
  
  「我只是在想,要是失去你,我該怎麼辦?」他勉強撐出笑容。
  
  「你是想跟我分手嗎?」他是在困擾該怎麼跟她開口嗎?朝露的心莫名的難受起來,但她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沒關係的,如果想分手,你說一聲就是了,我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
  
  「不是,我怎麼會想這個。」他急急否認。
  
  分手,開什麼玩笑?誰說的?
  
  「那你怎麼會突然這樣想?」朝露的心定了下來。
  
  「一種感慨吧。人生無常,我怕失去你。」他輕聲喟歎。
  
  「傻瓜,就算以後我們當不成情人了,也都還是好朋友。你忘了嗎?我們結拜過的,一輩子都是好哥兒們,還哪有什麼失去之說。」以為他的失常是在為好久好久以後的事而煩惱,她笑了。
  
  「我只是胡思亂想,沒事的。」他也不想多談了。
  
  「那你別再怪裡怪氣的了,我會好擔心的。」解決完他的問題,她安心了。「還有,下次要再胡思亂想的話就直接說出來,有事就要溝通的,對不對?」
  
  「對,你說的都對。」他附和著。
  
  「那……你現在的心情好一些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之前答應華原美幸的事她可是一直擱在心頭,只不過這兩天看他陰陽怪氣的所以沒敢開口,現在應該可以說了吧?
  
  「想說什麼?」宇文愷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如果可以的話……愷,將原本屬於天野家的財產還給天野家的人好不好?」
  
  「怎麼會突然這樣想?」宇文愷詫異極了。
  
  「那一天我在醫院迷路的時候遇到華原美幸……」
  
  「你遇到她?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她跟你說了什麼?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宇文愷沒有第二個念頭,直覺就是她讓人欺負了。
  
  「沒有沒有,你別那麼小看我嘛,她能對我怎麼樣?是我對她怎麼樣還差不多。」想到華原美幸紙老虎似的任她擺弄,她有絲得意。「不過重點不是我們誰對誰怎麼樣。我跟她談過了,其實上一代的事我們也不好說什麼,但如果有辦法將恩怨化解,讓一切隨風而逝的話,那樣豈不是很好嗎?」
  
  「你們到底談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聊了聊彼此的立場。其實仔細想想,那位天野小姐也很可憐的。雖然跟你的父母比起來,她好像是佔了點優勢,但她真的是贏了嗎?她的一生,得不到丈夫的關注,家產俱失,由於膝下無子,還只能看著丈夫出色的兒子繼承原本她所該得的……她真的很可憐的,生活一點寄托也沒有,當然只能靠恨你來度日……難怪她會得了憂鬱症。」
  
  「你同情她?」宇文愷的語氣不由自主的顯得有些疏離。
  
  「我同情他們每個人。」她老實說。「這是上一代的悲劇,既然都造成了,我們應該想辦法化解,不要讓彼此的怨念繼續下去。」
  
  他不語。
  
  她再接再厲,「沒錯,為人子女當然是站在自己父母那一邊,但愷,你是個聰明人,你自己想想,要是換個立場,你又如何想呢?」
  
  宇文愷沉默許久,朝露知道他在思考,也就不吵他。
  
  「曾經……我不想繼承這份遺產的。」他突然開口。「知道為什麼嗎?」
  
  她搖搖頭。
  
  「因為不光是宇文家的財產,就連原是天野家的我也得一併繼承,而且條文上註明了不得變賣原是天野家的產業……會訂下這樣的條文,父親怕是早看穿了我的想法。」他苦笑,接著又說道:「對於妻子,父親並不是不感到愧疚,要不然他不會訂下這樣的條文,還要我以保住天野家的產業為己任,無條件的供給他那位正妻所需的一切。」
  
  「所以你不想繼承這份遺產?」可想而知,愷對他爸爸的正妻是沒什麼好感的。
  
  「對,但我沒辦法,因為那個人沒有能力處理這一切,要是我不接下來的話,只怕沒幾個月就什麼也不剩了,屆時那個人的晚年將更淒慘……」這原本不關他的事,但是念在父親的愧疚,他只好勉為其難的做了。
  
  「愷!」朝露沒想到自己竟誤會他了,原來他是基於保護的心態才接下這些工作……她感動極了。
  
  「我並不是不將她的利益給她,但要在她有能力管理的情況下。你懂我的意思嗎?」要不是念在父親想補償的心理,他早不想管這麼多事了。天知道兩個集團合併後拓展出的是個多大的企業王國。
  
  「嗯,我知道。我馬上告訴華原美幸,要她讓她乾媽學著管理公司的事。只要她有事做、人生有目標,她的病應該會比較快痊癒吧。」朝露急急的爬了起來,腦海中已經開始想像大家和平相處的畫面了。
  
  看著她快樂的模樣,他本不想潑冷水的,但實在是時間不對。
  
  「用不著這麼急吧?現在三更半夜的……」
  
  「對哦,現在太晚了。」她這時才想到。「不過沒關係,我明天一早就告訴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啦啦啦,太快樂了,距離世界和平又跨進一小步了。世界真美好,啦啦啦……
  
  看著她快樂,他心裡也覺得愉悅。
  
  這般的善良、這般的為人著想,他的YOYO呵……
  
  想呵護、守候她一輩子。如果可以,他真的會將她掬在手心,一輩子好好的珍惜細藏。
  
  可是,他能有這樣的機會嗎?
  
  若真有神靈……神啊,請給他這個機會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19:49

  第八章
  
  「喂喂喂!你別聽傻了好不好,我剛剛說的你到底有沒有聽見?」
  
  一大早,朝露就迫不及待的跟華原美幸聯絡,但對方稍嫌呆滯的反應實在是不給面子,惹得朝露哇哇大叫。
  
  「沒錯,沒錯,就是我說的那樣,你快讓你乾媽去學學管理的課程,只要她能將公司管理好,愷就將她想要的都給她。」
  
  「好啦好啦,你用不著這樣大的反應。」話筒拿離耳朵十公分都還聽得到她的尖叫,「快去告訴你乾媽這個好消息,說不定她一高興,憂鬱症會不藥而癒也說不定。」
  
  「不用說謝了,反正我也沒做什麼,倒是你們誤會愷,以後可要對他客氣一些…
  
  …就這樣了。」
  
  喘了口氣,朝露掛上電話,然後對上一旁麥當勞的注視。
  
  「很有辦事效率吧?」她對它炫耀的挑挑眉。
  
  麥當勞低唔了一聲,像是不怎麼認同。
  
  「怎麼,你懷疑呀?」她揪起它的耳朵。
  
  麥當勞頂開她的手,一雙眼瞟向桌上的藥。
  
  「哎呀,這不一樣的,反正我身體好,感冒最後一定會自動痊癒的,吃什麼藥啊。」她不以為然。
  
  這是他們一人一狗之間的小秘密。
  
  朝露一向就不喜歡吃藥,因為她一直學不會吞藥丸的技巧,到現在都只能吃藥粉。而那味道……哎喲,簡直糟得不像話!
  
  就因為這樣,她每每視吃藥為畏途──反正她打小就一直是健康寶寶,數得出來的幾次感冒還不都是不藥而癒的,所以她這次也不必吃藥啦!
  
  朝露本想再次不著痕跡的將一包藥「毀屍滅跡」,但念頭一轉……
  
  這次的感冒好像已經拖了很久了,她是不是真的該吃點藥來增強抵抗力啊?
  
  可惜這樣的念頭只持續了一秒,對藥味的懼怕早已根深柢固的植在她的腦海中,讓她下一秒就又將一包藥處理掉了。
  
  「好啦,又解決了一包。你可別出賣我喲!」她對麥當勞交代著。
  
  麥當勞搖著尾巴,像是想提出利益交換似的。
  
  「想出去玩是不是?」朝露斜睨著它,「哈,門都沒有!」
  
  麥當勞朝她剛剛倒藥的地方聞了聞。
  
  「造反啦,居然想威脅我……」她笑罵,但一下子卻臉色全變,眉頭皺得可緊了。
  
  說不出來是怎麼一回事,心頭突然被一陣不安籠罩住,像是發生什麼事似的。
  
  「麥當勞,我心裡有一種好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你想,我是不是通靈啦?
  
