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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方蝶心]玫瑰石の祕密【元氣招情鋪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0:49     標題: [方蝶心]玫瑰石の祕密【元氣招情鋪之三】[全文完]

玫瑰石の祕密(元氣招情鋪之三)作者:方蝶心 

嗚……誰會像她這麼倒楣呀?!
情人節前夕耍浪漫探望親親男友,
卻活生生慘遭劈腿對待,
而被退貨的理由竟是──她太平凡!
可這個老在她狼狽時伸出援手的嚴肅男,
不但大方陪她喝酒「聊」情傷,
還很夠意思的伴她兜風到天亮,
甚至在她被旅行社的人擺烏龍──
從日本精緻行變成泰國熱情游時,
都能神出鬼沒的幫她一把,
難道自己脖子上的玫瑰石真能招來愛情,
那,眼前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
是否就是她的Mr.Rihgt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1:20

  楔子

  玫瑰石的愛情,是那麼堅定卓絕的信念,澄透的不帶一絲雜質,卻也脆弱的像飄邈的美麗,稍縱即逝。

  2000年2月14日,台北。

  獨坐在書房紫檀木長桌前的陸鏗用鋼筆在潔白如雪的紙張上寫下這些字句,悼念著他死去多年的女友──周琬。

  擱下鋼筆,陸鏗打開抽屜裡的錦盒,拿出那只見證愛情的水滴型玫瑰石墜子,赭紅如玫瑰般的色澤閃耀著他的雙朣,也再次螫痛了他的心。

  「這是什麼?」記憶中,巧笑倩兮的臉龐閃著迷人的光彩煞是認真的問。

  「打開看看呀!」陸鏗催促著。

  帶著好奇,周琬輕扯著精緻小盒上的緞帶,鬆開的蝴蝶結像花瓣般散下,她翻開盒蓋,一隻水滴型的墜子就安靜的躺在裡頭。

  「好漂亮!」她驚呼,小心翼翼的取出墜子,不可置信那玫瑰般的色澤竟會如此動人絢爛,「這是什麼?」她歪著頭問。

  石上細緻的紋路,正看像中國山水栩栩如生,倒看,宛如古代仕女的婀娜身影那麼優雅。

  「玫瑰石,妳的生日禮物。」陸鏗伴著一抹笑,凝望著他疼愛的女孩。

  不可置信的望著陸鏗,她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竟會如此的細心體貼,「呵呵,你真的記得呀!」驚喜溢滿胸懷。

  她的手指流連在具有玻璃光澤的玫瑰石上,忽地,周琬意外碰觸了一個小開關,手中的玫瑰石頓時化成兩半,當場把她嚇了一跳。

  「這……我……」她以為自己毀了這個禮物,瞠瞪雙眼滿是歉意的望著陸鏗。

  瞧,無辜的模樣叫陸鏗忍不住低頭一哂,探手揉揉她的頭,「是我特別打造的小機關,喏,妳還可以在裡頭放東西。」

  「天啊!嚇死人了,我以為我把它弄壞了!」她鬆了一口氣。

  「放心,這玩意兒永遠都不會壞的,就像我們的感情永遠不變質。」他說的感性又真誠。

  感動之餘,周琬湊上前去,「真的好漂亮,謝謝你。」開心的在陸鏗的臉龐落下一吻,旋即低下頭把玩著屬於她的禮物。

  陸鏗不甚滿意的挑起眉,「就這樣?」

  「啥?」她抬起困惑的臉回望陸鏗。

  「妳竟然只給了我一個……」他瞇起眼,半是揶揄的斟酌著該如何形容那蜻蜓點水的吻,「一個跟小鳥的啄食沒兩樣的碰觸,真是敷衍!」

  啥,小鳥的啄食!

  「欸,你怎這麼說?要不,我……唔!」

  大發嬌嗔的周琬還來不及說完,陸鏗火辣的吻就封上她的嘴,阻止了一切言語。

  帶有情不自禁的激烈和探索意味的吻深深的迷惑著兩人,世界美好的宛若身處在繁花盛開的森林……

  好鮮明的畫面,即便已是多年,陸鏗還是依然牢記。

  「唉……」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逕自按下再熟稔不過的開關,化成兩半的玫瑰石裡躲藏著一顆代表相思的紅豆,這是來年他生日的時候,周琬放進玫瑰石回送給他的,濃烈的相思不言可喻。

  孰料,這段從高中時期就開始的動人的愛情,卻在大四那年隨著周琬生命的無情消逝而被迫劃下句點。

  她死了,在一場車禍的意外中喪生,愛情只能化成回憶,在每年的情人節供陸鏗獨自懷念、相思,駭然的痛楚叫他畢生難忘。

  沉思之際,門鈴聲突兀的打斷了他的寧靜,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他。

  「這麼晚了會是誰?」陸鏗納悶自問。

  小心翼翼的將玫瑰石和那顆紅豆放在紫檀木的桌面上,陸鏗起身去應門。

  才打開門,周詡這不速之客便大剌剌的闖了進來,劈頭就嚷,「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裡。」

  周詡,陸鏗的好友,周琬的大哥,一個愛大聲講話的大胖子。

  「周詡,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據說是我家,我三更半夜待在家裡並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倒是你來的莫名其妙。」

  陸鏗扳起他的撲克牌臉,大有下逐客令的意味。

  「對,待在自己的家裡沒啥不對,但那泛指平常時間,今天不一樣。」周詡態若自然的往客廳的沙發上一躺,登時成了一個扭曲的人型大字。

  「那裡不一樣?你是中了統一發票頭獎還是出門被狗咬了?」

  「靠,你這傢伙說話真不中聽欸!」周詡忍不住抱怨,豁然起身拽住他的胳膊,「走,是哥兒們就跟我走。」

  「去哪?」甩開周詡的手。

  「媽的,當然是去狂歡啊!今天是情人節欸,全台北的餐廳、PUB都在熱烈慶祝,你一個人悶在家裡做啥?耍自閉嗎?拜託,我說這位陸大叔,這種鳥事等你年過半百再做吧,因為屆時你想不做都不行,但是現在請你恢復這年紀瀟灑男人該有的風範好嗎?」

  拉下臉,「我不想出去。」周詡該明白,這個日子是屬於他和周琬的,今晚他只想獨處。

  陸鏗起身想走回書房。

  「媽的,老子才不管你想不想,大家已經在聚會的地方等你了,如果今天不拱你出現,我周詡鐵被他們其他人當成憋三,你休想我會就此罷休。」

  不等陸鏗還有其他反駁拒絕的說辭,周詡走向玄關逕自拉開大門,兩個彪型大漢霍霍然走來。

  「周詡,你在做什麼?」陸鏗不明白的問。

  「別急,我在做什麼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轉身交代,「喏,就是這傢伙,馬上給我帶走。」在周詡的示意下,顧不得陸鏗的意願,兩名彪型大漢二話不說便把陸鏗給架走。

  雙腳騰空,一陣錯愕!

  「周詡、周詡──你在搞什麼鬼?你這該死的傢伙,快叫他們把我放下,要不然有你好看的……」無法掙脫的陸鏗氣急敗壞的咆哮咒罵。

  「哈,你有種打暈我好了,來呀!來呀~~」有備而來的周詡像個小丑似的挑釁著陸鏗的怒火,得意的尾隨著離開。

  「周詡,我一定會宰了你──」陸鏗怒不可遏的宣誓。

  2000年2月14日,陸鏗最後一次碰觸玫瑰石和那顆小紅豆,最後一次如此具體的悼念他和周琬的美麗愛情。

  因為誰也沒料想到,當天晚上,陸鏗被挾持離開的幾個小時後,陸家竟然無端遭來小偷覬覦,不但把家中的現金和信用卡洗劫一空……

  小偷更把陸鏗視如性命的玫瑰石也一併偷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1:55

  第一章

  2006年2月13日,高雄飛往台北的EF106班機上,獨自挨坐在窗口的是個年輕女子,興許是沒有刻意打扮,素淨的臉龐看來彷若十七、八的荳蔻少女。

  莫瑩,一個從小在傳統糕餅店長大的孩子,她手捧著一早剛出爐的新鮮糕餅,滿心迫切的想要趕往台北,只為了能早點見到男友──李明松。

  和明松是高中時候就在一塊的情侶,農曆年過後,立法院的會期再度開始,眼看身為國會助理的明松一時半載又沒法兒回高雄,可明天就是情人節了,莫瑩不想在這專屬情人浪漫的日子裡獨處。

  就算不能一起吃頓飯,那麼,見個面也好,讓她順利的把懷中這代表相思的紅豆糕餅送到明鬆手裡,她就會感到滿足的。

  特地向舅舅的糕餅店告了假,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李明松最愛的紅豆糕餅,莫瑩內心充滿了快樂。

  她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裡誘人的陽光在雲層裡流動,飛機傲然的從淡水河口進入台北市區,一晃眼,松山機場就在她腳下,想到她和明松的距離又拉近了,莫瑩的嘴邊掩不住甜蜜的笑意。

  「明松看到我鐵定會嚇一跳!」這是驚喜,給明松的情人節驚喜。

  跟著人群魚貫的走下飛機,二月的台北猶帶著料峭的寒意,莫瑩拉起領口抵擋機場外的風勢,因為擔心糕餅的溫熱會驟然失去,她更是小心的捧在懷裡。

  探手在包包裡撈出手機,迫不及待的打了那支熟悉的電話號碼,滿腦子都在想像電話的主人待會驚訝的模樣。

  「喂,你在做什麼?查勤!」她調皮的問,明知道現在他除了上班還是上班。

  「當然是在上班啊!」李明松理所當然的回答。

  「很忙嗎?」

  「嗯,當然,這次委員主導的議題很重要,所以相對的我的工作也就更重了,欸,別哈拉,我待會還得準備質詢的內容。」

  「明松,你回來高雄看我好不好?」

  「別鬧了,會期才剛開始欸。」有些焦慮煩躁的口吻。

  「那,我去看你好不好?」

  先是一愣,「為什麼?幹麻突然來?我很忙欸。」詫異、慌亂。

  「我想見你啊!」臭男生,干麻這麼惶恐驚訝?莫瑩對著電話抗議的嘟嘴。

  可惡,他一定忘了明天是什麼日子了!莫瑩氣餒的想著。

  李明松直覺當她是無聊在胡鬧,隨口安撫回應,「乖,別又孩子氣了,我正忙的焦頭爛額,那好,妳來呀!如果妳真那麼想來的話,不過先說,我很忙的,不見得有時間陪妳玩。」

  「是喔……,那,我再看看好了。」她佯裝失落的的掛上電話,其實在內心竊笑不已。

  可以想像待會明松看見她突然出現面前,那表情鐵定會是傻的說不出話來。

  莫瑩得意的笑容還來不及隱斂,一轉身,砰──

  「喔!」莫瑩狠狠的撞上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胸膛。

  為了保護她手裡的糕點,莫瑩第一個念頭就是揚手抵擋撞擊,孰料,握在掌心的手機竟失速脫手飛出。

  倒抽一口氣,「喝,天啊!我的手機……」瞠目結舌。

  莫瑩來不及搶救,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整個人一度重心不穩,好幾次都搖搖晃晃的幾乎摔個四腳朝天。

  「救命呀──」不計形象,本能的求救。

  剎那間,一隻有力的手及時抓住她的胳膊,穩住她的重心。

  「站好!」沉聲命令。

  真是千鈞一髮,莫瑩沒有摔倒,只是,狠狠的劈了個腿,雖然姿勢很醜、很醜,但是,至少懷裡的糕點沒砸爛。

  痛的ㄌㄟ!忍住雙腿肌肉嚴重拉傷的疼痛,莫瑩趕緊爬了起來,頂著窘迫的臉不住的猛拍著胸口,喘息道謝,「謝謝,謝謝……」

  下一秒,待她檢視了懷中糕點的完整,這才想起她的手機。

  天啊!那可是她花了重金新買的照相手機,只為了能夠和遠在台北的明松互傳相片聊解相思,可千萬別砸爛了,會心疼的。

  「在哪裡呢?掉到哪裡去了呢?」顧不得形象,焦急的莫瑩連忙趴在地上地毯式的搜尋她的手機。

  好不容易在角落見到疑似銀色手機的身影,心疼不已的莫瑩趕緊跑了過去,才發現手機被摔在地上的,顯然不單單只有她。

  糟,不會是那個被撞的倒楣鬼的吧?

  忐忑的拾起兩人的手機,初步檢視後她鬆了一口氣,「好險,沒砸爛,希望裡頭的零件也跟外表一樣健全無礙。」莫瑩在心裡嘀咕。

  趕著要到高雄出差的陸鏗由於過度專心在交代手邊的工作,以至於沒有注意前方路況,結果工作是交代完了,意外也跟著上門。

  該死,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糊塗的會跟個陌生人撞上一塊了!

  一定是今天出門忘了看黃歷,先是碰上交通事故錯過前一班飛機不說,接著又遇到這個迷糊的丫頭,陸鏗告訴自己,今天下班回家前,一定要到行天宮去拜拜收驚。

  冷眼看著這冒失女孩的一舉一動,那張嘴叨叨絮絮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叫一旁的陸鏗不免覺得好氣又好笑。

  小心翼翼的抹去手機上的灰塵,莫瑩愧疚的捧著還給對方,「我想,這應該是你的手機吧?」

  陸鏗點點頭接了過來。

  「欸……先生,我,真的很抱歉。」

  睞她一眼,「沒關係。」陸鏗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隨即轉身趕著到櫃檯去劃位。

  「真的很抱歉!」莫瑩對著那遠去的背影再一次的致歉。

  回過神,莫瑩看看手錶,糟,一晃眼耽擱了點時間,只怕待會要錯過和明松共進午餐的機會了。

  她把手機扔進包包,忙不迭的跑向機場外的計程車排班處,打開車門跳上後匆匆說了聲,「到立法院。」

  司機從後照鏡看了莫瑩一眼,不禁莞爾,「小姐,妳要去抗議喔?」

  從後照鏡看見自己散亂的頭髮和臉上的髒污,莫瑩登時羞赧了臉,「才不是,我去找我男朋友啦!」趕緊七手八腳的掏出面紙,仔細整理她的服裝儀容。

  ㄏㄡ,怎麼一到台北什麼都不順ㄌㄟ?

  費了一番功夫,在服務台完成登記、換了證件才得以放行,莫瑩捧著糕點在立法院一大落複雜的建築群裡找尋李明松的工作地方,好不容易摸對了方向,帶著渾沌的思緒上樓去。

  「找誰?」興許是聽見她的腳步聲,有個工讀生探出頭問。

  「妳好,我找委員助理李明松先生。」

  「喔,明松大哥他們都出去用餐了喔!」

  「啊……」真失望。

  錯過了,她果然錯過了和明松一起用餐的時間,當她找到明松的辦公室,裡頭早就人去樓空,大夥兒都去吃午餐了,只剩下一個工讀生。

  「那,我可以在這裡等他嗎?」紅豆糕餅都冷了。

  「妳是明松大哥的姐姐吧?」

  莫瑩眼睛一瞠,姐姐?她只是沒有打扮好嗎,應該還稱的上清秀吧,怎說她是明松的姐姐?好歹她也比明松小了一、兩歲。

  「才不是。」略噘著嘴。

  毫不掩飾那抹訕笑,「喔,那妳在這裡坐吧,我還有事要忙。」工讀生把莫瑩的反應看在眼裡,轉身兀自忙碌去。

  台北人都這麼……自信嗎?算了,只是被誤當是明月姐罷了。

  嘀咕之餘,人生地不熟的莫瑩只好傻愣愣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耐心的等待著明松飽足的歸來。

  等待的時間不長不短,可是對於一大早就起床趕製新鮮糕餅的莫瑩來說,等待是一件招惹疲憊的可怕事情,不消須臾,她便搖頭晃腦的夢周公去了。

  猛打瞌睡的她幾度都要把地板敲出一個窟窿,好不容易等到久違的腳步聲,她豁然驚醒,一股腦兒的從沙發上跳起來望著迎面走來的人。

  「明松──」她欣喜的嚷著男友的名字,然而嘴邊的笑容卻在看見勾挽在明松身上的手後,頓時消逝。

  「小瑩,妳怎麼會來?」李明松滿是詫異。

  「我剛剛不是打電話跟你說過,我想要來見你。」她回答著李明松的問題,眼睛卻是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只蔥白似的手。

  苦笑,「我以為你是鬧著玩的!」李明松臉上沒有莫瑩預期的驚喜,反而有一種措手不及的窘迫,瞧,紅潮漫上了他的耳根子,他真的是窘極了。

  「松哥,她是誰呀?」始終挽著李明松的女孩親暱笑問,「她是不是明月姐?」

  又是明月姐?怎麼這兒的人老把她當成明月姐了?

  拜託!她只是沒有花枝招展的打扮,在高雄,誰不說她這名聞遐邇的水月齋糕餅西施年輕的像個高中生?

  她才不是明松的姐姐呢!明月姐都三十五歲了欸,她才二十多歲,用膝蓋想也知道她不是。

  不等李明松回答,女孩逕自上前,「妳好,明月姐,我是明松的女朋友,我叫玉欣,一直跟明松說要找個時間去拜訪明月姐,可他呀就是這樣拖拖拉拉的,總是敷衍,最近,我爸還在嘀咕說要跟明月姐說我們兩個的……」

  耳朵嗡嗡作響,莫瑩的臉色從一開始的粉嫩褪成了蒼白,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女朋友?這個女孩說她是明松的女朋友,那她呢?莫瑩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掐住似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等等,玉欣,妳先進辦公室去,委員下午有份資料要用,在我電腦裡,妳幫我列印出來。」不等大家會意過來,李明松已經拉著泫然欲泣的莫瑩火速離開。

  站在無人的樓梯間,莫瑩的臉色蒼白如雪,李明松則是一臉焦慮不耐,兩人有好些時間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終於,莫瑩股起勇氣,「明松,她為什麼……」

  不等她說完,李明松一不作二不休的說,「我們分手吧,小瑩。」

  「為什麼?」她受傷的問,無辜的眼睛已經蓄滿了淚。

  「誠如剛剛妳所聽到的,玉欣現在是我的女朋友,而且我們已經論及婚嫁。」

  「那我呢?我們已經交往這麼多年了,從高中就在一起了!」

  「妳冷靜一點,不要這樣失態的大聲嚷嚷好不好?」不耐煩,眼神中甚至出現了一絲鄙夷。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背叛我?」而且是這樣難堪的情況下。

  莫瑩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竄上來,眼前的人竟是如此陌生。

  「這稱不上背叛,小瑩,這只是現實人生,人往高處爬,妳該知道我一直想要從政作一番事業的,玉欣不但是委員的掌上明珠又是留美博士,而妳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從小寄養在舅舅家做糕餅鋪的……平凡女孩──」

  平凡是她的錯嗎?「所以你就可以這樣對待我?」

  「反正交往這麼多年來,妳始終不讓我碰妳,我也不需要對妳負什麼責任。」一不做二不休的殘忍。

  「不是只有貞潔才需要負責,李明松,那是我多年來付出的真誠感情?」她真不敢相信這話會是從李明鬆口中說出來的。

  「別再說些小家子氣的話,我聽膩了,總之,我要跟妳分手,如果妳夠成熟我們就好聚好散,至於我跟玉欣的婚事,等會期結束很快就要開始籌備了,妳要就祝福我,要不撕破臉對妳也沒啥好處。」

  說完,李明松便決裂的走人,不再多看莫瑩一眼。

  「明松,明松──」

  莫瑩捂著嘴任淚水翻滾,她激動的渾身直發抖,直到這時候才發現,手裡那袋盛滿她心意的紅豆糕餅,竟然是那麼可笑。

  茫然無措的走出立法院,原本盛滿期待的柔軟的心像是被刨出了傷口,莫瑩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索性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顧不得難堪。

  

  任誰都不會料想到自己會在2月13日,情人節的前夕,被交往多年的男友背叛分手。

  莫瑩站在台北101的大門口,迎著冷風等待桑郁的到來,她壓抑隨時都會崩潰的眼淚,不想叫好友看見她破碎的心。

  桑郁是莫瑩從小到大的好朋友,目前正在台北的旅行社擔任領隊的工作,雖然兩人見面的時間不多,但是感情卻一樣親如姊妹。

  「喲喝,小瑩──」遠遠的,穿著黑色大衣的桑郁快步的朝莫瑩奔跑而來。

  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莫瑩強扯出笑容,用力的揮手回應。

  桑郁撲來就是一記熱情的擁抱,滔滔不絕的說話,「真的是妳,小瑩,我真想念妳!妳打電話給我時候,我以為妳在跟我開玩笑呢!」

  「好久不見,桑郁,妳又變漂亮了!」

  「少來,我們的糕餅西施幹麻突然客氣的稱讚起我這只醜小鴨?」看見莫瑩手中的提帶,「這是什麼?是不是專程送來給我的水月齋紅豆糕餅?」

  莫瑩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已經冷了。」跟她的心一樣,冷了。

  「有什麼關係,還是一樣好吃,因為這可是我們水月齋的糕餅西施親手做的招牌紅豆糕餅欸!」淘氣的撞了莫瑩一記。

  「最近忙不忙?」

  「天啊,當然忙,水深火熱的忙,每次只要遇上寒暑假的旺季,我就會瀕臨被操死的階段。快,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大吃一頓,一頭牛現在來說頂多是塞我的牙縫。」桑郁挽著她的手,雷霆萬鈞的走向101里頭的美食餐廳。

  「瞧妳說的這麼誇張!」

  坐在位子上,桑郁突然把整張臉湊過去,「是真的,妳看,我的眼睛下面是不是又多出了許多皺紋?就說我再繼續當領隊下去,總有一天會累死異鄉。」

  「我還不是一樣,今天上台北,見到的人都以為我是明月姊。」莫瑩本能的脫口而出,卻不料自己意外地勾起了最想遺忘的殘酷。

  「厚,妳果然是先去見過李明鬆了!」揶揄。

  她幽怨的低下頭,掩飾自己來不及修補的破碎的心。

  「欸,怎沒找他一起來吃飯,怕你們卿卿我我,惹我吃味啊?」

  莫瑩沒有搭腔,只是一徑的苦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啞巴吃黃連。

  「嗟,我是那麼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嗎?好歹妳也是我的死黨,不會跟妳吃味的啦!妳大可放心跟李明松把肉麻當有趣。手機呢?快打給他,叫他一起來吧!」

  「桑郁──」她從好友手中搶過手機。

  「嗯,怎麼了?」她納悶的望著莫瑩的反常。

  「其實,我和明松,我們今天……分手了。」她的眼眶陡然氤氳。

  「什麼?!」桑郁的眼睛瞪得像牛鈴一般大,「莫瑩,妳給我說清楚,李明松那個渾蛋欺負妳是不是?」

  搖搖頭,「沒有,沒有……」她咬著下唇,忍住哭意。

  見狀,桑郁緊緊的抱住她,「傻丫頭,想哭就哭,在我面前妳不需要偽裝。」

  她這才容許自己有短暫的依賴,靠在桑郁的肩膀上,哽咽的說:「我很好,一定會很好的。」

  「當然,妳當然會很好,因為妳還有我呀!」桑郁擰擰她的臉,「而且,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好不容易在桑郁的安慰下,她終於破涕為笑,湊巧,莫瑩的手機在這時響了。

  「陸鏗,是我。」周詡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今天我去看了店面……」

  「喂,請問你找誰?」鼻音濃重的莫瑩聽著電話那端的聲音,一張臉寫滿了困惑。

  是女人!這傢伙的身邊幾時也會有女人出現了?電話另一頭的周詡滿肚子的好奇。

  「妳是誰?這不是陸鏗的手機嗎?」先發制人的問。

  「陸鏗?我不是陸鏗啊!我是莫瑩,這是我的手機。」

  「欸,少來,快叫陸鏗給我過來聽電話!跟他說,是男人就別躲──」他口氣不善地命令著。

  「這裡沒有叫陸鏗的人,而且我是女的──」臉色一沉。

  桑郁看著她鐵青著臉不知和對方在爭論什麼,因此不斷用眼神詢問。

  只見向來好脾氣的死黨發怒了,「先生,我真的不知道陸鏗是誰,但這確實是我的手機!」咆哮後就斷然掛上電話。

  「怎麼了?」

  「真是個沒禮貌的冒失鬼!都說這是我的手機了還硬是跟我爭論,偏偏說這是叫什麼陸鏗的人的電話。」

  「對了,妳手機換了號碼是不是?」桑郁問。

  「沒有啊。」

  「沒有?可剛剛妳打給我的號碼跟之前不一樣啊!」

  怎麼會?她趕緊拿出手機仔細瞧了瞧裡頭的電話簿,見到的卻是一連串陌生的名字,莫瑩這才發現手中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機,只是湊巧機型一模一樣。

  她低頭思忖。

  驀然恍然大悟,一定是白天在機場的意外,讓她的手機和對方調換了。

  「怎麼了?」

  「這不是我的手機──」

  「那妳的呢?」

  「在那個男人手中。」

  「誰?李明松嗎?」

  像陣博浪鼓似的猛搖頭,「我不認識的人。」

  不認識的人──

  好樣的!桑郁真要被她給搞糊塗了。

  就在兩人一頭霧水的時候,掌心的手機又響了,莫瑩莫可奈何的接起。

  「夠了、夠了,我現在已經知道這是陸鏗的手機,一切都是意外……」

  「我是陸鏗。」一個沉著的聲音打斷她的叨絮自語。

  聞言,「啊?」她把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陸鏗,我想,妳應該是白天在松山機場的那位小姐吧?」他低沉的嗓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

