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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娃]楊家有女初長成【夫與妻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27:45     標題: [夏娃]楊家有女初長成【夫與妻之四】[全文完]

楊家有女初長成(夫與妻之四)作者:夏娃 

幾乎是一相見就愛上她了
並排除萬難地將她娶進門
哪知她實在是個觀念「傳統」的女人
更是處聽話,順從丈夫的「賢慧」妻子
在旁人眼裡,他們似乎是對恩愛夫妻
但她卻不想要這份虛幻的「夫妻夢」
他希望她說「我愛你」而不是「我會愛你」
奈何「本性難移」,教他等得快將愛磨光
為了不想自己變得冷漠,只有和她離婚……
真的不解丈夫為何要休了她?
從小就被教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她「聽天命」的「改嫁」於他
努力做個好妻子,盡力記下丈夫的話
只是不知何時,他臉上沒有了笑容
甚至與她分居,不願再做她的丈夫
種種的刺激使得她決定不再依靠他
沒想到離家獨立後反倒不時想起他來
她這才懂得什麼是夢,可惜為時已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28:21

  楔子
  
  久陽西斜,窗外的樹影輝映在豪華的室內,他剛好站在那參差交錯的陰暗室,背著手,臉上顯得深沉而陰鬱。
  
  他給予人的感受,就彷彿隱在重疊的樹影下,陰暗而看不清楚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緩緩地擰起眉,無法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許一年前,也許更久,他的身上居然也給人加上「冷漠」的字眼。其實他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在生命中沒有她之前……
  
  那為什麼娶她?
  
  他苦笑著譏嘲自己。
  
  說起來,他已婚的身份拿得不長也不短,五年過一點。而這五年多來,他和妻子的感情始終如一日————相敬如「賓」。
  
  她從來不吵不鬧,對待自己的丈夫象客人一樣的和氣,她也像傭人一樣的順從丈夫……這大概是現今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賢妻」了吧?當眾人羨慕他有了成功事業後,還能有這樣一位萬中選一、只怕也絕無僅有的妻子的同時,他卻沒有感到喜悅,是他太苛求了嗎?但他痛恨極了她的聽話、她的笑容可掬。
  
  她擁有絕麗出塵的外表,內在更完美的無可挑剔,甚至,她根本可以直接拿取中國有史以來最標準的賢妻獎座,然而,他卻無法要一個沒有溫度的機器娃娃當妻子。
  
  他厭煩她的順從,痛恨她從來不抱怨,更加反感於她的無慾無求,她根本不像一個人!一個人有七情六慾,而她卻可以把這些完全摒除於她的生命這外。
  
  說難聽點,她像是一具行屍走肉的美麗軀殼。他懷疑她沒有心、沒有腦,所以也沒有情緒起伏、沒有夢想、思想甚至遐想,她只是被人撥了發條,裝了「賢妻」芯片的娃娃罷了。
  
  結婚之後,他多麼竭力的想使她「有感情」,但是五年了……他不是神,也沒有仙術,他怎麼也無法使「機器」變成「人」。
  
  說他不夠耐心也好,說他的道義上違背了終生對她不離不棄,永遠廝守的誓言也好好,他必須在眾人給他冠上更多的冷酷,、冷漠甚至無情等字眼之前,在他的心也變得沒有熱度之前,和她分開。
  
  他不能再和她生活了,五年夠長、夠久了。
  
  他也等得夠長,夠久了。
  
  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他必須下定決心,在他毀了自己以前和她分手。
  
  而當初他會娶她,只因為他曾經狂熱的愛她,迷戀她。
  
  在那一年,他初次見著了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29:32

  第一章
  
  這是一棟簡陋的公寓大樓,一共七層,沒有電樓,樓梯間音陰暗得幾乎不透陽光。問嗥從進入大學,就搬出家裡自力更生,白天上課,晚上到夜市擺攤子,假日到鬧市區設攤位,直到去年大學畢業,他和兩個朋友共同出資,成立「羽程科技」,他還是住在這裡,沒有其他理由,只因為這裡的房租便宜。他把這幾年賺得的錢,包括自已購買的股標在內,全部投資於羽程,手上已經沒有多餘的閒錢租得起更好的房子。
  
  其實,他也喜歡這裡,只要晚上聽不到隔壁情侶架的聲音,樓上阿婆叨念媳婦的「每日一本經」,還有樓下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哪一家,每天不是音響開得震天響,就是電視機轉得特別大聲,若讓他知道是哪一家,他會去「拜訪」一下,讓對方知道,每一個家庭都有音響,電視機了,勞駕別再炫耀了。
  
  四月初,忽冷忽的天氣還不穩定。今天稍美,她是他僅見過最傾城的美人,問嗥不知道自己貪看這張容顏多久,他根本捨不得把眼光移開分秒。
  
  直到他發現,她被割破的衣服也濕了,他才想起自己一身濕,又抱她進入房間因而把她染濕了。問嗥皺起眉頭,擔心她穿著濕衣服會著涼……
  
  他的呼吸不穩,眼光不知道該往哪兒擺,腦海中無法制止地閃過一幕幕纏綿撩人的畫面,手還停在那條已經拉下的拉鏈,他緊緊咬著牙,用力禁止自己不純潔的思想再「放送下去」。這才好不容易把好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他很快的把僅有的一條薄被為她蓋上,然後隨便拿一件T恤、短褲進入浴室。
  
  他仰著臉任冰冷的水柱沖刷而下,她絕倫的臉蛋依然不停地在腦海裡浮現,她完美無瑕的同體更不時擾亂他的呼息。活了二下四個年頭,認識的美麗女人也不少,卻沒有一個能像她在一瞬間佔去他的全部,並讓他深深感受到,她將從此顛覆他的生活。
  
  出來時,她仍未醒,他拿一條水藍色毛巾擦拭濕淋淋的頭髮,順便把計算機打開。
  
  他看看時間,五點不到。他偶爾也會像今天提早回來,因為有一些需要思考的工作,不准腦袋再有遐想。他拚命與自己薄弱的意志纏鬥,結果事倍功半,身後躺著的美人已經無次入侵腦海成功。
  
  「嗯……」
  
  輕輕一聲低吟,就教問嗥從椅子上跳起來,轉身伏到床沿,期待、迷戀的目光鎖住一張精緻美麗的臉蛋,他屏息看著兩扇長而松翹的睫毛緩緩的動,他的等待已無法以秒計了。
  
  終於,彎彎的兩葉柳眉下,張開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剪瞳,先是微璐著恐懼,看看四周,待看見他,她彷彿安了心,用漫柔沉靜的眼波望著他。
  
  「你醒了,」問嗥俯首凝視著一張醒來的美顏,內心莫名溢滿的喜悅在嘴角化成了陽光笑容。
  
  她直直望著他,她記得他,在前一刻的意識裡,是他救了她,如今明亮的光線下,他的臉龐清楚可見,她的「救命恩人」有一身健康的古銅膚色,削薄的半長髮還不及肩膀,額前的頭髮垂落,幾乎遮住一隻眼睛,她最記得那雙眼睛,那道澄澈、炯亮有神的目光,莫名地,幾乎奪去她的魂魄。她沒有發覺自己是紅著臉垂下頭的,她的視線剛好停在他直挺的鼻樑,他形狀美好的唇瓣此時正咧著欣悅的笑容,露出一排潔白健康的牙齒,不知道為什麼,望著這張爽朗明亮的臉龐,她竟能完全安心。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把眼光對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謝謝你救了我。」
  
  她輕柔得如春風拂面的音調,一下子飄進了問嗥心中,吹拂得他一顆粗魯的心也不由得化細化柔。
  
  他對她搖頭,詢問道:「我是問嗥,你呢?」
  
  美麗的女孩眨動一雙翦水瞳,緩緩掀動櫻紅唇瓣,吐出三個字,「楊凱茵。」
  
  「楊……凱……茵?」他字字細細咀嚼,柔情的眼眸深深鎖住她,這個名字從這一刻起,將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永不磨滅。
  
  楊凱茵卻對他的凝視似無所覺,僅點點頭,躺在柔軟的枕頭上轉眼看看陌生的四周,眼底浮出疑問。
  
  「這裡是我住的地方,在五樓,還有……剛才抱你下來的時候,把你的衣服弄濕了,所以才幫你脫掉。」他還是先解釋清楚較好。
  
  楊凱茵一聽,燒燙嫣紅的臉頰,一雙小手不由自主拉緊了被子,羞赧無措的眼光更是避開了他。
  
  問嗥看著她,竟也有些無措了,他趕緊說明,「我怕你感冒,絕無非禮之意,我發誓。」他甚至認真的朝天舉了手。
  
  她瞥他一眼,輕輕的點頭:「我知道,謝謝你。」
  
  問嗥鬆一口氣,弛緩了莫名緊繃的神經,他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那混蛋已經被我狠狠地揍過一頓,他就住在六樓,如果你想報警處理,我會幫你。」
  
  楊凱沒有多加考慮就趕緊搖頭,那是一個可怕的夢靨,現在起都會也顫抖,她只想趕快的忘掉它。
  
  問嗥似乎能夠明白她,「那麼,就讓我來『處理』好了。」
  
  「你處理?」一雙泛起恐懼的明眸裡浮著迷惑和淡淡的憂慮。
  
  「這種敗類不好好教訓,很難保證不會有下一個受害者,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牽連。」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她感激的眼神同時夾雜著一絲羞怯。
  
  問嗥的眼光柔了,凝望著她幾乎入了迷。她的美,她的柔,她的動人,深深吸引住他的魂魄,令他一顆蠢蕩的心不停地為她悸動。
  
  「你怎麼會遇上這種事?」
  
  她的眸光黯了一下,隱約還有一絲恐懼存在,不過她還是回答了:「我來看一位生病的同學,她住六樓,剛才我按了門鈴,一直沒人應門,我等了一會兒,後來……就碰上那人……
  
  「你的同學住哪一棟?」問嗥大概瞭解是怎樣的情況了。
  
  「她住C棟。」
  
  「這裡是A棟,前一陣子標識掉了就經常有人找錯。」他凝視著她恍然的神情,心底莫名地為她浮起一層擔憂。「你以後別再一個人到陌生住宅,像你這麼美麗的女孩,隻身行動是相當危險的。」
  
  常有人讚她美麗,她的心卻不曾像今天這樣浮動過,怔了好一晌,她才點點頭,「謝謝你,本來還有一位同學要過來,臨時有事走不開了,我才……一個人過來……以前不曾這樣的。」她最後一句話,是想讓他安心才加的,因為他看起來那樣關心她。
  
  她是看著地址找上來的,也因為提前下課,她才能夠利用這份多出來的時間。
  
  問嗥癡癡地凝視她,第一眼見著她,他就知道他的心掉入愛河裡了,光這樣看著她,他已經迷戀得不可自拔。
  
  「我可以叫你凱茵嗎?」他的聲音居然可以為一個女孩子變得如此溫柔,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若讓他的一票朋友聽到,肯定一個個起雞皮疙瘩。
  
  她點頭,有些難以啟齒的開口,「我……我應該回去了。可以向你借……衣服嗎?」
  
  問嗥馬上為自己的粗心責怪不已,他很快站起來,「你等等,我馬上拿給你。」
  
  他打開褪色老舊的衣櫃,在時而不停翻找,結果卻沒一件乾淨的衣服,他髒衣服塞了一大堆,正準備送洗,唯一乾淨的一件已經穿在他身上。
  
  問嗥翻起白眼,差點要為這尷尬的場面申吟,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面對她。
  
  「不好意思,我的衣服……好像沒有適合你的。老實說,我今天正準備送洗,真的。」他強調,靦腆地笑了笑,把一件深藍色的睡袍放在床沿,「你先穿上它,我去幫你買衣服。」
  
  楊凱茵看見他匆忙地從桌上拿起鑰匙就跑出去,她拉著被子從床上爬,看見衣櫃敞開,裡面凌亂的衣物叫她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
  
  她穿上睡袍,把一些亂丟的書歸回原位,然後從地上撿起她的衣服,丟時垃圾桶裡,幾乎不想再多看一眼。
  
  不到幾分鐘,門又開了,問嗥跑進來,把門關上,對她笑著說:「我忘了,我以前擺地攤還剩下一些貨沒賣完,應該有你能穿的衣服。」
  
  他從角落一個紙箱上面拿下一些雜物,打開紙箱,從裡面翻找出幾件還包著塑膠袋的衣服。
  
  「只有牛仔褲和襯衫,你試試。」問嗥先了適合她的尺寸拿給她。
  
  「謝謝你。」她拿著衣服進浴室裡換,結果相當合身。
  
  她穿著他選的白色牛仔褲和白襯衫走出來,及腰的烏黑長髮披散,襯出她白皙無瑕的肌膚,看起來飄逸動人,差點教他看得癡了。
  
  楊凱茵有些不自在,從小到大,她的母親只許她穿裙子,說是女孩子穿褲子不得體,所以除了體育課,她幾乎不曾穿過褲子,更別說牛仔褲。
  
  被他盯著看,楊凱茵更加彆扭,她忍不住問「很……奇怪嗎?」
  
  奇怪?問嗥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直到她不自在的視線落在身上的衣服,他才趕緊搖頭:「不一點都不奇怪,很好看。」
  
  楊凱茵並不及相信他的話,以為他是安慰她。她的母親說過女孩子只有穿裙子才有女人味,才像個女人……啊,糟了!
  
  她看看表,神色開始慌張,「我必須趕快回去了。真的很謝謝你救我,還有,這套衣服改天我會送回來,謝謝你。」
  
  她對他鞠一個躬,很快的轉身開門。
  
  「等等!」問嗥拉住她纖細的手,不捨的目光對上她回來頭來的剪水秋波,「我送你回去。」
  
  她羞怯地輕輕把手抽出來。
  
  問嗥心裡生起些許的惆悵。他是主動積極的人,小小的挫折不至於失掉他的信心。
  
  「凱茵,我、我很喜歡你。第一次見面就對你這麼說,也許太唐突,不過我是真心的,你可以答應跟我交往嗎?」
  
  楊凱茵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驚訝的神色中有些倉惶、困窘,她下意識的摸著手指。
  
  「啊,不見了。」她突然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什麼不見了?」
  
  「訂婚戒指。」她沒有抬頭,輕輕地說。
  
  問嗥僵住,無限的春光和希望,因為這一句話而被狠狠啃噬掩埋。
  
  「你……已經訂婚了?」他似乎不應該意外,這麼美的女孩,不可能等到他來追,然而不斷滋生的失望和沮喪卻無可抑止。
  
  「是的。」楊凱茵點點頭,戒指……算了,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外面還下著雨。這地方不容易叫車,我還是送你回去,到你家附近你再下車。」儘管知道她即將為人婦,問嗥仍然為她著迷,為她擔心,一顆剛為她活躍的心更因此跌落了。
  
  楊凱茵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好再拒絕了。
  
  曉風輕搖著樹尖,曙光在枝頭初綻,又是一夜無眠。
  
  他張開眼,交叉的十指在枕上枕著頭,仰望著天花板上的蜘蛛網,又是一個無聲的歎氣。
  
  一張絕倫的美顏,聲聲嬌嗲的聲音,卻即將為人婦……唉,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實在不甘心。
  
  問嗥霍地坐起,起碼要看看那個傢伙配不配得上她,他要瞭解他是否有機會,就此放棄他絕受不了。
  
  一有所決定,他不再耽擱,很快的翻下床,拿著鑰匙出門。
  
  開著一輛破舊的二手車,來到楊家門口,那是一棟三層樓的房子,深灰色的大門深鎖,他看看表,才六點,也許楊家人沒這麼早起吧。
  
  他在車裡等,期待著楊凱茵從這扇大門出來。
  
  大約半個小時後,大門開了,他趕緊下車。
  
  楊凱茵走出外面把門關上,轉過身來卻差點和人撞上,令她嚇一跳。
  
  「啊,……是你。」問嗥一張俊逸黝黑的臉龐在裡晨曦的陽光下閃耀,她莫名其妙心兒怦怦跳,抓緊了手上的紙袋才想到,「這是要還你的衣服,謝謝你。」她將紙袋遞過去。
  
  問嗥搖頭:「你留著吧。凱茵,我們可以談談嗎?」
  
  楊凱茵不明白地看著他。
  
  在一雙翦水柔波的眼瞳凝望下,問嗥幾乎無可克制的想將摟入懷中,她飄逸的長髮在微風中散發清香,感受得出她身軀的溫熱和柔軟,一股強烈的衝動在他緊緊握起的拳中勉強的壓抑著。
  
  「我無法輕易放棄你,凱茵。」低沉的嗓音絲毫不掩藏一份深深的迷戀。
  
  她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眸,神色顯得震顫,「你……我已經……」
  
  「我知道,你已經有一個深愛的人,可是凱茵,我就是無法忘記你,我必須知道那個深愛的人,可是凱茵,我就是無法忘記你,我必須知道那個你所愛的人,我要確定他會珍惜你,也許……那樣我才會死心。」他想住她白細嫩的柔美,卻怕嚇了她而不敢伸手。
  
  「愛?」楊凱茵用迷惘的眼神看著他,她不知道自己深愛著誰,他所用的字眼聽起來那樣陌生,她幾乎聽不懂。
  
  問嗥凝視她的眼神漸漸轉為狐疑,「你應該是愛著你的未婚夫的吧?」
  
  楊凱茵張著更加迷惑的眼瞳,為什麼她應該要愛著她的未婚夫?
  
  問嗥瞇眼,心中滿是不解和疑惑,「凱茵,你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愛著那個即將和你結婚的人,否則為什麼會答應訂婚?」
  
  「因為這是家父的安排。」楊凱茵輕輕柔柔的語氣裡有著一份毫無懷疑的理所當然。
  
  問嗥在驚訝過後,緊緊地擰起眉頭。「你是說,你並不愛那個人?」
  
  楊凱茵眨著困惑的眼,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再提起「她愛不愛」這個問題,這重要嗎?
  
  「我不知道。」她的語氣裡有著惶惑,為什麼他的表情看起來,彷彿她漏知了重要的「常識」。
  
  對問嗥來說,她的答案簡直不可思議,「你不知道,為什麼還可以嫁給他?」
  
  「因為……家父答應了他了呀。」楊凱茵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再問重複的問題,她不過了嗎?」
  
  問嗥啞口無言,這是一樁什麼樣的婚事?現在還有女子可以從父命而結婚?
  
  「凱茵,那個要和你結婚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他過去的生活圈中,為謀利、為策略、為雙方企業而結合的婚姻多不勝數,他不知道她是否她她捲入其中。
  
  「什麼樣的人?」她的眼底寫著不懂。
  
  問嗥深鎖眉頭,他問的可是她即將結婚的對象,她卻好像一臉一無所知,他只好逐步追問,先是問對方的名字。
  
  「夫家姓唐。」她回答。
  
  住哪裡?
  
  「家居台南。」
  
  做什麼?
  
  「大約……賣房子營生。」
  
  幾歲?
  
  「好像……二十五。」
  
  她所知的幾乎就這麼多,別說那個男人大了她十五歲,她甚至不確定對方長啥模樣,說是因為僅見過兩、三次面,而她每次都低著頭不敢看他。問嗥一次次的從她的話裡感到訝異。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家庭?似乎她的生長方式有一點與眾不同,他也發覺到,不僅她常 規的觀念與眾不同,她斯文的談吐也是與眾不同的,像是古人仕女圖裡走出來的美人……
  
  而他,深深的迷戀她到不可自拔。
  
  既然她只是從你命而結婚,那麼就表示他有機會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29:59

  第二章
  
  說起「楊」,就令人想起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楊貴妃,在「長恨歌」中,白居易說她「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又說,「妹妹弟兄皆列士,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且不論楊美人下場如何,曾經光耀門楣卻是事實。
  
  身為楊家後代,楊氏夫妻又只生這麼一個女兒,難得女兒生下來就是個美人胚,想到光宗耀祖、享盡榮華有望,他們便一心一意要培養一個「楊家女」,甚至為了如願,每天早晚三炷香給楊貴妃供奉著。從小,楊凱茵學的是「三從四德」,更被教導著「百善孝為先」;父母一句話,她奉為聖旨。如今,楊家有女初長成,在楊母的培育下,楊美人冰肌玉膚,貌比花嬌,體態婀娜,言行舉止無不優雅脫俗,果真令眾多公子趨之若駕。他們夫妻倆多年的付出終於到了該「豐收」的時候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女兒的「唐明皇」在兩個月前找上門來了……
  
  那位賢婿、佳婿、財神爺可是台南的大地主,不僅為他們夫妻在台南蓋了棟別墅,還答應每月給「生活費」,他們的女兒可是一人帶給全家貴;現在就等一個多月後,女兒專科畢業舉行婚禮了。到時候一家人往南遷,夫妻倆再也不必趕早趕晚的上下班了,偶爾還可以到國外走走,從此過著榮華富貫的生活,事情幾乎已成定局,卻來了個不自量力的小伙子。
  
  「你說,你叫問嗥,你要娶我女兒?」這是一個假日的陽光午後,楊凱茵並不在家,楊家夫妻睇視眼前這個貿然闖進來的男孩。他們的表情並不因為問嗥提出的話而顯得驚異,有的只是在打量過他以後,毫不掩飾臉上的輕蔑和恥笑,一副「又是一個走錯門的窮小子」的神態。
  
  問嗥還是和平常一樣,穿著一件洗過無數次的淺色牛仔褲,一雙陪他走過千里路的球鞋,一件廉價的白色休閒襯衫,開著的還是那輛「鋼罐仔車」,但他並不在意,臉上依然掛著陽光般的笑容。
  
  「是的,伯父、伯母,請把凱茵嫁給我」
  
  楊家夫妻並沒有忽略他和過去一班上門來求親的小子不太一樣,他的衣著不刻意,甚至連一份禮物都沒帶,一開口就直接說出目的;他神色自若,自信滿滿,若不是一個精神方面有問題的小子,就是對自己過於自負了。
  
  「問先生,很遺憾我們沒有這份福氣,我家女兒早已有對象了,她過兩個月就要結婚了。」楊母優雅的推一下金框眼鏡,臉上掛著高貴的微笑,嘴上把場面話說得相當動聽,好像她真的感到很遺憾似的。
  
  「年輕人;你回去吧。」楊父端著嚴肅又高高在上的神色,毫不掩飾他的鄙夷。就是有那麼多自視過高、不值得秤秤自己斤兩的寒酸小子,才會惹得他如此不耐煩。
  
  其實,問嗥在來這裡以前,已經把楊家夫妻的底摸清了,他也知道他們夫妻是貪圖台南姓唐的「聘禮」,根本一點都沒有考慮到楊凱茵的感情就把她嫁出去,跟賣女兒沒有兩樣。而那個姓唐的,去年才和老婆離婚,雖是富家子弟卻是個敗家子,老婆和他離婚的原因是他在外頭養了不少情婦,有這樣的「情敵」,連他都感到可恥,更別說教他看到凱茵和這樣的敗類結婚。
  
  「伯父、伯母,只要你們肯把凱茵嫁給我,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們。」問嗥炯然的眼神直視二老,一副「一諾千金」的神色,似乎說明即使他們要天上的星星都沒問題。
  
  「好大的口氣呀……楊母斜眼倪視他,擺明了瞧不起。
  
  「年輕人,你幾歲?」楊父也感到好笑。
  
  「二十四。」兩老的輕視盡收他眼底,問嗥卻完全不在意的揚起嘴角;
  
  「年紀輕輕卻誇下海口.不知天高地厚。」楊父哼著搖頭。
  
  「伯父,您是在頂亞建設當課長吧?」問嗥依然是一臉笑意。
  
  「不錯,」楊父昂首,語氣裡有一份驕傲,頂亞是大建設公司,多少人擠破頭想進去。
  
  「頂亞對於問氏集團來說,只是其中一個上市公司。」問嗥說出教二老意外的話。一般應該會褒揚一番才對吧?
  
