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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拜金,有道理【冤家入宅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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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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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3-19 00:32:05
標題:
[綠光]拜金,有道理【冤家入宅之一】[全文完]
拜金,有道理
(冤家入宅之一)作者:綠光
她礙眼?是他沒長眼才對吧,
明明是32D的好身材他卻嫌太重口味,當她是蟑螂的一手揮開,
喂!平平都是來白住的房客有必要這麼機車嗎?
她想跟他這麼嗆聲的,但她孬,所以只敢在心裡問候他,
後來她發現自己不該太苛責他的,因為這男人壓根就有病,
真的!他不只眼睛有問題,還有強迫症,而且病情嚴重,
瞧,她只是幾滴飲料不小心濺到地板,
他就拿起抹布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然後惡狠狠的瞪她一眼再也不跟她說話,
害她連不小心割傷腳血滴到地板,
第一個反應都是拿拖把清理現場而不是料理自己,
可是他這回不但沒有罵她笨,還幫她包紮傷口,
手勁輕柔得讓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她好想哭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2:53
第一章
天上繁星閃耀,地下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屬於她的燈。
刷著出入卡,插入鑰匙,開了門,點了燈,這裡不是她的家,但是她喜歡。
站在寬敞方正的客廳,左手邊垂吊式的多層窗簾後頭是四扇落地窗,外頭是座小巧陽台,種滿不少綠色植物,而對面則是開放式的廚房,中間只有單座小吧檯相隔,視野無障礙。
往右手邊探去,地板往上兩個階梯是面凹牆,可以容納約四五個人聚談的開放小廳裡頭,擺了張八角形的矮桌,一旁鋪上軟墊,供人席地而坐,淡藍牆上擺著幾幅不對稱的抽像畫。
確實是頗像館長的品味,帶點癲狂卻不突兀,麻煩的是,照這樣看來,要整理的東西可能不少,而最難處理的,可能是腳下的紅橡木地板。
沒辦法,館長肯收留她,已經是天大的恩澤了,整理家務兼維護環境當然是她的責任,她沒話說。
宣妍嘟起嘴,粉嫩的臉還帶著幾分稚氣未脫,然而澄澈流轉的眸,卻能夠在第一時間讓人留下印象。
她不是個一等一的美人,但也是個會讓人駐足回頭的鄰家俏佳人。
看了眼環境,宣妍站在小廳前頭,左右兩邊長廊各自通往一間房。要去哪間好呢?
男左女右,往右走!
推開門,裡頭是精簡的擺設,但處處皆洋溢著藝術家的氣息,一種很自在的氛圍,用金錢也堆砌不出的美感。
至少,她很愛啦。
最重要的是,房裡還有衛浴設備,真的是太棒了!
拖著行李箱,打開翻搜出一套換洗的貼身衣物,快快樂樂地去洗澡。哇~沐浴用品皆俱,還可以泡泡泡澡,幸福捏~
一個鐘頭後,她一頭蓬軟長髮被收攏在大浴巾裡頭,貼身衣物包裹著她呼之欲出的酥胸和俏臀,隨意擺動養眼身軀朝客廳而去,從冰箱裡取出飲料,大搖大擺地在沙發坐下,潔美長腿往茶几一擺,開了電視,愜意到一個不行。
極樂啊~
「館長,我愛你~」她忍不住歡呼。
感謝館長在她走投無路,爸不理媽嫌棄的當頭給她一個避風港,她決定這輩子要做牛做馬報答他——
「吵死人了。」聲音淡淡流洩,淺淺不著溫度。
頓了兩秒,宣妍拿著飲料的手還愣在半空中,眼角餘光瞥見有抹頎長的身影從小廳左手邊的長廊慢步而來,然後走到她對面的廚房,打開冰箱,回頭。
「誰准你喝我的飲料?」
燈很亮,亮到她可以很清楚看見那男人的臉上有著濃濃的不悅。
那個男人,多層次有型的髮及肩,深淺色交互挑染得非常有品味,身上的白襯衫精繡的領口和閃耀的袖扣在在顯示價值不菲。他濃揚的眉不悅絞擰,讓眉形鼻骨更顯立體出色,而嵌在底下的幽黑瞳眸像是藏在洞穴中,即使沒有光線也能自行閃爍光芒的寶石。
他非常俊美,尤其是那雙可以自動發亮的魅眸,更是深邃到會勾魂的地步,渾身上下散發著華族傲岸氣質,一種血統純正且野蠻的氣勢,尤其是噙怒時如大步踩在火焰上的狂放,教人移不開眼。
然後,當那張好看到讓人忘記呼吸的臉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時,瞬地,手中的飲料被人抽走,遙控器被人搶走,沙發也被人侵佔,宣妍才驚慌地跳了起來。
「哇~有小偷!」靠~她沒穿衣服!
咻的一聲,她拿出身在火災現場所迸發的潛力,一路衝回房,七手八腳地套上衣物,開始像只急躁的鵝來回走動,猶豫著要不要報警,心裡又咒罵著現在的小偷怎麼這麼囂張,來人家家裡偷東西,竟然還搶她的飲料……
欸,等等。
停下腳步,突地發現狀況很古怪。
不對,他剛才說她喝了他的飲料,這是代表他住在這裡?
可是,館長要度假前,明明就說這個房子已經放了一段時間沒人住,所以才借給她,要她順便管理的,怎麼會突然跑出一個大男人?
暗忖了下,她躡手躡腳地開了門,聽見電視的聲音還在,屏住呼吸,背貼著壁緩步走進客廳,果真見到那男人悠閒地學她先前的動作,蹺腿喝飲料看電視。
「你是誰?」她問得很輕,隨時準備他一有動作,她回頭就跑。
奉在威充耳不聞,繼續看他的電視,喝他的飲料,完全活在自己的空間裡。
「喂,你到底是誰?」宣妍再問一次,接受兩次的無聲無息答案之後,胸口竄起的一把火促使她大膽地來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視線。
他懶懶抬眼,好看的唇微諷輕揚。「也知道自己醜得要包起來了吧。」不過,品味很差,鬱金香長袖洋裝配七分褲……
宣妍愣住,三秒過後,爆發。
「你在說什麼鬼?什麼丑?我哪裡丑了?不是我自誇,我的身材好到很多男人很垂涎,都要靠我努力潔身自愛才不被人胡來的!」瞎了眼了他!她傲人的32D罩杯、誘人的22吋小蠻腰,教人噴鼻血的34吋俏臀,被喻為太古第一性感女神,他竟然敢說她醜?
「……關我屁事?」語調依舊輕懶無力,口吻卻略顯不悅,「你到底要擋到什麼時候?可以麻煩你把礙眼的東西移開嗎?」手還輕擺,示意她閃邊。
礙、眼、的、東、西?
宣妍被他吐出的字眼震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是礙眼的東西?還是她身上有礙眼的東西?
「先生!不要以為我想理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誰,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氣死人了,他以為他很帥就可以這麼「搖擺」哦?要不是因為她現在身兼管理者身份,她才懶得理他!
奉在威美形濃眉微擰,像是不勝其擾,滿臉不悅地起身,走上小廳,按下上頭的電話答錄機,裡頭流洩出宣妍的館長老闆王思忱清朗的嗓音。
「在威,臨時有點狀況,這兩日我藝術館的策劃助理會到我那兒借住,她叫宣妍,人很熱情大方,但很知分寸,很好相處的,你別在意,別嚇人家啊,等我回來再跟你聚聚。」
聲音停住,奉在威回眸,不語,但會說話的眼睛像是在告訴她:了了唄?
「……你是館長的朋友?」宣妍聽完,吶吶問著。
「算是。」他走下小廳,要拐回房之前又回頭。「記得,冰箱裡頭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要吃可以,但要先告訴我一聲。」
「哦。」嘖,小氣鬼,還在記仇她喝了他的飲料。
「還有,不要太吵。」
「哦。」
「還有,保持環境清潔,不要在我面前穿著內衣褲晃來晃去,很礙眼。」
「……」她以為只有自己在家好不好!
「還有,三餐各自準備,衣物洗滌問題各自處理,不准騷擾我,客廳為公有空間,但是要記得以上規則。」
「……還有沒有?」要不要乾脆列表比照辦理?
「我想到再跟你說。」話落,帥氣走人。
哇哩咧~她客氣隨口問問,他居然回得這麼理直氣壯?
宣妍閉上眼,告訴自己,不要跟這種龜毛男人太計較,把他當作空氣就好!
*********
張眼,宣妍呆愣了三秒,心間錯愕的急促感才鬆緩下來。
對了,她被房東限時三天內搬家,緊急聯絡上館長救命,剩下的時間用來打包衣物,比房東要求的最後期限還提早一天搬。
拜託,那種破房子,以為她很喜歡住嗎?等到哪天她出人頭地,就回去惡整良心被狗吃掉的惡房東。
看了眼時間,又呆了兩秒,她閉上眼發呆失神,卻驀地又張開眼。
「該死的九點!」她忘了這裡離她上班地點比較遠,半個小時是趕不到的。
舉步衝進浴室,她三分鐘內搞定所有例行程序——刷牙、洗臉,再衝出浴室,三分鐘挑完衣服穿上,剩下五分鐘她用來上點淡妝。
該死,今天有個贊助廠商要來,頭髮應該盤一下,可是她沒時間了!
以手代梳隨便地耙了兩下蓬鬆過肩長髮,她抓住外套,夾住包包,沖——
門開,濃郁紅茶香像是初融的雪水流進她急躁心扉,霎時教她頓住腳步。
視線被香氣給引誘著,她看見那個男人,坐在廚房的精緻四人餐桌上,優雅而從容地吃著早餐,而且那早餐看起來好健康好有朝氣好有活力……天啊,台灣人誰有本事一大早吃得這麼雍容華貴的?
凱撒沙拉配上芳郁的阿薩姆紅茶,一旁銀鉤圍繞的純白骨瓷盤上放著兩份三明治,很貴族式的早餐,很悠閒的吃法。而他,身穿棉衫配石磨白的深藍牛仔褲,一樣帥得有型,吃相也完美得沒得挑剔,手邊還有素白帕子輕拭著嘴角。
一個人龜不龜毛,光從這個動作就看得出來。
但她現在想探討的不是他私密的個人習慣,而是那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裡變出來的,好香啊~她好餓……
肚子咕嚕咕嚕的響,宣妍好想吃早餐,可是她皮包裡只剩一百塊,那是要用來加油,不是吃飯用的。
一般男人都會很主動請女孩子吃飯的……她殷殷切切地期盼著,差點被口水給噎死,然而坐在餐桌邊的男人置若罔聞,依舊美麗的自成一幅畫,繼續他的美麗,題名為——華麗的一餐。
她用力嚥下口水,宣妍甩頭不求人。
餓就餓,她又不是沒餓過!
*********
太古藝術館,傲立於鬧區取靜的中心點,四面彩色玻璃帷幕是浪漫的一頁,挑高深長的內室牆是斑斕的壁畫,光是站在入口,便產生一種時光倒置,視覺錯亂的空間感。
然而,這些都不是宣妍拚死拚活利用關係,猛拍馬屁進入太古的主要原因。
每日上班,她總要先到二樓的梯台邊膜拜那幅四開大小的雋永聖母畫像。
暈軟的大地色調,配上矇矓的聖母笑,正看是聖母,橫看是有人舉步爬上聖母峰,每回看見這張畫,她就忍不住想要讚美作畫者。
咕嚕~
這幅畫是她國中參加校際旅遊時看見的,當時才剛得獎,當她聽說畫者還只是一個高中生,她簡直不敢相信,那麼精湛的畫風和無空間距離感的雙面透視圖,竟是出自於一個高中生之手?
這一幅畫改變了她的人生和想法。
咕嚕咕嚕~
直到今年,她為了這幅畫到太古上班,向館長追問著畫者,他卻說那人已到國外發展,但只要她在太古上班,早晚有機會見到他。
為什麼?
