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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鄀藍]倒數計時嫁給你【預約Tiffany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5:07     標題: [鄀藍]倒數計時嫁給你【預約Tiffany之一】[全文完]

倒數計時嫁給你( 預約Tiffany之一)作者:鄀藍 

當年她在榕樹下是有承諾,
若他遇見更好的會誠心祝福他,
但他們也立下七年之約──
如最後兩人仍單身,
將在七年後她生日當天娶她,
就在她倒數計時之際,
他人是回來了沒錯,
但眼睛瞎了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
他一個大男人幹麼非要來瓊瑤那一套──
攏是為著妳,
故意找個愛慕者當新歡,
還對她冷嘲熱諷想氣走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5:38

楔子

  六月,熾熱的烈日驅不散離別愁緒,歡笑與淚水的交雜,離情依依的氣氛和情緒瀰漫本該充滿青春、洋溢歡笑的年輕人殿堂。

  校園裡,一棵濃蔭的大榕樹下,一對男女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四目深情地凝視著對方,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所有的言語都是多餘,透過彼此的眼神便能傳達緊緊相系的心。

  言炫拓拇指輕滑過她粉嫩的臉頰,接著是水亮的雙眼、微翹的鼻頭,還有最令他眷戀的柔軟紅唇。撫下頭輕刷過她的唇,輕輕地,卻飽含他對她早已溢滿的愛。

  將她輕擁入懷,言炫拓不斷撫摸著她柔亮的烏絲,「沅沅,你瞭解我的,是不是?」

  宣以沅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點頭,「你是所有女同學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我知道你優秀的不單只有外表,而是內心裡如火球般的熱情與偉大的夢想。」

  還記得他們初識在大學的迎新舞會上,當他徐緩地朝她走過來,伸出那修長,彷彿像是藝術家的手,低沉著嗓音對著她說:「願意與我共舞一曲嗎?」

  在她將手交到他手中的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被他俘虜,雖然那感覺只是一剎那間,對她來說卻是永恆。

  後來她才明白,原來那就是一見鍾情。

  因為有他的陪伴,她度過了最快樂、最充實的大學生活。

  然而,甜蜜時光總是過得飛快,一眨眼他就要畢業了,而她必須-個人在學校裡度過沒有他貼心陪伴、溫柔呵護的三年,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莫名感到一陣惶恐,沒有他的陪伴的日子,對她來說將是度日如年。

  言炫拓將她輕推離開,俯首凝望著她,「你知不知道那時我為什麼會邀你跳舞?」

  宣以沅搖搖頭。

  「是你臉上的恬淡吸引了我。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你那會笑的眼眸讓我像個傻子一樣,目不轉睛的盯著你看了有足足十幾分鐘,然後我走向了你。」

  「我平凡的像粒沙塵,而你卻是耀眼的太陽,在你的照射之下,我才能閃閃發亮。」

  「不,在我心中你不是沙塵,而是一顆珍珠,讓人只想好好珍藏你。可是……」他的眼底迅速閃過一抹不捨,但還是讓一向纖細敏感的她察覺到了。

  「拓,你想說什麼?」

  「沅沅,我愛你,可是我不能自私的要求你等我,所以……」分手的話他說不出口。

  宣以沅默然不語地等著他把話說完。

  「一畢業我馬上就得當兵,而我已經決定在退伍之俊,加入國際發展基金會到非洲去。」

  「拓,我愛你,所以不想成為你的包袱,你有你的志向、有你人生日標,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沅沅,我就是因為知道你愛我,才更不能自私的用你對我的愛將你束縛住。」

  「這不是你自私,是我心甘情願的等待。」

  「你知道我這一去要多久嗎?也許三年、也許五年,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他捨不得離開她,但隨著國際發展基金會到落後國家幫助那邊的人民,是他自小的心願,他好不容易才和父親談妥條件,在三十歲之前,讓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怎能放棄。

  「拓……」

  「沅沅,你才二十歲,你的生活應該是多采多姿,我希望你有機會多認識一些男孩子。」

  「不,你有你的理想,我也有我的執著。」她或許有著恬淡、溫和的個性,然而當她下定了決心,便絕不輕易受動搖。

  「沅沅,我給不起你承諾。」

  「我不要你的承諾,我只想知道,你去了非洲之後,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再回來?」

  「我和我父親有約定,三十歲之前是屬於我自己的人生,三十歲之後,我會回家裡的公司上班。」

  「這麼說,只有七年的時間不是嗎?」

  「七年時間不算短,這期間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沒人知道。」

  「拓--」

  宣以沅拉起他的手,在他手掌心畫了顆心。

  「你就讓我任性一次,如果這七年裡,你遇見了比我更好的女孩子,你可以不用顧慮我,放手去追求你的幸福,而我會送上我的祝福。倘若七年之後,你依然是一個人,且你還愛著我,就請你讓我當你今生的新娘,好嗎?」

  「沅沅!」她是如此地蕙質蘭心、善解人意,叫他如何能不愛她。揪著心,言炫拓猛地將她擁進懷中,「好,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別輕易放棄在你身邊的好男人。若是七年之後,我們都依然單身,就在七年後八月十號,你生日的那一天,當我的新娘。」

  「好,我們約定。」

  宣以沅仰起螓首,主動在他的唇上印上深深的烙印,這是兩人的承諾,她會守著這個承諾等待他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6:06

第一章

  「沅沅,後天婚禮的花你聯絡好了嗎?」忙翻了的許恬寧從一襲白紗禮服後探出頭來。

  「聯絡好了,花店一大早就會先到飯店佈置會場。」宣以沅正替另一對即將結婚的新人設計與眾不同的特殊喜帖。

  言炫拓畢業之後,她為了不讓自己的生活因少了他而變得空虛,課業時間外,她上了一些繪畫和設計方面的課,以填補多出來的時間。

  他不斷在為自己的人生添上色彩而努力,所以她不能讓自己的生活只有黑白兩色,她希望七年後,她可以靠在他懷裡聆聽他細說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而當他問起她這些年的生活時,她說給他聽的,會是一頁緋麗的彩色人生。

  大學畢業後,她和兩個最好的朋友--許恬寧、杜佳倫,以初生之犢的勇氣,在東區一條巷子裡找到一間十多坪大的店面,一起創業。

  「相約一生」婚禮企劃公司就此誕生,這是從日本蔓延到台灣來的新興行業,三個女臭皮匠,憑靠著對婚姻的浪漫旖旎幻想和熱忱,不僅讓她們投資的錢在半年內回本,更在短短一年內,打響了知名度,如今要請她們企劃婚禮的案子,已經預約到半年後了。

  她們的工作室也從十幾坪的小小工作室,換到一間約五、六十坪的大店面,員工也從她們三個人,擴增到三十幾人。

  這些都是她們三人當初決定創業時,始料未及的。

  曾有人問過她們為什麼不成立分店,而她們有致一同的回答,她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只希望親自策劃的婚禮,能讓新人們得到一輩子最美的回憶。

  時間過得飛快,相約一生已經邁入三週年了,如今這個行業如雨後春筍般繁多,但因她們早已打開知名度,所以生意不但不受影響,還有新人為了一定要請她們策劃,寧願將結婚日期往後延。

  「好了。」宣以沅放下手上的筆,拿起圖卡走到忙著修改禮服的好友身邊,「恬寧,你看看覺得怎麼樣?」

  許恬寧將手上的針插在禮服上,接過圖卡,「我真不知道你腦袋瓜裡裝的是什麼,從我們工作室成立以來,企劃過好幾百場婚禮,你怎麼有辦法讓每一張喜帖都不一樣?」

  宣以沅淡然一笑,拿回圖卡走到後面小廚房煮了兩杯咖啡,端出來將其中一杯給好友,「休息一下吧!」

  許恬寧接過咖啡,走到一旁招待客人的沙發椅坐下,「工作雖然累,但只要看到一對對新人洋溢幸福笑容走進結婚禮堂,心裡就感到很快樂。」

  宣以沅輕啜一口咖啡。這份快樂就是支持著她們繼續下去的原動力。

  玻璃門上掛著的風鈴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氣宇軒昂的何子凡走進店裡。

  「哈!午茶時間到。」許恬寧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學長,真高興見到你。」說著,她飛快接過他手中的點心。

  宣以沅眉頭忍不住微蹙。她知道學長一直都很喜歡她,對於他的愛,她感到好沉重,也無法回報。

  「學長,你們慢慢聊,看在點心的份上,我就不當惹人厭的大電燈泡。」許恬寧說完端著咖啡,拿著點心識相的躲到裡面去。

  見宣以沅望著許恬寧離開的背影,他嘴角漾起一抹淺笑。

  他們是在社團裡認識,奈何那時她的身邊已有了護花使者,言炫拓常到社團接她,那時的他對他真是又妒又羨。

  言炫拓,一個天之驕子,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功課優、運動佳,在校園裡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也因為宣以沅的關係,他才有這個機會認識大他兩屆的學長。

  後來他知道了言炫拓離開了台灣,心中不禁又揚起了一絲希望,無奈不論他多麼努力,仍無法走進她的心裡。

  宣以沅轉頭見他直盯著自己,不禁幽幽一歎,「是我自私吧!你這樣讓我感到壓力好重,讓我的罪惡感好深呀!」

  「以沅,我從來不想給你壓力,你只要想著我對你,對恬寧、佳倫都一樣,就好了。」

  「學長,你知不知道從上大學開始,我便被許多女同學怨恨,直到畢了業也是一樣。」

  何子凡微微一笑,「這麼說,我得向你道歉嘍!」

  「你現在才知道。」她俏皮地朝他皺皺鼻頭。

  「明天我得到國外出差半個月,可能有一段時間沒辦法來看你了。」

  「真的嗎?」她一點分離的難過也沒有。

  「你的反應真令我傷心。」何子凡垂下眼簾,一副深受傷害的表情。

  「學長,我……」她覺得自己好殘忍。若不是她心裡早已住了一個人,也許她會愛上他。

  「我開玩笑的。」心裡的受傷,他很快便釋然。

  「學長,欠你的我該如何還?」

  「你真的覺得欠我,那你就答應我,一定要讓自己過得快樂、幸福。」

  她看著讓無數女人為之迷亂的俊顏,不禁在心中歎了口氣,這輩子欠他的,她願意來生償還。

  這輩子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愛,只能屬於另一個她深愛的男人。

  風鈴的叮叮噹噹聲再度響起,她將手上咖啡放在桌上,站起身迎上前。

  何子凡見狀開口道:「妳有客人,我先走了。」

  「學長,一路順風。出門在外,凡事得小心點。」

  何子凡拍拍她的肩膀。雖然她無法響應他的愛,但對他的關懷卻是真誠的,這也是讓他放不了手的原因,除非親眼看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到那一天,他會放手。

  宣以沅送走了他,趕緊招呼客人。

  ***

  莫約半個小時後,又有一對親人完成了初步預約,宣以沅送客人離開時,看見玻璃門外一男一女經過。她回過神迅速地推開門,站在店門外,看著那熟悉的背影愈走愈遠,直到他們走進一間咖啡廳裡。

  「以沅,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許恬寧瞧見她佇立在店門外,好奇地出來一探。

  「恬寧,我好像看到他了。」

  「他?誰啊?」

  「炫拓。」

  「言炫拓!真的嗎?在哪裡?」

  「和一個女人走進前面那間咖啡廳裡。可是我又怕是我認錯人。」

  「那你就趕快去看看。」許恬寧提醒她,「就算認錯人也沒關係。」

  宣以沅點點頭,立刻邁開步伐跑去,一到咖啡廳外,她一眼就認出坐在落地玻璃邊的言炫拓。依舊濃黑的亂髮、微冒的青須,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墨鏡,他的皮膚曬地更加地黝黑了。

  她站在騎樓石柱旁與他正面相對,然而他卻對她彷彿視若無睹。

  他難道忘了她嗎?

  她看向坐他身旁的美麗女人,心中微微一緊。

  她美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女--小小的瓜子臉,修長鳳眼滿含柔柔媚水,直挺的鼻樑,小巧的櫻桃小口,如凝雪般的肌膚幾乎要滲出水來。

  她是那麼美,美到她都覺得嫉妒。

  看著她漾著溫柔笑容,對著他不知在說些什麼,她好想看他墨鏡下的眼眸是否充滿柔情。

  她就這麼看著他們,直到--

  「以沅,是他嗎?」許恬寧因為久等不到她,捺不住好奇心,把店交給其它人,便跑過來探個究竟。

  「我……我認、認錯人了。」不善說謊的宣以沅,話說的結結巴巴。

  「認錯人?」許恬寧頭一轉,看見坐在窗邊滿臉幸福,喝著咖啡的一對男女,那男人根本就是言炫拓,再看看好友一臉憂鬱,她心裡倏地一股怒火狂燒,「他是言炫拓沒錯!」

  「恬寧,我想他只是和他長得像的人。」

  「拜託,除非是雙胞眙,否則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長得這麼相像的人。」許恬寧說完直衝進咖啡廳裡,速度快得讓宣以沅想阻止都來不及。

  「恬寧。」在宣以沅叫喚的同時,許恬寧已來到他們桌邊。

  言炫拓聽見深植在腦海深處,如黃鶯出谷般輕柔地聲音,心彷彿被不知名地東西狠狠撞擊著。他背脊倏地一僵,神情閃過一抹痛苦。

  「恬寧,我們認錯人了,趕快走吧!」宣以沅無法再承受他那彷彿不認識她的態度,那令她感到難堪,更令她感到椎心的痛。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潘玥竹微仰起頭看著她們。

  聽到她悅耳的聲音,宣以沅眼裡閃過一陣落寞。她不但人長的美,連聲音都這麼好聽,這怎麼能怪炫拓會喜歡上她!她若是個男人,也絕對抗拒不了像她這種水做的女人。

  許恬寧看不下去,厲聲吼著,「言炫拓,你別繼續裝聾作啞了。」

  「你們認識他?」原來她們是他的朋友。

  「請問你是誰?和他是什麼關係?」許恬寧終於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同時也替好友問個清楚。

  「我……」潘玥竹好想說自己是言炫拓的女朋友。打從四年多前在布吉納法索,她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愛上狂傲卓然的他。

  然而四年了,甚至在半年前一次意外讓他失去了視力,她也無怨無悔地陪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照顧他,但卻依然走不進他的心。

  若非他的心早已被另一個女人佔據,她又怎會打不開他緊閉的心門。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就快結婚了。」言炫拓聲音低沉又充滿磁性,說出的話卻像是把利刃,足以將人刺得遍體鱗傷。

  宣以沅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強忍著悲痛地心,咬著唇,不願自己的脆弱和心碎讓他發現。

  「言炫拓,你還是人嗎?莫名其妙說什麼你有滿懷壯志及理想抱負,沒事拋下女朋友,跑到不知道哪一個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以沅這個笨蛋無怨無悔地,有如王寶釧苦守寒窯,一直癡癡地等著你回來,你回來了不先來找她沒關係,竟然還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你的良心是不是在非洲被老虎給吃了!」許恬寧氣憤填膺、劈哩啪啦地罵了一堆。

  「恬寧,別說了,他沒有錯。」宣以沅拉著好友,不願意她為了自己說出傷害他的話。

  「他沒錯,是你傻、是你笨,才會癡等他這種沒良心的負心漢七年。」許恬寧罵完了好友,拉開她的手,完全不在乎自己已經惹來不少側目的目光,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繼續大聲罵,「言炫拓,你的良心到底是不是被狗啃了,像以沅這麼好的女孩,你竟然不懂得好好珍惜。」

  言炫拓任由著許恬寧唾罵,臉上依然面無表情。

  他的心早已被千刀萬剮。不痛嗎?不,痛已無法形容他此時此刻的感覺了。

  「恬寧,我求求你別說了,留一點尊嚴給我好嗎?」宣以沅承受不住的請求好友別再說下去。她承諾過會祝福他,不希望讓他認為自己是那種死纏爛打,會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劇的女人。

  說完後,她倏然轉身奔出咖啡廳。

  許恬寧見好友就這麼輕易放棄,讓將近七年的等待,換來碎了一地的心,她能甘心,她卻感到憤憤不平。

  真是路見不平,也會氣死閒人!

  「言炫拓,你絕對不會幸福的。」許恬寧丟下這句話後,邁開步伐想追上去,手卻倏地被拉住,她不屑的回過頭,「怎麼?你現在是勝利者,想示威啊!告訴你,你弄錯對象了,我可不像以沅那麼好欺負。」

  潘玥竹沒回答她的話,迅速地從皮包裡拿出紙和筆,飛快地寫了一些字,然後交給她。

  許恬寧有些弄不清頭緒,帶著疑惑的眼神看看她,又瞟一眼言炫拓,卻發現他除了皺眉外,對於她們玩起小學生傳紙條的小遊戲沒任何反應。

  似乎有些地不對勁,然而什麼地方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最後,她拿著紙條趕緊跑出咖啡廳,決定先回去看看好友比較。

  潘玥竹在她們都離去之後,才幽幽地開口,「她就是你將我抵擋在心門之外的原因。」她這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們回去吧!」言炫拓站起身,伸出手揮動著。然而沒有她的幫助,別說這個廣大的世界,就連這間小小咖啡廳,他也走不出去。

  他感到一陣無肋,忍不住低聲咒罵,「Shit!」氣惱地又坐了下。

  「你只不過眼睛瞎了,心並沒有瞎,你的心靈之窗,依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一切。」她的話中意有所指。

  「玥竹,我不是病人,你更不是心理醫生,不必硬要一層一層將我剖開。」

  「你別忘了我爸爸可是醫生呀!從小到大他不知替多少人開過刀,知道要想讓病痊癒,那一刀雖然很痛,卻仍必須用力地劃下去。」他可知這一刀劃在他心上,同時也等於在她心裡劃下一刀。

  若她自私一點,她根本不需要為另一個女人治療他的心病,就算永遠走不進他的心門,只要能守候在他身邊,對她來說已是幸福。

  言炫拓並非木頭人,又怎麼會不瞭解她對他的愛,然而他的心早已給了宣以沅,他早已沒有多餘的情再給另一個女人。

  「玥竹,你陪我回台灣已經快三個月了,該回布吉納法索了,你的父母應該會很想你。」

  「除非我自己願意離開,否則你是趕不走我的。」

  「明知我對你的愛根本還不起,你這又是何苦。」

  「愛情不是債,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不需你還。」

  「玥竹……」

  潘玥竹不願再多說:「我們回去吧!」

  而許恬寧一追回店內,立即問門口的店員,「以沅回來了嗎?」

  「回來了,可是心情好像不怎麼好,拿著皮包就又出去了。」

  「有沒有說去哪裡?」

  「只說要出去走走,其它什麼都沒說。」

  ***

  言炫拓一臉疲憊、深鎖著眉頭,獨自將自己關在漆黑的房間內,坐在窗前的平台上。小時候,他最喜歡坐在這,什麼也不做的仰首凝望著夜空。

  漸漸長大後,夜空中的星斗已稀疏難見,這個平台便成了他看書時最喜歡坐的地方。

  如今,卻是他身處在黑暗,最令他感到熟悉的地方。

  一想起宣以沅,他的心有如滔滔江河激起滾滾潮湧。他好想、好渴望再度將她擁抱入懷,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百合花香。

  然而他卻什麼也不能做,現在的他,再也沒有能力給她幸福,更無法許她一個美好未來。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怎麼過,他怎麼能給得起她未來呢?

  他從衣服裡拉出七年來從未離身的十字架項鏈,放在唇邊心痛地輕吻著。

  他還記得要入伍服役的那天一大清早,月台上到處擠滿了等待專車的新兵,和依依不捨前來送行的家人和愛人。

  她就站在月台緊瞅著他,欲語還休。

  他一步一步朝著她走去,停在她面前,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誰都沒先開口。

  直到一列火車進了站,拉回兩人的理智。

  她從脖子上解下一條十字架項鏈,微微踮起腳尖,將項鏈掛在他的脖子上,「這條項鏈是我第一天上幼兒園時,爸爸交給我,他說這是媽媽的遺物,說這條項鏈會保佑我平安長大、一切順利。從我戴上去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有將它拿下來過,現在我希望它也能像保護我一樣,保護著你。」

  「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我不能……」

  她那纖細小手摀住他的唇,「當你看見這條項鏈時,就好像看到我陪在你身邊一樣。」

  言炫拓凝望著她晶亮雙眸,不捨地將她緊緊擁抱進懷裡,恨不得能將她坎入心裡,片刻不離的陪在他身邊。

  「沅沅,答應我,在我當兵的這段時間,別來看我,也別寫信給我。」

  她退開他懷抱看著他,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從在月台上分手到今天,已有六年半了,距離他們七年之約只剩下半年時間。

  而他卻永遠無法實現對她的承諾,永遠無法實現……

  回台灣已有三個月,他好幾次想去看她,但理智卻告訴他不可以。既然給不起她,就不該再去擾亂她的生活。

  他只祈求著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歸宿,能有另一個男人代替他好好愛她、照顧她,欠她的情,如果真有來生,再讓他償還她。

  他將項鏈放回衣服內,也將她深深埋進心底最深處。

  門口一抹身影悄然退下,淚水默默淌落、心痛欲碎。

  他那鬱結不散的眉頭、痛楚的神情,宛若勾動他隱藏在最深處,一條能讓他疼痛難耐的神經,更如一把針般扎得她好為他心痛。

  潘玥竹還記得,當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隨即被他如雕刻般的俊臉給吸引。

  打從她七歲那年,父母決定放棄台灣的一切到非洲行醫,她除了念高中和大學那段期間之外,都住在非洲,她也早已經決定將生命奉獻在那塊土地上,然而,他卻彷彿是上帝送給她的禮物,讓她的一切不再一樣。

  隨著他回到台灣之後,她才知道他有著顯赫的家世背景。她不明白這樣的他,又怎麼會隨著基金會遠至非洲過著沒有多少人過得下去的艱困生活。

  每當望著他孤寂的背影,她總是想著,為什麼他始終不願敞開自己的心門,讓她得以走進去呢?