  楊父雙眉蹙額,這小子居然一副瞧不起的口氣。
  
  「姓問的,你給我滾出去!」說是來求親.其實是上門來我碴的吧。
  
  「問先生,我未來的女婿呢,在台南是有頭有臉的大地主,我想他如果知道你騷擾他的未婚妻,是不會高興的,你還是請回去吧。」楊母揚起下巴,這份炫耀的口氣擺明要問嗥知難而退。
  
  「伯父、伯母,姓唐的給你們的聘禮我一樣也不會少,我另外加頂亞百分之十的股份,也幫伯父、伯母辦理移民,兩位想到任何一個國家長住都沒有問題,你們也可以隨時環遊世界。一切的費用由我負責。」問嗥開門見山地說。
  
  楊家夫妻對看了一眼,彼此眼中寫著狐疑,這年輕人好大的口氣,頂亞百分之十的股份?夠他們吃上三輩子了。
  
  「你到底是從哪兒跑來的?」楊父蹙眉睇視他,當他是神經病完全不相信他的話。
  
  楊母抬高了眼鏡,重新仔細的審視問嗥一番,他從頭到腳的打扮怎麼看怎麼窮酸,他憑什麼有那股滿滿的自信、那份自若的神色,居然口說大話。
  
  「你姓問,跟問氏集團有什麼關係?」楊母突然想到.一個平凡小子怎麼說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口氣。
  
  「我跟問氏集團毫無關係,不過,問氏的總裁當前是家父。」問嗥其實並不想抬出他顯赫的背景,不過事實是他不這麼做,以他個人當前的能力的確無法與姓唐的抗衡,他必須為了凱茵著想。
  
  楊家夫妻一陣驚愕,差點把眼晴瞪凸了。「你,……你是問總裁的公子?」楊父從沙發跳起來,一副肅然起敬的態度和剛才的高傲不耐煩差了十萬八千里。「對了,聽說問家三兄弟只有老大在問氏幫忙,另外兩位都在外頭各做各的,間嗥就是其中一位?」
  
  楊母也站了起來,趕緊去倒一杯茶,端出一些點心來招待臨門的「貴客」。
  
  「伯父、伯母,我娶了凱茵會好好的照顧她,我也會孝順您兩位,請答應把凱茵嫁給我吧。」問嗥重新懇求。
  
  「這……唐家那方面,我們很難交代。」楊父瞅他一眼,貪婪的神色無法掩飾對問嗥所能給他帶來的財富的覬覦。
  
  「是啊,問公子,我們是很想將茵茵嫁給你,不過唐家的人,我們這平凡老百姓可也惹不起。」楊母的眼色之中表露著指望問嗥來解決這件事。
  
  問啤點點頭,「我會負責。」
  
  ※※※
  
  「我嫁問嗥?」楊凱茵相當錯愕。
  
  「是呵,我跟你父親覺得把你嫁到唐家太委屈你了。問嗥沒離過婚,跟你年紀又相當。你們是郎才女貌,登對極了。」楊母提起問嗥,可笑得合不攏嘴了,半夜作夢她都不敢怎能高攀到富可敵國的親家呢。
  
  「可是,我已經跟唐先生訂婚了。媽,您不是教過我『馬不雙鞍,一女不侍二夫』的嗎?」她不懂,已經把她配給唐先生,為什麼現在卻要她「改嫁」給問嗥呢?「您也教我『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婦殉夫,捨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的呀。」
  
  「茵茵,你們只是訂了婚,你還沒有嫁到唐家去,所以那些都不作數的。」楊母不疾不徐地微笑著說。她的女兒,她是最瞭解的了,早就料到女兒會有此一問。
  
  「是這樣嗎?」楊凱茵眉頭微擰,她總感受有原因。
  
  「茵茵,問家是豪門望族,你能夠嫁給問嗥,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這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你嫁過去;要好好伺候公婆和丈夫,知道嗎?」楊母叮囑著。女兒令婆家貼心,他們這娘家才有望享一輩子,這也是他們夫妻倆打凱茵小時起就教她三從四德的主因。
  
  「爸,您說問嗥家是豪門?」楊凱茵睜圓了剪水黑瞳,眼底掩不住一抹詫異和瞭然。這就說得過去了,為什麼她的父母突然要她「改嫁」,問嗥如果真是名門之後,想必給他們家的聘禮不會少於唐家的。怎麼了?她的心……
  
  「豈止是豪門,人家富可故國呢。茵茵啊,你千萬要記住,要好好伺候問嗥,乖乖聽丈夫的話,這是一個做妻子的本分。」楊母拉起女兒的手再一次交代。
  
  楊凱茵無言的點點頭,她明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道理。在家,她不能違逆父親的話;嫁了,丈夫是天,她更不能不聽丈夫的話,只是……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底卻有一份失落、涼意和一股淡淡的酸楚。
  
  ※※※
  
  楊凱茵當了六月新娘,當她捧著花束,低垂著頭,穿著美麗的婚紗緩緩步上紅毯時,她想起徐志摩的一首「新催妝曲」,有幾句是這樣寫的:新娘,你為什麼緊鎖你的眉尖,聽掌聲如春雷吼,鼓樂暴雨似的流,在繽紛的花雨中步慵慵的向前。新娘上禮堂不是上殺人的屠場,聽掌聲如震天雷,鼓樂暴雨似的催,那台上站著的不是吃人的魔王,他是新郎,他是新郎,你的新郎……新娘,誰不艷羨你的幸福,你的榮華!
  
  直到婚禮結束,回到「新家」,她依然告訴著自己:新娘,誰不艷羨你的幸福,你的榮華!
  
  但一再勸慰自己的結果,卻仍是黛蛾長斂,任是和風吹不展。楊凱茵也不知道自己愁什麼,悶悶不樂做什麼?
  
  「凱茵,你還喜歡這裡嗎?」問嗥拉掉了領帶,脫去西服。
  
  他搬出那間窄小破舊的公寓,另外租了一層二十多坪的公寓做為兩人的新屋,即使結婚,他依然沒有打算搬回家。在頂亞的股份是去世的三叔留給他的,給楊家的聘金則是向二哥問魷周轉,他幫岳父、岳母移民加拿大,也是問魷幫的忙,因為從高中畢業後他就決定自立更生,並不是跟家裡有過節,他只是想拭試自己的能力。
  
  楊凱茵環視著她的新家,這裡看不見豪華的東西,包括傢俱、寢具、廚具都是簡單實用,一點都和奢華搭不上邊。除了他,他周圍的一切都平凡,而她,發覺她喜歡這樣的平凡。
  
  她點點頭,「我很喜歡。」
  
  問嗥拉起她的手,凝視一張絕美的容顏,她有細長的柳眉,巧挺的直鼻,剔透細緻的肌膚和嫣紅的唇瓣,他喜歡她黑紅緞般垂腰的髮,而如今她已經成為他的妻。
  
  「委屈一下,我保證過兩年為你買一棟有庭園的別墅。」他輕攬她的腰,他美麗高貴的妻子,應該住更高級的地方,但當前他的能力只給得起這些,如果不是怕她成為別人的,他會等自己更有能力了才娶她。
  
  「一點也不委屈,我真的很喜歡。」楊凱茵瞅見丈夫炯亮的眼裡略帶一絲愧色,她輕輕柔柔的語氣裡更加認真。
  
  問嗥輕摟著她纖細如柳的腰,貪看著他絕倫的妻子.這段時間一直為兩人的婚禮忙碌。好不容易結婚了,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她說。楊凱茵一雙望著丈夫的剪水眼瞳緩緩露出疑惑,他為什麼一直盯著她?
  
  「我臉上有什麼?」她伸起蔥白的手摸摸臉。
  
  問嗥揚起嘴角,「你的臉上有女人妒羨,男人仰慕的五官。」
  
  他撫摸她如緞的髮絲,.輕輕勾起她微尖的下巴,貪戀地望著她薄軟而櫻紅的小口。
  
  他的碰觸教楊凱茵莫名地臉兒熱燙,神色困窘極了。
  
  問嗥發覺到她的不自在,他不捨的緩緩放開她,雖然已經結婚,但兩人其實相處的時間相當短暫。
  
  「凱茵,你累了吧?先休息吧,今晚我睡客廳……」他要的不只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他打算耐心的和她培養感情,直到她愛他,直到他佔有她的心了,他才會奪取她的身體,在這之前,他命令自己不准強迫她。
  
  楊凱茵一張柔麗的容顏有一刻怔忡,這和她母親說的「新婚之夜」完全不一樣。其實,她從剛才就一直緊張著那未經驗過的一刻到來,母親說,她必須好好伺候她的丈夫,不能令他不滿意,她聽得懵懂,不太瞭解怎麼做才能「令他滿意」;但母親說,到時候她自然會明白,害得她懸著一顆忐忑的心直到現在。不能否認的,問嗥的話確實讓她鬆一口氣,他今晚不跟她睡,她依然能夠自己一個人睡,確實令她安心不少。
  
  她點點頭,聽丈夫的話,進入臥室。
  
  雖然沒有到國外度蜜月,問嗥還是帶妻子玩遍了南台灣,他當然明白感情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不過,起碼幾日的朝夕相處有助於瞭解彼此。也許是相處的時間還不夠吧,凱茵對於他,總是客客氣氣,感情上似乎有所保留,他知道,還需要給她時間適應他。
  
  ※※※
  
  七月初,陽光刺人,空氣中飄浮著一股熱流。
  
  重回工作的第一天,問嗥一走進租於七樓的羽程科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雙雙暖昧的眼神。
  
  公司不大,除卻合夥火商繼羽和沈東白及他,請來的員工還不到十個人,平均年齡也只有二十五歲、卻個個都是菁英中的菁英,每個人的年薪早超過百萬了。 公司另外有分紅制度,不過因為剛起步,正在發展當中。今年大伙都有心理準備了,想要大賺一番,得等今年開發完成的新產品真正問,幾個合夥大都打包票說,明年起將是羽程科技的紅年。
  
  「幹嘛啊你們?」問嗥笑著遞出白眼,一張俊逸勘黑的臉龐像燦爛的陽光一般迷人。
  
  他現在成為公司唯一一個有家室的人,也就是說,他的不同剛好成為眾人「攻擊」的焦點。
  
  「好奇。」距離他最近的小楊說。
  
  「想看看結婚的男人有什麼不同。°晶靈坐在位置上,拿一根筆桿敲敲桌面。
  
  「好像也沒什麼改變嘛。」抱著胸膛,對著問嗥上下睇視的是晨。
  
  「也沒長出三頭六臂來。」從椅子上回頭的是錢。
  
  「當我怪物啊!」問嗥過去拍他一個頭,這些人根本沒當他是老闆。
  
  商繼羽剛好從另辟出來的一間小型會議室開門出來,「唷,新郎倌來啦。」
  
  商繼羽的母親有四分之一的蘇格蘭血統,而他的外表大半承襲了氣質極優雅的商母,有著一雙淺咖啡色迷人的眼晴,短短的頭髮是淺褐色的;他有相當突出迷人的五官,加上白皙的皮膚,不開口的時候容易給人一種斯文的錯覺。但其實他是那種連髒話也能「朗朗上口」的人,言行舉止不止粗魯,還相當沒氣質,脾氣也是粗暴狂野的,他的一群朋友全為他俊美的外貌「搖頭歎息」。
  
  沈東白搭著他的肩膀探出頭,接著走出來。「好久不見。」別人說起來極為平常的招呼語,到了沈東白的口中,就成為別有意味、半似揶榆的調弄了。
  
  他留著一頭及肩長髮,染了幾條白銀色,總是用黑色鞋帶捆束在腦後。他從來只穿白色系寬鬆、柔軟的衣服,面露微笑,即使盛氣中也是一副「溫和」的外表,所以給人一股高深莫測的神秘感,加上他有一雙漂亮的勾魂眼,所以商繼羽老叫他「桃花眼」。
  
  「別鬧了你們。」問嗥陽光般的笑容依然掛在嘴邊,惹來兩個死黨各給他一個白眼,他不以為意地推門進入三人共同的辦公室。
  
  商繼羽和沈東白跟著進來。「你他媽的少給我笑那種樣子,結婚了不起啊!」商繼羽似乎相當看不慣,連帶椅子也跟他有仇似的挨了他一踢。
  
  「老羽,你也見過人家老婆是大美人了,也難怪他那樣。」沈東白拍拍商繼羽的肩膀,狀似安撫。顯然兩人都對一臉春風得意的「新人」不具好感。
  
  「死傢伙。」商繼羽挺嫉妒的。
  
  「這就對了,你只要明白這跟實力無關,純粹是他走運就好了,別氣了。」沈東白點點頭。說起來,兩人年紀都比問嗥大那麼一不點,講才能、論外表,他們自認都比問啤好上一大截,也自誇比問嗥有女人緣。然而問嗥先結婚,娶的還是絕倫的大美人,一下子把他們的面子給掃光,哪能不嘔。
  
  問嗥一臉「明白理解」他們心情的表情,絲毫不在意兩人的咒罵和譏諷,他揚著寬大的笑容對著他們,「沒有關係,請繼續,我可以忍受空有實力,沒有運氣的人發牢騷。」
  
  「臭小子!」商繼羽往他的頭敲去,卻被問嗥輕易的閃開了。
  
  「喂,動口別動手埃°問嗥咧嘴笑著警告他。
  
  「真有心情玩。」沈東白看兩人一眼,轉而認真的問問嗥,「楊家夫妻移民到加拿大了?」
  
  「是埃」問曝點點頭,收起了嘻笑的神色。
  
  「你這麼做值得?」沈東白若有所思的瞅著他。
  
  「你幹嘛要玩買老婆,這麼迂腐的遊戲啊,還跟那個姓唐的敗類結下樑子,划得來嗎?」商繼羽只差沒有直接對他說「笨蛋」。
  
  「什麼買老婆?你今天沒刷牙啊!」問嗥反感的打他一肩。
  
  「知道你愛她啦,不過她愛你嗎?我是提醒你,勉強的婚姻不會幸福。」商繼羽抱起胸膛。
  
  「老羽,他都結婚了你還詛咒,說點祝福的話不會嗎?」沈東白依然是一副沉著不紊的神色。
  
  「我才不像你這個桃花眼那麼虛偽。」商繼羽坐進皮椅,抬起腳往桌上擱。
  
  「做人偶爾是需要這樣的,早就叫你學了。」沈東白揚著嘴角,口氣依然是慢條斯理的。
  
  「高興!看不順眼的扁一扁就好了,我才不來虛與委蛇這一套。」商繼羽白他一眼,拿起他一早泡的高山茶喝。
  
  「你再不改掉這種個性,我跟老沈早晚得上警察局去保你。°問嗥搖搖頭,拿杯子去沖咖啡。
  
  「拜託哦,我跟警察局的人熟得很,要擔 保還用不著你。」商繼羽交遊廣闊,認識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他的言行粗率,腦袋卻是一流,從小到大不止拿獎學金,書還是跳著念的,才二十五歲已經當過兩年兵、從英國拿回了博士學位。
  
  「小問,姓唐的你要多留意,那種人不敢和你正面衝突,會玩陰的。」沈東白提醒他。
  
  「知道了。」問嗥點點頭,他想應該是不會才對,他和姓唐的己經把這件事「談妥」了。
  
  「麻煩。我找幾個人去揍他一頓,先給他一個下馬威你們又不肯。」商繼羽一臉不耐煩。
  
  「商博士,別老是提醒我們你的學位是怎麼弄來的。」沈東白的桌上平常就擺了一小瓶威士忌,他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根據他的說法,上班喝酒是為了「醒腦」用的。
  
  「他媽的!再說一句我揍你。」商繼羽說著就掄起拳頭,他這個人開不得玩笑的。
  
  「沈,你也聽過『會吠的狗不會咬人』,別理他。」問嗥端著沖好的咖啡回到座位上,他開了桌上的計算機,拿出一張設計圖來看。
  
  「王八蛋!我先讓楊凱茵當寡婦喔.我告訴你。」
  
  問嗥僅是睇商繼羽一眼,壓根兒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沈東白依然保持一副優閒的笑意,他小飲一杯酒,翻起檔案繼續工作。
  
  每天,羽程公司都是這麼「熱鬧」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0:31

  第三章
  
  炎炎八月,陽光炙人。幾日不下雨,室外熱得暈人,空氣中看得到一股熱流騰空。問嗥和楊凱茵結婚快兩個月了。不知怎麼搞的,他居然搬不出客房,搬不進原該屬於兩人的臥室。
  
  隨著一天天過去,問嗥逐漸發覺兩人之間有問題,但要叫他說出問題癥結,他又啞口無言。凱茵是那麼賢慧的妻子,他們的家從來都是一塵不染,餐桌上從來不會少一頓豐富美味的三餐;他的衣服總是乾乾淨淨,偶爾他的牢騷和訴苦,她全部包容安慰,他的朋友偶有來坐,他的妻子不少笑容,不缺茶點地服侍,教一票哥兒們羨煞他,當場直誇他娶了百年難得的賢慧嬌妻。從來只要他開一個口,凱茵就會做好一切,即使他只是隨意一提。譬如他看著電視廣告,說某個品牌的咖啡看起來不錯,隔天他的妻子己經泡來一杯等著他。
  
  她從來不會反駁他的話,不管他說什麼,她總是對他說「好的」、「是的」。她的婉約,她的嫻雅,她溫柔的笑容沒有不對。
  
  那是他不對勁羅?
  
  問嗥有時候真的會搞不清楚,難道真的是他有問題?
  
  「凱茵,明天假日,你想去哪裡?」他凝視著他美麗的老婆,忍著不讓自己碰她,只因為碰了她……
  
  「我都可以,依你的意見。」楊凱茵從雜誌上拾起一張溫柔的笑顏。
  
  「不,明天我陪你,由你作主。」他凝望著一雙純淨的剪水秋波,灼熱的目光緩緩移下她嫣紅唇瓣,一下子令他口乾舌燥起來。
  
  楊凱茵一張笑顏變得為難,輕輕地顰起黛眉,陷入純真的思考中,一向只要她拿主意,她就為難。她絕麗白淨的臉蛋微微低垂,直緞般柔亮的黑髮緩緩垂落,半遮了面。
  
  問嗥緊瞅著她,嘴裡愈加乾渴,他再也忍不住,從單人沙發站起來,靠近她身邊,坐進三人沙發椅,她穿著薄軟的睡衣,身體散發著一股沐浴後的清香,愈發誘人。楊凱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望向接近自己的丈夫,問嗥幫她把垂落的髮絲撥到肩後,大掌輕輕撫摸她粉嫩細緻的臉蛋,「凱茵,你好美。」他的嗓音嘎啞。
  
  楊凱茵直勾勾地望著他。當她想開口謝謝他的讚美,他正好低頭攫住了她殷紅的唇瓣。
  
  他飢渴而熱烈的吸吮她甜美的味道,他張開渴望的雙臂將她摟人懷中,加深了吻。他的身體、他的心都想要她想得疼痛,但他更不想她有一絲受傷的感受,所以他總是忍,忍著激烈的沖,忍著想不顧一切索求她身體的慾望;他一直照顧著她的心,她的感受,虐待自己,放緩步調用盡一切溫柔地待她、等她。
  
  楊凱茵就像過去幾次一樣,她沒有拒絕他,她任他吻,任他摟,任他抱,在配合他。她的心跳是加快了,她的唇瓣也依然溫熱,可她的吻……或者該說她被動的吻,沒有熱情,平靜如斯。這對問嗥來說卻等於冰冷,而她的冰冷再一次澆熄了他一把狂烈的人。
  
  他放開她,就像過去的每次,他失望又挫敗的鬆手。也許他們的感情還不夠,也許他們還需要時間,他再一次對自己說.
  
  他徐緩的別開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拿起一本擱在旁邊的商業雜誌,攤開來看。
  
  楊凱菌睜著一雙困惑且無辜的眼瞳凝望他,她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不免有些慌亂,「嗥,我做錯了什麼?」
  
  問嗥看著她,她也許還無法對他動感情,但這不是她的錯,是時間不夠,是他太急躁了。他不該因此對她擺臉色的,即使他現在仍然想狠狠的佔有她。
  
  「你沒有錯,是我的心火急。」他放下雜誌,拉起她的手,用耐心的目光安慰她無措的眼,「凱茵,你必須知道,我很愛你。」他深愛她,就因為太深愛她,所以來不及給她時間愛上他,急著娶了她,他必須等她明白他的愛,等她來愛上他。他不知道他應該給她多少時間,但他願意一直等著她。
  
  楊凱茵很順從的點頭,因為她的丈夫說她必須知道,所以她很用心的記下來,但愛是什麼?她其實點都不懂。她的母親教導她當一個好妻子只專心用耳朵聽,不必用嘴巴問,如果她問了,是否會看到丈夫一張不高興的臉?美麗的容顏沉寂了下來,她不想令他不開心的。
  
  幾乎三、兩天,商繼羽和沈東白就會往這裡跑。
  
  不為什麼,就為這裡有一頓免費的美味佳餚,但兩人可不敢「醉翁之意不在酒」,畢竟朋友之妻不可欺嘛。只是,楊凱茵真的是他們僅見最完美的女子了。
  
  「你們連一個難得的假日也不放過我嗎?」問嗥緊緊磨起眉頭實在很不願意讓兩個愛來白吃白喝的傢伙進門。
  
  「你以為我愛連假日都看到你啊,臭美!」商繼羽推開他,一點也沒把他當主人看,更不當自己是客人。
  
  「老羽一向這樣,別理他。」沈東白拍拍問嗥的肩膀,尾隨商繼羽的身後迎去,問嗥翻起白眼,不太悄願的關起門來,
  
  原就不大的客廳,一下於加入兩個大男人顯得更加狹窄,商繼羽一屁股坐進一張單人沙發,腦袋左右晃。
  
  「凱菌不在啊?」一-向他們來總是她開的門。沈東白往長沙發坐下來,瞧了一眼廚房門口,並沒開口。
  
  「去買菜了。」問嗥連問都不問他們要喝什麼,反正向來這兩人一個只喝高山茶,一個嗜酒如命,除此之外,對其他飲料連碰都不碰,能讓他們勉勉強強沾唇的,也只有白開水。所以,他倒了兩杯白開水擱在桌上。
  
  「沒有茶?」
  
  「沒有酒?」兩個「客人」看見白開水馬上一臉苦色。
  
  「愛喝不喝拉倒,」問嗥端著凱菌為他煮好的咖啡,舒舒服服的坐下來品嚐。
  
  商繼羽咬牙切齒地看他,想起楊凱茵泡的茶居然比他這個茶道高手泡的述好喝,讓他再一次肯定楊凱茵的好。
  
  「他媽的你真配不上凱茵。」
  
  「那麼完美的女子居然得委身你這種人。」連沈東白都不得不搖頭為楊凱茵歎息。楊凱茵知道他喝酒喜歡用哪一種杯子,還有酒的溫度。
  
  「別用那種酸溜溜的口氣。」問嗥對兩個嫉妒他到要死的朋友咧嘴示威。他的凱茵當然好,各方面都好,這一點他完全承認,但是莫名的,他的內心卻泛起微微的酸疼。
  
  沈東白瞅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門卻突然打開了。
  
  楊凱茵一臉蒼白,慌亂的把門鎖緊。
  
  「凱茵,怎麼了?」問嗥看見她出門時綁起的髮辮散落了,立刻發現不對,很快的放下咖啡走向她。
  
  「他……他出現了。」楊凱茵緊緊的靠在問嗥的懷時,她輕弱的聲音顫抖,嬌轎的身子也不住抖動。
  
  商繼羽和沈東白同時沉下臉站起來。問嗥緊緊的把幾乎癱軟的妻子抱住,帶她到沙發坐下來,狐疑地間:「是那個姓唐的?」
  
  在三雙嚴肅關注的眼神下,楊凱茵低垂的容顏輕顫的略略一點,一張原就透明白皙的臉色更加慘淡,問嗥一下子幾乎把牙齒咬斷,更緊緊的把她摟入懷裡。
  
  「該死的!我去把他做了。」商繼羽一看見楊凱茵被嚇成這樣,立刻袖子一卷就要衝出去。
  
  沈東白拉住他,臉色也煞是難看,可他嘴角卻掛出一抹笑,那種笑是冷冷的,會令人莫名地打寒顫,寧可捅死自己也不敢冒犯的可怕。
  
  「讓他死得太痛快等於便宜他。」沈東白不疾不徐、不溫不火的語氣,連閻王都會肅然起敬。
  
  「你們別插手。」問嗥眼一瞇,眸底瞬即掠過危險肅殺的寒光,語氣之冷,就是在他懷裡的楊凱茵都能感受到,令她背脊一陣涼。
  
  她緩緩抬起一雙憂懼、潮濕的黑瞳。
  
  「凱茵,我不會讓他再來騷擾你,你不用怕。」
  
  面對她,問嗥的眼神柔了,語調輕了,也有了溫度。
  
  商繼羽和沈東白對看一眼,兩人有相當的默契,看樣子今天的午餐是沒著落了,想想他們帶了多大的期盼,就是要嘗嘗一桌子香噴噴的美味佳餚,現在卻給那姓唐的蠢蛋破壞了。
  
  他們不會插手,他們只會為自己落空的期盼「討回公道」,算起來是他搶奪他的未婚妻,即使那種人渣不配擁有凱菌,問嗥還是認為他理虧在先,但那是姓唐的來騷擾凱茵之前的事了。
  
  那傢伙居然把他的客氣當沒脾氣!姓唐的其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風光,說是台南的大地主,其實,有大半土地在他只知享受、不事生產的短短幾年間都抵押給了銀行;資產是有,可惜借貸更多,再過個幾年,街邊的流浪漢、乞食者都會遠遠勝過他。
  
  問嗥曾經和唐岱山談條件,說過他可以幫他改善當而的情況,只要他把凱茵讓給他。而唐黛山也對自己的窘況開始有危機意識,知道問嗥是問氏財團的公子以後,以為有了他當靠山更加不吃穿,猶豫沒有多久就答應他,但問嗥所謂的幫助顯然和他所想的有出入,他以為問嗥會給——-筆天價。
  