因為畫者是館長的好友。
「……雖說這幅聖母畫像是你的精神食糧,但飽的是你的精神,你的肚子還是餓的,可以麻煩你先去把你肚子裡的蟲餵飽嗎?」有人涼聲地說著。
宣妍回頭,淚流滿面。「乾姊~」
「你又去敗家了呴!」乾佳瑾瞇眼瞪著她。
「我才沒有敗家,只是上個月跟專櫃訂的宴會包來了,我不能不去拿啊。」所以白花花的鈔票化身為一隻銀白色的手提晚宴包。
她好愛,卻又好心痛。
因為她連吃早餐的錢都沒有,而現在距離發薪日還有十天~
「這樣還不敗家?」乾佳瑾很想掐死她。「你為什麼不乾脆把那些錢拿來買些可以陶冶心情、美化環境的藝術品?虧你還在藝術館上班!」
「我以後不會了。」她好可憐地扁著嘴,亮亮水眸骨碌碌地轉著,柔潤生光。
「你說過很多次了。」最糟的是,一看到她這副表情,自己就忍不住縱容她。唉,宣妍走不上正途,她需要負相關責任。「喏,這個三明治給你,中午我們一道吃。」
「乾姊~」
「但是!」乾佳瑾有一個非常非常大的但書等著她接。「你以後絕對不准再敗家,你給我聽到沒有?」
「可是,這樣我會沒行頭。」花那些錢,她心也很痛的好不好。
說得好像她花錢不眨眼似的。拜託,那些閃靈刷手是貴婦級的人才能乾的,她每回刷卡前都要想很久的。
「不准再給我想著那些不切實際的麻雀變鳳凰戲碼。」乾佳瑾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少跟人出入一些不適宜的場所,為了去那些派對,你打腫臉充胖子,早晚有天,你會一無所有。」
「我要是嫁入豪門,我一定會支持藝術的。」宣妍吶吶說道,還不忘品嚐三明治,味道不是挺好,但她對味道向來不要求。
「支持你個鬼,你現在的這份工作就是對藝術最好的支持,少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共事一段時間了,乾佳瑾自認相當瞭解她。
不是很刻意去瞭解,而是宣妍太單純、太容易看穿,最好笑的是,她還把志願天天掛在嘴邊,呿~嫁入豪門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人家只是想過得充裕一點。」至少買東西時不用算很久,怕出超。
她很窮,一直一直都很窮,每回外出,同學總是穿著新衣服亮相,她沒有;同學有最炫的球鞋、最亮眼的包,她不可能有;就連一般人應該會有的家人,她也沒有……嗯,不對,算是有,只是父母早早離異,各自婚嫁,而她變成沒人要的拖油瓶,是奶奶帶大的。
這種出身,說真的,在現今的世道上,她只能算是渺小的其中之一,往街上隨便抓一把,三個可能就出現一個。
但她至少還有奶奶愛,所以她想要有錢讓奶奶過好日子,既然靠自己發大財太難,那當然就是找個有錢的靠山啊,這種想法又沒有錯……
最後一句的OS,在乾佳瑾的瞪視下慢慢消音,終至不見。
乾佳瑾收回視線,看了眼聖母畫像,忍不住輕撫著精緻的玻璃框架,問:「要是一個少東和這個畫者同時追求你,你要跟誰?」
「當然是跟他。」嗑完三明治,拿出面紙拭淨唇角任何可能殘留的油漬後,宣妍貼上了玻璃框。「他現在一定已經名揚國際,肯定很有錢,是我的偶像又有錢,我當然要他~」這還需要問嗎?
「啐,又是錢!」乾佳瑾再問:「那如果他窮途潦倒咧?」
「不會的。」
「你又知道?你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看過他的背影。」不知道名字沒關係,落款處有他名字的英文縮寫,但最珍貴的是記憶中那美麗的背影。
「真的嗎?」乾佳瑾崩潰。「你居然到現在才跟我說!他帥不帥?帥不帥?」
「我看到的是背影耶。」
「背影帥不帥?」乾佳瑾眼睛發亮,像是瘋狂追星族。
「很帥很帥喔~」宣妍的眼睛也變成一對星星。「那時陽光從後門投射進來,暈黃光線灑在他身上,他猶若天神下凡,好帥……」
那是她記憶中最美,永不褪色的一頁。
她的心定在那一刻,愛慕在那瞬間激湧。
「真的~」
兩個人為那虛幻的一幕感動到要落淚的地步,一旁看了很久的副館長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了,「給我夠了喔,佳瑾,你的花藝策展結果如何?還有,宣妍,你的廠商接洽呢?」
高分貝的嗓音終於讓沉醉的兩人頓然清醒,迅地腳底抹油——
「馬上辦!」兩人回到辦公室,一人一隅,各自廝殺,卻不忘聊上兩句,但說的人都是宣妍較多。
她不斷地批評館長的惡友有多機車又多不紳士加多沒人性,林林總總十多條罪狀,從此以後將他丟入壞人欄。
*********
回到家,安靜無聲。
「啊哈,他一定不在。」耶,看電視。
快速梳洗過後,宣妍回到客廳,抱著乾佳瑾賞給她的零食充當晚餐狂嗑。這一回,她學聰明了,衣衫整齊,一套超飄逸的米白色波希米亞風格休閒衣褲,省得他突然回來,她走避不及,那沒人性的男人又抓她小辮子。
看著電視節目,她一下子哈哈大笑,一下子又站起來做美體運動。
電視的音量遠傳千里,熱鬧得像是有人在開轟趴,但實際上,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她正趴在地板上做抬腿運動。
突地——
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從長廊走來,她震愕得說不出話,只能把腿停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見他走到面前,拿起遙控器,先把音量關小,然後切斷電源,而後……?啦!
宣妍瞪大眼,心頭猛震了一下,難以置信他竟把遙控器給摔爛。
難道說,他有暴力傾向?
還在想時,奉在威已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傲睨著她。「我說過了,保持安靜。」
那也沒必要砸遙控器吧!好想問,但不敢。
「遙控器壞掉,都不看,公平吧。」臉色深沉,他像頭蓄勢待發的猛獅,彷彿只要她有異議,他會立即撲向前咬斷她的喉嚨。
所以,她很乖巧地點著頭。
「零食不准給我掉在任何一個我看得見的地方。」
她更用力地點頭了。
然後,奉在威又回到房內,安靜的不發出半點聲響,恍若他根本沒發過脾氣,恍若遙控器只是他一時失手掉落砸壞的而已。
「拜託,我以為你不在家啊。」他走後,宣妍才敢小聲抱怨,一臉委屈地縮進沙發椅裡,收拾零食,確定沒有半點渣落在桌面或地板。
她抱腿窩著,眼眶紅紅,瞪著沒有畫面的電視。
「什麼嘛,這裡也不是你家啊,跩什麼……」
突地——
人又晃了出來,她趕緊跳起來,戰戰兢兢地看著他。「你看,我有收拾了。」
奉在威看她一眼,嘴角似彎不彎,轉進廚房動手準備他的晚餐。
不一會,陣陣飄香傳來,又是那該死的飯菜香,誘得她肚子咕嚕咕嚕造反,像是跟她抗議,零食只是拿來塞牙縫的,填飽不了巨餓的五臟廟。
算了,回房。
為了避開那要命的香味,宣妍轉回房裡找事做,想到那時匆忙搬家,有些衣服根本都沒洗,趕緊全數掏出來。
抱了一簍衣服,她憋著呼吸走過廚房,來到屋子後側的洗衣間。
很好,館長家裡有部多功能的滾筒洗衣機,可以洗好一併烘乾。
把所有衣服都丟進去,她看了一下上頭的按鍵,啟動洗衣機,加入洗衣精,卻瞥見一旁還有一小簍衣服。
如果說,她順手幫他洗衣服,基於她的熱心,他應該會給她一些好臉色才對。
如此想,宣妍隨手把他的衣服也給撈進洗衣機去。
嘿嘿,這麼一來,他就算再不爽,也不能再對她生氣,對吧。
她真聰明,還知道要賣人情。
「你在乾麼?」
頭上突然響起聲音,她嚇得跳起來。「你說話就說話,乾麼嚇人?」
「你作賊心虛啊?」奉在威垂眼看著她,瞥見一旁簍子裡的衣服已經不翼而飛了。「我的衣服呢?」
「在裡頭啊。」她指著開始滾動的洗衣機。
「誰要你幫我洗衣服?」他劈頭就罵,立即關上電源。
「我好心幫你洗衣服,你竟然罵我?」這是什麼世界啊?
「我老早就跟你說過了,衣物分開洗,你洗你的,我洗我的,你那麼雞婆做什麼?而且衣服……」他瞪著結成一團的衣物,側眼瞪著她。「你到底是累積了幾天份的衣服?」
為什麼可以塞滿內容八公斤衣物的洗衣機?
「啊……就幾天啊,天氣熱,換得比較多套。」說到最後,已經心虛得宛若蚊鳴聲。
不過就是十天的衣服而已,她每天要上班,況且前陣子找房子找瘋了,哪有美國時間洗衣服?管他有多少衣服,反正洗衣機會洗啊。
奉在威已經放棄對她說教,努力地撈出自己的衣服,卻不小心也撈出她的內衣褲,不由得呆掉。
「喂,你乾麼拿我的!」宣妍準備搶過自己剛買的蕾絲貼身衣物,豈料撈出的衣物弄濕地面,教她腳底一滑,準確無比地朝奉在威撞去。
天,他一定會閃開,而她的下場就是一頭撞進滾筒洗衣機裡!
慘~
嗯,怎麼沒有聲音?她對痛很遲鈍,受傷一向不太容易感到痛,但像這樣一點聲響都沒有就怪了。宣妍張眼偷覷,發現自己竟一頭撞進他的懷裡,抬眼的瞬間,對上那雙無邊海洋般深沉的夜眸,近距離的對視,她的心狠狠地拽了兩下。
除去他的怪脾氣、惡性子,他長得確實養眼,屬於賞心悅目級的,會自動發光發熱的那一款。
真的是相當的帥……「你看夠了沒?」
「咦?」
「如果你是在誘惑我,那麼我現在就可以斬釘截鐵地告訴你,你絕對不是我的菜。」唇形優美地微微起伏,吐出的話教人聞之嘔血。
「誰在誘惑你啊!」你嘛幫幫忙~
「這樣還不叫誘惑?」他被撞得跌坐在地,而她渾身軟綿綿香噴噴地殺入他懷裡,用世俗眼光中極具魅惑力的雙峰壓住他極敏感地帶……如果這樣還不叫誘惑,那麼,性騷擾也應該無罪了。
「我……」宣妍氣呼呼的想要爬起來,卻驀地發現胸部底下有處異常灼硬的部份。烏亮亮的眸子從他面無表情的臉,緩慢移動到他的胸、他的腹,依此類推,壓在她胸部底下的,應該是……「變態!」
啪的一聲,非常不客氣且沒手下留情,幾乎是用盡吃奶的力量,狠狠地刮了他的俊臉一記。
打時痛快,打後心情很壞,因為他的臉很臭,鐵青青的,目光凌厲得像是要殺人,如果她現在道歉,他會不會留她全屍?
空氣凝滯著,誰也沒有先開口,宣妍的心怦怦跳,像是快要跳出胸口,而這旋律竟似乎和底下的緊繃脈動和成一派……這個時候,她要不要先爬起來再說?
這種姿勢,真的很曖昧,很令她想去死。
是她錯了,更錯的是,還沒搞清楚狀況,這隻手竟已先行刑。
嗚~要這隻手何用?
只會把她害得更慘而已。
「這只是一個健康男人的生理反應,如果對你有所冒犯,我道歉。」奉在威聲音冷冷的夾雜著戲謔,帶著嘲諷,像在恥笑她的自導自演,強硬嫁禍。「如果你願意立刻滾回你的房間,我的右臉再給你打一巴掌,也是可以的。」
宣妍聞言,狼狽地咬了咬下唇,一鼓作氣地爬起,跪坐在他面前。「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但是你說話也沒必要那麼難聽啊。」乾麼這麼傷人啊?「沒錯,是你先借住在這裡的,可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否則也不會巴著不走啊。」
「怎麼可能走投無路?」他哼笑著。
剛才匆匆一瞥,瞧見她的衣服,包括內在美,全都是高檔精品,這麼財大氣粗地寵愛自己,怎麼可能走投無路?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哪裡痛?」她咬著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奉在威撇了撇唇,原本想說:誰管你哪裡痛。但瞥見她的淚,很沒轍很沒勁地說:「我說話向來是這個調調,沒有惡意。」
看她那個傻樣,大概也沒有顆精明腦袋可以設計他。只是這一巴掌未免賞得太狠了一點?打得他都耳鳴了。
「是嗎?」可她覺得超有惡意。
「只要你按照我的規矩來,我們就可以相安無事。」
「真的?」
奉在威懶得再搭腔。「先處理你的衣物。」側眼看著掉在一旁的內衣褲。
宣妍見狀,快快抓回懷裡,想要解開,卻發現它們已經打結。
奉在威托額。「內衣褲要用手洗。」真是夠了!她居然連內衣褲也丟到洗衣機裡,而且還不只一套,全都打結在一塊了。
「誰說的?」
「你去買內衣的時候,專櫃小姐都沒告訴你嗎?」他吼過去。
「你管我?我想怎麼洗,你管我?」莫名其妙!幫他洗衣服,還要被他罵,她洗內衣褲,還要再挨一頓罵。
現在是怎樣?她天生欠罵啊?不是說好了,可以相安無事的嗎?