  今天她終於明白了!

  他的心就如撒哈拉沙漠中的一株仙人掌,那個叫以沅的女人是他生命中的甘泉,只有她能滋潤、豐富他乾枯的生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6:33

第二章

  宣以沅一整夜未眠,一點一滴地回想著和言炫拓之間的愛,是那樣地溫暖、那麼樣地刻骨銘心,就算他們的緣份只到這裡,但她明白,她對他的愛將如長江黃河之水,永不停止。

  現在他找到了他想廝守一生,真心所愛的女人,她會送上真心祝福,只要他能幸福、快樂,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愛,不該是佔有。

  早上先洗了個澡,拿起粉餅輕拍遮去淡淡地黑眼圈,她換上一套粉藍色套裝。

  她的藍色不是憂鬱,而是晴朗的天空。

  搭出租車到公司,宣以沅一進門便看見杜佳倫和許恬寧正在吃早點,而且彷彿手中的漢堡和她們有仇似的,每咬一口都是那般地用力。

  「你們怎麼了?漢堡不好吃啊!」

  「你昨天去哪裡了?我打你手機怎麼都不通。」許恬寧一見到她,馬上衝口問。

  「手機!」宣以沅趕緊從皮包裡拿出來一看,「我的手機沒電了。」說完,她將手機先拿去充電。

  「以沅,你還好吧?」杜佳倫看好友一臉平靜,心裡愈加不安。

  昨天她回店裡後,恬寧就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她,但她仍是不太相信言炫拓會背棄他們兩人的約定。

  「我很好呀!」反到是她們,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可惡的王八蛋,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許恬寧越想越氣,怒火直往上冒,「就算將他大卸八塊、剁成肉醬,也難洩我心頭之氣。」

  「恬寧,你別這樣說。」宣以沅對於好友這麼罵言炫拓,心中依然不捨。

  「你難道不恨他欺騙你的感情嗎?」

  「他並沒有欺騙我的感情。」宣以沅緩緩將畢業典禮那天和言炫拓說的話全都告訴好友。

  「但最後他和你相約七年之後要情訂一生,不是嗎?就在你開始倒數著時間,準備嫁給他當他今生的新娘時,他卻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這不叫欺騙,那叫什麼?既然無法遵守誓言,當初就不該和你有所約定。」許恬寧表情充滿著不恥。她一直將言炫拓當成偶像一樣在崇拜,沒想到他和其它男人沒兩樣,讓她感到無限地失望。

  「可是我總覺得言學長不會是這樣的人。」杜佳倫的個性不若許恬寧那般暴躁,也比較冷靜,很多事情她會慢慢去分析,抽絲剝繭找出真相。

  「佳倫,你怎麼還在替那個沒良心的人說話。」

  「我不是替他說話,我只是憑著我的感覺說出來。」

  「男人各個口腹蜜劍,而女人都是沒腦袋的動物,才會被男人的甜言蜜語、花言巧語騙得團團轉。」

  宣以沅瞭解好友是在為她抱不平、感到不捨,她走上前輕輕擁著她們,「恬寧、佳倫,我知道你們是為我感到心疼,但是他早已說過讓我別等他,因為他給不起我承諾。是我自己太過死心眼、太過執著,所以這並不能怪他。」

  「你總是這麼善良,」杜佳倫拍拍她的背。

  「算了,就算沒有他,你還有我們呀!」許恬寧回摟她,給予她默默地支持。

  「你們是我一輩子最好的朋友。」

  「佳倫,打電話告訴你老公,今晚你不回家煮晚餐,我們去泡夜店好好瘋狂瘋狂。」許恬寧決心好好瘋一晚。

  ***

  「哇!這是什麼鬼天氣,冷死我了。」杜佳倫從客戶那回來,凜冽的冷風凍得她鼻頭都紅了。

  宣以沅體貼地泡了杯熱咖啡給她,「喝杯熱咖啡,可以祛祛寒氣。」

  「還是你最好。」杜佳倫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心口瞬間浮起一陣暖氣,「真不明白,現在又不是過年前,趕著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天氣又是冷死人不償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想在這種季節結婚?」

  「愛和幸福可以讓人感到溫暖、忘記寒冷啊!」

  「幸虧當初我那口子選擇在十月結婚,否則打死我絕不嫁給他。」溫熱的咖啡全送進肚子裡,杜佳倫感到溫暖多了。

  宣以沅淡然一笑,手中的筆不停歇地揮灑著,專注於喜帖設計。

  杜佳倫隨手拿過行事歷翻看著。每個月適宜結婚的好日子皆滿檔,幸虧總有些天是不宜嫁娶,否則她們真會忙到沒有時間喘氣。

  翻到八月那一頁工作表時,看見十號的字段上已經寫上名字,她一驚,「以沅,八月十號怎麼會有人預約了?」

  「是前幾天我接的一個Case?」

  「可是這一天……」杜佳倫的話戛然而止。這陣子為了不讓她難過,她們盡量不談起任何和言炫拓有關係的事,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又說到她心裡深處的傷痛,「以沅,對不起。」

  宣以沅笑了笑,一點也不在意,「你還要出去嗎?」

  「沒有。」

  「那你看一下店,我得送幾份喜帖到印刷廠去。」她打開抽屜,拿出黃色資料袋,穿上外套。

  「外頭很冷,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拿就好了。」杜佳倫提議道。

  「我順便想去買點東西。」

  「好吧!」用工作忘卻情傷,或許才是最好的良藥。

  宣以沅先搭公車將設計好的喜帖送到印刷廠,之後又繞到百貨公司。下個星期二就是炫拓的生日,這是她為他準備的第七份禮物,但今年依然無法將生日禮物交到他手上。

  明知自己已經不再具有任何資格為他準備生日禮物,但她依然不願留下任何空白。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癮,想戒並不容易呀!

  宣以沅直接上六樓男士專賣樓層,來到賣領夾和袖扣的專櫃,仔細地挑選著。不一會兒她相中一組鑲有翡翠的領夾和袖扣,正想伸手拿起,有一隻手比她更快上一秒鐘取走了。

  宣以沅側頭一看--

  「是妳!」

  「是妳!」兩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眼神中充滿著驚訝。

  「你喜歡這一組嗎?」潘玥竹笑著問她。

  「它的設計很特別。」

  「是呀!沒想到我們兩人的眼光這麼相似。」潘玥竹揮手招來專櫃小姐,「請問這只有一組嗎?」

  「這是今天才進的貨,總共只有兩組。」

  「你不介意和我買相同的領夾和袖扣吧!」潘玥竹體貼的問。

  「不用了,我只是隨便看看。」她的出現,再度提醒宣以沅,就算買了也是多餘的。

  見她轉身欲離去,潘玥竹急忙擋在她面前,「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宣以沅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她是想警告她嗎?還是想向她示威。

  「你有時間的話,我們到樓上咖啡廳喝杯咖啡好嗎?」潘玥竹誠摯地邀請。

  想了一下,宣以沅點點頭,「好。」

  「請你等一下。」潘玥竹走回去請專櫃小姐將兩組的領夾和袖扣都包好,結完帳後與她一起搭電梯上樓。

  到了咖啡店,她們分別點了焦糖瑪其朵和拿鐵,然後找個幽靜的角落坐下。

  一首首輕柔優美的樂聲環繞,讓短暫佇足、休憩的人,皆能以最放鬆、最悠閒的心情,獨飲一杯咖啡。

  宣以沅攪拌了一下,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再輕輕放下,「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們雖然愛上同一個男人,但是你不需要將我當成敵人。」

  「如果我給你這種感覺,我很抱歉。」宣以沅對她並非有敵意,只是不知該如何和她相處。

  「我叫潘玥竹,妳呢?」

  「宣以沅,沅是三點水再一個元氣的元。」

  「你不但人長得清雅秀麗,就連名字也這麼別緻致。」潘玥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開門見山地問:「炫拓是你的初戀嗎?為什麼他會拋下你,一個人參加海外服務隊遠至非洲?」

  宣以沅望著她的雙眼,從她眼裡看見了她對言炫拓的愛。世上沒有任何女人會不在意自己未婚夫的過去。

  「宣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瞭解你對他的感情,並非想找你麻煩,如果你不想回答……」

  「沒關係。」宣以沅打斷她的話,「沒錯,他是我的初戀,也是我最愛的人。參加海外服務隊是他的志向,當初他為了完成心願無法在我身邊陪著我,但我相信,我們就算是相隔天涯,兩人的心依舊緊緊相繫在一起。」只是她堅定的心,依然抵擋不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

  潘玥竹望著她既幸福又堅定的表情。是呀!兩個人若是相愛,又何必拘泥於朝朝暮暮,只要兩顆心緊緊相系才最重要。

  炫拓對她的愛,不就是如此嗎?

  宣以沅無意中瞥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與悵然。是她看錯了嗎?

  「潘小姐……」

  潘玥竹很快地收起哀傷的情緒,強顏歡笑。

  這場愛情戰役,她注定只會是個輸家。

  「宣小姐,你知道炫拓跟我快結婚了,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那天聽你朋友說,你似乎一直在等炫拓,但等到的卻是他的背叛,你會甘心嗎?」

  「潘小姐,我想你的擔心是多餘了。」宣以沅淡然一笑,笑容是那般的恬淡清雅,「我只是炫拓的過去,你卻是他的未來,對於過去的一切,你根本不需要去在意。」

  「你是他的過去,然而他會是你的過去嗎?」短短幾句話,潘玥竹已能感覺到她對言炫拓的用情之深,並不少於她。

  「關於這個問題,我想這是我個人的事,我不想回答。」

  潘玥竹點點頭,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女人就是這麼傻,明知是個破碎的夢,仍堅持傻傻地繼續等下去。」而這也正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我的存在,你真的這麼介意嗎?」

  「的確,我曾經介意過。那時我只知道他心中早已被一個女人給佔據,完全沒有我立足的空間。」潘玥竹笑了笑,笑容裡充滿無奈,「他從來不曾說過任何關於你的事,但我從不曾放棄想將他心裡那個人擠出去的念頭。」

  宣以沅聽完,不禁感到一陣撼然。夠了,她知道炫拓心裡真的有過她,那就夠了。

  「潘小姐,炫拓心裡如果沒有你、不愛你,根本不會你結婚,你該相信他對你的感情,不該懷疑他。」

  「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他對愛情的堅貞。」否則在非洲那四年多的時間,不管她多麼地努力,他又怎會始終只願將她當朋友對待。

  他的心,早就遺留在宣以沅身上了。

  「我真心祝你們幸福。」

  潘玥竹搖搖頭,「宣小姐,炫拓生日那天,我希望你能來。」

  「我不知道你希望我去的理由,我也不會去。」言炫拓回台灣都不肯來找她,就表示他根本不想再見到她。

  或許他是真正愛過她,但逝去的愛情就像消失的雲煙,何不讓彼此都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就好。

  潘玥竹拿出包裝好的禮物,放到她面前,「宣小姐,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來,他是你深愛的人,就算是救救他吧!記住,晚上七點,就在他家。」語畢,她迅速起身離去。

  宣以沅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想著她說的話--

  救救他吧!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

  宣以沅穿著一套淺粉紅色、及膝A字裙套裝,這是她們在策劃的婚禮上所穿的工作服,紅色雖是喜氣的代表色,但粉紅色更增添浪漫的感覺。

  今天這一場盛大的世紀豪華婚禮,男方是紡織業的龍頭,女方則是百貨業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國內兩大企業聯婚的場面豈可隨便。

  婚宴在五星級大飯店舉行,席開一百二十桌,每桌單價三萬五,再加上婚宴的佈置擺設,保守估計最少得花上八百萬,而這些還沒將新娘價值不菲的婚紗禮服和鑽石飾品算在內。

  不過看看今晚出席婚宴的賓客名單,個個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就連總統也派人送上賀聯,想必今晚收到的禮金也不會少到哪裡去。

  當初這一對新人親自到相約一生委託她們籌備婚禮時,她們也都嚇了一大跳,而這也是她們創業三年來,企劃最盛大的一場婚禮。

  每個人皆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注意每個環結,生怕弄砸了這一場婚禮。

  宣以沅、許恬寧及杜佳倫和相約一生的所有工作人員忙碌地穿梭於會場,注意著一切。

  終於到了新娘出場的時候,主婚人已就定位,新娘的父親陪著新娘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紅毯,將新娘的手交到新郎手中。

  宣以沅看著這一幕,不禁勾起心中最深的傷痛。

  打從公司創業至今,她見過兩、三百場各式各樣不同的婚禮,也不停地在心中勾畫著自己的婚禮,但就在她開始倒數要成為炫拓的新娘時,所有的美夢和期盼,都隨著碎裂的心幻化成一縷雲煙。

  雖然如此,她依然會在心裡深深地祝福他。

  宣以沅默默地轉身想退出婚禮會場,卻發現一名女上臉色似乎不太好,立即上前關心,「您是不是人不舒服?」

  「可不可以麻煩你倒杯溫開水給我,我太太心臟不太好,要吃藥。」言兆立正愁沒人幫忙,幸好她有注意到。

  「好的,請您們稍等一下。」她快速地倒了杯溫開水回來,看著那名太太將藥吃下去,「您需不需要到樓上的房間休息一下?」

  「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的,我們在飯店事先預留了房間,您就先上去休息,等比較舒服後再下來用餐。」

  「老婆,我看我先扶你上去躺一會兒。」言兆立體貼妻子。

  「您留下來用餐沒關係,我會陪夫人上去。」宣以沅臉上漾著柔風般的笑容,讓人感到很溫暖。

  「兆立,就讓小姐陪我上去就好了。你留下來,要不然會不好意思。」沈文琦今天身體本來就不太舒服,但想到和聯婚的兩家已有數十年交情,不來好像說不過去,只好硬撐著來了。

  「那就麻煩你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宣以沅先和其它人交代了一下,便陪著她上樓到房間休息。

  她扶著沈文琦到床上躺下,替她蓋好被子。

  「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宣以沅。」

  「宣小姐,你真的是個好女孩。」沈文琦說著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

  「您身體很不舒服嗎?」宣以沅瞧見她愁眉苦臉,以為她人不舒服。

  「現在已經好多了。只是我不會耽誤你工作嗎?」

  「不會的,如果有什麼事,她們會用對講機通知我。您要不要先睡一會?」

  「不用,我躺一下就好了。你陪我聊聊天好嗎?」

  「好。」宣以沅搬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我覺得你好投我的緣。」沈文琦越看她越喜歡,現在像她這麼有禮貌,對長輩還用敬語的年輕女孩子已經不多了,「家裡還有什麼人,你父母在做什麼?」

  「我還有個弟弟,爸爸是高中老師,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們是由爸爸一個人獨自扶養長大的。」

  「妳爸爸好了不起。」

  「他在我們心目中是最偉大的父親。」

  沈文琦倏地坐了起來,拉著她的手,「你爸爸一定也以你這個女兒感到驕傲。」

  聽到她的讚美,宣以沅霎時感到一陣羞赧。

  「唉!只可惜我就只有一個兒子,要不然我一定叫我兒子來追你,把你娶回家當媳婦。」

  「您開玩笑了。」

  「你可以叫我沈阿姨,而且我可不是開玩笑,說到我那個兒子,唉!」

  「怎麼?您不喜歡您的媳婦嗎?」

  「我兒子還沒結婚。」好好的跑去非洲參加什麼志工,盼呀盼的,盼了快五年才終於給盼回來,然而回來的卻不再是她以前那個貼心的兒子。

  「我兒子眼睛看不到。」沈文琦歎了口氣。

  「對不起。」

  「沒關係。他是因為受傷導致眼角膜破裂,需要換眼角膜,才有重見光明的一天。」

  「只要有希望,無論再困難都不能放棄。人要抱著希望活下去。」

  「是呀!只是……」沈文琦欲言又止。

  宣以沅見她似有說不出口的苦衷,但不方便過問太多。

  「其實有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一直陪在我兒子身邊,我也挺喜歡她的,奈何我兒子說他有可能一輩子都得生活在黑暗之中,怎麼可以如此自私毀了別人的一生。」沈文琦一臉感歎。

  「您兒子如果真心愛她,站在他的立場的確是會這麼想。只是他不明白,那女孩子若也是真心愛他,就算他眼睛一輩子看不見,她也願意當您兒子的眼睛,替他看這個世界,就算他是個負擔,亦會覺得是個甜蜜的負擔。」並不因他是個眼盲者就拋棄他,那樣的女人令人敬佩。

  「我也是這麼跟他說過,但……唉!」沈文琦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為人父母的,不管孩子多大,總還是會擔心、煩惱,直到雙腳一伸的那一天為止。

  「慢慢來吧!我相信您兒子總有一天會被她感動的。」

  「今天我看到宴會廳好多穿著和你一樣衣服的女孩子,你們是飯店的員工嗎?」

  「不是。」宣以沅從口袋裡掏出名片,「我們是一間婚禮企劃公司,希望以後能有機會替您兒子服務。」

  沈文琦低頭看著名片,「現在連婚禮都有專人可以幫忙策劃。」

  「嗯,這是近幾年才興起的。」

  「下個星期六晚上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到我家吃個飯。」

  「下星期六。」那天正是炫拓的生日,雖然她仍在考慮該不該去,但潘玥竹的話像一個結解不開,叫她如何能安的下心。

  就算他們的緣已盡,但情真的能如此就了嗎?

  她知道,根本了不了。

  愛就愛了,怎麼可能說了就了。

  「對不起,我已經和人有約了,改天換我再請沈阿姨吃飯。」

  這時,對講機傳來了杜佳倫的聲音,「以沅,你趕快下來一下。」

  「好,我現在就下去。」結束通話,她站起身,「沈阿姨,我有事得先下去一下。」

  「妳去忙吧!我沒關係。」

  「那我等一下再上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6:58

第三章

  今天是言炫拓的三十歲生日,潘玥竹為了讓他不再逃避,能多多與人接觸,和他父母商量過後,決定替他辦個生日Party,她利用他畢業紀念冊後的通訊簿,找到了他以前在學校較好的朋友,邀請他們來聚聚。

  只是沒想到他駝鳥心態實在太重了,說什麼也不肯下樓。

  「喂,今天不單只是你的生日,更是伯母的受難日,你難道不去向她說聲謝謝?」潘玥竹快被他給氣到吐血。他的脾氣真像是掉進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出去。」言炫拓寒著一張臉,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足以媲美南極。

  潘玥竹明知無法融化他冰冷的心,卻依然不放棄,「你不跟我下樓,我就不出去。」她打定了主意,今天不管如何,都和他耗定了。

  十幾天前好不容易才將他哄出去,沒想到卻意外遇到他最愛的女人,從那天回來後,他又再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

  他眼睛瞎了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然而他的人生卻不能只因為雙眼看不見就毀了。

  她無法坐視像他這樣優秀的人,頹靡喪志一輩子。

  「你這是何苦,為什麼要浪費青春陪我一起淪喪?」言炫拓知道她愛他,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不能誤了她一生。

  愛,他給不起;情,他真的不能再欠了。

  愛情對他來說太沉重了。

  潘玥竹走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炫拓,如果你肯跟我下樓去,我答應你,我會離開台灣,回到我父母身邊,永遠不再來打擾你。」

  「你說的是真的嗎?」言炫拓聽到她的話,心一橫。若真能讓她不將青春浪費在他身上,不管要他做什麼,他都答應。

  潘引竹聽到他的話,心又再次碎裂了。他就這麼迫不及待趕她走……

  她對他愛,就像是飄落在溪上的花瓣,順著潺潺溪水,一去無回。

  「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信守承諾。」潘玥竹外表看似柔弱,卻有一顆比鋼還堅硬的心,否則她無法隨著父母在非洲度過那麼長的時間。

  「好。」言炫拓站起身。別的地方他或許無法自己走,但現在是在自己的房間,他清楚地知道房間裡每一個擺設和格局。

  見他走出房間,她立即跟了上去,扶著他一步一步拾階而下。

  當他走到最後一階時,雙腳突然站住不動。

  「怎麼了?」

  「今天家裡來了很多人?」

  「你不需要擔心,都是你的同學和朋友。」

  「是誰叫你這麼做的?」他的聲音裡,有藏不住的怒氣。

  「沒有人叫我這麼做,是我覺得有必要這麼做。他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連他們也無法去面對,又怎麼走出去面對這個世界?」潘玥竹的脾氣也上來了。她放開他,走到人群之中,就這麼把他丟在樓梯的最後一階。

  言炫拓被她氣得想掐死她。可惡的女人,竟然讓他陷於這般尷尬、進退兩難的情況。

  「玥竹,這樣對他會不會太殘忍了?」沈文琦看著兒子,既心疼又不捨。

  「伯母,如果你想要找回以前那個充滿活力、有著崇高志向的好兒子,就絕不可以心軟。」潘玥竹的心也一樣痛,但為了他好,她不能心軟,「他只不過是眼睛瞎了,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勇於面對事實的人,但沒想到他這麼孬種。」

  言炫拓聞言滿腔怒火。他橫著臉走下樓梯,一步一步地往前,卻不小心被一旁的椅子絆到,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前撲,倏地跌進溫軟的懷中,聞到那淡淡的花香味,他的心立刻感到一陣驚慌失措。

  宣以沅猶豫、考慮了好久,為了「救救他」的那句話,她還是來了。

  她隨著言家的傭人走進來時,正好聽見潘玥竹那段足以令她心碎的話。她若不愛他,就不會用這麼重的話來刺激他,同時也傷害著自己。

  而更令她感到驚駭的是,他的眼睛瞎了!