  畢竟楊凱茵值得,可惜他完全想錯了,問嗥所說的幫助是當他的理財顧問,帶他做投資並處理龐大的負儷;問嗥問他保證只要一切聽從他,兩年內可以為他解決當前的窘境,並取回所有土地.礙於自己沒有這份才能,他也只得勉強接受,反正問嗥也保證,如果到時候無法解決,他會賠上自己的財產、本來一切都談成,算是沒有問題了,問嗥也信守承諾,幾個月來已經為他取回不少土地,可是他深深無法接受的是,他的花用還得經過問嗥的「批准」。雖說是不准他揮霍,但他給的錢根本不夠他花一個女人,就在他上台北要來找問嗥談判的路上,碰巧瞧見他美麗的前未婚妻,他是在一時控制不住之下才出手的,實在是楊凱茵生得太迷人」結果,此舉卻為他惹來一頓好打。飯店內,唐岱山捧住差點被打掉的下巴,墊高鞋子勉強撐過一百七的身高,如今卻顯得更加渺小而狼狽。
  
  「我告訴過你遠離凱茵!」問嗥拳頭依然握著,隨時有可能再給他一拳。
  
  唐岱山咬牙切齒,他氣憤的道:「我只是摸摸她,又不會少她——塊肉!是我把她讓給你的,你別忘了我以前也是她的未婚夫。」
  
  「你再說一次!」問嗥怒不可遏的揮拳過去。唐岱山得用兩隻手才能擋住他猛力的拳頭,他急急的嚷著:「你不能怪我。我以前抱她的時候她都沒有拒絕啊!」他早知道楊凱茵會反抗,也不太敢對她出手了。
  
  問嗥怔祝他狠狠的瞪住他,」你說什麼?」
  
  唐岱山小心翼翼的遠離他,站遠了些才開口,「你以為楊凱茵會愛你嗎?你錯了,她根本不懂什是愛。她媽從小就給她洗腦,讓她在家從父,好方便他們要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那兩個夫妻還想得很遠,擔心女兒嫁了萬一給他們惹麻煩,影響到他們好不容易從女兒身上得來的榮華富貴,更教她要出嫁從夫。楊凱茵根本沒有思想和自我,她認的只有『丈夫』這兩個字,誰是她的丈夫她就『伺候』誰,她可是世間僅有最完美的妻子,即使你在她的面前跟女人親熱,她也不會吃醋嫉妒,不信的話你可以試!」
  
  「你給我住口!」問嗥怒吼,盛怒的眼神之中混著複雜難辯的情緒,頸部間的青筋跳動著的不只是對唐岱出的怒氣。唐岱山被他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你以為楊凱茵會愛你嗎?你錯了,她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楊凱茵根本沒有思想和自我,她有的只有「丈夫」這兩個字,誰是她的丈夫她就「伺候」誰……即使你在她的面前跟女人親熱,她也不會吃醋嫉妒……
  
  不!不可能,凱茵不是這樣,凱茵不會這樣的。問嗥不願再想,他甩甩頭,推開家門。
  
  「你回來了。」楊凱茵笑臉迎人地向他走過來。問嗥不用看時間都知道己經十一點多了。自從娶她,他一直都準時下班,即使有事,也會事先打電話回家,而今天,他非但一通電話也沒有,還待到現在。
  
  他一言不發,瞅住妻子美麗的臉蛋,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楊凱茵笑容可掬,態度和往常一樣溫婉,她甚至一句關切詢問都沒有。
  
  「你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她的語氣仍是輕輕柔柔,毫無火氣。
  
  問嗥心下悵然,一臉的沉鬱,他期待她起碼會有一點生氣,或者對他質問,不和他說話都好。
  
  「我己經吃飽了。」他的口氣裡掩不住冷淡,直接走往客房。經過飯桌時,他瞥地兩副碗筷還擺著,幾道動那沒動過的菜已經冷了。
  
  問嗥詫異的回頭,「你還沒吃飯嗎?」
  
  楊凱茵搖搖頭,——雙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直望著他,其中不含一絲的埋怨和不悅,更不見一絲委屈,彷彿等著他回來一起吃飯,是那麼天經地義、那麼理該如此。
  
  她甚至還牽動溫雅的微笑,「你要洗澡吧,我拿睡衣給你。」
  
  問嗥頓時滿心愧疚、發疼,他怎麼可以試驗她,他怎麼能做得出……
  
  楊凱茵走過他身邊,問嗥拉住她細瘦的手腕,緊緊的將她拉入杯中。
  
  「凱茵,對不起……」他撫摸她垂腰的髮,硬嚥著對她的心疼,恨自己的該死。
  
  他怎能對她生氣?她從小接受她父母的教育也不是她所願意的,她所得到的思想和觀念即使有錯,也不應該是她來負責。他從她的父母手中娶了她,他又徵求過她的同意嗎?他一心急著娶她,一心不讓她落大姓唐的手中,卻忽略了她的感受,等於踐踏她的尊嚴,他怎能一意責怪她只懂「丈夫」這兩個宇?錯在他,明知道她「在家從父」,還在不瞭解彼此的情況下,是他令她無所適從。
  
  「嗥?」楊凱茵埋在丈夫寬闊的胸膛裡,她一臉迷惘,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道歉。
  
  問嗥放開她,瞅住她的神情中充滿憐惜和愧色,「你一定餓壞了,菜都冷了,我帶你出去吃。」
  
  他輕撫著她乾淨素白的臉,也就是這張楚楚可憐的臉蛋亂了他的心,他一向沉著的腦袋碰上她的剪水柔波、傾城姿色、春風柔語就混淆不清,亂七八糟了。
  
  「我可以把菜熱一下。」她的臉上明白寫著生怕麻煩了他的客氣。
  
  問嗥只是更加的心疼,他己經明自了,就算凱茵真的不懂愛,真的沒有自我,真的把丈夫當作天,真的受過那種不可理喻的教育,那又如何?就讓他來改變她吧,讓她明白自我,讓她懂得愛情,讓他們平等,讓他來「教育」她。
  
  他拉著她的手,走到沙發坐下。「凱茵,我今天太晚回來,又沒有打電話給你,讓你一直等著我,這就是我的不對了,你是可以生氣的;你可以質問我『去了哪裡』,你也可以說『下不為例』。凱茵,丈夫和妻子的地位是平等的,這是你身為妻子的權利,你知道嗎?」問嗥一字一句仔細的說個清楚明白。
  
  楊凱茵凝望著丈夫溫柔中帶嚴肅的神情,看著那雙純真炯然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瞼,微微地點著頭。「我知道了。」輕輕柔柔的語氣裡完全是聽話的成分。一張纖柔美麗的臉蛋沒有因為他的話掀起半絲波紋,她真的知道了嗎?明白了嗎?問嗥凝視她的眼神中透出狐疑。
  
  要改變一個人打小就認定的認知和觀念不容易,他知道他必須有更多的耐心,他不能急。聽說,那個唐岱山在台北這段時間還流連於聲色場所。他在一次上酒家尋歡作樂時,卻被人莫名其妙地狠打了一頓,對方據說是黑道上的大幫派,相當惡勢力,知道自己惹不起,他只有摸著鼻子自認倒楣.連怎麼被打的都還搞不清楚。
  
  ※※※
  
  隔一天,他照常開著那輛拉風的高級跑車尋歡去,心滿意肚的帶著紅牌小姐出常車子開不到十分鐘,他接到電話,一道沉穩溫雅的聲音傳來。
  
  「唐先生,再一分鐘車子會爆炸,不想死無全屍就趕快下車,還有,想活得久一點就別再踏上台北一步,下一次不會這麼好心通知你了。」
  
  唐岱山當場嚇得一陣臉色青白,把車子停在路邊便飛也似的跑開,果然車子在他面前爆炸,拉風的百萬跑車炸毀得支離破碎,變成一堆廢鐵。藉由熊熊的火光,照出唐岱山一張慘無血色的臉,而在他的腳下,本來乾燥的地面上,出現一攤濕濡。唉,連月兒都藏入雲縫中遮羞去了。據說在那以後,唐岱山從此窩在台南不敢北上。
  
  ※※※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落兮雁南歸。
  
  「凱茵,平等,你懂嗎?別對我卑躬屈膝。」
  
  「凱菌,把你的不悅,你的情緒發洩出來。你不高興可以對著我,你不需要偽裝自己,我是可以與你分享喜怒哀樂的丈夫,知道嗎?」
  
  「凱茵,你有任何的需要,想要什麼,儘管對我說」
  
  「凱茵,不要以我為中心,想想你自已,每一個人都該有夢想,有自已的理想、知道嗎?」
  
  「凱茵,你有什麼興趣?你想做什麼?想一想好嗎?我不希望你只是照顧我。」
  
  結婚快半年了,這期間問嗥不厭其煩的一再對楊凱菌「洗腦」。但教他感到可怕的是,岳母把女兒教得太成功,楊凱茵把「賢妻」扮得太稱職了。使得他的「糾正」一再受挫,讓他的熱心時冷時熱,以致兩人的感情毫無進展。
  
  她總是溫溫婉婉端著一臉笑意迎接他,她總是把家裡整理得有條不紊地等他回來,她會噓寒問暖,她會察言觀色,她會說「好的,是的,我知道了」。
  
  一切都沒有改變。出嫁從夫,丈夫是天。她這個觀念似乎根深蒂固,教他抽拔不起。
  
  他以為他已經對她說很多了,但是顯然不夠,也許她根本沒有聽進去,或者她不明自他的話。有時候他會懷疑,她沒有情緒嗎?她沒有慾望嗎?只因她從來不抱怨。從來沒有要求。
  
  時序進入深冬,問嗥並沒發現,他臉上的笑容隨著轉換的季節減少了.一雙炯亮熱情的眼神不知不覺的黯淡下來.凝望他動人纖柔的「完美」妻子.他一顆易受感動、易受著迷的心隨著季節交替,暗暗添入一抹傷感,心悸轉成了心疼。他無法只是摟著她,抱著她,不對她做什麼,他們是夫妻啊!但是凱茵對他依然「謙恭」,依然「順從」,她像一口吹不起波瀾的井水,任他怎麼撥弄,怎麼攪動,都沒有用。
  
  他太珍惜她,太在乎她的感受,他無法傷害她,他再一次挫敗的放開她。
  
  問嗥凝望楊凱菌清澄明亮如皎月的眼眸,他內心熱烈狂燒的慾火灼傷了自己,燙疼了他的心,他的身,他的愛。
  
  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以充滿痛楚的嘎啞嗓音詢問:「凱茵,你愛我嗎?」
  
  楊凱茵凝視丈夫沉鬱、複雜難辨的眼神,為什麼他看起來似乎很痛苦?她不解又迷惘,但仍然點頭,認真的許下承諾,「好,我會愛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0:57

  第四章
  
  從下定決心和她保持距離,問嗥待在公司的時間愈來愈長,他盡量專心的把整副心思投入工作中。羽程科技的夥伴們都以為他如今成家了,遂定下心神準備為立業全力打拼,才會這樣拚命的工作,大伙看他這樣自然也不敢再「散漫」下去,羽程科技便在全員努力以赴的打拼下,以驚人的速度創出佳績。
  
  問嗥和楊凱茵的婚姻在進入第二個年頭時,問嗥實現了他們新婚當晚他許下的承諾,他為她在郊區購置一棟兩層樓,有前庭後院、寬敞豪華的別墅。
  
  別墅前庭左側種了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樹蔭下栽種綠色草皮,問嗥找到一張白色的木製小矮圓桌放在那兒。偶爾沈東白和商繼羽來,他們會拿幾個柔軟的坐墊、抱枕出來,在陰涼的樹蔭下,拿著各自所喝的酒、高山茶、咖啡,還有楊凱茵準備的點心,優閒的坐一個下午。
  
  問嗥特別在後院蓋了一座玫瑰花房,因為楊凱茵喜歡玫瑰花,那裡有各種品種、各種顏色的玫瑰花在爭奇鬥艷,日後楊凱茵經常在花房流連到忘了時間。
  
  結婚兩年多,朋友口中的問嗥似乎變得沉穩、內斂多了,他在公司最晚只會待到七點,因為他總是把工作帶回家。沒有人知道他和楊凱茵的婚姻真相,在人們眼中,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他不打算戳破它。
  
  問嗥每天會抽一段時間陪伴妻子,通常在晚餐以後,有時假日也陪她逛街買東西。
  
  他的妻子喜歡白色……不,也許該說岳母喜歡凱茵穿白色衣服。到現在凱茵的衣櫃裡依然以白色系衣服居多,而且她只穿裙子,像是長裙、及膝裙、洋裝,她的衣著永遠嫻雅沉靜、溫柔,一個標準的淑女。
  
  在洗碗的時候,她長及腰際的烏黑秀髮會用髮帶隨意繫著,問嗥會在廚房裡陪她。其實,問家的女人從來不用下廚,家裡已經有一-群傭人和專門的廚師了。上一次問母從英國回來,來過這兒一趟,看見楊凱茵自己下廚,還燒得一手好菜,她相當訝異,直誇了媳婦好半天。
  
  之前問母對這位媳婦的印象停留在外貌上的認識,她以為兒子是被楊凱茵的傾城美貌所吸引、迷戀。對楊凱菌的個性不是很瞭解時,她曾經擔心過一陣子,後來往這兒走動幾回,她不得不承認問嗥為她娶了一名好媳婦,楊凱茵的優雅、嫻靜、和顏悅色贏得了她的歡心。
  
  母親的誇讚,卻令問嗥揪起絲絲的痛楚愁緒。兩年多了,他居然有辦法兩年多來不碰他的妻子,想想連他自己都認為不可思議,相當荒謬的事吧?他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緒變得不穩定便出於此,凱茵的和顏悅色,凱茵的百依百順,他從心疼到痛苦,到現在有了反感。對於這份反感,他相當痛恨自己,相當自責,他明知道不是凱茵的錯,卻仍然自覺地把她的聽從歸咎於她,而他居然無法控制這樣毫無理性的自己。
  
  問嗥的陰晴不定,總會惹起楊凱茵的不安,她會不知所措,她會思前想後,總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總要責怪自己,總會詢問問嗥原因。問嗥面對這樣一位溫婉柔麗的妻子,總是一次次的不忍,一次次的對自已殘忍。
  
  他等她的心屬於他,等得夠久、夠久了,以為是時間的問題,但兩年多下來,他似乎是想錯了。
  
  他的妻子對他依然「恭敬」,讓他在自己家裡感受是「上賓」,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打破這層看不見的距離?
  
  七月底的晚風不斷吹出一股燥熱,惹得家家戶戶關起窗門,大開冷氣解熱。
  
  這夜,問嗥回來晚了。楊凱茵知道他今晚去了客戶所辦的生日宴,平常有大小宴會,問嗥總會帶她去,不過今晚的宴會特別,清一色只許男士參加;問嗥似乎早知道這場宴會會開得特別晚,所以吩咐她早睡,別等門,於是她九點多便上了床。
  
  凌晨一點多,她彷彿聽見電話響的聲音而醒過來,她看一眼床頭櫃上的電話,靜悄悄的無聲,是她聽錯了?
  
  突然她感受口渴。她下床打開房門,走下樓,聽見問嗥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客廳只開著一盞暈黃的小燈,她看見問嗥躺臥在長沙發裡,閉著眼睛,他手上的行動電話貼著耳朵,聲音低啞含糊「……真的到家了,……,你真羅竣.都告訴你我沒事……好啦,以後喝酒不開車……老羽、你煩不煩咧?我要掛了,就這樣,明天公司見……明天放假?對、對,假日……我沒醉,只是忘了嘛……那後天見……」
  
  問嗥眼睛都沒張,關機後他隨手把電話扔到一旁去。
  
  楊凱茵一下樓便聞到酒味,她記得和他出席宴會時,他從來滴酒不沾的,常拿她當借口,說是得開車送她回去,旁人也拿他沒轍。想是今天全是男人,他大概不喝都不行吧。
  
  冷氣開著,她下樓時沒有加一件睡袍,兩隻手臂一下子冰冷了。
  
  「嗥,躺在這兒容易著涼,你是否要先洗個澡,再回房裡睡?」楊凱茵走近沙發,輕輕搖他,連語氣都是輕聲細語的。
  
  問嗥緩緩撐開眼皮,在朦朧的光線中,一張纖細柔美的絕色容顏映人眼簾,他視線迷濛卻清楚看見她一雙剪水眼瞳,她從來都是溫柔的。
  
  「凱茵……」他伸手,握住她細瘦的手腕。楊凱菌只是依從的靜靜凝視他。
  
  問嗥一陣乾渴,他有好多話想對凱茵說,好多好多的情話……
  
  他多希望凱茵懂他!
  
  問嗥的眼神浮出痛苦,對著一張純淨嬌柔的絕麗臉蛋,他的渴求更難以壓制。她披散著瀑布般的美麗秀髮,她身體一股淡淡清香圍繞在他鼻端,他熱烈渴望她酣美的撫慰幾乎接近沸騰。
  
  「凱茵!」他的衝動越過早已渾沌不清的理性,他把她拉向自己,緊緊的抱住她溫熱柔軟的身體。
  
  「你……」楊凱菌吃一驚,趴倒在丈夫身上,壓著一副魁偉的身軀,令她心臟陡地一跳。
  
  「凱茵……我無法再等了,我要你……我要你……」問嗥把她嬌嫩的唇瓣按向自己,飢渴的向她需索一份溫柔的撫慰。他無法像平常僅是淺點的吻她,他熱切的舌頭伸人她毫無抵抗的唇瓣,撬開她整齊的貝齒,直搗她濕熱柔軟的丁香……
  
  楊凱茵睜大了眼睛,兩隻緊握起的小手抵在兩人胸前,僵硬得無法動彈。
  
  問嗥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她的驚嚇,但他受夠了。他要她,他不管她是否會排拒,他今晚都要定她!
  
  他緊緊的把她壓向自己,讓她的身體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他的堅硬.但卻令楊凱茵的臉色更加蒼白。
  
  問嗥抱起她,走向二樓,進入他們的臥室,只是現在是楊凱茵的臥房。
  
  他把她放到床上。他的領帶早在樓下就扯掉了,他沒有耐心一顆顆解扣子,兩年多來早已把他的耐性全部磨光了,他用力扯掉身上的襯衫,拉掉皮帶。
  
  楊凱茵的呼息充斥著丈夫濃重的酒氣,她平日溫柔的丈夫像一頭粗暴的野獸,令她飽受驚嚇。
  
  當她的丈夫接近自己,她的心臟一陣痙攣,身體被這未經的一切嚇得緊繃。
  
  而她的害怕,問嗥看不見,或者是他故意不看見,他痛恨看見,他痛恨對自己殘忍,他今晚不要,他今晚要解放,要解放自己……
  
  天,楊凱茵一雙充滿水氣的眼瞳寫滿驚懼,她直望著天花板,兩隻小手幾乎扯破床單。喉嚨裡哽咽著必須順從的痛楚,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委屈、痛苦,她卻依然忍著沒有拒絕他。
  
  楊凱茵委屈的淚水終於流下來。她不是那麼懵懂無知的,她一直都知道問嗥在忍著不碰她,母親對她說過男人有這方面的需要,即使她不喜歡,心裡不願意,她也不能拒絕。所以她心裡對這事總存著一份未知的恐懼,然而兩年多了,問嗥並沒有向她索求,她便一直安心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
  
  她知道問嗥沒有錯,這是他的權利,她的義務,但是這份認知,在經過第一次後,已經無法壓下她心底排山倒海而來的懼怕和排斥。
  
  一直以來問嗥給她的安全感,在今晚全部瓦解了。
  
  天剛泛白,問嗥就醒了。他睜眼張望著這間寬大的臥房,最後視線落在枕邊沉睡的人兒,那張白皙的容顏上淚猶末乾,彷彿才剛睡去,這模樣觸痛了他,驚醒了他。
  
  酒意全部退去了,他頭痛欲裂,只希望自己不要清醒過來。但昨晚的歡愛片段卻回籠了,他想揮都揮不掉。
  
  老天,他對凱茵做了什麼……他一定嚇壞凱茵了。
  
  他一直珍惜著她,卻對她做了最壞的結果,該死!問嗥此刻悵然,懊惱欲死。
  
  他輕輕的抹去妻子冰涼臉上的淚痕。楊凱茵因為這輕輕的碰觸而驚醒,她一下子張大了慌亂倉皇又濕濡的眼晴。面對一雙佈滿血絲、顯然——夜末睡的浮腫眼眸,問嗥只有滿心的疼痛和內疚。
  
  「對不起……我傷害你了……」他沙啞的聲音充滿自責。
  
  楊凱茵無言地緩緩搖頭。
  
  問嗥很想抱她,卻擔心著她的反應而忍祝
  
  「你還好嗎?」他同時擔心著她的身體,不知道他是否傷了她。
  
  楊凱茵僅是點頭,依然無話。她的不言不語令問嗥莫名地感到著急、心疼。
  
  「凱茵,說句話好嗎?你這樣教我擔心。」
  
  淚水緩緩滑下來,她哽咽的輕泣道:「你以後可不可以,……別喝酒了?」
  
  問嗥終於知道自己傷她有多深,他教她這樣害怕,他真該死!
  
  「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滴酒不沾。」他慎重的起誓。
  
  楊凱茵凝望著他,緩緩的合上眼皮,終於沉沉的睡著。
  
  問嗥等到她熟睡了,才輕柔的幫她把垂在臉頰的髮絲撥開,俯首吻去她的淚。
  
  他緊鎖濃眉,抬手揉一揉額際的疼痛,昨晚真不該喝那麼多。他承認,他是有點借酒澆愁,但並沒有喝醉,而演變成這種結果,其實不太意外,他從來沒有一刻不想夫妻恩愛,夜裡,他抱著凱茵睡,但他卻感覺不到她的心,她想著什麼,他完全猜不著。
  
  凱茵什麼時候才會懂他?這他們這對夫妻什麼時候,才可能成為真正的恩愛夫妻,他期待她的答案,但又怕她的拒絕,他們彷彿是有意把這件事遺忘,這件事以問嗥不再喝酒告終,凱恩臉上又露出笑容,生活彷彿又回到了原點。他那天真的像個禽獸,嚇壞了他溫柔的嬌妻,真該死,這是壓抑的結果。只是他好想溫柔的對她的。
  
  白天,她依然笑容可掬,依然把他這個丈夫說的話奉為聖旨。
  
  問嗥莫名的感到沮喪,雖然擁著妻子入睡,內心卻更加空虛。
  
  春去春來,四年了。
  
  公司在擴大,他們夫妻之間的鴻溝在加深.
  
  但這是他個人的感受,他知道凱茵不這麼想,她把身為妻子的事做得很好不是嗎?除了愛他這件事。
  
  這一夜,問嗥像一年多來的每一晚,緊緊的把楊凱茵抱在杯中,他嬌柔美麗的妻子也像往常一樣乖乖的躺在他懷裡,任他摟抱。
  
  問嗥睡不著,他知道她也還沒睡,他突然出聲,「如果那時候你嫁的人是唐岱山,你也像現在一樣,躺在他的身邊吧?」
  
  楊凱茵抬起迷惑的眼凝視著丈夫,她不明白問嗥為什麼突然提起那麼久以前的事,他們結婚都四年了。
  
  「是不是,凱茵?」問嗥聽不見自己語氣裡那股濃愁的感傷,他還不知道自己對當年強求這段婚姻的對與錯已經生成疑惑。
  
  楊凱茵也聽不出來,對丈夫的問題,她其實不太知道答案。她知道自己對問嗥和對唐先生的感受不同,也許問嗥曾經救過她吧,使她對問嗥多了一份感恩的心情,所以她更努力的想做好他的妻子。
  
  但她不知道問嗥想聽到什麼答案,只好簡短的回答:「是的。」
  
  她不想對他說謊,如果她現在的丈夫是唐先生,她是應該以他為天,這樣並沒有錯。
  
  問嗥的心沉痛,他放開她走下床。
  
  楊凱茵不解地看著丈夫走出陽台,她看不見他的神情,但隱約感受得到他不悅的心情。
  
  她也下床,在夜色中迷惘的看著丈夫陰暗的臉孔。她記起剛結婚和婚前的問嗥,印象中,年輕的他有一張爽朗明亮的臉龐,有閃耀得令人欣悅的笑容,什麼時候不見了?
  
  楊凱茵這才想到,她愈來愈少看到丈夫的笑容,她疑惑他是為了什麼?
  
  「嗥……」
  
  視線突然轉向她,淡漠的丟下一句,「是不是誰當你的丈夫都可以?」
  
  在他深邃沉冷的視線注視下,楊凱茵莫名的覺得背脊冰涼,心臟莫名的刺痛起來。
  
  問嗥陰鬱的眼神一下子充滿痛楚,他緊緊的抱住妻子。
  
  「凱茵,我愛你,我愛你!你懂嗎?」即使她不懂,他還是愛她,他還是要擁有她。
  
  他是這麼深切的付出他的感情,為什麼她不能有一點點的回報.為什麼她自始至終都一樣「冰冷」?
  