奉在威瞇眼,冷厲光芒透過羽睫直逼著她。
宣妍嚥了嚥口水,有點怕怕,卻強迫自己絕對不能在這當頭移開目光,否則他會認為她很孬。
也許她真的很孬,但是,絕對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正四目交接,電流奔竄,眼看就要一發不可收拾時,他卻突地笑了。
笑了?宣妍戒備地瞇起眼。不怒反笑,非奸即惡!
「以後,記住,衣物要分開,不需要再幫我洗。」把濕透的衣物撈回簍子裡,他轉身,再說:「還有,那內衣褲的質地相當好,要用手洗,否則蕾絲很快就被勾壞紗,胸線會歪掉。」
哇~難不成他是內衣達人?
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宣妍不禁嘟起嘴。這個人怎麼好像怪怪的?該生氣時不生氣,不該生氣時又生氣,實在是……怪人一個。
但是,人家都開口了,她好歹也照著做吧,畢竟這些內在美可也花掉她不少白花花的鈔票呢。
抓著幾套內衣褲回房內浴室洗,洗到一半卻聽見電話鈴聲響。
隨便抹抹手,她便接起床頭上的分機。「喂,你好,請問哪裡找?」
電話那頭像是頓了下,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好,請問奉在威在嗎?」
「奉在威?呃,我不知道耶,我去看一下,麻煩等一下。」擱下話筒,她咚咚咚地跑到他房門外敲著。「奉在威,你的電話——」
一開始是小小聲的喊,但喊了幾次,沒人回應,她不由得試著轉動門把,門開的瞬間,她還來不及一探究竟,便教一把力道扣住手腕。
「不准進我的房間。」奉在威警告性極濃厚地說。
「我才不是要進你房間,只是有人打電話找你,我以為你在……喂,沒禮貌,都不用打招呼的哦?」居然當著她的臉把門關上,真是哇哩咧惡劣!「以後再也不幫你接電話了!」
她又不是接線生!
若無意外,想跟這人相安無事共處,此生無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3:29
第二章
宣妍披星戴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被萬家燈火燦燦的亮光給刺到眼發痛,她狼狽地逃回家中,意外發現門沒鎖。
輕推開門,踏上玄關,便聽見客廳傳來細微的聲響。
「我不要。」
回應得很冷淡的聲音,是她那個很龜毛又很機車的室友。
唷,原來他對人向來冷淡,並非只針對她而已……嗯,這一點認知讓她心裡好過一點。
「嘿,東西幫你搞定,錢也給了,你能說不要?」輕軟嗓音猶若珍珠落地,難以想像說話如此甜柔的人,語氣如此霸道。
是誰?這聲音跟兩天前電話裡的聲音頗像。
宣妍躲在拐進客廳的牆邊偷覷,她看見惡室友一臉煩躁,女子背對著她。
「你明知道我現在不方便出入那些地方。」語氣軟了,表情變哀怨了,然而舉手投足之間依舊保持著他貴族式的雍容。
「你放心,我不可能害你的,不是嗎?」
「……那可不一定。」哼哼兩聲。
女子靜默,突地起身。「把錢還我。」
「我身上半毛錢都沒有。」奉在威懶懶地窩在沙發椅,斜倚支手托腮,笑得很迷人。
「我幾天前才給你的耶。」
宣妍可以想像她嘟起嘴,一臉不悅。
錢啊……她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小白臉!再仔細看他兩眼。
也對、也對,他是真有那個本錢……他五官立體出色,面白如玉,沉嗓清朗,身形頎長,內蘊華貴氣質,外放狂傲氣息,舉措得宜,像是個出身極好的少爺。
這樣的人當小白臉?真怪。
啊啊,不對,應該是訓練有素很高格調的牛郎!她以往和朋友去過牛郎店,確實是像這個調調。
看來,他是紅牌唷。
「都買了東西,思忱這裡每樣都缺,況且我不習慣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語調無波,但帶著倦。「改天就還你嘛。」
宣妍微挑起眉,心裡驚呼。原來,不只是紅牌,還是個惡質的騙錢小狼犬?欸欸,沒良心的牛郎本來就等同騙錢小狼犬了咩,牛跟犬都是畜生啦~
「不用你還,我只要你答應陪我去派對就好了。」女子走到他身旁,撒嬌地挽著他的手。「拜託啦~在威~?」
宣妍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又覺——這女子長得這麼標緻娟秀,乾麼要倒貼這種惡質小狼犬?
看那女子身穿名牌服飾,裸妝淡唇蜜是CD這期剛出的限量色澤……肥羊啊,這女子肯定是富家千金,難怪惡質小狼犬要對她下手。
也許,她該幫幫她。
正所謂騙海無邊,回頭是岸哪。
鼓足氣,宣妍正準備跳出來制止,奉在威已經懶懶的戳破她偷窺的事實。
「你看過癮了?」
「嗄?」她意會,粉顏漲紅。
對呴,他面對她,很難不發現到她。
「想不被人發現,就躲進去一點,礙眼得教人不想發現都難。」他的黑眸懶散中生雋光,犀利且透徹,彷彿早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誰要躲?我想回房,是你們在那邊說話,我不方便走進去好不好?」乾麼一副鄙夷她偷聽的冷嘲樣?是誰害她必須偷聽的?她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進去。」他淡道。
「偏不。」叫她進去就進去哦?他以為他是誰?又以為她是他的誰?
宣妍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裡,很自然地往沙發一坐,很故意地坐在女子旁邊,不看電視也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坐著,挑釁地看著他。
奉在威俊眼微瞇,乏力地說:「家箏,我們改天再談。」這種狀況,教他怎麼跟她和平共處?白目的女人。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家箏。」眸微凝,奉在威臉色臭到發硬。
「對,他說的沒錯,小姐,你們還是改天再談,啊,不不不,應該是都不該再談,錢被他騙就騙了,那是注定拿不回來的,但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她笑得陰惻惻的,有幾分惡意,還對他扮著鬼臉。
不能怪她找碴,而是他的行徑太令人髮指,路過之人皆可唾沫以對。
「騙?」那被喚家箏的女人怔怔地看向她。
奉在威則是把臉埋進掌心,自覺無臉見人。就知道這女人又要胡亂污蔑他。
「對,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可能聽不進去,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你該清醒了,不可再縱容他。」她像是以正義為名的俠女一枚,說得頭頭是道,表情感歎再三,瞬地,身邊爆出一陣笑花。
宣妍不解地看著她。
「你是愛情騙子?」她看向奉在威,笑得人仰馬翻,什麼端莊嫻淑全都不知道飛去哪了。
「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宣妍開口糾正她。
奉在威惡行惡狀諸多,絕不是一句愛情騙子就能帶過。
「哈哈哈~」這下笑得更燦爛了,已經到了天崩地裂也不能止的地步了。
怪,這是什麼反應?
宣妍皺擰眉頭,餘光瞥見對面的奉在威黑了大半張俊臉,起身,很不客氣地把笑到岔氣的女子拎起。
哇,他看起來明明瘦削,怎麼這麼有力?
完蛋,他待會會不會找她算帳?
不管了,先躲回房再說。
宣妍一溜煙地跑了,而玄關外——
「原來你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還在笑~
奉在威俊美無儔的臉隱隱抽動,青白交雜得精彩。「奉、家、箏!」最後一個字是咬牙切齒從喉口迸出的。
「有~」奉家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揩了揩眼淚還是笑。「哥,你什麼時候轉行了,都沒通知我?」
他瞇起銳眸。「回去。」
「嗯,不行,你還沒答應我要幫我去那場派對。」她耍賴,呵呵笑著。
他頭很痛。「要是我被人逮住了呢?」
「放心吧,希乃和表妹要回美國了。」她打包票。
革希乃是他們外公吳十全的得力左右手,於是被外公欽點為孫女婿,然而希乃卻因為某些因素拒絕,他便臨危授命,回台暗中撮合麻吉希乃和表妹,無奈做得過火,希乃大怒,撂下狠話,只要一逮著他,肯定要他落個碎骨無存的地步。
所以,他躲起來。先聲明,他絕對不是孬,只是不想跟希乃正面衝突而已,其實他凶起來也是很嚇人的,只是修養太好,少有機會表現。
「你確定?」奉在威再問。
「我確定,而且你天天窩在家裡,不煩悶嗎?剛好有場派對讓你松心,你要感到開心。」
「我待在家裡開心得很。」什麼煩心事都不用想,只管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
「少來。」兄妹幾年,她會不知道他的個性?眼波一轉,她掩唇笑得很詭異,「難道說,跟剛才那個可愛的美眉有關?」
奉在威翻了一圈白眼。「她不是我的菜。」他很挑食的好不好。
「她是誰?」剛才就很想問,但被她一席話給逗得忘了問。
「她是思忱的員工,藝術館的策展助理,只是在這裡暫住。」說真的,他也不是很長舌的人,只是在這當頭不說清楚,肯定被妹妹魯得沒完沒了。
「暫住?」圓眸一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有兩間房好不好?」想太多了。
「同一個屋簷下啊。」
「那又怎樣?」難不成他會吃了她?拜託,他才是害怕的那一個好嗎?
奉家箏不說話了,但眼睛轉了又轉,笑盈盈的,清麗的臉是促狹的笑意。
「回去回去。」就知道女人都是外星人投胎轉世的,完全無法溝通。
「你到底要不要代替我去?」
「去~」可以了吧?滿意了吧!
「是七點喔。」
「知道了。」門一關,回到客廳,發現那個造謠生事的傢伙夾著尾巴躲回她的堡壘了。「算你識相。」
朝通向她房間的長廊看一眼,奉在威才悻悻然轉回自己的房間。
*********
還好房裡還有一套衛浴設備,要不然她今晚真不知道要怎麼洗澡。
抓著毛巾輕拭一頭烏亮長髮,宣妍穿著細肩帶背心和熱褲往床上一坐,門外一點對話的聲響都沒有,但似乎有著細微的鍋鏟聲響,還有一股淡淡菜香在空氣之中瀰漫著。
她想了下,開了門,躡手躡腳朝客廳走去,瞧見他就在廚房裡忙著。
動作俐落,切菜下鍋一氣呵成,腳步沉潛,目光精鑠,手中的木鏟像畫筆,而平底鍋裡躺上的五顏六色是他最具色韻的顏料,層疊鋪陳,堆砌著最美的色澤,他儼然像是罩著藍帶光環的大廚師。
不一會,一道道的菜上桌,他動作從容優雅,行雲流水,像極了一幅賞心悅目的畫,讓站在客廳邊上的宣妍看傻了眼。
奇怪的男人。
明明可能是個詐財騙色的惡質小狼犬,怎麼一眨眼,他又多了個身份?
奉在威瞥見她,卻視若無睹,拉開餐桌椅,獨自用餐。
他只是暫住在此避風頭,不想跟身邊的人有太多不必要的糾纏,尤其是這單細胞的女人。
好香~美餚香氣似毒,一陣一陣地催醒了宣妍肚子裡的蟲,咕嚕咕嚕聲四起,她羞得趕緊捂著肚子,連退數步。
真是太太太丟臉了,居然叫得這麼大聲。
可是,都什麼時候了,她當然會餓啊。早中兩餐有乾姊罩著,但晚餐……別指望那個沒良心的男人伸出援手,尤其在她還壞他好事之後。
深吸口氣,用力縮緊小腹,她快步走向廚房,倒了一大杯500c.c.的白開水,準備回房享用。
喝水好,皮膚會水嫩水嫩,而且代謝好,還可以順便減肥,嘿,她真聰明。
但是,回程路上,走得萬般艱辛。
好香~她用力嚥了嚥口水,告訴自己別看他,爭氣一點,有骨氣一點,又不是沒餓過,多餓幾次就習慣了,別求人!