  要不然怎麼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呢?」身旁沒人可商量,她只好對著愛犬訴說。
  
  「唉,跟你說也沒用,我看我還是去問問愷好了。」搔了搔麥當勞的狗腦袋,朝露決定去找個真正有神奇力量的人。
  
  她才準備動身找人,管家鍾伯突然朝她跑來。
  
  「小姐……」他一臉的驚慌,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鍾伯?」朝露讓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鍾伯這樣過,本以為他是那種不會被任何事嚇到的人。
  
  「快,快!少爺……少爺他……」
  
  「愷?愷怎麼了?」聽到事關心上人,朝露急了。
  
  「他接了通電話,然後……然後……」
  
  等不及鍾伯的解釋了,朝露已經跑得不見人影。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愷,別怕,我來救你了。
  
  ※      ※      ※
  
  不應該是這樣的,為什麼要這樣對他?為什麼?
  
  宇文愷發了瘋似的用雙拳捶擊著牆,兩名傭人試圖阻攔他,但成效不彰,他兩手的指關節處已是血跡斑斑,而他還沒有停下的意思,一面想擺脫兩個傭人的阻撓,一面想用頭去撞牆……
  
  朝露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愷,你在做什麼?!」她飛奔到他的身邊。「住手,你快住手!」
  
  即使來的人是她,宇文愷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愷……哎喲!」她撐到他的身前,宇文愷本來要撞牆的頭撞到她的。
  
  痛呼了一聲,朝露整個人蹲了下去。
  
  「YOYO?」宇文愷大驚,止住了傷害自己的行為,掙脫兩個傭人的箝制後,連忙蹲下探視她的情況,「你沒怎麼樣吧?」
  
  「好痛!」
  
  「你為什麼要過來呢?知不知道這樣是會傷害到你的?」
  
  「你還說!」朝露一邊喊疼一邊罵他,「要不是你發神經病,我又怎麼會擋到你前面?我們說好禍福與共的,總不能讓你獨痛痛吧?」
  
  禍福與共。宇文愷的心為了這四個字而擰了起來。
  
  多希望這不只是一句誓言,這一生,他是真心期望能跟她禍福與共……
  
  看他發呆,朝露示意兩個快嚇傻的傭人退下,這才拖著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愷,你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幹嘛跟自己過不去?不是說好了有事要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你怎麼又一個人鑽牛角尖,還搞得這樣驚天動地?」她一邊叨念,一邊找急救箱出來為他擦藥。
  
  宇文愷看著她的舉動,內心百感交集,已達飽和的情感加上濃濃的不捨,彙集成承載不動的江流,不僅淹沒了他,也模糊了他的視線。
  
  為什麼會是她?她是這般的善良、這般的純真,她該有大好人生,理當是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過著每一天的……他想掬在手心中呵護的寶貝呵……
  
  「愷,你怎麼了?」擦完藥的朝露真的被他泫然欲泣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當然不是因為那畫面美得讓人嫉妒,而是……不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嗎?印象中男孩子極少在旁人面前落淚的,愷是怎麼了?啊,她想到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這句話還有下文,說是「只是未到傷心處」。那麼,就是有讓愷傷心的事發生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雖然鮮少有安慰人的經驗,朝露卻很自然的將他摟入懷中,像哄孩子似的安撫他,「記得嗎?不管怎麼樣,你都還有我呀。我們不光是談戀愛的情人喔,還是結拜過、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是誰惹你傷心的?告訴我,我幫你出氣去。」
  
  「YOYO……」他像攀附浮木般的緊緊摟著她。
  
  她也用力的摟著他。
  
  「愷,有事就說出來商量好嗎?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傷害自己好嗎?」想到剛才他發了狂似的畫面,她不由自主的哽咽。她不願再見到像剛剛那樣的畫面了。
  
  「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嚇到我了,也傷害了你自己,這些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傷害自己什麼事都解決不了,只會讓關心你的人感到難過而已。」
  
  「對不起……」
  
  「就這麼一次,下次不准這樣了……你看,你不但弄痛了自己,最後也弄痛我了,這樣大家不是都不好受嗎?」故作輕鬆的笑笑,她寬宏大量的原諒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宇文愷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只是一再重複他的歉意。
  
  是他,全是因為他!他是個不祥的人,只要在他身邊的人,皆會有不幸的事發生……要是她不接近他的話,這樣的事也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依然會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不會得到這該死的病!
  
  「愷?你到底怎麼了?」他反常的樣子讓她真的很擔心。
  
  她知道他在哭,是那種抑制了哭聲、讓人倍覺心酸的無聲哭泣,可是她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像只負傷的野獸,不但失去理智的傷害自己,還一個勁兒的哀哀飲泣,這樣的他讓她都想哭了。
  
  「愷,你不要這樣子,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好嗎?是剛剛的那通電話嗎?誰打來的?說了什麼嗎?」他一直不說話,那她只好自力救濟,隨便猜猜了。
  
  宇文愷當然不可能告訴她那是醫院打來宣判她罹患惡疾的電話。維持著沉默,藉由她身上傳來的安定力量,他開始拾回一度失去的理智。
  
  安靜了片刻後,他終於開口──
  
  「YOYO,我們結婚吧!」
  
  「結結結……結婚?」朝露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
  
  這是怎麼了,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還真是一鳴驚人哪。
  
  宇文愷抬起頭,像是已恢復平靜,然後拉著她在他腿上坐下。
  
  「是的,結婚。」他確定。
  
  「為什麼?」朝露不懂。
  
  他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像在想什麼,最後,下定決心……
  
  「我知道我是個不祥的人……」
  
  「是誰這樣告訴你的?你才不是什麼不祥的人!」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朝露生氣的打斷他。
  
  「若非不祥,又怎會留不住父母,又擁有一身被詛咒似的奇特能力……」
  
  「才怪!你父母不在關你什麼事,他們感情好,一個死了不甘寂寞找另一個去做伴不行嗎?你別亂把責任攬到身上好不好?而且你的超能力才不是被詛咒,這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神奇力量耶,你少在那邊亂講話!」她再次打斷他。
  
  「我不跟你爭辯這些。我知道我是不祥之人,接近我的人都會遭殃……」他阻止她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辯解,快速的說著,「我想跟你在一起,不管事情會變成怎麼樣,我都真心的想跟你一起過這一輩子,甚至是下輩子。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冷靜下來,他不能失去冷靜跟理智的。既然事情已經確定了,他必須守護她,不管是什麼急性脊髓性白血病還是更可怕的病症,反正之後就是有一場硬仗要打,要是他先亂了方寸,那她該怎麼辦呢?
  
  「愷,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一下又是撞牆一下又跟我求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朝露已然讓他弄糊塗了。
  
  「YOYO,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要是因為接近我而真帶給你任何的傷害,那絕對不是我所樂見的,真的。要是我有選擇的能力,我情願所有不幸的事都發生在我身上,但我沒辦法,就算我不能饒恕我自己,事情還是發生了……我想守著你,不管事情將演變成如何,就是想守在你的身邊……」
  
  什麼跟什麼啊!
  
  「愷,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愈聽愈不明白了。」他的一番話聽得她一頭霧水。
  
  「不明白沒有關係,嫁給我,讓我們永遠的在一起,你說好不好?」他也不希望她真的聽明白,重要的是讓她答應嫁給他,讓他屆時有條件跟她的家人爭取照顧她的權利。
  
  「可是我們這樣就很好了……」朝露完全弄不懂了,「你怎麼會突然提到結婚?
  