  就因為如此,在咖啡廳時他才會對她視若無睹。

  見他差點跌倒的那一剎那,她想也沒想地就立即衝上前。

  言炫拓感到難堪和慌亂,他最不想的就是讓她看到他有如廢人一樣的窘狀。

  他轉過身伸出雙手慌亂的摸索著,尋找到樓梯,跌跌撞撞地一階一階爬上樓。

  他一向都是最優秀的,實在無法承受眾人以同情的眼光看他,尤其是在他用心深愛的女孩面前,那真的比殺了他,還要更讓他難受。

  「拓……」宣以沅早已淚如雨下,她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生怕他一個不小心跌下樓。

  「別再跟著我。」言炫拓冷言怒喝。他摸著牆,依著熟悉的記憶找到房間的位置。

  見他欲將門關上,她一時情急伸手阻擋,卻被門板夾到,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出來,「呀!好痛。」

  一聽到她喊痛,他心一驚地將門拉開,雙手在空中揮舞,「沅沅,你哪裡受傷了?快告訴我。」

  聽見他依舊溫柔、關心的言語,她整個心全揪在一起,痛楚不堪。

  「拓,我沒事。」她強忍著手上的疼痛,不讓他更加擔心和自責。

  言炫拓踉嗆往後退了幾步,直到抵到了床沿,整個人頹然地跌坐在床上,臉埋進雙掌中。

  「拓……」

  「我求你走好嗎?」他痛苦的低喊。

  宣以沅非但沒離開,反而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身,仰起螓首,溫柔地將他的雙手拉開,緊握在手中,「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將手自她手中抽離,「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對你早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我現在愛的人是玥竹,只要有她陪在我身邊,其它的人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他在心中告訴自己,為了她好,他不得不狠下心來對她。

  她並沒有被他的話給激跑,「沒有用的,就算你不再愛我也沒關係,就算我再也走不進你的生活、走不進你的心裡,那都沒關係,重要的是,你還是你。」

  她為何要如此善解人意、婉約動人,讓他就算想將她推開,也使不出一丁點力氣來。

  「你……」她為何要這麼傻?陪在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身邊,對她根本沒好處,「我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而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女人,早知道你這麼玩不起愛情遊戲,當年我就不該找上你。」

  他換上吊兒郎當的態度,寧可讓她以為他是個專玩愛情遊戲的花花公子,是個遊戲人間的愛情混蛋,只要為了她好,怎樣他都沒關係。

  她該知道,他最不願意的就是讓她看到他現在這個模樣,為什麼不讓他在她心裡繼續保留完美無瑕的形象?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沒關係,你真的想趕我離開的話,除非讓我看到你並未因失明而失志,依然能幸福的過著生活。」

  「這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嗎?」

  「沒錯,但在那之前,我會繼續當你的眼睛,替你看這個世界。」宣以沅站了起來,漾著甜美的笑容,「下樓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切蛋糕,今天可是你三十歲生日呢。」

  「對一個看不見未來的人談生日,你是故意要奚落、取笑我的嗎?」他諷刺的說。「好,我懂了,我會稱你的心、如你的意。」

  言炫拓站起身,揮開她欲攙扶的手,定向一旁的床頭櫃,打開抽屜,摸尋著一個紅色戒子盒,找到之後緊緊地握在手中。

  這是他在離開台灣前一天,專程去珠寶店買的鑽石戒子,為得是回來後向她求婚用,如今卻得套在另一個女人手上,為得卻是她的幸福。

  而她的幸福,已經不再是他給得起的。

  宣以沅站立在原地,看著他緊握著戒子盒,慢慢地走向房門口,一步一步走出房間,走下樓。這麼一段不算長的路,對一般人而言是那麼地輕而易舉,對他來說卻是倍感艱辛。

  樓下所有人一見到他重新下樓,心中壓著的一大塊石頭總算放下,也鬆了口氣。

  潘玥竹卻是躲到最角落,邊默默地拭去流下來的淚水,邊將悲傷、碎裂的心收起。只要能幫他,就算是另一個女孩,那又有什麼關係。

  沈文琦見狀,靠在丈夫懷裡難過的哭著。

  言兆立拍拍妻子的背,安慰道:「別傷心了,有這麼多人在幫炫拓,他一定會回到以前的樣子,他一直都是我們的驕傲,我們要對他有信心。」

  「嗯。」沈文琦擦掉眼淚點點頭,離開丈夫的懷裡走到兒子身邊,「炫拓,大家都等你好久了,該唱生日快樂歌、切蛋糕了。」

  「媽,等一下,我還有件事想當著大家的面宣佈。」

  「你想宣佈什麼?」

  「玥竹在哪裡?」

  聞言,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梭巡著潘玥竹。宣以沅見到她走向言炫拓,便悄悄地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後撞到一堵肉牆,轉過身一看,迎上一記鼓勵的笑容。

  「學長。」宣以沅投以感激的一笑。

  王致翔是言炫拓在大學時的死黨之一,兩年前他從美國念完書回來,在一次好友的婚禮上無意中再遇上她,就成了相約一生的常客,也成了她唯一可以暢談有關言炫拓的對象,更成了她對他另一種思念的方式。

  「妳做的很好。」王致翔拍拍她的肩。

  此時,言炫拓伸出手,潘玥竹很快地將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中。

  「自從我受傷、眼睛瞎了之後,玥竹衣不解帶、日夜不分的守在我身邊照顧我,她的愛讓我感動,更讓我憐惜。」他倏地握緊她的手,「玥竹,今天我當著我爸媽及許多好朋友的面向你求婚,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愛你、照顧你的機會,我希望在我未來的人生裡,永遠有你的陪伴。你願意嫁給我嗎?」

  潘玥竹先是看了他父母一眼,最後將目光轉向背靠在一個男人胸前的宣以沅。只見她向她用力的點點頭,以無聲的言語告訴她--答應他。

  她的眼神是那般清澈,沒有一絲絲嫉妒,潘玥竹相信,只要是為了言炫拓好,她可以毫無保留退讓。

  宣以沅對炫拓的愛,並不比自己來的少。

  潘玥竹笑了,笑的好不悲哀。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向自己求婚,這對她來說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

  最後,她還是點了頭,「我答應。」

  當戒子套入無名指的那一刻,潘玥竹臉上雖然漾著笑容,淚水卻是一滴一滴的往心裡流。

  在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再有喜悅的心情。整個晚上他雖然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但她卻感覺到,他的心離她更遠了。

  ***

  曲終人散、夜深人靜,潘玥竹沒有敲門,直接推開言炫拓的房門。窗外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映了進來,窗台上依舊是那一抹孤寂的背影。

  「言炫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個大混蛋!」她從未用這麼重的語氣說他,但他今天的行為實在太令人傷心了。

  「你不是很愛我,不是一直希望能嫁給我嗎?」

  她憤然地將緊握在手中的戒子猛地往他丟了過去,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額頭,掉落在地板上。

  在月光的照映下,鑽石璀璨的光芒,顯得更加地諷刺。

  「你這該千刀萬剮的混蛋,所以你就利用兩個女人對你癡傻的愛,來狠狠地傷害我們。」她是好脾氣,卻不代表沒有脾氣。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我的求婚?」

  「那是因為我不希望宣以沅對你的用心良苦付諸流水,我瞭解她和我對你的心都是一樣,我們所要的只是希望你能重新站起來、重新去面對這個社會、重新走入人群。」

  「你們全是笨女人。」

  「將心心唸唸深愛的女人殘忍地從自己身邊推開,你就不笨嗎?」

  「為什麼你總是要讓我在你面前無所遁形才會高興?」在她的面前,就算他想偽裝也沒有用。

  潘玥竹走近他,凝視著他找不到一點瑕疵、完美俊傑的臉孔,就是因為這張臉,讓她對他的愛一付出就再也收不回來。

  而今,夢該醒了。想解救他漸漸乾涸的心,絕非她能做到的,他需要的人不是她,而是溫柔中帶著點堅強頑固的宣以沅。

  「炫拓,我曾那樣深愛過你,雖然我明知道你的心從來不曾在我身上停留過一分一秒,但我從來不曾後悔愛上你。如果你對我也有一丁點在乎,就算只是對一個朋友一樣的在乎,請你別讓我感到後悔好嗎?」

  潘玥竹瞅著他那沒有任何光采的眼眸,心猶如被針扎般的為他心痛。

  言炫拓就像是座石膏像般動也不動。她的這席話,讓他的心裡愧悔不已,慢慢將臉轉向聲音來源之處,「玥竹,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對不起,我要的是你回到以前那個充滿著熱情、充滿著愛的言炫拓。」

  「玥竹……」

  「你休息吧!」她早已淚留滿腮,傷心欲絕的轉身奪門而出。

  一個晚上,他傷害了兩個深愛他的女人。

  她罵的沒錯,他的的確確是個大混蛋。

  ***

  從生日過後,言炫拓將自己關在房裡三天,直到第四天的早上,他自己換好衣服,神采奕奕的下樓。

  言兆立及沈文琦看見他出現在餐廳,感到驚喜萬分。

  「炫拓!」

  「爸、媽早。」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沈文琦趕緊替他盛了碗稀飯,再將筷子交到他手中,「有蛋、有青菜、麵筋,你想吃什麼,媽夾給你。」

  「媽,不用,我自己夾就可以了。」

  「你……」她被兒子突然地轉變給嚇傻了,「炫拓,你沒事吧?」

  「我很好,這陣子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她感動的紅了眼眶。以前貼心的兒子終於又回來了,就算吃再多苦也值得。

  「爸,我從今天起就跟您一起到公司上班。」

  「好,太好了。」言兆立感到無比欣慰。

  「不過您得幫我找一個助理。」

  「好,這兩天我就找,一定找一個最合適的人選來幫你。」

  「謝謝爸!」言炫拓拿起碗,伸出筷子夾著桌上的菜。雖然動作有些不方便,有時也會夾到盤子外,但又如何,最重要是他已經開始學習,相信不用多久,這一些生活上的基本技能,對他來說都可以駕輕就熟。

  一直沒聽到潘玥竹的聲音,他關心地問:「玥竹還在睡嗎?」回答他的卻是一陣靜默,「媽,怎麼了?」

  「玥竹三天前就搬走了,現在暫時住在飯店。」最後是由言兆立開口回答。

  「搬走?」

  「我們極力慰留過她,但是她的態度非常堅決。」沈文琦也很捨不得她離開,「但她說你需要的人是宣小姐,不是她。」

  言炫拓聞言低下頭,他傷她太深了。

  「炫拓,我們感覺得出來,你並不像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在乎她,去將她接回來吧!」沈文琦在心中歎了口氣。

  「不用了,讓她走,這樣她才能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

  「那宣小姐呢?」沈文琦又問。兩個女孩子她都喜歡。

  「媽,我們何必再去害人呢!」

  「你的眼睛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復原,只要等到眼角膜就行了。」

  「全台灣有多少人等著換眼角膜,只是一點點渺小的希望,怎麼能將她的一生賭在這一點點希望上。」

  「炫拓,我已經和幾家大型醫院聯絡過了,他們說只要有適合的眼角膜就會通知我們,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言兆立安慰兒子。

  「我只是不希望您們抱太大希望,就怕失望會越大。」說完他放下碗,「我吃飽了,先上樓換衣服。」

  言炫拓回到房間後,坐在椅子上緊閉雙眼,靠向椅背。

  他的手不自覺摸上脖子上的項鏈。每當他想以沅時,都只能靠著這條項鏈來感受她的陪伴。

  玥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開朗、樂觀、善良,就像是一隻小羚羊,每天快樂地在非洲大草原上盡情地奔馳。

  他已經辜負了深愛他的以沅,現在又再次辜負深愛他的玥竹。

  或許這輩子,他注定要欠上她們的感情債,想還也還不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7:29

第四章

  「歡迎光--」宣以沅看見推門而入的人,到口的話應聲打住。

  潘玥竹一臉燦爛笑靨的走進。她們同樣都有著迷人笑容,她的笑容是屬於陽光般的粲笑,而宣以沅的笑容是如沐春風那樣的恬淡溫煦,兩人雖然都生得一副柔弱的外表,卻擁有比任何人都還要堅強固執的個性。

  「不歡迎我嗎?」她開玩笑地說。

  「怎麼會,歡迎光臨。」

  潘玥竹看了一眼店裡,見另外還有兩個女孩子,想了一下才開口,「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不知道你現在方便嗎?」

  「方便。」宣以沅向好友交代一聲,然後走進小辦公室拿了皮包,便和她一起離開。

  兩人一起到附近的咖啡店各點了杯咖啡,在角落坐下。

  潘玥竹低著頭,拿著小湯匙不停地攪拌著咖啡,再將奶球順著杯沿慢慢地往下倒,看著白色奶油隨著咖啡畫成一圈又一圈,直到兩者完全溶合在一起,成了單一顏色。

  「愛情就像這杯咖啡一樣,奶精若是無法完全溶解在咖啡裡,就算加了糖,這杯咖啡喝起來仍少了一味。」

  「我卻只知道逝去的愛情,就像是冷卻的咖啡,苦澀的難以入喉。」宣以沅有此意傷的舉例。

  「你指得是你和炫拓之間的愛嗎?」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這麼說並不是--」

  「我已經搬出言家了。」潘玥竹打斷她的話。

  宣以沅聞言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才找回聲音,「你不是已經接受炫拓的求婚了,為什麼要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他?」

  「你難道看不出他向我求婚,只為了演戲給你看。」

  「你誤會他了,他是真的愛你,你一定要相信他對你的愛。」

  「一杯熱咖啡就算是加入結晶糖,只要經過攪拌便能很快地溶化,但他就像是一杯冰咖啡,需要的是液體果糖,而你才是他所需要的果糖。」

  「潘小姐……」

  「叫我玥竹吧。」潘玥竹毫無芥蒂的笑了笑,「昨天我聽伯母說,炫拓已經跟著伯父去公司上班了,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能替他看所有東西的人,我希望你能在他身邊幫他。」

  「我……」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潘玥竹打斷她的話,「我想我們兩個人共同的願望都是希望他重新回到以前那個熱情、豪爽的他。倘若今天我能幫得了他,就算他心裡愛的人是你,我也不會離開他,但是我很清楚,不管我再花多少時間,依然幫不了他。」

  「玥竹,我對你真的感到很抱歉。」

  「抱歉什麼?愛情雖然沒有先來後到,但是你們兩人相愛在先,真要算起來,我還是個第三者。」潘玥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以沅,讓我們一起來幫助我們深愛的男人。」

  宣以沅將另一隻手壓在她手上,「你對炫拓的愛,真的讓我好感動。」

  「最後不管他選擇了誰,我們都會給予對方最深的祝福。」

  「嗯,你說的沒錯。」宣以沅誠摯的附和。

  「你大概是我回到台灣最大的收穫。」就算無法擁有炫拓的愛,能擁有她的友情,不也是一種收穫。

  「你搬出言家後,現在住在哪裡?」

  「暫時住在飯店。我正在考慮是要回非洲,還是繼續留下來。」其實她很明白,自己已經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了,但心裡卻依然有著不捨。她是傻吧!傻得存留著一絲絲希望。

  「我現在一個人住,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暫時搬來和我住在一起吧!」

  「我搬去你那裡住,不會打擾到你嗎?」她的邀請,潘玥竹真的有些心動。

  「走吧!我現在就陪你回飯店收拾行李。」

  「謝謝你。」她的好意,解決了她最大的煩惱。

  宣以沅先陪著潘玥竹到飯店收拾行李,退了房之後,搭著出租車回到她住的套房。

  「我這裡並不是很大。你介不介意和別人睡在一張床,如果不習慣的話,我等一下再去買張沙發床。」

  「沒關係,我長年跟著我爸媽住在非洲,再克難的地方都睡了,何況你還有一張舒服的彈簧床。」

  「妳不介意就好。」說完,宣以沅轉身走進房間。

  潘玥竹利用這個時候將小小的套房打量了一下。空間雖不大,但在宣以沅的巧思下佈置得很溫馨典雅,屋裡還飄著淡淡花香,隨處擺著幾盆綠色植物,感覺很清新、很有大自然的感覺。

  不一會兒,宣以沅走了出來,「這鑰匙你拿去。我已經將衣櫥一半空了出來,你可以把衣服掛上,還有櫃子上面兩格你也可以使用,至於這屋子裡的一切東西,你儘管用都沒關係。」

  「我真的不會太打擾你嗎?」潘玥竹仍有些擔心。

  「其實我每天在公司的時間很長,這裡對我來說還真像是個飯店,你肯搬來住,我還求之不得呢。」宣以沅說的是真的。

  「謝謝你。」

  「你慢慢整理,晚上我會早點回來,再帶你認識一下這附近的環境。」

  「嗯,你不用擔心我。」

  「那我先走了。」

  ***

  宣以沅仰首凝望著四十幾層的辦公大樓,交往的那一年,她從不曾過問關於他家裡的事,覺得不管兩人家庭背景如何,都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愛情。

  一直以來她只知道他有個很不錯的家庭背景,也知道他父親有自己的公司,但她一直以為只是間中小型企業,沒想到她所以為的小企業,竟是顯赫有名的大集團。

  「洋兆企業集團」包含了建築、飯店以及電子科技,除了台北總公司,在全球五大洲亦有分公司。這幾年更在大陸各大城市蓋了無數間大飯店,曾有商業雜誌預估,言家的財富至少超過三千億。

  而她的父親只是個高中老師,她們家只是一般的小康之家。

  綠燈亮起,宣以沅穿過斑馬線,走進洋兆企業大樓。

  「對不起,我叫宣以沅,我想找言炫拓總經理。」宣以沅謙和有禮的詢問櫃檯總機。

  「總裁秘書已有交代過,請你直接上三十八樓總經理辦公室。」

  「謝謝你。」道完謝後,她搭著電梯直達三十八樓,一踏出電梯,隨即有個中年婦女朝她走過來。

  「妳是宣小姐吧!」

  「是的。」

  「你好,我是總經理秘書,我叫呂佩珊。」

  「妳好,我叫宣以沅。」在她們那間小小公司裡,習慣了大家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不分大小的相處方式,對於這種有制度的大公司,凡事有條不紊、一板一眼的相處模式,她還有些不習慣,「以後請多多指教。」

  「也請你多多指教。」

  「我想請問,總經理知道要來擔任他特別助理的人是誰嗎?」

  「你是總裁直接挑選的,總經理應該不太清楚。」呂佩珊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前,舉起手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來響應後直接推門而入,「總經理,你的助理已經來了。」

  「請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言炫拓聞到一股熟悉的淡雅花香,眉頭不禁起微蹙。

  宣以沅看著他眉宇糾結,好想伸手將它撫平。他鼻樑上依舊掛著黑色墨鏡,英俊的有如偶像明星,不,他比偶像明星還俊帥一百倍。

  在她心中,他是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曠世男子。

  「是誰叫你來的?」

  宣以沅對於他的冷言冷語絲毫不在意。在她打電話給他父親,請求他答應讓她來當他的助理時,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請問總經理,現在我需要先告訴你那一份文件內容。」

  宣以沅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不理會他那氣炸的臉,隨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將內容慢慢地、逐一地念給他聽。

  他有超強、過人的記憶力,以前在唸書時就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再上資質聰穎,擁有一百六十的高智商,因此打從小學開始便連連跳級,在二十三歲那年就拿到了企管和水利工程雙博士學位。

  所以記住這些內容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困難之事,且她那如黃鶯出谷、清脆悅耳的聲音,念起來抑揚頓挫、清清楚楚,讓他記起來也簡單輕鬆多了。

  一個早上,他已經將幾個案子給弄明白,並在她的幫忙下,也很快地解決。

  接近中午用餐時間,宣以沅關心地問:「總經理,你是要出去吃,還是我幫你買韋餐進來。」

  「不必了。」

  「我知道了。」說雖這麼說,但她可不依他,拿起桌上電話直接叫了份外送披薩。

  就這樣,不管言炫拓對她的態度多麼冷淡,有時更像是小孩子般耍著無賴,她依然像只打不死的蟑螂,意志力堅強的和他頑抗了一個星期。

  不可否認地,宣以沅絕對是個稱職的助理,在她的幫助下,單單只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公司的所有業務,及近十年的財務狀況、每年營收狀況等等,他都瞭如指掌。

  而她對他的瞭解和默契,更是只要他眉一皺、手一動,她便能知悉他在想什麼、要做什麼。一支筆、一杯水等等小事,她亦清清楚楚地知道。

  她的細心,讓他對她產生了更多依賴,也讓對她那從不曾熄滅的愛火,在心裡更加地熾烈狂燒--燒得他脾氣越來越火爆,往往只要一點點小事,就足以讓他整座火山爆發。

  匡的一聲巨響從辦公室傳出,嚇得在外面工作的呂佩珊,飛快衝進辦公室一探究竟。

  「沒事。」宣以沅趕緊先開口。

  「啊!你受傷了。」呂佩珊看見她臉頰上一道長長血痕,驚呼一聲,「我去拿醫藥箱過來。」

  「沒關係。」宣以沅撫過臉上的傷痕。雖痛,卻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痛來得痛,「你先出去工作。」

  呂佩珊看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後,呆若木雞的總經理,內心裡不由得歎了口氣。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進公司不到十天的時間,便瞭解了公司所有的狀況,更能找出幾件合作案子的缺失,以能力讓大家信服。

  他對公司裡,上至總裁,下至工友、總機,態度是謙卑有禮,唯獨對宣以沅,態度惡劣的令人咬牙切齒,簡直有如十世仇人。

  宣以沅等呂佩珊退出去,不禁在心中歎口氣,蹲下身收拾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收拾好之後,她走到他辦公桌邊道:「總經理,你……」

  「你受不了我這火爆脾氣,儘管可以滾。」言炫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他不是一直處心積慮的希望她離開他身邊,離得遠遠的,去尋找她真正的幸福。

  但他卻因幾個小時前她接到一通電話,就讓自己的脾氣如山洪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行為幼稚的像個要不到糖果吃的小孩。

  宣以沅咬著下唇,默然不語。

  她的沉默令他感到更加惶恐不安,惱怒自己看不見她的表情,更擔憂她的傷。她到底傷的多嚴重,為什麼都不說?