「……坐。」
奉在威清朗帶沉的嗓音宛若透過遙遠天邊的一朵雲,慢慢迴繞到她耳邊,感覺很遠,但她仔細一看——天啊!她是什麼時候巴到人家旁邊了?
丟臉!她餓到喪失尊嚴了嗎?
「坐。」聲音有點不耐。
她看向他,他面無表情,讓人讀不出情緒。「你叫我坐就坐?」這麼沒個性?
有點挑釁氣味的一句話,想不到奉在威不怒反笑,笑得肩頭猛顫,最後忍不住逸出聲,笑聲像是萬里外的瀑布下瀉一地溫柔。
她再次傻了眼。
因為他的笑、他的笑聲。他的笑聲不似洪鐘,但很有力量的帶著餘韻將她包圍,而他唇角的笑意讓那兩瓣總是緊抿的唇彎出上勾的美弧,就連那雙總是不帶溫度的眸也在瞬間溢出滿地月華,潤亮生光,俊美得揪心。
天生牛郎,真的有這種人欸。他的豪氣大笑柔和了他令人難以親近的冷臉,深刻的輪廓、立體的五官,宣妍看得魂跑了,連肚子餓了都忘了。
「不餓?」他止笑,問。
她驀地回神。「餓。」很老實地點頭,不想逞強。
他又笑了,起身幫她舀了湯,盛了菜。「這是南法的家常菜,我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她傻氣地看著盤上色彩鮮艷的佳餚,管他是南法還是北法,能吃就好。
「你要麵包還是麵條?」他又問,像個頂級餐廳裡的最佳服務員。
「都可以。」乾麼用的?桌上已經夠豐盛了。
奉在威替她切了小塊麵包,又挾了些麵條。「沾醬吧,那是我剛才做的青醬,試試味道。」
她嘗了口,水眸亮了起來。「哇~好特別的味道。」好香的九層塔。
「看來你喜歡。」他又笑了,眉梢眸底帶了抹迷人的風采。「吃前菜。」見她要吃燉雞,他又說:「不對,前菜是海瓜子。」
「哦。」怎麼那麼麻煩?但她還是乖乖地品嚐他的手藝,當鮮嫩的海瓜子落在她舌間時,一股不可思議的酸甜在口中化為一股清爽香氣。「這真的是你做的?」
她開始懷疑他只是假裝站在廚房忙,其實這些菜是外燴送進來的。
「嗯哼。」唇角斜勾,他開始有點驕傲了。
「你是廚師嗎?」天啊,大廚啊!
他似笑非笑。「我是騙錢的惡質小狼犬。」
宣妍聞言,嘿嘿乾笑。
在心裡再三道歉,她不該偷罵他,不該唾棄他,他只是長得太優,讓人覺得難搞,但實際上,他不差呢,還請她吃晚餐……她已經好久沒遇到好人了,不知道是台灣好人太少,還是她身旁的磁波總是吸引壞人。
「你不是嗎?」不能怪她想岔,而是他長得那麼帥,不當牛郎很可惜耶。
奉在威瞇起的黑眸迸出凶暴的光痕。
「我說錯了,我道歉!」她雙手舉高,投降。
說得也是,他有這麼好的手藝,乾麼當牛郎?
「我接受。」他向來以寬宏大量著稱。
宣妍看著他,見他像是沒事一樣地繼續用餐,大大鬆了口氣。
「欸,你不是討厭我嗎?」她忍不住問。
「我說過嗎?」他嚼不露齒地反問。
「可是,你說我很礙眼。」很傷人捏。
他的視線一飄,落在她那裹在細肩小可愛底下的酥胸,又搖了搖頭。「穿多一點。」害他又想起那軟綿綿的觸感,下半身很沒志氣地有所反應,真想歎氣。
「可是很熱耶。」
奉在威聞言,又笑了。
「你在笑什麼?」剛才,好像也是因為她說了什麼,他才笑的。
她先前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轉變這麼大?
「我在笑有個人也跟你說過一樣的話。」聽起來實在倍感思念。
他那可愛的表妹,現在已經是希乃那個壞蛋的妻了,唉。
如今兩人結成連理,他也功德圓滿,開始放他的大假。
「誰?」她問得很順口。
他想了下,卻沒有意思要回答。
宣妍也不追問,但她想,應該是他喜歡的女人吧,因為他剛才笑得很柔,眸中纏著寵溺。
當他笑時,沉柔中帶著張力強大的魔性,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
她想,要愛上他,實在太容易了。
三兩下解決一桌的菜食,她滿足地吁了口氣,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吃得這麼飽了。
才想要謝謝他,鼻間已經聞到一陣茶香,張眼,一杯茶已出現在面前。
「……謝謝。」
「不客氣。」他彎腰整理一桌狼藉。
「我來。」宣妍起身,動作卻太大,讓口袋裡的手機掉了出來。「啊!我的手機~~」
彎腰要撿,奉在威卻早她一步撿起,看了眼上頭的待機畫面,神色很嫌棄地丟還給她。
「喂,這就是你看到珍貴藝術品的嘴臉嗎?」看在他招待她一頓晚餐,她本來應該選擇沉默的,但他的輕視眼神實在太明顯,太過蔑視她最愛的畫作,她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珍貴藝術品?」他似笑非笑地掀唇。
「你懂不懂藝術?」喔喔,看見沒、看見沒?那眼神實在是太誘人犯罪了——讓人很想從他背後捅兩刀。
「你又懂什麼?」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問。
「我當然懂!」拜託,她在太古藝術館工作,還記不記得?「藝術這種東西,雖然是取決於世人的贊不贊同而成立其價值,但真正的價值性是存在於創作者的心裡,而附帶的價值是存在於鑒賞者的感動裡。一件可以讓人感動的畫作,就是成功的。」
奉在威饒富興味地挑高濃眉。「那麼,那件畫作讓你感動了嗎?」眸裡閃爍著複雜的光痕。
「當然。」要不然怎麼會在她的手機待機畫面裡?她偷拍的咩~她最愛的聖母像。貼著手機,突然發現他還在看她,宣妍咳了兩聲,有點小害羞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他撇唇喃著。他向來喜歡一貫作業。
切菜、做菜、收拾桌面,都要經他的手,做得徹底乾淨衛生,他才能安心。
宣妍看著他的背影,想幫,他卻不允,只好乖乖坐下喝茶,茶香到了齒邊化作一縷芳馨,暖入她的心底。
作夢也想不到,才被她罵到體無完膚的大惡人,竟然做飯給她吃,還泡茶給她喝,要說世事變化萬千嗎?
除去剛才的鄙夷事件,這人真好,能被他愛著、寵著,肯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她忍不住這麼想。
瞧見他已洗好盤,回身擦拭餐桌。「我來擦吧。」
「不用。」語調淡淡的,像是一頓飯後,兩人的關係又回到原點。
宣妍咬著杯沿沒說什麼,卻見他拿著濕抹布仔仔細細地擦過每個角落,再取出一張餐巾紙依樣抹過,然後再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劑往桌上噴一噴,又拿起乾布輕輕擦拭。
她瞪大眼。擦桌子是這麼繁瑣又複雜的動作嗎?
天啊,難道他有潔癖?
************
是的,他有潔癖,事實上,她甚至懷疑他有強迫症。
「宣妍!東西用完要物歸原位!」
這樣聽起來,好像她在污蔑他有強迫症,但,真的,她可以發誓,她沒說謊。
「宣妍,你到底是怎麼把飲料給喝到連地板都有的?」話落瞬間,有抹身影立即撲趴到她的腳邊,手拿紙巾用力地擦拭紅橡木地板,把點點茶漬全都剷除得不見蹤影。
「我……」嗚嗚,乾麼瞪她?只不過是不小心搖出幾滴茶漬,沒那麼嚴重吧。
「桌面!」擦完地面,感覺還很不過癮,奉在威抓著紙巾繼續進攻桌面。
於是,她縮著手腳軟進沙發椅背裡,等著他清理完畢,然後臉色鐵青地離去。
再然後,他就不跟她說話,等到隔天用餐時間,才會恢復正常,但也僅止於淡漠的交談,再也沒有那一次的熱絡。
唉,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絕對完美的男人。
所以——
「好燙、好燙~」宣妍放下剛注入熱水的泡麵碗,趕緊抓著耳垂袪除指上的熱度,然後很含怨地看向左邊長廊的那扇門。
都晚上了,他還窩在房裡不出門,她只好自力救濟吃泡麵。
幸好已經領薪水,要不然連泡麵也沒得吃。
沒關係,今天吃泡麵,明天晚上就有大餐可以吃。
突地,擱在客廳茶几上的手機發出陣陣震動聲,宣妍抓起泡麵狂奔,途中不知道踢到什麼,她甩了腳尖兩下,繼續狂奔,將泡麵安然無恙地往桌面一放,抓起手機就喊,「喂?咦,怎麼會這樣?」
聽見尖銳拔高聲的奉在威,丟下手中的噴漆,抓下護目鏡,扒掉手套,俊臉黑臭地走到房門外,正要警告她小聲一點,卻被地板上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給震住。
黝黑的眸沿著血滴方向探去,瞥見坐在沙發上,神情非常激動的宣妍,然後把視線定在她的腳尖,立即大步走向她。
而宣妍剛好講完電話,一臉傻愣地瞪著還在冒煙的泡麵,感覺一片陰影襲來,慢半拍地抬起眼,對上一雙震怒的眼。
怎麼又生氣了?她又怎麼了?
「地板上都是血。」許是她的眼睛會說話,透露了她的擔憂和煩躁。
她頓了下,垂眼看著地板,乍見一小攤紅,沒了頭緒的眸隨即朝循線看去,一排血……是她的嗎?
「你在發什麼呆?還不趕快處理?」奉在威有股衝動想要把她抓起來搖一搖。
宣妍回過了神。「哦,我馬上去拿拖把……」她低喃著,突地視線模糊了她的眼。為什麼在她這麼難過的時候,還要對她這麼凶……
「誰要你去拿拖把?」奉在威拍額,走到櫃子前,取了醫藥箱,一把將她推回沙發上。「把腳伸出來。」
「嗄?」
「快點,你都不會痛的嗎?」瞪她一眼,他一把抓起她潤白如玉的腳踝,壓在自己膝上,快速地替她抹去血跡,上藥,包紮,動作如行雲流水,儼然有外科醫師的權威感。
宣妍傻住,就連盈在眶中的淚水都沒能散去,只是傻氣地看著這個情緒很難掌握、行事無法捉摸的男人。
他的手真巧,其實他是醫師吧。
「不痛嗎?」他突問,黑眸直瞅著她。
她要開口,淚水卻無法遏抑地滑落。
「很痛?」奉在威緊張起來。「太緊了嗎?你等我一下,我先幫你鬆綁。」
「不是。」她阻止他,卻還是止不住淚水。
「不然呢?」
「我……」酸澀梗在喉口,讓她無法言語。
他那麼愛乾淨的人,一點點茶漬濺到地板,都可以讓他翻臉不認人,而她剛才流了一小攤血,他非但沒責怪她,還幫她包紮,褲子上沾著血,還關心她……
「發生什麼事了?」見她哭個不停,奉在威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他向來不擅長處理這種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正在哭泣的人,尤其是女人。
雖說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看她哭成這樣,應該是跟她的腳傷沒太大的關係吧。垂眼忖著,卻聞到一股香味,側眼探去,他瞧見一碗保麗龍,裡頭裝著麵條。
「這是什麼?」他問,試著若無其事地轉移她的難過。
「……你不知道?」她胡亂抹著不斷冒出的淚。
其實這男人真的不是牛郎吧,通常男人見女孩子哭成這樣,遞個幾張面紙算是基本中的基本動作了,而他卻只是在看泡麵……只能說,他真的很異類、很特別,而且是讓人無法討厭的那種。
「挺香的,聞得我肚子都餓了,現在到底是幾點了……」看了眼時間,他瞪大眼。「天啊,已經快八點了?」
「你不知道?」原來他不是故意躲在房裡不理她,而是忘了時間。
「我哪會知道?我在房裡忙著。」奉在威爬了爬凌亂的髮。
宣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他光是抓抓發的動作也變得好帥氣。而他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說是顏料,又像是噴漆……
「還有這個嗎?我餓了,懶得下廚了。」
她回神,眨了眨眼。「給你吃好了。」她把碗推向他。
「你呢?」餓是真的餓了,但紳士是不可能讓淑女餓肚子的。
「我吃不下。」她垂下眼。
「為什麼?」
沒料到他會追問,宣妍霧氣瀰漫的美眸又浮上一層水氣。「我阿嬤生病了。」
「真的?想回去看她嗎?」所以她哭,是因為難過奶奶生病?