  楊凱茵的確是不知道如何回應,她曾經說過她會愛他,但這樣的回答似乎不能令她的丈夫滿意。現在,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她感受動輒得咎,只好沉默的任丈夫抱她。
  
  許是忙碌,但商繼羽和沈東白都知道這只是借口,是問嗥變了,所以他們往他家走動的時間愈來愈少。
  
  兩個人都疑惑問嗥轉變的原因,但似乎不是智商高就能猜得出來。他們想不透,從當初只有幾個人的小公司到如今擁有上千人的中型企業,事業上算是相當順利,何況又娶了楊凱茵那樣一位完美的嬌妻,他現在一臉的冷漠是為什麼?
  
  商繼羽從來不太有耐性,要不是沈東白一再勸阻,他早和問嗥打起來,他看不慣人家擺臉色給他看。
  
  現在羽程準備在大陸計設第二廠房。在會議室開了半天會,廠地已經決定要哪一塊,前往大陸領導的人選也沒問題了,一些細節也在成案當中。
  
  但隨著會議加長,商繼羽的臉色卻愈繃愈緊,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拍案站起來。
  
  「他媽的!你再給我擺一副死人臉,我揍扁你。」商繼羽氣憤的指著問嗥大吼。
  
  意外的,沈東白這一次不再阻止他發火了,大概連他也看不下去了。
  
  「小問,當我們是朋友的話就說出來。」沈東白的語氣不慍不火,但瞅住問嗥的眼神中卻帶著罕有的嚴肅。
  
  問嗥狐疑地來回看著兩人,「你們在說什麼?」
  
  「他媽的你別再給我裝蒜!」商繼羽怒不可遏的抓起他的衣襟。
  
  「老羽,別衝動。」沈東白按下他,不想讓外頭的員工看笑話。
  
  問嗥蹙起眉頭打掉商繼羽的手,他把衣服拉好,「你們把話說明白,沒頭沒腦的在搞什麼?」
  
  商繼羽一雙怒目在瞪視他良久以後轉為狐疑,他轉頭看向沈東白。沈東白則瞅著問嗥一臉深思.最後他直接把話點破。「應該把話說明白的是你,我們沒有人有義務看你的臉色,你對誰不滿?」
  
  沈東白的話直截了當,卻教問嗥陷入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
  
  他的表情不僅狐疑,同時伸手摸自己的臉,「我對你們擺臉色?」
  
  商繼羽和沈東白兩人對看一眼,怎麼問嗥自己不知道?
  
  商繼羽皺起眉頭,「你真的假的?多久沒照鏡子了,看看你一臉陰沉,你自己會不知道?」
  
  有這回事?問嗥眼底浮著疑問。
  
  「也許你應該想想,你上一次露出笑容是什麼時候。」沈東白同情地看他一眼。
  
  問嗥還真的認真想了,只是愈想眉頭鑽得愈緊,他居然會想不起來。
  
  看他這副樣子,商繼羽不屑的眼底多了抹同情,「真他媽的不知道你怎麼回事?」
  
  問嗥看他一眼,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已是怎麼回事,只是經由他們的提醒,他才知道自己成了什麼樣的人。
  
  「小問、有事情困擾你?」沈東白審視他,一向認為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瞞過他的眼睛,而且他們還是一起共事的夥伴.但他居然看不透問嗥的心事,這一點頗令他受挫。
  
  問嗥沉默下來,商繼羽馬上推他一把,「喂!你少給我裝啞巴,有事就給我說。」
  
  「……沒事。」問嗥乾澀的音調彷彿有說不出的苦衷,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多淒涼,起碼沈東白和商繼羽兩人都不忍心再追問下去。
  
  日子照樣過,而問嗥也發覺到自己變得愈來愈冷僻了。再這樣下去,好嗎?對嗎?
  
  他知道因為他對凱茵還有著深厚的期待,他還等著凱茵回報他的愛,所以他的失落感、他的空虛才會這麼大,這麼深,這才導致自己變得冷漠。他也知道這樣不好、不對,但他也無法可想,無法改變現況,除非……他能夠對凱茵死心。可能嗎?他能夠對凱茵死心?不,他不可能做得到。
  
  也許他能夠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態,忽略凱茵對他的「毫無感情」,那麼他們可以生活得很愉快,凱茵不是也對他和顏悅色嗎?凱菌不是事事都順從他嗎?只要他把這些都當成是凱茵對他的愛,只要他欺騙自已凱茵只會對「問嗥」這樣做,不是對「丈夫」,不是每個成為她丈夫的人都有的待遇,只要他騙得了自己,他這一輩子照樣可以過得很美滿。問嗥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和諷刺的笑。
  
  可惜他做不到!他永遠也做不到自欺欺人。
  
  到底他還得等多久,才能等到凱茵來愛他?
  
  這個問題,直到一年後,直到他變得更加冷酷,他才終於有了答案。
  
  答案是,他可能永遠也改變不了凱菌,他必須死心。
  
  幾番掙扎下來,他終究還是得作一個決定,即使他很可能依然做不到死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1:41

  第五章
  
  夕陽西斜,窗外的樹影投映在豪華的室內,他剛好站在那參差交錯的陰暗裡,背著手,臉上顯得深沉而陰鬱。他給予人的感受,就彷彿隱在重疊的樹影下,陰暗而看不清楚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問嗥緩緩的皺眉,五年夠長、夠久了。他也等得夠長、夠久了。
  
  說他不夠耐心也好,說他在道義上違背了終生對她不離、不棄、永遠廝守的誓言也好,總之,他必須在眾人給他冠上更多的冷酷、冷漠甚至無情等字眼之前,在他的心也變得沒有熱度之前,和她分開。
  
  他無法再等待下去,在他毀了自己以前,他必須下定決心和她分手。
  
  即使他依然那麼狂熱的愛她,迷戀她。
  
  二十九歲的問嗥,頭髮剪短了,曾經澄澈炯亮的眼神如今深了、黯了、沉了,開朗閃耀的笑容早已不在,替換的是一臉的深沉、陰鬱。成功的事業襯托他更有自信、更具魄力,同時更成熟、更冷峻.散發著-股不同於過去的獨特吸引力。
  
  他從窗前轉身,深郁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
  
  五年的時間,不曾在年已二十五的楊凱茵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即使她垂腰的長髮按時修剪,維持不變的長度,她吹彈可破的肌膚依然白皙澄透,她櫻紅的唇瓣依然鮮嫩誘人,她剪水秋波依然流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靈氣,她完美纖柔的身材毫無增減一分,她甜美的聲音也依然如春風輕柔。
  
  只是問嗥已經知道,在這副傾城的美貌下,是一顆訓練有素的空洞之心,他無法豐富它,他差點也使自己的心變得空洞,而他已經使自己變得冷漠了。
  
  他凝望他美麗如昔的賢妻,嗓音低沉略帶冰冷的說:「我想暫時分居,我會搬出去。」
  
  楊凱茵原本不知道丈夫提早下班是為了什麼事,她坐在客廳裡,翻著食譜,想著給丈夫做點什麼晚餐時,他突如其來的話教她怔楞了好久。她不太瞭解丈夫說「分居」的意思,他說會搬出去……搬出多去久?
  
  問嗥看著妻子.五年來他已經很明白,他的妻子不會追究原因.即使她真有疑問,她也只會乖乖的聽話點頭,總是這樣的.他已經心力交瘁了,
  
  他繼續說:「這棟房子登記在你的名下,我們離婚以後,如果你想回到你父母身邊,我可以送你到加拿大,你也可以繼續住下來,每個月我固定匯一筆錢給你。你可以慢慢想,等你作好打算,打電話到公司給我,我會請律師處理。」
  
  一雙拿著食譜的蔥白玉手抖動著,「離婚」兩個字如利刃般刺入她的心口。
  
  她在作夢嗎?她聽錯了嗎?楊凱茵迷惑的眼晴望向丈夫,同時想著自己有否做錯什麼?她這個妻子是否哪裡做得不好?
  
  對這青天霹靂的事,她內心還無法感受真實。她想,可能是她聽錯或問嗥說錯,她不願意太快造成誤解。
  
  「嗥,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楊凱茵嘴角掛著微笑,可那笑容已不太自然,她心中已然有陰影存在。
  
  「凱茵,我無法再與你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們必須離婚」。說出這些話,問嗥的內心相當沉痛,畢竟他曾經那麼欣喜的娶她,曾經那麼熱烈的愛她。
  
  楊凱茵的笑容綴緩的逸去,,一雙純淨的眼睛迅速被淚水弄糊,一下子掉下成串珍珠。
  
  手裡的食譜從腿上滑落,她緩緩低垂下臉,柔緞般長長的髮絲遮去她哭泣的臉蛋。
  
  她的丈夫提出離婚、問嗥提出離婚……楊凱菌熱淚盈髒,喉嚨裡燒灼著痛楚,她不斷在想為什麼?她做錯了什麼?她緊緊的交握兩隻小手,顫巍巍地置在白色裙子上,晶瑩剔透的眼淚顆顆滴落下來。
  
  間嗥撿起食譜放到茶几上,看見凱茵的淚,他一陣心疼、內疚。他蹲下來握住那兩隻纖白柔弱的顫動小手,視線剛好對上那張低垂蒼白的梨花淚,他的心更疼更冷更惜更痛。
  
  他伸手抹去她頰上的淚。卻抹不完滾落不停的淚痕。
  
  他握緊那雙手安慰,「別哭。 別哭了好嗎?」
  
  他是那麼不忍看她哭。
  
  楊凱茵依然未抬濕熱的眼幢,她僅是用令人聞之心酸的淒楚聲音低語著:「我會改……」
  
  問嗥喉嚨嚥下一股熱棘的酸楚和疼痛,他伸手輕觸那張容顏,「不是對和錯的問題。只是我必須面對我深愛的妻子卻不愛我這個書實。 過去是我在逃避,我以為可以用時間、歲月來換取你的愛,現在我才發覺我太天真,五年了,你並沒有對我『日久生情』。凱茵,我很愛你,我無法不在乎你,但是,如果我再執迷不悟,我會毀了我自已,也可能毀了你,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
  
  楊凱茵一雙淚濛濛的眼不解的急切望住他,她聽話的點頭,「我會愛你,我以後會愛你,好不好,嗥?」
  
  又是這樣,凱茵還是不懂。問嗥的神色疲累,他的心更累。
  
  他放開她的手站起來,「凱茵,我要的不是一個聽話的妻子,我需要能夠懂愛,同時只愛我的伴侶,才能一起生活。而你。你的丈大不一定要是我,不是嗎?」
  
  「可是……我已經嫁給你了……」楊凱茵委屈的頭的搖頭,「我的丈夫只能是你……」
  
  她要的不是「問嗥」,是「丈夫」。
  
  楊凱茵無話可說,喉嚨裡卻哽咽著百般委屈,當初也是聽話才嫁給他的,他卻說他要的不是————個聽話的妻子,究竟他的標準在哪兒:她不知應該怎麼拿捏,才能令他滿意。
  
  她究竟錯了哪兒?為什麼她總是聽不懂他的理論?他問她的愛,她也說會愛他了,為什麼他還說她不愛他。要怎樣才算愛他?不過他說對一點,她不懂愛,可她的母親沒有教她呀,也沒有人教她……
  
  凝望那雙寫著無辜,滿載著淚水的晶瑩前瞳,問嗥緩緩別開深邃沉鬱的目光。
  
  「對不起,是我的錯,也許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從你父母的手中娶過你……是我錯了。」他低啞的嗓音裡夾帶著深深的愧疚。
  
  楊凱茵淚眼模糊的望著丈夫。他的意思,是他後悔娶了她嗎?正午來,他一直是帶著這份後悔,勉強和她生活在一起嗎?
  
  這樣的想法,在楊凱因的心裡又劃下一道深深的傷口,淌著血.
  
  她緩緩的點頭,哽咽的說:「我知道了.我……想好未來,我會告訴你。
  
  問嗥轉頭凝視她,「凱茵,如果你不打算回到你的父母身邊.我會照顧你未來的生活……你的生活除了沒有我,不會有任何改變,你不需要擔心。」
  
  他其實不希望凱茵回到她父每那裡,他不想說岳父母的醜話,但他們確是把凱茵當成搖錢樹,很可能又會給離婚的凱茵很快找個富家子,他不希望單純的凱茵受這樣的委屈。
  
  即使和凱茵離婚,他還是希望能夠保護她。凱茵完全沒有社會經驗,她又是一個無法在社會中獨立的柔弱女孩,不能夠獨自生活,他也不放心。
  
  楊凱茵垂下濕濡的眼鹼,沉默著沒有回應。
  
  問嗥只帶幾件簡單的衣物,便離開這個他一手創建起的家。
  
  由問嗥,商繼羽,沈東白三個人一起開創出來的羽程,如今不再只是間科技公司,這幾年他們做了多方面的投資,儼然已經成為一個不可小覷的集團,這個集團由三人之中最為冷靜沉著的沈東白掛帥,商繼羽掛名副總裁,問嗥任職職總經理。這樣的分配沒有所消謂年齡、學經歷、出資多寡的差別。
  
  其實,三個人的投資差不多,在羽程成為上市公司之前,三個人根本懶得去分配職銜。有事一起商量、一起做。年輕公司就連職員也年輕,大伙年齡差不多,常喚綽號、喚小名,更不會去在乎職稱的問題,後來公司擴大到不得不正視時,他們三人誰也不願意去當股東的「炮灰」,彼此相讓不下的結果,是做了三支籤。因此三個人的職銜,便是以抽籤來決定的。
  
  問嗥在公司附近另外買——層公寓住下來,他和楊凱茵分居的消息是直到一個禮拜後,商繼羽和沈東白才知道,兩人的震驚程度非同小可。
  
  這日一早,總經理室的大門砰地一聲撞到牆上還反彈回去,推門進來的人脾氣不太好,而放眼整個公司,除廠商繼羽,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人敢對總經理室的大門「發脾氣」了。至於沈東白。他不是不敢,他是不屑。
  
  「幹嘛?」問嗥從計算機屏幕抬起視線,商繼羽、沈東白兩人臉色都不太好,他狐疑地瞅視兩人。
  
  「你他媽的腦袋短路啊!你要和凱茵離婚,」商繼羽不止吼,還拿桌面出氣,差點把電話也打掉了。
  
  「原來為這事。」面對商繼羽這火爆頭,問嗥先把把桌上的水晶相框收入抽屜裡。
  
  「混帳?」問嗥的冷淡一下子把商繼羽的火氣飆到最高點。
  
  沈東白按住他,「老羽,控制一下,你不是來打架的。」他睇一眼問嗥關上的抽屜,記得那水晶相框裡擺著的是楊凱菌的照片,他如此小心翼翼收起來……也許離婚的事有什麼誤會吧?
  
  「你聽他那什麼口氣!他根本就欠揍!」
  
  「小問,你要跟凱菌離婚的事是真的嗎?」沈東白瞅著面無表情的問嗥。
  
  「是真的。」問嗥把視線拉回計算機屏幕。
  
  「你說,你為什麼對凱茵提出離婚?你做出什麼對不起凱茵的事?你在外頭搞女人,是不是?」
  
  商繼羽啪地一聲把計算機給關掉,繞過桌子揪起他的衣領。
  
  「別胡說八通了。」問嗥皺起眉頭。
  
  「小問,到底出什麼事?」沈東白過去把商繼羽一邊拉開,一邊要問嗥解釋。
  
  「你今天要不是把話說清楚我宰了你?」
  
  商繼羽依然氣得一副冒火的模樣。問嗥面對這個堅持要問到答案的好友,臉上更顯得疲 憊,他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沖好的咖啡。
  
  「我不明白,你對凱茵還有什麼不滿?」沈東白一臉深不可測.
  
  問嗥知道,他如果不提出一個理由,他們倆今天大概不準備放過他。
  
  「你敢喜新厭舊試試看!」商繼羽又丟下一句充滿氣憤的威脅。
  
  問嗥無聲的歎口氣,視線落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為什麼出問題的一方一定是我?你們可真看得起我。」他彎著嘴角自我調佩。
  
  「難道是凱茵?」沈東白瞇眼。
  
  「別開玩笑了!」商繼羽立刻一口否決。
  
  問嗥臉一沉,苫澀而落寞的說:「凱茵沒有錯,她只是不愛我。」
  
  聞言,沈東白皺起眉頭。
  
  商繼羽則嗤之以鼻的叫罵:「你在說什麼鬼話!凱茵為了你把眼晴都哭腫了,你知道嗎?」
  
  「你去看過凱茵了?」問嗥眼底有滿潢的關切一點也不掩飾
  
  這個禮拜來,他一直在等著凱茵和他聯絡,也一直試著把她纖柔的身影自腦海中,自生活中抹去,他企圖不去想念懷抱裡的她,那副溫熱、曲線分明的同體,她的一顰一笑。但僅只是一個禮拜,他便發覺要忘掉凱茵,遠比他想像得困難。
  
  「小問,也許你對凱茵有誤會,我想你最好還是回去和她坦白,他對問嗥的說詞完全不以為然,楊凱茵對問嗥的溫柔大伙可是有目共睹。
  
  問嗥知道,他們不會明白的,就像當初的他,根本不可能想像得到凱茵的不同;為了這份不同,他曾經從心疼到心死……
  
  「我會回去看她。」他按下了一股衝動,不讓自己過於急切。
  
  「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去看她!」商繼羽可等不及一分鐘的時間。
  
  問嗥僅是睇他一眼,他不想解釋。他很明白,凱茵即使哭泣,也不是為了他,不是因為愛他,有誤會的是他們。
  
  ※※※
  
  又是深夜,又-個以淚洗面的夜晚。
  
  從出生起,楊凱茵不曾一個人獨自面對這麼大的屋子、這麼孤獨的夜。今晚更可怕,窗外狂落著大雨.雨水如注、如惡霸,敲打、猛擊脆弱的玫瑰花房。
  
  她緊緊抱著被子,蜷縮在躺椅裡,儘管在一片她熟悉喜愛的花海中,儘管有撲鼻的玫瑰香陪伴她,她依然忍不住身子顫抖,依然無法不讓心裡減少一丁點害怕,彷彿這是一個黑暗而無邊無盡的時間和空間,彷彿她永遠也等不到黎明來臨,如此孤寂。
  
  楊凱茵又落下淚,幾日下來始終無法接受自己被休的事實。
  
  她後悔答應丈夫她會考慮好未來,告訴他她的決定,她現在才發覺她根本無法作任何決定,她看不見自己的未來在哪兒。
  
  她的父親曾對她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她自己也必須有這份自覺,因此她沒有顏面回到父母身邊。她也感受自己不應該留在這兒,果真離了婚,她知道問嗥再沒有養她的義務,她不可以再賴在這兒依靠問嗥;儘管他不在乎,他願意繼續養她,但她知道,她不可以這樣無賴。
  
  可她自己又無謀生能力,她甚至連一個好朋友都沒有。
  
  「凱茵……」他低啞的嗓音掩不住滿滿的憐惜,他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緊緊的陣陣的心痛不停穿刺著他。
  
  她,她嬌柔的身子蜷縮在被子裡,背影看起來那樣無助、孤獨,問嗥的心頓時揪成一團,過去他經常和凱茵在這喝咖啡、賞花。但如今凱茵不坐在那兒,他在旁邊的躺椅裡找到門後路上磚鋪的小道,穿過一片各色各種鬥艷的玫瑰,裡面擺有一張茶几和兩張椅子,問嗥從外面推門進來,巨大的雨聲吞噬掉一切細微的聲音,他收傘擱在門邊,關上門。
  
  楊凱茵更加的無措和徬惶,失去丈夫,她頓失依靠,想到無從依靠的未來,她又離開了家。即使認為這樣不應該,她也沒有反對。
  
  百善孝為先啊,她怎能反駁父母的話。她是知道的,她的父母為了問嗥的顯赫家世,和其所能給楊家帶來的財富而把她嫁給問嗥的,她知道父母的價值觀有偏差,她也是毫無懷疑的照著做,一句「在家從父」主宰了她一生。她始終是那麼樣根深蒂固的遵從著父母的每一句話、每一份叮嚀,即使偶爾她居然從來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與眾不同和悲哀,她真的是打懂事起就歸順於父母的教育,楊凱茵過去的時間,永遠在父母的掌握裡,她沒有交朋友的自由和時間。
  
  他握住拳頭,不准自己靠近她,碰觸她。
  
  楊凱茵聽見熟悉的聲音,猛然掀被轉過身子,
  
  她以為自己太害怕了生成幻想,只因他的身影看起來是那樣模糊。但她很快抹去眼淚,才清楚看見問嗥真的站在那兒,不是她的幻覺在作祟。
  
  「嗥!」她跳下躺椅,很快奔進問嗥懷裡。
  
  一雙纖瘦的柔英緊緊的抱住他的胸膛,可憐無助的臉龐靠在他的心口,他察覺到她在顫抖,她那樣害怕,令他再也無法用一顆堅硬拒絕的心抵擋這一切。排山倒海的情感再一次席捲他,終於他還是展開雙臂,將她包圍在懷中。
  
  儘管她可能只是將他當成兄長,當成任何一個她可以用來依靠的親人、手足,儘管他那樣清楚,她只是需要一個可以用來依靠的肩膀,並不是非他不可,他還是再一次擁抱了她。他很清楚的知道,當黑暗過去。當讓兩人相依相偎的孤寂氣氛過去,
  
  等這場雨消失,黎明到來,他又會再一次後悔這時候的心軟,再一次陷入低潮的情緒之中。
  
  即使他的腦袋這樣清楚,他還是無可自拔地讓自己深陷入明日的絕境與懊悔。
  
  他暫時將這一切歸咎於一場雨,一片漆暗,一切是氣氛使然。
  
  「凱茵……」他緊緊擁抱她,將一個禮拜來的思念化為一連串細碎的吻,向她的身體索取他的渴望。
  
  問嗥的衣服微濕,大概教外面的雨水染了些許,冰涼地碰觸著楊凱茵的肌膚。
  
  他脫去她的衣服,也脫下自己的。雨聲依然不斷,但蓋不過問嗥的沉重喘息,楊凱茵的心再一次瑟縮,像過去每一次到了這種時候總會封閉自己的心,任丈夫對自己的身體予取予求。
  
  多年以來,楊凱茵也許習慣了丈夫的吻,但她從來沒有主動回應過他,即使是孤寂幾天過後的現在,她依然只是習慣於服從丈夫的一切熱情、一連串赤裸的接觸……
  
  每當此時,她總會不由自主想起第一次,問嗥粗暴地佔有她,即使他後來的每一次溫柔,都補償不了那一次在她心底留下的創痕,她為了這義務,為了不讓丈夫失望,為了不讓自己拒絕,她已經習慣性地在這時候關起自己的心。
  
  她當然不知道自己正一次次在傷害她的丈夫,她關起的心房正是問嗥所需要的,她的習慣對問嗥來說等於拒絕接納,然而,她又是那樣迷人的吸引著他無可搞拒,不計一切,所以,即使一次次地佔有她的身體,問嗥從來就感受不到自己佔有過她的心,而每每反悔懊惱在翻雲覆雨後。
  
  ※※※
  
  次日,問嗥又想捶死自己一顆不堅定的心。
  
  他已經決定和她離婚,話都說出口了,而他居然該死地又佔有了她!問嗥後悔,後悔在深夜來探訪她,後悔自己迷失在迷人的夜裡和一張楚楚可憐的淚顏。
  
  楊凱茵歡心地以為,她的丈夫不和她離婚了,她的未來繼續有依靠,經過一個星期的煎熬,她選擇不去正丈夫提出分手的理由,即使她多明白自己有一份多麼自私的心態,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有一份多麼自私的心態,她就是無法想像沒有丈夫的未來,她需要「丈夫」,而她會以更加慇勤的態度,更加服從的心來伺候她的丈夫,以彌補這份自私。
  
  在明亮的清晨裡,熱夏的陽光裡,她給丈夫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當作「更加慇勤的態度、更加服從的心」的一個開始。
  
  問嗥知道凱茵誤會了,他必須解釋清楚,早在一個禮拜以前他提出分開的決定,他的心就已經清楚了。他愛她仍深,但他的痛苦更深,尤其經過昨夜,他更想毀滅自己。
  
  「凱菌,昨晚很對不起……我們還是必須離婚的。」問嗥深郁的眼神避開那一雙會讓他的心動堯不忍的柔弱眼瞳。
  
  他懊惱的低啞嗓音重重的打擊楊凱茵一顆雀躍的心,臉上掛著的甜美笑容緩緩消失,無助的眼淚頓時盈眶,她的人、她的心再一次陷入無措的絕境中。尤其這一個星期以來面對的徬惶和無邊黑夜,更嚇得她對未來日子裡沒有丈夫的生活,生成無止境的懼怕和絕望。
  
  即使她知道她不能夠反對丈夫的決定,即使她知道丈夫有權利休了她,她卻發現她已經不能夠再默默接受了。
  
  「嗥,不要……我求你不要好不好?我不要和你離婚,我不想……」楊凱菌仰著一張淚顏,哭泣的乞求丈夫不要拋棄她,而她的請求.她的「拒絕接受」深深驚動了問嗥。
  
  他錯愕地看著妻子,臉上滿滿的驚訝,已成死灰的心重新燃起——絲細微的火苗,那是一次次絕望過後的小心翼翼,不敢一下子有太大的期待。
  
  「凱茵,你再說清楚好嗎?」他的語氣顯得那麼小心謹慎,彷彿生怕誤會了她一丁點的意思。
  
  楊凱茵輕輕拉了他的手臂,將小臉靠進他懷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2:10

  第六章
  
  思忖了會兒,楊凱茵緩緩搖頭,「不行,我不能……我不可以離婚還賴著你。如果、如果離婚,我便不可以再依靠你,我只能自已生活……」
  
  一想到那樣的景況,她心裡既恐慌又無助,但無論如何,她不可以再依靠一個已經不是她丈夫的人了,如果問嗥真要休她的話……她蒼白了臉色。
  
  問嗥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他一直以為凱茵會聽從他的安排。
  
  難道不是她的丈夫,她就不再聽他的話了?
  