  你到底在搞什麼?」
  
  「嫁給我,讓我好好的照顧你。」他又說,像是沒聽見她的疑問,只是眸光中添增了一抹哀傷。
  
  「可是你現在也很照顧我,為什麼一定要我現在就嫁給你?我們才十九歲,談婚姻不會太早嗎?」糊里糊塗的活到了現在,不代表她真的什麼都糊里糊塗的。朝露顯露出難得的理智。
  
  宇文愷沒回答她,只是用好誠懇、好誠懇的眼神看著她。
  
  在他似水般柔情的凝視下,向來喜愛美好畫面的朝露哪有什麼抵抗能力。
  
  「你別這樣看著我啦!」她抗議。
  
  犯規!他那種表情跟眼神有誰能抗拒的了?感覺好像連不接受的想法都不該有,更遑論是開口拒絕了。
  
  「好吧,你先說說嫁給你有什麼好處好了。」終究抗拒不了他的深情凝視,最後,她還是軟化了。
  
  「你有我。」他只給了三個字。
  
  「不行,我本來就有你了。」朝露說得理直氣壯、臉不紅氣不喘的,而且還好心的給予指正。「愷,你提出的條件不夠吸引人啦!你要提出更讓人動心的福利嘛。」
  
  他想不出來!而且他的表情很明白的告知她這樣的訊息。
  
  「你想想嘛!比如說你可以帶我去迪士尼樂園玩啊,或者是帶我到哪裡度假,還是無條件供應好喝的牛奶之類的……其實有很多可以想的嘛。要不然你的裸照也行,讓我拍你的裸照,我就嫁給你。」她玩笑似的隨口說說。
  
  「好!」他答應,乾脆俐落。
  
  「什麼?」他的爽快反倒讓她懷疑起來。
  
  「裸照。結婚吧,結婚後就讓你拍。」
  
  朝露本來想罵他神經病的,但念頭一轉……
  
  裸照耶!是愷的裸照喔,好像還不錯嘛……反正也沒結過婚,嫁給愷也不怎麼吃虧,那就嫁嫁看羅,說不定還挺好玩的,最重要的是結婚的福利還不錯……
  
  「真的嗎?會讓我拍?」她垂涎的表情活脫脫像個大色女,要不是心情太過於凝重,只怕宇文愷會笑出來。
  
  「我從沒騙過你。」他的嚴肅顯示出他的認真。
  
  這倒也是。愷只會對她好,從沒騙過她。
  
  「結婚吧。」他又問。
  
  這一次,答案不再是拒絕了。
  
  「好!」為了他的裸照,她快樂的答應了一聲;而因為她的答應,史上最怪異的結婚理由於焉產生。
  
  「那準備一下,我們馬上要出發了。」他立即說道。
  
  「出發?做什麼?」她還傻愣愣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結婚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結婚?!」她驚呆了,「現在?」
  
  「就是現在!」他肯定她的驚疑。
  
  不讓她有反悔或重新考量的機會,他索性直接帶她上路。
  
  「走路,我的新娘。」
  
  ※      ※      ※
  
  「急性脊髓性白血病?」
  
  才剛進門,行李還來不及卸下,破曉就接到這麼通電話。
  
  「你是不是電視台在錄影,串通是朝露的朋友來騙過關密語的?你想要什麼?「神經病」、「我愛你」、還是「不要哭」?」雖然離開台灣一陣子,但她還知道這個節目還存活著。
  
  對方顯然因為破曉的問題而愣了下。
  
  「請問這裡是俞朝露小姐的家嗎?」是不是打錯了?電話這頭的鍾伯開始懷疑。
  
  「是啊,不過她不在。」破曉卸下一邊的行李。
  
  「我知道她不在,因為她跟少爺在一起。」鍾伯解釋。「我是宇文家的管家,我想找朝露小姐的家人。」
  
  「我就是她的家人。有什麼事嗎?她闖了什麼禍?」破曉說話的同時,剛進門來的南宮壽無聲的問她對方是誰。
  
  我也不知道。她用嘴型告訴他。
  
  「沒有,朝露小姐沒有闖禍。俞小姐,我剛剛說過,我是宇文家的管家,我們少爺要我打電話通知你們,朝露小姐患了急性脊髓性白血病,我們已經訂好了班機,希望你們能趕過來……」
  
  「等一等,你現在是認真的?」破曉皺眉,開始有了危機意識。
  
  什麼事?破曉嚴肅的模樣讓一旁的南宮壽又問。
  
  做了個手勢,破曉要他稍安勿躁。
  
  「這當然不是開玩笑的事。少爺還沒讓朝露小姐知道,所以支開朝露小姐讓我打電話通知你們。機位我們已經訂好了,要是你們來得及出發,大概可以趕在治療開始前到達。我想,朝露小姐會很需要家人的鼓勵。」
  
  「哪家醫院?」知道對方所言不假,破曉直接問重點。
  
  問清了地址及班機後,她掛上電話。
  
  「怎麼了?」接住臉色泛白的愛人,南宮壽擁著她安撫。
  
  「啊?你們回來了?」晨曦的驚呼在破曉解釋前響起。
  
  她剛跟佑佑買完菜回來,進門前才納悶門怎麼沒關,原來是有人回來了。
  
  「壽哥哥!」佑佑興奮的叫了聲,然後略過地上的兩隻貓,快快樂樂地奔向好久不見的破曉。「曉姊姊!」
  
  破曉蹲下身子抱住他,臉色依舊不好。
  
  「曉姊姊,你怎麼了?」近距離的接觸讓佑佑發現破曉的不對勁。
  
  「對呀,發生什麼事了嗎?」晨曦也看出小妹的不對勁,她看向南宮壽尋求答案,可是南宮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朝露她……」破曉開了口,可是卻遲疑的說不下去。
  
  「她怎麼了?」等不及的一群人追問。
  
  「她……」閉上眼,破曉深吸一口氣,「她得了急性脊髓性白血病,正要去醫院做治療。」
  
  「什麼?!」南宮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那怎麼辦?」晨曦驚呼。
  
  「我們去日本,現在!」破曉鏗鏘有力的說。
  
  ※      ※      ※
  
  原來這就是嫁人的感覺呀?
  
  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嘛!
  
  朝露看著自己身上的行頭──街頭隨處可見的小T恤配上一條略顯寬鬆的直筒牛仔褲,然後又看看右手中指上的婚戒,她的認知突然混淆了起來。
  
  「愷,我們真的結婚了?」她忍不住問出口。
  
  「嗯。」執起她戴婚戒的右手,他輕吻了下。
  
  「可是我沒有特別的感覺耶!」才幾個小時的差別,她真的把自己嫁出去了嗎?
  
  她的傻氣讓他笑了。
  
  「那你會不會帶我去度蜜月?」她笑得神秘。
  
  是項驚喜嗎?她早就發覺這不是回別墅的路。
  
  「會的,我們會去度蜜月的。」他深深的看著她,語氣稍嫌認真。
  
  「帶麥當勞一起去?」朝露瞥向他們的婚禮見證人。
  
  露出「別想丟下我」的表情,麥當勞將上半身巴在她的身上。
  
  「YOYO……」宇文愷喚著,考慮該不該將她患病的訊息先告訴她。
  
  「怎麼了?」朝露看向他,「老覺得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告訴我?」
  
  愷大概是忍不住想告訴她關於蜜月驚喜的事吧。朝露心中想著。
  
  「YOYO,其實……」
  
  「愷,我們結婚了耶!」她像是想到什麼,驀地冒出一聲驚呼。
  
  難道她剛剛自己說了半天,都還沒有結了婚的認知嗎?宇文愷一臉怪異的看著她。
  
  「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她該怎麼說才好呢?「意思是……上次你說過……」
  
  「什麼?」她後來的話實在是說得太小聲了,他不得不重新問過。
  
  「……」她又說了一次。
  
  他露出抱歉的微笑,因為還是聽不見。
  
  「我說!」她沒好氣的放大聲量,「你上次說過「結婚後才要上床」,那我們是不是要……」
  
  說到最後,她的音量瞬間又縮到最小,「上床」兩個字是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出的,而且她真的覺得自己極有可能會因為羞愧致死。
  
  要死了,她怎麼說得這麼大聲,好像她是個大色女似的。
  
  「你很期待?」他的心亂得要命,壓根就沒想過這檔子事,沒想到她會提起。
  
  「不是啦!」她急急否認,「我只是有點好奇,有點……害怕。」
  
  以前因為他個人的原則,所以兩個人就算吻得再怎麼限制級都不怕,反正他都會在緊要關頭踩煞車的;但現在他們已經結婚了,符合他與合法妻子上床的原則,可是那件事她從沒做過,聽說好像是滿痛的,她怎能不怕呢?
  