「我想,可是阿嬤住鄉下,現在回去,明天早上會趕不回來,而且,我也沒有錢……阿嬤住院要用錢……」她好沒用,根本無法照顧阿嬤,要不是表哥堅持聯絡她,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阿嬤生病。
奉在威看著她抖著肩,忍著哭聲,很壓抑地流淚,不由得抓抓眉,揉揉額,伸出去的手停放在半空中又縮回。
來回幾次之後,他受不了了。
「走。」他想了下,歎口氣地走回房裡。
「咦?」她聽錯了吧?他剛才說什麼?
一會,他已經從房裡出來,換了套清爽的衣服,頭髮也整齊地束起,一副標準的雅痞打扮。
「我送你去看你阿嬤。」
「可是……」
「我還會送你回來。」送佛送上西天,他很講義氣的。
「……我沒錢。」很羞愧地低喃著。
想嘛知道,她說過她走投無路的嘛。
「放心、放心,都交給我,只要你別再哭了。」奉在威歎了口氣。
女人的眼淚,天下無敵。
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4:33
第三章
南北往返,剛好耗掉一整夜,他們回到家門時,天都快亮了。
「你今天要不要請假?」走入屋裡,奉在威很自然地朝廚房移動。
宣妍始終沒吭聲。
還以為她睡著了,他又踅回。「你還好吧?不會又要哭了吧。」老天,他已經盡他所能地協助她了,再哭,就換他哭給她看。
「你不是很缺錢嗎?怎麼會有錢借我?」這個話題很尷尬,但宣妍覺得還是得問清楚。說實在的,她跟他真的不熟,不知道他的底細,不清楚他的為人,唯一確定的是,他是一個很好拐的紳士。
凌晨左右,他們一到醫院,他就拿出提款卡,二話不說地提了一筆錢給她。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缺錢?」他很落魄嗎?還是他很窮酸?
「因為你不是欠了那天那個女孩的錢嗎?」就是那情境才會讓她誤以為他是惡質的騙錢小狼犬。
奉在威揚眉想了下。「你是說我妹?」
「你妹?」
「嗯哼,我老妹,沒良心的老妹。」不忘誹謗一下奉家箏,他才又晃進廚房,不一會兒倒出兩杯香噴噴的咖啡。「過來坐著吧,再站也不會比較高。」
提到老妹,他才想起先前她拜託他的事,大概就是今天了吧。
宣妍從震愕中回神,小跑步到他身旁坐下,接過他親手煮的咖啡,整顆心被熱氣薰得好暖好暖,暖得她淚腺又快要鬆了。
「反正,我現在是因為一點小事在避風頭,所以不方便動用自己的帳戶,才跟我妹調頭寸的。」
「可是,你剛才有領錢欸,你會不會怎樣啊?」說到避風頭,宣妍很直覺地想到黑道廝殺,很怕他為了要幫她,導致行蹤洩漏。
「大不了一頓打。」他哈哈笑著。
放心啦,老妹都說希乃回美國了,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宣妍不知他在開玩笑,被嚇得臉色蒼白。「你講真的還假的?」
他看她一眼。「開玩笑的,你懂不懂幽默?你還真好拐。」原來這波霸小妹妹還挺單純的嘛。
「你才好拐咧,我哭兩泡淚,你就借我錢,要是外頭一堆美眉都對你哭,你早晚破產。」
「你以為每個人哭都有用嗎?」他可不認為他有博愛到那種地步。
原本,看她滿身超沒品味的亂湊名牌,實在很懶得理她哭窮,可偏她一掉淚,他就完全沒轍,這狀況,他比誰都意外。
「那為什麼我哭,你就幫我?」話就是問得這麼順暢自然,話落瞬間,她才發現此言頗為尷尬,但不能怪她,誰要他說得那麼曖昧,好像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不大相同的。
奉在威濃揚的眉微挑。「我想,應該是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表妹。」若硬要找個理由,應該是如此吧。
尤其是那一份ㄍㄧㄥ,給他熟悉的親切感,他向來心疼這樣的女孩。
明明很餓,偏要嘴硬,明明很缺,又假裝不在意,真的是厚~很勾起他父性的光輝。
「……你有戀妹情結?」
「並沒有。」好嗎!「我只是說,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表妹,我可沒說我喜歡你。」想太多了。
「可是,你的眼神很寵人欸。」如果不是喜歡,那就很罪孽了哦。
寵人寵到那種地步,能不愛上他的,沒有吧。
連她都要誤以為他有點喜歡她了說……厚,不喜歡人,就別這樣看人,很造孽耶。
「是嗎?」他很疑惑。「倒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與其說寵,倒不如說他很會照顧人。
想想,從小父母就經商在外,老妹就是教他一手拉拔長大的,為了她,他洗手做羹湯,為了她,他快成了無照密醫,然而,如今跟她調個頭寸,她就馬上要求回報。
而且還是為了男友,為了要和男友約會而推他去參加派對……
唉,他好痛心,好像他這一輩子一直都在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每個人都在跟他要恩情,他好悲慘……
見奉在威臉色突地慘澹,宣妍小心翼翼地問:「你很累嗎?對不起,害你這麼累。」
他回神,瞅她一眼,突地笑了。「是你比較累吧,你待會還要不要上班?如果要的話,我就幫你準備早餐。」
「可以這麼麻煩你嗎?」還說他不寵人?拜託,她這輩子還沒被這麼寵過,就是阿嬤也沒法子疼她到這種地步。
「有什麼麻煩?很快的。」說著,他隨即起身,走了兩步,回頭又問:「你腳還痛嗎?」
「不痛。」也許她應該跟他說,她從小痛覺遲鈍,腳上被刮出一道傷口,她真的沒感覺。
奉在威想了下。「乾脆順便幫你準備午餐好了,省得你太走動,弄痛了腳。」
宣妍張大眼。
「弄個清爽的蘆筍豬排便當,你覺得怎樣?」
「……好。」有什麼不好的?怎麼可能不好!
她要、她要!這麼好的男人,她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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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噩上了一天班,宣妍火速趕回家,原本是要告訴奉在威不用準備她的晚餐,豈料他竟難得不在家。
他到底從事什麼工作?
像個足不出戶的宅男,卻又是個一流煮夫,中午為她準備的蘆筍豬排便當被乾姊偷襲了兩塊,她至今還在心痛呢。
他跑去哪了?
空蕩蕩的家,少了個人,總覺得缺了好多。
歎口氣,她發現時間跳躍得太可怕,快快梳洗,準備赴許久前便決定要去的宴會。
聽說那是個很有品味的宴會,很多名流雲集的地方,不是想進去就能進去的派對現場,虧她有班敗家好友,對此等訊息都非常敏感,立即爭相走告,想盡辦法,弄到入場帖子。
為了配合時尚,她掏出一件桃紅色的運動小背心,為了配合名流,她拿出前陣子的敗家首選——凡賽斯浪漫風格的純白蓬蓬公主裙,內搭亮銀及膝綁腳褲,配上她最後一次敗家弄到手的晚宴包,再套上一個月前限時搶購搶來的細跟三吋綁鞋。
在穿衣鏡前轉了一圈,確定她美麗動人。
她,出發了!
坐上小黃,宣妍來到派對現場,在門口和友人們聚合,魚貫進入會場。
這是一處私人招待所,從門口開始就擺置著古典又精緻的藝術飾品,踏上玄關走進去,偌大的會場晶璨生光,大型的水晶吊燈上頭還雕飾著維妙維肖的天使像,壁上是各式巴洛克時期風格的畫和雕製品。
看得出來,派對主人相當藝術派,而且不是財大氣粗的暴發戶,而是真懂得藝術韻味的風雅人士。
現場有小型演奏會,空氣中飄揚著清亮樂音,充斥著輕快而令人舒服的音符,所有人聲都因此而有所保留,花香讓在場所有人都漾開怡人的笑。
宣妍也忍不住笑了。
這還是她頭一次參加這麼有品味的派對呢。
「宣妍,不要只會發呆,趕緊找獵物。」敗家友人一號推她一把。
「我哪有發呆呀?」她小聲地說。
只是這裡情境太美,閉上眼享受一下而已。
「宣妍,你怎麼又穿得這麼怪?」
「會嗎?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看嗎?」她超愛這蓬蓬裙的,名牌加運動風,超有型,走在路上絕不撞衫。
「不管那些,你看,眼前三點鐘方向,型男一枚。」敗家友人二號強力推薦。
宣妍不著痕跡地看去,隨即收眼。「還好吧……」那個叫型男哦?都有點年紀了說。
「哇~你眼光很高喔。」敗家友人三號又推了推她。「你再看看你的十點鐘方向,那裡有個雅痞。」
目光偷偷地探去,隨即唉了聲。「拜託,那樣叫雅痞哦?」都沒人嘍?
想不想看真正有品味、有質感又正點的雅痞?她家裡就有一個。不管是外貌、身形,舉手投足儼然像個英國皇家貴族,紳士又寵人……怪,她乾麼一直想著他?
「凍ㄟ!A級獵物出場了——」
三枚敗家友人有致一同地往後一轉。
宣妍興致缺缺,不願再相信友人們的眼光,然而後頭竟然響起陣陣壓過樂音的拔尖聲響,彷彿重量級人物出場。
什麼狀況啊?
那些名門淑媛向來不都是最矜持、最嫻雅的嗎?怎麼會叫成這樣?
回頭的瞬間,她懶懶的眼對上一雙淡漠慵懶的眸,心頭狠狠的拽痛了下,下一刻,那雙眼在發現她之後變得陰鷙。
他!
宣妍不由分說地躲在友人身後。
天啊,他怎麼會在這裡?
心在胸口狠狠的跳動,震得像是要把她的魂魄給擠出身外。
「你在乾麼?」敗家友人一號想把她揪出來。
「等等、等等。」她還沒有心理準備。
他剛才變沉的目光教她害怕起來,像是在苛責她似的。
「還等,再等就不見了,這種A級獵物不常見的。」
「對呀,聽說他已經消失一陣子了,好像一兩個月前剛回台灣,聽說不太喜歡宴會場合,加上前陣子出了點事,好難得能夠在這裡遇見他,要多看兩眼,記在心裡才行。」敗家二號連珠炮地報導著。
宣妍頓了下,小聲問著,「聽起來,你對他似乎很瞭解?」
「還好,不過就我所掌握的資料,我知道他是四方集團總裁的外孫,父母從事跨國觀光業,雖說目前無職在身,但再怎麼說,他都是個非常令人垂涎的小開。」
宣妍躲在友人身後偷覷著奉在威被人簇擁到另一頭,放起心地觀察他。
原來他是小開啊……難怪,感覺上就是和常人不大相同,但他也太能乾了吧,當個小開,還是個極稱職的煮夫。不過,看他今天的打扮,三件式鐵灰色的西裝顯現他俊挺的身形,頭髮梳得油亮紮在腦後,露出出色搶眼的五官……確實是A級獵物。
站在這裡,她和友人頂多只是襯托會場氣氛的小小綠葉,而他不同,從他一出場,就覺得光移位了。
光,隨著他在移動。
「聽說,他前陣子還是他表妹的丈夫候選人之一呢。」
宣妍聞言。「嗄?」
「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妹。」又補充。
她瞪大眼,想起他說的表妹。他還敢說不是喜歡?這念頭自心頭竄起,狠狠的掠起一陣血腥味。
「你怎麼了?」友人見她晃了下,不由得扶她一把。
「……我沒事,只是有點悶。」她勉強笑著。
「最可憐的是,他最後被拋棄了,表妹嫁給別人了。」
宣妍聞言,精雕細琢的眉重重擰起。
他被拋棄了,所以他才會躲起來療傷?