  他的心情複雜,他根本無法想像他一直受保護的妻子一個人生活,那比教他下地獄還令他難以忍受。
  
  「不可以!凱茵,你從來沒有一個人生活過,你不行。」單純柔弱的凱茵絕對沒有辦法獨力生活,他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聽我說,你可以把我給你的一切當作是一筆贍養費,那是你該得的,不要把它想成是依靠,好嗎?」
  
  楊凱瑩一雙晶瑩的淚眼凝望他,「那不是贍養費,我知道,即使是這棟房子,也是你努力賺來的,你給我們楊家根多……,夠多了。我不可以在離婚後,還一再給你添麻煩,如果、如果你真的必須跟我離婚,那我什麼也不要。」
  
  她知道她不可以要,即使她是那麼無力自主,即使她想像不到自己的未來,即使她將陷入一片黑暗……楊凱茵緩緩的垂下眼瞼,盈眶的熱淚止不住,淚水如雨下。
  
  「凱茵……」她的哭泣教他心亂、心疼,即使
  
  每個人都說他冷酷,即便他漸漸對周圍的事無動於衷,他卻無法漠視這一張淚顏。「別哭,」忍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為她抹淚。
  
  她那麼堅決,問嗥也躊躇了。他並不是不愛她而提出離婚,他是太愛她了才不得不離婚,在這種情況下,教他如何捨得她受苦?
  
  「嗥……你一定要跟我離婚嗎?不要好嗎?」她仰望丈夫的淚眼浮出無言的乞求。
  
  她一方面告訴自己要振作,但另一方面她脆弱膽怯的心卻拚命在扯後腿,甚至在她腦海裡不停播放本來將屬於她的無邊無盡,淒厲孤寂的黑暗,令她的心更加怯懦了。
  
  她的無助,她的害怕.他看得清楚。
  
  如果離婚了,她便要脫離他的照顧,那他說什麼也做不到的。即使拖著兩人的婚姻只會令他更加痛苦,就像一道無形,佈滿荊棘的鐵鎖綁在他身上,他也不能脫下它。凱茵必須在他的保護之下生活,這一點是從來不容置疑的。
  
  「離婚的事……暫緩,等我們都能夠為你的生活做出最好的安排再說。」問嗥看見她浮著晶瑩淚珠的眼眸乍放光彩,他的心緒極複雜。臉色也就更加深沉,「不過既然已經分居,我不想再搬回來。」
  
  他這句話,彷彿又把她打入黑暗之中,教她再次蒼白了一張臉。
  
  而她的每一個反應都左右著問嗥的情緒,他安撫她,「我找個管家住在這裡陪你,你不用怕。」
  
  只是,楊凱茵這時候眼底的安心,無端又觸痛了問嗥的心。
  
  無論如何,不用離婚對楊凱茵來說都是一個最好的消息,不管兩人以什麼方式生活,只要不離婚,問嗥還是她的依靠。但為什麼,她的心裡卻有些疼痛?為什麼她感受好鄙視自己?
  
  問嗥請了一名女管家,另外有鐘點女傭,因此楊凱茵不用做任何事。生活更悠閒,空下的時間更多女管家是一位三十二歲的寡婦————炎宿雲,丈夫過世五年。她一頭俐落的削薄短髮,一身輕便的T恤、牛仔褲。搭配一雙平底涼鞋,拎著簡單的行李就來到別墅報到。
  
  炎宿雲原來在羽程集團做櫃檯工作,問嗥看中她爽朗的笑容,開朗的個性。他查過她的資料,知道她一個人租房子住,出了雙倍的價錢請她擔任二十四小時的管家一職,雖是管家,但問嗥告訴她,她不必做什麼事,只要陪伴楊凱茵就可以了。
  
  這麼簡單好賺又供食宿的工作,炎宿雲二話不說就點頭了。後來她還擔心這位女主人不好應付,直到見過面她才知道自己是白操心了。看見楊凱茵,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不食人間煙火」、「芙蓉如雨柳如眉」、「雪膚花貌」這些形容詞其實一點不誇張,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古畫裡走出來的絕代美人」,也真正明白,原來真有美人絕倫到傾城傾國的地步。
  
  她可以明白,問嗥以高薪僱用她來陪伴楊凱茵的那份珍視她的心情.可她卻不能理解問嗥為什麼要跟楊凱茵分居,教她相當百思不解。
  
  記得這位冷酷的總經理,第一次對她提起他的夫人時,她訝異的看見他深沉的眼底浮出滿滿的憐愛,一向冰冷的口氣也有了熱度,誰都看得出來他深愛他的妻子。
  
  而幾日和楊凱茵相處下來,個性開朗,心思敏銳的炎宿雲便發覺到楊凱茵的不對勁了。
  
  楊凱茵的觀念教她驚訝極了,這種時代,怎麼還會有女人說什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古語。
  
  她不僅生得古典美,居然連觀念都「古」,著實嚇壞了炎宿雲這位新時代女性,令她差點生成了時空錯亂。
  
  「凱茵,你這種幾百年前的古老思想是誰灌輸的?」炎宿雲的詢問裡有著嚴斥那人的味道。
  
  兩人的身份雖是女主人與女管家,不過楊凱茵把她當朋友、當姊姊,於是炎宿雲也把她當親妹妹看待。
  
  楊凱茵張著一雙純淨、黑自分明的眼眸,對炎宿雲的「責問」透著無辜,她輕聲細氣的反問:「有……什麼錯嗎?」
  
  「錯了!當然錯了。現在是一個男女平等的社會.什麼從父、從夫.那是古裝劇裡才看得到的。天啊,到底是誰給你這樣該死的思想?炎宿雲一副快暈倒的表情。
  
  「是……家母。」楊凱茵低著頭,輕聲的回答。
  
  炎宿雲一怔,表情有些尷尬,她在心裡咒罵自已,早該想到是「養她」的人嘛,有時候她就是少一根筋。「對不起。」她很快的為方纔的失言道歉。
  
  「不要緊。」楊凱茵明白她不是故意的。
  
  炎宿雲皺起眉頭,她實在想不透楊母為何要如此教育女兒,楊凱茵明顯的與社會脫節,難道做母親的也不在乎嗎?難不成楊母本身也被授與這種教育?
  
  她看一眼楊凱茵,「我猜,你一直是讀女校的吧?」說不定還是所有著古老常 規的教會學校。
  
  「是的。」楊凱茵有些不明白她突然轉移的話題,她迷惘地看著炎宿雲。
  
  就知道。炎宿雲無聲地歎著氣,突然靈光一閃又想到一事,「凱茵,你該不會沒看過電視吧?」
  
  那一大堆連續劇,楊凱茵不受影響嗎?
  
  「我會看新聞。」楊凱茵狐疑地看著她,「家母說,電視除了新聞,大部分是不良節目,我最好別看。」
  
  炎宿雲倒在沙發裡,她翻起白眼,這位楊母可真「費心」,教得還真「徹底」。
  
  「宿雲?」楊凱茵完全不明自自己說錯什麼,為什麼她聽著自己的回答總是哀聲歎氣?
  
  為什麼她說她的思想「古老」、該死?她知道她的父母愛財了些,但父母疼愛她、盡心盡力的養育她、保護她確是事實,她從來不會懷疑父母的教導。可現在,炎宿雲卻讓她覺得自己好像錯了什麼,令她心頭充滿疑雲,不安定。
  
  「你和總經理結婚五年,他難道都沒有對你說過什麼,沒有糾正你的觀念嗎?」炎宿雲延用在公司的稱呼,對問嗥總是喚總經理。
  
  她搞不懂問嗥存著什麼心態?
  
  對男人而言,娶楊凱茵這樣思想常 規的妻子,「好管理」可以說是世上碩果僅存的「賢妻」了,
  
  大男人主義的丈夫會樂見其成。問嗥呢?到現在她還搞不明白他們分居的理由,但如果間嗥不是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楊凱茵和他結婚也有五年的時間了,還妥善保留著這麼樣古老的思想?
  
  炎宿雲的詢問教楊凱茵思索了-會兒,她想起間嗥曾經三番兩次對她說過的話,「他跟你一樣,也提過平等的話,他還說,在他面前,我不需要偽裝自己,我可以發洩情緒。他說每一個人都應該有夢想、有理想,他希望我不要只是以他為中心,他不希望我只是照顧他,他也說,他是可以與我分享喜怒哀樂的丈夫……」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想起問嗥這些話,她內心裡居然有莫名的灼熱和悸動。
  
  「這麼說起來,總經理過去倒是一個好丈夫。」炎宿雲聽得滿受感動,她想了想,更深入的問道:「凱茵,總經理對你的思想和觀念有過任何批評嗎?包括對你的父母?」
  
  楊凱茵不可思議地看著炎宿雲,然後很快的搖頭,「嗥不是這樣的人。」
  
  她的丈夫不是一個會批評是非的人,更不可能會說她父母的不是,他不會。
  
  炎宿雲看著楊凱茵的單純、溫柔,看著一張白淨美麗的臉蛋透出迷惑和無辜,她能夠明白問嗥捨不得說她一句「不是」的心情,但顯然問嗥也錯了。沒有讓她知道自已的思想錯了,不能夠讓她把錯誤徹底拔除,只是一味灌輸她「新觀念」,她怎麼可能接受得了,等於只是教她「聽話」而已嘛。
  
  她一直不太好意思問他們分居的原因,看樣子好像也應該瞭解一下。
  
  「凱茵,你和總經理為什麼分居啊?」問這話的同時,炎宿雲又想到,他們當初是怎麼結婚的?
  
  楊凱茵看她一眼,緩緩的垂下眼瞼,「他說……我不愛他,他無法和我一起生活。」
  
  這些話,她感受說出來好困難,喉嚨裡梗著莫名的酸楚,她可以選擇不說,但不知為什麼,她還是告訴炎宿雲。也許,她想從炎宿雲身上獲知她所不知道的……關於愛的事。
  
  炎宿雲訝異地注視楊凱茵,「你不愛總經理嗎?」
  
  「我說我會愛他,但嗥好像無法接受。」楊凱茵始終想不透的是,自己該怎麼回答才能教他滿意。
  
  「你會愛他?」炎宿雲對她的答案更為錯愕,差點把眼睛都瞪凸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愛情是這樣回答的,她該不會居然連愛情也可以「順從」吧?
  
  楊凱茵看著她的驚訝表情,對自己彷彿「與眾不同」的感受更深也更迷惘,莫非真的是她的思想觀念出問題?
  
  「有什麼不對嗎?」她希望有人可以告訴地答案,而她現在只能把這份希望放在炎宿雲身上。
  
  炎宿雲望住她,看著這一張單純又無辜的柔美臉蛋,說真的,要告訴她「不對」還真的相當難以啟齒,她頓時能夠明白問嗥的感受,想必他聽得相當難過卻也無奈吧。
  
  「凱茵,你們怎麼會結婚的?」一番話談下來,她隱約猜得到了。
  
  楊凱茵有些失望,因為炎宿雲沒有給她答案。
  
  她低下臉,「是家父的安排。」
  
  果然!炎宿雲又狐疑地問:「總經理沒有跟你求過婚嗎?」
  
  「跟我?」楊凱茵疑惑地看著她,最後是一個輕輕的搖頭。
  
  炎宿雲皺起眉頭,她愈來愈不瞭解問嗥這個人了。
  
  「凱茵啊,你可不可以把你和總經理認識到結婚的經過說給我聽聽?」她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愛管閒事。
  
  楊凱茵從問嗥救她,還有她曾經是別人未婚妻的事到結婚過程都說給炎宿雲聽,很快就說完了。
  
  原來中間還有這一段。炎宿雲點點頭,卻也深深地為楊凱茵感到很悲哀,好難過,她一生下來就不知情的把自己的人生交到父母手上,對完全沒有自主權的自己也絲毫不知道,她其實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看樣子問嗥娶了她之後,在這一方面做過一番努力,不過顯然是失敗了。炎宿雲看著楊凱茵,真是頗為同情。
  
  天氣逐漸轉為涼爽,秋天了,炎宿雲當了一個多月的管家,不曾在這個家見到問嗥一次,不是分居而已嗎?怎麼好像離婚了似的,一通電話也沒有。
  
  還有凱茵.怎麼看她還是那麼悠閒,一點也不擔心,居然還有心情在玫瑰房剪花?
  
  這對夫妻真是……
  
  「凱茵,你想跟總經埋離婚嗎?」炎宿雲支著下巴坐在茶几旁,看著楊凱茵優雅的動作。
  
  楊凱茵一雙美眸訝異地轉向她,搖搖頭,「我不想。」
  
  「那麼,你知道分居最後的下場是什麼嗎?「那對眼晴如果是她的,她會每天拿著鏡子不放。唉,
  
  老天爺就是不公平。
  
  楊凱茵想了一會兒,她迷惘的再度搖頭。
  
  「你們再這樣分居下去,就只有離婚了,你都沒想過嗎?」炎宿雲發誓,她總不是因嫉妒而危言聳聽的,她只是說出一般例子而已。
  
  楊凱茵還記得問嗥說過,只是暫緩離婚,等他能夠為她做出最好的安排時再說。
  
  她的心情頓時低落,問嗥也許過一陣子就會提出來,也許後天,也許明天……炎宿雲說得對,這樣分居下去,你們只有離婚。
  
  她突然沒有興致再剪花了。
  
  「啊!」楊凱茵痛叫一聲。
  
  花籃翻落,玫瑰花掉落一地,她居然有花不剪,去剪自己的手。
  
  「凱茵,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炎宿雲看她手流血,趕緊跑過來。
  
  楊凱茵按著血流不止的那隻手,心情更加的沮喪疼痛。怎麼她好像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呢?
  
  炎宿雲拉開她的手檢查傷口,發現食指和拇指的切口被她剪了一個又長又深的傷口,血液頓時像滾灼的岩漿竄出火山口一樣流個不停。「這麼嚴重!」炎宿雲一看,臉都白了,她最怕見血了。
  
  ※※※
  
  「你們煩不煩?」問嗥緊緊地蹙起眉,簡直快被他們煩死。
  
  最近,沈東白和商繼羽這兩個總裁和副總裁有事沒事就往總經理室「走動」三話中有兩句不離楊凱茵,問嗥已經被他們擾得到角落去站了,可這兩人還不罷休。
  
  「敢嫌我們煩!」商繼羽一雙淺咖啡色的眼睛粗魯的瞪過去,俊美的臉蛋呈現極不協調的粗造線條。
  
  「老羽啊,凱茵他都能嫌煩了,我們算什麼。」沈東白安慰他,嘴角依然勾著一抹教人膽戰心驚的微笑。
  
  「問嗥!你要是再不回去……」商繼羽的吼叫被桌上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他這會兒坐在問嗥的位置上,罵得忘了自己不在副總裁室,順手便拿起電話.「喂……找問嗥?等等。」他睇向問嗥,「你家管家找你。」
  
  問嗥臉一沉,走過來接起電話。「喂……你說什麼!」他一雙深遂沉重的眼眸霎時注入緊繃的情緒。
  
  他把電話一丟就跑了,速度之快,教沈東白和商繼羽傻眼,兩人莫名其妙的對看一眼。
  
  商繼羽拿起電話,「喂。發生什麼事?他人啊,跑啦……這樣啊,找醫生沒有?嘿……對了,那傢伙到的時候,記得說得嚴重一點,最好是讓他愧疚死————乾脆你告訴醫生,紗布多捆一些,不夠的話我給他送去,教他別吝嗇用礙…嗯,很好。」
  
  商繼羽似乎很滿意的放下電話,沈東白瞅著他,「怎麼回事?」
  
  「凱茵不小心傷了手。」商繼羽居然揚起嘴角。
  
  沈東白睇他——眼,「看樣子挺『嚴重』的?」
  
  「那小子那麼緊張,不嚴重哪對得起他啊!」商繼羽顯然對問嗥方纔的「表現」頗為滿意,「臭小子,嘴巴上要跟人家離婚.手流血而已嘛,緊張得跟送進加護病房似的,搞不懂他鬧什麼彆扭!」
  
  誰都看得出來問嗥對楊凱茵的在乎程度,他是那麼愛她,偏偏要分居、要離婚的人也是他,而他又不肯把理由說明,只說什麼楊凱茵不愛他,那樣一位賢妻他還嫌?這教他們兩個好友實在很看不過去。
  
  「凱茵!」
  
  問嗥幾乎是把車子隨便一停,就衝進客廳。他的緊張顯而易見,即使一個多月不曾再回到這個家,他對楊凱茵的感情似乎依然濃烈。炎宿雲就自己的觀察下了評語,只是不知道問嗥本人是怎麼想的?
  
  「傷了哪裡?要不要緊?醫生看過嗎?」問嗥在客廳裡梭巡不見楊凱茵的身影,這才把目光移向炎宿雲,「凱茵呢?」
  
  「傷口已經給醫生包紮過了,這會兒在樓上躺著……」她話才說一半,就看見問嗥往樓上跑了。
  
  炎宿雲聳聳肩,沒再浪費口水,反正她說再多話,也比不上他自己去看一眼能夠令他安心;這種心情她是最能體會的,畢竟在愛情路上,她也是過來人嘛。
  
  問嗥跑上樓,沒有敲門就直接開門進入臥房。
  
  他放眼一望、卻看到凱茵從床上爬起來,正在扯開紗布。
  
  「凱茵!你做什麼?」
  
  楊凱茵抬起一雙疑惑又詫異的美眸,「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2:45

  第七章
  
  她第一次看見自己的丈夫……不,是她看見自己的丈夫,第一次有這樣莫名的心跳,那麼不規則,那麼紊亂,那麼快。
  
  楊凱茵凝望著問嗥從門口走過來,接近床沿,靠近她。她莫名地問道:「你,你怎麼喘成這樣?好像去跑步了?」
  
  因為他緊張她。問嗥瞅住她,看見她受傷的手鬆了繃帶,「為什麼拆開?」
  
  他輕輕的拉起她的手,彷彿怕碰疼她的傷口般那麼小心翼翼。
  
  楊凱茵也把目光投在自己的手上,只是拇指和食指之間被她剪出了缺口,也不知道醫生怎麼把她整隻手全纏上了紗布,好像戴了無指手套,實在很不方便。
  
  「我想把它重新包紮,讓手指方便活動。」她說著,又繼續拆紗布。
  
  問嗥拉住她的手,不准她拆。
  
  「有事情你可以吩咐別人做,受傷就應該好好休息,不許再拆繃帶。他重新幫她把紗布纏回去,動作依然是那麼小心翼翼,但語氣卻透著堅決,眼底更有著心疼。「到底是怎麼傷的?」
  
  「是在玫瑰花房,是我不小心用剪刀弄傷自己……嗥,我的傷沒有那麼嚴重。」楊凱茵見他好像把她的傷看成「重傷」,她不得不開口澄清,真的是醫生包得太嚴重了。
  
  問嗥深鎖眉頭。他的視線越過她,落在一件沾滿血跡的白色洋裝上,他的喉嚨緊縮著一股心疼的酸楚,「流那麼多血,你還告訴我不嚴重。以後不准再去剪花!」
  
  一個多月不見她,她的臉色看起來這樣蒼白,真是教他不放心。
  
  楊凱茵在丈夫的「威嚴」下,乖乖的點頭,重新躺回去。
  
  「嗥……你是回來看我的?」光是這樣的想法,就莫名的令她心頭一陣暖。
  
  問嗥凝望她好一會兒,才點頭,「管家說你受傷。下次別這樣嚇我。」
  
  他的意思是,不許她再讓自己受傷了。
  
  楊凱茵表情懵懂,乖巧的頷首。她的長髮披散在枕上,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凝望他。
  
  「怎麼了?」問嗥察覺她的凝視,狐疑地問。
  
  楊凱茵又看著他一會兒,她有一個多月沒見他,她的丈夫頭髮似乎長了一些些,一雙深遂憂鬱的眼神依舊。炎宿雲對她說,公司有很多女同事都仰慕問嗥,說他有一副英挺俊逸的外表,優秀的腦袋和不凡的才能,又有一股冷竣沉穩,略帶神秘的氣息,那是最令女孩子著迷的,她說好多女孩羨慕她問夫人的身份。
  
  「你好像瘦了?」她留意到他臉龐的線條更清晰,下巴也削尖了一點。「而且臉色也不好。」
  
  她心情莫名地有一些難過。
  
  問嗥瞅著她,把她頰上的髮絲撥順,「大概是這兩天工作忙,熬夜的關係。你的臉色才不好,一看就知道失了好多血,怎麼這樣不小心。」他低沉的語氣裡掩不住滿滿的關心。
  
  分開這些時候,他的感情冷靜了許多,即使他現在仍然深愛著她,關心她,但他知道,他們分開還是對的。面對一個他深愛卻不愛自己的女人,真的相當令他痛苦。
  
  光是這樣看著她,他就有一股想擁她入懷的衝動;靠近她,他就很難壓抑這一股衝動。
  
  楊凱茵想起她的「不小心」,是因為一份縈繞在心頭的憂慮,不知道他何時會結束這段婚姻,那她將頓失依靠。而對有這樣想法的自己.楊凱茵又鎖起眉,最近她莫名地愈來愈討厭自己。
  
  「嗥……」她凝望他,欲言又止。
  
  問嗥帶著疑問的表情等了她一會兒,卻不見她下文,「什麼事?」
  
  「……謝謝你回來看我,」你什麼時候搬回來了還是你已經準備離婚?楊凱茵真正想問的話卻梗在喉嚨裡。她膽小的內心害怕把問題攤開來談以後,將是她無法面對的情況,她只能把滿懷愁緒繼續放在心裡。
  
  問嗥點點頭。他們是夫妻,不是外人,過去他也許會糾正她的這份「客氣」,但不再等待的現在,他早已失去那份熱心了,對她的愛也不再有熱切的盼望。
  
  炎宿雲站在半掩的門外,悄悄地搖著頭離開。其實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幫楊凱茵創建「自我」。人家說「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不過要「拆羅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工程」艱巨得很哪!楊凱茵受了二十多年的「古式教育°,習慣了順從,習慣了把主導權變到父母、丈夫手上,她從來不知道她可以為自己作主,她的內心深深潛藏著父親、丈夫是天的觀念,她習慣了「聽天命」,一旦教她「聽自己」,她便會有罪惡感出現並猶豫。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楊凱茵到底是否愛問嗥?
  
  對丈夫的順從並不能算是一種愛,她這樣告訴過楊凱茵。
  
  而楊凱茵曾直接問她:「什麼是愛?」
  
  這問得她啞口無言,那麼抽像無形的東西教她怎麼去解釋?她又不是愛情專家或學者,尤其解釋的對象又是她一個認定一生只能有一個丈夫,不管這個丈天是否為自己所選擇,都得從一而終、順從到底的常 規妻子。
  
  炎宿雲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解釋,雖然同樣是認定一個人,但她所總定的「唯一」和愛情所讀的「唯一」是不一樣的。
  
  在楊凱茵自己都無法判斷她嫁給問嗥是「從父」,還是「從心」,出於自己意願的結果,炎宿雲總為她在問「愛是什麼」之前,應該先懂得什麼是「自我」。
  
  在她擺脫不掉那份「罪惡感」,繼續「聽天命」之前,炎宿雲只能繼續給她做「以舊換新」,「洗腦」的工作。
  
  對他們這對夫妻的「復合」,在楊凱茵本人都不積極之下,她也著實愛莫能助。
  
  問嗥來看過楊凱茵以後,經過兩天了,他僅只是打電話問炎宿雲情況,沒有再回家過,也沒有把電話接給楊凱茵。
  
  楊凱茵心底起了莫名的變化,她一直想著問嗥,他瘦了,是否吃得不好?他說是熬夜:他經常熬夜嗎?記得他以前偶爾也熬夜,她會幫他煮消夜,現在呢?他一個人住,過得好不好?
  