  「不管任何事,我都不會強迫你的。」他緊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她的聲音還是小小的。「可是總是覺得怪怪的……咦,愷,這是醫院耶,司機走錯路了。」四周的景致讓朝露詫異得忘了原先的問題。
  
  「沒錯,我們是要來醫院。」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
  
  「我們來醫院幹嘛?」這下朝露是真的不明白了。
  
  哪有人蜜月到醫院來的?多不吉利啊!
  
  「YOYO,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但你千萬不要多想,事情會解決的。」唉,終於還是到了告訴她的時候。
  
  「什麼事呀?」瞧他說得那樣神秘。
  
  「你生病了……」
  
  「我知道啊,我感冒了嘛。」她的感冒是還沒有好,但也用不著在剛結完婚後就帶她來醫院吧?
  
  「不是感冒,是比較麻煩的病,得住院治療。」
  
  「住院治療?我?」朝露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開什麼玩笑啊!除了小小的感冒外,她還生什麼病?想嚇唬她也用不著這麼誇張吧?而且什麼叫作比較「麻煩」的病?為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嗯。」他點頭。「別怕,雖然是住院治療,但我會陪著你的。或許會讓你覺得難受,但你忍一忍好嗎?我們會熬過去的。」
  
  「等一等,你等一等。」她聽不下去了,「愷,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到底是得了什麼我不知道的病?」
  
  面對她的質問,他遲疑了好一會兒。
  
  「愷,你快說啊,我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朝露的語氣有些焦急,他的樣子讓她開始覺得這不是一場玩笑了。
  
  「急性脊髓性白血病。」終於,他還是說了。
  
  朝露猛然怔住了。
  
  她沒聽錯吧!白血病?那個形同一腳踏進棺材裡的病?那個她曾說得了比死都還不如的病?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YOYO!」宇文愷將她緊緊的抱入懷中,「我知道這讓人很讓接受,我比你更不願意相信,但報告出來了,我不能不接受。趁發現得早,住院治療有極大的痊癒機會……」
  
  「愷……愷……」她聽不下去,喃喃喚著他的名,害怕得只能緊抱住他。
  
  「別怕,我會陪你的。」宇文愷覺得心好痛,但除了安慰外,他無力為她做些什麼。
  
  朝露本來很怕的,但她聽見他的心在哭泣……她真的聽到了,那是一種極深沉的哀傷,既是懼怕,也有濃濃的不捨……想到他之前的反常,無故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她總算明白了。他痛恨自己沒能力阻止這件事發生,他怕失去她,而且他更捨不得她受苦,要是真有辦法,他寧願替她承受一切……
  
  「愷,我會沒事的。」為了他,朝露讓自己堅強起來,不但反過來安慰他,甚至還擠出一抹笑。
  
  「是的,你會沒事的。」親親她的額,他緊擁著她,無意識的重複她的話。
  
  不適應這般哀傷且凝重的氣氛,偏著頭,麥當勞顯得頗為納悶。
  
  這……這是怎麼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20:35

  第九章
  
  宇文愷想像過千百種與朝露的家人見面的情形,但從沒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有著及腰長髮並散發著母愛光輝的應該是大姊晨曦,而另一個頂著娃娃頭、有著荏弱外表的少女,由她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早熟智慧光彩看來,應該是小三,也就是家裡管事的妹妹破曉。至於她們兩個身後抱著小男孩的男子……被抱的肯定是家中的小弟弟佑佑,而抱人的自然是破曉的男友、以前曾在商業雜誌上看到的南宮壽了。
  
  看著朝露平常掛在嘴上念著的家人,宇文愷的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很怕他們趕不上。雖然台灣到日本只有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但台灣的塞車一向有名,而且他更怕他們不來。雖然朝露嘴巴上沒說,但他知道,家人在她的心中佔了極重的地位,這時候若能有家人在一旁給予她精神上的鼓勵,那對她絕對是很有益處的。
  
  「我是宇文愷,謝謝你們趕來。」主動表示自己的身份,宇文愷向晨曦一干人打招呼。
  
  這樣的說法好像有點奇怪。照理說,他們才是朝露的家人,應該是他們向他道謝。可是……怎麼他說的好像他們才是給予幫助的外人似的?
  
  不太瞭解這是怎麼樣的一個狀況,晨曦只能漾著不知所措的笑容呵呵直笑。
  
  相較於晨曦,破曉不客氣的打量就很有當家的意味。
  
  這人跟朝露究竟是什麼關係啊?看看他的長相……嘖嘖嘖,簡直就是生來刺激女性同胞的嘛!朝露什麼時候認識這號人物的?除了好看得不像話,他看起來……很不簡單哦。
  
  「你是?」破曉故意問。
  
  她向來有翻閱商業雜誌的習慣,就算在飛機上沒有聽過南宮壽的詳細介紹,基本上,對於合併天野集團的宇文愷她也不陌生,只是從未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罷了。
  
  宇文愷正欲開口──
  
  「哎呀,小光?你是小光嘛!」晨曦快樂的嚷嚷聲省略了宇文愷的自我介紹。
  
  宇文愷是有些詫異的,就連朝露都還沒將兩者的身份兜在一塊兒,沒想到晨曦會這麼順口的叫出他一度使用過的小名。
  
  「小光?是不是轉學的第一天就跟朝露一吻定情的那一個?」聽晨曦一說,破曉也有一點印象。以前常聽大人們說這段糗事的。
  
  「對呀對呀,那時候朝露還讓同班的小朋友取笑了好久,可是朝露一點也不以為意,整天小光長、小光短的,還說長大要「娶」會拉小提琴的小光。爸爸糾正了她好久,她還是改不了口,怎麼說都要「娶」小光……」
  
  那絕對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不光是當事人什麼都不記得而她們卻什麼都知道,被人這樣視若無睹的討論著……她們真當他不在場嗎?
  
  看著兩個顯然陷入回憶中的女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宇文愷意外的對上南宮壽一副「我很瞭解」的和善表情。
  
  「南宮壽。」一手抱著佑佑,南宮壽挪出一隻手伸向他。
  
  看著他的手,宇文愷明顯的遲疑了一下。
  
  「沒關係。」聽說過神秘的宇文愷向來不跟人有身體上的接觸,是以南宮壽也不勉強他。
  
  就在南宮壽要收回手時,宇文愷卻出其不意的回握住他。
  
  南宮壽是有些意外的。難道傳言有誤?
  
  「不是,只是沒關係了。」兩手直接的接觸讓宇文愷不小心聽見南宮壽心裡的疑問,而他也不隱瞞的予以回答。
  
  「你……」南宮壽麵帶困惑的看著他。
  
  曾有人揣測他擁有洞悉人心的神奇力量,難道是真的?
  
  「沒錯。」宇文愷落落大方的肯定他的疑問。「但我現在正在學習如何使用封閉這方量的能力。」
  
  「因為朝露?」南宮壽極有領悟力。
  
  「是的,因為她。」宇文愷不避諱的承認。
  
  「她是個好女孩。」那個「她」,指的當然是朝露。
  
  「我知道。」宇文愷看了破曉一眼,「你的也不差。」
  
  「沒錯!而且比「不差」要好上許多。」南宮壽自然覺得自己的心上人最好。
  
  兩個男孩交換了一個眼神,尚交握住的兩隻手各自加重了力道,一種同盟的男性友誼就此萌芽。
  
  「對了,你的手……」南宮壽又不是瞎了,當然注意到他手上的傷。
  
  「一點小意外。」看著朝露包紮的成果,宇文愷微笑。
  
  「夠了!」破曉看不過去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這麼投機呀。」晨曦呵呵直笑。
  
  「小光哥哥,露姊姊呢?她好不好?」佑佑不甘寂寞的插上一句。
  
  這是個很重要的疑問句,所有人的心思全被導回正題。
  
  「是啊,朝露的情況怎麼樣了?」南宮壽代表大家發問。
  
  「快要開始做治療了。」
  
  簡短的解釋了朝露的病情後,宇文愷帶著大家來到特別病房。
  
  「她的心裡其實很怕,只是為了我,她忍著沒表現出來。希望你們進去看看她時能跟她說些鼓勵的話,好激勵她的信心。」明知道是多此一舉,但開門前他就是忍不住要交代。
  
  每個人的神情在到了病房門口後都變得凝重了起來,對於宇文愷的交代,也只能沉重的點點頭。
  
  門,終於被打開了,但房間內並沒有見到任何人影,病床上是空的。
  
  「YOYO?」宇文愷首先反應過來,他往病房內的盥洗室察看,可惜佳人依舊芳蹤杳然。
  
  「她到哪裡去了?」破曉著急地問。
  
  「剛剛我跟你們會合前她還在的。」當時她還說要好好的做治療,等病好了一塊兒去迪士尼玩,怎麼他才出去一會兒,她就不見了?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宇文愷的心亂成了一片。
  