因為太愛表妹,無法祝福她,所以躲起來……他對她好,也只是因為她像他表妹,只是因為她像她!
「而且,他還是……宣妍,你要去哪?派對還沒開始耶。」
「我要回去。」她需要冷靜,必須冷靜。
因為她剛知道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訊息。
那就是——她過份在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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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點點,月影朦朧。
宣妍的身形在路燈下,拉得又長又稀薄。
天,她真的用走的走回來了。瞪著住所的門,她真想抱頭哀嚎。
這散步也實在是散太遠了一點。
鑰匙插入一轉,意外的門沒鎖,她趕緊推開門,卻發現客廳的燈是亮著的,逸出淡淡的聲響,像是某談話性質節目。
他回來了?
看了眼時間,這應該是續攤的時候,正常應該都還有節目,更何況,沒人會錯過他,應該有不少人會死命地纏住他才對。
「回來了就關門,門開著等人搶劫啊?」戲謔的嗓音傳來,不慍不怒,聽不出溫度,但她還是乖乖地關門上鎖,脫下頭一天上戰場就掛綵的高跟鞋。
「你怎麼那麼早回來?」她隨口問著,哈哈乾笑兩聲。
他肯定會罵她一頓的,對不對?
沒錢給阿嬤看病,卻有錢打扮得光鮮亮麗到那種場所……若他要罵,她實在是沒話反駁。
她也很懊惱,開始覺得把錢花在這種地方超沒價值。
「過來。」聲音懶懶的。
頭低低的,她像做錯事的小孩晃到他面前。
「坐。」
她乖順得像隻貓。
「把腳給我伸出來。」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腳尖上頭。
「咦?」她眨著眼。
奉在威不耐地自己動手把她的腳給捉放到膝上,她來不及抗議他的動作太過粗魯會害她春光外洩,便聽他吼著——
「你是少根筋啊?你的腳在流血,後腳跟都磨到流血了,你都不會痛?」
宣妍眨眨眼,看著還拎在手上的高跟鞋,赫然發現兩隻鞋裡都有血……天啊,她的戰利品要報銷了啦!鞋尖掛綵已經超不捨,裡頭竟然還沾有血跡!
「你的反應居然是這樣?」奉在威瞪著她。
「咦?」她不小心哀嚎出口了嗎?
「真是夠了。」他被徹底打敗,無奈地從早就備好的醫藥箱掏出棉花、優碘等等,開始料理她兩腳上的傷痕。「你是參加競走還是百米衝刺啊?居然可以把腳搞成這個樣子。」
「沒啊,我只是從會場走回家而已。」說實在的,也沒很遠,只是也要花上一個多鐘頭就是了。
不過,他對她也未免太好了一點?
既不罵她,也不問她怎麼會在那裡,只是幫她上藥……討厭捏,又不喜歡人家,乾麼對人家那麼好啦。
他抬眼瞪她。「你真的可以再給我白癡一點!誰會穿著第一次穿的高跟鞋在路上散步?你會不知道這種鞋子就屬於穿著好看而已,並不適合用來散步。你都不會痛的?」
「……不痛啊。」
奉在威以為她在說謊,很不客氣地倒上雙氧水,等她反應,卻見她神色自若,氣概之威武,可比當年關雲長剮骨弈棋之神勇。
「……真的不痛?」他已經很故意用灑的,還灑很多捏。
她搖頭,慢而清晰地說:「我的痛覺滿鈍的,感覺到的痛比一般人還要淡,所以這種程度,還好而已。」所以,她實在沒有辦法像一般女孩子受一點點傷,就哎呀呀地撒嬌喊疼。
奉在威看了她很久,又低頭替她仔細地上藥,歎了聲,「這樣不是很糟嗎?哪裡痛了都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有感覺了,已經不是痛,是完蛋了。」
「唉,我也是這種想。」後知後覺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敗筆。「喂,你是小開啊?」
「不知道。」奉在威顯然對這個問題不是很有興趣。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也不可能因為你是小開就巴上你。」乾麼防她?既然要防,就不要對人好。
「你穿成這樣,不就是想要去釣金龜婿的?」語調懶懶的,不是責怪也不是諷刺,純粹就事論事。
這種事少見多怪,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沒料到會在派對遇見她就是了。
宣妍聞言,有種被說中心事的惱羞成怒。「對,我是要去釣人的,但不是要釣你,你大可安心,反正你有表妹嘛。」後頭恨恨的加上那一句,純粹是嗆聲用的。
「怎麼突然扯到她?」他還是繼續抹藥,口吻輕鬆。
「還說你不喜歡你表妹?」
「我沒說不喜歡。」話題為什麼會轉到這裡?算了,繼續包紮。
「你承認了?」厚,這個善變的男人!
「承認什麼東西?你在激動什麼?我表妹很可愛,我不能喜歡她嗎?」嘖,難不成要他恨她、討厭她?
宣妍聽出了他話語中不同的情愫。「你不是你表妹的丈夫候選人?」
「你去派對專門在聽八卦的?」奉在威翻動眼皮子。「那是一樁計謀,欸,跟你說,你也不會懂,反正那是煙幕彈,現在都不重要了,反正她已經嫁了,過得幸福快樂,這樣就夠了。」
煙幕彈?「難道,你不是……」
「你問這麼多,到底是想問什麼?直接一點,行不行?」好像在猜啞謎,很累欸。
「那你乾麼對我這麼好?」
「這樣叫好?哪天你看見我為我妹做牛做馬,你就知道我有多奉獻。」他哼了聲,包紮完畢。
「我又不是你妹。」她咕噥著。
「你要是我妹,我就不會允許你穿成這樣去宴會丟我的臉。」目光瞬間變得凌厲,上下打量她,然後用力地歎出一口氣。「丑到爆,沒有人這樣亂搭的,超沒品味。」
或者應該說她太前衛,拿運動風搭浪漫公主風?
「會嗎?」一定要這樣打擊她嗎?
「不是名牌就代表品味,品味是穿出來的,氣質是眼神流轉間綻放的。」他扯著她鑲著亮片的蓬蓬裙。「穿著要有一統性,混搭也沒關係,但要好看,不要為了穿上名牌,把自己搞得像聖誕樹一樣。」
「可是,到那種地方,不穿名牌,就覺得好像沒穿衣服。」大家都打扮得那麼時髦有型,要是沒有名牌加身,她會變成透明人的。
「你未免對自己太沒自信了。」
「自信要從哪裡來?」只有那些什麼都擁有的人才有吧。
「自信來自於自己,你如果不懂得挖掘自己的優點,別人又怎麼看得到你的優點?」真是太過癮了,以往這種話都只有別人說他,想不到他今天也可以拿出來訓人。
「我有優點嗎?」
「先談外在,至少你臉蛋不錯、身材不錯,這樣還不夠?」
「你覺得我不錯?」她驚異綻笑。
「至少世俗眼光是這樣吧。」
什麼態度?什麼叫世俗眼光?難道他是世外高人啊?
「至於內在,你有藝術涵養,把你所懂的都搬出來唬人,那也是一種外放的神韻,至少可以唬一些聽不懂的人。」
「……」說到底,就是要賣弄一些看起來很有修養的藝術常識就對了啦,換句話說,她沒有屬於自己的外放魅力就對了啦。「你對我說這麼多,是想要幫我?」
就是要她別纏他?
「幫你?」奉在威表面上波瀾不興,但無端端的心頭震了下。
欸?震什麼?
「不然你說這麼多乾麼?」說心酸的?
奉在威懶懶揚眉,未忖,心底就冒出一道堅定的聲音說No。
No?這天外之音是從哪飛來的?
「算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你還想去?」
「當然要去,不然你剛才乾麼跟我說這麼多?」一副巴不得她快快去釣個金龜婿。
那純粹是他的想法,但並不代表他希望她去落實好不好。「我帶你去。」想了下,他如此決定。
綜合以上數種心情,他歸納出唯一真理,那就是他天生愛照顧人,把她當成妹妹一般的疼愛,不能讓她受傷害……唉,妹妹、妹妹,他對妹字輩的人怎麼都這麼無怨無悔?
「你?」
「去替你挑選個像樣人選。」
「咦?」
「但是要等你的腳好,而且由我幫你打扮。」那毫無品味的穿著,實在令人不敢苟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5:00
第四章
其實,確定希乃已經帶著表妹回美國,他人生的最大危機已經解除,可以回家或者自由出入其他地方都無妨,一樣繼續放他的大假,不用再照顧這沒血緣的「妹妹」。
但是咧,他卻賢慧到一個不行。
為她準備行頭,為她畫眉造型,為她照料晚餐,為她養傷治療,讓她容光煥發,美若天仙,然後,再幫她釣一個金龜婿……
他在幹麼?
他不是熱血青年,更沒有那麼古道熱腸,可是行為卻偏與意志力背道而馳,就在摸不著頭緒的當頭,他已經把她帶進宴會現場。
宣妍正在石化之中。
這是很典型的宴會場合,說到底,只能用金碧輝煌來形容,到處都充斥著商業性行為,而非單純性的休閒派對。
很上流很頂級,宣妍感覺自己像是從小平房踏進皇宮,就連空氣中都飄散著一股格格不入的氣息。
這跟她以往參加過的宴會大不相同,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不習慣嗎?」他輕聲問著。
「還好。」環境對她而言,沒什麼習不習慣的問題,比較不習慣的是處處飛來的歹毒目光。
她知道他很搶手,別瞪了,她投降,行不行?
「怎麼了?別駝背,你胸部沒那麼重。」
宣妍皺眉,側眼瞪去。
明明就是個修養很好的大少爺,幹麼說話那麼不入流?
「雖然我不喜歡,但我想應該很多人都喜歡。」他突道。
嗄?她不解抬眼,卻見他以視線導引著她。她發現很多人都在看她,而且目光是友善的,並非是嫌惡的、鄙棄的。
是因為他在她身邊的緣故嗎?還是他把她裝扮得像是個小公主?
他簡直全能得敦她難以置信。
不知道他從哪裡買來的一套樣式極端莊,但圖騰又極花哨的白色長禮服,將她穠纖合度的身段圈點得玲瓏有致,卻又不顯太過裸露,配上他不知從哪弄來的花朵楔形鞋,完美包裹她的腳踝,順便遮住她未癒的傷。
就連臉上的妝也是他一手包辦,彷彿在她臉上作畫似的,屏氣凝神,不過幾分鐘,還她一張近乎赤裸卻又潤亮的臉。
向來有些毛躁的長髮也在他的魔手之下變得柔順烏亮,如雲瀑般地傾落,輕攏在她的肩上……其實,他是造型師吧。
不,他有萬能執照吧,否則,怎麼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
還是現在的小開都像他這麼多才多藝嗎?
不過,她很介意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於是她問了,「什麼叫做你不喜歡,但很多人都喜歡?」
奉在威看了她一眼,幽深黑眸飄遠。「指你的身材,今天的主題叫做天使的臉龐魔鬼的身材,這是很多男人都非常喜歡的類型,建議你往後走此風格。」
「既然很多男人都非常喜歡,為什麼你不喜歡?」
「我個人偏好低調。」不只是喜好低調,連做人處事都低調。
「我不低調?」就算她不低調,也是出自於他的手耶。
「我指的是身材。」那種身材實在很難低調。
真的很魔鬼,為了她,他還特地要人修了禮服線條……雖說他個人厭惡波霸,但也許是她今天的裝扮太娃娃,少了幾分油膩的艷味,清爽得教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不好嗎?」
「是太好。」
這是讚美?「既然太好,為什麼……」
「個人偏愛可以一手掌握的。」麻煩,講得那麼清楚了還要問。
她震住。喂!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他就喜歡紙片人?
「你的手夠大,還是可以一手掌握啊!」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用這種理由拒絕一個女人的,好嗎?
然而,義憤填膺的話方滾出,她就後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天啊,殺了她、殺了她吧~~她剛才這麼說,不就意味著要他嘗試?天啊,無臉見人了。
奉在威注視她半晌,突地放聲大笑。
宣妍傻愣愣地看著他,完全不懂他在笑什麼。是不太像在恥笑啦,但在這種場合笑成這樣,未免也太不給面子了?