  「沒錯,我是。我就猜那個叫陸鏗的人一定是你!」莫瑩哭笑不得,「都怪我粗心,竟然沒注意到我們的手機是同一機型。」

  「聽著,我今晚要搭最後一班飛機回台北,我們可否約個地方把手機交換回來?」

  「當然可以,這樣好了,就約在機場大廳吧!」她想想連忙又說:「對了,我叫莫瑩……晚上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2:34

  第二章

  離開雄偉高聳的101,莫瑩拒絕了桑郁的挽留,直說換回手機之後,她要趕最後一班飛機回高雄。

  其實,這些都是搪塞之詞,如果要等陸鏗搭最後一班飛機回台北,那她勢必會錯過回高雄的班機,而她也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面對李明鬆口中那不堪的平凡,也不想聽見桑郁的安慰,因為那只會更叫她難過。

  今晚她只想一個人,也只適合一個人。

  她再次來到松山機場,坐在等候的椅子上,當夜晚來臨才發現,原來心在這時候最平靜卻也最孤寂,她低垂著頭,弔念著這段感情的點滴。

  原來,像糖果般酸甜的味道,也是會變質的,徹底的酸腐了……

  約莫十點光景,飛機準時降落,陸鏗從機艙快步的走下,趕著到約定的大廳好取回他自己的手機。

  冷冷清清的大廳,陸鏗一眼就看到那獨坐一隅的身影。

  只是……她低垂著頭在做什麼?睡覺嗎?陸鏗有些愕然也有些莞爾。

  他快步走了過去,正想著要怎麼喚她。

  回憶讓莫瑩的眼眶發熱,難過的淚水幾遮掩她所有的視線,滴滴答答的落個沒完,直到一雙直挺挺的腿站在她面前,莫瑩回過神來匆匆別起臉,洶湧的淚水就這麼無助的灑了一臉。

  「啊,你已經到啦!對不起,我沒注意時間。」她手忙腳亂的站起身來,倉皇的抹去眼淚,臉上刻意的笑容有著歉意和狼狽。

  「妳在哭?」陸鏗望著她的淚水,心裡不知怎的竟切切的痛了起來。

  「沒事、沒事……」狼狽的抹著眼淚,不想在陌生的他面前,顯露出如此無助的自己。

  陸鏗沒有再說話,體貼的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望著面前那條手帕,莫瑩想要壓抑的眼淚卻反而越掉越凶。

  不知怎麼的,她隱忍了一天的情緒竟然會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徹底崩潰。

  她心慌的拿出手機往陸鏗手裡一塞,旋即跑了開來。

  「等等──」陸鏗追出大廳,一把拉住她的手。

  是濕的,沾了她淚水的手,濕答答的……

  「我、我已經把手機還給你了。」哽咽的說。

  「可妳忘了妳的手機。」陸鏗從溫暖的口袋裡拿出一模一樣的手機,放到她瘦小的掌心,也把手帕一併塞給她,「妳住哪裡?我送妳回去。」

  她垂下頭搖了搖,又望見手裡水月齋的袋子,紅豆糕餅給了桑郁一盒,這是最後一盒,卻是同樣的冰冷,「送給你吃,我自己做的,雖然有點冷。」

  話落,莫瑩只拿回自己的手機,轉身又跑了開來,孤獨的身影瞬間沒入黑夜,直到消失不見。

  陸鏗望著手裡寫著水月齋的紙袋,暗自思忖。

  她為什麼哭的如此傷心?她的眼淚在陸鏗的手上緩慢的蒸發,她的傷痛彷彿一隻吊鐘,鐘聲擊入了陸鏗的心,引發了一股幽悵的共鳴,都是酸楚。

  台北的十點鐘光景,街頭巷尾還是一派的熱鬧繁華,到處都是情人節的商業廣告,巧克力、鮮花、美食、禮物……滿滿的整個台北街頭,莫瑩格格不入的走在充滿情人節氛圍的敦化林蔭。

  馬路旁一落落的大型廣告看板,模特兒手上耀眼的求婚鑽戒不斷的提醒著她的失落,她狠狠別過臉去,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勇敢,不過是談了一場失敗卻又真實的感情,只是眼淚還是像壞去的水龍頭,總老栓不緊。

  害怕自己的眼淚惹來注意,她刻意的彎入一旁的巷子,至於目標,她自己壓根兒也不知道。

  「給自己買份禮物吧!給我自己的情人節禮物。」莫瑩小聲的對自己說。

  不再想那奢華的求婚鑽戒,不再想滑嫩的巧克力、芬芳的玫瑰花束,也不再想任何浪漫的情人大餐,莫瑩邁開步伐在東區的小巷子裡走著,至少,她可以給自己買一份禮物,至少,還有她會憐愛著自己。

  她東彎西拐的,像一場城市的探險,忽地,莫瑩轉入一個幽靜的小巷,她分不清天南地北,遠遠的,一間以原木裝潢的屋子靜謐的散發著不甚濃烈的飄邈古樸味兒,似是在招喚著她的前去。

  「那是什麼店?不知道店裡頭會不會賣些特別的玩意兒?」紅著鼻子的莫瑩傻呼呼的問著自己。

  暗巷裡,油紙燈籠的光芒暖黃黃的像栗子口味的糕餅,也許是窮途末路的勇氣,莫瑩沒有太多的遲疑,頂著寒風就這麼快步走了過去。

  大型的招財貓矗立精神的一旁,銅製的雕花鏤空招牌寫著「元氣招情鋪」,門前垂掛著日式的長門簾,大大的透明櫥窗裡,有著許多莫瑩不曾見過的珍奇物品,每一樣都是那麼特別、突出。

  莫瑩隔著透明的玻璃凝望裡頭各式各樣的小東西,斑斕絢麗的珍奇物品每一樣都深深的吸引著莫瑩純樸、空乏的心。

  她靜靜的望著,透明廚櫃的燈光映照在她臉上,蕩漾出一股暖意。

  忽地,有另一張年輕的臉孔在櫥窗的另一方出現,那雙大大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著莫瑩,惹來她一陣驚駭。

  「呀──」她站直身子,連退了幾步,滿是錯愕的回望著櫥窗彼端那張陌生的臉。

  笑了,那女子的臉龐綻放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在莫瑩怔愣之際,她走向門口,真實的從日式長門簾下現身。

  「歡迎光臨,晚安,進來看看呀!那些都是我征戰各國所尋找的招情小物。」

  眼前的女孩像搪瓷娃娃,頂著棕紅色的長卷髮,笑容甜蜜蜜的像麥芽糖。

  「我……」莫瑩突然覺得自己臉皮薄了。

  「喏,快來!」她親切的挽著莫瑩的手,帶領她走入元氣招情鋪,「明天就是情人節了,給自己買個招情小物,會為妳招來一場美麗的愛情喔!」

  走進元氣招情鋪的後籐莎轉身在櫃檯一隅泡茶,當茶葉完全的浸泡在滾燙的熱水中,空氣裡頓時瀰漫著一股淡淡甜甜的花果香氣。

  「美麗的愛情……」莫瑩覺得悵然。

  望著眼前女孩的背影,約莫二十歲的青春模樣,模樣怎麼看都像是置身熱戀的幸福女人,莫瑩想,她們就像是一個真實的對比,熱戀跟失戀的強烈對比。

  「真的可以嗎?買了這裡的東西就可以招來美麗的愛情?」

  後籐莎正好轉過身來,瓷白的杯子就放在莫瑩面前,「當然!」嫣然一笑,「對了,我叫後籐莎,請喝茶。」

  「莫瑩,晶瑩剔透的瑩。」簡單的說了自己的名字。

  「有喜歡的東西嗎?」

  莫瑩望著櫥窗裡的琳琅滿目,目光陡然停在一件鮮紅如玫瑰的水滴型墜子上,「那是什麼?」

  「玫瑰石。」後籐莎走上前取來了玫瑰石,就放在莫瑩面前的絨布盤上,「玫瑰石具有很強的磁場效能,不論是戀愛失敗、失去戀人,玫瑰石可以消除受過傷的靈魂心裡的障礙,鎮定悲痛,帶來活力、治療情傷,並且重新為主人招來真正的愛情。」

  「真正的愛情……」忽擰起眉,莫瑩呢喃。

  後籐莎「嗯,拋卻不屬於自己的虛幻情感,經歷苦痛的淬煉之後,成長的靈魂就可以擁有真正的愛情,玫瑰石就是有這樣的磁場效能,很玄奇吧?」

  莫瑩拿起玫瑰石仔細的看著,上頭細緻的紋路好像一幅山水,她好奇的反手倒看,玫瑰石上的紋路這時又像古代仕女的婀娜姿態,天啊!真是奇妙。

  「我要這顆玫瑰石墜子。」莫瑩毫不猶豫的說。

  「嗯,沒問題。」後籐莎起身小心翼翼的從莫瑩手中接過玫瑰石,仔細的包裝在一隻華麗的錦盒之中。

  「喝口茶吧!外頭天冷,我看妳臉龐都凍紅了。」後籐莎說。

  莫瑩啜了一口,鮮果的香氣瀰漫,讓她這一天的奔波有了救贖。

  「這些東西妳都是從哪裡找來的?」

  「世界各地!當我旅行的時候,我就會找尋與我有緣份的招情小玩意兒。」

  「妳怎麼知道它們能招情?」

  「這就是一種緣分、一種感覺。」

  後籐莎有一種感應力,對愛情的感應力,但是,她沒有多說,因為,唯有親自體驗過,才會相信這種玄妙,後籐莎希望莫瑩能夠親自見識這樣的玄妙緣分,因為屆時,她就不再有所質疑。

  「喏,希望妳能從玫瑰石的磁場獲得援助,找到真正屬於妳的愛情。」

  「嗯,謝謝。」

  付了錢,莫瑩攢著這份給自己的禮物,火速離開元氣招情鋪。

  她走的很快,後籐莎的眼睛彷彿有一種把人看透的魔力,莫瑩害怕這種赤裸裸的感覺,拿了玫瑰石就快步的走。

  後籐莎默許了她的不安,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後籐莎對著夜暗的天空說,「救贖她受傷的心吧!希望這顆玫瑰石會帶給她,澄透堅定的愛情。」

  走回店裡,後籐莎望了牆上的日曆。

  2月13日,情人節前夕。

  後籐莎跨步上前將日曆撕了去,讓時間提早來到2月14日,一個屬於愛情的日子。

  ***

  夜半三更了,周詡賴在陸鏗家裡不肯走。

  「你還不回家?我要睡了。」陸鏗下逐客令。

  「欸,你真不夠意思,就告訴我一聲會怎樣?」

  「要告訴你什麼?」睞他一眼冷漠。

  「女人啊,那個幫你接電話的女人是誰?」周詡端著威士忌走來客廳,「說,你今天到高雄根本不是去出差的吧?我看你啊分明是開小差去把妹,說,那時候你在做啥?洗香香準備……」

  沒等周詡把話說完,陸鏗啪的一掌打上他的臉,阻止周詡嘴巴裡可能吐出的低下字眼。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快滾好不好?」

  「喔,你說完我就走。」耍賴,「欸,她說她叫什麼瑩的?」

  「不、知、道──」陸鏗滿臉的不耐煩。

  緊急接到命令前往高雄出差,他在職場征戰了一天,好不容易處理好所有事情,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安穩的睡個覺,可這周詡像個閒閒沒事的傢伙似的,死賴在這兒不走。

  陸鏗徹底感覺到,當一名外商銀行主管很慘,認識周詡這種朋友,更慘!

  「你的旅行社是要倒了是不是?」

  「呸、呸、呸,陸鏗,你不要開口沒好話,幹麻詛咒我的旅行社關門大吉?我看你是銀行主管的位置快要不保,小心眼的詛咒我。」

  「要不你怎麼會這麼悠閒?三天兩頭賴在這裡,不用帶團嗎?不用去開會嗎?不用規劃新的旅遊行程套餐嗎?」忍不住狠狠的踹了他一腳。

  「我是特地來關心你的欸。」

  「關心我啥?來我家嗑光我的威士忌叫關心?」

  「欸,我是擔心你酒精中毒,這種危險的事情兄弟我來代勞就好。」周詡又喝了一大口香醇濃烈的威士忌。

  果然是陸鏗的品味,贊!

  「喝完就走,暫時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陸鏗起身走人。

  「陸鏗,快說她是誰啦~,我好奇的心好像有無數的螞蟻在螫咬著,很痛苦欸!」周詡不死心的追問。

  「就說不認識你還想怎樣?」

  為了手機裡出現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周詡已經整整糾纏他兩三個小時了。

  「鬼啦,什麼不長進的推托之詞,如果真的不認識對方,她怎麼還會幫你接電話?你不是那種會隨便把手機交給別人的傢伙。」

  「意外,全都是一場意外,我不跟你說過了,因為意外所以我們的手機不小心跟對方的交換了,僅此而已。」

  「鬼才信你的僅此而已,那她怎麼不來跟我換手機?我也有手機啊,再聽你鬼扯下去,老子都可以寫一篇手機情緣的網路小說了。」翹起二郎腿,往陸鏗的身邊湊去,討好的笑問,「欸,你說,這會不會是天賜良緣?」

  「天賜你媽的頭──」陸鏗賞了一記爆栗給周詡。

  「不爽幹麼還牽拖我媽?她老人家早在我幼稚園的時候就蒙主寵召了啦!」周詡追著陸鏗,「我是說真的啊,琬琬都走那麼多年了,雖然我很感動你對我妹子的深情款款啦,但是你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吧?我怕阿琬承擔不起這種情深意重啦!」

  提起周琬,陸鏗的臉色馬上沉的像千年寒冰。

  「你可不可以閉上嘴巴了?」陸鏗不想提起往事。

  周詡放下酒杯,扳過陸鏗的肩膀,「我是認真的,你也是我兄弟,我怎好看你這樣消沉下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消沉?我工作比你賣力,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也比你認真一百倍,我哪裡消沉?我看你才像是一個消沉的老頭子。」

  「哈,就是這句,老頭子喔!你看你都幾歲了,還在守身如玉,兄弟我看了不捨ㄌㄟ。」

  「周詡……」他滿是威脅的望著不知死活的周詡,「你再繼續說下去,只會讓我想起你害我損失玫瑰石的罪行,信不信,你再不閉嘴,我真的會痛毆你一頓!」真是忍無可忍。

  瑟縮了一下,依然不改嘴賤,「這麼凶,想要睡就去睡嘛!不過就是一個馬子,跟我分享一下感情生活會死啊?」

  忍無可忍,陸鏗狠狠的瞪了周詡一眼,「該死的周詡,算我輸,這房子我今晚讓給你了!」

  憤恨難平的抓起鑰匙,陸鏗披上外套甩頭離開。

  砰──大門發出一記抗議的聲響。

  確認了陸鏗真的離家,周詡忍不住跟自己歡呼。

  「哈哈,總算把你趕出門了,又不是山頂洞人成天窩在家裡,怎,有黃金掉下來啊?把你趕出去溜撘溜撘,說不定明天的情人節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不用每年跟你這悶葫蘆相看兩瞪眼。」

  周詡走到餐桌上,摸摸有些飢餓的肚子,「水月齋?什麼鬼東西?」

  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打開紙袋,裡頭是一盒紅豆糕餅。

  「嘖,陸鏗真的完了,好端端的竟然買什麼紅豆糕餅,這玩意兒以前也只有琬琬那個貪吃鬼會吃,他還跟我狡辯他沒在消沉,人贓俱獲!」

  周詡抓起糕餅馬上丟進嘴巴裡,放肆的咀嚼,「吃光你的餅,省的你在那邊感懷傷情。」

  孤單,周詡忍不住自己嘀咕,「琬琬,都是妳,沒事紅顏薄命留下陸鏗這個龜毛男人,害老哥我還得跟前跟後的擦屁股,嗚嗚,都是妳……,媽的,亂想妳的,妳這死丫頭!嗚嗚……」忍不住抹一把眼淚。

  鼓鼓的一嘴巴,都是水月齋的紅豆糕餅,「唔,還不錯吃嘛,甜而不膩。」周詡抓過包裝紙袋瞧了瞧,「高雄?還騙我是去出差,誰出差還會買小點心的?把妹就說嘛,不夠意思的陸鏗,妹子,妳說老哥我幹麼這麼可憐ㄌㄟ?嗚嗚……」

  ***

  陸鏗煩躁的駕著車在深夜的台北遊蕩,想起琬琬覺得悵然若失,想起周詡覺得哭笑不得,想起莫瑩……瘋了,他好端端的想起那個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人作啥?根本是無關緊要的多想。

  把車子停放在路邊停車格,陸鏗決定到常去的那家酒吧裡喝杯小酒,寬解他被周詡挑惹起來的不良情緒,寬解他今天的諸事不順。

  Mono  mono的燈光,一盞小小的豆黃輝映著那深黑色的字體,不是特別起眼,在繁密的建築群裡有一種低調的靜謐。

  陸鏗推開那水泥般的門,進入這阻隔後的別有洞天。

  「好久不見。」吧檯的酒保一看見陸鏗就熟稔的對他打招呼。

  「嗯。」陸鏗話不多,只是輕應了一聲,旋即坐在他常坐的那張椅子上。

  「還是一樣嗎?」

  陸鏗點點頭。

  酒吧裡的Silje  Nergaar的歌聲填補了空間的乏然,在酒精的作用下,伴一曲優美的歌聲曲調,煞是愜意。

  一杯純威士忌放在陸鏗面前,他輕啜著香烈的味道,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從心裡。

  喝一口威士忌,感覺精神都來了,「沒有促銷活動?」陸鏗揶揄問。

  又是一年一度的情人節了,2月14日好像總是在嘲諷著他們這些孤家寡人。

  到了這一天,彷彿連單獨喝杯酒、吃頓飯的權利都不被允許,因為全台北的餐廳、酒吧永遠都在作著情人節的促銷活動,標榜的是成雙成對的團體活動,嚴格禁止單獨行動。

  要命的是,此刻時間已經跨過子夜,又到了2月14日──這洪水猛獸般的日子。

  「幸好沒有,要不然,全台北市區的單身男女可就真的沒地方去了。」酒保打趣的說。

  擎杯起手,「嘿,幫我跟老闆說聲謝謝,為我們這些人保留了這片淨土。」

  「周詡呢?怎麼沒吵著跟你出來?」

  「我把房子送給他了,只求他別在我耳邊叨絮。」

  「明天不上班嗎?你很少在非假日出來喝酒的。」

  「體內的酒蟲在作祟,蠢蠢欲動的等待餵食。」

  「那你慢慢享受吧!」酒保咧嘴大笑。

  Mono  mono不大,幾坪的空間一目瞭然,來的都是些熟客,各自沉盡在各自的世界裡享受著悠然裡的靜謐,這兒不適合狂歡,只適合默默的啜飲一杯佳釀,默默的細想一些人生瑣事。

  忽地,陸鏗隱約聽到一個微弱輕柔的聲音正跟著Silje  Nergaar一起哼唱歌曲,他好奇的別過頭去,頓時怔愣了半晌。

  是那個女孩,那個叫莫瑩的女孩,托腮靠在吧檯上,迷離酣醉的眼神除了孤單還是落寞。

  陸鏗望著她,眉頭本能的揪起,卻久久沒有說話。

  「她喝了幾杯了?」陸鏗對酒保問。

  停下手邊的動作望著陸鏗,「你認識?」

  認識?見過面、說過話,這樣算不算認識?

  望著他不置可否的表情,酒保說道,「她來了好一陣子了,也已經喝了好幾杯啤酒。」

  感覺到目光的注視,她停下歌唱有點傻氣的別過臉來,「很難聽嗎?」羞澀的掩著嘴,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

  「我以為妳該回家了。」陸鏗走向她,在她身旁空位坐下。

  莫瑩花了一點時間望看清楚他,許久,她終於漾出一抹笑,「陸……陸鏗!對吧?」

  「嗯,看來妳還沒醉的太徹底。」陸鏗這話是說給自己廳的,也是說給莫瑩和酒保聽的。

  豁然起身,腳步有些搖晃,「當然,我只是喝了幾杯啤酒而已。呃──」她突然打了一個酒嗝。

  莫瑩愣住了,對於自己的失態,她捂著嘴巴,卻遮掩不住一股兇猛的紅潮從她的身體漫上。

  「坐著說。」陸鏗拉她坐下,要不然他真不知道她目前的神志狀態能夠支撐她的雙腿多久。

  搖晃晃的坐下,「要說什麼?」別過頭,她傻氣的問。

  聞言,酒保不禁莞爾,壓抑著嘴邊的竊笑遠遠的閃到一旁。

  陸鏗也只是小露笑容,「隨便,妳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坐著說,別胡亂站起來,會跌倒的。」難得他出奇的有耐心。

  「喔……」她雙手捧著酒杯,下巴擱抵在杯緣,目光傻呼呼的望著飄邈的一處,抿成一條線的嘴巴久久沒有吭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3:03

  第三章

  以為她只是在享受思考的靜謐,沒有打斷她的思索,逕自喝著自己的威士忌。

  「你吃了糕餅沒?」

  「什麼?」他回眸睞她一眼。

  「紅豆糕餅,那個用袋子裝著的東西。」

  恍然大悟,「喔,還沒。」

  她失望了一下,「冷了,不好吃。」

  「妳很喜歡吃甜食嗎?在哪裡買的?我沒見過那個牌子。」他鮮少吃甜點,陸鏗這樣問,只是為了能陪她說話。

  「不是買的,是我自己做的!」

  詫異,「妳自己做的?」

  「嗯,舅舅家開糕餅鋪,我從小看從小學,當然也會做啊!」

  「那很厲害。」

  「那是應該的,因為大家都叫我糕餅西施呀!」她露出一抹嬌羞的笑容。

  「好一個糕餅西施。」陸鏗覺得莞爾,「時間很晚了妳知道嗎?」

  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狂歡也要有伴,為什麼她一個人?

  哈,是很晚了呀,可她就是一個人,因為她也沒有料想到她會變成一個人,她完全沒有料想到。

  抿上嘴,她默默的喝著酒,許久不吭聲。

  半晌,酒保頂著訝異不知所措推搡著陸鏗,要他趕緊關照一旁的莫瑩。

  他匆匆別過臉去,卻發現才須臾時間,她的臉已經爬滿了淚水,就像稍早在機場大廳時一個模樣。

  心,突然又受到一陣撞擊,彷彿多年前他也曾這麼深刻的痛過,陸鏗不想去探究,只想忽略那逐漸浮現的記憶。

  陸鏗深深的皺了眉,「走,我送妳回去。」

  莫瑩用一雙澄澈無助的汪汪淚眼望著他。

  「記我的帳。」陸鏗對酒保拋下一句,隨即拉著莫瑩起身要離開。

  她的步伐踉踉蹌蹌,只能跟著陸鏗前進、離開,直到坐在車子前座,她的眼淚還是沒有停歇。

  「還記得怎麼回家吧?」坐在駕駛座上,陸鏗發動車子駕控著車輛奔馳在街道上,他問。

  「還不能回去……」

  「為什麼?」

  「飛機的航班還沒開始。」她抽抽咽咽的。

  「等等,說清楚,妳是要回哪裡?」

  「……高雄。」

  「妳住高雄,那妳上台北做什麼?找人?」

  她重重的點點頭,卻開始哇的嚎啕大哭,在這安靜的車廂裡,陸鏗耳邊響起的都是她的哭泣。

  被她的眼淚攪亂了整個心思,陸鏗有些焦慮的問,「找誰?找到了嗎?對方人呢?」

  「不要問、不要問了──」顧不得車子還在行進間,她一把抱住陸鏗的肩膀,激動萬分的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陸鏗先是一愣,趕緊把車子停靠在路邊,方向盤上的兩隻手茫然的不知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依靠。

  為什麼哭的這麼傷心?她的眼淚彷彿也在陸鏗的心裡蓄成了一漥的悲悵。

  陸鏗把肩膀的位置讓給了她,他懂那種失去依靠的慌亂,琬琬離開的時候,他找不到可以停靠的懷抱,好幾個夜裡,他都驚恐的從惡夢裡醒來,因為明瞭這樣的痛苦,所以不忍這個無助的女孩也經歷一回。

  「我失戀了,在情人節的前一天,我被我的男朋友甩了,一切只因為我太平凡。」她抬起汪汪淚眼,「平凡是我的錯嗎?平凡不好嗎?」

  「很好,平凡沒有,那是最難能可貴的一種幸福。」陸鏗說。

  「可是他討厭,所以,我失戀了。」她伏在陸鏗的懷裡放肆的大哭。

  陸鏗沒有再多說什麼,耐心的等待她的情緒平復。

  愛情就是這樣,在傾斜的瞬間,什麼都可以是借口,什麼都可以是理由,這一切只是為了要走。

  「對不起……」她濃濃的鼻音聽來可憐兮兮。

  車廂裡的面紙終於有機會提供了服務。

  「去兜風?」

  莫瑩沒有意見,任陸鏗隨意的把車子開著。

  無言的兩個人,二月天的夜裡,流連在整個大台北,風從窗戶灌進了車廂裡,洗滌著思緒的繁雜,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們沒有對話,就這麼互相依存在這寂寞的台北。

  或許是同樣都受過傷的兩個人,即使不說話,都有一種互相憐惜相知的可貴。

  約莫七點鐘,陸鏗將莫瑩送到機場,期待早班的飛機能夠把這受傷的女孩平安的送回溫暖的南台灣。

  「謝謝你。」莫瑩衷心的感激。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最難過的時候,她竟會是對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發出求救,那麼依賴的倚靠著他的肩膀。

  「聽著,哭泣並不能改變什麼,可是勇敢卻可以。」

  「真的嗎?你勇敢過嗎?」

  陸鏗點點頭,「對,我勇敢過。」他破天荒的主動張開雙臂,給了這個女孩一個擁抱,充滿了勇敢祝福的擁抱。

  催促登機的廣播響起,她轉身離開了擁抱,陸鏗對著她的背影說,「加油!」

  臨走前,莫瑩回頭快步跑向他,在他面前停下腳步,墊起腳尖迅雷不及掩耳的在陸鏗額上落下一吻。

  「情人節快樂!」接著,她轉身離開。

  那一吻淺淺的落在陸鏗的額上,叫他有些錯愕。

  沒敢回頭看他,「會的,我會勇敢的,我一定會……」莫瑩一路上都這麼對自己說。

  情人節的前夕,那個擁抱、那個親吻、那句情人節快樂……彷彿是經歷一場奇遇。

  陸鏗回到家,客廳裡周詡頂的肚子飽足的呼呼大睡,桌上的紅豆糕餅只剩下一小塊,他走了過去,「真是蝗蟲,連餅也不放過。」

  陸鏗哭笑不得的抓起最後一塊紅豆糕餅,往嘴裡塞去,微甜不膩的口感讓陸鏗本能的想起了她。

  一個叫莫瑩的陌生女孩,在2月14日早上吻了他的額頭,陸鏗沒也料想到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序曲。

  紅豆糕餅的味道在他嘴裡化開,留下一股淡淡的甜。

  

  寒涼午夜,睡的正是酣甜之際,突如其來的電話把莫瑩從被窩中叫醒。

  「……喂,哪位?」濃濃的睡意,語氣含糊。

  電話那端的桑郁聲嘶力竭的大喊,「小瑩,這幾天把時間空下來。」

  正坐起身,「做什麼?」

  「帶妳出國去玩啊!」

  「什麼──」瞠目結舌。

  「記得喔,把行李準備好,其他的我幫妳處理。」

  「可是,桑郁……」不等莫瑩發問什麼,桑郁就這樣毅然決然的掛上電話,接下來怎麼也連絡不上桑郁,讓莫瑩連著幾天都有些忐忑,一度以為是自己作夢胡言亂語。

  直到昨天早上再度接到桑郁的電話,這才證實一切都是真的。

  因為怕她沉溺失戀的傷心裡,在旅行社工作的桑郁特別送給莫瑩一趟旅行,瞧,桑郁的窩心總是跟別人不一樣。

  剛從旅行社的人手中接過機票,還熱騰騰的呢,拉著行李,莫瑩站在機場的櫃檯前,覺得感動。

  低頭望著手裡的東西,「嗯!到底是去日本還是泰國?」記的昨天桑郁說是去日本啊,可旅行社的人送來的機票、簽證怎麼是去泰國?