  「先別慌,我們分頭去找,她應該走不遠的。」南宮壽是最先想到應對之道的人。
  
  「好,我們分頭去找。」
  
  有了共識,大家應聲散開,目標,當然只有一個。
  
  朝露……你在哪裡啊……
  
  ※      ※      ※
  
  嗚……嗚……
  
  抽抽噎噎的哭泣聲已經持續了好一會兒,躲在樹叢中睡午覺的籐田清源皺了皺眉,但還是很堅持的繼續閉著眼。
  
  實在是太累了,前一晚跟田中教授聊得太晚又喝了不少酒,他不趁現在午休時間養些精神,那他下午怎麼做事啊?
  
  雖然突然冒出的哭聲破壞了寧靜,但為了節省重新找休息地方的時間,籐田清源還是決定將就點,能多睡一下就多睡一下羅。
  
  就在籐田清源持續努力的睡著時,讓他摒除在外的哭泣聲也持續著……
  
  「嗚……大姊,為什麼都沒人在家?嗚……嗚……」以為沒有人在一旁,朝露哭得好不傷心。
  
  為了不讓宇文愷陪她難過,所以她一直強顏歡笑忍著不哭,但現在沒有人了,她總算可以好好的哭個夠了。
  
  其實她很怕的,非常非常的害怕。為什麼她會得這種病呢?這實在是沒道理嘛。
  
  她一不殺人放火、二不搶劫勒索,就算是偶爾賺了一點點黑心錢,但那也是無傷大雅,她也是看對像收費的嘛。再說她從沒拿著槍逼人把錢交出來,這怎能算得上是壞呢?如果有報應之說的話,這世界上比她壞上百倍的人多得是,哪輪得到她這種小角色來遭報應?
  
  白血病耶,雖然完整病名因為繞口而不怎麼記得,但她知道白血病是會死人的!
  
  為什麼她會得到這麼可怕的病?
  
  嗚嗚……嗚……
  
  她好想念家人,想念脫線的大姊,想念好玩的佑佑,想念會罵人的小三,就連那兩隻跟她不對盤的貓她也想念。可是,為什麼沒有人在家呢?她好想跟她們說說話…
  
  …要是現在不說,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說;說不定她再也見不到她們,再也沒機會跟她們說話了……
  
  打電話回家卻找不到家人的朝露愈想愈難過,尤其宇文愷沒陪伴在她的身邊,她更覺得自己好像會在下一秒死去。
  
  臭愷,剛剛還說會一直陪著她的,結果他一下子就不見了,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
  
  「愷……快來……你快來找我,我找不到路回去了……」擔心自己會孤獨的死在這「荒郊野外」的朝露愈哭愈傷心。
  
  說「荒郊野外」真是太誇張了,事實上她所在的位置是讓住院患者散步的小花園,只不過害怕身邊沒人陪伴的她欠缺方向感,出來找宇文愷後竟找不到回去的路。
  
  「愷……你在哪裡?再不來,我……我就要死掉了……」怎麼也沒想到,說有事離開一下的宇文愷會就這麼不見了。朝露覺得自己就像是無依的浮萍,怎麼也抓不著邊、靠不了岸,生命像是隨時就要消逝了一樣。
  
  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在北京待過幾年的籐田清源聽了半天的哭訴,簡直要讓這無厘頭的哭法給打敗了。
  
  他是不想聽的,但她實在是哭得有一點大聲,讓他不想聽都不行。被強迫聽了半天,他實在是再也忍受不了了。
  
  就在籐田清源忍受不住的爬了起來,想出面指引這頭影響他人睡眠的迷途羔羊離開這一小方天地,回去她該去的地方時,有人的動作快了他一步──
  
  「YOYO?」心焦的宇文愷終於發現心上人的蹤跡了。
  
  渴盼了半天,終於見到他的人了,激動的朝露哭著撲進他的懷中。
  
  「你跑到哪裡去了?」她哭喊。
  
  「為什麼要亂跑,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他險些急壞了。
  
  兩人同時發言,形成雞同鴨講的場面。
  
  「我只是出來找你,沒想到找不到你,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好怕,怕一個人死在這裡。」她哇哇哭著。
  
  「別胡說,你不會死的。」他難得的對她板起面孔。
  
  朝露不語,抽抽噎噎的吸著氣。
  
  她不能哭的,因為愷會比她更難過……有了這樣的認知,也是看到他後覺得心安,朝露慢慢的止住啜泣。
  
  「你大姊跟其他家人都來了,我剛剛離開一下就是去見他們,只是沒想到一回去就看不到你了,大家都很擔心。」他向她報告剛剛的行蹤。
  
  「大姊……大姊他們都來了?」雖然不哭了,但剛剛哭得太久讓她打了個嗝。
  
  「嗯,我通知他們來的。除了來看看你,也讓她們做骨髓檢驗。如果檢驗符合的話,若以後有需要做骨髓移植便不怕找不到捐贈者。」他小心的替她擦去一臉的淚。
  
  「別哭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愷……」他的話讓她又想掉眼淚了。
  
  這可能嗎?要是她真有了萬一……
  
  朝露情緒上的沮喪使得她的控制力變得薄弱,因而讓宇文愷聽進她心裡的想法。
  
  「不會有萬一的!」他出聲制止她的胡思亂想。「進去吧,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你做治療。」
  
  「等一等,讓我再多待一下好嗎?」朝露央求。
  
  有他在身邊後,她的心比較定了下來,這才發現週遭的環境不錯,藍天白雲、蟲鳴鳥叫又綠意盎然的。要是開始做治療,不知道何時她才能再見到這景致,是以她有此要求。
  
  不忍拒絕她的要求,宇文愷擁著她,靜靜的陪她觀看周圍的景色。
  
  「愷。」她突然出聲。
  
  他看著她,洗耳恭聽。
  
  「讓自己快樂好嗎?」凝望著遠方,她說。
  
  知道他在聽,她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白血病畢竟不是尋常小病,雖然我有可能痊癒,也有可能醫不好……聽我說。」她阻止他的反駁,「其實我們該面對現實。我會好好配合醫生指示,但如果……」
  
  「你會好的,不會有什麼「如果」發生的!」不喜歡聽她說這些,宇文愷還是忍不住打斷她的話。
  
  「習。」她露出恍惚的笑。「別這樣。我知道你把我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但我又何嘗不是呢?就算不為了我自己,鄉也會為你而努力的。但如果我努力不話,你一定不要傷害自己,我不喜歡那樣,我心裡會好難受的。」
  
  「YOYO……」
  
  「其實也沒什麼嘛。」收回望天的視線,她對他笑笑。「大不了就是死,我不怕的。每個人總是會死的,不是嗎?而我只不過是比較早一點。」執起他貼著一塊塊OK繃的手,她用臉頰摩挲了下,「所以,你千萬別為了我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如果我真的還有知覺,看你這樣,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就連死了都還在傷心,你也不希望我這樣吧?」
  
  「YOYO,你別說這些。」他真的聽不下去了。
  
  「愷,我真的不怕死,只是捨不得。我捨不得大姊、捨不得小三、捨不得佑佑,捨不得麥當勞、捨不得……你……」一滴淚落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我怕沒有了你們的陪伴,一個人會好寂寞……怕那些化學治療……」
  