「在威,你在笑什麼?」有人走來,話是問著奉在威,視線卻落在宣妍身上。
奉在威見狀,輕拍著宣妍,要她開始自由活動。
她瞪著他。
還在家裡時,他說:「如果有人走來,我拍你,你就走。」
「為什麼?」她問。
「那就代表走來的那個人不適合你。」
他是這麼說的,但是,她看向那個男人,五官端正,雖是比不上奉在威渾然天成的俊美,但給人的感覺也不差,幹麼要她走?
奉在威與來者閒聊,臉上笑容已不復見,依舊拍著她。
宣妍氣惱地蹬腳,遠離他在幾公尺外。這樣夠遠了吧,沒有妨礙他了吧。
偷偷瞪他,她卻突地發現,站在這華麗大廳的他是整個會場最耀眼的存在,彷彿他原本就處於這樣的世界,適合著這裡的氣息和脈動。
不笑的他感覺離她很遠很遠,
「嘿,你和在威一道過來,你是他的……」
身後有人問著,宣妍趕緊回頭,沒料到遇見的是一大票的男人,不過是眨眼之間,她竟已被包圍,轉眼,她由獵人淪為獵物。
她的改變真有差這麼多?
「啊哈,既然你沒回答,那就不是他的女朋友,跟我們到那邊坐吧,我去幫你準備一點吃的。」開口的男人斯文有禮,風度翩翩,先遞給她一杯香檳,便轉身去幫她弄盤食物。
隨即被人團團包圍到沙發區坐下,一人一語輕懶詢問著。
這就是眾星拱月的滋味?
沒想像中的甜,她的眼不能控制地落在那道背對著她的高大身影。
她倒寧可偎在他身邊。討厭,他剛才一直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真想問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想法?可若真要問,她又問不出口……
啊!煩捏。
正與人交談的奉在威,像是聽見她的聲音,回頭梭巡找她,意外發現她竟被人牆給密密包圍。
這什麼狀況?
奉在威眸色深沉地瞪著她笑著接過男人送上的食物,然後她笑著與人交談,笑著卻不露齒,眸色堅定地注視說話者的眼睛……他沒事教她那麼多幹麼?!
不對,不是他教得好,而是她居心叵測!
剛剛才對他間接表白,現在就開心得接受眾人的寵愛,女人心哪,真不是一句海底針能形容的。
虧他還覺得頗開心……嘖,他竟然因為這種小事感到開心。
「在威,魁裡在找你。」走上前來攀談的人,是奉在威的表弟吳久哲。
「叫他去死!」神情寒冽。
「嗄?」
「你說什麼?」一口氣吼出去,悶在胸臆的氣似乎紆解多了,回過頭,奉在威神情依舊慵懶,口吻依然鬆軟,彷彿剛才的怒咆純粹是誤會一場。
吳久哲眨眨眼,內心思緒翻轉,但還是乖乖地傳達魁裡的旨意,「魁裡對四方每個人說,只要能把你帶回去,有賞。」
奉在威眼角抽搐。「那麼,你想怎麼做?」有賞?把他當什麼了?
「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吳家人最厲害的的本領,就是見風使舵了。
魁裡雖然是爺爺的左右手,但終究是個外人,而眼前這人就不同了,即便不姓吳,卻是爺爺最疼愛的外孫,是他們這一輩最受人尊重的大表哥。
「是嗎?」算他識相。
魁裡是外公的機要秘書,和他一樣帶著外公的聖旨回台灣,撮合希乃和表妹,如今大功告成,魁裡再找他做什麼?
說好了剩下的時間是他的假期,誰都不准搶劫他的假期!
「還有,姑姑說,你要是再不回家,就準備要對你祭出家法。」
「我傻了我?回家等她家法?」他哼了聲,調回視線。「我要回美國了,你要是敢把這消息洩漏出去,小心我找你算帳。」
他對從商一點興趣都沒有,可家中偏只有他一個男丁,害得他被盯得好緊,好幾回都逃到美國跟外公求救,就算他現在已擁有自己的一片天,老媽還是不打算放過他。
「要我不說可以,先跟我說,剛才跟你來的那個女孩是誰。」吳久哲一副虎視眈眈,正準備對上好獵物下手的模樣。
「你敢碰她試試看。」
「嗄?」吳久哲被他沉冷的目光給嚇到。「在威,是你的女朋友就早說嘛,沒必要這樣嚇我。」
他這個表哥,帶著藝術家特有的癲狂氣質,總是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心情好壞從來沒道理,但這麼冷鷥的眼神,他倒還是頭一次見識到。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何德何能有她這女人當女友?
把她調教好,妝點好,變成一顆閃亮亮的寶石,吸引眾人目光……他頭一次發覺自己幹下一件蠢事。
「那你幹麼激動?」欸,不是女友,那就好說啦。
「你敢動她,小心我到你爸面前告死你。」
他這個表弟,花名在外,旨在採蜜,專好露水姻緣,要是敢染指他一手調教的女孩,就讓他絕子絕孫。
大不了,事後再去跟舅舅賠罪。
「不就是個女孩,你不要,我就幫你照顧她啊。」吳久哲清俊的臉笑得皮皮的。
「你大可以試試看。」冷絕的口吻已是他的最後通牒。
雖說他不屬於四方集團吳家的人,但在吳家,還是有一定的份量,況且,他是所有孫子裡頭最得外公疼愛的,敢跟他挑釁,就有自理後果的決心。
「……」吳久哲很明白這一點的,乖乖地閉上嘴,溫順得像個小媳婦。
奉在威再看向宣妍,搖搖頭,決定先走一步。
「在威,你要回去了?那你的女伴呢?」
管她!反正她現在被伺候得正愉快,他怎麼好意思打碎她的夢想?
是他笨,忘了她早就擺明是來釣金龜婿,卻還被她若有似無的告白給擰皺一池春水。
走了兩步,他突地又頓住。怎麼可能?黑眸怒瞪著剔亮的大理石地。這是什麼狀況?他居然走不了?沒人強拉他,他卻被一股無形的拉力給擒住。真是夠了,他是天生命賤還是怎樣?扮演被利用的苦命角色,還在不知不覺中交出一顆心?
天底下有哪個人像他這麼悲哀?
要是早知道狀況會變成這樣,他就不會帶她赴宴,更不會替她精雕精琢的打扮了!
現在後悔,是太遲了,但是想要挽回,應該……
「抓到了。」
一把力勁從背後扣在奉在威的肩上,他愣了下,隨即抱頭低咒兩聲,回頭瞪著來者。
「你怎麼來了?」他真是白目,明知道參加過一次宴會,就會把這黃鼠狼給引來,居然還為了宣妍,自投羅網。
該死的吳久哲居然沒通知他!
「我當然要來,不親自把你押回去,怎麼可以?」拉米亞皮膚黝黑,身上流著熱情的拉丁血統,然而五官卻是揉合東西方最完美的比例。俐落短髮,配著刀鑿五官,俊美逼人。
「我有說不回去嗎?」可憐,他的假期不見了。
「可是,你已經延遲將近十天了。」
「不過是十天,就算是犯人也能假釋外出好不好。」明明是搭檔身份,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像個被押解不得自由的犯人?
「你不回來,公司很難繼續運作。」拉米亞一副他也是出於無奈中的無奈。
「公司運作是你負責的,我只負責創作。」不要跟他提營運問題,他受不了商場那一套。
「你該不會忘了這個時候通常都該開始準備秋冬和明年春夏欸?還有,你的作品集結的第二冊畫本已經準備上市,紐約的書商還在等你排時間宣傳。」拉米亞收起笑意,深邃的眸直瞪著他。
「……」好吧,他承認,他全部都忘光光了。
「走。」
「等一下,我有事。」被他搞得都忘了正經事。
「什麼事?」
「不關你的事。」奉在威在會場梭巡著宣妍,卻發現,她不見了!是哪個渾球把她給架走了?還是她被哄得心花怒放跟著人跑了?
有夠沒矜持的!他怎麼才動心,就挑中這種貨色?趕緊向老天爺祈禱,最好讓他早早膩了她,往後就不用再為她擔心受怕。
「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奉在威頓了下。
「找我的女人,你滿意了沒?」
事到如今,他豁出去了。該是他的,誰也搶不走,不該是他的,只要他想要,還是沒人搶得走。
「你?」拉米亞一副很震驚的模樣。
「幹麼?」不過是說找他的女人而已,沒必要一副他幹下滔天大禍的慘痛表情吧。
「我一直以為你是Gay。」拉米亞一直很害怕有天自己得要奉獻rou體哄他。
「……離我遠一點。」他只是潔身自愛而已好不好!
「誰要你身邊從沒女人?」
「是誰害我忙得沒時間交女朋友的?」是哪個混蛋在糟蹋他的青春?他本來只搞藝術的,卻誤遇賊人,賠出他的青春。
「……」
「快點幫我找。」
「我又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很漂亮就對了。」
「……很籠統。」漂亮的定義實在太廣泛了,好比說,角落那裡有溫婉綽麗的美人三個,可在威也只是走過去,連看也不看一眼。
而且,他的審美觀和平常人不太一樣……
「反正,就是很順眼,她一頭烏亮長髮如瀑傾肩,穿著我設計的維多利亞風格白色長禮服,身材好到一個不行的地步。」走到外頭長廊,奉在威選擇往右走。「你往那邊。」
「你不會趁機落跑吧?」
「我懶得理你。」找人要緊。
「在威,她叫什麼名字?」他喊著,但奉在威已經消失不見。
拉米亞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幫他找人。綜合在威給的線索,再加上對他審美觀的認知……嗯,他知道了,對方肯定是個很樸素且不起眼的倩女幽魂似的女孩。
好,目標相當明確,找到之後,就把她一起拐回家,從此以後,挾她以令奉在威。
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老天硬要給他一份功勞,順著長廊方向,聽見古怪的聲響傳來,拉米亞循聲找去,來到洗手間,垂眸聆聽對話,像是一男一女,且一強一弱,男的正在強迫女的……
「喂,在幹什麼?!」確定狀況之後,他驀地推開洗手間的門。
裡頭背對他的男人震了下,一把將懷裡的女人狠狠推開,回頭撞向他,迅速逃竄而去。
「搞什麼?」拉米亞在要被撞之際,飛快閃過,回頭瞪著逃竄的人影,才又朝裡頭問著:「你沒事吧?」
蜷縮在一隅的女子抖顫著,驚惶得說不出話。
款,她身上這禮服的圖騰不是在威的作品嗎?但再看她五官……很正很媚的女孩,再加上身段性感得要命,應該不是在威在找的人。
在威的塗鴉式圖騰已經蔚為一股風潮,在這裡見到,也不奇怪。瞧那女孩還在驚恐之中,拉米亞不由得捺著性子再問一次,「你還好吧?」
「我沒事……」宣妍低喃著,氣若游絲,扶著牆站起,腳卻無力地軟下。有力的臂膀立即將她收攏,她順勢把身上的重量都移到他身上。
「你的腳受傷了?」拉米亞注視著她,黑亮的髮襯著她粉白的臉,更顯清透,像是尊精美細緻的搪瓷娃娃。
「不知道。」她垂著眼,覺得頭好暈。
不知道?拉米亞微挑起眉,心想,這是什麼狀況?
一個女人差點被非禮之後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吧……貼得這麼緊,話說得這麼嗲,這女人是上門來釣金龜婿的。
她絕對絕對不會是在威的女人!
「可以走嗎?」他問得客氣而生疏。
「我……」她蹙緊眉,很想走,但頭暈得厲害,得要揪著這人,她才有辦法站住,硬要她走,她沒把握。
「我扶你吧。」事到如今,總不能把她丟在這兒,拉米亞只好扶著她的肩,走到外頭的長廊,然而才走了幾步,便瞧奉在威像風一樣地飛來。「在威,找到人了嗎?」
奉在威沒回答,不由分說地把他懷裡的女人搶了過去。「就是她!誰允許你這樣摟著她的?」
「嗄?」拉米亞呆掉。「她?!」
「你有意見啊?」他不理他,輕拍著宣妍的臉。「宣妍?宣妍,你還好吧?你怎麼了?」
宣妍緩緩地張開眼,視線渙散得嚴重,但還是能從重疊的身影認出是他,一見到他,她就更加放鬆了,一頭倒進他的懷裡。
「該死,怎麼會這樣?」奉在威沉著臉,問:「你在哪裡發現她的?」
一身酒味,分明被人蓄意灌酒,是哪個沒品男人幹的下流事手段?