  他愛她,卻總是故意傷害她,而她也完全默默地承受下來。

  「你說話呀!啞了嗎?」他明明是心疼、是擔心,說出來的話卻又是另一種傷害。

  「沒有用的,不管你怎麼做都無法趕我走,你說我毫無羞恥心也好,我只想陪在你身邊。」語畢,她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對於臉上的傷痕毫不在乎。

  言炫拓既心疼又無力,懊悔自己剛才一時衝動傷了她。

  明明愛她如狂潮,卻又總是讓她傷痕纍纍。

  他到底該怎麼做,他真能繼續愛她,他有那個資格嗎?

  ***

  言炫拓生日過後,王致翔因為必須到新加坡參加一項學術研討會,直到今天下午才回來。這兩個星期來,他一直很不放心宣以沅,所以一回來便馬上到她住的地方看看她。

  但門一開啟,見到的卻不是宣以沅,而是潘玥竹!

  「你來找以沅嗎?」她禮貌地詢問。

  「嗯。」王致翔點點頭。

  「很抱歉,她還沒有回來,她現在應該還在相約一生,你可以去那裡找她。」她話一說完,門也跟著要關上。再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女孩子,對方是狼、是虎她不知道,總得小心點。

  「潘玥竹,妳先等一下。」王致翔見她欲關上門,著急的喚住她。

  「你知道我?」她雖疑惑,還是將門打開。他長相斯文,鼻樑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讓他更增添一絲文學氣質。

  他走進屋裡,在客廳的小沙發坐下來後,開口自我介紹,「我叫王致翔,是以沅的學長,也是炫拓的大學同學。」

  難怪他會知道她的名字!

  潘玥竹先去泡了杯咖啡給他,「炫拓生日那一天你也有去吧!」

  王致翔點點頭,端起咖啡喝了口,再將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仔細瞧,慢慢地將她和小時候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長大後的她真的一點都沒變,才能讓他相隔近二十年後再度見到她,一眼就認出來。

  潘玥竹被他看的很不自在,不太高興地直言,「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這樣盯著一個女人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果然她還是沒認出他,或許該說她對童年那一段快樂的時光全都忘光了,「小竹,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王先生,我們似乎還沒熟到可以讓你直接叫我小名的程度吧!」若不是看在他是以沅的學長、炫拓的同學,她早就將他轟出去了。

  「如果連我都沒資格,還有誰有這個資格?」小時候就連她的爸媽也喚她玥竹,小竹這個暱稱可是他專有的,「小竹!」

  一聲聲小竹、小竹的親密叫喚,勾起了她腦海深處某個微弱的記憶。她皺了下眉,倏地靈光一閃--

  「小翔哥!」驚喜、詫異全寫在她的臉上,「你是小翔哥!」

  「還好你認出我了,否則真是枉費我小時候替你打了那麼多架,還挨我媽媽不少籐鞭。」聽見她喊出以往對他的稱呼,他才鬆了一口氣。

  「不能怪我,你實在變太多了。以前的你是個整天打架的野小子,現在卻是斯文人,實在很難讓人連想在一起。」

  「而你卻一點都沒變,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若不是打從你一出生我就認識你,可能也會讓你如古典美人的小臉蛋給騙了,以為你是個溫柔婉約的美麗女子,其實是個拳頭比男生大、比男生硬的女人。」

  潘玥竹伸出拳頭,「你別忘了,我的拳頭可是被你磨出來的。」說完後,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將她的小手掌包在自已的大手中,「怎麼了,你的個頭是長高了,拳頭還是這麼小,打架怎麼打得贏?」

  「別人打過來的拳頭,有這裡幫我擋,我有什麼好怕。」說著,她伸出另一隻手,往他的胸膛用力一捶。

  兒時玩伴是最真的感情,縱使兩人已經分離二十年,但只要一撩開童年那段快樂時光,歲月的鴻溝很輕易便消失。

  王致翔再將胸前的小手一併握在手中,「小竹,我好高興這輩子還有機會再見到你。」

  「我也是,我真的沒想到會再遇見你。」

  就這樣,兩人陷作回憶的促膝長談,但大多時間都是他靜靜地聆聽她敘說著對言炫拓的迷戀與狂愛,她時而糾緊的眉心,時而想起言炫拓偶爾對她的溫柔,開心好久的模樣,讓他好為她心疼。

  王致翔瞅著依舊令他心動的俏麗臉孔,在心裡告訴自己,好友無法給她的愛,他會一點一滴為她填滿,炫拓帶給她的傷痛,他會慢慢替她撫平。

  他會珍惜上帝給他的機會,用他的生命守候這個他從小就已經愛上的女孩。

  ***

  宣以沅自願當言炫拓的眼睛,替他看所有一切事物,但不到半個月時間,她全身上下已經傷痕纍纍,身上的瘀青紅腫更是不計其數,前不久臉上的傷痕才剛剛結痂,一雙青蔥白玉般的玉手,隨即又被他不小心弄倒的熱茶燙得紅腫一大片。

  宣以沅知道他並不是有心的,所以強忍著疼痛、咬緊牙關,不想他擔心,不願看見他每次有意無意地傷害了她之後的自責。

  「你的熱茶倒了,我再去幫你沖泡一杯。」她拿著抹布先將桌上和地上擦乾,再拿著杯子離開辦公室,重新沖泡一杯回來,「你想喝的時候告訴我,我拿給你。」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言炫拓只能依著她聲音的方向,來辨別她的位置。而此時她就站在他身邊,他伸出手胡亂抓著。

  她不知道他在找什麼,伸手抓住他的手,讓他能有安全感。

  他一握到她的手,立刻很自然地用力抓緊,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出聲。

  「好痛!」

  「痛!」他才真是痛徹心扉,「你真的知道什麼才是真的痛嗎?」

  「炫拓。」她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咬著唇,分散著手上傳來的痛楚。

  「在你面前,我就像是個廢物,看不到、摸不到,沒有你的幫助,我連這棟大樓都走不出,甚至連口渴了想喝杯水,自己也辦不到。痛,這種痛你能明白嗎?」

  「我懂,我怎麼會不懂。」他的痛楚,她亦感同身受,看著他無助時的表情,她亦感到椎心之痛啊!

  但就算再怎麼自暴自棄、自怨自哀也改變不了事實,不是嗎?

  「你的痛,我願意與你一起承擔。」

  「承擔!」言炫拓笑了笑,笑容裡多了份淒然悲楚,「宣以沅,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絲感情、還有一點點在乎,就請你別繼續讓我感到難堪,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好嗎?」他猛然將她用力一推。一個不注意,她的額頭撞上了一旁的櫃子,馬上又腫了一大塊。

  而這一幕,正好被推門而入的呂佩珊和何子凡給撞個正著。

  「啊!」呂佩珊驚叫出聲。

  何子凡隨即飛奔上前,扶起跌倒在地的宣以沅。

  「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裡?」宣以沅一見到何子凡,不禁感到又驚又慌。

  見她額頭腫了個包,他心中燃起狂燒怒火,怒不可遏地衝到言炫拓的面前,揪起他的衣領,「言炫拓,你眼睛瞎了,看不見以沅的傷嗎?」

  言炫拓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地笑容,「你說的沒錯,我眼睛是瞎了,我不只看不見她的傷,還看不見你為她心疼的表情,所有的一切,我全都看不見。」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何子凡氣不過他滿不在乎的態度,緊握拳頭就往他俊臉揍下去,言炫拓嘴角隨即淌著血絲,就在他第二拳準備再度落下,宣以沅更快一步的抱住言炫拓,用身體護住他。

  何子凡立即收回拳頭。男人可以承受得了他這一拳,弱下禁風的女人可承受不住,「以沅,像他這種混蛋,你還護著他做什麼?」

  「學長,我求你別說了。」宣以沅瞧言炫拓面無表情,心裡的不安逐漸擴大,「拓,你有沒有怎麼樣?讓我看看。」

  言炫拓冷漠地拉開她的手,背過身不再說一句話。

  「拓,我沒怎樣,你不用擔心。」宣以沅真的很怕,怕他再次將自己的心門深鎖,將自己縮進那小小的象牙塔裡,不讓任何人靠近他。

  她一點都不在意他對自己的粗暴與傷害,她知道,那是他無助與無奈時的情緒宣洩,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何子凡心痛她這般委屈求全,頓時怒火高漲,憤怒地一把拉過她的手--一觸及她熱燙的雙手,他猛然放手,「以沅,你的雙手怎麼會又紅又腫?」

  「我在裝熱水時一時出神,不小心燙到的。」她趕緊解釋,不想讓情況越來越糟。

  「走,我先帶你去醫院,燙傷得這麼嚴重,不先處理不行。」何子凡根本不相信她的話,避開她受傷的地方,抓住她的手臂欲帶她走,卻見眉頭又是一皺。

  何子凡感到心痛萬分,「你身上大大小小,看的見、看不見的傷到底有多少?」

  「學長,我求你先回去,改天我再跟你說好嗎?」

  「不行,你要不先跟我去醫院,說什麼我都不會回去。」何子凡早已忘了此行的目的。

  其實他今天是代表公司來和洋兆企業談一件合作的新案子,來之前根本沒想到洋兆總經理會是言炫拓,更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以沅。

  他從國外出差回來之後,除了一個星期前打過一通電話給她外,便再沒找過她,因為他不想再給她任何壓力。

  「呂秘書,你還在嗎?」沉默許久後,言炫拓突然開口。

  「總經理,有什麼吩咐。」

  「你馬上叫司機備車,我現在要出去。」他知道,以沅絕不會跟著何平凡去醫院,唯有他離開。

  「是的。」呂佩珊立即退了出去。

  「拓,你要去哪裡?讓我陪你好嗎?」宣以沅驚慌的想扶他。

  言炫拓拉開她的手,雙手在半空中摸索著。到門邊雖然才幾步路,卻像花了他幾乎一輩子的時間才走到。

  何子凡看著他這個樣子,震懾地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眼睛真的看不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7:57

第五章

  言炫拓離開公司後,請司機載他到大學母校,再讓司機扶著他,依著記憶一一走過他和以沅曾留下足跡的每一個角落--圖書館、運動場,以及他們第一次相識共舞的體育館,最後來到他們最喜歡棲歇的大榕樹下。

  他讓司機先行離去,等他電話再來接他。

  他要一個人細細地回憶和以沅曾有過的點點滴滴,快樂與淚水交雜著的過去。

  將額頭靠在大樹幹上,往日畫面一幕幕地在他腦海裡浮現--她燦爛甜蜜的笑靨、欲語還休的嬌顏、水媚盈眸、嬌柔依偎,一切的一切是那般清晰,彷彿就在他眼前。

  想忘,卻忘不了,更是捨不得忘。

  一想到她就在自己身邊,但他卻再也看不到她巧笑倩兮的皓眸,心就疼痛不已。

  他一而再地傷害自己最愛的人,叫他怎能不痛恨自己。

  好累、真的好累,身體上的疲憊只要有充足的休息便能消除,然而心靈的沉重卻怎麼也解不開、化不散。

  言炫拓不自覺又摸著戴在脖子上的項鏈……

  「炫拓、言炫拓。」

  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言炫拓在記憶中搜尋著聲音的主人,「阿翔!你是阿翔嗎?」

  「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王致翔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你怎麼會來學校,有事嗎?」

  「只是好久沒來了,過來走走。」言炫拓一時之間還沒有準備見到昔日故人,「你呢?怎麼會在這裡。」

  「我現在在這裡誤人子弟。」王致翔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真的嗎!」言炫拓也感到意外。

  「和你這個連連跳級的資優生比起來,我這個每次考試總是吊車尾的人,當老師似乎有些可笑。」

  「你別這麼說。」

  「以沅陪你一起來的嗎,怎麼沒看到她?」

  王致翔一看見他落寞、愴然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對於以沅每天總是帶著大大小小的新傷回家的事,他已經全都聽玥竹提過了。

  若不是有他勸著、攔著,只怕玥竹那只火爆的小野貓,早用她習慣用拳頭解決事情的方式,跑去痛揍他好幾拳了。

  尤其她是那樣深愛著炫拓,怎能接受自己所愛的男人是這般的殘忍。

  「阿翔,你應該知道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生日那天我也去了。」當他接到邀請的電話時,的確感到一陣驚訝。

  好朋友多年不見,他當然得去聚聚,只是沒想到那天會發生那些事,而他也才沒和他打招呼。

  「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勸勸沅沅,叫她別再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我們找個地方喝杯酒,再慢慢聊吧!」

  言炫拓先打通電話通知司機,便由他帶著走。

  他們來到離學校不遠的一間酒吧,因為現在才下午四點多,酒吧裡還沒有什麼麼客人。

  王致翔看他酒一杯一杯往肚子裡灌,真有些替這些好酒感到惋惜。

  一瓶好酒若讓懂它的人品嚐,就能彰顯出這瓶酒的價值,若只是為了買醉,米酒、紅露酒就可以了,何必糟蹋一瓶好幾千塊的酒。

  「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讓你非得將用整個生命愛你的以沅從你身邊推開,難道就只因為你眼睛看不見。」

  「這還不夠嗎?」言炫拓悵然一笑,眼角泛出酸澀淚水,「她是那麼完美的女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總無時無刻地掛在臉上,讓人一見她的笑靨,心情就算再低落,總能很快地變得飛揚。而我卻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容,她那讓人感到溫暖的笑靨。」

  「就算是看不見她的笑容,你還可以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啊!」

  「她就像是不小心墜落人間的精靈,渾身上下充滿著神奇魔力。能認識她,與她相戀相愛,就算只有短短一年,卻也足夠讓我在沒有她的日子裡,回憶和她所有曾共渡的點點滴滴、甜蜜與苦澀,而這對我來說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有沒有替她想過,她真能放的開你嗎?在沒有你的未來,她能過得快樂嗎?」

  「阿翔,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她若一直陪在我身邊,只會讓我弄得遍體鱗傷。」

  「身體上的傷痕容易痊癒,可心靈一但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只怕一輩子也難以復原。」

  一整個晚上,王致翔就只看著他糟蹋美酒,自己反倒滴酒不沾,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淪為護草使者,護送他平安回家。

  「為什麼大家都看不到我對她的用心良苦,我若不是太愛她,又何必如此受煎熬。」言炫拓幽幽地抱怨。

  「你為什麼不讓以沅自己作決定,再給你們兩人一段時間,到最後她或許會後悔,到時你再放開你的手,讓她自由去飛翔不是很好。」王致翔勸道。

  「我能這麼自私嗎?」

  「愛情原本就該是自私的,否則那就不是真愛了!」

  言炫拓靜默了片刻,幽幽地開口,「我沒有資格再說愛了。」

  「沒有資格?」

  「在我丟下她,一個人離開台灣的那一刻起,我已經不再有愛她的資格了。」

  「不,你是將小愛化為大愛,比起你來,我們都顯得太過渺小,若連你都沒有資格,誰又有資格?」

  言炫拓從小就含著金湯匙出世,擁有人人羨慕的家世背景並且打從國小開始年年跳級唸書,一般人二十三歲才剛大學畢業,他卻已念完博士學位,甚至還修得了水利工程及企管雙學位。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卻不因此侍才而驕、為人不傲,在學校和同學打球、開舞會樣樣來,個性豪邁、爽快,是師長眼中的驕傲,亦是同學眼中的好兄弟。

  而雖說他們所念的是第一學府,但就算是最好的學校裡也會有壞學生--例如他。

  但言炫拓從不因為他是個壞學生,翹課、打架樣樣來就看不起他,相反地兩人還因一次打架而成了莫逆之交。

  王致翔永遠不會忘記他當時是這麼說的:「人不輕狂枉少年,年輕時想做什麼都可以盡情放手去做,但千萬別在二十年後回首一看,感到一切都是一場空。」

  聽起來很八股的話,卻引發他最深地審思,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都因為他的一句話。

  「我倒寧願只擁有自私的小愛。」很多事都是有得有失,言炫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

  酒一杯又一杯入喉,苦澀的酒燒灼不了他火熱的情,藉酒澆愁只會愁更愁,當酒醒之後,也只有加倍痛苦。

  然而,就算明天過後面對的依然只有痛苦,但在這一刻能忘了一切,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發洩和解脫。

  「炫拓,你這麼努力想將以沅從你身邊推開,是因為顧忌著另一個女人嗎?」他想知道真正的癥結是不是在玥竹身上。

  「我能不顧忌嗎?玥竹是個好女人,她明知道我心裡愛著另一個女人,卻依然無怨無悔的照顧我。當我昏迷了三天三夜醒過來後,知道眼睛再也看不見的那一刻,若不是有她,或許我早已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但你並不愛她,不是嗎?」

  「若非沅沅早已在我心裡紮了根,我想我會愛上她的。」

  「玥竹不是那種愛你就非得要佔有你的女孩,如果你顧忌的是她,儘管放心,以後玥竹是我的責任,你無法給她的愛,我會全部給她,更用我的生命去照顧她。」

  王致翔這番心裡的話,言炫拓沒聽清楚,只是不停地叫著宣以沅的名字。

  「沅沅、沅沅……對不起、對不起。」醉了之後,言炫拓開始吐露所有真情,「我真的好愛你、我要你,我要的只有你。」

  「既然這麼愛她,為什麼不許她一個未來?」

  「未來?!」言炫拓笑了笑,笑的淒楚、無奈,「未來是多麼虛渺的兩個字,我還有未來嗎?」他趴在桌上閉上眼睛,多希望能一輩子就這麼沉睡不起,他也不用再這麼痛苦了。

  王致翔望著好友,考慮了很久,最後作了決定。

  結了帳,他先將車子開到店門口,再請服務生幫忙扶好友上車,然後駛進黑夜中。

  ***

  從言炫拓一離開公司後,宣以沅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宛如坐困危城般,不知該如何是好。

  電話一通通地打,卻是怎麼打也打不通。言炫拓存心將手機關機,就連打司機的電話也沒有人接,她知道司機一定是受了命令,除了他之外,不准接任何人的電話。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回家找潘玥竹商量。

  「以沅你先別著急,有司機跟著,不會有事的。」潘玥竹也擔心,卻只能安慰著她。

  「玥竹,他要是有什麼萬一,我也活不下去了。」宣以沅的眼淚,一整個晚上不曾停止過。

  「你不要自己嚇自己,相信我們所認識的炫拓絕不是會逃避的人,他若是這種人,也不值得我們的愛了。」

  「以沅,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因為不放心而跟著來的何子凡非常後悔,若不是他說了那些該死的話,言炫拓也不會就這麼不見。

  「學長,這不怪你。」

  「以沅。」他現在才真正看清,不管言炫拓有沒有回來,她的心門永遠只為他一個人開啟,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也永遠走不進她的心扉。

  潘玥竹看出他同樣為情所困,在心中歎了口氣。世上的情愛如一團亂了的毛線球,想解也解不開,一場四角的愛情,早已注定了有人歡喜、有人黯然。

  小小的客廳裡,霎時安靜得聽的到三人的喘息聲。

  門鈴聲突然響起,宣以沅以為是電話,迅速地拿起話筒,「喂、喂,拓,是你嗎?」

  「是門鈴聲,不是電話。」潘玥竹將她手中的話筒掛上,再去開門。門一開,嗆鼻的酒味立即撲鼻而來,「他怎麼會喝得這麼醉?」

  「先讓我帶他進去再說。」

  宣以沅一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言炫拓,立刻迎了上去,攙扶著他的另一邊,「拓。」

  他們費了一番力氣,才將已經醉到連路都走不穩的言炫拓扶進房間。

  「我們都出去,就讓以沅照顧他吧!」王致翔先拍拍何子凡的肩膀,再摟著潘玥竹的肩走出房間,將門輕輕地關上。

  出了房間,何子凡不發一語的帶著碎了的心,直接離去。

  「又是一個愛情傻子。」潘玥竹望著他落寞的背影,頗能感同身受。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王致翔卻是有感而發。

  她微側過頭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今晚你到我那裡住一晚吧!」他沒多加解釋,便摟著她離開。

  而房內--

  宣以沅蹲在床邊,望著言炫拓緊蹙的眉峰,用拗不了何子凡,才纏著紗布的手,心疼地撫平他的眉心,眼中充滿濃濃地愛戀。

  她擰了一條毛巾幫他擦臉,再幫他脫掉西裝外套,解下領帶,讓他可以睡得舒服些。

  她正準備替他解開襯衫的扣子,手不經意摸到襯衫內一個硬物,心猛然一怔,伸手將戴在他脖子上的項鏈拉了出來。

  十字架項鏈!是她在他入伍那天送他的護身項鏈。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戴著它。

  言炫拓忽地蠕動了一下,她倏然放開項鏈。

  「水,我要喝水。」他聲音沙啞地嚶呢著。

  她馬上倒了杯溫開水,撐起他的上半身,讓他喝水,「有沒有好一點。」

  他的腦海中十分混亂,彷彿迷失在撒哈拉大沙漠中,塵沙滾滾,讓他的雙眼睜不開,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一層層的狂沙給吞噬。