  「別怕。我不是說過,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陪著你。」他輕柔的擦拭她無聲滑落的淚,「如果,真的有「如果」,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的。」
  
  早在一開始,他「永遠陪伴」的承諾便是代表著生死與共。
  
  生,他陪著她;死,黃泉路上,他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孤單的走。
  
  「愷……」朝露震驚的看著他,淚掉得更凶了。
  
  她從沒想過,他竟能為她做到這地步。
  
  不光是朝露感到震驚,就連後來趕到,為了不打擾他們而在不遠處觀看的一夥人也讓這段真情告白給弄傻了。
  
  雖然兩個當事人嘴上不談情也不說愛,但他們完全是用行動在表達那深刻入骨的感情……就看他們一個壓抑下自己的恐懼,說好說歹的就只要另一個好好的過日子;另一個沒有溫言誘哄、沒有說好聽的甜言蜜語,有的只是直接表達生死相隨的意願…
  
  …
  
  善感的晨曦哭了,蹲下身來抱著佑佑無聲的飲泣。
  
  破曉與南宮壽對看一眼,默默的,她投入他的懷抱,他無言的緊擁著她。
  
  「好了,別哭了。」不知道自己引起的震撼,宇文愷好溫柔好溫柔的擦去她一直滑落的淚珠。
  
  「愷……」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朝露投入他的懷抱,緊緊、緊緊的抱住他。
  
  「如果不想做化學治療,那我們不做了。」他對著懷中的人兒說。
  
  換言之,他將陪著她等死。
  
  「不行!」感動歸感動,還有理智的破曉跳出來反對。「開什麼玩笑,想殉情也不是這樣殉法。明明有得救,為什麼不做化學治療?」
  
  「是啊,白血病又不是絕症,總有機會的,不能連試都不試就放棄。」南宮壽持相同的意見。
  
  「對,朝露,你不能放棄,大家會陪著你,跟你一起努力的。」晨曦擦擦眼淚,跟大家同聲一氣。
  
  「露姊姊,要加油!」就連佑佑都跳出來了。
  
  這下子,還有人想說話卻還沒說的嗎?
  
  有!
  
  樹叢中冒出一個人頭,引起大家的驚異。
  
  這個奇怪的中年叔叔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你們……」籐田清源聽了大半天的戲後,終於忍不住了。「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      ※      ※
  
  就像是古裝劇的劇情一樣,當命不該絕的主角被押上刑場待斬時,總在最後一刻有貴人趕來相救,在大喊一聲「刀下留人」之後,從此劇情急轉直下……
  
  「喂,你是誰啊?」破曉對陌生人可不客氣了。
  
  「我是籐田清源,天野醫院的血液檢驗師。」籐田清源自我介紹。
  
  「你幹嘛躲在這裡偷聽?偷聽人講話是很不道德的你知不知道?」
  
  「曉曉,別這樣,籐田先生應該比我們要早待在這裡,先聽聽他怎麼說。」不愧是南宮家族的未來掌門人,南宮壽迅速做出判斷,安撫破曉的情緒後代表大家出面。
  
  「籐田先生,您剛剛說我們搞錯了是什麼意思?」他可沒漏聽對方剛剛所說的第一句話。
  
  「這位是俞朝露小姐吧?」籐田清源指指朝露。
  
  「沒錯,她是俞朝露。」宇文愷代她回答,想看看這個叫籐田清源的血液檢驗師究竟在搞什麼鬼。
  
  「要是我沒記錯,俞朝露小姐的血液報告是我做的,而且我記得報告上的結果應該是正常的,怎麼需要做化學治療?」這就是他覺得納悶的地方。
  
  好好的一個人幹嘛做化學治療?就算是自討苦吃,也不是這樣的做法嘛!
  
  「什麼?」籐田清源的話讓全部的人都愣了一下。
  
  「要是一、兩個禮拜前的報告我不敢說,但俞小姐的報告是我昨天做的最後一份報告,尤其院長還特別交代要快點做出來,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顯示的結果是正常的,是誰告訴你們她患了白血病?」
  
  太可恨了,他這麼辛苦趕出來的報告竟然被人這樣胡搞瞎搞,將他引以為傲的專業全然不看在眼裡!是誰?是誰?有種就不要讓他知道!
  
  「是院長一早打電話通知我的。」在大家的注視下,宇文愷說道。他已經讓籐田清源說出的訊息弄昏頭了。
  
  院長?那他沒理由騙人啊,又不是不想活了,敢騙自己的少東家!
  
  「你確定朝露的血液反應是正常的?」破曉懷疑的看向籐田清源。
  
  「喂,你別懷疑我的專業喔,我可是研究血液的專家,還到北京的研究室深造了三年,這麼一點點小事怎麼可能弄錯。」專業技術被質疑,籐田清源讓破曉氣得哇哇叫。
  
  「那我……」當事人的朝露跟宇文愷一樣,混亂的腦子已經無所適從,不知道該相信些什麼,又該相信誰了。
  
  「走!我們去找院長對質。」破曉果決的下了決定。
  
  就在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準備出發之際,院長已經來了,他身旁的鍾伯還帶來了第二個喊「刀下留人」的貴人。
  
  「鍾伯?」擁著朝露,宇文愷迎了上去。
  
  「華原美幸?」朝露先發現了她的存在。「你來做什麼?」而且還哭得跟牛一樣。
  
  「對不起……」腫著兩隻眼的華原美幸對朝露深深的鞠了個躬。「請你們原諒乾媽,她不是故意的。」
  
  「你在說什麼啊?」朝露覺得愈來愈混亂了。
  
  「真的很對不起,我一直沒發現到乾媽心中的恨已經深得有傷害人的傾向……是她用錢買通人換過你的報告,想讓你受罪做為對宇文愷的報復。其實你是正常的,根本就沒有得病。」說著說著,覺得很抱歉的華原美幸又是深深的一鞠躬。
  
  「我是正常的?沒有得病?」朝露不敢置信的看著宇文愷。
  
  「是的,你是正常的。希望你們不要跟乾媽計較,她再也不會這樣了……」說到這裡,華原美幸突然哭了起來。
  
  「你怎麼能確定她不會了?」雖然不是很明白究竟是什麼狀況,但破曉還是開口問。
  
  「她瘋了,她已經瘋了……」華原美幸哭得更大聲了。
  
  「瘋了?怎麼會?」朝露嚇了一跳。之前不是說只是憂鬱症而已嗎?
  
  「那不是更危險?」破曉皺眉。
  
  「不會了,她再也不能傷害任何人了。早上我告訴她宇文愷將把她應得的還給她後,她就崩潰了,又哭又笑了一陣後,她將她所做的事全說了出來,然後……然後…
  
  …然後她就疑疑呆呆的不說話了……」想到可憐的義母,華原美幸哭得好不淒慘。
  
  雖然有些驕縱、有些任性,但她終究沒害過什麼人,現在發生這樣的事,華原美幸心裡憐惜義母又覺得對朝露過意不去,在覺得無地自容的情況下,留下了幾句道歉後,就一個人邊走邊哭的走掉了。
  
  沒有人有空留她,因為大家正在消化朝露是健康的事實……
  
  「太好了,這下子就沒事了。」晨曦輕吁了一口氣。
  
  「你沒事了,沒事了……」擁著她,宇文愷誠心的感謝著上蒼。
  
  「我真的是正常的嗎?」賴在他的懷中,朝露還不太敢相信。
  
  「那當然,別懷疑我的專業。」籐田清源沒好氣的說。
  
  「但是……」宇文愷執起她的手臂,展示上頭的青黑。「她會無故的淤青……」
  
  「哎,這是我自己撞到的。」朝露縮回手臂,不好意思的解釋。「就上次跟華原美幸在走廊上相撞,跌倒時撞到的。你沒問,所以我就沒跟你說了。」
  
  她的回答讓所有的人翻了個白眼。
  
  「那你的感冒久久不愈……」宇文愷還是有些疑惑。
  
  「小光,你有盯著她吃藥嗎?」晨曦很樂意解釋這問題。
  
  「朝露這個笨蛋要是沒人盯著吃藥的話,每次她都會把藥溶在水裡拿去澆花。」
  
  破曉補充說明。
  
  「YOYO!」這下子宇文愷也沒好氣了。
  
  被公審的朝露沒話說,只好用傻笑以對……等等!
  