  莫瑩拿起手機想要打給桑郁確認,可她大小姐卻處於關機狀態。

  狠狠拍了自己的額頭,「真是傻瓜,剛剛旅行社的人不是說桑郁還在帶團,算了,應該就是泰國囉!」傻笑。

  總不可能機票跟簽證一起出錯吧?況且桑郁大多跑東南亞團,所以肯定是泰國,莫瑩當作是自己一時耳誤。

  第一次出國就單獨行動,三個多小時的飛行,還在飛機上吃了一頓飽足,抵達泰國的國際機場,一股屬於東南亞特有的熱氣撲來,莫瑩知道自己真的是來到泰國了。

  入境後,她拿出桑郁托同事交給她的行程表,上頭記載了住宿飯店跟交通、接送人員,可她仔細瞧了一回之後,發現情況好像不對。

  這上頭記載的全是日本住宿飯店跟交通,就連接送的人員也是寫著日本姓名,糟了,難不成她一語成讖,旅行社真的搞錯地方了?

  站在入境大廳,她急急忙忙的打電話回台灣給桑郁旅行社的同事,卻始終聯絡不上人。

  「怎麼辦?」莫瑩有些慌亂的望著這些錯誤行程,腦子裡亂烘烘的。思索半晌,「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就當作是來自助旅行了。」

  她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大廳,大有豁出去的瀟灑契闊,耳邊響起的都是嘎拉嘎拉的說話聲,陌生中帶點熟悉,莫瑩心想,一定是因為在台灣見過太多泰勞了。

  「台灣來的?」一個泰國民眾問。

  「要去哪裡?我有計程車。」

  「是不是要到曼谷、曼谷……」

  好了,現在要去哪裡?

  莫瑩無奈思忖,早知道有機會會來到泰國,當初唸書的時候就會在地理多下點功夫。

  就在莫瑩左右為難之際,入境大廳的另一隅,帶著太陽眼鏡的陸鏗穿著輕便,腳踩著柏肯鞋、手裡拖著行李,昂首闊步的瀟灑走來。

  站在接機人群中的周詡馬上揮舞雙手大喊,「陸鏗、陸鏗!」

  陸鏗看見他了,帶著難得的笑容走去。

  機伶的越過人群迎上前,「真是妙了,怎麼我前腳才回泰國,你後腳跟著來啦?」周詡滿是驚訝的說。

  周詡的父親是泰國華僑,雖然在台灣結婚生子定居,每個一段時間,周家人還是會回到泰國小住一陣,這幾年周詡自己經營旅行社,停留的時間縮短了,但是往來的次數卻更加頻繁。

  「之前你不是還嚷著沒空休年假嗎?」周詡馬上接過他手中的行李。

  「我把工作辭了。」

  輕叱一聲,「鬼扯──」工作狂會辭工作,就跟要女同志去愛上男人一樣,不、可、能!

  「真的。」篤定的口吻。

  停下腳步,「你說真的?」睞去一眼質疑。

  「是啊,所以現在我想休多長的假期就休多長,完全自由!」陸鏗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竟然開始嚮往自由。

  見他一臉認真,周詡意識到這次是真的,當場愀然變色,「欸,你有沒有搞錯?外商銀行主管,大家眼巴巴的位置,你……」周詡心裡直呼不可思議。

  「你不是老要我活的更像自己嗎?現在我是啦!」

  錯愕!「可是,我只是希望你活的有人性一點,不是要你一不做二不休的辭職去當無業遊民欸。」

  「怎麼,你旅行社真的要倒啦,賞我一口飯吃都不行?」

  「呸──我說陸鏗,話不是這樣說的,那可是你做了許久的工作欸。」

  「我知道啊,那是我學校一畢業就開始投入的工作,說真的,這工作也做的夠久了,現在也該做一些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什麼事情?你該不會……」周詡手指顫抖的對準陸鏗,就是不敢貿然說出真相。

  「是啊,我頂了一個店面,出發前才簽了約,我決定把興趣當作飯吃,從現在開始,我不但欣賞奇石、也玩奇石,更要開始賣奇石,」陸鏗壞心的拍拍周詡的肩膀,「放心,留了一股給你,待會馬上把錢領給我,你就是我的大股東囉!」硬是讓周詡說不出什麼辯駁。

  「要死了,老是挖坑叫我跳……」

  忽地,陸鏗停下腳步,目光凜凜的望著一方。

  「欸,怎麼了?」周詡納悶的問。

  高挺的陸鏗一把摘下墨鏡,微瞇著視線,想要看的更清楚。

  會是她嗎?他看到一個和莫瑩十分相似的人。

  「你看見誰啦?瞧你兩眼發直,是女的還是男的?」周詡好奇的問。

  就在陸鏗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確認那女孩的身份,對方已經搭上計程車走了。

  陸鏗心想,應該不是她吧!現在的她應該在高雄的家裡做她的拿手糕點,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如果到了泰國還會遇見彼此,那就真的太神奇了。

  「喂,陸鏗,我在跟你說話ㄌㄟ!」周詡大叫。

  陸鏗回過神來,「嚷啥?走啊,該去領錢了,我親愛的股東,因為我急需你的金錢援助。」

  「媽的,賊小子,來我的地盤還敢算計我,你可以再囂張一點!」

  「哈,我會的,因為實在找不到一個好理由叫我饒過你。」

  上了車,「呿──說真的,有什麼行程計畫沒有?」

  「沒有,既然是放長假,就不急著計畫了。」

  「不是頂了店嗎?總要開始裝潢吧?」

  「不急,慢工出細活。」

  「鬼ㄌㄟ,不急,我是怕你在泰國把我吃跨了。」

  「如果你就這麼點底子,我怎麼敢叫你入股?」

  「臭陸鏗,認識你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可惡,我老爸怎麼不多生幾個小孩,要是我有一打的小妹子就好了,到時候就是我這大舅子來靠你吃飯……」周詡突然感慨起琬琬的早逝。

  琬琬死後,一直都是周詡在勸陸鏗要想開,怎麼好不容易他想開了,這傢伙反倒在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陸鏗擰起眉,「你吃錯藥啦?」

  「誰規定我不能哭?」不知怎的,周詡打從心理的感慨了起來,說著說著,大男人眼眶真就紅了。

  「哭啥,叫你投資個幾十萬就哭成這樣,原來周詡你也不過是個小氣鬼,當初還跟我稱兄道弟的裝豪氣,下去、下去,我自己開車。」

  愛哭不打緊,出了車禍才倒楣呢!

  「讓我哭一下會死喔,我也是人啊!」一定是最近正逢泰國的涼季,天氣一涼,人就容易傷春悲秋,想起他唯一的妹妹紅顏早逝,唉……

  見他許久都沒有平靜,陸鏗沒好氣的大嚷,「周詡,你不給我開車就算了,那我可不可以去吃飯了?我的肚子很餓、很餓──」

  大男人抹抹眼淚,「知道啦,已經叫阿姨準備你愛吃的東西了。」

  「那就快點。」

  車子駛入曼谷市區,「明天我要去芭達雅一趟,你ㄌㄟ?要跟我一起去嗎?」

  「再說啦,等我明天睡醒再看看。」

  「靠,你真的是要卯起來度假欸。」

  「是啊!」

  「隨便你,總之我把車子留給你用。」

  「那你呢?」

  「欸,這是誰的地盤?弄輛車子來開開有那麼困難嗎?」周詡又恢復了他的臭屁。

  「是,多謝你囉,金主!」

  陸鏗把目光拋向窗外,享受著溫暖的泰國陽光,只是他仍掛心,那個女孩究竟是不是莫瑩──那個曾經倚靠在他肩上哭泣的女孩。

  

  因為全然的陌生,因為她的腦袋正處於一種漂浮茫然的狀態,關於泰國,她只想起旅遊廣告上最常出現的名稱──芭達雅,基於這種荒唐的直覺,且又同時處在一種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情況下,面對司機的詢問,莫瑩傻呼呼的說了聲,「到芭達雅。」

  車子就這麼一路從曼谷市區發狂似的飛奔。

  路途超乎她想像中的長,整整歷經了三個多小時,她才來到芭達雅,花了一比不算少的計程車資,直到看見藍天、沙灘、海洋,莫瑩終於意識到,眼前會是多麼愜意的渡假天堂。

  隨便挑了一家Jomtien  Palm  Beach飯店,莫瑩就住了進去。

  第一天,還在適應泰國的天氣、環境,莫瑩穿著臨時買來的沙灘拖鞋,獨自漫步在滿是遊艇、觀光客的海灘旁,水,藍透透的,陽光,黃澄澄,脖子上的玫瑰石,紅灩灩的,與眼前的美景輝映較勁,她張臂仰天,一開始的不確定都得到了解放。

  晚上,莫瑩竟然睡的出奇的好,沒有認床沒有不安,泰國的一切讓她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直到隔天晌午,她才慵懶的甦醒,換了輕便的衣服帶著貴重物品,莫瑩獨自走出飯店,突然,她想,該找些地方四處玩玩,總不能來到泰國,卻只在沙灘上漫步,白白浪費了這次難得的機會。

  這廂,陸鏗也決定和周詡出發一起來芭達雅,周詡忙自己的工作,而他,就可以趁機在這素有東方夏威夷之稱的芭達雅,好好享受久違的南國太陽。

  晌午的芭達雅,陽光熾烈,路上的觀光客多以輕便打扮為主,尤其是歐美人士,大剌剌的橫躺在沙灘上,活似曬魚乾,一字排開。

  「欸,今天晚上我可能得很晚才回去,你知道的嘛,老外到了這裡雖然名義上說是出差考察,絕大多數還是來消遙的啦,我得奉陪。」

  「放心,隨便你要混多晚,反正你不常說芭達雅是白天靜悄悄,晚上亂糟糟,你可以盡情的帶他們去亂糟糟,我不會白癡到替你等門的。」

  「靠,我是怕你擔心我。」

  擱在方向盤上的手霎時伸去,一把推開周詡的大臉,「你真的想太多了,周詡,信不信我馬上把你踢下車?」

  「陸鏗,你可不可以不要隨便攻擊我的臉,雖然它不比你俊俏,但好歹也是人模人樣。」

  嘎──就在周詡叨叨絮絮的時候,陸鏗突然緊急煞車。

  措手不及的周詡整個人貼在擋風玻璃上,動彈不得,當場爆出咒罵。

  「媽的,你要死了喔,好端端的在大馬路上緊急煞車做什麼?幸虧後面車子的駕駛有帶眼睛出門,要不然你就等著進泰國醫院觀光了。」

  不理睬周詡的抗議,陸鏗翹首張望,脖子整整扭了近一百八十度不知在張望著什麼。

  氣急敗壞,「你幹嘛?不會是……撞邪了吧?」周詡轉而小心翼翼的問。

  陸鏗沒有搭腔,一徑的往那來時的方向看去。

  他又看見了,一個疑似莫瑩的女孩,方才就坐在泰國當地特有的小公車上,迎著海風而去。

  叭叭──

  後方的車子不耐的按著喇叭,催促著陸鏗回神重新發動車子。

  「發啥愣,還不快走!」周詡推搡他的肩膀。

  陸鏗不知怎的,一個念頭而起,他狠狠的扭轉著方向盤,旋即往回頭路開去。

  「欸,你在幹什麼?我趕著跟人去談生意欸。」周詡連忙阻止。

  「馬上就好。」他只是想要確認一下,只是想要確認一下是不是她。

  「不行,你馬上給我回頭,我會來不及啦!」周詡急的跳腳。

  「那你下去自己招計程車。」陸鏗又緊急停車。

  這次周詡有所防備,緊緊的抓住把手,才沒貼上擋風玻璃。

  「欸,我……」

  「快點下車!」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陸鏗索性橫過身子,逕自幫他打開車門,一把將他推了下去。

  「死陸鏗,臭陸鏗!你竟敢把我推下車。」周詡站在路邊,頂著泰國的驕陽,怒斥他的絕情。

  「快去招車子,別說我耽誤你的行程。」陸鏗拋下這無情義的話後,馬上加足馬力開始追逐那輛疑似載著莫瑩的小公車。

  陸鏗一走,旋即塵土飛揚,氣得咒罵中的周詡冷不防吃了一大口沙塵。

  「呸呸呸!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真的把我丟在路邊,沒情沒義,沒血沒淚的傢伙……」

  陸鏗的車子瘋狂地在芭達雅的街道上橫衝直撞,為了追趕目標,他一路超車,追了近十個路口,但路上的小公車往來穿梭,偏偏就是沒有他找尋的那一輛。

  「到底是不是妳?可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他狠狠的擊打方向盤,許久才又將車子掉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焦慮什麼,總覺得那天清早送她上飛機回高雄,心裡有些怪怪的,好幾天,他甚至在等待莫瑩打電話給他,也在猶豫自己是不是該打電話給她,問她心情是否平靜,只是──

  笨蛋周詡弄丟了他的手機,裡頭的電話資料跟著全部遺失,莫瑩沒有打來,這事,也就這麼淡忘了。

  直到昨天在泰國曼谷機場,那驚鴻一瞥的身影,莫瑩這個名字又重新爬上他的心裡。

  罷了,不會真那麼巧合的,應該不可能!

  陸鏗這麼說服自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4:14

  第四章

  芭達雅真是個神奇的地方──白天是沙灘、陽光、快艇的國度,莫瑩在這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悠閒,然而當夜幕低垂,最後一抹夕陽消失在地平線的那端,芭達雅的夜生活彷彿像是重生似的,開始了迥異於白天的熱鬧。

  燈光是五光十色的絢爛,成群的觀光客人山人海,歐美老外隨處可見,整個大馬路上露天酒吧生意興隆,喧嘩、歡樂、生氣勃勃,這就是芭達雅的夜晚。

  今晚是一頓稍嫌酸辣的嗆味晚餐,莫瑩麻辣的嘴直呼吃不消,淺嘗了幾口,便宣告放棄。

  白天走了不少路,雙腿發酸的她原想早點回飯店休息,可是沿途霓虹燈閃爍的繁華露天酒吧,卻又讓她不忍錯過異國的美麗夜晚。

  「莫瑩,別懶惰了,妳是出來玩的,不是來睡覺的!」她近乎教訓地對自己的行為訓誡一番。

  沒一會,她戰勝了內心的怯儒,克制了疲憊和猶豫,挑選一家不那麼吵雜的露天酒吧,為自己點了一罐啤酒。

  畢竟,來芭達雅,如果沒好好享受這南國夜晚的熱情,那實在太可惜了。

  紮著馬尾的她啜飲著啤酒,望著打扮亮麗的泰國女孩周旋在發禿肚凸的老外身邊,那帶著曖昧的肢體動作和挑逗言語,讓單身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終於知道,為什麼芭達雅的夜晚,特別引人遐想了。

  「小姐,一個人嗎?」有個大肚子老外拎著啤酒,熱切的問著莫瑩,眼底閃爍的光芒充滿挑逗。

  那神情肉麻得叫人渾身打顫,「不,我在等我的朋友,男朋友。」她為了婉拒這樣的認識,還特別加強了語氣。

  說出這三個字──男朋友,自己心裡有些五味雜陳,一個剛被甩的女孩,回想起來還是有些難過。

  不過,她會很好的,莫瑩下意識握住脖子上的玫瑰石,因為她相信這顆玫瑰石會帶給她堅強的力量,會的!

  「老外看亞洲女人都是一個樣。」旁邊有個陪著一群老外的東方男人突然說。

  莫瑩轉過視線,注意到他。

  「你會說中文,台灣人?」她有些訝異,在異鄉遇到同樣來自台灣的人,總會覺得格外親切。

  「算是吧,我老爸是泰國華僑,我老媽是台灣人。」陪老外喝了一晚的酒,周詡的肚子有些吃不消,他搓了搓肚皮。

  「喔。」

  「妳男朋友真放心,把妳丟在夜晚的芭達雅露天酒吧。」

  「現在還早,燈火通明。」看看手錶,也才七、八點鐘,應該還稱不上晚吧?

  「是早啊,但是芭達雅不一樣,單身女子到這裡就跟小男生落單走進華西街一樣,危險喔!」周詡幽默的說。

  「呵呵,是嗎,那我會聽你的勸告的。」她抓起酒瓶,仰頭喝了一大口,想要抹去那股泰國特有的熱。

  儘管說是涼季,相較於台灣二月天的料峭寒春,泰國真的熱多了,莫瑩抹了抹身上的汗。

  多望了她一眼,當視線落在她頸項上那一抹嫣紅,原本有些迷醉慵懶的周詡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好眼熟,怎麼好像是陸鏗思思唸唸的玫瑰石!」他揉揉眼睛,直呼不可思議。

  莫瑩注意到他的目光,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又抬頭瞧了瞧他,內心萌生一股危機意識。

  就在她要起身之際,周詡為了確認莫瑩脖子上的墜子就是那顆遺失的玫瑰石,於是毫不猶豫的伸出手──

  忽地,一記拳頭精準、用力的朝他的眼窩打去,勁勢超猛。

  「啊!痛──」他捂著眼睛大喊。

  「死色鬼,膽敢亂碰,老、老娘……我就把你給閹了。」嚇得渾身發抖的莫瑩虛張聲勢的叫囂。

  「臭丫頭,我只是要借妳……」

  「打死你,我打死你──大色狼!」她顧不了許多,又是揮拳又是踢踹,凶狠的模樣連她自己著實都吃了一驚。

  一陣胡亂攻擊之後,她抓起包包,倉皇的逃離露天酒吧!

  一路上,她不斷地拍著胸口安撫自己,顫抖的雙腿拚命地往飯店跑去。

  「沒事、沒事,我是平安的,沒事……」她自言自語的安慰自己。

  回到飯店,她到櫃檯拿了房間鑰匙,興許是心有餘悸,服務人員不免多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色。

  「Are  you  OK?」

  「Fine!I'm  fine!」她攢緊包包快速回到房間。

  因為緊張,手裡的磁卡好幾次都掉在地上,總是無法順利開門。

  「夠了,別跟我作對了,快讓我進去呀!」她嘀嘀咕咕。

  明明昨天一切順利的,怎麼今天先是遇到可惡的登徒子,接著又發生進不了房間的倒楣事。

  驀然心驚,「不會是碰到不乾淨的東西吧?」莫瑩不免多心的抬起頭往安靜的走廊兩旁瞟去幾眼。

  最後,她索性大喊佛號,「阿彌陀佛、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天上聖母保佑、媽祖顯靈……」

  噠!門上的綠燈及時亮起,她趕緊推開門,一溜煙地躲了進去。

  她靠在門上,激烈的喘息持續了許久、許久,直到確定一切無恙,她才雙腿發軟的癱坐在房間的地板上。

  ***

  「媽的,不要跑,臭丫頭──」

  好端端的,周詡怎麼也料不到自己會被痛打一頓。

  捂著眼睛的黑輪,氣急敗壞的他一跛一跛的追了上去,狼狽的身影跑過整條露天酒吧大街,口中的怒罵一秒也沒停過。

  只見那個凶狠的台灣丫頭一陣風似的跑進了名為Jomtien  Palm  Beach的飯店,氣喘吁吁的他還是氣憤難消的大吼,「死丫頭,我不過是要借看一下玫瑰石,妳幹麼作賊心虛打人,妳完了妳,現在我知道妳住在這裡,這下子要妳插翅也難飛。」

  周詡憤恨的瞪著飯店招牌,咒罵之餘還不斷跺腳,忽地,感覺腳下踩到什麼東西,他用所剩的一隻眼睛瞟了地上一眼,一本小本子頓時攫住他的目光。

  「媽的,這又是什麼玩意兒?」抹著額上的汗,他拾起來定睛一看,「護照?是哪個糊塗觀光客掉了這麼重要的東西?」仔細檢查一番。

  不消須尖,一抹得意的笑狠狠地咧開,旋即變成了仰天大笑的狂妄姿態。

  輕蔑的瞟著護照上的相片,這張臉他短時間內是忘不掉了。

  「哈哈哈……」雙手扠在腰際,他笑得跋扈又囂張,「莫瑩,好一個莫瑩,真是老天有眼啊!我不過是要借看一下玫瑰石,妳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這下好了吧,在國外丟了護照,恭喜喲!」

  周詡把護照往自己懷裡一塞,馬上走人去找陸鏗,如果他知道他的玫瑰石就在這個死丫頭身上,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搶過來的,屆時……

  「哈哈哈,黑輪之仇不報,我周詡的名字免費讓妳倒過來寫。」宣示般的說完,他轉身離開Jomtien  Palm  Beach飯店。

  回到芭達雅的別墅,他人還沒出現,聲音已經大剌剌的傳了開來。

  「陸鏗,陸鏗──」

  陸鏗正在面對著海洋的後院優雅散步,被周詡打擾了寧靜,索性來個聞聲不應。

  「你幹麼不應我一下?」周詡找到他,不免抱怨的嚷嚷。

  「天塌了?還是被雷劈中了?」

  「都不是,是被一樣更重要的東西給扔中了。」

  陸鏗轉頭看了他一眼,不禁莞爾,「別說你眼睛的黑輪是這麼來的。」

  「別光取笑我的眼睛,你知道我今天在露天酒吧看見什麼了嗎?」

  「泰國妞?老外?」

  「不是。」感覺遭到蔑視,周詡把懷裡的護照拿出來,一把丟給好友。

  「誰的護照?」

  「小偷!」

  「小偷?周詡,你講話講清楚一點好不好?」

  「當然可以,不過容我先提醒你,小心你的下巴,可別聽了嚇掉了。」

  陸鏗望著他,等待著他的駭人之詞。

  「我剛剛看見一個玫瑰石,和你當初送給琬琬的那一顆幾乎一模一樣。」

  一個箭步衝上前,陸鏗已經揪住他的衣襟,「在哪裡?」

  「哎呀,別勒死我,這樣我怎麼說話?」強行拉下他的手,「露天酒吧,我一開始不是就說了。」

  「現在呢?玫瑰石呢?你仔細看過沒有?到底是不是我六年前遭竊的那一顆?」

  「你以為我不想嗎?但是我的手還來不及碰到東西,我的眼睛就先得了獎賞,你看,覬覦玫瑰石的代價呀!」

  「現在人呢?那個擁有玫瑰石的人呢?知道那該死的傢伙是誰了嗎?」

  「喏,多虧四面佛幫忙,我呀,陰錯陽差的撿到那個臭丫頭的護照,而且,也已經掌握到她下榻的飯店了。」周詡洋洋得意的說。

  陸鏗急急忙忙翻開,這麼多年了,無論他用盡多少方法和管道,始終沒能找回對他意義深遠的玫瑰石,而這一次竟然會在泰國的芭達雅發現它的蹤跡?

  乍聞訊息,他渾身的血液都處在一種沸騰的狀態,手指不禁微微顫抖,然而當他看清楚護照所有人的相片和姓名後,心臟不由得猛然震動了下。

  莫瑩!是莫瑩。

  真的是莫瑩,她千真萬確來到泰國了!