  「凱茵,在想什麼?」炎宿雲給她端來了一杯果汁。
  
  秋高氣爽,天氣挺清涼,她們拿了坐墊和抱枕到庭院的樹下草皮上坐,炎宿雲把果汁擱在那張舊了的白色茶几上。
  
  「宿雲,你看見沒有,嗥這次回來,他瘦了。」
  
  楊凱茵一張白皙精緻的美顏顯得純真。
  
  炎宿雲楞了楞,還得稍微回想一下,問嗥瘦了嗎?她倒沒仔細注意,不過她想不到楊凱茵會這麼留意,不愧是夫妻。突然,炎宿雲眸底飄過一抹慧黠的光彩。
  
  「是啊,瘦了好多呢。聽說他很忙,幾乎中午都沒吃飯,晚上還得加班、應酬,我看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早晚會捱出病來。」炎宿雲揪著眉頭說得正經八百。
  
  楊凱茵一杯果汁端在沒受傷的右手上,不知不覺地緊緊握著,「那怎麼辦?」
  
  炎宿雲瞅著她一臉的憂愁。「凱茵,你很擔心他嗎?」
  
  楊凱茵不假思索的點頭,「宿雲,你說怎麼辦?」她覺得炎宿雲一向有好意見。
  
  「嗯……你為什麼關心他啊?」炎宿雲只是問而不答。
  
  楊凱茵不解地望著她,「他是我的丈夫。」這還需要她解釋嗎?
  
  炎宿雲無聲地歎口氣,「只是因為這一點嗎?
  
  「因為他是你的丈夫你才擔心他?」
  
  「還有什麼其他原因嗎?」楊凱茵一臉迷惘.這應該是她問的才對。炎宿雲無奈地翻起白眼。
  
  好吧,不管她是為什麼緣故,她絕不能放著這樣的凱茵不管,問嗥很明顯的有意在疏遠凱茵,再這樣下去。凱茵的問夫人地位會愈來愈不保,那多可憐。
  
  「凱茵啊,你既然說他是你的丈夫,那你是不應該用實際的行動去關心他呢?」炎宿雲用閒話家常的口吻說著,邊喝果汁。
  
  「實際行動?」楊凱茵一張巧奪天工的臉蛋看起來那麼單純,那麼認真在聽。
  
  「去公司關心他,給他送午餐,並且每天送去,這樣你的『擔心』,應該會比較安心了吧?」炎宿雲提供建議給她。
  
  楊凱茵倒是從來沒有想過,她也可以走出這個家去關心她的丈夫,對不曾做過的「主動」,她張大了一雙莫名緊張的美眸,沒來由地心跳加快了。
  
  這兒,……就是他們三人組織出來的公司?
  
  楊凱茵坐在炎宿雲開的車裡,由她指出玻璃的方向,讓她看見「羽程集團」幾個大字。
  
  那是一棟十多層樓的大廈.建築體看起來很新,好像最近才剛整建過。
  
  炎宿雲幫她打開車門,把後座的午餐盒拿給她,「你自己上去,沒問題吧?」
  
  她告訴楊凱茵,說她母親身體不好,她要回去探望,一會兒還得請問嗥派車送她回去。
  
  「我……」楊凱茵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提著午餐,沒有勇氣踏出車外。她突然覺得這樣的行為好像太莽撞了些,萬一她的丈夫不在,又或者他不高興她來呢?
  
  都到了這兒,炎宿雲不可能任她打退堂鼓,她先下車,把猶豫的楊凱茵也拉出車門。
  
  「宿雲……」楊凱茵一陣緊張。炎宿雲要她穿的淡紫色洋裝,是昨天帶她去買的,裙子又短,質料又貼身,還踩著一雙細跟的高跟鞋,更加深了她的不自在。
  
  因著手受傷的緣故,楊凱茵只能任由炎宿雲擺佈。她及腰的長髮被編成一條髮辮垂在右側,炎宿雲故意讓她雪肌凝脂般的背部,透過低背式的洋裝露出一大片來,她幾乎幫楊凱茵從頭到腳改變,如今她不再「不食人間煙火」了,而成為時下的美女,她要讓五年來習慣楊凱茵一成不變的仙女造形的問嗥耳目一新。
  
  「來,我找人帶你進去。」
  
  炎宿雲拉著她,對一位望著楊凱茵兩眼發直的警衛說明她的身份,他才立刻收斂了驚艷的眼神,炎宿雲滿意的把楊凱茵交給他,這位年輕警衛是她認識的。
  
  「小張,一定得把夫人送到總經理那兒,知道嗎?」
  
  「是。」警衛挺直了胸膛,對著楊凱茵回答。
  
  楊凱茵因而更加不自在。
  
  「凱茵,那我要走了,晚餐前我會回去,再見。」炎宿雲放開她,揮一揮手,就坐上車駛離。
  
  看著車子揚長而去,楊凱茵也只能盡力壓下滿滿的緊張。
  
  「夫……夫人,」小張在另外幾名警衛艷羨的目光下,抬頭挺胸地陪著楊凱茵進入玻璃大門內。
  
  從櫃檯、大廳到進入電梯,可以看見一雙雙驚艷發亮的眼晴和一張張張大嘴巴呆掉的表情,四周頓時變得安靜。
  
  楊凱茵緊緊提著餐盒,跟著警衛的腳步,眼光是立刻的,他趕到她的身邊確定她的存在、同時他的大掌抓往她溫熱的手臂,證實這不是在夢中。
  
  「嗥?」楊凱茵怯生生地凝望他,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錯愕,好像她的到來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是否她不應該來這兒?
  
  「我的天……真的是……」問嗥將她不同於往的打扮看得一清二楚,接著,他把目光瞪向看得到她一片雪背的警衛,不准他再張著一雙閃亮的眼晴朝這裡望。
  
  而警衛在問嗥的瞪視下,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再抬起來。
  
  「總經理!」秘書一開口就馬上被問嗥打斷。
  
  「沒事了,都出去。」
  
  他不僅把人給推出去,而且還把門給關上鎖好。
  
  楊凱茵更加迷惑的望著丈夫怪異的舉動,到底怎麼了?
  
  問嗥把楊凱茵拉到抄發坐下,「怎麼回事,你怎麼來了?還有你這一身……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口氣近乎嚴厲,他光想到她從家裡出門來到這裡,已經有多少男人對著她的背和美腿流下一盆盆口水,心裡那把無可克制的火就燒得更旺。
  
  是她的打扮惹怒了他嗎?楊凱茵因為他這-份怒氣,使得她原先就存在的不自在更是雪上加霜,而他的口氣更把她方才鼓起的一丁點勇氣打落得一乾二淨。
  
  「我————我送午餐……」她的眼眶頓時紅熱,他的「質問」,他的「瞪視」把她第一次的「主動」變得不堪、愚蠢而狼狽,教她好後悔、好後悔來這一趟。
  
  問嗥一震,她慌亂的落淚立刻澆熄了他心中被飛醋點燃的怒火,知道是自己不慎的口氣影響了她的情緒,他在心裡咒罵自己,手指輕輕為她拭淚。
  
  「對不起,我不是對你凶,你別哭。」想到她是給他送午餐來,問嗥更加唾罵自己。
  
  楊凱茵不太敢正視他,害怕從他的眼中再看見一絲指責,但他的語氣輕了、柔了,是否表示他不再生氣?她悄悄的偷覷他一眼,直到看見他的眼神不再嚴厲,表情不再凶悍,而是對她一片關切和專注,她才稍微安心的抬起晶瑩潮濕的眼瞳。
  
  只是她仍然帶著一份不安,怯怯地詢問他:「問嗥……我是否不應該來?」
  
  在那樣一雙侷促不安,教人心疼的眼神凝望下,問嗥如何能對她說「不應該」,他馬上搖頭,「不是,你當然可以來。」
  
  楊凱茵聽了,一雙淚盈盈的晶瑩眼瞳寫著安心和愉快,她絕倫美麗的臉龐重新有了笑容,看得問嗥的嘴角也勾起微笑。
  
  事實上對於她的出現,問嗥內心有一刻的驚喜。
  
  「凱茵,我剛才不是質問你,只是你從來不曾來過,所以我才想問,你怎麼會來的?」短暫的喜悅過後,理性又回來,提醒問嗥他們兩人已經分居,提醒他正努力在放下這段感情,而一切的努力在她一出現便告白費,她給他的「驚喜」變得痛苦、艱澀,見到她而激盪的情緒瞬間更加沉重了。
  
  「我……看你最近瘦了。宿雲聽說你忙得三餐不正常,所以,我給你送午餐來。」她柔柔的凝望著丈夫。問嗥從那雙黑白分明的類眸裡,看見一抹令人不忍心拒絕的親切和善意。
  
  「謝謝。」凱茵的這份關心,對他來說是既溫暖又苦澀。她的主動令他感動、但一想到凱茵只是在盡一個妻子的責任,他又無法不心寒,不沮喪,如果他可以對她冷漠,他寧願不要這份關心。
  
  只是,他從來就無法打心底對她冷漠,他從來捨不得這麼做。
  
  楊凱茵看著他,「我打擾你了嗎?你是不是還要休息?」
  
  問嗥搖搖頭,幫她把還拿在手上的餐盒放到桌上,他小心的捧起她受傷的手,「你應該待在家裡的。」
  
  他語氣裡有滿滿的關心,楊凱茵感受到那天那股莫名紊亂且不規則的心跳又回來了,而且有嚴重的傾向。她迷惘地凝視著丈夫,彷彿想從他的臉上找出解答。
  
  問嗥發覺楊凱茵專注的目光,他狐疑,「怎麼了?」
  
  楊凱茵一怔,輕輕地搖晃腦袋,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問嗥說,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怎麼了,為什麼心情會有這樣不曾有過的亂呢?
  
  「問嗥,你是否又熬夜了?」她蔥白的小手輕輕摸著這張黝黑疲 憊的英俊臉孔,眸底浮上淡淡的愁緒。
  
  問嗥的確是為了一份早上開會要用的企劃熬夜了,因此剛才開完會他才會小睡一下。
  
  不過,他並不想據實說出來。「只是晚一點睡,算不上熬夜。凱茵,誰送你來的?」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譜。
  
  「是宿雲,」楊凱茵輕輕的從他手中抽回受傷的手,用沒有受傷的手幫他打開餐盒。
  
  「我來就好。」問嗥接過她的工作,
  
  「她人呢?」好像是炎伯母生病,她回家去探望了。楊凱茵乖巧的回答。她看著問嗥打開飯盒吃著,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
  
  「那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問嗥其實早已感受到炎宿雲想插手他和凱茵之間的事,對於這名管家的熱心,他真的無法感激。
  
  「不用了,你很忙,宿雲說,你派車子送我回去就可以了,」楊凱茵趕緊搖頭。
  
  「用不了多少時間。」問嗥不接受她的客氣。他又看她一眼,若無其事的說:「你的衣服……以前沒有看過你穿這種衣服,我記得你的衣櫃裡也沒有。」
  
  楊凱茵老實的說:「是宿雲帶找去買的。」
  
  他就知道。問嗥皺起眉頭.「都秋天了,穿這麼……單薄,容易著涼吧?」他試著不讓語氣顯得專制,但免不了飄出酸味。
  
  楊凱茵絲毫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單純的回答:「是有點涼涼的。」
  
  問嗥揚起嘴角,「那回去就把它換掉,以後也別穿了,好嗎?」
  
  楊凱茵聽話的點頭,她丈夫說的,她都會聽,
  
  只要……只要他不是要休掉她就好。
  
  問嗥這才滿意的解決完楊凱茵帶來的午餐。
  
  楊凱茵很愉快的在一旁看著問嗥吃完飯,她總算相信炎宿雲這一次的建議是對的,她沒有自來這一趟。
  
  當楊凱茵將空了的餐盒收拾好,問嗥突然解開她編織整齊的髮辮,讓垂腰的長髮披散在背上,遮去了那一片冰涼和自皙玉跡
  
  楊凱茵不解地凝望他,問嗥解釋道:「免於感冒。」
  
  聞言,楊凱茵毫無懷疑的點頭。
  
  「嗥……我明天還可以幫你送午餐來嗎?」在問嗥重整領帶、準備要送她回去時,她瞅著他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
  
  問嗥手一僵,緩緩的把領帶調整好,對著那雙張望著他的單純美眸,他緩慢的點頭。
  
  看見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展開笑顏,他也勉強勾起嘴角。
  
  如果他可以對她冷漠,他的選擇是不要這份關心。
  
  只是,他從來就無法打心底對她冷漠他從來捨不得這麼做。
  
  「為什麼一起去買的衣服你都不穿?」炎宿雲趴在方向盤上等著楊凱茵上車,看見她又是一身白色長裙,七分袖的白色針織衫就皺眉。
  
  楊凱茵坐進車裡,對她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她喜歡這麼做,幫她的丈夫送午餐。
  
  炎宿雲一臉沒戲好看的沒精打彩樣,她發動車子,隨即便開出問家大門。「你好像送便當送上癮了。凱茵,你該不會只是去送便當,什麼都沒有做吧?」
  
  「要做什麼嗎?」楊凱茵不解地看著炎宿雲。
  
  「唉!」炎宿天翻起白眼,「誘惑你老公啊!這還要我教你?你也說過你不想離婚吧?」
  
  「誘惑?」這兩個字對她而言好像距離很遙遠,別說母親沒有教過她,就是在她的觀念裡,也認為這不是一個端莊的妻子應該做的事。
  
  而楊凱茵光聽她說這話,已經一臉的羞赧。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她居然一臉通紅。「你們都結婚有五年了,不管當初怎麼結的婚,這事還是照辦吧?」炎宿雲直截了當地道。
  
  「宿雲!」楊凱茵酡紅的臉更顯得驚訝,「這……這種事……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說……」她的頭愈低,尷尬至極的聲音愈校
  
  她的秀髮遮去了一張羞得想找洞鑽的紅臉,炎宿雲在停一個紅燈時轉過來注視她,「凱茵,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的丈夫會說你不愛他呢?如果你真的想要你的婚姻,是不是應該去找答案,別再逃避了?」她的語氣嚴肅。楊凱茵訝然地抬起頭凝望她,卻連一個字都無法反駁。炎宿雲轉回頭去轉著方向盤,車子緩緩而行。
  
  楊凱茵茫然地注視著車窗外熙攘的人群,外面的世界那麼大,那麼寬廣,她不知道如果嗥不要她了,失去丈夫的她,是否會被這個寬廣的世界吞沒?
  
  她一直是這麼戰戰兢兢、一直這麼小心翼翼,她這麼努力的去做一個好妻子,為什麼嗥還不瞭解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3:20

  第八章
  
  「凱茵,又幫那小子送午餐啊?」商繼羽剛好從電梯下來,碰巧遇上她要上去。
  
  「商大哥。」楊凱茵展露柔柔的笑容。即使五年前她和問嗥結婚就認識商繼羽和沈東白,但是,她始終維持著一份親切而客氣的笑容。
  
  商繼羽就搞不懂,這麼溫柔的妻子,問嗥那臭小子居然不知珍惜,還玩得出分居這種把戲!
  
  「手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吧?」商繼羽看看她的手,紗布已經拆了,但還上著藥。楊凱茵點點頭,「已經好了。商大哥要出去?」
  
  「是啊!」商繼羽就是喜歡看她的笑容,跟他妹妹很像……不過人家比他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妹要好得太多了。想想,拿商燕瑰那丫頭來跟凱茵比,真是有點對不起凱茵。「你快上去吧,我看那小子已經開始……」
  
  商繼羽幫她開著電梯門,等她進去了,才放開按鈕。
  
  「謝謝你。」楊凱茵溫柔地細聲道謝。
  
  商繼羽點個頭,在電梯門關上以前,他始終保持著溫柔且親和力十足的斯文笑容。看得剛下另一部電梯的業務經理直以為自己見鬼了。
  
  商繼羽眼角早已瞥見他,這個楞小子居然敢給他擺一臉的錯愕!
  
  他幾乎是一轉臉就立刻拉下笑容,狠狠的瞪他一眼,「看什麼看?做事去!」
  
  一說完話,商繼羽就轉身走出大門了。業務經理這才鬆一口氣,還好副總裁最後「恢復正常」,否則恐怕會困擾他一整天沒法工作,想來他剛才一定眼花了。
  
  楊凱茵一雙愉快柔和的美目正凝望著丈夫。最近每天問嗥的午餐都由楊凱茵帶來,她似乎很習慣了,而他,卻是痛苦加深,傷痛加劇。
  
  凱茵不會瞭解,她每天的出現,已經成為他每天的期待,而這份不知不覺間又生成的該死的期盼,在他意識到以後立刻轉變為最深的折磨,他痛恨對她還有期待的自己,他痛斥這一份不死心,他應該很清楚的明白已經不會有結果。
  
  然而每天一接近中午,他毫無理性的感情又主宰了他,他又開始坐立不安地往門口望。等待她婷婷的身影在眼而出現;但每每她一走後.他就重複痛恨、痛斥自己,隔一天又重複該死的期待……都已經分居了,他該死的不想再這樣下去。
  
  「今天的菜是你做的?」他幾乎無法再多看她一眼,怕克制不住一切只想親近她的舉動。
  
  「嗯!」楊凱茵揚起嘴角。
  
  問嗥又是一陣心疼,他放下餐盒,拉起她的手看,那上面有一道很深的裂痕.「傷還沒好,為什麼要自己做?」
  
  她瞅著他關懷的眼神,有一股莫名的溫暖,她輕輕地低語:「我是你的妻子。」
  
  問嗥深沉憂鬱的看她一眼,緩緩放開她的手。
  
  他離開沙發,拉近兩人的距離。 背對她,手插入口袋裡,他深吸口氣,「凱茵……」
  
  如果可以,他很想放下這段婚姻,他幾乎無法再承受面對她的痛苦折磨,他是因為這樣才分居,但顯然凱茵不懂分居的意思。她以為只是分開住,而他要的是「隔離」,一段無法得到回報的感情必須隔離,才不會傷了兩人。
  
  楊凱茵不解地凝望丈夫顯得陰暗的背影,「嗥?」
  
  他低沉的嗓音緩緩吐出,「明天你不用來……」巨大的陰影瞬息籠罩她,溫柔的微笑自楊凱茵嘴角逝去。
  
  問嗥轉身,堅定的目光對上一雙緊緊鎖住自已的焦距,她大而明亮的美眸,有著一層深深的憂慮、疑懼,害怕他接下來的話。瞬間,他的堅定不堪這麼一個交會的眼神就瓦解了,對她的憐惜,對她的不忍心傷害,讓他不得不嚥下一串冰冷決絕的話語。
  
  他困難艱澀的道:「明天起,我有事情要到南部。」
  
  楊凱茵一顆提上來的心這才放下,嘴角重新有了笑容,「原來你要出差,那什麼時候回來?」
  
  「還不一定。」這是心虛讓他對凱茵的說法默認,沒有提出糾正。
  
  「嗯,等你回來,我再幫你送午餐。」是剛才的害怕,令她現在笑得更溫暖。
  
  「凱茵……我想……。」
  
  「嗯?」
  
  她單純的笑容柔柔對著他,問嗥的臉色更沉更黯。
  
  「「沒什麼。」他太在乎傷害到那份柔如春風的笑容,就因為太在乎。他更加難以開口。
  
  楊凱茵疑惑地看著他,心裡對他的欲言又止有著疑問,卻因著一份膽怯的心而不敢提出。
  
  收好餐盒,問嗥對她說:「我送你下去?」
  
  楊凱茵搖搖頭,「你忙吧,宿雲已經在樓下等我。」
  
  她提著餐盒,走出辦公室。
  
  問嗥還是送她進了電梯。直到電梯下樓,他才轉身穿過走廊,經過秘書室,他交代道:「跟我進來一下。」
  
  「是。」秘書小姐拿起記事本跟進去。
  
  然而,方纔那部電梯停了一下又上來了,楊凱茵忘記拿皮包,她一會兒要跟宿雲上街去。看見秘書不在位置上,辦公室的門半掩著,於是她推門進去,正好聽到問嗥在說話。
  
  「我要休息幾天,『天遠』那件企劃如果做出來了,你送到公寓來給我。這段時間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說找到南部辦事。」問嗥抬頭,目光一接觸到她推門進來,他驚愕的倏然止住話,臉上同時地出現一片驚惶和窘色。
  
  楊凱茵靜靜看著他。他並沒有要出差的是不是?那為什麼要騙她?思索片刻,她心裡的疑惑漸漸明朗,臉色宴時變得灰暗、慘淡。
  
  他是為了躲她!
  
  如果他瞥見她時,目光不是那麼驚訝和狼狽,她也不會知道;如果他不是迎上她的面容便一臉的心虛,她也不會恍梧。
  
  他原來一點都不希望她來,是嗎?
  
  「凱茵!」問嗥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出來,他急著想對她解釋、說些什麼,但太突然了,他根本來不及找到藉口。他不想傷害她,但他偏偏就傷害了她。
  
  站在她的面前,問嗥連一句話都無法出口。「凱茵……」
  
  「我忘了拿皮包,」楊凱茵垂下黯淡而傷痛的眼,擦過他身旁去拿擱在沙發上的皮包。
  
  她想倉皇的逃開,但問嗥不讓她這麼做,他拉住她的手。
  
  「陳秘書,你先出去。」他的語調維持著一貫的冷漠。
  
  「是,」秘書只敢悄悄瞅一眼這對夫妻,便帶著不解和疑問的神色離開辦處室,輕輕的把門帶上。
  
  楊凱茵的眼底已然抹上一層濕熱,她緩緩的抽回手,先開口問道:「我一直在帶給你困擾?」光是這樣想,她就拚命想責備自己,她忽略了他的感受。
  
  「凱茵……」
  
  「我不應該……一直沒有發現才對。要不然……你不會跟我分居……」他明明不想見到她,不敢坦白趕她回去,卻得編一個謊言不讓她感到難過。
  
  她想起過去一起生活的日子,問嗥的溫柔和體貼,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恥。這些日子,她一直就只想到自己。
  
  「根本不是你的錯,不許你自責。」那張滿是愧疚的臉,狠狠的扯疼他的心。他緊緊的握拳,克制一股強烈想碰觸她的慾望。「凱茵……」
  
  他該說什麼安慰她?還得一再說太愛她了,才得拚命的遠離她嗎?他們己經分居了,他再說一些只會困擾彼此的、更像是在乞憐的話,真算是安慰?他並不想給自己弄到那麼可悲的地步。
  
  「嗥……我真的想做一個好妻子,我好努力,……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愛是什麼、真的一定要懂它,才能做你的好妻子嗎?」
  
  她哭著說出內心不解的疑問和不滿的痛楚,像被傷痛追趕般地跑出他的辦公室。
  
  問嗥怔住了。
  
  ※※※
  
  連續好幾天,炎宿雲看不見楊凱茵臉上展露笑容,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事。自那天她紅著眼眶從公司出來以後,她就一直恍恍惚惚,問她也不太回答。
  
  到底那天發生什麼事?是問嗥對她說了什麼?
  
  炎宿雲無法從她口中得到任何答案,而問嗥,聽說這幾天沒到公司。
  
  昨天,楊凱茵突然肯主動說話了,炎宿雲本來很高興,但她接下來問她的話,卻不是一個開心的話題。
  
  「宿雲,一個人的生活,好不好過?」她輕聲的詢問。
  
  炎宿雲細想了一下,不太確定的道:「你是問,我丈夫過世以後嗎?」
  
  楊凱茵點頭.眼神很認真,沒有半絲玩笑的意思。
  
  炎宿雲也只好問以認真的態度,「一開始是無法接受的。一場車禍,一瞬間奪走一條人命,但破壞的卻是兩個人共同擁有的美好前景,很殘酷,打擊很大,怨老天沒長眼惰,恨這個世界,也曾經想死,但人的韌性還是很強的,不管是否能接受未來的日子都得一個人走,反正沒死的人,好過歹過日子總得過。這一路慢慢走來,現在也習慣了。
  
  「好過歹過都得過……習慣是嗎?」她緩緩垂下眼瞼。
  
  炎宿雲狐疑地看她一眼,「凱茵。怎麼突然問這個?」
  
  楊凱茵只是無言的搖搖頭。
  
  現在想想,炎宿雲更加起疑,凱茵好像在想著什麼、計劃著什麼?但願是自己多心,她總覺得如果凱茵真有什麼計劃,一定不是什麼好計劃才會瞞著她:
  
  而楊凱茵在想什麼呢?
  