  他害怕的伸出手隨意亂抓,口中不安的叫著,「沅沅、沅沅你在哪裡?別離開我、抓緊我、別放開我。」

  宣以沅緊抓住他在空中揮舞的雙手,安撫他的不安。

  慌亂的心得到了安撫,沒多久,言炫拓便沉沉地睡去。

  宣以沅就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一整個下午和晚上的擔心,疲憊襲擊而來,沒多久,她就坐在地板上,趴在床上睡著了。

  ***

  翌日--

  言炫拓微睜雙眼,感到頭痛欲裂、口乾舌燥,全身沉重的使不出一點力氣。他用手揉揉太陽穴,晃晃腦袋瓜子,記憶瞬間回到昨天。

  記得昨天他喝了不少酒,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沒了印象,而空氣中傳來的花香,讓他知道身處何處。

  他想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也驚覺緊握住他的柔細手上纏著繃帶。

  昨天何子凡有說她的雙手被燙得又紅又腫,她的傷真的這麼嚴重嗎?怎麼手上還纏了繃帶。

  真是該死!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

  言炫拓小心翼翼地想將手從她的手中抽出來,另一隻自由的手欲輕輕移開她的手,卻碰觸到她粉嫩的臉頰,立刻被那不尋常的熱度給嚇著。

  尋找到她的額頭,再探採自己額頭的溫度,他忍不住低咒罵一聲,「該死!」

  「沅沅,妳快醒醒。」他搖著她的肩膀想叫醒她,但不管他怎麼叫喚,她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從沒有一刻這麼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現在他連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

  強忍著酒醉後的暈眩,他下床胡亂地在房間裡摸索著電話,終於讓他在床頭櫃上找到了無線電話。他隨即照著按鈕位置按下119,電話幾乎在第一聲就接通:

  「喂,我這裡有人昏迷不醒……地址?我不知道。病人發著高燒,幾度?我不知道……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趕緊想辦法派人過來救她。」說完,他匆匆地掛斷電話,忽然想起以沅說過玥竹暫時和她住在一起。對,她應該還在房子裡。

  他伸長手胡亂摸索,花了許久時間才找到門的方向。走出房間,他在客廳裡大聲地喊著,「玥竹、玥竹,你在哪裡?」但不管他怎麼喊,就是沒有任何響應。

  想起手上的無線電話,他撥打玥竹的手機,鈴聲響了許久,就在他急得想將電話給摔了的時候,終於有人接聽。

  「喂!」王致翔直到天色濛濛亮時才入睡,睡沒多久便被電話聲給吵醒。

  「潘玥竹人呢?」

  「她還在睡覺。」王致翔尚未完全清醒,因而沒有認出是言炫拓的聲音。

  「你馬上叫她趕回宣以沅這裡,快點。」

  他一聽到宣以沅三個字,整個人立刻清醒,「炫拓,我是阿翔,以沅怎麼了?」

  「以沅她發高燒,現在人昏迷不醒,你快點過來救她。」言炫拓只顧擔心宣以沅,完全忽略潘玥竹為什麼會在好友那。

  「好,你別急,我現在馬上過去。」

  「快點。」

  言炫拓掛斷電話後,反身摸回房間裡,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宣以沅身邊,蹲下身將昏迷的她緊緊抱在懷裡。

  「沅沅,你絕對不可以有事,否則我真的無法原諒我自己。沅沅,求你撐著點,阿翔馬上就來了,你聽到了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8:32

第六章

  宣以沅因細菌感染而高燒不退,在醫院裡昏迷了兩天兩夜,言炫拓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病床旁,不管任何人怎麼勸,他就是不肯離開半步。

  何子凡罵得沒錯,他的確是個混蛋,竟然如此狠心傷害深愛著他的女人。

  他對她的謾罵與折磨,她全都獨自承受,連一句苦也不喊。

  他怎麼也忘不了剛醫生在替她檢查時,語調驚駭的問他們,她是否受到什麼人的虐待,因為她身上有二十多個的瘀青,額頭上的傷是新傷,最嚴重的是被燙傷的雙手,因為沒有實時處理,才會引起細菌感染而發燒。

  言炫拓聽完這些,恨不得殺了自己。他到底做了些什麼?他怎麼可以如此殘忍的傷害她。

  言炫拓握著她的手,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傾訴對她濃烈的愛,「沅沅,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我只求你能快點醒來。我愛你,真的好愛你,你聽到了嗎?」

  始終守候在他身後的潘玥竹看著這一幕,感動的淚水不禁流下。

  在未認識宣以沅前,她真的嫉妒她,為什麼她人明明不在他的身邊,卻依然可以佔據他的心,直到認識她之後,她才明白為什麼言炫拓對她的愛會如此的堅定不移--

  她的蕙質蘭心、冰雪聰穎、善解人意、溫婉賢淑,讓人很難不去愛上她。

  而陪伴在她身邊的王致翔,只能默默的借出自己的胸膛和臂彎,在她需要的時候,能有一個停靠的地方。

  愛就是這麼回事,你所愛的人,愛的卻是別人。

  不管需要花多少的時間,他都會耐心地等待她轉過身來看著他的那一刻。

  言炫拓感覺到貼在臉頰上的手似乎動了一下,驚喜的叫著,「沅沅,告訴我,是不是你醒了,你如果醒了,求求你出個聲讓我知道。」

  潘玥竹和王致翔一聽到他的話,隨即靠了上去,「以沅、以沅……」

  「阿翔,她是不是醒了,快告訴我。」言炫拓簡直快急死了。

  好半響,宣以沅才慢慢的張開眼睛,凝望著緊握住自己的手的人,「拓,我剛剛似乎聽到你說愛我,是我聽錯了嗎?」

  言炫拓一聽見她的聲音,有著恍如隔世的感覺,淚禁不住的流下來。

  「你沒聽錯,沅沅,我愛你、我愛你。」

  「拓……」宣以沅整顆心都揪在一起。這一切的付出和等待,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在這一句句的我愛你中化為雲煙。

  王致翔為了不讓潘玥竹再更傷心,便悄悄的帶她離開醫院。

  「沅沅,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對你造成的傷害。」言炫拓真覺得後悔莫及。

  「我沒事,你不要再自責了。」

  「沅沅,你該知道,我最不願意的就是讓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模樣。為了在你心裡繼續保留那個完美的我,為了不想拖累你,我以為這樣對你,你才會對我死心,才會離開我。」

  「拓,就算你的眼睛瞎了、雙腿瘸了,你依然是我所深愛的人。倘若只因為你的眼瞎了我就背棄了你,那我根本就不值得你愛。」

  宣以沅微微起身偎進他的懷抱,雙手圈住他的腰際,臉頰緊靠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沅沅,你為何要這麼傻,我的未來只有一片黑暗,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你的包袱。」

  「就算你的眼睛一輩子都看不到,我願意當你的眼睛替你看這個世界,就算你是我的負擔,那也絕對會是最甜蜜的負擔。」

  「但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美,看不到你甜美的笑容,更看不到你那烏黑亮麗的長髮,及你所有的美麗。」

  「這樣我就不用擔心我變老、變醜、變胖了之後,你會嫌棄我。」

  「你生了病,我連救你的能力都沒有,這樣的我你還要嗎?」

  「要、要。除非是你不要我,否則我要定你了。」

  「沅沅,你好傻、好傻,傻得讓我好心疼!」

  「拓,我一點也不傻。能與你相識、相愛,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能將你緊緊抓住,更是我做過最聰明的一件事。」

  「我的沅沅。」言炫拓感動的緊擁住她。

  ***

  離開醫院後,王致翔開車載潘玥竹來到漁人碼頭,兩人坐在石階上面對著海,吹拂著海風。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愛上他了。」

  王致翔沒有開口,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還記得那一天……」記憶就像是電影畫面般,一幕幕浮現--

  潘玥竹第一眼見到他,整個人微微一楞,「你就是言炫拓。」整個機場就只有他這張東方臉孔,百分之三百不會錯。

  言炫拓點點頭,他震懾的是,竟會在這裡見如此年輕又美麗的女人。

  「我叫潘玥竹,你好。」她爽朗的伸出手。

  言炫拓也伸手與之一握,「你好。」

  接著她很自然的要替他提行李,卻被他給婉拒。

  但她的個性一向都是大而化之,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我的車停在那邊。」她帶著他來到車子邊,讓他將行李箱放在後車箱,兩人才坐上前座。

  她熟練的將車開上路,率先打破沉默,「沒想到你這麼年輕!」他不只年輕,身上還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領袖、傲然的氣質,而且像他這樣的人,又怎麼願意來到人人眼中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荒漠。

  「你不也很年輕。」他一臉笑容。

  「當年我是別無選擇,不過現在我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地方。」

  「當年?」

  「我七歲時便跟著我爸媽來到這裡,後來到法國去念高中和大學,今年大學一畢業,我就又回到這裡。」

  「七歲!」

  「七歲之前我住在高雄,所以這裡算是我第二個故鄉。」潘玥竹轉頭看了他一眼,「你呢,怎麼會想到這裡來?」

  「這是我從小的志願,不為什麼。」

  「不管你是什麼原因來到這裡,總之,我替這裡的每一個人謝謝你。」

  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往事歷歷、彷彿昨日。

  「或許就是因為他的那句不為什麼,總之,我就這麼愛上他了。」潘玥竹轉過頭,一臉認真看著王致翔,「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你一點也不可笑。我很敬佩你勇於追求所愛的個性,就算到頭來什麼也沒有,但至少你努力過,不會有任何的遺憾。」

  「小翔哥,沒想到你這麼瞭解我。」她低下頭去,繼續地說著,「白天,他的時間全花在巴格雷墾區鄉村發展計劃上,以期改善農民的生活、提高農民的知識水準,晚上,他就教導那裡的小孩學習英語。」

  布吉納法索的主要語言是法語和摩西語,但言炫拓認為英語畢竟是世界通用的言語,那邊的孩子若是能多少學得一些,對他們的未來,多少有些幫助。

  「之後經過長時間相處,我發現自己對他的愛戀越來越深,甚至到了一種癡迷的地步,然而他對我的態度卻始終僅止於夥伴。雖然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比其它人多得多,但他也並沒有因此而愛上我。」

  見她停頓,王致翔不禁開口問:「你很難過嗎?」

  「不,你應該很瞭解我的個性一向是不服輸。他的個性冷得像冰,而我則是熱情如火,他不追我,那就我來倒追他,只是追了四年,卻依然走不進他的心裡。」

  「雖然如此,你還是不放棄。」王致翔說完,在心中歎了口氣。

  「當然,我的字典裡可找不到放棄這兩個字。」

  「炫拓的眼睛怎麼會失明?」

  「一次意外。他為了救一個小孩而被車撞,當時他的傷勢並不嚴重,然而碎玻璃卻不偏不倚的射進他的眼裡,兩邊的眼角膜都破裂了。如果是在醫療設備完善先進的國家,或許他的眼睛就不會瞎了。」

  「就算他的眼睛看不見了,你依然無怨無悔的陪在他的身邊,還從布吉納法索回到台灣。」

  「就算是如此,我還是走不進他的心裡。」

  「小竹,你真的很愛他嗎?」

  「我想是吧!他是第一個令我心動的男人。」

  「你想哭嗎?」

  潘玥竹搖搖頭,「我是難過,但沒那麼脆弱,更何況我從來就不曾擁有過他,所以失落感也就沒有那麼重。」

  「你是個善良的好女孩,上帝絕不會遺忘你的。」

  她終於露出了笑容,「小翔哥,謝謝你。說出來我心裡輕鬆多了。」

  他心疼的摟著她,「記住,你難過的時候儘管來找我,我的肩膀永遠免費借給你。」

  「謝謝你,小翔哥。」她頭靠在他的肩上,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王致翔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陪著她,讓她不會感到孤單。

  ***

  宣以沅聽完言炫拓說完他在布吉納法索這幾年所發生的事,心如刀割般疼著,淚水早已爬滿兩腮,感情就在這一刻像是洩了洪,情難自禁的緊緊摟著他。

  「拓,我真的以你為傲。」

  言炫拓也緊抱著她,好想將她嵌入心坎裡,這樣就一輩子不和她分開了,「沅沅……」每當午夜夢迴,他只能在心裡默默的喊著她的名字。

  她抬起迷濛的淚眼凝視著他,溫柔的撫摸著他飽受風霜後,蛻變得更成熟的臉龐。

  言炫拓覆上她游移的手,「沅沅,你真的不恨我、不怨我,不怪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嗎?」

  宣以沅微微起身,輕輕吻上他的唇,「我相信你一定比我更難過、更痛苦。」

  「你真的讓我好心疼呀!」

  「拓,別再自責了,你這個樣子,我看了會更心疼。」

  「沅沅,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知道嗎?」

  「我也愛你,好愛好愛你。」她再度偎進他的懷中。

  他情難自禁的低下頭尋找著她的唇,吻上渴望已久的柔嫩唇瓣。他纏綿悱惻、柔腸寸斷,狂狷不捨的吻著。

  她熱情的響應著他的吻,閉上眼將全部的愛透過吻傳至他心裡,多麼希望這一吻能直到地老天荒、永無休止。

  ***

  一切風風雨雨過後,就是冬盡春來、春暖花開的季節。陽明山百花齊放,淡淡花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宣以沅挽著言炫拓的手臂走在花間小路上,用她的眼睛代替他欣賞每一朵綻放的花兒,透過她的言語,讓他也能心同感受到五彩繽紛的花花世界。

  她帶著他到一處涼亭,讓他先坐下來休息,「拓,你先坐一下,我去買飲料。」

  「好。」

  她一離開,隨即有兩個年輕女孩走向他,分別在他的左右兩邊坐下。

  「帥哥,一個人會不會很寂寞?」說話的女孩已經大膽的摸上他壯碩的胸膛,挑逗、勾引的意味明顯,「需不需要我們兩人陪你。」

  「我們絕對會讓你有如神仙股的享受。」另一個女孩更加大膽,手順著他的大腿慢慢來到他的敏感處。

  「帥哥,怎麼樣?」

  言炫拓對她們的挑逗完全不為所動,「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玩三P嗎?」

  「如果對象是像你這樣的帥哥,我想沒有人會介意。」女孩不以為意的回答。

  「我看不是你們讓我銷魂,而是我讓你們得到歡愉與滿足。」

  「那有什麼差別呢?」

  「多少錢?」

  「就看你的誠意嘍!」女孩們心裡想著。今天真是賺到了,能遇到這麼個難得一見的大帥哥,還能有錢賺,真是爽呀!

  「一千,還是兩千?」

  「帥哥,你是在開玩笑,還是不懂行情?」

  「那是一萬,還是兩萬?」

  「至於這個就看我們服侍你之後,依你的感覺給了。」哇!如果真有兩萬元,昨天看上的名牌包包就可以去買了。

  他猛地拉開不停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手,「你們的父母給你們生得這麼好,沒想到才值一、兩萬,這般的廉價,我真替你們的父母感到悲哀。」

  「你……」

  「除了我的女朋友之外,我對別的女人沒有興趣,尤其是像你們這些不知好好珍惜自己,為了虛榮而糟蹋自己身體的女孩子,更沒有興趣。」

  「什麼跟什麼?」兩名女孩無端被教訓,心中大為不爽,「你又不是我們老子,少教訓人。」說完,兩人悻悻然的離去。

  早已買好飲料回來的宣以沅,則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在那兩名看起來尚未成年的少女離開後,她才走回他的身邊,先將飲料拉環打開,再交到他的手裡,然後不發一語的凝望著他。

  他一身黑色的牛仔褲、白色的T恤,一百八十三公分的修長身材,再加上無可挑惕的剛毅臉龐,及渾身上下自然散發出的氣質和擋不住的無限魅力,就像是塊吸鐵,隨時都會吸引住女人的目光。

  唉!他生來注定是讓女人傷心落淚的男人。

  或許就是因為他太過完美,上帝才會跟他開這麼個玩笑吧!

  想到這,宣以沅微微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突然歎氣?」言炫拓相信她一定看見了剛剛的那一幕。

  「拓,你為什麼要長得這麼帥,真是作孽你知道嗎?」她情不自禁的摸著他的臉龐。

  「那你希望我去毀容嗎?如果你真的想,我明天就去請醫生幫我將這張臉整成彭恰恰的樣子。」

  「拜託,人家彭恰恰多有魅力呀!」她撒嬌似皺皺鼻頭,只是他根本看不到,「剛才那兩個小女生身材很火辣,其中一個身穿絲肩帶背心,讓她豐滿的酥胸都快彈出來了,還有幾乎露出臀部的迷你裙,更讓那一雙修長的腿完全呈現出來,且臉蛋絕對不比布蘭妮遜色。」

  她將她剛才看到的詳細說一遍給他聽。她說過她要當他的眼睛,替他看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萬物,「另一個--」

  「你會吃醋嗎。」他打斷她的話。

  「為什麼要吃醋?我男朋友這麼受歡迎,我感到驕傲、與有榮焉都來不及了。最重要的你不是說了,除了我之外,你對其他女人都沒興趣。」她的頭枕在他肩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言炫拓摟著她的手臂,「沅沅,你真的不在意我眼睛看不見?」

  「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愛嗎?」

  「如果沒有合適的眼角膜,我可能永遠再也看不見你。你不在乎嗎?」

  「你還有雙手。你眼睛看不到,還有雙手可以感覺啊!」

  「那你還願意嫁給我嗎?」他因為自己的愚蠢,差點失去他的最愛,是上帝的垂憐,讓她執著的守候在他的身邊,是她無怨無悔的付出讓他感動。

  他的幸福只有她能給,她是他快樂的泉源,他怎麼可能傻得讓她再度從他身邊溜走。

  宣以沅驚喜的抬起頭來,睜大雙眼、眼眶含淚,高興的說不出話來,只能猛點著頭。

  她以為她還要等上好長、好長一段時間,至少在他重拾信心之後,他才會開口向她求婚。

  言炫拓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心一慌,忐忑囁嚅的問:「你不願意嗎?」

  「願意、願意,我願意,千千萬萬個願意。」宣以沅雙手緊緊圈上他的脖子,臉埋進他的頸項,淚水順著他的胸膛流下。

  他感動的用力抱緊她。這柔軟嬌嫩的身軀是他最重要的依靠,「沅沅,請你相信,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你過著幸福的生活。」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還記得我們的七年之約嗎?」

  「我一直都沒忘記。現在距離我們的七年之約還有一百二十一天。」

  「那現在準備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來得及。」打從他入伍當兵那天開始,她每一天都在倒數著日子,她真心長久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這一粒粒愛情的果子,是世界上最甜美的果實。

  ***

  沈文琦一聽到兒子和宣以沅準備要結婚的消息,高興得闔不攏嘴,甚至將所有的壓箱寶貝全都搬了出來。

  「這一隻翡脆戒子是我婆婆,也就是炫拓他奶奶給我的,這是我們言家的傳家之寶,是要傳給言家長媳的,你記得要收好。」然後她又從珠寶盒裡拿出另一隻翠玉手鐲,「這是我母親給我的嫁妝,我現在也把它交給你,以後你記得就留給你的女兒當嫁妝。」接著又拿出一個紅色絨盒,裡面是一條藍寶石的鑽石項鏈,「這條項鏈是我和炫拓的爸爸結婚時,他送給我的結婚禮物,我現在也送給你,當你的結婚禮物。」

  「沈阿姨這太貴重了,而且這對你來說有特殊的意義,我不能收。」她對她的疼愛,讓宣以沅深深感動。

  她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從未享受過母愛。原來母愛是這樣的溫暖、動人。

  「能收、能收。」沈文琦將項鏈直接替她戴上,「我第一次在喜宴上見到你,就好喜歡你,還記下記得我當時對你說過,如果我還有一個兒子,一定叫他把你娶回家。」

  宣以沅點點頭。當時她還將她的話當成是玩笑。

  「現在看來,你注定是要當我的媳婦,我真得太高興了。」沈文琦高興到流下喜悅的淚水。

  「沈阿姨,謝謝您。」

  「如果你現在就可以先改口叫我一聲媽,我一定會更高興。」沈文琦一直擔心兒子會因為雙眼失明而一輩子不肯結婚,現在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

  宣以沅感覺到言炫拓握著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些--那是一種鼓勵,讓她更有勇氣。她怯然的叫了聲,「爸爸、媽媽。」

  「老公,你聽到沒,她叫我媽媽了、叫我媽媽了。」沈文琦高興的就好像是剛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聽到,我聽到了。」言兆立也被老婆的喜悅感染,欣慰這個家終於又有了生氣,「不過……」能看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很好,但還有另一個好女孩,不也一樣對炫拓無悔的付出。

  「老公,你有什麼問題嗎?」

  「炫拓,玥竹是個難得的好女孩,你們決定要結婚這件事,告訴她時,盡量不要讓她受到傷害。」言兆立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們都忘了的事。

  是的,他們只想到自己的幸福,卻遺忘了潘玥竹。

  宣以沅轉過頭看著言炫拓,從他緊蹙的眉頭,看出他心裡的愧悔和內疚。她反手給他支持的力量,「拓,讓我去跟她說。」

  「不,讓我說,是我欠了她,是我辜負了她對我的愛,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

  想了一下,言炫拓點點頭,「我們就一起去。」

  「老公,我們沒有女兒,乾脆認玥竹當女兒好不好?」兩個女孩子她都很喜歡。玥竹對兒子的心,她看得清清楚楚,但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只能說他們有緣無份。