  這麼說,昨天在機場,還有今天在芭達雅的路上,他看見的女孩確確實實是她。

  「你說她住在哪裡?」

  「Jomtien  Palm  Beach飯店。」

  陸鏗老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不相信莫瑩會是盜取玫瑰石的人,但是,為什麼事情會如此巧合,他的生命三番兩次和莫瑩產生交會,就連如此重要的玫瑰石,都會出現在她身上。

  為什麼,為什麼?

  「欸,你打算怎麼做?馬上叫警察去飯店逮住這個小女賊,還是……」

  「你確定她身上的玫瑰石是我當初那一顆?」

  「十之八九啦,就算天黑我不能百分百肯定,可光憑那奇特的造型,我就不信世上還有另一顆會跟你送給琬琬的一模一樣。」

  陸鏗抓緊莫瑩的護照,沉默地思考著。

  「怎麼?幹麼不吭聲?你該不會已經放棄了,所以想把護照歸還吧?」

  「不──」他並不是想要歸還,至少在釐清之前,他不會把莫瑩的護照還給她。

  「媽的,這死丫頭的手勁還挺強的,不由分說就賞我一拳,如果我的眼睛視力嚴重衰退,我一定要把她宰了沾哇沙米吃。」

  「周詡,你說她住哪個飯店?」

  「Jomtien  Palm  Beach。」

  陸鏗點點頭,轉身離開。

  「喂,你要做什麼?去飯店來個人贓俱擭嗎?我也要去。」

  「沒有。」

  「要不然呢?」

  他沒有答腔,一徑的往房子走去。

  「陸鏗,你該不會是想要動用以前在銀行界的關係,終結掉她的信用卡吧?」周詡的手在脖子上畫抹了一記手刀。

  「什麼?」他不解的回頭望著死黨。

  「止付她的信用卡啊!她現在已經丟了護照,如果連信用卡都不能使用,哈哈哈,在這異國他鄉,她鐵定沒幾天就活不下去啦!」

  他明白了周詡的意思,但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快步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回到屋內,他把手裡的護照往床頭一扔,翻開的護照就出現貼著相片的頁面。

  「這是巧合嗎?」陸鏗自問,卻沒得到任何回答。

  玫瑰石,他的玫瑰石……

  ***

  糟糕了,她的護照──遺失了!

  青天霹靂狠狠的打在莫瑩身上,她徹底地把整個房間翻找一遍,又把小背包裡的東西也全數倒在地上,就是沒看到自個的護照。

  她慌了,整個人癱坐在飯店房間的地板上不知所措。

  思索許久,她腦子裡只能想到桑郁,也不知道她帶團結束回台灣沒,莫瑩只得拖著冰涼的身子打電話回台灣嘗試向她求救。

  「啥?妳在泰國?」昨夜才平安帶團歸台的桑郁當場從溫存不到幾小時的床上彈跳起身。

  「桑郁,謝天謝地還好妳在家,我把護照弄丟了,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真的慌了。

  「該死,這些傢伙真是辦事不牢靠,明明交代是日本,怎麼會把妳弄到泰國去?」桑郁光著腳丫子在地板上來回踅走。

  須災,「別擔心,我老闆正好回泰國去了,我馬上打電話請他幫妳處理。」

  「妳老闆?」不會吧,這麼勞師動眾的。

  「對,他叫周詡,不過就是一個死胖子,妳不用怕,我會把事情交代好,妳住哪個飯店?」

  「Jomtien  Palm  Beach,可是我今天就得退房了,因為當初只說住到今天。」

  「那好,妳在大廳等著,我馬上叫老闆去接妳。」

  「桑郁,對不起,又得麻煩妳了。」

  「哈,我要免費敲詐十盒紅豆糕餅。」

  「一百盒都是應該的。」

  掛了電話,莫瑩的心總算踏實起來。

  另一邊,原本悠閒享受豐盛早餐的周詡當場從餐桌上跳起來,他的激烈反應惹來喜歡安靜的陸鏗一記白眼。

  「什麼?桑大小姐,我是妳老闆欸,妳在命令我做什麼?」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大清早接到電話,竟會是旅行社王牌領隊的偉大救援命令,而且語氣一點都不把他老闆的身份放在眼裡。

  「快點,她叫莫瑩,是我的生死至交,她遺失了護照,現在人就住在Jomtien  Palm  Beach,今天就要退房了,我叫她在大廳等你,你馬上過去接她,而且要妥善照料,最好是再幫她規劃一套精緻泰國旅行,不然──」桑郁語帶威脅。

  「不然什麼?」他漲紅著臉問。

  「不然,老娘馬上辭職跳槽,還有──」

  「還有什麼?!」周詡的音調高高揚起。

  「還有你從今天起別想在我面前出現,想把我,門兒都沒有!」不等他反應,霸氣凜然的桑郁馬上掛上電話。

  「這、這、這……這真是窩裡反了!死丫頭竟敢這麼使喚我。」周詡不敢相信自己竟遭如此待遇。

  「怎麼,你又栽在哪個死丫頭手裡了?」陸鏗悠閒的吃著早餐問。

  「還不是桑郁那個可惡的女人。」

  恍然大悟,「喔,你家那株窩邊草。」耳聞周詡愛上了員工,陸鏗正好逮住機會揶揄。

  「少囉唆,她的生死至交關老子啥事。」

  「女人就是這樣麻煩,想擺平她,就得拉攏她身邊所有的姊妹。怎啦?什麼不可能的任務?」

  「她朋友丟了護照,現在正在Jomtien  Palm  Beach等待救援,叫啥莫瑩的。」

  陸鏗手中的麵包掉了下來,「莫瑩?」

  見了他的反常,周詡讓紊亂的思緒冷靜之後,當場大叫,「該不會是……」

  兩人足足對看了十秒鐘之久。

  扔下麵包,周詡雙手合十的懇求,「陸鏗,幫我!」

  「幫你啥?」不想接受。

  「她昨天狠狠地打了我一拳耶,你看,我的瘀青現在還這麼明顯,桑郁甚至命令我得幫她張羅一套精緻的泰國旅遊,拜託,我又不是想死,一拳還不夠嗎?」

  「不關我的事。」

  「怎會不關你的事,我可是為了你的玫瑰石欸。」

  「當初害我遺失玫瑰石的人也是你。」

  「可我誠意十足啊!這些年來我有少幫你留意過嗎?」

  「可也沒找回。」

  「陸鏗,你怎麼會這麼沒人性。」

  「跟你學的。」

  「聽我說,」周詡忍住想打人的衝動,「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我怎麼覺得像是個爛攤子?」

  「別,千萬別這麼說,你想想,玫瑰石就在她手上,這不是個絕好的機會讓你去接近她?」

  「可我覺得自己比較像是幫你收拾了個天大的麻煩。」

  「欸,這是一石二鳥的好機會,要不然我大剌剌地去,那丫頭說不定還不領情,把我當色狼處理,我幹麼這麼委屈辛苦咧?何況,我手邊還有一堆重要事情得處理!」

  「我要考慮。」

  「陸鏗,拜託你啦,我旅行社就靠桑郁這個王牌領隊耶,我就算不能擁有她,也不能平白便宜了其他同業,當兄弟我求你嘍,你幫我去照料那個莫瑩,說不定可以循線把偷走玫瑰石的傢伙一舉逮獲,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撇下這燙手山芋,你看起來比較歡喜。」

  「怎麼這麼說,我可是你硬底子的後盾,別說你要開什麼奇石齋坊,一句話,我挺你,難不成你想錯過機會,放那個疑似玫瑰石小賊的丫頭一馬?」

  「少模糊焦點,要我幫你就這點好處?」

  「當然不止,只要你說得出口,我都幫你,夠意思了吧?」

  「你要我帶她回這裡?」

  「當然不行,你絕對不可以讓她知道我就是昨天那個挨打的倒楣鬼,要不然,你怎麼拿回玫瑰石?」周詡馬上又補充說明,「所有一切開銷由我負責,你陸大爺想要吃啥好料的,住啥好地方,我絕對不過問,乾乾脆脆付錢,」說得信誓旦旦。

  陸鏗低頭一哂,「嗯,先弄輛摩托車來瞧瞧。」

  「沒問題。」

  陸鏗又吃起他的早餐。

  「沒忘記吧?Jomtien  Palm  Beach飯店。」周詡不放心的又提醒。

  他沒有答腔,僅僅掃過一眼,要周詡給點安靜。

  ***

  「小姐,很抱歉您的信用卡無法使用。」飯店櫃檯退回了她的信用卡。

  「啥?怎麼會?」她覺得奇怪,「那換一張試試看好了。」

  接二連三的突發狀況,害得莫瑩掌心不斷冒汗,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次的泰國行,她一定會畢生難忘。

  櫃檯人員再度退回了信用卡,表情嚴肅的搖搖頭,「很抱歉小姐,您的信用卡還是無法使用,請問您方便支付現金嗎?」

  「我……」啞口無言的她呆站在櫃檯前,又窘又急,她看了看錢包心涼了大半,因為她全身上下不過只剩泰幣一千塊。

  完了,她肯定要被抓去警察局了,要命的是,她的護照又丟了,根本沒有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文件,喔!要命的泰國!

  「小姐!」櫃檯的服務人員一臉無奈的望著她,委婉的催促。

  這時,櫃檯旁有一張信用卡遞了過去,旋即響起低沉的嗓音,「我幫這位小姐付帳。」

  聞言,莫瑩瞠大她滿是感激的大眼睛,發現眼前的人似曾相識。

  「陸、陸、陸……」她急得說不出完整的名字。

  「陸鏗。」逕自接下她的話,「妳好,我們又見面了。」他依然板著嚴肅的臉孔。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付清了費用,陸鏗接過她的行李,「走吧,這幾天妳在泰國的一切食宿行程由我負責。」

  一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啊?怎麼會是你,我朋友說會有一個叫周詡的男人……嗯,長得有點胖胖的人來接我。」她說得婉轉,總不好學桑郁的口吻說個素昧平生的人是死胖子吧!

  「周詡不是有點胖胖的人,是很胖的人,因為他還有工作在忙,所以我來。」

  「你也在旅行社工作嗎?」

  「嗯。」隨口一應。

  「喔!」她傻氣的點點頭,對於這樣的重逢,驚喜又意外。

  真是太巧了,怎麼會連著好幾次都遇上他。

  「陸鏗,那天,真的謝謝你。」

  因為自己的任性,他一整個晚上都陪著陌生的她,讓她感受到莫大的安慰,她是感激他的,回到高雄後,幾度都想打電話向他致謝,可是,又怕自己冒昧。

  陸鏗沒有應聲,就這麼往摩托車走去。

  他看起來還是有些嚴肅,一點都不適合熱情洋溢的泰國。可,唯今之計,她好像也只能跟著他。

  直到坐上了摩托車,她心裡的意外仍沒有減少絲毫。

  「對了,陸鏗,我的護照遺失了。」莫瑩認為她得讓他知道情況有多糟。

  「嗯,我知道,這需要花點時間,有備用的相片嗎?」騎著摩托車的他迎著風問。

  她搖搖頭,可騎著車的陸鏗卻看不見。

  「有嗎?備用相片。」他又放聲問。

  她這才回過神來,「喔,沒有。」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不過,時間沒那麼快,妳暫時不能回台灣了。」

  「啥?那得多久時間?」

  「一、兩個禮拜跑不掉。」

  「天啊!」

  面對她的驚呼,陸鏗不再說話,就載著她在陽光四射的泰國街上閒晃。

  這兩天,除了在沙灘散步,她壓根兒什麼都沒玩到,他知曉後立刻決定,要帶著她天南地北的隨處玩隨處逛。

  不久後,兩人上了一艘快艇,她問:「我們要去哪裡?」

  「玩,來泰國就是要玩,不是嗎?」他睞了她一眼,目光毫不費勁就看見掛在她脖子上的玫瑰石。

  澄澈的色澤,艷麗的玫瑰漸層中有幾抹粉紅,他根本不用花太多工夫去端詳,就可以肯定她脖子上的墜子,確實是當年自己所遺失的玫瑰石。

  他忍住追問的衝動,把目光調向海的那方。

  湛藍的天際、水色,水花幾度濺上莫瑩的手臂,消抹了她心裡的憂慮,微瞇著眼睛,讓微帶鹹味的海風掠過她的臉龐。

  陸鏗一回過頭,就看見她純真傻氣的模樣,不由得覺得莞爾。

  聽見他偶然發出的笑,莫瑩好奇地轉過頭,發現他也望著自己,不禁尷尬的漲紅了臉,生怕自己又在他面前做了什麼蠢事。

  接下來的活動,她一點概念都沒有,因為全然的信任,就這樣跟著陸鏗上了另一艘大船,直到穿上救生衣,工作人員把繩扣住她身上一系,心生不安的她才匆匆回過頭去,「陸鏗,他們要做什麼?」

  「放心去玩!」沒有解釋,他只是揚手一揮要她放心。

  莫瑩回過頭,整個身子已然飛上了天。

  「啊──救命啊!」她花容失色的大叫。

  她忘了跟陸鏗說,她怕高,早知道是要玩拖曳傘,她絕對抵死不從。

  「陸鏗、陸鏗……」尖叫聲瀰漫整個天際,她蒼白著臉在天空轉了一圈,掙扎的雙腳踩不到地平線,「陸鏗……」

  莫瑩聲嘶力竭的吶喊,就這樣淒厲地在海上兜了一圈,她回到大船的甲板上時,立刻當場腿軟。而也拜她大力「宣傳」所賜,周圍的人都知道這反應激烈的女孩身旁的男人叫陸鏗。

  「妳怕高?」他皺起了眉,彎下身子站在她身旁。

  莫瑩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但還是勉強仰頭擠出一抹驚魂未定的傻氣笑容,「哈,應該算是吧。」

  「唔,我知道了。」陸鏗僅是這麼說,「走吧!」

  儘管漲紅了臉,她仍舊像個無辜的孩子,死命地跟著他,不管一旁觀光客是不是把她當成大笑話,她都叫自己要忍住。

  緊張之虞,她索性一把揪住陸鏗的衣角,就是不願和他之間的距離被拉開。

  看了她的手一眼,他沒有多說什麼,由著她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4:49

  第五章

  又上了快艇,他們坐在船頭,速度和海風的強度形成正比,好幾次被海水打得疼,莫瑩小心翼翼的躲在陸鏗身後,直到靠岸。

  「要去哪裡?」這次她學乖了,知道先問。

  「格蘭島。」

  「做什麼?」

  「玩。」陸鏗依舊說得簡單扼要。

  她怔愣的望了他一眼,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喔。」

  沙灘是白的,海水是清澈的,滿滿的小快艇和觀光客,一字排開的躺椅和遮陽傘,岸邊有琳琅滿目的商店,這是莫瑩對格蘭島的印象。

  她的臉讓南國的太陽曬得紅通通的,像顆紅蘋果。

  「小姐,要不要來編頭髮?」

  「阿姨,要不要買紀念品?」童言童語的蹩腳中文。

  「來喔,這裡可以畫刺青喔!」

  「我們這裡很便宜喔……」

  雖然是泰國,見慣了台灣觀光客的臉孔,店家也都說得出一口好中文,只見他們出動孩子兵蜂擁而上,四面八方幾乎把莫瑩團團圍住。

  陸鏗沒感覺到抓住衣角的手,趕緊回頭一瞥,只見她被幾個熱情的孩子包圍起來,無辜又尷尬的笑著,眼神裡的求救訊號他不用思考也知道。

  快步走上前去,二話不說拉過她纖細的手腕,緊緊的握著,興許是他板著臉孔的嚴肅,孩子們見到他全都一溜煙地跑了。

  「謝謝。」

  陸鏗再也沒有放開她的手,逕自筆直的往餐廳走去。

  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一、兩點的格蘭島太陽特大,她的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線,皮膚也都泛紅,陸鏗在前方的店家挑選帽子。

  挑了一頂鑲邊小花的帽子,二話不說便往她頭上一戴,「嗯,就這頂。」

  莫瑩還來不及拒絕,他又拉著她的手走了。

  一定是怕她又被小販團團圍住,陸鏗總是抓著她的手。

  掌心是溫暖的,緊緊地圈著她的手腕,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喜歡這樣的感覺,好像有個人很真誠的在乎著妳,那種感覺比甜言蜜語還要叫人心暖。

  然而一見到他的眼睛,她又不免責怪自己貪心,他的陪伴只是因為受到桑郁的請托,她不該因為失去戀情就急忙找尋新的目標,只為了貪求這樣的溫暖,她太自私了……

  「要嗎?」

  「啊,什麼?」她結束自己的若有所思,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陸鏗顯然已經問了她好幾次,「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沒有。」她心虛的低下漲紅了的臉龐。

  「我在問妳,想不想去編頭髮?」女孩子應該都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吧!陸鏗揣測。

  不等她允諾,孩子們已經捧著亮麗的珠飾,用著乞求的目光望著她,只為盼得她的點頭應允。

  「我……」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求救的望著他。

  陸鏗把她推到一張椅子上去,欽點了一個孩子的珠飾,只見那孩子歡天喜地的招來家人,興奮的指著莫瑩──這個由她爭取來的客人。

  「我到那邊坐。」他隨手一指,就往沙灘上的躺椅走去,只留下莫瑩一人。

  「妳的男朋友好帥!」幫忙編發的年輕媽媽用她還算流利的中文說。

  「啊,不是、不是。」揮舞雙手,她連忙否認。

  「喔,是老公,我知道,是老公!」年輕媽媽笑得一臉曖昧。

  一陣麻雀發狂似的掠過莫瑩腦門,看來,她也只好默認了,免得這個年輕媽媽還有更多離奇的揣測。

  她尷尬的一笑,拜託年輕媽媽加快動作。

  忍不住暗自慶幸,幸好陸鏗走遠了,要不然被他聽到這些字眼,她還真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自己該怎麼面對他。

  陸鏗走來的時候,莫瑩已經因為等待編發的時間太久,而頻頻打盹夢周公去。

  年輕媽媽對他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小心翼翼地完成最後的動作。

  不知道她失戀的傷痛是否已經撫平?每每想來,他還是憐惜她的。

  一整頭的細辮子,現在的莫瑩看起來俏皮又可愛,迷糊酣睡的模樣,讓蹲在她面前的陸鏗不知不覺的看癡了,甚至一度想要擰擰她的臉龐,搗亂她的瞌睡。

  然而在看見她脖子上的玫瑰石後,他的眼神頓時沉了下來,伸在半空的手也陡然收了回來。

  有多少年了,自從琬琬走後?

  他細數著歲月,發現已經六年了,這些年來,他每天賣力的工作,每天撥出一點時間懷念著琬琬,從來沒有一個女孩的臉孔會在他眼底停留這麼久,他害怕這樣的改變,驀然起身別過臉去,嚴肅地不發一語。

  當莫瑩完成最後一串辮子的珠飾,發現陸鏗已經等候多時,他望著遊客穿梭的沙灘,表情有些嚴肅,她以為是自己的緩慢惹毛了他的脾氣。

  「對不起,我沒想到時間會這麼久。」

  害怕自己的心會不夠堅定,陸鏗沒敢再看她,一徑的往前走去。

  怎麼了?她惹他生氣了嗎?她顯得有些困惑。

  儘管他還是盡責的陪她去玩香蕉船、騎水上摩托車,可是,莫瑩始終覺得他不開心。

  「為什麼呢?是因為我嗎?」她反覆問著自己。

  回到芭達雅,光顧著自問自答的莫瑩依著陸鏗的腳步走,過於專注的她沒注意到他已經停下腳步,因此就這麼直接撞上他的背。

  「喔!」她捂著臉慘叫一聲。

  「妳在想什麼?走路也能不專心。」陸鏗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對不起……」她也知道自己傻,可又覺得委屈。

  他轉身又走。

  「陸鏗。」她鼓起勇氣喚住他。

  「什麼事?」

  「我……是不是惹你不開心了?」

  他挑起眉梢,「怎麼會這樣以為?」

  「因為你的臉色很……僵硬。」她斟酌著字眼。

  僵硬?陸鏗撇撇嘴,「我沒事,去吃晚餐。」

  「喔。」她用力的點頭。

  朝她伸手一揮,「跟上。」

  「好!」她快步走近他身邊,努力維持一定的距離。

  然而街上超乎他們想像的擁擠,興許是接近用餐時間,幾度,他們就要被一列列魚貫的觀光客給衝散,情急之下,陸鏗伸長了手臂。

  「把手給我,莫瑩。」

  隔著人潮,她踮高雙腳,努力想要碰觸到他的手,待兩人指尖勾住的瞬間,陸鏗旋即使勁將她扯來自己身邊。

  一靠近他,「天啊!吁……」莫瑩連連喘著氣,緊緊抓住他的衣服,生怕又被這些觀光客給擠開。

  因為人潮,他們緊緊的挨著彼此,許久都沒有說話。

  這是他們最貼近彼此的時刻,她不知所措的把頭靠在他肩上,他嗅著她髮絲的香氣,兩顆心開始變得柔軟起來。

  

  「我可以借看一下妳的項鏈嗎?」在露天酒吧,陸鏗突然對她這麼說。

  「嗯,好呀!」不疑有他,莫瑩解下玫瑰石,遞給他。

  六年了,玫瑰石從他手中已經遺失了六年,再見到它,真是恍如隔世。

  接過玫瑰石的當下,他感覺自己的手指微微顫抖,竟是有些情怯。

  「我在猜想,或許是因為它的色澤就像玫瑰一樣漂亮,所以才叫玫瑰石吧!」她歪過頭問:「很漂亮對不對?」

  「嗯。」當然漂亮,這可是他精挑細選的,他仔細地審視手裡的玫瑰石,「這是一顆質地很純淨的玫瑰石,尤其上頭的紋路更是別緻動人。」

  「怎麼說?」她湊了過去。

  「妳看,這玫瑰石上頭的紋路正看像不像是一幅中國山水畫,接著妳再倒著看,這紋路就又變成了中國古代仕女。」

  「你也這麼認為嗎?真是太巧了,當初,我就是覺得紋路形成的圖案很特別,因此沒考慮太多就買了它。」莫瑩望著他手中的玫瑰石。

  「正因為它的紋路格外的別緻,所以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我在台北東區買的。」

  「台北東區?」

  「嗯,一家叫做──元氣招情鋪的地方,」她仔細回想著,「是在條很隱密的巷子裡,我記得大門掛著日式長簾,外頭還有油紙燈籠,右手邊更有一隻大型招財貓。」她認真到把眉都擰起,只為了真切回憶那家店。

  「妳買了多久?」

  「沒多久,就上一次,我們在松山機場碰面的那一天,其實只是隨便買來想要送給自己的……紀念。」原本輕鬆的語氣這時顯得有些無奈。

  陸鏗睞了她一眼,「紀念?」

  「嗯,說來也好笑,哈哈,還是別說了。」她用笑聲掩飾自己的受傷。

  分手之後,她回頭審視自己的愛情,可笑的是原來那早已經不是愛情,只是一種習慣依存的關係。

  或許她和李明松只是一直找不到一個契機向對方喊停,而這一次的背叛,勉強算是契機的到來。

  就是來得突然了點,讓她一時措手不及而難堪。

  陸鏗沒有詢問她眼裡的受傷,逕自摸索著記憶中的玫瑰石。

  碰觸著隱密的開關,水滴形的墜子頓時化成兩半,裡頭,相思紅豆仍然完好的存在著。

  為此,他感到很安慰,安慰這玫瑰石被保存得很完整。

  「啊,怎麼會變成兩半?」莫瑩驚呼。

  「這顆玫瑰石裡有一個特有的機關,妳瞧,輕輕的碰觸這裡,玫瑰石就會化成兩半,裡頭還藏著一顆代表相思的紅豆。」

  她拿起他手中的紅豆,驚訝之情溢於言表,「真的是紅豆欸,你怎麼會知道?雖然是我買了玫瑰石,可是,你怎麼比我還像玫瑰石的主人?」

  陸鏗在心裡低喃,是呀,我是呀,我的確是玫瑰石的主人。

  他輕扯嘴角,「因為欣賞進而收藏,對於這些別緻的奇石珍玩我還算略知一二。」

  「原來你還是個行家。」她像個小女孩似地露出崇拜的光芒。

  「稱不上行家,只是一種興趣。」

  「這機關應該是人工的吧?」

  「當然,是經過精細手工改造的玫瑰石,裡頭還放了代表相思的紅豆,顯然是件充滿濃烈情感的珍品。」

  「記得我買的時候,那個年輕的女老闆說,這是會招來愛情的小東西,原來是玫瑰石本身早被主人挹注了大量的情感,難怪會為擁有者招來愛情。」

  「招來愛情?」他側臉望著莫瑩,帶點揶揄的說:「怎麼,妳缺乏愛情嗎?我以為妳這年紀的女孩子最不缺乏的就是愛情。」

  「是嗎?」她嘟起嘴,咕噥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對於一個失戀的女孩子來說,這真是一個叫人尷尬的問題。

  她一把搶回玫瑰石,套回自己的脖子。

  「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有。」似是賭氣的口吻,只是她也不知道她是在跟誰賭氣,是自己還是陸鏗,抑或是背叛劈腿的李明松。

  「以前我也擁有過一顆玫瑰石。」

  「嗯?」他的話招來莫瑩的注意。

  「一樣精緻美麗。」

  「你帶在身上嗎?」

  陸鏗搖搖頭,「遺失了,六年前家裡遭小偷,玫瑰石一併被盜走了。」

  「你一定很珍惜你的玫瑰石吧!」

  「是啊,那是一顆對我寓意深遠的寶貝。」

  「跟愛情有關?」她問,然而見到他挑眉的模樣,她又補充說:「因為老闆說玫瑰石是一種會招來愛情的小東西。」

  陸鏗沒有回答,不置可否的笑了。

  他們不再討論玫瑰石,就這麼並肩坐著。

  露天酒吧,喧鬧熱情的音樂,打扮亮麗的泰國女孩依然周旋在一個又一個老外身邊。

  興許是為了引起這些老外觀光客的注意,她總覺得這些泰國女孩的笑聲高昂得像火雞,融合了音樂後顯得有些吵雜。

  至於陸鏗和她,則像是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在這紙醉金迷的芭達雅夜晚,看似孤獨的依偎著彼此,交流著靜謐的內心。

  「還要嗎,啤酒?」陸鏗起身時靠在她耳邊問。

  他說話夾雜一股熱氣,騷動著她的耳際,莫瑩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情緒,「嗯,好,謝謝你。」

  陸鏗一走,她竟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喜歡在作祟?