  她想的是,不管是否能接受未來的日子,都得一個人走;宿雲說得對,人的韌性很強,日子總過得下去.早晚會習慣的。
  
  這些門子以來,她從炎宿雲身上算是狹益良多。即使她說的許多「女權」、「自我」,曾經令她瞪大眼晴,驚惶又驚恐,也曾經使她對母親給她的觀念生成迷惘、質疑,甚至對自己二十多年來的生存方式感到不安起來;但她所說的「自主」,卻能夠讓她在可能不再有依靠時,不再害怕逃避,不再一味往死胡同裡鑽。
  
  她的未來也許依然不好走,但起碼不再是一片黑暗了,她已經漸漸開始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能做什麼,該做什麼,而她現在想把這些想法一一實現。
  
  第一件事,就是不再成為問嗥的困擾。
  
  楊凱茵深吸口氣,說的往往比做的簡單,她也知道,但是如果不做,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最起碼,她不能再選擇逃避了。
  
  ※※※
  
  問嗥從秘書那兒接到消息,說是楊凱茵要見他。
  
  這幾日,雖然陽光普照,空氣裡卻有一股森冷.冬天的腳步近了。
  
  問嗥停妥車子,距離上次回到這裡,已有一個多月,而他回來並沒有事先通知。
  
  炎宿雲剛好不在,她出去買東西了楊凱茵則在玫瑰花房裡,最近她幾乎待在這兒,像是在做臨別的巡禮,問嗥推開房門,溫柔的陽光隔著一層透明玻璃灑落滿室,不偏不倚的照著每一朵嬌柔的玫瑰。
  
  他看見她坐在那兒,手裡拿著筆和報紙,鋪著水藍花色桌巾的小圓桌,擺著一瓶插了兩朵綻放的玫瑰的花瓶,還有工作咖啡和點心。
  
  彷彿感受他的到來,楊凱茵抬起頭,沉靜的目光接觸到他深遂憂鬱的眼。
  
  「嗥,」她放下筆和報紙,站起來。
  
  「你在找我?」問嗥凝望她。從那日她跑開他的辦公室後,已經兩個多星期沒見面。他始終終擔心著她,心懸著她,卻不讓自已再回來看她。
  
  因此,幾乎是一接到秘書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來了。
  
  楊凱茵幫他倒了杯咖啡。「我們在這裡談好嗎?」
  
  問嗥點點頭,從進來以後,他的目光還不曾離開她身上,總覺得……她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他選張她對面的一張椅子坐下來、端起咖啡。
  
  楊凱茵也坐下來,凝視著他,「嗥,我已經想好了。」
  
  問嗥臉上浮起疑惑,她想好什麼?
  
  楊凱茵的語氣是平靜的,平添了一份在她身上從來看不到的堅強,「我可以出去找工作,租房子,就像宿雲一樣。以後,我能夠養活我自己.你不用再擔心我了。」
  
  問嗥心裡的疑雲愈重。眉頭深鎖,隱約有著不祥的兆端浮上來,他放下咖啡。
  
  「凱茵,你為什麼突然說這些?」
  
  楊凱茵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彷彿在心裡等勇氣聚集多——些,才一口氣說道:「問嗥,你可以放下我,我願意和你離婚。」
  
  問嗥僵住了。凱茵的意思是說,她要離婚。然後她會搬出這裡,不再接受他的保護,她準備一個人自給自足。而這個,就是他——直無法和她離婚的原因,他不明白。凱茵怎麼還是會這麼說,她難道以為他會同意?
  
  「凱茵,我說過,即使離婚我也不會放下你不管、起碼在生活上我得照你,這棟房子也是你的,你不須到外面租房子」他連想都無法想像凱茵無家可歸的處境,那會教他心疼萬分。
  
  楊凱茵搖瑤頭,「我一個人不需要這麼大的房子,我也照顧不起,離婚以後.我們算是陌生人對不對?你還繼續照顧我的生活說不過去,不行的。我已經開始找工作,你不用為我煩惱。」
  
  她輕柔的語氣聽似很堅強,但問嗥看得出來,她是拚命的在他而前故作冷靜,她還是那個柔弱的凱茵。
  
  「凱茵,你不明自外面的社會是怎麼回事,那一點都不適合你,我不會同意的。」他的口氣自然是完全沒得商量。
  
  「我雖然不明白,但宿雲也是埃人沒有一開始就懂的事,總得要學、要做才會,我想……我可以的。」她絞扭著纖白的手指,問嗥正在打擊他好不容易給自己刨建的信心,他知道嗎?」
  
  「這些,也是炎宿雲教你的?」問嗥皺起眉頭,他看中炎宿雲獨立、明朗的個性,希望炎宿雲能帶給凱茵開朗、能改變凱茵的保守觀念。當初才會請她來陪伴凱茵.但並不包括「唆使」、「教壞」凱茵。
  
  炎宿雲顯然然做得太多了。
  
  「嗥,宿雲能做的,我想我也可以。我很感激你為找我擔心,但我不可以再為再困擾你了。」
  
  她白皙的臉蛋低垂.努力的藏起對未來還是充滿不安感的雙眼,緊握小手。
  
  問嗥明白了,她是為那天的事在意,但他無法為那天的事說什麼,他只能打消她的念頭。
  
  「你跟炎宿雲不一樣。凱茵,我想你也很明白,你沒有炎宿雲的獨立,你也做不到她的獨立,而且她曉得這個社會的黑暗、無情、殘酷在哪裡,她懂得避開那些角蔣,不去涉足,但是你不行。凱茵,面對這個社會。你像白紙,人心有險惡的一面,你太單純,無法應付。你把『獨立』想得太簡單了」。
  
  他的語調也許嚴酷、也許冰冷了些,也許帶著專斷、偏激,但他的出發點,絕對是為她著想,他不要她有一點想嘗試的念頭。
  
  楊凱茵的眼眶濕了,她好不容易從迷惘和害怕的谷底爬出一點點,好不容易對自己的未來看見一絲曙光,但問嗥的話又她推入黑暗中。這下子她探不著底、又爬不上去。她再度慌了。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她好怨他,「你不應該……你不知道……我花了好多時間,我都是、都是不想你困擾……我也開始在找工作……你怎能、怎能打擊我……嗥,你讓我好難過。」
  
  淚水滾落得如洪水潰堤,她拚命的用手去抹也止不住,反而令自己顯得更加倉皇狼狽。
  
  他的話是很傷害她,但她所想做的「獨立」卻更令他心疼,他的凱茵不需要,他的凱茵不能受那樣的苫。他是絲毫不能忍受凱茵所渭的「養活自己」的荒唐念頭,那對凱茵來說,根本不是獨立,是折磨自己、是自虐。
  
  但他讓凱菌哭成了淚人兒。
  
  問嗥臉上浮現不忍、心疼和猶豫。他走過去,輕輕的拉下一雙蔥白的柔英,「對不起,凱茵……好吧,你說說你的計劃,先讓我聽聽,好嗎?」
  
  他蹲下來。仰著臉對上一張淚顏,一下子扯得他的心田疼.他伸手為她抹去淚,內心的悄緒複雜。
  
  也許外人看起來,他們根本不像一對在談離婚的夫妻吧,他不得不承認他提出離婚是出於-點自私,只因為他無法承受一樁不被愛的婚姻,他想解放自已,他置凱茵於旁律慌亂之中,但……他又何嘗願意;
  
  楊凱茵接受他的鼓勵,微微地扯動嘴角告訴他她心中的打算,「我可以像宿雲一樣做管家,或者看有沒有人請煮飯、幫傭的工作。」
  
  也許她不說還是比較好的。間嗥一聽,眼晴就不敢置信的瞪大。
  
  「煮飯!幫傭?!」他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一顆心都緊了。
  
  楊凱茵一味的想讓他明白白己真的在試著獨立,一時間忽略了他的反應,她還認真的告訴他,「我這兩天看了許多報紙,有很多人登報在請人,我勾了兒個,正想開始打電話去試試……嗥,你,你不同意嗎?」
  
  說到後來,她的語氣輕了、低了、更細了,因為她終於注意到他的臉色罩著一層相當重的陰霾,免談!
  
  問嗥氣得幾乎快把眉頭打結了。他瞥見桌上的報紙,心情無處渲洩之下,他抓起它撕了幾次又揉成一團.然後用力的丟到地上。
  
  「我怎麼可能會同意你去做那些工作!」
  
  對他來說,他的口氣夠克制了;但對一心一意瞅著他的楊凱茵而言,他像是「怒吼」,而且是對著她吼。問嗥從來就沒有這樣對她說過話,還有他的動作,更當場嚇得她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再說,充滿濕氣的眸裡,緩緩浮上一抹委屈。
  
  問嗥看見她蒼白的臉色,才察覺自己的口氣還是太沖了,他無言的歎了口氣。
  
  「凱茵,別再提離婚的事了。」他愈來愈清楚。他是無法放下她的。
  
  楊凱茵訝異地瞅著他,一抹喜悅和期待飛進了怯怯的眼底,她不太確定他的意思。
  
  「嗥,我們……不離婚了嗎?」她輕輕的詢問。
  
  問嗥一雙深邃而隱著濃濃愁鬱的黑眸僅僅是看她一眼,便像是逃避一般把眼光移開。
  
  而這一眼,就把楊凱茵心底燃起的小小火光狠狠熄減,一雙發亮美麗的眼眸霎時變得黯然憂傷。
  
  問嗥開口說:「這裡是你永遠的家。」
  
  她知道,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把她當成份責任。
  
  她緩緩垂下眼瞼,「如果……我答應你,接受你的照顧。問嗥,你就會跟我離婚,是否?」
  
  良久,只聞得到玫境花的芳香,聽不到他的一絲聲音,也感受不到他搖頭或點頭,而他的沉默,足夠給她答案了。
  
  她終究還是他的困擾。
  
  意識到這一點,令她的心隱隱泛起一絲疼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3:49

  第九章
  
  楊凱茵以為,問嗥知道她能夠為自己的未來做出安排的時候,便可以安心的和她離婚。
  
  但想不到他非但沒有「安心」,反而還相當的生氣,她是說錯了什麼嗎?為什麼他聽到她想找的工作屬性就發火?
  
  她也是考慮了好久的。她除了煮飯、整理家務,什麼也不會,如果這些可以當成一份職業,像問嗥請的鐘點女傭、宿雲一樣,她能夠養活自己,不依靠問嗥,這樣不是很好?為什麼他那樣反對?
  
  楊凱茵不懂,他甚至還打擊她的信心。這個社會,真的像問嗥所說得那樣險惡嗎?嗥會不會說得太嚴重了點?
  
  不管如何,她不可以再依靠問嗥了。「他不想再繼續做她的丈夫已經是明明白白的事,她不可以再自欺欺人,不可以再卑鄙自私的只考慮自己,那樣下去她會更加鄙視自己。嗥,再見了。
  
  ※※※
  
  灰暗的天空下起漫漫細雨,給剛到來的冬季加添了一番冷意。
  
  問嗥瞪著楊凱茵已經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整個人陷入黑暗之中。
  
  楊凱茵只留下這個,沒有隻字片語,沒有任何線索可尋。
  
  「怎麼會……怎麼可能……凱茵不會這樣……凱菌不可能……」問嗥抓著那張紙,怎麼樣都無法置信他柔弱的凱茵敢一個人離家出走。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凱茵她一點都沒有啊!」炎宿雲焦急的眼眸轉為詫異的望住問嗥,她的手被他突然的抓住,掐痛了她。
  
  「你唆使凱茵!你一定知道凱茵在哪裡,快告訴我!」問嗥認定了是炎宿雲藏起凱茵的,他的凱茵沒有這份膽子,她一直害怕會失去依靠,她不可能獨自出走。
  
  炎宿雲一臉的冤枉和茫然,「我唆使凱茵?我哪有啊!」她甩開他的手大喊,抵死不認這項莫虛有的罪名。
  
  問嗥凶悍的瞪住她,直到從她坦蕩的眼神中確定她是真的沒有。他的目光逐漸頹喪起來,丟開了那張紙,他轉身走出大門。
  
  只要想到她太單純,太輕易相信人,他就冷汗直冒,他根本無法再想像她的美麗誘人可能給她帶來莫大的危險……
  
  他一定要找到凱茵,一定要趕緊找到她。
  
  問嗥心急如焚,炎宿雲能夠明白,也難怪他的脾氣會失控,就連她,也為凱茵莫名的出走而焦慮萬分。她真的沒有唆使凱茵出走啊!
  
  「為什麼凱茵要這麼做?」炎宿雲真的是百思不解。不過與其坐在這裡想,還不如趕緊找人要緊。
  
  幾日以來,問嗥翻遍了所有的報紙,把凱茵可能去應徵的工作一一勾起並去探查,但沒有,他找不到凱茵。飯店、旅館那方面由商繼羽負責。也是毫無所獲。沈東白則往出租房屋的方向找,在這方面找人比較困難,他當前還在找。
  
  而問家成了他們找人的聚點,一到晚上三個人便回這裡商討。
  
  「我們-直往北部找,也許凱茵已經離開台北了吧?」炎宿雲為他們端茶、倒酒、沖咖啡,她被派守在這兒,也許凱茵有可能打電話回來,或者有她的消息。「對了,凱茵會不會是回去她父母那了?她突然想起,凱茵說過她的父母已經移民加拿大。
  
  問嗥搖頭,嗓音低啞,簡短的回了一句,「我打過電話了。」
  
  「你沒有提凱茵失蹤吧?」沈東白摸著下巴。問嗥搖搖頭。
  
  炎宿雲不解,「為什麼,不是應該通知他們嗎?是為了怕他們擔心?」
  
  商繼羽睇給她一個白眼,「管那麼多做什麼!」沒有人想告訴她,楊凱茵有一對愛錢比愛女兒來得深的父母,說不定聽到女兒失蹤,很快就趕回來又敲一筆。
  
  商繼羽把眼光移向問嗥,幾天下來他己經快不成人樣了,是他堅持凱茵一定在北部。但這會兒,他這個做丈夫的顯然也不太確定了。
  
  「小問,要不要擴大找?」商繼羽睇向他那雙空洞,佈滿血絲的雙眸,口氣難得好了點。
  
  問嗥緩緩的點頭,然後無言的起身上樓。-伙人看著他沉重、落寞的身影,除了目露同情,沒人說半句話。
  
  問嗥打開臥室房門,站在門口,房裡的每一樣東西幾乎都是屬於凱茵的,他眼裡所見的全是凱茵的影子。他把門關上,走進臥室,那張曾經屬於兩人的床,幾天前凱茵還蓋著的被……他坐在床邊,無助、痛苦的抱著頭。
  
  凱茵在哪裡了她去了哪裡?她難道不知道她這麼做會讓他擔心嗎?她難道不明白他對她的愛、對她的關心、對她的在乎,都會因為她的出走更加痛不欲生。
  
  她怎麼能以為她走了,他會不再困擾?她怎麼可以認為她消失了,他會如釋重負?她怎麼可以!
  
  她的柔弱,她的單純,從來都被保護著,她是那麼樣地絕倫美麗,她一點都不瞭解她擁有多少男人存心凱覦的完美條件。
  
  問嗥只要想起他和凱茵第一次見面,她正被一個敗類欺負,那時侯幸好有他救她,但現在他完全不知道她在哪裡,要是有萬一……光想到萬一,他的心就急痛得幾乎碎裂。
  
  嗥……我真的想做一個好妻子,我好努的……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愛是什麼。真的一定要懂它,才能做你的好妻子嗎?
  
  凱茵說那些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他一直試著不去想那天凱茵哭泣、脆弱的臉;不去解讀她想傳達給他的意思,只因為他恨透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從分居後,他就已經決定不再有期待,他不能因為凱茵的幾句模糊、帶有一絲幽怨的話語,又讓自己跌入過去的模式中————升起希望,期待,再一次重重的絕望。
  
  然而……索求她的愛,是他太苛求她了嗎?什麼時候起,他的記憶裡儘是一張哭泣、面對他時戰戰兢兢的容顏?
  
  如果他不逼她,不迫她,凱茵的笑容不會消失。如果不是他放棄她,凱茵也不會出走。
  
  她在乎和他的婚姻嗎?不是因為在孤獨絕望之下才必須在乎?不是害怕失去他這個丈夫做為依靠才在乎?她,可是有一點點在乎他問嗥本人?
  
  在分居之前,她幾乎不曾拿下那張微笑安靜的面具,只在他第一次佔有她時,她整夜哭位。而那以後的每一天,他不曾再看過、摸過她的情緒,她把她的心封在一張笑容滿面的美麗臉皮下。什麼時候起,那張面具似的笑容,其實已經掉了而他不知道?
  
  問嗥的臉上有著驚訝和不確定,更有一抹深深的悔恨,只因凱茵現在不知在何處,他的「不確定」懸著,他的「焦慮」更深,他根本不敢去想像隻身的凱茵現在如何了?
  
  他只敢祈求,祈求凱茵平安的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等著他找到她。
  
  ※※※
  
  楊凱茵離開家後,心裡曾經有一陣的彷惶和膽怯。問嗥把這個她不曾出走過的社會說得那樣冰冷而殘酷,害得她看到每一個人,就會想起他那句「人心險惡」,害得她提心吊膽,哪兒也不敢去應徵了。
  
  那天,她站在一家幼稚園門口,只因為看見一張徵人啟示。但她沒有經驗,也不敢進去,又沒地方去,只得在那兒站著,直到一位和藹的老婦人出來,她還躊躇不定。
  
  「小姐,我是這裡的園長,你要應徵嗎?老園長沒有說她從裡面已經看了她好久,看見這位美麗的小姐盯著園裡貼出的告示,一臉的猶豫,也不敢按鈴,於是她才出來。
  
  楊凱茵直瞅著這位和顏慈目的老園長,她和善的笑容撥開了她心裡的陰霾和所有的
  疑慮,她終於露出打從走出家門後的第一個笑容。
  
  「是的。」她輕輕而肯定的說。
  
  她終於給自己找了第一份工作,她第一次體會到,那種能夠為自己作主,不依靠任何人的感受,真的是既輕快又愉悅,同時內心有說不出的莫大感動。
  
  老園長是一位很好的長輩,知道她剛離婚,沒有工作、也沒有地方住以後,便給了她工作,還供食宿。
  
  「我有個兒子,是外科醫生,平常很忙,幾乎沒什麼時間在家。你住下來,」正好可以跟我做個伴。「老園長這麼說。楊凱茵也安心的住下來了。而到現在,她還沒見過園長的兒子,那位袁先生好像有回來過,不過都是在她就寢以後。
  
  和問嗥離婚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她常常想起問嗥所說的話:
  
  凱茵,把你的不悅,你的情緒發洩出來。你不高興可以對著我,你不需要偽裝自已,我是可以與你分享喜怒哀樂的丈夫,知道嗎?
  
  凱茵,你有任何的需要,想要什麼,儘管對我說。
  
  凱茵,不要以我為中心,想想你自己,每一個人都該有夢想,有自己的理想,知道嗎?
  
  凱茵,你有什麼興趣?你想做什麼?想一想好嗎?我不希望你只是照顧我。
  
  她現在愈來愈懂得問嗥的話了,也才知道,問嗥一直在為她設想。
  
  她終於知道有自已的「理想、夢想」是怎麼回事,那是一份希望、一份喜悅,一份對人生的期待。
  
  過去,她以為對父母、對丈夫的順從、聽話,就能夠安心、有依靠,有平穩的生活,她以為人生那樣就夠了,她從來沒有想過人原來也可以有這麼多不同的方式去生活,她從來不知通原來她也可以自己選擇。
  
  她很感謝宿雲,讓她終於明白問嗥的話,懂得問嗥過去對她的用心。
  
  而最近,她心裡想起問嗥的時間漸漸加長,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他的三餐吃得好嗎?應酬多嗎?會不會又瘦了?
  
  「凱茵,在想什麼?來,多吃點菜。」晚上,就只有老園長和她兩個人一起用餐,最近幾乎都是楊凱茵在煮了。「哦……」楊凱茵這才回神,拿著碗筷,卻仍然一動也不動,心裡仍惦記著問嗥的事。他晚上有沒有吃呢?
  
  老園長狐疑地瞅著她,「凱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楊凱茵緩緩的看向老園長,她坦白的說:「我在想,嗥他不知道吃飯了沒有?前一陣子他忙得都沒時間吃飯,瘦了好多……」
  
  這一個月來,老園長已經聽她提那位前夫不下數百次了,每一句都不離「關心」、「擔心」,實在教她不太能夠理解。
  
  直到晚餐以後,兩個人到客廳坐,老園長才問她:「凱茵,我看你對你的前夫那麼關心,是不是你還很愛著他?「老園長以為她提出的問題是有一點侵犯到個人隱私,所以她才遲遲沒有開口,不過……怎麼好像不止「一點」?
  
  楊凱茵一聽老園長的話,臉上又訝異又驚愕,楞在那兒久久都開不了口。
  
  老園長確實在問她,是不是還很愛著嗥?她沒有聽錯。想起問嗥,她的心跳莫名地像在打鼓一般震盪不已,尤其園長的話,更在她心裡迴盪好久、好久,她確實因園長這句話受到莫大的衝擊。
  
  「凱茵?」老園長看她的表情,覺得不好意思了,「也許我還是不應該問,畢竟你們都離婚了。不過……我看你還很記掛著你的前夫,所以才想問問,你有苦衷的話,不用回答我,我實在不應孩觸犯到私人問題。」
  
  楊凱茵連忙搖頭,「不是的,沒有這回事,而是……是……」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表達,心裡還是又亂又迷惑的,教她整理不出思緒來開口。
  
  老園長瞅著她好半晌,她慈祥地凝望著楊凱茵的急切、迷惘,語氣輕緩的說:「沒有關係,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我……我不知道愛……要怎麼……才算愛呢?」她靦腆的輕聲詢問,但眼神是那麼認真在等著園長的回答。
  
  老園長怔了好一會兒,她凝視著眼前的女孩,她的專注、她的困惑,她全收進眼底了,她緩緩揚起一抹慈藹的笑容。
  
  「我想,你指的應該是愛情吧?凱茵,你的心裡是否時刻都牽 掛著你的前夫?」
  
  「最近是的。因為嗥他……從和我分居後,有一陣子忙得都瘦了,所以我擔心他……不知道他的飲食是否又不正常?」一講起這個,她的臉上又浮起憂慮。
  
  老園長看著她微微一笑,「就是因為最近你常提起他,所以我才忍不住問你,是否還很愛著你的前夫。」
  
  「為什麼?」楊凱茵還是不懂。她以前把她的丈夫當作天,把他看作是她的一切,她還答應問嗥,說她會愛他,但問嗥似乎不認為那就是愛。為什麼她現在只是常提起問嗥,園長就認為她很愛著他呢?她真的不懂。
  
  老園長搖搖頭,「沒有為什麼,是不由自主。」
  
  「不由自主?」楊凱茵只是聽得更加迷惑。
  
  「凱茵,聽聽你心裡的聲音,看看它怎麼說,瞧瞧裡面住著誰,你就會有答案了。」
  
  她心裡的聲音?楊凱茵看著老園長,一雙黑白分明、澄澈的眼睛始終寫著不解。
  
  什麼是「不由自主」?她心裡有聲音嗎?她好困惑。
  
  直到就寢,熄燈許久了,她側躺在床上,依然望著窗外的月光發怔,想不透園長的話。
  
  但更多時候,她想到的是問嗥,所以,她其實無法很用心去想園長的話,也許也因為她的不專心,才無法領悟園長的話吧?
  
  她翻個身,試著閉上眼晴睡覺,但問嗥的圖像卻愈來愈多,她的心也愈來愈亂,腦袋也就一直清醒著,怎麼也睡不著。
  
  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再想著問嗥,明天再想,現在應該要睡覺了,明天還得一大早起床呢。她一再這麼告訴自己,偏偏她就是會去想,她的心好不聽話哦。
  
  楊凱茵再次睜開毫無睡意的明眸,無聲的歎了口氣。最近這幾夜一直這樣,常常想著問嗥想到失眠,好累哦,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她就是不由自主會想他,她也沒有辦法……
  
  楊凱茵霍地坐起,黑暗中,她的眼睛特別清亮。好久好久,她幾乎動也不動,逐漸地,那雙眸濕了、熱了,她哭了。
  
  「我……我對嗥說了什麼,……我怎麼……怎麼可以……對他說我會愛他?我怎麼可以……」她終於知道了,她終於明白了,愛一個人不是說愛就能愛的,不是的。但她卻對嗥說了最殘忍的話,她的「聽從」,對深愛著她的問嗥是最深最重的傷害啊!
  
  她錯得那麼離譜,她傷得問嗥那麼深,而嗥過去是那麼愛她。他一再說著他深愛她,她的心卻從來沒有回應過他,她怎麼可以這樣?
  
  她終於明自自己是多麼愚蠢而無知,她把一個深深愛著她的男人弄得傷痕纍纍。
  
  問嗥曾經有一張陽光般的笑臉,他的眼神曾經麼炯亮、那麼澄澈,不知道哪時候起變得沉靜陰鬱了,她曾經不解過為什麼?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原來都因為她!
  
  是她,一切都是她!
  
  是她奪去他的笑容,他的爽朗,他的熱情……當她終於不由自主的會想起嗥,當她的心裡開始滿滿都是嗥的聲音、嗥的影子,她現在才終於明白了,她愛嗥。
  
  她是愛他的。她現在多麼想告訴嗥,她的丈夫不是每一個男人郡可以,只有嗥。因為她的丈夫是嗥,她才會以為只要是父母的安排,她的丈夫是誰都行……那是因為她的丈夫不是別人,是嗥啊!
  