  「只要玥竹願意,我當然沒意見。」

  「那我找一天去問問她。」沈文琦心急的想盡快完成。

  「媽,這事先不要急,過陣子再說。我不希望玥竹覺得那是我們對她的一種補償。」言炫拓建議道。

  「老婆,炫拓說的沒錯,這事等過陣子再說。」

  「嗯,好吧!」

  言兆立轉到另一個話題。「以沅,聽說你和朋友開了問婚禮企劃公司,那你們的婚禮是不是由你親自策劃呢。」

  「嗯,我會和炫拓商量一下,一些瑣碎的事情,一起工作的好友們都會幫我。」

  「需要什麼你儘管跟我們說,知道嗎。」沈文琦叮嚀的說。

  「我會的。」

  「炫拓,我們是不是該找一天去拜訪以沅的父親,順便向他提親。」

  「這件事我已經和沅沅討論過了,下個星期六我會陪她回去向他父親提親。」

  「兒子要結婚,我們當父母的當然也得一起去,老婆,你這兩天就先準備一些見面禮。」言兆立細心交代。

  「好好。」

  就這樣,一切事情到目前為止都算順利圓滿。大雨過後的天空是最清澈、絢麗的,而他們的愛也如雨過天青般,看得見美好的未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9:19

第七章

  當言炫拓主動打電話給她,約她和王致翔一起吃飯時,潘玥竹心裡已經有個底了。

  但看著宣以沅小心翼翼扶著他走進餐廳,他臉上掛著她從未見過的幸福甜蜜笑容,她的心裡仍舊不免感到有些傷心難過。

  王致翔不發一語,手在桌子下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像是告訴她,他會一直陪著她。

  潘玥竹轉過頭看他一眼,對他綻放出一抹笑容。

  宣以沅先讓言炫拓坐下來,自己才坐下。面對著潘玥竹,她是滿心歉疚。

  「看來你們今天是要來告訴我們好消息的。」潘玥竹心無芥蒂的率先開口。

  「玥竹,對不起。」宣以沅真心向她道歉。

  「以沅,你是不是上次發高燒燒壞了腦子,幹麼跟我說對不起?」

  「沒有我,和炫拓在一起的人會是你。」

  「以沅,你錯了,我不否認我的確是很愛他,但是愛情不會讓我盲目到看不見他心裡根本沒有我,更不會白癡的去嫁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潘玥竹拉起她的手。「我愛過,也曾很努力想讓他愛上我,無奈我的魅力不夠,誘惑不了他。」

  「不是的,其實他很喜歡你,只是……」

  「只是他心裡的空間只夠容納你。」潘玥竹釋懷地笑了,「炫拓,我有個問題,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不要因為怕傷害我,而說出違心之論。」

  言炫拓知道她的想法,「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確曾經心動過。」

  「真的?不是故意安慰我的吧!」

  「如果我不是已經先愛上沅沅,我一定會熱烈追求你。」他說的是真心話。

  「哈!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可見我也不是真的糟到沒人要的可憐地步。」這就夠了,多年付出能換得他曾經為她心動過,這樣就夠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八月十號。那一天是沅沅的生日,也是我們七年之約的日子。」

  「炫拓、以沅,我真心祝福你們一定要幸福,如果你們不夠幸福的話,我會很不甘心喔!」

  「玥竹,謝謝你。」宣以沅給她一個感謝的擁抱,「我們一定會很幸福。」

  「炫拓,我警告你,假如你敢再欺負以沅,像之前一樣傷得她遍體鱗傷,我就算人在非洲,也會飛回來找你算帳。」潘玥竹警告著他。

  「你還要回非洲嗎?」言炫拓關心的問。

  「我爸媽都在那邊,而且我也已經習慣那裡的生活了,假如不是有個人莫名其妙跑到非洲去,我想我這輩子應該會老死在那裡。」

  「你一定要回去嗎?」宣以沅已經開始捨不得她。

  「不然你幫我找個讓我留下來的理由。」原本潘玥竹是打定了為愛走天涯,言炫拓在哪裡,哪裡就是她的家,而現在,她找不到理由繼續留在台灣。

  「不過你們放心,我會等到你們婚禮結束後才回去,這段時間我想好好玩一玩。」

  「玥竹,我爸媽他們都很喜歡你,想收你當乾女兒,你願意嗎?」言炫拓從她的談話中,能感覺出她是真的釋懷了,趁機問問她的意思。

  「當伯父、伯母的乾女兒,那以後我可不可以分得一半的財產。」潘玥竹開著玩笑問。

  「可以。」言炫拓阿莎力的回答。

  「這是個穩賺不賠的投資,不錯不錯。」她轉過頭看一眼始終不發一語的王致翔,見他繃著臉,似乎心情不太好,「小翔哥,你怎麼了?臉臭臭的。」

  王致翔直盯她美麗的容顏,「小竹,如果說為了我,你願不願意留在台灣?」他眼中儘是濃烈的愛、猛燃的情。

  「學長!」

  「阿翔!」

  言炫拓和宣以沅雖感到很驚訝,但如果玥竹能和阿翔在一起,是再好不過的事。

  「小翔哥……」潘玥竹感到無限的震驚。怎麼會,他只是小時候陪著她一起打架的鄰家大哥哥,怎麼會……「你不必因為我被炫拓甩了,同情我就……」

  「我愛你,從你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了。」她對愛情是那麼地勇敢,明知道得不到回報,卻依然那樣的義無反顧。他是個男人,又怎麼可以畏畏縮縮,不敢勇敢的表達出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透明玻璃盒,玻璃盒裡有一隻用草編成的蚱蜢,「還記得這只蚱蜢嗎?這是你要離開台灣前一天送我的禮物。」

  「你還留著。」潘玥竹被他的情--不管是愛情,還是單純的友情,深深的感動了。

  「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每當我想你的時候,就將它拿出來看看。」王致翔將玻璃盒拿出來,「我從沒想過這輩子還有機會再見到你,然而當我在炫拓家見到你時,你知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麼激動?只是那時的你卻是炫拓的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

  「小翔哥,這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潘玥竹一時間真的無法接受。

  「小竹,我不會給你壓力,我只希望你在離開台灣之前認真想想,我能不能成為你留下來的理由。」王致翔說出唯一的要求。

  「小翔哥,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些時間。」

  「不管你需要多久時間,我都會給你。」

  ***

  「拓,想不到學長這麼深情。」一隻草編蚱蜢,竟可以保存二十年,倘若學長不在意玥竹,根本不會如此珍惜她送的禮物。

  「玥竹如果能和阿翔在一起,她會是最幸福的人。」

  「嗯,學長是個好男人,以前我還曾經想將他和佳倫湊在一起,無奈他們兩人怎麼也不來電,原來學長心裡早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嗯。」言炫拓點點頭,心裡仍有些擔心。

  「拓,你想玥竹會接受學長的愛嗎?」

  「我不知道。」他最擔心的是玥竹表面上是真心祝福他們,但當只有她一個人時,卻躲起來獨自舔噬傷口。

  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子,但不管再怎麼堅強,依然有脆弱的一面。

  「我看的出來,玥竹她還是很愛你。」宣以沅仰起螓首看著他,「拓,我一直在想,要是沒有我,你們應該會結婚。」

  「別再說傻話了,我相信阿翔,我們也要相信玥竹,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誰才是值得她去愛的人。」

  「嗯。」宣以沅踮起腳尖主動送上柔唇,綿密的吻款款落在他唇上。

  言炫拓摟住她的腰讓她更貼近他,兩人心心相連,心跳聲是那樣的契合。他輕佻開她的粉唇,舌輕探入唇腔中,纏綿吮著她口中每一寸甜蜜與甘霖,四唇緊緊相貼,直到天旋地轉、直到永遠……

  ***

  宣以沅前一天就先一個人回到鄉下家裡。幾天前她已經先打電話告知爸爸,而弟弟目前仍在服兵役,家裡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她不想因為她的事,讓爸爸過於操勞,忙進忙出的整理家裡。

  還記得大二那一年,她帶幾個同學到家裡玩,爸爸竟為了她準備一大桌子的菜,一個人忙了一整天。

  那時她真的感到好難過,也到那一刻才發現,爸爸的年紀雖然不算老,但因為生活重擔全由他一肩挑起,又要賺錢、又要顧家,生活、歲月雙重摧殘下,整個人老了許多。

  她搬了張小板凳來到屋外,在爸爸躺著的躺椅旁坐下,貼心的幫他捶著肩膀。

  「爸,您在想什麼?」

  「想你媽媽是不是在天上看著我們。」宣伯彥指著東邊最亮的那顆星星,「你說那一顆星星是不是你媽。」

  「媽是最幸福的女人,擁有爸爸一生不悔的愛。」

  「我最遺憾的是沒能讓你媽過一天好日子。」

  「爸……」宣以沅摟著爸爸的脖子,「爸,我有沒有跟您說過我好愛您。」

  「傻孩子。」

  「爸,我們都知道您對媽的愛是永遠不會變的,但是媽已經死了二十年,我想她一定會希望您再找個老伴,代替她來照顧您。」

  「傻孩子,爸爸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不用擔心我,只要你和阿傑都過得幸福、快樂,我就很滿足了。」

  「爸!」

  「告訴爸爸,是怎樣的男人,有本事讓你點頭答應嫁給他。」宣伯彥轉移話題。

  「他是我大學的學長,也是個連連跳級的資優生,二十三歲就得到博士學位,退伍後他參加一個國際合作的基金會到非洲去服務,幾個月前才回來。」

  「他是個有愛心又可取的年青人,我女兒的眼光真不錯。」把女兒交給這種男人,他絕對放心。

  「可是他……」宣以沅咬著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爸,他因為要救人發生了意外,眼睛在那次意外中受了傷,所以……」

  「完全看不見嗎?」宣伯彥接下女兒的話。

  「嗯。」

  「你會在意嗎?」

  她搖搖頭,「我不在意,只是我怕您會……」

  「傻孩子,我只在意他是不是真心愛我女兒,是不是能給我女兒幸福,只不過是眼睛看不見,他還有手、有腳,不是嗎?」

  「爸,謝謝您、謝謝您。」

  「只不過你確定你真的有信心嗎?」

  「嗯,我有信心,我們一定可以過得很幸福。」

  「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我未來女婿叫什麼名字、做什麼工作?」

  「他叫言炫拓,是洋兆企業集團的總經理。」

  宣伯彥一聽見洋兆企業,整個人倏地從躺椅上坐起來,表情變得嚴肅、凝重。

  「言兆立是他的什麼人?」

  「是炫拓的父親。」

  「他的父親!」老天是否存心捉弄人,竟讓他的女兒愛上仇人的兒子,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孽緣。

  「爸,您認識言伯伯嗎?」宣以沅看出爸爸的反應不尋常。

  宣伯彥完全陷入痛苦的回憶裡。心愛的妻子過世那一段時間,是他這輩子最痛楚、最難熬的時候,若不是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可愛兒女,他說不定早就跟著妻子一起走了。

  他們原本可以擁有母親的疼愛,就因為言兆立,使得他們成了沒有母親疼的孩子,這些痛、這些恨,叫他怎麼能輕易忘記。

  「爸爸、爸爸……」宣以沅連叫了好幾聲,宣伯彥才慢慢有了響應,「爸,您怎麼了,別嚇我好嗎?」

  「小沅,你一定要和他結婚嗎?」宣伯彥緩緩開口。

  「爸我不懂您的意思?」

  「假如爸爸不答應你們結婚,你是不是仍堅決要嫁給他?」

  「爸,您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嗎?」

  「爸爸告訴你一個故事,你聽完之後,如果還是非嫁給他不可的話,我不會反對。」

  宣以沅從沒看過爸爸這般沉重的表情,心中的不安如漣漪般越擴越大。

  她心裡突然有個感覺,她和炫拓之間沒有未來。

  情深緣淺,注定是他們兩人的結局嗎?

  「楊家和言家是幾代世交,當年兩家父母有意結為親家,你外公就只有你母親一個女兒,當然希望找個有能力的女婿幫助你母親管理整個龐大企業,你母親知道你外公的決定時,便極力反對,甚至以死抗議,但是你外公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甚至還將她關在房裡。」

  「那炫拓的父親呢?他贊成嗎?」

  「他打從小就喜歡你母親,又怎麼會反對。那時我正在當兵,一放假我便馬上到你外公家,請求他將女兒嫁給我,然而他嫌我是個孤兒,退伍後也只是個教書匠,而且他非常討厭外省人,還說就算是打死你母親,也不會將她嫁給我。」

  宣以沅只是安靜的聆聽父親說她從不知道的事。

  「我們相愛至深,已經到了誰沒有誰就活不下去的地步,所以我去找了言兆立,然而不管我怎麼哀求他,他就是不肯放棄你母親。我回部隊後的第三天,傳來你母親自殺的消息,當時我整個人崩潰,整天神情恍惚,後來被送進了軍醫院,三個月後,因為身體健康狀況不佳,軍方便讓我提前退伍,就在我打算隨著她一起去時,她卻突然地出現在我面前,要我帶著她一起私奔。」

  說到這裡,宣伯彥停頓了一下,才再次開口,「言家對於你母親的逃婚,忍不下氣,兩家的交情也從此破裂,後來洋兆企業經營越來越成功,而你外公的事業卻一點一滴被洋兆企業給併吞。三年後,我們還是被你外公找到,他叫人將你母親強壓回去,逼她當言兆立的情婦挽救他的企業,當時你母親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那個小孩是我嗎?」宣以沅聽到這心驚不已。

  「不是,是妳的哥哥。你母親當時怎麼也不肯將孩子拿掉,你外公卻殘忍的逼她喝下墮胎藥,那孩子就這樣給流掉了。事後你母親去找言兆立,他卻只說了句,別人穿過的破鞋他不會要。一年後,你外公的企業宣佈倒閉,又過沒多久,他因為承受不了家裡的企業毀在他手上而自殺了,從那之後,你母親一直覺得你外公是被她害死的,她要是肯聽你外公的話嫁給言兆立,他也不會因為公司倒閉而自殺。

  「我為了不讓她觸景傷情,擔心她胡思亂想,才帶著她搬到這裡來住。直到生了你之後,她的情況才逐漸變好,然而這樣的快樂仍是短暫,有一天在電視上看到言兆立的新聞,你母親從此一病不起,生下你弟弟後,身體變得更虛弱,半年後就過世了。」

  宣以沅聽完整個故事早已淚流滿面,哽咽的無法自己,為母親的一生感到悲痛和憐惜。

  「小沅,不管你怎麼決定,爸爸都會尊重你。」

  宣伯彥說完後,起身走回屋子裡,留下宣以沅一個人,深陷解不開的迷霧之中──

  ***

  言炫拓和父母親分坐兩輛車來到宜蘭,他們比預定時間提早了半個小時到達約定的地點。

  他一到就先打宣以沅的手機準備告訴她一聲,然而她的手機卻總是傳來「您所撥的電話未開機」的訊息。

  或許是因為將要拜訪未來岳父,又因為自己眼睛看不見,他很擔心她的父親不答應將女兒嫁給他。

  「你別急,時間不是還沒到嗎?說不定以沅正在來這裡的路上,我們再等一下。」沈文琦安撫著兒子不安的情緒。他會著急、擔心的心情她很能瞭解,唉!誰叫他有些缺憾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約定時間已經到了,宣以沅依然沒有出現。她一向是個很準時和遵守約定的人,一定出了什麼事,才會還沒來。

  想到這,言炫拓再度拿起手機猛撥,但依然是沒開機的訊息。

  「你打個電話到她家,問看看她是不是出門了。」言兆立提醒兒子。

  「我不知道她家裡的電話。」他怎麼會這麼糊塗,就算她說要出來接他們,也該記得問她家裡的地址和電話,否則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乾著急。

  「那我們就再等等,也許她就快到了。」

  而這個也許,讓他們又等了兩個小時。

  不得已,言炫拓只好請司機先載父母回台北,他一個人留下來繼續等。

  言兆立也覺得他們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最後還是聽從兒子的建議,與妻子先回台北。

  這其間,言炫拓打了無數通電話,問遍了宣以沅所有的朋友,卻沒有人知道她鄉下家裡的電話和住址。

  現在每個人都有手機,有事聯絡以打手機最方便找到人,也因為如此,往往遺漏了手機還有關機的功能,以及電話沒電的缺失。

  他相信她不會無緣無故將手機關機,最有可能就是沒電了,但就算是手機沒電,她也早該到了。

  難道是她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他感到既焦慮又不安,卻只能待在原地等她--從早上等到下午,從下午再等到黃昏,然後從黃昏又等到黑夜。

  等到最後,他知道就算再繼續等下去,她也不會出現。

  只是為什麼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最後,他只好請司機先載回台北,再等她的消息。

  ***

  宣以沅推開相約一生的玻璃門,杜佳倫和許恬寧一見到她,馬上將她拉進裡面的小辦公室。

  「以沅,你到底是怎麼了?一聲不響地突然失蹤一個星期,你知不知道言炫拓急得快發瘋了。你們不是決定要結婚了嗎?」個性急躁的許恬寧,劈哩啪啦問了一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依你的個性,你不會突然躲起來。」細心的杜佳倫發現了她的憔悴。她瘦了許多,臉上也不如以往紅潤有光澤,蒼白得就像剛生過一場大病似的。

  「你們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他還好嗎?」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讓她不得不忍痛與他分手,但她還是沒辦法不擔心、不在乎他。

  那一晚,宣以沅整夜沒睡,眼淚流到天亮。她明明知道在這整個故事中,她和炫拓是最無辜的兩個人,怪只怪命運的捉弄,為什麼他們兩人的父母會有這麼一段過去。

  而她那來不及來出生的哥哥,不也被無辜的犧牲了他來到這世界的權利。

  爸爸是說過他會尊重她的決定,然而,她能自私地將自己的快樂和幸福建築在父親的痛苦上嗎?

  不,她做不到,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她已經殘忍的將早已結痂的傷口挑破,怎能在傷口上繼續灑鹽。

  她不能,不能呀!

  「他怎麼可能會好。」許恬寧每次看到言炫拓來這裡詢問好友的消息時,那擔心、害怕的神情,就覺得他好可憐,「你再不回來,只怕你得到瘋人院去看他了。」

  「以沅,你別聽恬寧誇大其詞,不過他真的很擔心你,整個人瘦了不少。」杜佳倫安撫著她,「不過,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了,我先打電話通知他,免得他真的急死了,到時你還沒披婚紗,就先成了寡婦。」許恬寧說著就拿起話筒要撥號。

  宣以沅更快一步將話筒搶過,掛上。「不要告訴他,我不能再和他見面了。」

  「為什麼?你們兩人熬過漫長相思,又經過不少風風雨雨,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決定共度一生,你到底是發什麼神經,非得這樣折磨一個愛你愛到心痛的男人。」許恬寧不解。

  「我有不能說的苦衷,總之,我已經決定和他分手了。」

  「事情有嚴重到非得和他分手嗎?」

  宣以沅痛苦的點點頭,「我……」

  「宣以沅,我真的是看錯你了。」潘玥竹進來剛好聽到這段對話,滿心的憤怒如一把狂燒巨火。

  宣以沅倏然轉身,迎視她失望的眼神,「玥竹……」

  「我以為你是真心愛著炫拓,所以我退出,真心祝福你們。沒想到你卻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不,或許該是說是報復,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她一直是那麼喜歡以沅,沒想到她卻讓人如此失望。

  宣以沅低下頭,無言的接受她的責罵,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解。所有的傷、所有的痛,就由她一個人來承擔就夠了。

  就讓炫拓恨她吧!