  「小光?」她大叫一聲。
  
  她沒聽錯吧?剛剛大姊是這樣叫愷的?
  
  「你是小光?那個會拉小提琴的小光?」怎麼都沒人告訴她?
  
  「要不然還是哪個小光?跟你一吻定情的人又有幾個?」破曉看不下去她那副呆滯的樣子。
  
  「什麼一吻定情?」朝露納悶著,因為那些丟人的事她早忘得一乾二淨。
  
  「那不重要了。」知道她想不起來,宇文愷微笑。
  
  「等一等,你真的是小光?那書房裡的小提琴不是擺著好看的?」由於他沒表示,她一直以為那把小提琴是裝飾用的。「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慘了,不曉得她有沒有說過小光的壞話?應該沒有吧?
  
  「你又沒問?」宇文愷聳聳肩。
  
  打從五年前開始學著管理宇文家的財務後,他已經很少有機會拉琴了。
  
  「你可以主動表示要拉琴給我聽呀,這還要問什麼?」朝露哇哇大叫。
  
  「少夫人,以後有的是機會讓少爺拉琴給你聽的。」趕去幫忙將發了瘋的夫人送醫,並將華原美幸帶來解釋真相的鍾伯面帶微笑的出面解決這場小小的紛爭。
  
  「少夫人?!」所有人懷疑的眼光瞬時射向朝露。
  
  慘了!
  
  不敢迎向晨曦、破曉、南宮壽奇怪的打量,朝露求救似的看著宇文愷。
  
  宇文愷露出一個要她安心的微笑,用最簡短的句子解釋──
  
  「我們結婚了。」
  
  朝露的臉立刻糾結起來。
  
  這是什麼爛解釋啊!有跟沒有一樣……不,是還要更糟!她需要的是可以獲得諒解的解釋,就算沒有長得像裹腳布一樣,至少也不是簡短成這樣的嘛!人家會以為她的決定很隨便的耶。
  
  「結婚?」五個字的解釋換來一致的疑問。
  
  沒什麼勇氣看向一家之主的小妹,朝露看看一臉不敢置信的大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佑佑,及一臉「你慘了」的表情的南宮壽。
  
  「嘿嘿……嘿嘿……」她的傻笑證明了這五個字的真實性。
  
  不管了!
  
  拉著宇文愷,朝露決定腳底抹油,先落跑為快。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驀地,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嬌斥──
  
  「還跑?俞朝露!你竟敢給我在外面偷偷的結婚?!」
  
  好可怕,好可怕,破曉生氣了。
  
  這項認知讓朝露拉著宇文愷,更是永不回頭般的逃離戰火區。
  
  天氣晴朗,又是個快樂有活力的一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5 00:21:00

  最終章
  
  東京 迪士尼樂園
  
  「曉曉,別氣了。」坐在冉冉上升的摩天輪內,受朝露及宇文愷私下請托的南宮壽不得不幫忙說些好話。
  
  打從得知朝露與人私定終身後,破曉就一直是沒什麼表情的表情,就連來到夢幻樂土迪士尼樂園了也是板著一張臉。對著這張臉,朝露自然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還將想親自出面解決的宇文愷一併帶開;而他南宮壽,在年幼的佑佑及看起來沒什麼作為的晨曦襯托下,自然成為他們新婚小倆口的最佳代言人。
  
  「生氣?」收回遠眺的視線,破曉有一絲的詫異。「我才沒有咧。」
  
  「沒有?」南宮壽輕笑。
  
  「他們讓你來當說客?」她斜眼睨他。
  
  「不找我行嗎?朝露都快被你嚇壞了。」想到朝露那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模樣,南宮壽真是沒轍。
  
  真是不懂,他的曉曉又不是什麼吃人不吐骨頭的恐怖分子,她幹嘛那麼怕啊?
  
  「她要是知道怕,就不會背著我偷偷跟人結婚了。」破曉冷哼一聲。
  
  「還說不是在生氣。」他輕刮她的頰取笑。
  
  「生氣?我剛剛都說不是了嘛。我只是在擔心。」
  
  「擔心?」南宮壽不解,他倒不覺得有什麼好擔心的。「你不喜歡宇文愷?覺得他不夠好,配不上朝露?」
  
  「配不上朝露?開什麼玩笑啊!」破曉瞪他一眼,「宇文愷很好,而且太好了,好到我不敢相信兩光的朝露能撈到這麼好的金龜婿。」
  
  「哦?」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說來話長。」看出他的疑問。破曉盡責的解答。「你也知道,朝露很晚熟,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我已經有養她一輩子的打算,沒想到她竟然在這短短的假期內就替自己找到好的歸宿,這能讓人不擔心嗎?」
  
  「我真是不瞭解你的明白。」南宮壽苦笑。
  
  「哎呀,你想想,他們兩個都還這麼年輕,尤其孩子氣的朝露,除了跟人稱兄道弟外,對愛情根本就沒有一點認知,這樣要怎麼跟人家過婚姻生活?夫妻之間跟朋友之間是不盡相同的,我很懷疑她要怎麼去調適。而且昨天我問她為什麼答應結婚,你知道她怎麼回答我的?」
  
  南宮壽一臉「但聞其詳」的模樣。
  
  「本來我以為她會告訴我宇文愷是怎樣怎樣的愛著她,讓她深受感動,所以才會答應,沒想到……」破曉沒好氣的撇撇嘴,「沒想到她竟然告訴我:「愷想結婚,所以就結婚。」這像是一般人結婚的理由嗎?」
  
  「是不太像。」南宮壽中肯的說道。
  
  「這還沒完哩!我又問她,那宇文愷為什麼要跟她結婚?本以為這次會有合理一點的答案,結果依舊非關情愛,她竟然回答「愷想跟我在一起」!」深吸一口氣,破曉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你自己說好了,一場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愛著對方的婚姻會不會讓人擔心?」
  
  「曉曉,我想,是你想得太多了。」現在,南宮壽總算瞭解了她的意思。她擔心他們只是一時興起,將結婚當成一場遊戲了。
  
  「我想太多?」沒想到南宮壽會冒出這麼一句,破曉愣了一下。
  
  「沒錯,就是想得太多了。朝露或者貪玩,但她不會拿自己的一輩子開玩笑。就算她真的一時貪著新鮮好玩,事關一輩子幸福的婚姻大事,宇文愷也不會任由她鬧著玩。我想他們對這場婚姻絕對是認真的。」
  
  「這下子,換我不明白你的瞭解了。你從哪裡看出來的?」知道他有不同的看法,破曉洗耳恭聽。
  
  南宮壽笑了,「就像你說的,朝露的個性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但你不覺得這次見到她時,她已經有些改變?她很關心也很在意宇文愷,其程度絕對超過對待一個朋友或好哥兒們。」
  
  「這樣就能構成結婚的因素?」
  
  「當然不止。」他將她擁進懷中。「你忘了在醫院的那一幕了嗎?他們之間絕對不是沒有愛情,相反的,他們愛得比一般人深刻,是用生命去愛著對方,只是他們都還沒領悟到那份情感就是愛情。眼前的他們,單純得只知道身體力行的去付出,不求什麼,只衷心的期望對方快樂……結婚,或者也只是想永遠留在對方身邊的一個選擇。」
  
  「他們是愛著彼此的?」破曉回想。
  
  「沒錯,而且是「深愛」著彼此!」南宮壽強調。「好了,別再替朝露擔心。彼得潘想長大了,但我們不能指望改變是一夕之間的事。而宇文愷有他的過去,眼前也還不是個會將情愛說出口的人,給他們一點時間,我相信不久後他們便能明白那份感情,到時候他們整天在你耳邊濃情蜜語的,你恐怕會聽膩了「我愛你」三個字。」
  
  「才不會咧!」她態度堅決。
  
  「那是當然。」他心領神會,往她檀香小口輕吻了下,「今天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
  
  「還沒有,不過我原諒你。」她也笑了,往他的唇上也親了下。「我也愛你。」
  
  「好啦,不談朝露他們了,來談談我們吧。既然有人結婚做了先例,你覺得我們該不該跟進呢?」他是很想的啦,就看佳人同不同意羅。
  
  「別想,我們說好晚一點再談這些的。」
  
  「反正朝露都結婚了。」
  
  「不能這樣說,還有大姊呀。」
  
  「其實沒有多大差別的……」
  
  當小倆口研究著該不該跟進,索性也結姻了事之時,在他們之下的下一個座位內──
  
  「愷,你想,南宮能不能說服小三呀?」一坐上摩天輪,朝露就苦著一張臉問。
  
  「放心,沒事的。」宇文愷自然是好言安撫她。
  
  其實他也不知道她在在意什麼,畢竟他不覺得她那小妹有什麼可怕的,頂多是不太能接受他們兩個已婚的事實,等過一陣子習慣後自然就沒事了,有必要這樣緊張與不安嗎?
  