  就在他短暫離開的時候,一個爛醉的老外腳步踉蹌的朝莫瑩走了過來。

  「一個人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快樂?」

  滿口酒氣撲鼻而來,嚇得莫瑩連忙起身退開。

  「不要!」當下馬上拒絕。

  酣醉的老外貪婪的伸手拉扯,「來呀,不要不好意思,妳們這些女孩在這裡留連,不就是想要換取特別的愉快夜晚?來啊,我會很溫柔的。」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是這裡的女孩!」她掙扎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這種碰觸讓她打從心裡覺得不舒服,有種被侵犯的羞辱,「快放手!」

  「來嘛,我真的會很溫柔的。」作勢就要吻上她。

  啪的一聲──

  莫瑩再也忍受不了而朝對方揮了一記巴掌。

  愕然!她和老外都愣在原處,一個詫異自己打人,一個驚訝自己被打,音樂震天的喧鬧環境有著瞬間的寂靜。

  老外的酒意清醒了許多,脾氣也跟著油然而生,「該死!臭婊子,妳竟然敢打我……」他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揚高手臂就要回以顏色。

  知道自己定然閃避不開,莫瑩閉上眼睛絕望的大喊,「陸鏗,救我!」

  接下來的時間短暫空白,她心裡預期的拳頭沒有朝自己身上落下,反倒耳邊不斷聽到混亂的聲響和老外發出的悶哼、哀求。

  她驚恐地睜開眼睛,只見陸鏗鐵青著臉色,拳頭毫不含糊地直往老外身上痛扁而去,火爆的情況讓露天酒吧的客人紛紛尖叫逃竄。

  被打得暈頭轉向的老外雖然長得高大魁梧,卻不敵陸鏗的狠勁,失勢的倒在地上慘叫連連、無法反擊。

  「陸鏗,住手,快住手!」不想事端鬧大,莫瑩衝上去緊緊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失控打人。

  在她的印象中,陸鏗雖然嚴肅,卻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她不知道這男人發起脾氣,竟是這樣的火爆場面。

  「放開,這個他媽的死老外,不給他點教訓,他不會學乖!」

  一想到這個老外竟然揪住莫瑩想要毆打她,他的火氣就無法平息。

  「不要,陸鏗,你不要生氣!」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憤怒的模樣,算是徹底見識到他火爆的脾氣,她心裡一部分是害怕,可另一個念頭是想要安撫他,讓他平靜下來。

  她不顧一切的橫在他和老外之間,緊緊的抱住他,「我沒事,真的!」滿是肯定的望著他。

  他們就這樣無言對看了許久,終於,陸鏗鬆開了拳頭,一把拉住莫瑩,「我們走。」

  緊握著她的手,雷霆萬鈞的離開露天酒吧。

  他一路上都板著嚴肅的臉孔,雙眉緊緊擰著,像打了死結似,腳步也快得叫人跟不上,好幾次,莫瑩都得邁開步伐快跑,才能不落後他太多。

  「陸鏗,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一路上,她好聲好氣的對他說,就是希望他別再惱火。

  他依然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陸鏗……」

  驀然,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扣緊她的肩膀,二話不說就吻上她的嘴。

  突如其來的吻讓她一時之間招架不住,她不由得揪緊陸鏗的手臂,默默承受著他的奪取、撩撥。

  他的吻激烈得一如他的脾氣,莫瑩大氣也不敢吭,只能無助的攀住他,眼底迷濛的水氣恁是無辜。

  是意外,還是彼此都在等待?

  他們的唇糾纏了許久,離開時都是氣喘吁吁。

  他沒有料到自己會這樣,以為琬琬會是唯一,可生命卻毫無預警的闖入了一個叫莫瑩的女孩。

  他吻了她,如此忘情的。

  「對不起!」心想,她一定嚇到了,他為自己的唐突道歉。

  「我……」莫瑩咬住唇,不知怎麼回答。

  「回去吧!」他率先走在前頭,可這次放慢了腳步,等著她跟上來。

  她低著頭,聽話的跟隨。

  他吻了她,是一時失控嗎?為了這個想法,她有些沮喪。

  「早點休息。」回到飯店,拋下這句話,他逕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陸鏗。」她喚住他的腳步。

  回過頭,「什麼事?」

  先是望著他的眼睛,繼而低下頭去,欲言又止,最終,她還是怯懦地搖了搖頭,「沒事,晚安!」

  「晚安。」陸鏗見她走進房間,這才轉身入房。

  這一晚,對兩人而言都是輾轉難眠的夜晚。

  睡不著的他走下飯店大廳,來到一旁的爵士酒吧,莫瑩滿是困惑的表情就在眼前。

  他們詫異的互看彼此,須臾,卻又忍不住對彼此的行為啞然失笑。

  陸鏗朝莫瑩走了過去,點一杯威士忌,一樣並肩坐著。

  「你──」

  「妳──」

  不約而同的開口,卻又同時緘默。

  後來,兩人索性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默默的喝著酒,共享一份寧靜,不讓過多的言語破壞內心流動的默契。

  莫瑩原本托在腮幫子的手轉而握緊脖子上的玫瑰石,靜靜地感受陸鏗在她身邊的氛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5:26

  第六章

  喝著新鮮的椰子水,望著面前的龐然大物──大象,莫瑩仰頭傻氣的笑著。

  「陸鏗,好大的大象喔!」她嘖嘖稱奇。

  陸鏗偷偷掏出泰幣給工作人員,好讓她有機會跟大象親近親近。

  忽地,大象接收到指令,一古腦兒的將她高舉起來。

  「呀!陸鏗,我的椰子──」她驚慌失措的尖叫,手裡的椰子不慎脫手,咚的滾到地上。

  「莫瑩,看這裡!」滑稽的模樣,全讓他給拍下。

  他不但帶她去看大象表演,還帶她去坐大象,僅僅是顛顛晃晃的一小段路,卻每每讓莫瑩驚駭地大叫。

  大象動著身軀,時而緩慢走著,時而在駕馭者的驅趕下囂張地奔跑,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要掉下去,多虧陸鏗拉住她才免去意外。

  她不只一次的對陸鏗說:「在泰國,要不喜歡上大象真的很難。」

  他望著她開心的模樣,情不自禁地也跟著笑開了臉。

  唔,陸鏗笑了!

  只見他素來緊繃的臉部線條整個舒展開來,她瞠大雙眼滿是驚喜地湊上前去,死命地盯著他的臉看。

  身子往後一仰,「怎麼了?」他防備的斂整面容。

  莫瑩手指大膽地抵著他的鼻尖,「你剛剛笑了!」她煞有其事的說:「陸鏗,你笑起來很好看,真的!」說完,轉身她又若無其事的拿香蕉去餵食大象。

  他笑起來很好看?回想著她的話,陸鏗覺得很意外。

  真的是意外──

  曾經也有一個人這麼說過,那個人就是琬琬。

  他的人生裡除了琬琬之外,莫瑩是第二個這麼說的人。

  「接下來要去哪裡,還有哪裡好玩的?」興許是玩開了,她開始會積極地追問下一個行程。

  才上了摩托車,她又喊,「等等,我想要吃香蕉餅!」

  說完,她就跳下車去買了一包。

  她的孩子氣讓陸鏗有點哭笑不得,只好耐心地等著她心滿意足的上車。

  能夠開心就會忘記失戀的痛苦,他希望她開心,真的。

  甜甜的香蕉餅,莫瑩嗑了滿嘴的滿足,陸鏗騎著摩托車,她好幾次都想把頭靠在他背上,希望就這麼永遠賴在他身邊。

  唔!心頭一震,她顯然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了。

  她坐挺身子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是五味雜陳的糾葛。

  當初花了一段時間,才接受李明松這個男朋友,不濃不烈地跟他走了好多年情路,那時的她青澀又被動,對愛情懵懂無知,以為未來就是那樣,可是,李明松改變了一切。

  而這一次,一連串的巧遇,她竟然沒來由地對一個半生不熟的男人,有了很強烈的依賴,一股打從心裡萌生的澎湃情緒讓她吃驚。

  他所做的決定,她沒想過要反駁;他生氣,她手足無措又害怕;他突如其來吻她,她不安之外卻又覺得怦然心動;他笑了,她便像發現寶藏般開心……

  這一切一切的反常,再再都說明了她的心變了,而且是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變。

  她本能地握住脖子上的玫瑰石,不只一次在心裡默問自己──

  會是他嗎?玫瑰石所招來的愛情……她可以一頭栽下嗎?可以允許自己任性的依賴著他嗎?

  她不希望這只是旅行的一小段插曲,當旅程結束,所有的情愫都隨之消逝,她破天荒地貪心,想要完全擁有,擁有這個男人的愛。

  一股衝動湧上,莫瑩鼓起勇氣將雙手圈環在他腰上。

  騎著摩托車的陸鏗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腰上的手。

  愛情在他身邊睽違許多年,這個圈擁的舉動究竟意味著什麼?只是想要尋求安慰,還是愛情重回他身邊的宣告?

  琬琬,是嗎?他在心裡怯怯的問。

  涼季的午後,大雨來得突然,看完夾雜歷史故事的傳統泰國舞蹈表演,滂沱大雨毫不留情的傾盆而下,硬是把兩人淋了一身狼狽。

  拍著身上的雨水,陸鏗意有所指的說:「這是我第一次在泰國淋成落湯雞。」

  知道他在話裡揶揄自己,莫瑩噘著嘴,「我也不知道泰國會下雨,我以為泰國的天氣永遠是晴朗的。」

  「雨娘。」明擺著說她是招來雨水的禍首。

  「你才是!」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莫瑩是雨娘。」

  「討厭,我才不是!」她孩子氣地掄起拳頭朝他招呼去,「你別誣賴我、別誣賴我!」

  任她打了好幾回,忽地,陸鏗一把抓住她放肆的手,皺眉板起臉孔望著她。

  果然,方纔還調皮搗蛋的丫頭頓時安靜了下來,睜著小鹿似的眼睛,眨呀眨呀的望著他。

  「你……生氣了?」她試探的問,另一方面又責怪自己太笨,太胡鬧了。

  她討好的說:「對不起嘛,陸鏗,別生氣了。」不忘低下頭,像個孩子般地真誠懺悔。

  忍俊不禁,他的嘴邊泛起笑意,不慎被莫瑩逮著。

  「陸鏗?」她挑眉喊他。

  「走了,再不趕快回飯店換衣服,感冒了醫藥費算妳的。」他佯裝鎮定地率先離開。

  「陸鏗!」她感覺自己被戲耍了,「慢點,陸鏗!」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邁開步伐跑了起來。

  見狀,莫瑩不服氣地大嚷,「別跑,陸鏗,你別跑呀!」

  他們橫越了一大段路,她始終鍥而不捨的追逐著,無視旁人訝異的眼光,忽地,陸鏗毫無預警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莫瑩來不及反應,就這麼撞上。

  「喔!被妳這麼一撞,五臟六腑筋脈盡斷了。」

  「我……誰叫你突然停下來。」她被撞疼了腦袋也顯得無辜。

  「跑錯方向不停下來,難不成妳想要走回飯店?」他沒好氣的問。

  聞言,她張望四周,這才發現他們真的跑錯方向了。

  連忙漾出一抹傻笑,像個傻妞似的規避責任。

  ***

  「等等,我跑不動了啦!」莫瑩大喊。

  「快點,船就要開了。」

  今天的晚餐,陸鏗堅持要上船享用,就像所有的觀光客那樣。

  「可是……」她真的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陸鏗緊握她的手,賣力地奔馳在碼頭大橋上,美麗的夕陽在天際揮灑最後的霞光,輝映著他倆的背影。

  觀光客無時無刻都很多,偌大的橋面除了雙向來車,幾乎被滿滿的人潮給佔滿,他們艱難地穿越層層人群,直往目標前進。

  好不容易透過接駁上了船餐廳,他們兩人靠在樓梯間相視而笑。

  「終於到了。」

  第一次為了一頓飯這麼賣命,「我的腿都軟了。」她慘叫連連。

  「這才是出國旅行啊!」

  晚餐很豐盛,泰國口味的佳餚滿滿一整船,吃得盡興之餘,船上的舞台突然燈光滅去,旋即響起熱鬧的音樂,俄羅斯的舞者踩著曼妙的舞步婀娜出現。

  舞檯燈光轉而絢爛,一曲又一曲的表演,讓船上的氣氛沸騰起來。

  身材高挑的舞者紛紛邀請上船用餐的旅客加入他們的舞蹈,男舞者更是把目標鎖定在莫瑩身上。

  「不,我不行。」她害羞的連番推辭。

  「去呀,別怕!」陸鏗鼓勵她上台。

  「可我不會呀!」她求救的望著他,像是在祈求他的陪伴。

  當下,「妳又欠我一次。」他在她耳邊簡短說完,便拉起她的手,「走,一起來。」

  她從沒在人前跳過舞,這些輕快動人的舞步她跟不上,可看陸鏗也是手忙腳亂的模樣,她也就豁出去了。

  舞台上,擠著滿滿的觀光客,大家的肢體動作都僵硬無比,但是歡樂氣氛卻絲毫不減,歡呼、吆喝,大家追求的就是不同於平常拘謹的放縱。

  擁擠中,莫瑩感覺脖子傳來一陣刺痛,還來不及反應,那痛楚就像退潮似的消減,以為只是多心,不以為意,直到接駁船隻靠來,舞台上的燈光褪去,她一時覺得悵然若失。

  基於本能,她的手撫了撫脖子,空蕩蕩的一片,她猛然低下頭,玫瑰石項鏈竟然不見了!

  「陸鏗!」她拉住他的手。

  「怎麼了?」他回頭發覺她的驚慌,一度以為她暈船。

  「我的項鏈……玫瑰石墜子不見了!」

  他仔細地瞧了瞧,始終掛在她頸項上的玫瑰石當真消失了,她白淨的脖子上只隱約留下一條紅痕。

  「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陸鏗急得怒斥她的疏忽。

  難過地低下頭去,莫瑩啞口無言。

  他感到一陣惱火。

  玫瑰石,遺失了六年的玫瑰石又再度弄丟,一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珍寶又再次落入茫茫人海中,他的胸口既鬱悶又氣憤。

  他端詳了她脖子的紅痕,當下揣測,一定是方才在擁擠中被扯掉了!要不,怎會留下這道紅痕?

  陸鏗二話不說馬上找船家阻止旅客繼續接駁,「我們遺失了一條項鏈,在找到東西之前,我請求暫時不要讓船上的任何人離開。」

  「嘿,先生,你們的東西遺失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還有下一趟生意要做!」高傲的船家斷然拒絕了他的請托,而且態度非常輕蔑。

  陸鏗據理力爭,「但是,既然是在你們船上遺失,你們就有一定的責任。」

  「這根本不關我們的事,先生,你別造成我們的不便。」

  雙方意見不合,他幾乎要和船家發生激烈的對峙衝突。

  「陸鏗!」莫瑩不願他勢單力薄面對這些船家。

  「今天東西沒找到,誰都別想走。」撂下話,不顧她的勸阻,陸鏗拿出手機,「周詡,我人在暹邏灣的船餐廳上,莫瑩丟了玫瑰石,在東西還沒找回來之前,我要你動用所有關係阻止這艘船上的任何人離開,也不許接駁船隻靠近,馬上!」他的口氣十分強硬。

  「唔!包在我身上。」難得聽到好友的口氣這麼殺氣騰騰,接到電話的周詡先是一愣,旋即回過神來開始找尋有力人士幫忙。

  因為他知道,只要事情牽扯上玫瑰石,陸鏗絕對會發火,聰明的人不會挑在這種時候挑戰他的脾氣。

  船隻無法靠近接駁,許多觀光旅客也無法下船,眼見大家都被困在海上,不明就裡的人開始不安。

  對於引起軒然大波,莫瑩感到萬分抱歉。

  「都怪我不小心,陸鏗……」她想說服他放棄。

  「妳所擁有的東西理所當然要找回來,這是妳身為主人的責任,儘管它只是一顆石頭。」他態度堅持。

  「可是……」

  不讓她多說,他激動萬分的說:「今天一定要把玫瑰石找回來,它已經消失得夠久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再讓它輕易遺失。」

  消失得夠久了?他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莫瑩不解地望著他憤怒的臉龐,始終想不透他話裡的含意。

  她有個感覺,比起她這個迷糊主人,陸鏗反而更重視玫瑰石的存在。

  因為周詡的動員,船隻在海上孤立了許久,許多觀光客也開始覺得不對勁而出現騷動。

  因為深刻感受到壓力,船家只好順應陸鏗的要求,開始逐一清查客人身份協助找尋玫瑰石的蹤跡。

  終於,一個小時之後,船家在一樓的洗手間裡抓到一名年約十來歲的小少年,他手裡拿著玫瑰石,因為人贓俱獲,只見他滿臉驚恐的望著大家,渾身發抖。

  「找到了,是這個矇混上船的兔崽子偷的!」船家一把將他扭到陸鏗和莫瑩面前,「這小孩不是我們的人,你要報警就報警,與我們無關。」船家把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不要、不要報警……」那孩子哭著哀求,滿臉恐懼。

  扒手矇混上船偷竊的事情時有所聞,陸鏗沉著的望著衣衫不整的他,「你怎麼偷的?」平靜的問。

  「我……」他張著嘴巴不知該如何是好,幾度無奈的搖搖頭,哀怨的望著手裡的玫瑰石。

  莫瑩回憶起當時的混亂,那拉扯所造成的刺痛,根本不像眼前小少年能夠做出的事,他這麼瘦小,也沒多高,怎麼可能輕易一把扯住她的項鏈。

  她接過玫瑰石,確認其完整,「只是個孩子罷了,東西找回來就好。」

  陸鏗原本還想追究,可是心軟的莫瑩一再替這孩子說情,他也就退讓了。

  心知肚明,那孩子根本連她的肩膀都構不著,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偷竊玫瑰石,根本是代罪羔羊,不過,玫瑰石能找回來就好,至於其他,他也就不是那麼在意了。

  「以後人雜的地方,把東西收好。」他以幾近警告的口吻對莫瑩說。

  「我知道了,對不起。」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生氣,因為他竟然用這麼嚴厲的口吻對她說話,她頓時感到委屈又難過。

  下了船,莫瑩感覺美好的一天全讓這個插曲給搞砸了,瞧,陸鏗繃著臉一路無言,她不斷責怪自己粗心之餘,也覺得難受。

  玫瑰石啊玫瑰石,告訴我怎麼做才能不讓陸鏗生氣吧!

  要去Star  dick的計劃臨時取消了,早早回到飯店,陸鏗只拋下一句話,「晚安。」就默默回房了。

  她氣餒的垮下了肩膀。

  「笨蛋莫瑩,妳真是個大笨蛋!怎麼會這麼迷糊呢?」噙著淚水責怪自己,她插入門卡打開房門。

  才跨進一步,她馬上發現房間裡竟然一片混亂。

  她詫異的走近自己的行李箱,早上出門前才收拾整齊的東西,現在全被翻了開來,一種很強烈的恐懼襲來,她感到人身安全受到空前的威脅。

  莫瑩當下轉頭跑出房間,拚命按著陸鏗的門鈴,雙手還不住拍打房門,「陸鏗、陸鏗……」

  他面無表情的走來應門,一打開門,焦急的莫瑩馬上開口,「陸鏗,我的房間……」

  她的話語陡然消逝在眼前同樣混亂的場景裡。

  他攏著雙眉,「妳的房間也遭竊?」

  「嗯。」

  「有沒有貴重的東西遺失?」

  「沒有,貴重東西都帶在身上,只是行李箱被翻亂了。你呢?」

  沒有回答,陸鏗沉靜地思索,「我已經要求飯店報警處理,基於安全,今天晚上我們就退房。」

  「要去哪裡?」時間已經九點多了。

  「別擔心,我會安排。」

  倒楣,真的很倒楣!她感覺自己這次的泰國旅行總有碰不完的倒楣事。

  不是遺失護照、信用卡止付,要不就是無端被騷擾、遭竊……唉,就不能讓她平順一點嗎?

  ***

  摩托車在夜晚的泰國街道上奔馳,說也奇怪,明明已經深夜十點多了,交通卻依然壅塞。

  抱住陸鏗的腰,把臉輕輕貼靠在他背上,莫瑩全然信任他的任何決定。

  他熟門熟路地把車子騎進一家私人住宅道路,按了門鈴說了幾句泰文,雕花鐵門就這麼緩緩打開。

  像別墅似的房子,讓莫瑩納悶又好奇的多看了好幾眼。

  「朋友家的別墅。」

  「這麼晚,會不會打擾到他們?」

  「不用擔心,因為工作關係,他常常在東南亞各地跑來跑去鮮少在家,而且,提供妳一個安全的住宿環境也是他的義務,畢竟他答應過妳的朋友。」

  「難道,這是周先生的房子?」

  「嗯。」

  他們拎著各自的行李走進屋子,一個中年婦人和藹地迎上前來,比著泰國傳統的手勢打招呼。

  回禮後,陸鏗用泰文問:「阿姨,周詡還沒回來?」

  「剛剛聯繫過少爺,人還在曼谷,他說明天才會回來。」

  「嗯,阿姨,妳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來就好。」

  見婦人又禮貌的比了一個手勢,一旁的莫瑩趕緊跟著回禮,婦人這才退開。

  來泰國唯一慶幸的事,就是不會認床,她梳洗過後便安然進入夢鄉,玫瑰石一度遺失的事情只在她腦海裡短暫停留,終究不敵睏意。

  伴著月色,陸鏗獨自一人在後院獨飲,威士忌隨意地擱放在欄杆上。

  凌晨四點鐘,他依舊了無睡意,思緒時而回憶起和琬琬相處的點滴,時而跳躍回到就住在這房子一隅的莫瑩身上。

  他有些掙扎,很短暫的時間裡,他竟然已經習慣莫瑩的陪伴,甚至貪婪的奢望著這樣的陪伴能夠持續下去。

  她該安然睡去了吧?他心想著。

  忽地,急促的腳步聲一路綿延而來,在這靜謐的清晨格外清楚。

  「媽的,你果然在這裡,而且還挺有閒情逸致地給我把酒對月?」周詡氣急敗壞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不是說明天才到,幹麼連夜趕回來?」他頭也不回的問。

  「因為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把那個丫頭帶來這裡!我不是幫你擺平了船家,你怎麼用這個來報答我咧?」

  「下榻的飯店遭竊,基於安全考量。」

  「見鬼了,全芭達雅最不缺的就是飯店,這家遭竊換另一家啊!你把她帶來我家,分明是要我死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她,光是那個黑輪就足足讓我被笑了好幾天,你饒了我吧大哥,拜託你明天一早就把她弄走。」

  「不要,我會認床,而且飯店住久了覺得膩。」

  「去你的!」他覺得自己真是誤交損友,抓過陸鏗的酒杯,豪飲一大口,平息他大半的情緒。

  「怎麼樣,她脖子上那顆是你的玫瑰石吧?」

  「嗯,如假包換。」

  「打算什麼時候拿回來?」

  他沒有回答,反倒問:「周詡,你什麼時候要回台灣?」

  「幹麼?」

  「幫我到東區找一間叫做元氣招情鋪的店家。」

  「什麼奇怪的店名啊?是在賣玩具還是賣壽司?你想幹麼?該不會是想頂了一家又一家,頂店頂出興趣來了吧!我說陸大爺,要頂店,好歹也等你第一家店開張再說呀。」

  「不是,我想要你去問清楚玫瑰石的來歷。」

  「玫瑰石的來歷?」

  「莫瑩說玫瑰石是在那家店買的,你去幫我搞清楚那裡的貨源來路。」

  「哇哩咧,你信她?她可是潛入你家偷玫瑰石的小偷嫌疑犯欸!」

  「她不是,你可以說她笨,也可以說她單純,但她絕不是會說謊的人。」

  「怎麼,才幾天時間,你就替她掛保證啊!」

  「你別那麼囉唆,叫你去查就去查,是誰誇口說,只要我說得出口都肯幫?」目光凜凜的睞了他一眼。

  「你……」周詡啞口無言,「好樣的,跟我來這招!好,我幫你,但是先聲明,明天一早趕快把她弄走,我不想跟那丫頭碰面。」

  「嗯。」陸鏗持續地踅來走去。

  周詡望著他沒停過的雙腳,「你幹麼,現在都什麼時間了竟然還在這裡走路?怎麼,有煩惱?」

  「沒有。」

  「鬼扯,沒有煩惱你會這樣?」他質疑。

  「你最好趕快去睡覺,繼續在這裡嚷嚷,難保待會不會吵醒她。」陸鏗沒好氣的說。

  「喲,威脅我,我是關心你欸!」

  「周詡,給我一點安靜。」他下起逐客令。

  還趕人咧,也不知道誰才是這屋子的主人,周詡忍住滿肚子的抱怨,悶頭嘀咕,「好,要安靜就給你安靜,兄弟就是這點好,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走前不忘幫忙喝光他的威士忌。