  潘玥竹走上前緊緊抓著她的雙臂,用力的搖晃著她,「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解釋?」

  「我無話可……」她的話尚未說完,潘玥竹一個耳光便毫不留情的甩了下來。

  一陣刺痛感迅速在她臉頰上散開,但臉上的痛,卻依然抵不過心裡的痛楚。

  「潘玥竹,你怎麼可以隨便打人。」許恬寧一把將她推開,並將好友護到身後。

  「恬寧,沒有關係,是我不對。」宣以沅搖搖頭,越過好友再度走到潘玥竹面前,「如果這一巴掌能讓你氣消,我沒關係。」

  「這一巴掌我是替炫拓打的,枉費他如此愛你,甚至在發生車禍昏迷時,心心唸唸的也只有你,而你既然不愛他,又為什麼要答應嫁給他,為什麼要給了他希望後,再將他從雲端上推下來?」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嗎?好,那我就告訴你,因為我實時發現我對他的感情不再是愛情,只是同情。」

  「同情!」

  「是的,我同情他是個瞎子。」宣以沅在說出這些話時,心也隨著碎裂,「我回去和我父親深談過,他分析給我聽,我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一個瞎子度過後半輩子。就像我發高燒那一次,他甚至連救我的能力都沒有,我又怎麼能相信他有能力帶給我幸福呢?」

  「你就因為他是個瞎子,所以才會躲起來?」潘玥竹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沒錯,我沒有你那麼偉大,更沒有你為愛犧牲奉獻的精神,我只是個平凡的女人,需要一個能保護我、讓我有安全感的男人,你懂嗎?」

  「宣以沅,你厲害,每個人都被你那天使般的臉孔給欺騙了,我今天終於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真令人感到噁心!」

  「相識一場,能換得你如此的評語,也值得了。」宣以沅幽幽的開口。

  「我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宣以沅從包包裡拿出一個小紙袋,「麻煩你替我將這些東西還給他的父母。」

  潘玥竹接過紙袋,轉身要離開,卻猛然對上一張冷寒的臉,心裡不禁一慌,「你來多久了?」

  「你真的只是因為同情我是個瞎子嗎?」言炫拓沉著臉,聲音冷得足以讓人冰凍。

  「你不是全都聽見了嗎?難道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宣以沅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就要成功了,她一定要撐下去。

  「我再問一次,你真的只是因為同情嗎?」

  「炫拓,你何必……」潘玥竹實在不忍見他繼續受到傷害,「我們回去。」

  「只是因為同情嗎?」他堅持一定要聽她親口說出。

  「沒錯,是因為同情!」宣以沅咬緊牙,揪著心說出違心之語。

  「我懂了。」他只是輕輕的點點頭,沒有任何暴怒與生氣,「不管如何,我還是得謝謝你這陣子對我的照顧。」

  「學長,以沅瘋了才會胡說八道,你可別就這麼相信她說的鬼話連篇。」許恬寧見到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不得不跳出來替好友說話,「以沅這麼愛你,連白癡都感覺得到,你不會真相信她說的話吧!」

  「知道你平安沒事,我就放心了。」對於許恬寧的話,言炫拓沒有多說什麼,「玥竹,可不可以麻煩你帶我出去,司機還在外面等我。」

  「嗯。」

  宣以沅怔然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淚水再也無法強忍的流了下來。她相信玥竹一定會陪在他身邊,她在心裡默默的送上最深的祝福--

  拓,你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09:43

第八章

  言炫拓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自暴自棄,相反的更加努力工作,將所有的心力與時間全花在工作上。

  看在大家眼中,或許認為他想藉由工作來忘卻宣以沅所帶給他的傷害,然而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潘玥竹接替了宣以沅的工作,替他看文件、念公文,也因為擔心他,她又搬回了言家。不論是在工作上,或是在生活上,她對他的照顧簡直是無微不至。

  只是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她看得出來,他仍然忘不掉宣以沅,對她的愛依然不變。

  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是看不見她?

  「玥竹、玥竹……」言炫拓連續叫了好幾聲。

  「啊!你需要什麼嗎?」潘玥竹猛然回過神,「是要喝水嗎?」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現在在辦公室裡,他已能獨自走而不會撞到東西了。

  「沒有,我剛剛在想事情,才沒聽見你在叫我。」

  「想什麼想的出神?」

  「我只是有些想念我爸媽。」

  他楞了下,才開口問:「你想回非洲去嗎?」

  「你希望我回去嗎?」她反問他。

  「我當然希望你留在台灣。」

  「你真的希望我留在台灣!」聞言,她心裡燃起了希望之火。難道,他被她的愛感動了。

  就算要她當代替品,她也無所謂了,誰叫她就是割捨不掉對他的愛。

  「我真的希望你留在台灣。上次我跟你提過的事,你願不願意?」

  「你提過什麼事?」潘玥竹小心翼翼的問。是那不算數的求婚嗎?如果是,她絕對願意,就算她只是他療傷止痛的藥,也無所謂。

  「我爸媽想收你當乾女兒的事情。」

  原來是這件事。現在她該慶幸的是他看不見她悲哀的表情,讓她能輕易將傷痛隱藏起來。

  「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了,我很感謝他們對我的疼愛。」

  「玥竹,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妹妹可以疼。」

  但她最不願意的就是當他妹妹。她想當他的情人、妻子。

  這時,桌上內線響起,她很快的接了起來,聽了一會兒,將話筒交給他,再按下二線。

  「喂,我是言炫拓。」

  「炫拓,是我。」王致翔聲音傳來。

  「致翔,什麼事?」言炫拓聽得出好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晚上有空嗎?」

  「有空。」

  「陪我去喝杯酒吧!下班時我去接你。」

  「要她一起去嗎?」

  「不需要。」

  「好,我等你。」結束談話,言炫拓將聽筒交給潘玥竹。

  她將電話掛上,好奇的問:「小翔哥找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找我去喝杯酒。」他走回辦公椅坐下。

  「他幹麼莫名其妙找你喝酒,是不是又想把你灌醉。」她走到他面前追問。

  「玥竹,你應該瞭解他是怎樣的人,你這麼說,對他並不公平。」她明知道阿翔對她的愛,只可惜愛情就像是「相欠債」,他欠了以沅,玥竹欠了他,而阿翔又欠了玥竹。每個人只懂得往前看,永遠不懂得去珍惜在背後守候的那個人。

  他若不是清楚瞭解阿翔對玥竹的愛有多深,或許他會因為感激而和她結婚,但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這麼樣,他給不起她需要的愛情,而阿翔卻可以全部付出。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擔心你又像上次一樣喝醉酒。」

  「玥竹,偶爾回頭看看,你會發現你心中真正的珍珠在哪裡。」言炫拓勸道。

  「炫拓,宣以沅都這麼對你了,你不恨她嗎?」潘玥竹真的不懂。

  「不恨,因為我瞭解她,她一定有什麼苦衷,才會說出那些傷人又傷己的話。」他何嘗不也曾為了逼她離開,對她做出許多傷害她的事。

  他們兩人都是同一種人,寧願自己背負所有痛苦和折磨,也不願讓對方受到一丁點傷害。

  「所以呢?」

  「我會給她時間,直到她完全信任我為止。」

  「我真的好嫉妒她,為什麼她可以擁有你這般無悔的愛。」

  「只要你願意,你也可以擁有阿翔無悔的愛。」

  聞言,潘玥竹在心中歎了口氣。但我想要的卻是你的愛啊!

  ***

  王致翔先去買了幾瓶酒,再接言炫拓回到他的住處喝。

  今天,他想好好的大醉一場,而只有在家裡,他才能毫無顧忌。

  他不發一語的連喝了三杯,才開口,「炫拓,如果沒有我,你肯不肯和小竹結婚?」

  「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和玥竹結婚。」

  「為什麼?小竹對你的愛不比以沅少,條件也不比以沅差,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敞開心接受她?」

  「你認為我跟玥竹結婚,她會幸福嗎?對她來說公平嗎?」言炫拓雖然看不見好友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便能感覺出他的煎熬和痛苦。

  「若是玥竹根本不在乎公不公平,你願意娶她嗎?」

  「不願意。」

  「言炫拓,你到底還要折磨小竹到什麼時候?你不愛她,又為什麼要讓她待在你身邊,你知不知道這樣只會讓她越陷越深。」

  「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希望你怎麼做?」王致翔也不知道到底希望他怎麼做。

  「你是要我殘忍對待她嗎?」

  「不可以,你不可以再傷她的心。」王致翔捨不得再看見她為了好友流淚。

  「還是你希望我離開台灣,到一個讓她找不到的地方。」

  言炫拓的確曾經這麼想過。只要他不在她身邊,相信時間一久,她就會忘了他。

  「只要你說,我可以離開。」

  「炫拓,對不起,我不該有這種自私的念頭。」又是一杯入喉,但卻麻痺不了王致翔的思緒,「你和以沅就這麼結束了嗎?」

  「我們不會這樣就結束。」言炫拓從衣服裡拉出從不離身的十字架項鏈,「這條項鏈是連繫我們之間最重要的東西。我相信沅沅仍是愛我的,不管橫梗在我們之間是怎樣的難題,我都會用我的愛來化解。」

  「你為什麼不去找她,為什麼要放她一個人承受痛苦?」王致翔不懂。

  「我只是想多給她一點時間,不想給她壓力。」

  「前幾天我去找過她,她整個人變得好憔悴,人也瘦了一大圈,我想她一定也很不好過。」

  言炫拓聽了好心疼,好不捨,好想替她承擔所有的壓力,「你知道原因嗎?」

  「她不肯說。她只要我轉告你,就當你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切都是她對不起你。」

  「說忘就忘,談何容易。」

  王致翔忽地想到,「我想問題是出在她父親身上,或許你該去找她父親談一談。」這是他從宣以沅的談話中,大概拼湊出的線索。

  「我也想,但是我不知道她家住在哪裡。」

  「明天我回學校幫你查她的學籍資料。」

  「阿翔,謝謝你。」

  「我們是朋友,不論你的對象是以沅還是小竹,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阿翔,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

  言炫拓一得到宣以沅鄉下家裡的住址後,馬上請司機開車載他到宜蘭,邊找邊問,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家。

  他請司機帶他去按門鈴,但都沒有任何響應,他們只好先回車上等待。

  約莫一個小時後,司機見到一部機車停在房子前,車上的人打開鐵門,再將車騎進去。

  「總經理,屋子的主人回來了。」他恭敬的告知。

  「好。」言炫拓打開車門下車,讓司機扶著他走進院子裡。

  而宣伯彥停好機車,便站在原地等待,當他遠遠看見家門口停著一輛奔馳車,心裡就大概有個底了。

  「你就是言炫拓。」宣伯彥仔細打量著他。俊逸挺拔、氣宇軒昂,也難怪女兒會為他心動。

  假如他不是言兆立的兒子,他會很高興有這樣一個女婿。

  「很抱歉,這麼冒昧來拜訪您。」言炫拓向他躬身致意。

  「進來吧!」宣伯彥掏出鑰匙開門進去。

  進屋後,言炫拓對司機交代著,「你先到車上等我。」

  「是的。」司機領命離開。

  「伯父,請問您是因為我眼睛看不見,所以反對以沅嫁給我嗎?」言炫拓開門見山的問。

  「小沅想和你分手是她自己作的決定,我只是尊重她的決定。」

  「沅沅是個聽話、孝順的女兒,她為了不讓您傷心,才會強忍心痛和我分手。」

  「就算是這樣,也是小沅的決定。」

  「伯父,我想知道,假如有一天我的眼睛可以重見光明,您是不是就答應讓我們結婚。」天下父母心,言炫拓能瞭解沒有一個當父母的,會願意將疼愛的女兒嫁給一個瞎子,所以他並不怪他。

  「沒錯,我的確是反對小沅嫁給你,但我反對的理由並不是因為你的眼睛看不見,今天就算你眼睛沒失明,我依然會反對小沅和你結婚。」

  「為什麼,你能告訴我理由嗎?」

  「不需要理由。」

  「伯父,您覺得您這樣做是愛沅沅嗎?您希望她過得不快樂嗎?」

  「時間會讓她淡忘一切。」

  「倘若時間真的可以淡忘一切,沅沅也不會堅持等我將近七年的時間了。」

  是的,宣伯彥對他們兩人的愛情很感動,但他怎能忘記最愛的妻子因為他父親而早逝,整個楊家也因為他父親而家破人亡。

  他明白他是無辜的,怪只能怪他為什麼要姓言,為什麼是言兆立的兒子。

  「以沅人在台北,你若可以讓她回心轉意嫁給你,我不會干涉。不過你們的婚禮我不會去參加,也得不到我的祝福。」

  「假如以沅真的嫁給我,您會不認她這個女兒嗎?」

  「以沅是我的寶貝女兒,她就算選擇嫁給你,依然是我的寶貝女兒,只是我不會承認你是我女婿。」

  「我知道了。」言炫拓輕輕點頭,「伯父,您放心,只要您一天不肯答應,我就不會和沅沅結婚,但那並不表示我會因此而放棄她,相反的,我會一直在她身邊陪著她,直到您答應為止。」

  「要是我一輩子不答應呢?」

  「結不結婚並不會影響我對沅沅的愛。」

  「唉!」宣伯彥忍不住歎了口氣,「你去告訴沅沅,只要她快樂,不管她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她。」

  「伯父……」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請你回去吧!」宣伯彥站起身,走出去請他的司機進來帶他回去,便不再多說一句的直接上樓。

  ***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許恬寧每次一見到宣以沅,就忍不住有氣。

  明明是愛言炫拓愛到沒他會死的地步,就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硬是要和他分手,還把自己搞得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死模樣。

  「恬寧,別再說了。」杜佳倫開口阻止。不希望她的口不擇言,令好友更難過。

  「為什麼不說,你看她這樣子,你不會難過、不會生氣嗎?」

  宣以沅似聽而不聞,依然專心手上的設計。

  「以沅,你甘心和言炫拓就這樣結束了嗎?」杜佳倫也為他們兩人沒結果,感到無限惋惜。

  宣以沅許久後才開口,「結束了!」

  「結束了,你怎能說的如此雲淡風清。」許恬寧真不敢相信她會說這種話。

  「時間會沖淡一切。」

  「狗屁不通。」許恬寧真是氣到不知該說什麼。

  「以沅已經很難過了,你就少說兩句吧!我想她會這麼做,一定是有什麼原因。」

  「什麼原因會說不出口,根本是……」許恬寧的話在看見宣以沅的眼睛直盯著門口中斷。她轉過頭一看,言炫拓正站在正門口,她立刻走上前打開門讓他進來。

  「可以讓我跟她談談嗎?」

  「我們先進去,你們慢慢談。」杜佳倫拉著許恬寧就要進去裡面的辦公室。

  「不用了,我和他沒什麼好談的,」宣以沅不想和他單獨在一起,她怕自己會對他心軟。

  「以沅,就算要判他出局,也得讓他知道被判出局的原因。」杜佳倫留下這句話,便拉著許恬寧離開。

  言炫拓聽見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才緩緩地開口,「前幾天我去見過你爸爸了。」

  「什麼?!」宣以沅驚訝的叫出來,為什麼她爸爸沒告訴她,「你去見我爸爸做什麼?」

  「我想知道他反對我們結婚的原因是什麼?」

  「這件事不關我爸爸的事,是我自己作的決定。」

  「我相信這是你自己作的決定。」言炫拓無法看見她的表情,無法從她眼裡知道她真正的感情,心裡懊惱不已,「但是,沅沅,這只是你的決定,並不是我的決定。」

  「有什麼差別嗎?」

  「七年前你曾對我說過,我有我的理想,你有你的執著,現在換成我告訴你,你有你的執著,我也有我的堅持。」

  「你的堅持?」

  「沒錯,我會堅持下去,直到你父親點頭答應為止。不管要再等一個七年、兩個七年,還是三個七年,只要你對我還有愛,我就會一直等下去。」

  「沒有用的,不管你怎麼等,我們之間是不可能了,你何必去堅持一個不可能的未來。」

  「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等待。」

  他依著聲音往前走了幾步,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雖然碰觸不到她,卻依然不放棄,直到他腳絆到東西,整個人往前跌去,宣以沅擔心他會受傷,因而趕緊用身體去護住他。

  言炫拓趁機將她摟進懷中,「你還敢說你不愛我了。」

  「拓,我愛你、愛你,但我不能因為愛你,而讓爸爸勾起傷心、痛苦的回憶呀!」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別問了,你知道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所有的痛苦,她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但我有權利知道,不是嗎?」

  「不,在這整件事件裡,你是最沒權利知道的人。」

  「那為什麼我要為一件我沒權利知道的事,失去我所愛的人,和我垂手可得的幸福。」

  「只因為我們背負了……」宣以沅實時住口。他太聰明了,只要她多說一句,他很快就能猜到答案。

  「背負了什麼?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

  「你回去吧!」她掙扎著離開他的擁抱,退得遠遠的,「倘若你對我還有一點點的在乎,就請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每見你一次,我的痛苦就只會多加深一分。」

  「不,我會天天來,直到你肯告訴我,我被判出局的原因。」言炫拓堅持不放棄。

  「如果這樣,你只會逼得我不得不逃開,逃開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你是在威脅我嗎?」

  「就算是我在威脅你吧!」話一落,她立刻轉身奔出去。

  「沅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10:15

第九章

  「何苦這麼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呢?」王致翔正好要去找她,卻看見她從店裡跑出來。

  「學長!」在他銳利的眼神下,她無法再繼續偽裝,盡情的宣洩難抑的悲痛。

  「想哭就好好哭一場,不必強忍住淚水。」

  宣以沅眼淚就這麼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沒有任何安慰的話,有的只是一個寬厚胸膛,讓她可以盡情大哭一場。

  從痛哭失聲到逐漸轉成斷斷續續的啜泣,她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得到了抒發。

  王致翔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她,「把眼淚擦一擦吧!」

  「男人總是都有隨身攜帶手帕的習慣,而這手帕似乎都是為女人的眼淚所準備的。」

  「男人是鋼,女人是水,但就算是再剛強的男人,遇到喜歡的女人,也會變成繞指柔。」

  「學長,對不起。」宣以沅瞧見他落寞的眼神,心中對他感到愧疚萬分。

  「以沅,你就這樣放棄執著、等待了七年的愛情嗎?就在你開始倒數嫁給他的時候,你甘心嗎?」

  「我別無所擇。」

  「別無所擇?」

  「我怎能忍心將我的快樂建築在我爸爸的痛苦上。」

  「原來關鍵真的在你父親。」

  「學長,求你別在早已結疤的傷口上再劃上一刀。那種痛,是非人能承受、更是殘忍的。」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問了。」王致翔點點頭,「對了,等這學期結束後,我就會離開台灣。」

  「離開台灣!你要去哪裡?」宣以沅驚訝的問。

  「我接受了學校推薦,成為交換教授到美國去。」

  「你是因為玥竹,才接下這個工作嗎?」

  「很多事是強求不來的,尤其是感情這檔事,而我已經看清了,只希望她也能早點清醒。」

  「學長,假如說……我說的是假如,炫拓和玥竹他們結婚的話,你會怎麼樣?」

  「我會真心送上我的祝福。」

  「學長,你好傻呀!」

  「我不傻,只是我懂得愛。」

  是的,就因為如此,他才寧可選擇自己受傷,也不願為難自己所愛的女人。

  「學長,假如有一天他們真的結婚了,而你還沒愛上別的女人,那就讓我嫁給你好嗎?」他的不完美是因她而起,她有義務填補他的缺憾。

  王致翔聞言忍不住大笑出聲。這個笑容是他這陣子來,第一個由心而發出的笑。

  「好,我們也來個七年之約,倘若七年之後你還是一個人,而我依然孑然一身,那我們就一起度過下半輩子。」

  「嗯,我們就這麼約定了!」宣以沅堅定的說。

  ***

  半夜兩點,言家的電話如催魂鈴般響起,驚醒了眾人。

  言兆立趕緊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讓他睡意全消、驚喜萬分。電話掛斷之後,他隨即上樓告訴兒子好消息。

  醫院打電話通知有個車禍腦死的傷患,家屬已經簽下器官捐贈同意書,願意將他身上所有有用的器官全部捐給有需要的人,替往生的人積些善德、留些福報。

  一個小時後,言炫拓換上了醫院的衣服,開始做了一連串的手術前檢查。

  他被推進手術室之前,將一直帶在身上的項鏈交給父親,請他暫時替他保管。

  「爸,請您一定要好好替我保管這條項鏈,它對我有著很深的意義。」

  言兆立一看見十字架項鏈,整個人猛然一驚,臉色倏然刷白,「炫拓,你怎麼會有這條項鏈?」

  「這條項鏈是以沅送給我的護身符,她說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她母親!」言兆立腦袋瓜裡忽地一聲轟然巨響,讓他完全無法思考,「以沅的父親是不是叫做宣伯彥?」

  「爸,您認識他嗎?」

  言炫拓還來不及得到答案,便被推進了手術室。

  六個小時後,他被推出手術室,一回到病房,潘玥竹便關心的問:「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爸,那條項鏈呢?」言炫拓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要回項鏈。

  將項鏈還給兒子,見到他將緊緊的握在手中,言兆立心裡滿是愧疚。在兒子進手術室的這一段時間,他想了很多,也終於明白宣以沅為什麼會突然悔婚。

  她一定是知道了兩家曾有過的愛恨情仇,其實這些年來,他不曾放棄尋找婉倩和宣伯彥,但或許是他不夠積極,或許是他想讓一切就此淡去,便沒再探尋。

  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和婉倩的無緣,竟會在兩人孩子的身上繼續。

  這到底是段良緣,還是孽緣?