  「可是……」朝露總覺得破曉的不認同讓人有種缺憾的感覺。
  
  「難道你後悔嫁給我了?」宇文愷不甚滿意的看著她。
  
  「當然不是,只不過……」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索性換個方式問,「你想,小三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啊?我們結婚不好嗎?」原本她還以為小三會誇獎她找到一個好老公的呢。
  
  「不是,她只是有些擔心而已。」宇文愷將他所看到的告訴她。
  
  「擔心?擔心什麼?你偷看她的想法了嗎?她是怎麼想的?」朝露不懂,連忙追問。
  
  「她以為我們只是鬧著玩的。」他淡淡的解釋。
  
  「她怎麼會這麼想?這個誤會可大了。」朝露皺著眉頭自言自語。
  
  「過來,讓我抱抱你。」宇文愷突然說。
  
  他好想親近親近她。由於她的家人還不能接受他們兩個已婚的訊息,因此別說是像以往那樣同床共枕了,就連親熱一點的姿勢都會遭來異樣的眼光。更別提洞房花燭夜了,那簡直是一種奢求。
  
  在家人關愛的眼神下,聽話乖巧又重面子的她在這兩天自然是離得他遠遠的,現在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機會,他若不好好利用,那他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羞羞臉。」嘴上是這樣說,但朝露還是相當合作的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
  
  「羞羞臉?」他邪邪的看了她一眼。「真正羞羞臉的事我還沒做呢!」
  
  說完,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與空間,他吻住她,放縱自己與她的唇舌交纏,汲取那完全屬於他一人的甘醇芳甜。
  
  打從知道她健康如昔後,他就想好好的吻吻她了,只是時不我予,要不然他想做的還不止這樣。
  
  他愈來愈色情的吻及讓人熱血沸騰的撫觸讓朝露羞紅了臉,她不由得聯想到,他們之間尚少了某項行為才能落實他們夫妻的身份……以他親吻及碰觸她的方式,她是不排斥啦,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好奇與期待。但現在?
  
  「唔……」她費了好大的意志力才能推離他讓人暈陶陶的親吻,一手還抓下他停放在她胸前不規矩的手,「不行這樣,這裡……這裡不行的。」
  
  被吻得暈頭轉向的她只知道這裡是公共場所,就算摩天輪上能偷得片刻獨處的機會,但等一下要是讓人發現有什麼異常,那可就慘了。
  
  「這裡不行,那換個地方就可以了?晚上我去找你。」他直接下結論。
  
  「哎呀,你一點都不瞭解我的意思。」朝露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我在擔心小三的事,你就一直想這個。」
  
  「我說過你妹妹那邊沒什麼的,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宇文愷捧起她的苦瓜臉哄著,不明白她怎麼還在擔心。
  
  「我怎麼能不想?小三誤會我們只是鬧著玩的,我們必須讓她知道我們的認真。」朝露表現出異常的堅持。
  
  「要怎麼告訴她?」宇文愷反問。
  
  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要如何具體的告訴第三者明白?
  
  果然,朝露讓他問倒了。
  
  「這種事沒什麼好說的,只要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他如此堅信,也這樣的告訴她。
  
  一時無法提出反駁,朝露默然了。
  
  「真奇怪,難道他們都看不出我愛著你而你也愛著我的事實嗎?兩個相愛的人結婚是很正常的,不是嗎?」過了半晌,朝露還是提出了困惑。
  
  「可能是他們都不懂吧。」將臉埋在她的頸邊,宇文愷一面偷香一面呢喃。
  
  「嗯,對,他們都不懂。」她認同。
  
  這一對小夫妻並不是他人想像中的尚未領悟情愛,他們只是認定了彼此,也只知道身體力行的用心去愛著對方,而沒有習慣將愛不愛的問題掛在嘴上罷了。
  
  「別這樣,好癢喔。」受不住他在頸邊的吮咬,朝露笑著求饒。
  
  「別想那些了。」宇文愷果真停止偷香竊玉的行動,和她額抵著額。「我們永遠在一起。」
  
  「沒錯,我們永遠在一起。不過……」她退開來,臉上有著疑惑,「愷,你的名字裡明明沒有個光字,為什麼你會是小光?」
  
  直到現在,她還是有些不明白這其中的緣故。她壓根就聯想不到眼前的愷就是她兒時的玩伴小光,所以認不出他實在也不能怪她。
  
  沒料到她會想到這個問題,宇文愷笑了。
  
  「那不過是怕我遭有心分子挾持臨時起的小名……但從你口口聲聲說記得初戀情人、兒時的小光,卻認不出我就是小光的結果看來……嗯,該罰!」
  
  沒預警的,他擰住她的巧鼻,引來她咿咿嗚嗚的叫痛聲。
  
  「哎呀,人家不敢了嘛,愷……」
  
  一場情人間的嬉鬧就此開場,求饒聲、呼痛聲、笑鬧聲不絕於耳。相較於這個座位的濃情蜜意,下一個座位內的雙人組就顯得太尋常了些──
  
  「哇!我們好高喔!」摩天輪升至最頂點,佑佑興奮的嚷著。
  
  「對呀,我們在最頂點了。」晨曦愉快的附和。
  
  三組人馬中,恐怕也只有這兩個人有心好好的玩一場。不過,巴著玻璃窗的佑佑像是臨時想到什麼,又乖乖的坐回座位上。
  
  「曦姊姊……」像是有所顧忌,端坐的佑佑顯得有些遲疑。
  
  「怎麼了?」沒發現佑佑的反常,晨曦兀自高興的看著摩天輪下螞蟻似的小人兒。
  
  沉默了一下,佑佑還是問了:「我們什麼時候才要告訴露姊姊跟曉姊姊關於爹地的事?」
  
  像是投下一枚炸彈,晨曦立時頓住了。
  
  對喔,她都差點忘了這件事。
  
  「佑佑,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告訴露姊姊跟曉姊姊這件事?」這下子連晨曦也沒心情玩了,而且她打商量的語氣煞是認真。
  
  「你不想告訴她們嗎?」佑佑有些不解。
  
  「當然是要告訴她們,畢竟那人是你爹地。可是……」可是什麼呢?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們最後一定會知道的。」佑佑極具智慧的分析──這一點,端賴破曉的教育。
  
  「沒錯。既然這樣,那我們也不用說了。」晨曦快樂的下結論。
  
  「為什麼?」佑佑不懂。
  
  「反正她們最後一定會知道的嘛!」笑咪咪的解釋後,晨曦有了新發現,「啊!
  
  快看,下面有大遊行耶,有你最喜歡的小熊維尼喔。」
  
  「在哪裡?在哪裡?」終究還是孩子,佑佑的心思一下子便讓摩天輪下的遊行給吸引走了。
  
  湊在窗邊,繽紛熱鬧的遊行並未完全帶走晨曦的注意力。經過佑佑的提起,她心底無法自主的泛起那個男人的影像──海盜般的微鬈亂髮、孔武懾人的體魄、凌厲的眼神、近似天性般的掠奪習慣……
  
  搖搖頭,像是想搖掉這些惱人的影像,晨曦收斂起心神。
  
  別想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隨著摩天輪繞過一周後緩緩的降下,決定不再多想的晨曦又有了遊玩的心情。
  
  走,看遊行去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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