  因為是嗥,沒有別人,……她才會以為……以為誰都行。
  
  「嗥……」此時此刻她好想見到他,好想告訴他,她是愛他的,不是「我會愛你」,是「我愛你」,是「我也愛你」啊!
  
  但是不行,不可以了?
  
  太遲了。
  
  她已經和嗥離婚了。
  
  嗥不要她了。在她一次又一次傷得他那麼深以後,嗥不會原諒她了,他不會要她了。
  
  嗥在提出分居時,就已經放棄她了。
  
  「嗥……」楊凱菌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最深最痛的嗚咽。終於明白她愛嗥了,但如今她也失去嗥了。
  
  她哭了,心也在哭,好疼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
  
  她那麼傷害他。
  
  深冷的幽暗之中,隱隱約約地,他看見一張淚流滿面的臉龐,是他的凱茵。她晶瑩的淚眼凝望著他。
  
  「嗥……對不起……對不起……」她的聲音在哭泣。
  
  「凱茵,別哭,凱茵……」為什麼他抓不住她?為什麼她總是在他碰也碰不著的前方?凱茵,不要哭啊!
  
  「凱茵!」問嗥大喊,一雙佈滿血絲的沉鬱眼眸瞬間張開了。是夢……他又夢見凱茵了。
  
  天剛亮,他沮喪的從床上坐起身。今天的夢和過去完全不同,那麼真實,那麼貼近,彷彿凱茵真的在眼前。她為什麼哭得傷心欲絕?她好像在對他說什麼?
  
  她遇上麻煩了嗎?她過得不好了是不是?難道她有危險……
  
  「凱茵,凱茵!」他跳下床跑下樓,尋找他的凱茵。
  
  二樓客房的房門一間一間的開了。
  
  「喂,凱茵回來了嗎?」沈東白半張著睡眼睇向先開門的商繼羽。
  
  「沒有啊,這傢伙八成又在夢裡見到她了。」繼羽打個呵欠、不悅的開口叫罵:「一大早就吵,不知道找人要體力的嗎?渾帳!」
  
  門一摔,他又回去睡覺了。
  
  沈東白緊緊瞅著眉頭,關起門來,也去睡了。
  
  ※※※
  
  「凱茵,你這幾天怎麼眼晴一直紅著?睡得不好嗎?」慈藹的老園長關心的看著她,「我看你這幾天食慾也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楊凱茵緩緩的搖頭,勉強牽起嘴角,「……只是有點感冒,我吃了藥,不要緊。」
  
  老園長懷疑地瞅著她,「你是不是有心事了」……沒什麼。她垂下眼瞼,低下一張憂鬱而愁眉不展的容顏。
  
  園長想了想,「聽你說,你的父母在加拿大,你離婚以後跟家人聯絡過沒有?」
  
  「我……還沒有。」
  
  「那就應該打個電話,免得家人為你掛心,知道嗎?」老園長覺得她總是外人,有許多事情,還是只有親人才幫得上忙。
  
  老園長的話提醒了楊凱茵,她忘了,萬一她的父母打電話找不到她,卻得到她離婚的消息,兩位老人家定會為她操心。
  
  她點點頭,「謝謝您,園長。」
  
  當天夜晚,她找了個時間撥電話到加拿大去。才響一下,那方就接起了,是她的母親。
  
  「媽……」她無端抓緊了話筒,湊得更近。
  
  楊母聽到是女兒的聲音,心下一陣喜悅,「凱茵,這麼巧,媽也正想打電話給你呢!」
  
  「哦,媽,我……」楊凱茵想把離婚的事告訴母親,但話到了嘴邊,卻很難再說下去,想起嗥,她的眼眶又紅了,聲音也哽咽了。
  
  「凱茵,你聽媽說,不好了,不好了呀!」楊母根本沒時間留意到女兒的吞吞吐吐,她只關心著另一件事。
  
  楊凱茵一聽她的母親連兩聲「不好」,便跟著一陣緊張,「媽,是什麼事?」
  
  「我跟你父親……我們的錢……我們準備拿來養老的老本,都被騙光了呀!」楊母邊說著,邊啜泣起來。
  
  楊凱茵一震,話筒抓得更緊了。「媽……,您別哭……為什麼……為什麼說被騙呢?」
  
  「這……-唉,我們是想,錢放在銀行也生不了多少利息,便全拿去做『投資』,誰知道……誰知道拿我們的錢的人跑了。嗚,……我們這下子真的是血本無歸了。」楊母說起理由顯得有些掩飾,因為他們把錢金拿去做高利貸了,被地下錢莊騙個精光,總歸一句就是貪財害的。但這麼丟臉的事,她怎能老實告訴女兒。
  
  「媽……」楊凱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她的父母被人騙財,她也很為他們傷心難過。
  
  「不只是這樣,我們……我們不止賠了自已的錢,就連……就連你父親朋友的錢,我-些牌友的錢也都賠進去了呀!那時候是我跟你父親找人家投資,現、現在他們全找我們要錢了呀!」楊母在電話彼端哭喊著。
  
  楊凱茵怔住了,她不知道事情是這樣嚴重,以為錢沒了也就算了。
  
  「那……怎麼辦?」她握著話筒的手開始顫抖,不知道那是一筆多大的數目,賣了台灣這棟租給人的房子的話,不知道夠不夠?
  
  「凱茵,我跟你父親是想……跟我們的女婿先借,你可不可以幫我們問問問嗥啊?」說到底,這就是楊母最終的目的,剛才的哭訴也是哭給女兒聽的,她知道女兒心最軟,會幫他們跟問嗥說的。
  
  楊凱茵全身僵硬,現在,她不能不跟她的母親說了。
  
  「媽……我跟嗥……一個多月前就離婚了。」她喉嚨裡又苦辣又疼痛,眼淚又緩緩的下滑。
  
  電話彼端有好半晌的沉默,楊母滿是錯愕、震驚,還有一股得背負龐大債務的絕望,沒有了一個富豪女婿,誰來幫他們還債?
  
  「媽?」楊凱茵聽不見母親的聲音,有些焦急了,對著話筒喊。
  
  「凱茵……天哪!如果媽不是知道你從來不說玩笑,……天哪,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這下要怎麼辦?」楊母已經被嚇得語無倫次。
  
  而楊凱茵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媽,多少錢?賣了台灣的房子或加拿大的房子,夠不夠?」
  
  「賣了……那我們要住哪兒?就算是賣掉兩邊的房子,也不夠還債呀!嗚……」楊母這次是真的哭了。
  
  「那、那怎麼辦?」楊凱茵睜大了慌亂無措的眼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4:19

  第十章
  
  去年的聖誕節,他和凱茵在做什麼?望著窗外紛飛的雨,問嗥緊緊握拳,神情是又自責又懊惱。
  
  已經一個多月了,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他的凱茵……在哪裡?
  
  她是否故意在躲著他?但願是的,那起碼表示她很安全,沒有危險……
  
  「可惡!為什麼一個多月了還找不到凱茵!為什麼?」他再也壓抑不住滿滿的憤怒和害怕,拳頭打穿了玻璃窗。
  
  玻璃霎時碎落滿地,鮮紅的血液緩緩從他手上滴落。
  
  沈東白才剛打開他的房門,就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而他一點也沒有緊張的氣息,那麼沉穩,仿若視而不見,臉上依然是那副神秘難測的表情。
  
  他走進來,睇一眼問嗥的手,然後慢條斯理的吐出一句,「流血了呢。」
  
  「你來……是有凱茵的消息?」
  
  在問嗥靠過來,差點用那只受傷的手碰到他的衣服以前,沈東白彷彿早已料到他的情緒浮動,先把腳步往後挪了。滿意的看一-眼他依然潔白的襯衫,他揚起嘴角。「是有消息,不過,你最好站著別動。」沈東白睇一眼他的腳步,他不想讓身上的襯衫因為他這一「興奮」而遭殃。
  
  他很快的接著說:「昨天的出境信息上有楊凱茵的名字,經過查證,確實是凱茵沒有錯,她去加拿大了。」
  
  「真的?」問嗥臉上多日來的陰霾在剎那間一掃而空,他的神情是那麼激動、那麼興奮,受傷的手依然淌著血,但他似無所覺。他終於知道凱茵平安,知道凱茵在哪兒了。「快!快把機票給我。」
  
  「這小子有第三隻眼啊?沈東白一點都不想說是他們的默契好,更不想認為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連機票幫他買來了他都知道。
  
  在問嗥伸出那只血淋淋的手掌向他要時,沈東白立刻就奉上了,而且還是閃得遠遠的遞給他。「把手包紮一下再去。」他的交代,像是怕他再去到處「弄髒」別人的衣服似的,可是一點也沒有關心的成分。
  
  問嗥白他一眼,看在他要立刻到加拿大見凱茵,沒時間跟他計較的份上,這才沒理他。
  
  ※※※
  
  到加拿大那天,聽著母親不知所措的哭訴,而在母親的請求下,楊凱茵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她,並立刻飛到加拿大來。
  
  她知道即使她來了也幫不上父母的忙,但她起碼可以安慰他們,一起想辦法。
  
  她一點都不知道母親把她叫來是另有目的的。直到她來了,才漸漸發覺不對。
  
  她的父母一看見她,像見到救星般,也不見悲傷了。以為他們看得開,她也鬆一口氣。
  
  晚餐的時候,家裡來了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父親說是他的朋友,她也禮貌的幫母親招待客人。
  
  一直到上餐桌,楊凱茵才終於肯定不是她多心。這個父親的朋友從進門後就盯著她,眼光始終沒離開過,而且那閃爍的眼神顯得輕佻,有點可怕,教她心裡莫名的發毛。
  
  「媽……我、我有點不舒服,我先回房去。」晚餐後,在客廳吃甜品時,她終於找藉口要離開。這個眼光愈來愈無分寸的中年人一聽,在她站起來時,很快伸手拉住了她。
  
  「別走,我還想跟你多聊聊。」他的口氣帶著一股教人反感的暖昧。
  
  像逃開什麼似的,楊凱茵很快的把手抽回來,更像把他看作豺狼虎豹,目光中含有防衛、畏懼。她躲到母親身後,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樣會安全。她信任她的父母,所以她完全沒有想到,為什麼這個說是她父親朋友的中年人,膽敢這樣肆無忌憚,不止眼光放肆,還舉止輕佻。
  
  「媽……」她的語氣裡隱隱有一絲求援的味道。不料,楊母卻似無暇顧及她,彷彿對方是有多高貴的身份,她反而急於安撫客人的情緒。
  
  「陳先生,你別介意,我女兒是害羞,她一向怕生。」
  
  「怕生……好,沒關係,沒關係。」中年人當真是一點也不介意,那雙色迷迷的眼睛,還在楊凱茵絕倫的臉蛋、完美的身材上忙碌地轉個不停。
  
  他也不急於一時了,他對楊凱茵非常滿意,像撿到寶似的,這樣難得的美人已經令他興奮得樂不可支。
  
  「那陳先生,沒問題了吧?」楊父一點笑容也沒有,說著楊凱茵聽也聽不懂的話。
  
  「當然、當然沒問題。我立刻開支票給你。」姓陳的中年人很快拿出支票簿寫下一筆金額,在他把支票交到楊父手上時,他又開口說道:「我看,也不用再看日子了,你們也不用準備嫁妝,就大後天吧,婚禮的一切事宜由我來準備。」
  
  「這……這麼快啊!」楊母心虛的看女兒一眼。
  
  楊凱茵只覺得全身莫名的冰冷起來,什麼婚禮?為什麼這個陳先生一直看著她笑?不,她的父母不可能做這種事,不可能的。但為什麼父親在收人家的錢?
  
  「媽……」楊凱茵輕扯母親的衣服,語氣輕顫,」怎麼回事……為什麼……」
  
  楊母一臉的愧色,她目光瞅向楊父,要他出來說明。
  
  「嗯哼。」楊父輕咳了一聲,板著嚴肅的臉孔對女兒說:「凱茵,我們決定把你嫁給陳先生,以後他就是你的丈夫了,你要好好聽他的話。」
  
  楊凱茵睜大一雙驚駭而無法置信的眼晴,臉色倏地變得蒼白,看見那位陳先生暖昧的微笑,像是得到更確切的證實,由不得她不信。她一下子全身僵硬,一顆滿載著親情的心,更是幾乎被掏空。
  
  「不……」她驚恐的搖頭,「我不要,我不要!」
  
  不會,她不會再嫁了,她不會。
  
  楊父第一次聽到女兒有自已的意見,在一晌的錯愕後,他立刻氣憤的怒吼:「你膽敢說不要!你忘了我們是怎麼教你的嗎?你敢違逆我的話!」
  
  楊凱茵輕輕的一顫,緩緩的穩住自己一顆畏怯的心,她垂下眼瞼,「爸……我已經嫁出去了。」
  
  「你也離婚了!既然回到這個家裡,你就要乖乖聽我的話,除非你想做個不孝的女兒!」楊父幾乎是怒目切齒,他的女兒從來就沒有反抗過他,過去沒有,今天也不行!
  
  「凱茵,乖,聽你爸爸的話。」楊母在一旁扮演慈母。
  
  「媽。」楊凱茵還是搖頭,她不會嫁的,除了嗥。
  
  「你婚都已經離了,我們為你找個對象,讓你再嫁,也是希望你有人照顧,也是為你好。何況陳先生人很好,他以後會好好疼你的,你別擔心。」楊母繼續說著,根本不想聽女兒的心聲。
  
  陳先生馬上點頭,「凱茵,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你要什麼我都會買給你,鑽石、車子、房子,什麼都沒問題。」他的口氣,充滿了炫耀財富和地位的唐俗。
  
  「是啊,凱茵,人家陳先生可是有錢人,多少名門小姐想攀這門親事都攀不上呢。」楊母趕緊附和,幾乎有些開心得合不攏嘴。
  
  楊凱茵只是更加心傷,她的父母竟……,她緩緩流下淚來,終於堅定的告訴他們,「我這一輩子,只有嗥一個丈夫,只有嗥。」
  
  他們的女兒從來沒有用過這樣接近冰冷的口氣對他們說話,他們驚愕不已,女兒堅決的神惰更教他們呆了好半晌。
  
  好不容易楊母先找回聲音,有些乾澀的對女兒說:「你們都離婚了。」
  
  母親的話,像一刀刀割著她的傷口,讓楊凱茵更加痛苦難過的哭泣著,但她仍要她的父母明白。「婚是離了,但我愛嗥。媽,我很愛他,我只愛嗥啊!我的丈夫不是誰都可以的,只有嗥,只有嗥。」
  
  她的喉嚨酸楚,心裡滿滿都是悔,卻又感到那麼疼痛。
  
  門砰地開了,問嗥站在那兒,一臉的風霜和狼藉,卻有更多的驚喜若狂,滿心不敢置信的喜悅,看見他的凱茵,確信剛才他所聽到的每一句、每一字,真的是出自她的口,他既沒有聽錯聲音,也沒有聽錯話;凱茵說愛他,凱茵真的說了愛他!
  
  「嗥?」楊凱茵看見他,她的驚訝與喜悅完全不亞於他,「嗥!」她幾乎是立刻跑向他,奔進他的懷裡。
  
  「凱茵……」問嗥緊緊的把住她,急切的吻著那張令他思念欲死的臉。她剛才說了她愛他,她說了她愛他,天啊0我找你找得快瘋了……凱茵,凱茵。」
  
  「嗥……」她勾著他的頸項不再放開,她高興的臉迎著他的吻,笑得燦爛。她半是泣訴地說:「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嗥,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想死你了。」他吻著她,完全不想鬆開,恨不得將她揉進骨子裡和他融為一體地那麼用力。他終於可以確定凱茵真的在他懷裡了,不再是夢,不再是一場場讓他又愛又恨的夢了。
  
  「嗥……」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是誰?」陳先生一陣錯愕後,氣急敗壞的要求一個解釋。
  
  楊家夫妻對看著,也完全不明白。他們的女兒不是說離婚了嗎?怎麼……
  
  問嗥終於鬆開楊凱茵,但一手依然緊緊摟著她纖細的腰,他皺起眉頭睇一眼那個打斷他和凱茵「相聚」的中年人,莫名地就是對他特別不具好感。
  
  「凱茵,他是誰?」奇怪了,怎麼他岳父、岳母全拿一雙怪異的眼神看他?不過他還是喚了聲,「爸、媽。」
  
  「呃?」
  
  「嗯?」
  
  楊家夫妻的反應一致是錯愕的。
  
  問嗥更加不解了,他狐疑的目光移向楊凱茵,「怎麼回事?」
  
  楊凱茵也有些不解,她疑惑的美目同時也望著問嗥,「我們……不是離婚了嗎?」
  
  她底下的話還沒問出口,姓陳的中年人已經再也忍不下去地走過來。
  
  「小子,你給找放手!凱茵過兩天就是我的妻子了。」他過來要拉走楊凱茵。
  
  問嗥碰都不讓他碰楊凱茵一下。他瞇起的目光瞬即寒冷,聽到他的話,一出手就給他一拳。
  
  「他說真的?」他語氣冰冷的問著楊凱茵。
  
  楊凱茵見他打了人,早已捂起驚駭的嘴巴,而問嗥這一問,讓她著急地搖頭,「不是的,我不要……我只要你!」
  
  她的著急澄清令問嗥滿意,她的「表白」更教問嗥心悅,他放柔了語氣,「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是……」楊凱茵把目光移向她的父母。
  
  楊父蹙眉,儘管板著一張臉,語氣卻掩不住一絲倉惶,「你們已經離婚了,你既然不要我女兒,我有權利把她嫁給要她的人。」他拉了拉妻子,也要她出聲。
  
  「是、是呀!我們……-總得為凱茵的未來著想……」在問嗥一雙更形冰冷嚴厲的目光下,楊母一大串為女兒打算的辯駁到最後全都嚥了回去,同時頭垂得低低的,心虛地無法再抬起。
  
  問嗥緊緊的咬著牙,他就知道又會有這種事。「你們到底……」他幾乎出口的怒吼,在一絲尚存的理智提醒他,對方畢竟是凱茵的父母之後,勉強吞忍下去。但他仍然無法不生氣,他額際的青筋在跳動,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請你們考慮一下凱茵的感受!」真是可惡!
  
  「嗥……」楊凱茵輕輕拉著他,她知道他為她不平、生氣,不過……她低下臉,淚水緩緩的滑落,他們總是她的父母。
  
  「凱茵?」問嗥既心疼又憐惜的擁緊她,彷彿在告訴她,沒有關係,還有他在,他會珍惜她。
  
  「混帳,你敢打我!」趴倒在地的陳先生終於爬起來,他畏於問嗥的拳頭不敢再靠近,只能轉向楊父,「姓楊的,你收了我的錢了,還不把你的女兒拉過來!」
  
  「呃……」楊父其實不太敢得罪問嗥,但陳先生的支票他又已經拿在手上。
  
  楊凱菌一陣畏縮,問嗥隨即緊緊擁著她,給她安慰。
  
  「問嗥,你……你放了我女兒吧,我也不跟你計較了。」楊父有些許的畏顫,口氣卻還很逞強。
  
  他倒是不明自他這個岳父能跟他計較什麼?問嗥目光森冷,怒濤依舊,卻緩緩的扯起嘴角。
  
  他睇向只敢對楊父張牙舞爪,不敢再來惹他的中年人,「老傢伙,我老婆的主意你也敢打,你找死嗎?」
  
  楊凱茵訝異地凝望問嗥,他說什麼?
  
  「你老婆:哼!你、你別以為找不知道你們已經離婚了。」陳先生被揍的臉孔還痛著,他只敢逞口舌之能,一步也不敢走上前,自然又把凶狠的目光對準楊家夫妻,「你們馬上給我一個交代!」
  
  「這……」楊母嚇得一顫,趕緊問女兒,「凱茵,你……你不是說你已經離婚了?」
  
  楊凱茵其實比父母更迷惑,她凝望著問嗥,幾乎不敢有任何期待,「我們……我不是已經簽字了,文件也早交給你了?」
  
  問嗥看著妻子,輕輕撫摸她消瘦的臉頰,「你簽了字,我沒簽,文件,……那張該死的紙早被我撕了。」
  
  楊凱茵睜大眼睛,「那……那是說……我還是你的妻子?」
  
  真的嗎?她不是在作夢嗎?她還是嗥的妻子!
  
  「是,是的。你從來都是我的妻子。以前是,現在是,今後都是。」他深情地望著她,低沉的嗓音溫柔地在對她訴說著。
  
  楊凱茵一雙喜悅的眼陣早已給淚水模糊了,她從來不敢奢望會是這樣。她輕輕一顫,才掀起的嘴角又僵祝
  
  她顫顫的開口,「我……我那樣傷害你,你還要我嗎?」
  
  問嗥低頭吻去她的淚,「你不知道嗎?『我愛嗥』這種話應該是對著當事人說的。你只要告訴我就行了,不必對大家宣佈。現在,好好對我說一次,來。」
  
  楊凱茵哭著笑了,她緊緊的抱住問嗥,「我愛你!我愛你。嗥!」
  
  他真的很後悔,對他曾經放棄凱茵,他真的很後悔。
  
  問嗥摟住他的妻子,「凱茵……我一直都愛著你,深愛著你。」
  
  至於那個妄想著楊凱茵的中年人,除非是想犯重婚罪,而即使他甘願為楊凱茵犯重婚罪,那麼除非他當真認為活得夠久了,否則,他絕對不敢去得罪眼前這小子。他那只包著紗布的拳頭真的很重,他甚至連楊凱茵都還沒碰著呢,就幾乎被他打歪了鼻子,要是碰著,恐怕現在已經殘廢了,他才不想去招惹這種瘋子。
  
  「可惡……」陳先生從楊父手中搶回支票後,便奪門而出。
  
  楊家夫妻知道問嗥還是他們的女婿,只能說是又喜又憂。
  
  問嗥還是幫楊家解決了債務,但他也說了,他的老婆差點「被人賣去」,他是相當火大的,這是最後一次給他們養老的錢,「請」他們還了債以後剩下的就省著點用。
  
  楊家夫妻自知理虧,也明自自己對女兒做了殘忍的事,所以他們反省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在聖誕節的夜晚,問嗥帶著妻子回到台灣了。
  
  「現在,再也不准你私自離開我們的家了。」放下行李後,他把妻子緊緊圈鎖在懷裡。
  
  「嗥,對不起。」楊凱茵撫摸著他的臉,眼裡有好多的情愫、好多的心疼。
  
  問嗥把她蔥白的手指送到嘴邊親吻,「不許再說這句話。」
  
  「你瘦了好多。」她真的不知道她的離開會讓他那麼難過、那麼折磨自己,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她不會讓他那麼擔心。她拉起他受傷的手,真不敢相信他會拿自己的手去撞玻璃,她知道時好心疼。她輕輕的撫著他的傷,希望能盡快恢復。
  
  「你也是……」他撫摸她的臉,好不容易這張美顏這幾日不再蒼白了「凱茵,失去你這一段時間,我曾經對自己說,只要能夠找到你,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找願意用更多的受,更深的情來等你,即使你一輩子都只是『會愛我』,我也願意等你一輩子。最重要的是,我的生命中不能沒有你。」
  
  「嗥,我好傻,我竟然讓你等我那麼久,我好無知……」她貼近他的胸膛,輕輕柔柔的語氣有一絲自責。
  
  「我也傷害了你,我對你提出分居,讓你傷心。」他溫柔地撥弄她及腰的長髮。
  
  楊凱茵搖著頭,抬臉仰望他,「嗥,我愛你,你你肯教我……更愛你嗎?」她輕輕低語著,臉上隨即飄來兩朵紅雲,眼底柔柔地閃著甜蜜的情意。
  
  問嗥眼裡的訝異漸漸轉為狂喜,逐漸火熱起來,他毫不猶豫的攔腰抱起妻子走上樓梯。
  
  楊凱茵抱住丈夫的頸項,嘴角有著一抹羞怯的微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3 04:34:43

  尾聲
  
  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得到,昔年那個爽朗明亮的問嗥又回來了。
  
  不過,對於努力在創造台灣新奇跡的羽程集團來說,這個每天順著打電話跟老婆打情罵俏的問嗥,這個一到下班前半個小時就趕著回家陪老婆的問嗥.
  
  「真的很欠罵!」商繼羽又吼了出來。不為什麼,他們公司的總經理居然會開到一半,五點正下班時間一到,屁股拍一拍就走人了。
  
  還敢給他說什麼今天多待了半個小時,夠久了。真是見鬼了!
  
  「他以為打卡鐘設在他家啊!」商繼羽再度怒吼。
  
  「算啦,在這裡生氣他又看不到。」沈東白揚著嘴角,那抹笑真的很教人膽戰心驚。
  
  商繼羽睇他一眼,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不是假的,他隨即也笑開來。
  
  「走吧,到他們問家繼續開會。」
  
  「這就對了,還有人張羅晚飯……」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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