  潘玥竹認得這條項鏈,言炫拓當年車禍手術醒來後,第一個找的也是這條項鏈。雖然她不知道這條項鏈背後所存在的意義,但她知道對他來說,絕對是很重要的東西。

  「爸,手術順利嗎?」

  「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再過兩個星期就可以拆線,沒有意外的話,你很快就能重見光明。」沈文琦將好消息告訴兒子,讓他放心。

  「您們可不可以暫時先不要告訴以沅,我移植眼角膜的事。」

  「為什麼?」

  「總之,請您們別告訴她。」言炫拓堅持的說。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發生悔婚事件後,他並沒有大家所擔心的意志消沉,反而一如往常的認真工作,讓沈文琦鬆了一口氣。

  「現在幾點了?」

  「晚上八點多了。」潘玥竹看了眼手錶回答。

  「爸、媽、玥竹,你們今天辛苦了一天,先回家休息吧!」

  「你才剛動完手術,怎麼可以沒人照顧你。」沈文琦不放心。

  「醫院裡有護士,有什麼事我會按鈴叫護士。」言炫拓要母親寬心。

  「伯父、伯母,你們先回去,我留在醫院照顧他。」潘玥竹說。

  「玥竹,妳也一起回去休息。」

  「伯父、伯母,我先送你們出去。」潘玥竹根本不理他,送兩位老人家到電梯後,又回到病房內。

  「玥竹,你這是何苦呢?」

  「在你還需要我的時候,就讓我再為你做點事吧!」等他眼睛復明之後,他就再也不需要她了,「等你眼睛好了之後,我就回非洲去。」

  「你還是要回去?」

  「我想這一次是真的沒有讓我再繼續留下來的理由了。」就算沒有了宣以沅,他也不再需要她了。

  「阿翔呢?他仍然無法成為你留下來的理由嗎?」

  「小翔哥對於我只是鄰家大哥哥,就像是我對於你,也永遠只是妹妹一樣。」

  「玥竹,對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因為愛情是無法勉強的。」

  「玥竹……」

  「你才剛動完手術不久,要多休息,不要說太多話。」她替他拉好被子,將話題做了個結束。

  手術後一個星期,病房來了第一個探病的人。

  言炫拓這次手術除了自己家人之外,公司裡沒有一個人知道,因為他不想受到打擾,且公司大部份的人都不知道他眼睛失明,也就沒有必要敲鑼打鼓弄得人盡皆知,搞得來探病的人川流不息,那對他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王致翔帶著些責備的眼神看了一旁的潘玥竹一眼,「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你根本不把我當朋友。」他今天要是沒有打電話到他家去,根本不會知道他動手術的事。

  「對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太麻煩你。」

  「麻煩!」王致翔冷冷的扯動嘴角笑著。

  「阿翔,你……」

  「我今天是來跟你們辭行的,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去美國。」

  「你要去美國,是去參加學術研討會嗎?要去幾天?」

  「不是,我是去美國當交換教授,暫時預定一年,或許更久也不一定。」

  潘玥竹從他踏進病房後始終低垂著頭,不敢直視他的臉,但聽到他說要去美國,而且有可能不會回來時,愕然的猛抬起頭看著他,心裡泛起了一股無來由的恐慌。

  王致翔的眼神與她短暫交會後,很快的又黯然瞥開。

  頓了一下,言炫拓緩緩開口,「一定要去嗎?」

  「這件事我是經過慎重考慮後才作出決定。」

  「為什麼之前你都沒提過。」又是一個為愛走天涯的傷心人。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提。」

  「阿翔……」潘玥竹欲開口,卻被打斷。

  「我還有一些東西還沒整理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王致翔直到離開病房,都沒再看她一眼。

  他一走,潘玥竹頓然感覺到心彷彿被掏空了般,完全沒了知覺,唯一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她再也見不到他,再也沒有他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了。

  「玥竹,他這一走,你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你不應該去送送他,跟他說聲再見嗎?」

  「我……」

  「還不快去,再慢就來不及了。」言炫拓催促著。

  他話一說完,她立刻飛奔出病房,看著王致翔孤獨的背影映在長廊上,她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潘玥竹快步追了上去,卻在快要追上他前,腳步緩了下來,靜靜的低著頭跟在他身後,跟著他走下樓梯,跟著他走到醫院門口。

  能說什麼呢?是她辜負了他在先,她沒有權利叫他不要走。

  王致翔停下腳步,背對著她說:「妳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小翔哥……」

  「以後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傷心難過時就找個地方好好大哭一場,別強悶在心裡,知道嗎?」

  為什麼到現在他還要對她這麼好,她根本不值得。

  王致翔伸手招了輛出租車,坐上車,連一句再見都沒有便離開了。

  ***

  言兆立在兒子眼睛拆線的前一天,一個人來到相約一生。

  宣以沅一見到他,心中情緒錯綜複雜、百感交集,她可以不恨、不怪言炫拓,因為在整件事裡,除了她那無緣的哥哥,他是最無辜的人。

  然而她卻不能不怨言兆立。得不到,難道就非得玉石俱焚?

  「我能和你談談嗎?」

  「我們到外面談吧!」

  宣以沅帶著他到附近咖啡店,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想和你爸爸見個面,你能替我安排嗎?」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她相信爸爸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你爸爸對我有些誤會,我想我有必要向他解釋清楚。」言兆立一臉誠懇。

  「我想你是想抹滅自己曾犯下的過錯吧!」

  「如果真要說我有錯,那就是我不該愛上一個不愛我的女人。」他愛她母親,真的是罪大惡極嗎?

  「可你明知我媽媽愛的是我爸爸,為什麼就不能抱著祝福她的心,而非得強迫她一定要嫁給你。」

  「婚事是兩家家長決定的,而我因為深愛你母親,當然會欣然接受。後來你母親在婚禮當天逃婚,這件事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且當時社會根本無法接受本省女孩和外省人私奔,加上我們言家是有頭有臉的家庭,怎麼能容忍未來媳婦跟別人私奔。」

  「所以你們就將我外公的事業一點一滴併吞,最後逼得我外公為了挽救公司,甚至想將女兒送給你當情婦,還強逼我媽媽喝下墮胎藥,讓她肚子裡的孩子流掉,而你非但不肯因此高抬貴手放我外公一馬,甚至在我媽媽去求你的時候,用不堪入耳的話羞辱她。」

  「從你媽媽逃婚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根本不知道她曾經來找過我的事。至於你說我們言家併吞你外公家的企業並不公平,是你外公急於想擴大公司的經營,不斷的向銀行貸款,後來因投資錯誤,虧損連連,最後不得已才不得不將公司轉賣,恰巧當時只有洋兆企業有這個能力接手你外公的爛攤子,才會造成這場誤會。」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不是在為自己脫罪?」宣以沅聽完他的解釋,不知為何,竟然願意相信他說的話。

  但父親也不可能騙她,難道這之間真的有解釋不清的誤會。

  「為了你和炫拓的未來,讓我跟你爸爸見個面,就算是解開你爸爸心中那個結。」

  宣以沅考慮了許久之後,才緩緩的點頭,「讓我先問過我爸爸再回答你。」

  「好,我等你的電話。」言兆立留下聯絡電話便離開。

  ***

  宣伯彥接到女兒的電話,知道言兆立想和他見面談談。原本他一口就回絕,可後來想想,為了女兒的幸福,或許他該和他見個面,聽聽他的解釋。

  他打電話要女兒先聯絡言兆立,約定好時間,就直接上台北。

  他們談了兩個多小時,談完之後,宣伯彥直接到火車站後才打電話給女兒,告訴她,他答應她和言炫拓結婚,就搭車回宜蘭了。

  宣以沅不知道爸爸為什麼會改變,但她也不願意爸爸為了不想見她痛苦難過,而勉強接受,那樣她也不會快樂。

  所以,雖然爸爸是同意了,也或許一切事情都只是個誤會,但二十多年的傷痛並不是一夕之間就能撫平,她願意等,等爸爸真能忘記過去的時候,再考慮她和炫拓之間該怎麼走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4 00:10:51

第十章

  終於到了言炫拓眼睛拆線的時刻,所有人皆屏氣凝神,緊張的守在一旁。

  「等一下我會慢慢的將紗布拆下來,你不要急著把眼睛張開,慢慢適應光線。」醫生叮嚀著該注意的事項。

  說完,醫生慢慢的解開纏繞在他頭上的繃帶,拿掉覆在眼皮上的紗布。

  言炫拓緩緩的眨動眼皮,然後試著張開,當他稍微張開一條縫隙時,立即感受到一道強烈光線,反射性又閉上了雙眼。

  「別急,慢慢來。」

  言炫拓又再試了幾遍,慢慢的,他越來越能適應強光,直到他能完全看清楚一切。

  「怎麼樣?你看到了什麼?」

  「我什麼都看到了。」

  沈文琦一聽見兒子的話,高興的靠在丈夫懷裡哭了出來。

  潘玥竹亦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流著淚。他終於又能看見了!

  「手術雖然成功了,但,不能讓眼睛太過於疲勞,也不能直接照射陽光,所以出門時,你還是得帶著太陽眼鏡保護眼睛。」

  「醫生謝謝你。」

  言炫拓出院後並沒有迫不及待跑去找宣以沅,而是先回家處理關於玥竹的事情。

  「醫生交代過你,要你別太累了,你怎麼還不回房間休息。」

  「玥竹,坐下來,我們聊一聊。」

  潘玥竹依言坐了下來,「你想和我聊什麼?」

  言炫拓不說話,注視著她好一會,彷彿像個X光機,一眼看透她的心,「你很累是不是?」

  「怎麼會。」

  「你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臉色也很蒼白,而且我發現自從我眼睛看得見之後,從沒看你笑過。」

  「你別想太多,我只是有些想念我爸媽,所以才會心情低落。」

  「既然想他,那就去找他。」言炫拓看得出來她沒有說真話。他知道她並不是想念在非洲的父母,而是想念遠在美國的王致翔。

  只不過她仍不願向自己的心誠實,盲目的陷入自以為對他的愛情迷霧中。

  「嗯,我明天就跟會航空公司訂機票。」

  「你知道我說的人是阿翔。」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和一張機票,「這是下星期一去美國的機票,去不去、要不要抓住你自己的幸福,由你自己決定。」他說完後,拍拍她的肩膀,走出她的房間。

  回到房間後,他從衣服裡拉出項鏈放在唇邊親吻,等待一切都安排好後,他絕對不會讓幸福再從指間溜走。

  ***

  潘玥竹認真思考了幾天後,終於下定決心,要前往美國追回她的愛。

  原來她自己一直都沒發現,其實王致翔早已在她心裡生了根、發了芽,她卻盲目、愚蠢的視而不見。

  那一天他到醫院向炫拓道別時,眼神中的落寞與絕望,如一把針扎得她心好痛。而當她聽到他說去美國可能永遠不再回來時,她心裡無來由的感到恐慌,彷彿被掏空,也是因為有他在,她才會感到安心、有安全感,她在對他的依戀中,愛情已經悄悄萌萌牙了。

  他甚至在臨走前,還交代她要學會照顧自己,要懂得發洩情緒。他對她的好,她卻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完全不懂去體會他的心情。

  她對他的殘忍,又比當初言炫拓對宣以沅的殘忍好到哪裡去。

  收拾好行李,潘玥竹最後一次來找宣以沅。

  宣以沅已經將近一個月沒見到她了,正苦腦著該怎麼將王致翔托她轉交的東西交給她,現在終於有了機會。

  宣以沅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包裝很漂亮的盒子,「這是學長在機場時要我交給你的東西。」

  「你去機場送他了?」潘玥竹伸手接過。

  「嗯。」

  除了他南部的家人,朋友中也只有她前去送行。見他人關前仍不住的頻頻回首,她知道他心中仍是有所期盼。

  當他最後轉身那一剎那,她真的有點埋怨潘玥竹,他為了她而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她怎麼可以連最後的道別也不肯。

  「你不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嗎?」

  潘玥竹打開一看,「是蚱蜢。」

  「他小心翼翼,當成寶貝珍藏的草編蚱蜢嗎?」

  潘玥竹點點頭,「我想他已經對我徹底死了心,才會將這只蚱蜢托你交還給我。」

  宣以沅明白自己沒有立場說些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種的步,她也得負一些責任。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說再見。」

  「你要回非洲了嗎?」

  「不是,我要去美國。」

  「美國!你要去找學長嗎?」

  潘玥竹再點點頭,「我欠他的太多了,最重要的是,我還欠他兩句話必須親口對他說。」

  「你想清楚了嗎?如果你是因為同情或是愧疚,我寧願你不要再打擾他平靜的生活。」

  「我想清楚了。若是他不願原諒我,我會從美國直接回非洲,永遠待在那裡。如果他還肯給我一次機會愛他,一年後,我會帶著他一起回來台灣。」

  宣以沅走上前緊握她的手,「玥竹,會的,學長那麼愛你,他一定會張開雙臂迎接你投進他的懷抱。」

  「你呢,和炫拓的事就這麼擱著嗎?」

  「他已經快兩個月沒來找我了,我想我們之間是真的結束了。」

  「這麼說,你還不知道。」沒想到言炫拓這麼沉的住氣……不,應該說他心機還真重。

  「知道什麼?」

  「你若想知道就去找他,到時你就會明白了。」潘玥竹給她最後一個擁抱,「你們結婚的喜酒我可能喝不到了,但是不論我人在哪裡,一定會獻上最深的祝福給你。以沅,妳一定要幸福喔!」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瀟灑離開,去尋找屬於她的愛情果子……

  ***

  相約一生的所有員工,為了八月十號的一場婚禮,忙進忙出的整整忙了一個星期,而為了這場世紀婚禮,更將原先預約的婚禮事先策劃後,再委託同行幫忙,將所有人力與物力全都投注在這場婚禮上。

  這場婚禮企劃的總策劃是許恬寧,因此宣以沅只能聽好友指揮辦事,當個打雜、跑腿的小妹,好友要她做什麼,她就去做什麼,這一向是她們分工、行事的一種風格。

  只是忙了這麼多天,宣以沅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新郎、新娘的來頭到底有多大,因為單單一個會場鮮花佈置,幾乎將全台灣的百合花全買來了,一次收購這麼多的百合花佈置整個婚禮會場,也的確是浪漫到不行。

  尤其百合花還是她最喜歡的花卉--素雅、純潔,還有著淡淡花香。

  前幾天她接到學長從美國打來的電話,告訴她,他和玥竹已經在一起的好消息,她很為他們感到高興。

  而她和炫拓呢?

  父親已經不再反對,也鼓勵她要把握住珍愛和幸福。

  她在掙扎、考慮了許久之後,才鼓起勇氣打電話給言炫拓,卻得到他去歐洲,短時間不會回來的消息。

  他是不是因為對她失望、寒透了心,和學長一樣,為愛走天涯……

  時間過得飛快,她已經將近三個月沒見到他了,他好嗎?她想他,想到心都痛了。

  「以沅,你在發什麼呆,每個人都忙到翻了,你卻還悠哉的在作白日夢。」許恬寧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世界。「嗯,還有要我做什麼嗎?」

  「你先幫我試穿這件新娘禮服,這是新郎親自跑到法國請名設計師訂做的,而你的身材剛好跟新娘的差不多,就請你先幫忙試一下。」

  「喔。」她接過婚紗禮服。

  下一會兒,宣以沅穿著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目光的禮服出來。

  「不愧是國際名設計師的傑作,素雅高貴,細肩帶設計讓你完美的肩胛骨毫不吝嗇的展露出來,腰身處一朵百合造形的腰花,花蕊的地方還以珍珠搭配,波浪形的裙襬剪裁,讓你整個人變得嬌媚風情。」許恬寧邊欣賞邊讚賞。

  想不到言炫拓還真是有心,親自帶著設計圖稿遠赴巴黎找布料、請人縫製。

  「你覺得有沒有哪裡太鬆或太緊?」

  「不會,剛剛好。」

  「這簡直像專程為你設計的禮服,如果你也能……」許恬寧看見好友黯然的神色,把後面的話都吞了下去。

  宣以沅沒做任何響應,轉身進去將禮服換下來,交還給她。

  「以沅,你還是不打算和學長復合嗎?伯父不是已經不反對了嗎?」

  「恬寧,你又再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杜佳倫剛從外面回來,就聽到好友恬寧又在多嘴了。

  「我看的難過呀!兩個人明明愛的死去活來,現在所有阻礙都沒了,真不知道她在ㄍㄧㄥ什麼?浪費時間。」

  「恬寧,不要再說了。」杜佳倫乾脆直接摀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真怕她一時說溜了嘴,那明天那場戲不就演不下去了,「你若是為以沅好,就不要說了。」

  許恬寧不止嘴巴,連同鼻子也被摀住,急忙把好友的手給拉開,大口吸了幾口氣,才開口,「我就是為了以沅好,所以才會勸她,現在好男人不好找,尤其是像言炫拓這種又帥、又聰明、又有錢,最重要又溫柔體貼的好男人更是快絕種,她要是不實時把握,哪天被別的女人給拐走,才叫欲哭無淚。」

  杜佳倫明白許恬寧的用心良苦,也順著她的話接道:「算了,他們要是有緣,是怎麼切也切不斷;沒緣,怎麼綁也綁不住,就順其自然吧!」

  宣以沅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聽好友們說,並沒有做任何響應,就這樣持續了一整天的落寞,直到晚上回家時,卻看見父親等在門外,嚇了一大跳。

  「爸!您要來怎麼沒先打個電話,我可以去車站接您。」宣以沅趕緊開門讓父親進到家裡。

  「我又不是不知道路,哪還需要你來接。」宣伯彥好笑的說。

  「爸,您來台北有事情嗎?」

  他一臉慈愛,「明天是你生日,你忙得連回家時間都沒有,爸爸只好上來看看你,我還帶了你最喜歡吃的蜜餞。」

  「爸,只是個小生日,您不需要這麼辛苦。」

  「其實我這次上來還有另一件事。」宣伯彥的神情轉為嚴肅。

  「什麼事?」她疑惑的問。

  「我想見見言炫拓,問他到底還要不要娶我女兒。」

  「爸,您不需要這麼做,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你要真的會處理,爸也不用這麼擔心了。」

  「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女兒,從小到大一直讓您替我擔心。」

  「你是爸的乖女兒,也是爸這輩子最大的安慰。」他抱抱她,「時間不早了,早點睡,明天才有精神。」

  ***

  宣以沅和其它人一起來到飯店,將整個婚禮宴會廳重新再檢查過一次--講台、鮮花、心型汽球,所有東西都準備妥當。

  然不知怎的,她就是覺得似乎少了什麼東西,但她不管怎麼努力的想,就是想不出來。

  喜宴預訂在七點準時開始,在喜宴開始之前,還有個結婚儀式,聽佳倫說今天的證婚人可是請到頗見威望的商業界大佬,可見今天的新人來頭不小。

  五點半,客人已經陸陸續續進場,宣以沅站在最角落的的方注意著一切。

  「以沅,大事不妙了。」許恬寧忽然慌慌張張的跑來。

  「什麼大事不妙了?」

  「新娘落跑了。」

  「什麼?!」宣以沅驚嚇得大叫出來,引來了不少目光。

  許恬寧拉著她進到新娘休息室,化妝師、髮型師都在裡面等著新娘。「以沅,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新郎家人知道嗎?」

  「應該還不知道吧!」

  「那新娘的家人來了嗎?」

  「都沒看到。」許恬寧搖搖頭,「新郎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們絕對丟不起這個臉,而且這場婚禮花了好多錢,要是今天取消婚禮,新郎一氣之下不肯付錢,那我們就算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呀!」

  「可是新娘跑了又不是我們的責任。」

  「話是沒錯,可是契約上有包括得負責接新娘到會場,直到婚禮完成那一刻才算完成任務。」

  「那現在怎麼辦?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婚禮就要開始了。」

  「以沅,那天你有試穿過禮服,可不可以……」

  「你是要我代替新娘,完成這個婚禮嗎?」宣以沅無法置信的大叫出聲,「恬寧,你這是什麼荒謬的主意,況且就算我肯假冒,新郎會同意嗎?」

  「以沅,如果你不答應幫忙,我們真的會賠到脫褲子。至於新郎方面,我現在就去找他說清楚,我相信他為了面子問題,應該會答應先演完這場戲,度過今天再說。」

  許恬寧朝著一旁的化妝師和髮型師使了個眼色,宣以沅隨即被脫衣換衣、化妝、弄頭髮,將她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

  許恬寧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場戲還真是難演呀!戲演完之後,她絕對要向言炫拓好好敲一大筆。

  最好請他贊助旅費,在他們去度蜜月時,相約一生也可以順便來個員工旅遊。就來個浪漫愛琴海之旅好了,嗯,這主意好像挺不錯!

  好了,以沅的問題暫時是解決了,現在就看看其它人的安排怎麼樣了。

  六點半一到,媒人婆走進新娘休息室帶新娘出場。宣以沅覺得這個媒人婆也挺糊塗的,難道她沒發現新娘不一樣嗎?

  算了,反正只是演戲,什麼都是假的。

  她低著頭被帶到喜宴會場,驚見站在紅地毯前,穿著西裝、兩鬢微白的爸爸。

  「爸爸!」

  「我女兒真的好漂亮,爸爸好驕傲呀!」宣伯彥一想到以前總是喜歡坐在他膝蓋上聽著他講故事、一同看星星的女兒,如今已是個美麗動人的女孩,一眨眼,已經要嫁人了。

  他悄悄拭去眼角淚水,露出喜悅的笑容。

  「爸,您怎麼會在這裡?」

  「今天是我女兒結婚的日子,爸爸不該在這裡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宣以沅環顧四周,瞥見一臉無辜的許恬寧,心中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什麼新娘落跑了,根本都是假的。

  她也終於想起整個宴會場少了什麼,原來是少了新人的婚紗照。沒想到全部的人都聯合起來欺騙她,就連她爸爸也參與其中!

  結婚進行曲透過環繞音響喇叭,迴盪在整個宴會廳。

  宣以沅挽著父親的手,一小步一小步走過長長的紅地毯,最後讓父親將她的手交給等候已久的言炫拓。

  言炫拓接過她的手緊握著,心中充滿感觸的說了一句,「這一條紅地毯好長好長,足足花了七年的時間,才終於走到。」

  她看一眼退回位子上的爸爸,再望著最愛的男人,頓時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證婚人妙語如珠、逗趣幽默的祝詞,逗得賓客們哈哈大笑,結束了祝詞,司儀請新郎、新娘交換戒子。

  充當今天伴娘的是相約一生的同事,她趕緊將一隻男戒遞給宣以沅,她輕而易舉的將戒子套進他手上;伴郎也遞上女戒,言炫拓同樣準確無誤的將戒子套進她手裡,而這讓她驚喜不已。

  「拓,你的眼睛……」

  言炫拓低不頭,吻上水漾柔唇,「我終於可以將你的美一點一滴盡收眼底,不再只能在黑暗的世界中,尋找著你的蹤影了。」

  「拓……」宣以沅仰起螓首,承接他更纏綿濃密的吻。

  「沅沅,我願與你來生再相約。」

  「拓,我們要相約生生世世。」

  「嗯,生生世世。」他許下另一個承諾。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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