  走到門邊,大嘴巴周詡又忍不住脫口說:「陸鏗,不要害怕你的感情會結束,而是該害怕它從未開始,因為你實在太膽小了!」

  那一句話深深打入他的心坎,說中了他對感情猶豫的煩惱,這讓自負的陸鏗有些難堪。

  「周詡!」他惱火地回眸賞他一記警告。

  見他愀然變色,周詡總算帶著得意竊笑離開後院,乖乖地把這難得的安靜雙手奉上。

  唉!看來,陸鏗的心打從那天在松山機場,就被莫瑩給打亂了,只是他還在逞強──為了悼念琬琬而逞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6:08

  第七章

  「我們不跟周先生打個招呼再出門嗎?」莫瑩一邊紮著馬尾,一邊跟上陸鏗的腳步。

  「不用了,他很忙,別打擾他了。」他不認為周詡會想見到她。

  「喔!」她不疑有他。

  他們在路上找了地方吃早餐,她發現他的眼睛充滿血絲。

  「你不舒服嗎?」

  「為什麼這麼問?」陸鏗反問。

  「你的眼睛好紅。」

  「喔,昨天比較晚睡,不礙事。」應該說是幾乎沒睡。

  他困擾著自己該怎麼面對她。

  想到這,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偷偷的。

  莫瑩是一個很體貼又純真的女孩,當然還有依賴性強。

  因為依賴,她總是習慣性先以別人的看法為看法,也因為習慣依賴,很多時候甚至有點膽小怯懦,或許可以說她不夠勇敢獨立,但是,她的純真就跟她看人時的眼神一樣,澄透無瑕。

  不知怎的,她的依賴,給他一種滿足,被信任的滿足。

  琬琬不一樣,她既率直灑脫又開朗,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歡笑,很多時候琬琬比男人還要勇敢獨立。

  她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個體,卻同樣在他心的天秤裡有著重量,原本琬琬是勝出的,可是很快的,差距漸漸縮減,莫瑩追了上來,讓他感到不安。

  「那怎麼不多睡會?我們可以晚點出來的,或者不出門也無所謂,你真的沒關係嗎?」

  「真的,快吃。」

  逛了七珍佛山、蘭花園,步調始終維持在一種緩慢的速度,因為陸鏗的思緒實在過於紊亂。

  忽地,因為沒看見她脖子上的玫瑰石,他本能地皺眉拉住她的手,連忙追問道:「妳的玫瑰石呢?」

  「收起來了。」

  「為什麼?」

  「因為──鏈子昨天被扯壞了。」

  聞言,他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喔。」

  他對玫瑰石的在意超乎尋常,莫瑩覺得奇怪,捺不住好奇,「陸鏗,那顆玫瑰石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他懂奇石,她不懂,所以她這麼懷疑。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我覺得你比我還在意那顆玫瑰石?」

  「有嗎?」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嗯,像是昨天一聽到玫瑰石遺失了,你比誰都還要生氣,今天我沒戴玫瑰石,你也非常著急。」

  「我只是以為妳又弄丟了。」他說得避重就輕。

  「可我老覺得,你比我更像玫瑰石的主人,又或者在我之前,那顆玫瑰石曾經屬於過你,」她望著他的眼睛,「是嗎?陸鏗。」她難得固執的追問,實在是他的態度太叫人起疑竇了。

  他迴避她的探詢,「好吧,等妳不想要的時候,可以轉賣給我嗎?我願意收購。」佯裝輕鬆地走在前方。

  當下,陸鏗在心裡決定收回對莫瑩的看法,她不膽小,她只是挑選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勇敢。

  望著他的背影,莫瑩覺得她沒得到真正的答案。

  基於一種女人的直覺,她總感覺,陸鏗和玫瑰石之間有著特別的關聯。

  「陸鏗!」她是認真的,橫過身子擋在他面前,非要他承認。

  「還有什麼問題?」他平靜且從容的望著她,擺明地告訴她,休想從他嘴裡問出什麼。

  「你──」她注定不是他的對手,尤其是這種需要較勁、打心理戰的時候。

  「走吧,帶妳去放鬆筋骨,省得妳胡思亂想。」

  「啥?放鬆筋骨?」

  陸鏗拉著她坐上摩托車往芭達雅市區前進,來到一家叫波麗的泰式按摩店,也不給她發問的機會,一把將她推給裡頭的按摩師父,好順理成章免去她那顆小腦袋胡思亂想對自己造成的威脅。

  莫瑩這下徹底見識了所謂的泰式按摩,渾身骨頭幾乎被整治得錯位扭轉,好不容易結束,她駝著身子苦著臉找尋陸鏗,多虧按摩師父善心大發一指,她終於找到在隱密角落安然睡去的男人。

  「陸鏗!你……」劈頭就想狠狠抗議一番,可是看他睡得香甜,她就又心軟了。

  昨晚他根本不是晚睡,而是沒睡吧,瞧,此刻他睡得好熟,規律的呼吸聲像嬰孩似的放鬆,就連自己來到他身邊,他都沒察覺,換作是平常,他早瞪著銳利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著她了。

  跪在矮床邊,莫瑩安靜的望著他,突然覺得這樣的陸鏗特別可愛。

  嗯,就是可愛,大多時候,他都太嚴肅了,動不動就繃著一張臉,唯有現在,他的臉部線條才會完全放鬆。

  莫瑩想要碰觸他的臉,又怕破壞這靜定的面容,她蹲跪著身子望著他,內心竟然萌生一股幸福。

  她以為被李明松背叛之後,自己會沮喪地一蹶不振,沒想到她的心會這麼快就對另一個男人臣服,好幾次她自己也感到困惑,可是,她心裡明白,她喜歡陸鏗,而且正以一種瘋狂失控的速度深深喜歡上這個男人。

  他的唇形飽滿,好似在引人犯罪,她凝望許久,一個大膽的念頭油然而生,她不假思索地撐抵雙手低下頭去,主動吻了熟睡中的陸鏗。

  他從睡夢中感受到那個吻,帶著一股馨香,那氣息讓他當下認出吻他的人是誰。

  因為吃驚,他猛然睜開原本緊閉的眼,深沉銳利的目光望進她的眼眸,當場凝結了空氣中迷濛的氛圍。

  「呀……」莫瑩慌了,她沒想到她真的把陸鏗給吵醒了,匆忙離開他的唇,緊張地背過身去不敢面對他。

  好糗!她怎麼會這麼糗!

  他起身正襟危坐,心裡的驚訝不少於她,許久,他們都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卻漫長得恍如隔世。

  莫瑩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從容自在。

  

  一整個早上,她都找不到陸鏗,偌大的別墅裡,只有她和負責打掃幫傭的泰國阿姨,他不知道去哪裡了,打從心裡,一種被遺棄的感覺強烈的包圍著她。

  好悶,她得找個人說說話,要不,她會瘋掉。

  拿起電話撥打回台灣,「桑郁……」接通後,她以哭喪的口吻叫喚著好友。

  心情正處於紛亂的狀態,因為發現自己深深喜歡上陸鏗,卻害怕她鼓起勇氣跨出那一步,反而會把他從自己身邊推開。

  在她大膽逾越了分際偷吻陸鏗之後,他們原本就晦暗不明的關係便因此膠著停滯,讓她感到萬分沮喪。

  她好想念台灣,好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如果可以回到熟悉的高雄,日日忙碌地做著糕餅,是不是就不會胡思亂想?

  「小瑩啊,怎麼樣?泰國好不好玩?有沒有去看人妖秀、坐大象?」桑郁問。

  「嗯,有,都有。」可再好玩,此刻也吸引不了她的心思。

  「對了,護照補辦得怎麼樣?周詡有好好照顧妳吧?他人呢,是不是在旁邊,把電話給他,我有話跟他說。」

  莫瑩搖搖頭,「桑郁,我不知道周先生在哪,因為截至目前為止,我根本還沒見過他。」

  「什麼?!」該死的周詡,竟敢陽奉陰違,「那是誰在照顧妳?」她扯開嗓門大聲嚷嚷。

  「桑郁,妳小聲一點啦!」她氣若游絲,委屈得像個小媳婦兒。

  「到底是誰,妳說呀!」

  「是陸鏗,他是周先生的好朋友,妳不用擔心,他對我很好,他們都很照顧我,真的!」她一再強調。

  「那就好。」桑郁的怒火稍稍平息,心念一轉,「小瑩,既然他們都那麼照顧妳,妳聲音幹麼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怎麼啦?妳病了是不是?」

  「沒有……」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因為覺得心裡好亂,卻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欸,妳怎麼了?為什麼聲音聽起來像在哭?」機警的桑郁追問。

  「嗚嗚……」她忍不住真的哭了起來,「桑郁,為什麼不可以很簡單的喜歡一個人?為什麼?」

  「莫瑩,妳別跟我說妳還在想念李明松那個渾小子!」男人最卑劣的就是不誠實,面對那種傢伙,多花一點心思都是浪費。

  「沒有,我沒有想念明松,我只是覺得有些難過。」

  「要不然為什麼這樣說話?妳想要簡單的喜歡誰?」一定有那麼一個人,她很清楚,要不然莫瑩不會慌得像只無頭蒼蠅,也不會讓人搞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

  「桑郁,沒有、沒有啦!」她又懦弱地什麼都不敢說。

  對她來說,喜歡上陸鏗是很慎重、很秘密的事,就像一場人生的盛宴。她不確定桑郁是否能明白她的心情,既然如此,索性什麼都別說。

  「欸,你說周詡的朋友叫什麼?」

  「陸鏗。」

  「那傢伙人呢?」

  「不知道。」

  「又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照顧?」

  怕好友一發火,那個周先生又要倒楣了,她只好急忙轉移焦點,「桑郁,我真的沒事啦,只是想要請妳幫我跟舅舅說一聲,我很好,等護照辦好就回台灣,就這樣嘍,掰掰!」

  她趕緊掛上電話。

  抹去眼淚,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她癱坐在地板上,一臉哀愁。

  「阿姨,妳知道陸鏗去哪裡嗎?」不確定這個泰國阿姨是否聽得懂中文,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到廚房問了問。

  年屆中年的泰國阿姨望了望她,似懂非懂的揣測她的意思,半晌,用著不甚標準的中文回答說:「喔!去小姐那裡,他去看小姐了。」

  小姐?哪個小姐?莫瑩不解。

  「阿姨,陸鏗人呢?」又一個爽朗的聲音,只是這次用的是流暢的泰文。

  聽見聲音,莫瑩本能地回頭看去。

  一個高高胖胖的男人,整個身子幾乎把廚房的門都給塞爆了,他看見她先是一愣,連忙大叫,「該死的,妳怎麼會在這裡?陸鏗人呢?我不是叫他務必把妳帶出去嗎?」周詡臉色大變。

  「你是……」她歪著頭看了看,覺得這個男人有些面熟,好像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

  腦海裡突然跳出一個鮮明的畫面,是她初到泰國的那個晚上。

  是露天酒吧!

  「你,你是那個色狼?」她瞪大眼睛問。

  「什麼,我才不是呢!」周詡抗議。

  莫瑩一把搶過泰國阿姨手中的菜刀,對準周詡這個大胖子,「走開,你馬上給我走開,要不然我就一刀劈死你!」激動之餘還不忘保護泰國阿姨。

  「欸,妳當心,快把刀子收起來,這是我家,我家!我是屋主欸!」繼而嚷嚷,「阿姨,快把她的刀拿開,快!」

  在泰國幫傭阿姨的協助下,周詡總算把她手中的刀子搶了下來。

  「你是周詡?」

  「對,我是。」還是忌憚著她的拳頭,他隔著些許距離才說:「聽著,那天在露天酒吧只是一場誤會,妳千萬別跟桑郁那個恰查某提起,免得她又要發火。」

  「那哪是誤會,你明明舉起手──」

  「我只是想要看一下妳的墜子,玫瑰石墜子!OK?」

  又是玫瑰石!她睞他一眼,眼神中夾雜著懷疑,「為什麼?」幹麼要看她的玫瑰石墜子?

  「因為──」他停頓下來,心想,不知道陸鏗有沒有說了關於玫瑰石的什麼,萬一他冒冒失失說了不該說的,到時候那傢伙又要把帳算在他頭上,不幹!倒楣事他才不幹!

  「欸,先不說那天的倒楣事,我有事要找陸鏗,他今天沒帶妳出去玩,那他人呢?」

  她像博浪鼓似的搖搖頭,「不知道,剛剛阿姨說他去看小姐,周先生,誰是小姐?」既然他跟陸鏗那麼要好,那他總該知道他去看誰了吧?

  聞言,周詡整個眉頭一皺,轉而用泰文向幫傭阿姨詢問,那個阿姨八啦八啦地講了一大串話,聽得莫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可惡,幹麼欺負她不懂泰文!

  只見他表情無奈又嚴肅的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莫瑩趕緊追上前去,「周先生,你還沒有回答我,阿姨說的小姐是誰?」

  「呃……那不重要。」想要含糊帶過。

  「你要去哪裡?是不是要去找陸鏗?」

  眉一挑,「嗯,是呀!」

  「我也要去。」她死命的跟著他。

  回頭看了她一眼,他心裡暗讚有趣,這下可熱鬧了,這丫頭顯然喜歡上陸鏗那個臭臉男,要不她一臉的希冀所為何來?

  「到底怎麼樣,你說句話好不好?我想要跟你去找陸鏗。」

  周詡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丫頭,聽我的勸,妳還是別跟比較好。」

  「可是──」她有話要跟陸鏗說。

  「妳乖乖待在家裡,陸鏗一會兒就會回來,我保證。」揚揚手,他拒絕了她的要求,驅車離開別墅。

  這廂,陸鏗佇立在周琬生命最終棲息的佛寺。

  燃點一束馨香,送上花串,雙手合十默默祝禱。

  「說好不要頻繁地來見妳,要讓妳安心,可是我爽約了。」他無奈的望著相片裡的笑容,「有個叫莫瑩的人,打亂了我原本的步調,我……」

  他有點心動,卻又害怕!害怕自己背棄了當初對琬琬的誓言,害怕自己會像飛蛾撲火似的瘋狂,害怕莫瑩只是暫時需要人陪伴,害怕……

  哈,一個大男人竟然也會害怕,說出去真會笑掉人家大牙。

  陸鏗望著周琬,發現以往每一次站在這裡望著她,他的內心總會被深深的刺了一刀,久久無法自己,可是,這一次他卻出奇的平靜,為什麼?

  然而在他誤以為的平靜下,又隱約有一股莫名的騷動在撩撥著。

  「妹子,這男人又來騷擾妳啦!」周詡的聲音劃破了寧靜。

  他側過臉,掃了好友一眼,「阿姨告訴你的?」

  「不是,是我那個天敵──莫大小姐瑩姑娘。」

  「唔。」

  他不由得抱怨,「欸,我以為你會體貼地不讓她出現在我面前,你知道她剛剛是怎麼對我的嗎?拿菜刀要攻擊我耶,幸虧阿姨幫忙,要不然,往後你可以憑弔的人又多了一個。」周詡不莊重的說著。

  這話踩中了他的忌諱,「周詡,你很吵。」

  「我看,不是我吵,而是你真的有問題。」

  「我很好。」他回過頭不想理睬這囉唆的傢伙。

  「既然你說你很好,幹麼又來騷擾我妹?嫌她日子太清幽嗎?」

  「我只是來看看琬琬。」不想跟他吵雜的對話擾了這裡的幽靜,陸鏗轉身往外走去。

  「你到底在煩惱什麼?該不會我那天一語成讖吧!」

  「什麼?」

  「不要害怕你的感情會結束,而是該害怕它從未開始,因為你實在太膽小了!」他挑釁地把那晚的話重複了一回。

  「多管閒事。」他掙開周詡的手,決定離開。

  「欸,陸鏗,我們是朋友吧?」

  他停下腳步,「你說呢?」

  「是朋友就聽我的勸。」

  「你又有什麼歪理要說了?」

  「雖然一開始只是為了玫瑰石,不過我想,你應該是對借住在我家的那個丫頭──動心了吧?」

  陸鏗的肩膀震了一下。

  才不是,玫瑰石或許是個牽引,但是,這一次的開始,其實早在二月十三日的松山機場就揭幕了。只是,他們都太遲頓了,直到現在才狼狽地面對一夕迸發的情感。

  「你管太多了。」

  周詡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陸鏗,喜歡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難不成,你想要一生只過一種生活,只信一種宗教,只守一種原則,只活一種樣子,只愛一個人?」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不可能的,那種變態的專注太自私也太狹隘了,琬琬不會喜歡的,她從來就不喜歡這種壓抑,你懂她的不是嗎?」

  「周詡,你講完了嗎?講完就離開我的視線!」自己已經夠煩躁了,他這個大嘴巴還不肯放過他嗎?

  「快講完了,陸鏗,如果你能重新喜歡上另一個人,我相信琬琬會覺得安慰,也會祝福,因為,她希望你過得好,我──也是這麼希望的。」

  媽的,周詡真的很吵,也很有本事把人惹毛,他強忍著回話咆哮的衝動,握緊拳頭疾步離開。

  「嗯,剛才說的話是哪個人寫過的東西,看來我也是有唸書的嘛!哈,說話說得這麼明白,陸鏗再不懂,就該去吃大便了。反正拐彎抹角本來就不是我的專長,這就是我們周家人的風範,對不對,琬琬?」他走後,周詡一路自言自語的,惹來不少側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6:49

  第八章

  儘管語言溝通有障礙,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只要是跟陸鏗有關的,莫瑩便會拿出鍥而不捨的精神。她拚命纏著那個幫傭阿姨,非要她仔細說清楚陸鏗去看的究竟是哪位小姐不可。

  不問還好,一問,她的心頓時覺得又悲傷又悵涼。

  原來,在陸鏗強硬、嚴肅的臉孔下,也曾經有過這麼刻骨銘心的感情深深埋藏在他心裡,即便時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卻始終一個人,用他的生命懷念那個摯愛,他確實對周詡那個薄命的妹妹用情很深……

  至於她,一個突然闖進來的局外人,一相情願著了魔似的依賴、喜歡上他,可那又如何,她憑什麼爭奪陸鏗心裡的那一席位置?

  畢竟,他連爭取的權利都不見得給過她一回。

  她心疼陸鏗的遭遇,也憐憫自己萌芽的愛情找無落地的一隅。

  蹲在屋子前方的花園,沙漠玫瑰開得正艷麗,紅花滿滿一樹,明明周詡說過他會很快回來,可是都過午了,他依然沒有回來,好幾次莫瑩都想失控的大叫,好直接把她心裡感受給宣洩出來。

  「很難,看來真的很難,想要簡單的喜歡一個人,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她心有所感的說。

  過午,太陽依然熾熱,突然一陣烏雲密佈,午後的雷雨就這麼狂妄的下了起來,她跑進了前廊,苦苦的望著大門。

  「陸鏗,你怎麼還不回來?只要你回來,我道歉,為我不禮貌的行為向你道歉,你回來好不好?」她祈求著上天。

  雨勢好大,在屋前匯聚成許多水漥,足足下了半個小時仍不見停歇,而莫瑩依然等候著。

  忽地,遠遠傳來摩托車聲,緊緊揪住了她懸宕的心,須臾,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摩托車,冒著大雨疾馳而來。

  是陸鏗,陸鏗回來了!

  他的車子還沒停妥,她已經早一步跑入雨中,朝那渴望倚靠的胸膛飛奔過去。

  大雨裡,陸鏗那雙銳利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望著她,瞧得她渾身緊張,可卻不想退縮,不想!

  「妳跑出來做什麼?沒看見正在下大雨嗎?」他口氣凶巴巴地對她咆哮。

  「我知道。」不知怎的,望著陸鏗,她竟然想哭,因為心疼他這麼悲傷的愛過一個人。

  他看見她的眼淚了,就夾雜在雨勢裡。

  「莫瑩……」他怔然。

  她再也克制不住,跨步上前緊緊的抱住眼前的男人。

  她柔軟的身軀貼靠在他懷裡,滾滾而下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

  「你可以選擇不愛我,可以選擇繼續在心理懷念她,但是,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簡單的喜歡著你,好不好?」

  簡單的喜歡著!

  他的心像被打了一記似,猛烈地震動著。

  她喜歡他?好幾次他都為自己感到不安,害怕她只是移情作用,沒想到……

  「或許有些荒唐,可是,陸鏗,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

  她靠在他胸前,在雨勢裡訴說著自己的情感,雨徹底的淋濕了他們兩人,卻也把他們的心融在一塊兒。

  陸鏗雙手掙扎著,她就在自己面前,他想要擁抱,卻又擔心這擁抱背後所代表的承諾,是不是他所能夠給予的。

  他望著她眼裡的柔情,心裡的某一部分,不知不覺地開始妥協了。

  他想要壓抑,可是,她眼底那脆弱的請求,卻讓他不忍拒絕,不管是暫時或者永遠,能夠給她一份依靠,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陸鏗的雙手往這纖細的身體一箍,他把自己的歎息埋進她的頸窩。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足夠的心力去好好對待一個人,真的不知道也沒把握!」

  「給我一個肩膀像這樣靠著你,不要吝嗇給我一抹眼神,這樣就夠了。」

  「妳……真是個笨丫頭!」

  低下頭,他吻上了這個傻氣的女孩,在她嘴裡嘗到了幸福的甜蜜。

  ***

  「臭男人,你以後再敢來問莫瑩的事情,我就把你打得進醫院!」一把掃把凌空飛出,差點就要砸上李明松的腦袋,「滾!」

  橫眉豎目的桑郁硬是把他這個窩囊廢趕出旅行社,壓根兒不給他一點好臉色看。

  李明松接連被桑郁轟了幾次,儘管又氣又羞,可就是不甘心。

  昨天以前,他以為他可以跟委員的掌上明珠共結連理,他以為他就要輕鬆邁向從政之路,他以為他就要在政治界大展身手,可是──

  老天卻跟他開了一個玩笑,讓他空歡喜一場。

  沒錯,玉欣家世背景很好,人也長得很漂亮,學歷又高,一開始個性也還不錯,可是才沒多久時間,千金大小姐的脾氣就按捺不住,一不高興,啼哭吵鬧都還是小兒科,到後來打人、扔東西等全武行都搬上檯面。

  天啊!這些羞辱、折磨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他每次都告訴自己要忍氣吞聲,只為了成全他的計劃。

  可是,在上個禮拜的一次爭執中,他真的忍無可忍地打了她一巴掌,結果,他不但馬上遭到開除、婚事告吹,還被無端牽扯進一樁弊案成了代罪羔羊,儘管已經交保候傳,但是他的政治生涯怕是就此告終。

  落魄至此,他開始想念起莫瑩的好,她總是溫柔可人,總是善體人意,希望落空了,他開始回頭積極地想要和她重修舊好,可卻總是找不到她的人。

  莫瑩的高雄老家是他最後的底線,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輕易出手,所以他只好找上莫瑩的好友──桑郁。

  誰知這女人潑辣得跟什麼似的,二話不說掃把就飛出來,嘔得他一肚子鳥氣。

  「媽的,桑郁這個潑婦,總有一天我會叫妳好看!」李明松咒罵連連。

  拖著狼狽的身軀在台北街頭瞎走,失業後才發現,除了學習如何當一名政客,其他的,他還真什麼都不會。

  胡亂的逛,隨處的走,今天的台北顯得異常燥熱。

  他迴避著太陽不斷地周旋在巷子裡,突然來到一家叫做元氣招情鋪的地方。

  櫥窗裡頭儘是些希奇古怪的小東西,雖然他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可是女孩子不就都愛這些沒啥用處的小玩意兒嗎?

  「對了,買一個給莫瑩當禮物,她應該會喜歡這種東西,她那麼容易心軟,看在禮物的份上,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就這樣,李明松大搖大擺的走入元氣招情鋪,「有人嗎,老闆?」

  迎面走來一名年輕的女孩,眼睛大大的,留著一頭棕紅色的頭髮,「歡迎光臨。」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怎麼是個小丫頭,看來不過幾歲,會是老闆嗎?「嘖,妳就是老闆?」忘記自己已經落魄,他又習慣性地把人看低,以為自己還是那個政治界的明日之星。

  「是的,我就是這裡的老闆。」後籐莎很有風度地露出一抹笑。

  「欸,妳這裡有什麼好東西?把最好、最特別的給我拿出來,我想要挑個東西送給女朋友。」態度頤指氣使的。

  「先生,元氣招情鋪裡每樣東西都是最好、也是最特別的,因為它們都是我從世界各地搜羅來的寶貝,在它們未來的主人眼裡更是獨一無二,要不然,主人是不會看上它們的。我建議你先別急,慢慢看,因為很多時候好東西就是在精挑細選下被發現的喔,而且經過你親自斟酌篩選,這樣送人也才有意義啊!」

  「小丫頭,妳別跟我囉哩巴唆了,想教訓我是不是?如果我來挑,這裡的東西都很不怎麼樣,比如說這手煉,妳說它跟塑膠玩意有什麼不一樣?還有這手機吊飾,一點也不精緻,這要多少錢?」李明松大呼,「一千兩百塊!拜託,搶錢啊!」

  他探手從口袋裡掏出兩百塊,「喏,要就兩百塊!」

  後籐莎原本還帶著熱誠歡迎這位客人,可這男人一進門就連番批評,不但很不尊重人,也太侮辱她費盡心力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寶貝了。

  像他這種不懂得尊重別人的傢伙,在愛情裡一定也是同樣自私、霸道,而她最痛恨的就是這種男人!

  原本笑容燦爛的臉驀然隱斂,「先生,我發現把東西賣給你,根本是對這些東西的一種羞辱。」

  話落,不知從哪裡抓來一支拖把,嬌小的後籐莎當場把他這個無禮的傢伙給轟了出去。

  砰──

  總是笑臉迎人的後籐莎難得動怒,甩上大門,「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壞的人,破壞了這裡的愛情氛圍,看來我得要歇業一個禮拜,好讓被玷污的磁場恢復純淨。可惡!」

  她二話不說拉下大門,決定暫時不營業了。

  李明松一路上都在臭罵那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丫頭,碎嘴的程度連在台北街頭與他錯身而過的周詡,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花了一個天大的代價──本月業績獎金提升百分之五十。

  周詡終於從旅行社員工口中問到了這家元氣招情鋪,而這個要命的交易正是桑郁出的餿主意。

  「滿肚子壞水的桑郁,以後沒把妳拐回家洗衣、燒飯、死命的奴役妳,我就不叫周詡。」

  胖子就怕動,才走沒多久,他已經滿身大汗,好不容易找到那有著日式長門簾和招財貓的元氣招情鋪,卻發現大門深鎖。

  「欸,不會這麼巧吧?我這個大胖子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兒耶,老天爺,禰不會這樣對我吧?」他望著緊閉的門,喘吁吁的想哭。

  一想到明天還要再跑一趟,他就忍不住在心裡狂喊救命……

  ***

  周詡回台灣視察旅行社的工作,陸鏗則帶著莫瑩回他在曼谷的房子,繼續他們悠閒的度假。

  莫瑩紮好了馬尾,戴著她的滾邊小花帽,開心地來到陸鏗房裡。

  和他每天四處遊玩,成了她最重要的事情。

  「下午去玉佛寺。」坐在書桌前的他闔起書本說。

  「那早上呢?」

  「在家。」他攤出手掌,「妳的玫瑰石呢?拿來。」

  「要做什麼?」

  「拿來就知道了。」

  「喔。」她回房拿出玫瑰石,不解的交給他。

  陸鏗不知從哪找來工具,旋即靠坐在書桌前,點起一盞燈開始聚精會神的在玫瑰石上琢磨修補。

  「你在做什麼?」她坐在一旁的地上,納悶的問。

  「噓,安靜,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她沒敢再發問,順從地在一旁等候。

  他模樣很專注,心無旁騖地把焦點放在眼前的玫瑰石上。

  也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這樣望著一雙專注的眼眸,莫瑩都覺得自己的心深深地被吸引著,期盼著這雙眼睛,也能這樣專注的凝望她一人。

  半晌,他終於滿意地關上桌上的燈,「來,妳的玫瑰石項鏈好了,這樣修整一下會更堅固。」

  他轉過椅子,彎下身子把項鏈重新掛在她的脖子上。

  陸鏗用一個小巧的爪座基台把玫瑰石鑲嵌抓緊,再把項鏈穿過上頭勾環,這樣一來,不但讓墜子和項鏈本身的串連更自由、牢固,而且不管外力如何拉扯,也不會破壞玫瑰石本身的完整。

  「你怎麼會這些?」她驚喜問道,頻頻拉起項鏈低頭審視。

  「因為我是行家啊!」揉揉她的頭髮,他難得自傲的說。

  「臭屁!就算你是行家,也只是石頭的行家。」莫瑩笑著拍打他,仰起頭,「我聽周詡說,你有新店要開幕啦?」

  「還沒,才剛頂的店面,這次周詡回台灣,我順便要他幫我找設計師,應該還要一段準備時間,沒那麼快。」

  「真好,可以把興趣變成工作。」

  「缺個倒茶水的工讀生,妳要不要來應徵?」他打趣的望著她,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工具。

  「欸,你真大材小用。」她不服氣地抗議。

  陸鏗由著她,他恨不得什麼都能由著她,因為這是他寵她的一種方法。

  莫瑩半跪起身從身後抱住他的腰,「真喜歡你!」

  他握住腰際上的小手,「妳已經說過好多次了。」

  她把臉貼在他背後,「是真的,我喜歡你,很喜歡你,非常非常……我很笨,但你總是很耐心地對我,讓我覺得很溫暖。」

  他轉過身,「是笨了點!」敲了她的額頭一記。

  連男朋友變心都渾然不覺,是有點笨!

  昨晚他們徹夜的聊天,聊起那天晚上的一些記憶。

  莫瑩把她失戀的原因跟他說了,他覺得很不捨,因為,她是那麼真誠的女孩,那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他可以認同感情是會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到了那時彼此的確都不該再強求,可是,他覺得應該要坦白,而不是欺瞞,畢竟那是不負責任的做法,也太傷人。

  她朝他扮了一個鬼臉,「幸虧笨,要不然怎麼會遇到你!」

  「莫小姐,我發現妳話中有話,別混淆視聽,想把我跟妳劃在同一類。」

  「本來就是,你也是個笨蛋,要不然怎麼會對感情這麼執著。」莫瑩拍拍他的臉龐。

  他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對琬琬的感情,於是淺淺一笑。

  「莫瑩,那是一種不捨跟眷戀,因為我和琬琬曾經那麼要好,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她,但是,我會努力叫自己對妳更好,妳明白嗎?」

  感情是一種自私的佔有,如果莫瑩這樣要求,他可以理解,可是,對於琬琬,他真的不想忘記。

  「別忘、別忘!那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你不該忘記的,一個能記得別人好的人,才是真的好,舅舅都這樣對我說,我已經很高興你給我機會,可以讓我喜歡著你,我就很滿足了。真的!」

  不是要爭奪他唯一的寵愛,她只要爭取陪伴他的這個位置,人都有回憶,若是斷然把回憶斬斷,那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謝謝妳。」如此的體諒。

  她搖搖頭,「我才要謝謝你,你看,你把我的項鏈修好了。」她把玫瑰石搖了搖,淘氣的噘起嘴巴,往他嘴邊啄了一下。

  陸鏗突然捧住她的臉,叫她無法退縮的接續了他所給予的回應,他吻得霸道又深情,彷彿要用這個吻,把莫瑩骨子裡的慾望給深深挑起似的。

  「陸鏗……」她喘息地貼靠著他的臉,羞怯又渴望。

  他喜歡她茫然無措的表情,因為她會滿是依賴的攀靠著他,完全的順從。

  陸鏗凝望著她,薄透的肌膚泛著一層紅暈,低下的眼睛有著長長的睫毛,她的鼻子小巧可愛,被吻得紅腫的嘴巴微啟著,正偷偷吐露著她的緊張,那模樣煞是美麗。

  「有沒有人說過妳很美?」他突然說:「我真是打從心裡擔心。」

  莫瑩低低的笑,沒有回答。

  很多,要不她糕餅西施的稱號又是怎麼來的?可她沒有回答,逕自為了陸鏗說話的口吻而笑著。

  「笑什麼?」

  「笑你!」

  「我是說真的,很擔心!說,妳舅舅家糕餅店的生意是不是很好?」

  「嗯啊,怎麼了?」她不疑有他的問。

  糕餅那麼好吃,自然生意興隆啊!

  「妳看吧!」

  「陸鏗,你在說什麼?」她還不懂。

  「那就別懂了。」手心一把摀住她的嘴,陸鏗把吻綿綿密密的落往她的耳際、頸項。

  深淺不一的力道紛紛落在她敏感的肌膚上,她半瞇起迷濛的眼,整個人無助地攀著他,帶著悸動還有微微的喘息。

  以前她總是嚴厲拒絕李明松任何親暱的動作,可是現在她卻喜歡陸鏗這樣對她,或許,潛意識裡,她已經早早做了決定把自己交給他,只是笨得沒發現。

  冷不防,陸鏗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個緋紅的印記,她壓抑不住口中的嚶嚀,「唔……」

  「怎麼了?」他沉緩的嗓音在她耳旁呢喃似的問。

  她微揚著水氣氤氳的眼,氣弱的搖搖頭,任他的碰觸在她身體上遊走。

  輕輕的、悄悄的,扣子在不知不覺中掙脫,衣衫在無聲無息中褪去,直到一股強勁的力道赤裸裸的親吻著她的胸口,莫瑩緊閉的雙眸才驚駭地睜開,羞窘地望著這樣的自己和陸鏗。

  他像個孩子似的貪婪,想要源源不絕的獲得,她幾度要發出尖叫,宣洩自己心裡騷動的感覺。

  如果這是男女最叫人動容的時刻,她真的無法抗拒。

  「陸鏗、陸鏗、陸鏗……」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近乎處於無意識的狀態,只有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以為這樣就能讓漂浮升天的感覺快速的塵埃落定。

  愛情是一種魅惑,一種無窮延續的瑰麗狀態,她無法自拔於這種等速的墜落,只好虔誠地奉上童貞,讓自己繼續迴旋。

  這是她的男人,她殷切喜歡上的男人,此刻他正在她面前,就在她身體裡,莫瑩全然的淪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7:15

  第九章

  「真的是金碧輝煌,泰國傳統建築有一種作工精緻的華麗。」

  「妳注意到玉佛身上的服飾嗎?皇家當初以黃金寶石為玉佛製作了兩套服飾,分夏季跟雨季,第三世皇登基後,更為玉佛制了冬季服飾。每年換季,泰國國王還會親自幫玉佛更衣。」

  見識了富麗堂皇的玉佛寺,他們一路閒聊同來,就連下了車,還在為那金光耀眼的建築嘖嘖稱奇。

  還沒走近,幫傭阿姨就已經快步地跑了過來。

  「阿姨,怎麼了?」莫瑩問。

  「找妳,有人、有人來找妳,台灣來的。」幫傭阿姨說得斷續、顛倒。

  「有人找我?」莫瑩覺得意外。

  相處一陣子,靠著簡單的對話以及表情,似乎也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儘管她們說的還是各自的語言。

  「是誰?對方有沒有說他是誰?」陸鏗代為用泰文發問。

  「老公。」幫傭阿姨指著莫瑩說。

  「啊?老公?」她完全一頭霧水,並且嚴重懷疑起阿姨的中文程度。

  與其三個人繼續在屋外雞同鴨講,還不如馬上進屋去探個究竟。

  「進屋再說吧!」陸鏗下了決定。

  他拉起她的手走在前頭,手還沒碰觸到門把,裡頭已經跑出一個男人。

  「小瑩,好久不見,我真的好想念妳!」來人張大手臂就想抱她個滿懷。

  陸鏗見狀,當場一把拉回莫瑩,把她藏在自己身後,保護的心態不言而喻。

  她詫異的望著眼前的人,有許久的沉默,「李明松?你怎麼會來泰國,誰告訴你我在這裡的?」

  會是桑郁嗎?不可能,一說起李明松,她拿掃把追打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告訴他關於自己的行蹤?

  只見他張嘴笑得得意,「我回高雄拜託舅舅,舅舅馬上幫我問了桑郁,因為實在太想念妳了,所以馬上搭飛機來泰國找妳,小瑩,我很想念妳,我是來接妳回台灣的。」作勢又要擁抱她。

  她趕緊縮回身子,完全躲在陸鏗身邊。

  這男人是誰?為什麼抱著莫瑩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小瑩,他是誰?」李明松的危機意識很強。

  莫瑩本能地抬頭望住陸鏗,凝望之餘,臉上還浮現一抹嬌羞。

  他是誰?這有著俊朗面容的男人是誰?呵,不管他是誰,自己都會是莫瑩最親密的人。

  她沒有回答,只是把手緊緊的圈著陸鏗。

  她在做什麼?!怎麼可以光天化日下在他面前這樣看一個男人?李明松的醋勁瞬間爆發。

  「小瑩──」他不甘心被忽視,伸手一把扯過莫瑩,「妳到底在做什麼?妳怎麼可以在我面前跟別人這樣眉來眼去?」

  她甩開他的手退到陸鏗身邊,「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說你要娶別人,所以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不是嗎?」

  「沒有,我們才沒有分手!」

  「二月十三日,在立法院的樓梯間,你說你要跟你老闆的千金結婚,如果我沒記錯,她應該叫玉欣吧?」

  不!他才不承認他所做過的錯事,他是要來挽回的,把當初的錯誤給扭轉過來,他回心轉意了。

  「小瑩,這都是誤會,我沒有要娶玉欣,我還是喜歡妳的。」

  始終沒有吭聲的陸鏗終於弄清楚這整個關係,面對眼前的陌生人,他實在很難有太親切的表情,尤其還是無情傷害過莫瑩的人。

  他板起臉孔,「不管你有沒有要結婚,喜帖不用大老遠親自送來,莫瑩不會去,因為我們還沒打算回台灣。」

  「滾!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在這裡阻礙我跟小瑩說話?」

  「陸鏗,這是我友人的家。」從容地伸出手,雖然不喜歡對方,但是基本的禮貌他還是有的。

  李明松惱火的望著眼前英挺的男人,「小瑩,原來妳在泰國這麼久,是被這個人給迷住了?妳聽著,出發之前我已經跟舅舅提過了,這次回去就要到妳家提親,從現在開始妳應該要規矩一點,絕對不可以和他這樣拉拉扯扯,因為我將會是妳的丈夫,你們這樣成何體統?」

  「不要!我不要跟你結婚,我們已經分手了,是你提出的,而我也接受了,我留在泰國是因為我的護照弄丟了,目前還在補辦,等拿到護照陸鏗就會陪我回去,不需要你來接我。」

  為什麼又要改變心意?為什麼又要回頭?

  是不是他的計劃落空,所以才又想起她這個被遺棄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李明松未免也太過自私,太自以為是了。

  「小瑩,我知道妳不諒解我,可是妳要聽我解釋啊!畢竟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我怎麼可能真的把妳拋下?」他又上前想要拉住莫瑩。

  「可你的確做了,把我給拋棄了。」她是笨,但還不至於癡傻,他所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她還不至於搞錯。

  「明松,你跟玉欣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我們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關係,小瑩,妳要相信我,妳才是我真正要娶的女孩子,這次回去,姊姊還說要幫我們採買結婚的東西呢!」

  莫瑩一直想要結婚共組家庭的,或許從小一直寄住在舅舅家,雖然舅舅待她很好,可她還是有一種寄人籬下的自卑,她想要擁有自己的家庭,一個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的家庭,有個她愛的人,和一窩子的小孩,這些全是她說過的。

  「忘記這次的吵架,我們以前不也常常拌嘴,別再生氣了,這次我們一定結婚,好不好?」

  她感覺渾身都不舒服,明松每提一次結婚,就讓她更鮮明地記起她在上一段感情中的委曲求全。

  她不要了,不要那麼委屈自己,她沒有太多的夢想,只希望簡單地去愛一個人,也許將來會有個人帶領她共組一個全新的家庭,但是,她身邊的人絕對不是李明松。

  莫瑩望著他的滔滔不絕,選擇沉默離開。

  陸鏗把一切看在眼裡,把她的失望盡收眼底,他心疼她,真的心疼,心疼她的感情被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這麼招來使去的踐踏。

  

  周詡搭著午後的班機回到曼谷,到了機場約莫傍晚五、六點。

  一想到自己可以安穩地睡在床上,暫時不用去管那些工作上的鳥事,他就特別開心。

  桑郁那婆娘的交代多得像垃圾,在台灣他不得不聽,回泰國他就逍遙自在了,尤其是那種照顧莫瑩的芝麻小事,不用人說,他相信陸鏗一定會做得很好,而且比誰都還要好。

  回到家一下車他就大聲嚷嚷,「我回來了,人呢?怎麼還不來迎接這陣子辛苦工作的我啊?陸鏗──阿姨──那個莫小妞……」周詡開始逐一點名。

  拉著行李走進屋子,卻發現偌大的客廳裡,坐著一個不認識的傢伙,而且還很該死的坐在他的專屬位子上。

  那可是他二十大壽那年,琬琬親自去幫他挑選的禮物,是好兄弟陸鏗扛回來的第一寶座欸!媽的,兔崽子,大屁股還不給老子閃開。

  「你誰?」周詡凶狠的問。

  「你、你又是誰?」李明松反問。

  不過打個盹兒,哪裡來的死胖子?

  「你馬上給我從那張椅子滾開。」

  「我為什麼要離開?是我先坐在這裡的耶,死胖子,你懂不懂禮貌?」

  「你他媽的渾球,你不知道老子是誰就算了,還敢問我懂不懂禮貌。死胖子是你叫的嗎?」甩下行李,周詡開始摩拳擦掌。

  「你想怎樣?」李明松挑釁的問。

  「不怎麼樣,我就是不懂禮貌,想要打架,就這樣!」

  生平最討厭人家叫他死胖子,除了桑郁。

  生平最討厭人家坐在他的寶座上,尤其是男人。

  這個膨肚短命仔不知死活,還一次踩了兩個地雷,不好好給他教訓教訓,他周詡的威名要如何樹立在這個家裡!

  兩隻發狂的動物怒目相視,二話不說,當場撲上──

  另一廂,陸鏗開著車子陪幫傭阿姨和莫瑩去採買東西,一車子的食物,身旁坐著與他心意相通的女人,他突然有種安身立命的歸屬感。

  今天周詡要回來,那個大胃王的食量若不事先準備,周家隨時會斷糧。

  車庫前,陸鏗看見他的車子,「咦,他回來了,這麼早!」

  「周詡嗎?不是說晚上的班機嗎?」莫瑩接話。

  「天曉得。」

  三人分工合作幫忙拎起那些沉重的袋子。

  忽地,屋裡傳來一陣劇烈聲響同時伴著哀嚎呻吟,莫瑩跟陸鏗互看一眼,馬上撇下東西衝進屋裡。

  只見兩人扭打成一團,要命的是,那個光會在嘴巴上逞兇的李明松根本完全不是周詡的對手。

  「小瑩,救我,快救我,這個死胖子突然闖進來,二話不說就打人。」李明松齜牙咧嘴的告狀。

  「媽的,你再說一次死胖子,我馬上叫你去見閻羅王。」一個拳頭應聲而起。

  陸鏗見狀無奈的上前,「周詡,放手,你真的會把他打死啦!」

  「我要告你、要告你!」李明松不忘大叫。

  「打死最好,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囂張。」

  「周詡,冷靜一點!」

  「死胖子,你等著上法院。」

  「夠了,明松,你別嚷嚷了行不行?」莫瑩沒好氣的斥責他。

  最後幸虧是陸鏗一把抱住周詡這個龐然大物,阻止了他的揮拳動作,李明松的賤命才得以保全。

  「小瑩,我好痛,渾身都痛……」他趁機耍賴,「妳看,都破皮流血了。」

  莫瑩平靜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換作是以前,她一定會第一時間配合他,對他百般呵護,可是現在,她真的對他沒有一點感覺。

  拿來醫藥箱,李明松還在那邊鬼叫,莫瑩靜靜的幫他上藥,她想,她能給的,就只剩這樣的基本道義吧!

  晚餐時間,一見到李明松,周詡挑釁地亮出拳頭,他馬上像落水狗般,夾著尾巴閃得遠遠的。

  「小瑩,我的手好痛,妳餵我。」他拚命想要爭取莫瑩的注意。

  陸鏗把他的把戲全看在眼裡,不由得從心裡泛起一陣冷笑。

  「再囉唆就把他轟到外頭去,大波奇光靠一張嘴巴,還不是吃得又高又壯?」周詡存心拿他跟豢養的狗比。

  聞言,李明松想要抗議,可人在屋簷下,還是收斂了。

  陸鏗推開椅子起身拿來湯匙,塞到李明鬆手裡,這幼稚的傢伙想要奴役他的寶貝,那得先看他准不准,給他湯匙算是禮遇了。

  好好的一頓晚餐偏偏吃得詭譎又尷尬,現下,莫瑩只想早早說服李明松,好讓他快點死心回台灣去。

  看見她眼裡的心煩,陸鏗溫暖的手在桌面下握住了她的,僅僅是一個目光的鼓勵,她都感動得想要落淚。

  「快吃!」陸鏗對她說。

  她點點頭,帶著滿心的安慰,聽話的吃著飯。

  隔著長桌,李明松瞪大眼睛,宛若雷達似的仔仔細細對兩人的一舉一動進行搜證。

  情況完全不利於他,但是這不代表他會乖乖挨打。

  等不及一頓晚餐安然結束,莫瑩和周詡一離開餐桌,他馬上壓低音量對陸鏗說:「別以為你趁虛而入,我就會輸。」撂下這道宣示,他起身一拐一拐地離開。

  陸鏗依然從容,僅僅是挑了挑眉,當作聽到一個冷笑話。

  他不懂莫瑩,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他們在一起很多年,但是,一顆被徹底踐踏過的心,是會重新找尋生存窗口的,他低估了莫瑩,也高估了自己,這是他想對李明松說的話。

  可也多餘,因為以他的智商,未必會懂。

  

  陸鏗在房裡看些奇石珍玩的期刊。

  叩叩──

  來不及等他應允,周詡整個身軀就塞了進來,原本還算寬敞的客房,頓時小了不少。

  「那個傢伙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大搖大擺地住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不打緊,還那麼囂張?」

  「莫瑩的前男友。」

  「啥,前男友?他來幹麼?」

  「變了心去追求新的人,結果撲了個空,想要吃回頭草。」

  「媽的,怎麼會如此沒人格,這年頭的男人是怎樣?屁股坐不住,心性還懦弱,實在叫人瞧不起。」

  「別嚷了,就讓他借住幾天,死心了就會乖乖回去的。」

  「你都無所謂嗎?瞧他方才在客廳猛獻慇勤,不是說要殘廢了,怎麼還會送水果給莫瑩吃?要我,敢動我女人,老子鐵定當場賞他兩拳。」

  「何必去刺激他,兩頭空的感覺不好受,何不等他自覺無趣,甘心離開,也省了一些麻煩。」

  「就屬你最陰險,老是惦惦吃三碗公。」

  「如果你要讚許我沉得住氣,我接受,但是如果是想趁機罵我,你最好省省。」

  「就不能讓我發洩一下喔!」

  「怎麼樣,我拜託你找的元氣招情鋪?」

  「你還真是嚴格,馬上就問。」

  「快說。」

  「撲了個空,還害我損失一大筆獎金。」

  「為什麼撲了個空?」

  「我連去了好幾天,結果大門一直關著,我以為我那些死員工已經膽大妄為到敢晃點老闆我了,結果,他們說那個元氣招情鋪的老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歇業出國去找新玩意兒,所以我白跑了好幾趟!」

  陸鏗沒有答腔,僅是點點頭。

  「欸,你怎麼不大在意的樣子,玫瑰石的竊案你無所謂了嗎?我可是很認真的每天都去一趟耶,我懷疑,那個老闆就是整宗竊案的幕後主使者,要不然幹麼這麼神秘?」

  「你太戲劇化了,周詡,她或許只是陰錯陽差收購到這件贓物,未必是主使者,要不,她大可把目標放在其他富商身上,何必要我的玫瑰石?這玩意兒一點兒也不昂貴,只有我視它為無價,你真的想太多了。」

  「又說我想太多,我這還不是為了你。」

  陸鏗闔上期刊,「反正東西現在安然掛在莫瑩脖子上,失而復得,我已經很高興了。」

  「陸鏗,你要把玫瑰石就這樣送給莫瑩?」

  「那玫瑰石早就已經屬於她了,是她從元氣招情鋪買到的。」

  「隨便你,反正就算是你買的,你還是會送給她,就像你當初送給琬琬那樣,對不對?」他說的口吻發酸。

  雖然是個大男人,周詡有時候個性還真像個娘兒們。

  「你不喜歡她?」

  「我幹麼要喜歡她?如果我真的喜歡上她,你就完蛋了,我這個人比你好相處得多,如果我追求她,我有信心她會拋棄你而選擇我。」

  「周詡,你該知道我說的意思。」人胖連說話都會胡亂謅。

  「好啦、好啦,她也算是玫瑰石挑的女孩,命中注定啦!幹麼非得我喜歡?你自己喜歡就好,除非──她眼睛也讓我打一拳。」他眼裡閃著狡猾。

  他還記恨著莫瑩毆打他眼睛的事情,不想這麼便宜就饒過她。

  「煩!」掄了周詡一拳。

  「欸,她的護照你打算怎麼處理?」

  「還在這裡啊!」

  「不打算還人啦?」

  「過陣子要回台灣時,自然會還她。」

  「莫瑩如果知道你扣留了她的護照,還跟她的信用卡玩陰的,哈哈,我想你應該會死得很難看吧!」

  「周詡,你以為共犯就不用擔負刑責嗎?」

  「你別又拖我下水,桑郁的脾氣我真的受夠了,我真怕你家莫小姐去跟桑郁告狀。」

  陸鏗忍不住笑了笑好友的窩囊。

  「欸,你不覺得命運很神奇嗎?」

  「怎麼?」他幾時也開始宿命了。

  「當初我們把莫瑩當作是玫瑰石的小偷嫌疑犯,為此還大費周章的扣了她的護照、止付她的信用卡,沒想到短短時間內,她已經徹底擄獲陸大爺的心,不但不追究玫瑰石失竊的事,還包吃包住奉上一片真心,啊,人生真是多奇遇啊!」話裡儘是揶揄。

  「你少囉唆了!待會我要跟莫瑩去Night  Bazaar逛逛,你要去嗎?」

  「你們手牽手,我去幹麼?我寧可自己去喝一杯。」

  房裡頭,兩個好兄弟說得暢快有趣,門外,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竊聽得更得意。

  好個陸鏗,想要這麼簡單就贏得勝利,門兒都沒有!

  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忽地,腳步聲傳來,李明松趕緊躲到角落,噤聲閉息。

  叩叩──

  「陸鏗,是我,我們要出發了嗎?」莫瑩站在走廊上喊。

  門打開,周詡搶先走了出來,「喲,好甜蜜的約會喔,真叫人羨慕。」肥胖的大手捧在心窩,故作嬌羞。

  莫瑩的臉忍不住紅了一片。

  「周詡,你真的很欠打欸,快讓開啦!」陸鏗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明知道她臉皮薄,還愛這樣欺負她。

  「喔,很痛!」他跳了起來。

  陸鏗不理睬他的抗議,拉起莫瑩的手,轉身離開。

  「陸鏗,設計師給了一些東西,我明天拿給你看。」周詡對著那兩道甜蜜的背影喊。

  「別在意,那個胖子是故意逗妳的。」他柔聲解釋。

  「沒關係,我知道。」她笑了笑,淘氣的聳聳肩,「對了,我問一下明松要不要去,他來泰國什麼地方也沒玩到,真可惜。」

  「嗯,我先去開車等你們。」

  莫瑩到李明松暫住的客房外敲門,「明松,你在嗎?明松──」

  喊了好幾回,依然聽不到他應門,她不放心地開門查看,卻依舊沒看到他的身影。

  難不成他自己出去玩了?她一路困惑的來到車庫。

  「怎麼了?」

  「明松不在。」

  「出去玩嗎?」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算了,別管他了,他也是個大人,會自己安排活動的。」

  陸鏗點點頭,開著車子離開周家。

  

  早晨餐桌上,莫瑩幫著幫傭阿姨在張羅早餐,一如往常。

  「早!」陸鏗無聲地從她身後走來,接過她手裡沉重的瓷盤,還不忘偷偷給了她一個早安吻。

  「早。」她擔心被人撞見,又窘又羞的睞了他一眼,當作是小小的抗議。

  這一幕,李明松都靜靜地看著,因為他心裡正期待著即將到來的勝利。

  很快地,他就要終結掉這幸福的假象了。

  歡欣鼓舞的情緒,在李明松心裡蠢蠢欲動,牽動起他嘴角的弧度。

  忽地一掌自他肩上打下,當場嚇了他一大跳。

  「一大早發啥呆?還傻笑咧,欸,說出來分享,要不然會內傷喔。」周詡賊賊的望著李明松尷尬的臉。

  「沒,沒有什麼事情。」

  周詡挑了挑眉,「喔,那就好,我最怕人一肚子壞水了,如果是這樣,我得先幫你倒倒。」他話裡夾槍帶棍的,就是不讓李明松好過。

  當大家都圍坐在餐桌上用餐,周詡還陸續接了幾通電話,全都是工作上的事。

  「陸鏗,以前都是你忙得焦頭爛額,為什麼現在換我在倒楣?」

  「因為我現在是無業遊民,無事一身輕啊!」

  「回去工作,馬上跟你老闆說你要回去,我受夠你成天悠哉把妹的生活了。」

  他嚷嚷了幾句,才老大不願意地乖乖吃早餐。

  陸鏗和莫瑩相視而笑。

  偶爾她幫他布菜,他幫她吃她不愛的配菜,恩愛得像是對夫妻,看得周詡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忍不住敲敲桌面,「欸,夠了喔,你們愛情鳥的戲碼可以收斂一點了吧!」

  他的話害莫瑩又開始臉紅,巴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讓她鑽進去。

  飽足後,周詡第一個站起身。

  「等等,大家都別急著走嘛!」李明松難得咧出笑容招呼大家。

  「明松,你有什麼事嗎?」莫瑩問。

  「最好是有點重要性,要不然……」周詡又開始轉動他的筋骨。

  「哈哈,我保證很重要,也會很精采。大家坐啊,別客氣。」

  他的話讓桌上的三個人互相交換了幾抹疑惑的目光,沒人知道李明松到底要說什麼。

  他喜孜孜地坐在椅子上,幾度慎重的深呼吸。

  旋即像個等待被讚許的孩子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他引以為傲的勝利。

  那是一本護照,綠皮、中華民國核發,莫瑩的護照。

  陸鏗和周詡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大抵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7 00:27:59

  第十章

  「這是我的護照!」而且是她遺失的那一本。

  莫瑩臉上的表情又驚訝又錯愕,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遺失的護照會在李明松那兒。

  「明松,你在哪裡找到我的護照的?」

  李明松笑得含蓄又得意,「這個我想還是由陸鏗先生來回答比較適當。」

  「陸鏗?」這又關他什麼事?莫瑩把疑問拋向了陸鏗。

  「媽的,我就說一大早笑得賊兮兮,一定是一肚子壞水沒處倒,李明松,我看我不找警察來,你是不知道老子的厲害了。」

  「周詡──」陸鏗阻止了好友的火氣,他摩挲著下顎,眼神從桌面挪移至莫瑩臉上。

  「陸鏗,明松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望著她,「妳的護照沒有遺失,一直都在我那裡。」

  「還有信用卡!也是他讓銀行止付的,這一切都是他們設局整妳的。」李明松得意的補充。

  周詡忍不住開罵,「媽的,你閉嘴啦!」當場賞他一拳。

  「為什麼?我的護照明明遺失了,不是嗎?」

  周詡陪著笑臉,「聽我說、聽我說……」

  「你閉嘴!」莫瑩突然喊,她望著陸鏗,「我要你自己對我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丫頭,妳好大的膽子,敢叫我閉嘴,我偏不!」周詡最恨人家叫他閉嘴了,這跟叫他去死有什麼兩樣?

  「還記得露天酒吧那天嗎?」他問。

  「記得。」

  「我要借妳的玫瑰石瞧瞧,結果妳送我一拳,我一路追妳回到飯店,結果就在飯店外撿到妳的護照。」

  「那你為什麼不還給我?」

  「因為他們懷疑妳是偷玫瑰石的小偷,所以把妳的護照扣留了,還叫銀行止付妳的信用卡,他們是存心把妳困在這裡的,陸鏗還要周詡回台灣調查妳說的那家店,想要知道妳是不是共把,他根本是用感情在迷惑妳,好讓妳對他們沒有戒心,再一腳掉進他們設下的局。」李明松等不及地全盤托出,不忘加油添醋。

  「靠,昨天晚上聽得很清楚嘛!信不信我把你的耳朵一刀割下?」周詡又習慣性地恐嚇。

  「這玫瑰石是你的?你認為是我偷了它?你故意扣住我的護照,把我困在泰國,你……」她不敢置信的望著陸鏗──這個讓她全然信任的男人。

  陸鏗沒有否認,「沒錯,當初妳的猜測是對的,玫瑰石曾經屬於我,裡頭精緻的機關也是我親手打造,六年前遭竊後,我花了不少心力想要找回它。」他望著莫瑩,「當初一看到妳戴著玫瑰石,我跟周詡都很驚訝,六年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有機會再看到。」

  「留下妳的護照也是希望暫時將妳困在這裡,好讓我們有機會接近妳,拿回東西,陸鏗很重視這顆玫瑰石的。」周詡補充。

  「可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說過這是我在台北買的。」

  「莫瑩,我並沒有懷疑妳說的話,我當然相信這是妳買的,我只是請周詡到妳說的元氣招情鋪,想瞭解一下老闆的貨源,僅此而已。不過周詡並沒找到老闆,我想這件事情也就作罷,畢竟失竊多年的玫瑰石能在妳身上出現,我真的覺得很高興,我認為這是一種美麗的巧合,我並沒有打算拿回它,因為妳才是它現在的主人。」

  「小瑩,不要輕易相信他們兩個,他們是好朋友,一搭一唱的,說不準這玫瑰石裡頭藏有什麼秘密,他們想要獨吞這好處也不一定。」

  「你這白癡,書沒念幾本,倒是很會聯想一些狗屁倒灶的壞事,我就說搞政治的沒一個好東西嘛,我們兩個再壞,也不會糟蹋自己人,不像某人,吃癟了就想吃回頭草,可恥!」

  「你說誰可恥?」

  「在場誰最可恥大家都知道。」

  「你──」

  話不投機半句多,本來李明松是要抖出陸鏗的把柄,好讓莫瑩跟他吵架,結果又變成他和周詡的戰爭,兩人互看不爽,全武行又再度上演。

  「你騙我!」莫瑩埋怨的睞了陸鏗一眼,她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的混亂,抓過護照,賭氣地離開餐廳。

  陸鏗嘴巴抿成一線,他的心跟她一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好用沉默來面對。

  那兩個傢伙還在一旁打得你死我活,周詡連電話在響都渾然未覺。

  受不了這種吵鬧的陸鏗不得不出言喝止,「夠了你們兩個!周詡,不要再揍他了,你的電話在響。」

  「哼,老子先接電話,待會再繼續料理你。」

  趁著他接電話,李明松小人地偷踹他,結果造成周詡一邊聽電話、一邊回揍他的可笑畫面。

  「喂,桑郁,早啊!我正忙著料理一個欺負莫瑩的臭男人,妳有什麼事?如果不重要,等我把他打得進醫院再說。」雙腳連迭一陣攻擊,他把李明松整個人踹倒在地。

  「莫瑩呢?妳快叫她來聽電話!」桑郁的口氣十萬火急。

  收訊有些干擾,「誰?莫瑩喔,剛剛還在啊,不過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了,妳找她什麼事?」說著不忘再賞李明松一拳,好讓他沒機會嚷嚷。

  「出事了,莫瑩高雄老家出事了。」

  聞言,他暴戾的拳頭鬆開了,專注地聽著電話,桑郁每講一句,他就對一旁苦思的陸鏗轉述一句。

  「莫瑩高雄老家出事了,快,快安排莫瑩回台灣,她舅舅早上發生意外,已經緊急入院了!」

  當下,陸鏗馬上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趕緊去找尋莫瑩。

  時間緊急,要命的是當天正巧有許多旅行團準備陸續返台,一整天下來班機幾乎都早爆滿狀態,陸鏗要周詡透過管道爭取,至少要弄到一張機票讓她先回去。

  三個小時後,滿頭大汗的周詡總算幫莫瑩弄來一張機票,彌足珍貴的一張。

  「我也要回台灣,我要陪莫瑩回去。」李明松想要把握機會大獻慇勤,另一方面也害怕他獨自留在泰國,會被這兩個傢伙打死,他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媽的,吵啥吵,沒機票啦,有也是給陸鏗,你給我閃遠一點,要不然今天讓你流落街頭。」周詡一腳把他踢開。

  聽到舅舅發生意外,莫瑩整個人就像是被懸吊在半空中,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飛回高雄老家。

  她一聲不吭的坐著,直到從陸鏗手中接過機票,還是抿著嘴。

  她要回台灣了,沒想到居然這麼措手不及,就跟當初來到泰國一樣。

  「不要慌,一切都會沒事的。」陸鏗帶著她到櫃檯去將行李托運。

  這趟旅行就要結束了,她和陸鏗的感情……

  心很慌,一方面擔心舅舅,另一方面還要擔心她和陸鏗,不知道他們的感情是否能夠繼續下去。

  她不敢看他,怕多看他一眼,無助的她就會落淚大哭。

  「我會盡快回台灣的。」陸鏗在她耳邊說。

  她始終低著頭,轉身準備入關時,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讓她整個人旋過身來,他的吻就這麼突如其來的落在她唇上。

  他深深的吻著她,像是不捨這樣的分離,又像是在給她加油打氣。

  「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去,等我。」

  她點點頭,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從泰國到台灣,她足足哭了三個多小時。

  而莫瑩走後,陸鏗一整天都坐在客廳,不發一語的他不知道腦袋在思索些什麼,兩道眉毛攏緊,像打結了似的,到了晚上,周詡實在看不下去了。

  「欸,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她只是回台灣去了,又不是消失不見。」

  夠了,這傢伙可別又擺出那年琬琬離開時的那種表情,若那樣他真的會第一個瘋掉。

  陸鏗想得專注,時而歎氣時而深深地呼吸,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好友的神經。

  「陸鏗,你好歹說句話好不好?不要逼瘋我可以嗎?」他哀求。

  又過了一個小時,他絕望了,癱在沙發上,一不做二不休,決定拿瓶烈酒把這傢伙灌醉。

  忽地,「周詡──」陸鏗終於喊他了。

  「我在,我在這兒,什麼事你說!」

  「想辦法幫我弄張機票,我明天一早要回台灣。」

  「哇靠,不用這麼急吧?」

  「快點,我很急,我要最早的那班飛機。」

  周詡一陣無言,須臾,重重歎了口氣,「媽的,這就是我周詡交的朋友!」

  ***

  以為陸鏗是要趕著回台灣見莫瑩,周詡幫他弄了張機票,然後自己也好事的跟著回來。

  結果發現,那傢伙根本不是要去高雄找莫瑩,而是開始瘋狂地在張羅他的開店事宜。

  裝潢、陳設、徵聘員工……他瘋狂地投入,凡事事必躬親,而且要求非常嚴格,好幾次,裝潢師傅被逼著得連夜趕工,才做出一個叫陸鏗滿意的展示櫃。

  整整一個月,他像發了瘋似的,一泡在店裡就是十一、二個小時,周詡以為他遲早會累倒,但要命的是,第二天他還是神清氣爽準時地出現在現場,繼續盯場裝潢他的店。

  「欸,陸鏗,你很久沒跟莫瑩聯絡了吧?」

  「嗯,對啊!」他耳朵上夾著一支筆,跟著木工師傅一起下海趕進度,有時候周詡甚至覺得,陸鏗比木工師傅還像木工師傅。

  「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周詡以試探的口吻問得小心翼翼。

  「師傅,那個櫃子不要那麼高,我希望再低一點。」不回答好友的提議,他轉頭繼續忙他的裝潢進度。

  周詡受不了了,只好擅自作主地找桑郁幫忙。

  「完了、完了,我看陸鏗這次不知道是中了哪門子的邪,瘋狂的咧,比當初我家妹子發生意外的時候還要瘋狂,我真擔心他會掛點。」

  「要不要請你們泰國的四面佛幫幫忙?」

  「拜了,我每回泰國一次就虔誠地參拜一次,可是妳看,都要一個月了,連個起色也沒有,他日以繼夜地忙碌,我真怕他撐不下去。」

  「那怎麼辦?」

  「欸,桑郁,妳去找莫瑩好不好?務必要她上台北來看一下陸鏗啦!說不定這樣他就會冷靜下來。」

  「可是我要上班啊。」

  「我讓妳放假。」

  「變相扣我的假叫我去,不幹。」

  「特休,我給妳特休,而且還算加班費給妳,拜託啦!」

  「我怎麼跟她說?」

  「就說陸鏗得了重病,拜託她上來看一下他,我看莫瑩心腸還不壞,她一定會答應的!」

  「好啦、好啦,我盡量嘍!這個週末我跑一趟。」

  ***

  虛驚一場!

  原來莫瑩的舅舅因為一大清早天色未亮就起床準備製作糕餅,卻因為沒有開燈而被地上的麵粉袋給絆了一腳,摔傷了小腿,緊急送醫發現只是皮外傷,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事後聽舅媽說,舅舅以為自己大限到了,進了醫院急診室還念念不忘要跟莫瑩一起研發更多新口味糕餅的夢想還沒實現,一直不肯乖乖就醫,全賴一旁的舅媽跟表哥好說歹說地安撫,幸好傷勢不重,要不然莫瑩真的會很難過。

  回台灣已經一個月了,為了讓舅舅多休息,她每天都和大表哥一起分攤製作糕餅的工作,偶爾還會想起泰國的一切。

  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她和陸鏗一直沒有見面,也沒有通過電話,不知道他此刻人是在泰國還是在台灣,好幾次她想撥電話給他,可是又怕自己會捺不住相思而對他任性。

  倒是周詡打了兩三次電話給她,問她好不好呀、忙不忙呀之類的!

  而陸鏗,一點消息都沒有。為此,她每天都難過地躲在被窩裡哭泣。

  至於李明松沒敢再上門了,聽說他因為捲入弊案,最近很慘。

  偶爾看見脖子上的玫瑰石,她都會在心裡想著,這真是一段美麗的回憶。

  「小瑩,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打掃之後就可以開門準備做生意了喔!」舅媽在裡頭喊。

  「喔,都好了。」她拍拍身上的麵粉,快步走出去。

  莫瑩一把拉起鐵門,水月齋的一天又要開始,她叫自己打起精神,一定要好好地過日子。

  晌午時,她驚訝地看著走來的好友。「桑郁?」

  「阿郁,好久不見,什麼時候回高雄的啊?」

  「剛回來。」

  「才回來就來找我們家小瑩喔!妳真是她最好的朋友,要不要吃餅?自己拿、自己拿!」舅媽熱情地招呼。

  「謝謝舅媽,我來找小瑩說幾句話,小瑩借我一下喔!」

  桑郁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一旁。

  「怎麼了?」

  「事情不太好,小瑩,妳聽了別難過喔!」

  「怎麼了?」

  「是陸鏗啦!」

  莫瑩一把抓住她的手,「陸鏗他怎麼了?」心整個揪緊。

  「他病了,聽說一回台灣就住院了。」極盡誇張之能事。

  「為什麼?好端端地怎麼會住院?」

  「不知道,醫院也找不出病因啊!常常誰都不認得,周詡很擔心,希望妳能上台北看看他。」為了達成任務,桑郁灑起狗血來。

  一股冷冽的震撼從莫瑩心裡傳向四肢百骸,麻痺了她的一切,一想到他病了,她的心就像是靠不了岸的船隻,頓時失去方向。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她的眼淚隨即落下。

  莫瑩跑進屋子裡,匆匆脫下她的水月齋工作圍裙,「舅媽,我上台北一趟。」抱了一盒糕餅,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小瑩,怎麼了?小瑩──阿郁,快幫我追上去啊!」舅媽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她一路奔出去,只好叫桑郁趕緊追上去。

  這丫頭怎麼了?好像在哭勒……

  ***

  陸鏗整整忙了一個月,這個週末,他的珍玩奇石店終於要開幕了。

  他依然常常沉默著,開幕的準備工作謹慎再謹慎,好幾次夜裡,周詡都擔心得輾轉難眠──擔心開幕之後,隔天緊接著就要關門大吉,因為老闆已經過勞送醫,而他的資金就會血本無歸。

  開幕前一天,陸鏗還拉著他在店裡逗留到凌晨四點,周詡感覺自己這把老骨頭幾乎都要散了。

  「陸鏗,你行行好,你到底是怎麼了?莫瑩,你還記得莫瑩嗎?」

  「嗯。」他一邊檢視店裡每顆奇石的擺放,一邊回答。

  「你還喜歡她吧,怎麼不去找她?要不要來結個婚,男人到了這個年紀,如果有個心愛的老婆長相廝守,好像很不錯欸,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嗯,或許吧!」

  「陸鏗,我是認真的,你不要再忙了好不好?」

  「再等等,就快好了。」

  著魔了,他真的是著魔了!

  周詡真的要崩潰了,這一個月來,這傢伙的反常竟然越來越嚴重,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他感覺大事不妙,而且徹底不妙,倘若莫瑩再不出現,陸鏗真的就完了。

  開幕日,凌晨五點才回到家的陸鏗等不及六點天亮,他已經整裝完畢,打扮得整潔乾淨,死命把周詡從床上挖起來。

  「陸鏗,我才剛躺上床欸。」

  「已經六點了,今天開幕,很多事情要忙。」

  「拜託,時間還早,剪綵是下午兩點的事情。」

  「沒有,我已經改時間了,改到早上七點半。」

  周詡整個人嚴重受到驚嚇,「啥?!七點半!陸鏗,你是不用睡覺是不是?有人新店開幕挑七點半剪綵的嗎?」

  「有啊,我。」

  陸鏗真的徹底瘋了,周詡這下完全肯定。

  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和陸鏗趕到現場,裡裡外外的工作人員忙進忙出,看來這要命的開幕果真被改到早上七點半了。

  可笑的是,這些倒楣的賓客還真是捧場,不到七點就都到了。

  雖然陸鏗中邪,但他做事一樣分毫不差,七點半貴賓準時剪綵,當然,周詡是閉著眼睛胡亂剪的。

  只見陸鏗剪了彩,整個人興奮異常,也不招呼客人,拖著周詡就要蹺頭離開。

  「周詡,終於完成了,走,快點!」他歡天喜地的催促。

  「陸大爺,你要還去哪裡?」

  「車鑰匙呢?」

  「啥,你要開車,不好吧?」

  「當然要開車啊,搭飛機太麻煩了。」

  周詡忍無可忍的問:「你到底是要去哪裡?」

  「去高雄。」

  「高雄!」拜託,他們已經整整一個月嚴重缺乏睡眠,他剛剛連剪綵都差點睡著,怎麼有辦法開車,「不能改天嗎?非得今天?」

  「對,今天!不能改,快把車鑰匙給我。」陸鏗索討著鑰匙。

  一想到生命安全面臨重大考驗,他二話不說招來員工阿郎,「阿郎,有沒有駕照?你會開車吧?」

  這個名叫阿郎的員工傻愣愣的連連點頭。

  他寧可把駕駛的工作交代別人,也不肯給陸鏗,於是將鑰匙拋給阿郎,「上車,我們到高雄。」

  至於陸鏗,則被他拖到後座去,徹底地跟方向盤隔離。

  「對不起,麻煩你開快一點。」陸鏗拜託。

  周詡幾乎要崩潰,失控的大叫,「陸鏗,你是想要多快?」時速都已經超過一百了,他還想怎樣?

  「會超速欸。」阿郎為難的說。

  「沒關係,越快越好。」

  「那麼快要做什麼?我們就不能好好地活著嗎?」他可不想在高速公路發生A車意外,「陸鏗,你給我講清楚,要不然我們馬上掉頭回去。」他威脅。

  「我要去莫瑩家,我要親自去跟她舅舅提親,求他把莫瑩嫁給我。」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為了這天,我足足等了一個月。」

  「等等,你這一個月來沒日沒夜的工作,就是等著今天要去提親?」

  「對啊!」

  「媽的,你是白癡喔,提親幹麼搞得這麼累?我們早在一個月前就可以登門拜訪啦,要是動作快一點,搞不好今天莫瑩都是你老婆了。」周詡覺得自己遇到白癡,「為什麼非得等到今天不可?」

  「周詡,沒有人會把家裡的女孩隨便嫁給一個無業遊民,我當然要等我的店開幕,才能名正言順的登門拜訪啊。」

  「哇靠,你真是夠芭樂了!」原來是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被打敗了,徹底地被陸鏗打敗。

  他不懂,這世界為什麼就是會有像陸鏗這樣的蠢蛋,重點是還有人願意愛他。

  在陸鏗的要求下,車子一路超速來到高雄,周詡被逼著打電話向桑郁問莫瑩家的地址,這才發現,糟糕,他不是拜託她這禮拜務必把莫瑩帶到台北嗎?

  完了、完了,就別出個什麼要命的陰錯陽差,要不然,陸鏗鐵定會殺了他。

  周詡沒敢問桑郁,只好口頭問路,向當地人打聽水月齋的位置。

  車子在市區裡兜兜繞繞,轉彎正要轉進一條較小的巷子,忽地,一個冒失的身影從巷子裡竄了出來,開車的阿郎閃避不及,趕緊踩了煞車。

  嘎──輪胎摩擦地面產生尖銳聲響。

  只見那抹身影整個撲在引擎蓋上,是個女孩子。

  「啊!老闆,我撞到人了,撞到人了……」阿郎驚恐萬分。

  「閉嘴。」周詡喝斥一聲。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趴在引擎蓋上的那張臉抬起來。

  突然,陸鏗看見那女孩身上的東西,馬上打開車門衝了下來。

  「莫瑩、莫瑩!」他不安地大叫她的名字。

  是玫瑰石,他看見莫瑩身上的玫瑰石,所以一眼就認出她來。

  瞬間,被頭髮覆蓋的臉龐側抬起來,吶吶的喊,「陸鏗……」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出現在她面前,這一定是海市蜃樓,桑郁不是說他病了,怎麼還會出現在她面前?

  「是不是哪裡撞傷了,有沒有?快告訴我!」他上前一把抱住她,慌張地審視她是否受傷。

  「沒有,我只是跑得好喘……一時腿軟趴著。」哇,她的餅,壓爛了!

  他鬆了一大口氣,「天啊,我剛剛真的被妳嚇死了。」陸鏗緊緊地抱住她,不敢想像,方才看到玫瑰石的剎那,他整個心臟幾乎都停止了。

  「陸鏗,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找我?」她哭了,因為這一個月的煎熬、想念。

  「我不是叫妳等我嗎?我一定會來的。喏,今天我的店終於開幕了,我終於有資格可以把這枚戒指獻上,請求妳嫁給我了。」

  資格?莫瑩不懂。

  周詡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因為他擔心無業遊民的身份會被妳舅舅轟出去。」

  聞言,她不由得笑了,想到他的顧忌,她覺得既傻氣卻又溫暖。

  「陸鏗,我很想念你,真的。」

  「我也是,嫁給我吧!」

  「嗯。」她伸出手,讓他把求婚的戒指套上。

  兩人相視一笑,玫瑰石的愛情氛圍緊緊將兩人圍繞,幸福已然悄悄來到。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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