「洗手間。」拉米亞還在震愕中。
「她怎麼會在那裡?」
「哪知道?你應該問她吧,反正我遇見她時,好像有個男人正要對她胡來。」這是怎麼搞的,沒見他動過情,怎麼一動情就挑中這一款的?
在威的外在條件好,但卻不善於在女人堆裡遊走,要是被這種工於心計的女人纏上,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難了。
得阻止他才行,不過,眼前並不是好時機。
「你有看見是誰嗎?」目光閃爍殺氣。
拉米亞微挑起眉。「沒。」糟,他玩真的,這下子可就麻煩了。
「算了,我先送她回去。」奉在威收斂惱意,將宣妍打橫抱起。
「要我送你?」
「不用。」
拉米亞很識相地不在這當頭跟他提回美國的事。倒是那個女人,得多加提防才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5:34
第五章
睡夢中,有人溫柔地呵護著她。
一會是熱毛巾,一會是冰毛巾,一會敷額,一會擦拭手腳,然後輕輕地幫她蓋上被子,影子像是要移動了。
宣妍突地感到驚慌,立即伸出手,在黑暗之中,有人輕輕地回握她的手,她的心安定下來,又舒服地跌進夢裡。
在不著燈的房間裡,奉在威黝亮的眸如寶石般閃爍著。
最後幽幽地歎了口氣,很氣惱,很無奈,很認命,最後,卻又笑了。
張眼的瞬間,她以為時光倒轉,回到初戀的第一面。
就是這個背影,很肅穆沉靜的背影,英挺俊拔,渾身浸淫在放肆的光線裡頭,將他團繞得宛若下凡神祇。
她是在作夢嗎?還是,光是昨天喝的酒就可以讓她一路醉進天堂裡?否則,她怎麼能讓時光倒流?
背影彷彿感受到視線,微回頭,笑意淺勾。「醒了?頭還痛不痛?」
宣妍瞪大眼。「是……你?」
「什麼意思?」奉在威垂眸瞪她。這是什麼態度?失望居然給他表現得這麼明顯。
他大人大量的不跟她興師問罪,還照顧她一晚,結果得不到她一聲謝,沒她一句感恩,她還敢在他面前表現出失魂落魄的蠢樣,是想要看他生氣嗎?
「沒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她停了下,像是很認真地在思考。「請問,你為什麼會在我房裡?」而且坐在她的床上。
「這問題問得非常的好,但是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必須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奉在威雙手環胸,準備開鍘。
「什麼問題?」她坐起來,卻發現渾身不太對勁,反正就是很不舒服。他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不由得搖頭。
「你不會覺得頭痛,渾身沒力嗎?」
「欸,好像有點欸。」聽他這麼一說,似乎是有那種感覺。
「你不覺得渾身發燙,有點怕冷?」
宣妍撫過自己的額,雙眼瞪大。「我發燒了?!」
「對。」真是夠了,遲鈍到他都不知道要怎麼罵人了。「你昨晚到底是怎麼搞的?被人拱到心花怒放,就跟人拼酒嗎?」
「拼酒?」她想了下,模糊的記憶片段緩緩回復。「不是,是他們一直要我喝,我想說香檳甜甜的,哪知道喝個兩三杯,就覺得頭好暈……」
「你真的笨到讓我不知道該怎麼罵你,憑你這樣也想要跟人釣金龜婿,就怕金龜婿還沒釣上,你就先被人給吃抹淨了,還釣什麼?」
「……我又沒釣過。」她每次都敗家買行頭,蓄勢待發,可誰知道每每到了派對,她就會變成壁花,昨晚是她第一次如此受歡迎,可喜的是,她並沒有被那些男人給哄上天。
「要去釣那些人,不如來釣我。」他突道。
宣妍緩緩地瞠圓水眸,很用力地思考這句話,裡裡外外的真正意思。
「你真的是笨得可以了。」夠了喔,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好歹我也算是鑽石單身漢,外表沒得挑剔,又賢慧得要死,家務沒有一樣不會的,個性又好,很少發脾氣,我幾乎可以篤定地告訴你,在小開界裡,絕對沒人比得上我。」
這話不是他隨便說說的,全都歸功於他家老妹,感謝她,將他調教得外出像型男,在家為煮夫,在床上……咳咳,想太遠了。
她困惑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要我釣你?」
「也可以這麼說啦。」隨便啦!「只要你能釣上我,這世界上沒有男人是你釣不上的。」
但是,釣上他之後,他保證,他以外的男人,她絕對都看不入眼。
算是練習賽?啐,害她剛才激動了一下。「我又不會釣……」
說她笨,她實在沒辦反駁,腦袋裡明明裝著許多轟轟烈烈的行動計劃,但是真正要落實時,才真的難到讀她快要撞牆。
與其說要釣金龜婿,倒不如說,她只是在等待一段浪漫得近乎夢幻的愛情,滿足她所有夢想。
好啦,很不切實際,她知道啦,真的知道了,她決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幹這種蠢事了。
「我教你。」
「你教我?」這麼想要她去釣金龜婿?「你可以不用這麼麻煩,我已經不想這麼做了,我不想再作這種白日夢了。」
真的很殘忍捏,不要她就算了,還要幫她釣金龜婿,再沒有比這令她更難過的事。
「為什麼?」
「因為……」抿了抿唇,她忍著盈在眶內的淚水。「我又不喜歡那些人,我幹麼去做那些事?」
「那我呢?」俯近她,輕輕地勾起她尖細的下巴,瞧見她倔強忍住的淚。「哪裡不舒服嗎?」
宣妍搖頭,頓了兩秒,又突地瞪著他。「你剛才說什麼?」
「哪裡不舒服?」
「上一句。」
他黑眸轉一圈,笑漾著柔情。「那我呢?」
「什麼意思?」她抓著他的手,這才發現,這手掌的厚度和暖度,是昨晚不斷照顧安撫她,給她勇氣、讓她安心的大手。
奉在威寒目威凜,瞪她。「你可以再要笨一點,都已經是字面上的意思了,還一直問?你小心我反悔。」起身,走人。
見他要走,她趕緊跳下床,然而腳尖才剛踏上地面,整個人隨即往地面軟下,就要撞上涼涼的地面時,又是那溫厚的大手將她托住,歎息在她頭頂落下。
「不過是去端一杯茶而已,你那麼激動做什麼?」語氣是惱的,但神情是笑開的。「你知不知道你不只是宿醉,還在發燒呢。」
「對呵,我為什麼發燒?」
「因為你的腳受傷,還有一點,八成是你昨晚受到驚嚇。」他輕而易舉將她抱回床上,輕攏著她凌亂的髮。「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嗎?」
她偏著頭想了下。「啊啊,我昨晚喝到頭暈,有人說要帶我去休息,結果卻把我拉進洗手間,我掙扎了一會,拚命踹他,結果把他踹到牆角……」想了下,渾身打了個寒顫。
奉在威隨即將她摟進懷裡,語調像往常那般隨性地問:「你有看見那個人的臉嗎?」他看著窗外,純黑的瞳眸份外清冷。
「有。」
「長什麼樣子?」
「不記得了。」大概是嚇到,還是一開始就沒看得很仔細吧。「不過,有個人來救我,黑黑的,有點像原住民。」
奉在威聞言,不由得低聲笑開。「他是我的朋友兼合夥人,叫拉米亞,是亞裔混波多黎各的,有拉丁血統,不是原住民。」
「你自己有做生意?」他不是不愛那一套?
「也算是吧。」他見她傻愣愣地張大眼,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她這模樣就是很逗趣,也很誘人,忍不住地親了口她的唇,發現如他想像般的柔軟。
宣妍石化。
「不過是個吻而已,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像我這麼有潔癖的人,竟然吻你剛起床還沒刷牙,殘留酒臭的嘴,你應該要感動。」說著,隨即起身。「我去看養生粥燉好了沒,你再躺一會吧。」
一連串嘩啦啦的爆完,石化中的宣妍一片片的斑駁剝落。
嗚~她的初吻啊!怎麼會是在這種剛起床,嘴裡殘留酒臭,說不定眼睛還有眼屎的狀態下發生?
時光倒轉吧,等她洗好臉,刷完牙~
*********
「不行啦,我一定要上班。」
目光,狠,如冰。
「……可是,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去。」
目光,厲,如刀。
「……我如果被開除,你要養我。」她埋怨地扁起嘴。
目光,笑,如蜜。
「那有什麼問題呢?」
宣妍瞪著他笑開的臉,扁嘴扁到快抽筋。「可是,今天這件策展,是頭一次交給我的Case耶。」
她是從小小助理做起,好不容易副館主賞識她偶爾冒出來的小點子,願意給她機會獨立處理一件案子,試探她的能力底限。
都休息一天了,其實她覺得自己好多了。
「你不是滿腦子想釣金龜婿的嗎?想不到你對工作還挺有熱忱的。」奉在威很意外,不忘把藥遞給她。
「拜託,我很喜歡我的工作,好嗎?」什麼態度?沒禮貌。
瞪他一眼,吃藥,又繼續說:「你知道嗎?我們藝術館裡在二樓梯台那邊有掛著一幅畫,畫得很漂亮喔。」
「是嗎?」收回她的茶杯,他似乎對此話題興致缺缺。
「那個畫者,是我的初戀。」
喔哦?奉在威回頭看著她。了不起,真想給她拍拍手,就在兩人妾身初定的第二天,她就敢跟他提初戀情人,那麼,他是不是也該湧泉以報,把他所有的情史都抖出供她欣賞?
「是單戀,很美的單戀。」瞪他一眼,她的眼神開始飄忽,像是掉進某個夢幻時光裡。「那是他站在畫前,背對著我,窗外的陽光——」
「一個背影?」他打斷她。
「背影不行哦?他的背影很好看啊!」
「臉呢?」
她心虛地飄開眼。「搞藝術的人都嘛長得很有個性,況且我愛的是他的才華,又不是他的人,我可不像某人那麼膚淺。」
「我膚淺?你以為我喜歡上的是你這張世俗認定美的臉?」
「幹麼老是要講世俗?你是修士啊,不在世俗之中嗎?」啐!
「每個人的審美觀不同,至少世俗定義中的人,在我眼裡,都是普普。」不是他愛標新立異,而是天生如此。
「那你幹麼喜歡我?」還叫她釣他?
「天曉得?」他也很想知道答案好不好,以為只有她疑惑嗎?
「啊——你根本不喜歡我,你喜歡你表妹啦!」拿枕頭,丟!准的咧,命中紅心。
掃下擊中他臉的小小枕頭,他惡狠狠地瞪著她。「魯~誰喜歡她?她是表妹,我是來負責牽紅線的月下老人,我會喜歡她?」啐!
「不然,你以前對我笑時,幹麼說我跟某個人好像?」
「那是因為……」奉在威煞有其事地認真想了下。「嘿,還真像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喜歡她?」而且還是在她的提醒之下才意會的?哇哩咧,她幹麼那麼多嘴?
天底下有人比她苦情的嗎?戀愛三十六小時就劃下句點?
他瞪她。「我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話可以罵你了。」沒力,「我所謂的真像一回事,是指你跟她那個調調滿像的,不過,我想你之所以會吸引我,是因為你跟我妹有點像。」
說到底,還是他愛照顧人的天性在作祟。
尤其當他照顧得夠深入,深入的瞭解她之後,情感就開始不受控制地脫韁。
「你戀妹?!」
奉在威用白眼瞪她。「在我小的時候,父母經商不在身邊,我妹是我帶大的,她常常坐在門口等我爸媽回家。」那如夜般黑沉的眸,恍如可以吞噬所有般地瞅著她。「那眼神,跟你很像。」
像在期待,像在梭巡,心神無法安定,去處無法安身,像是在風中落葉,隨風飄揚,不知何處為家。
孤零零的令他很心疼。
突然想起為何許久未曾動過心,實在是他身邊的女人都太過強勢獨立,一個個都像不需要人照料,隨便都能活得很光鮮亮麗,很自信從容。
而她,還在尋找自己的定位,還沒找到方向,會一個人低聲哭泣……天,一想到她哭,他的心都快碎了。
宣妍被他簡單的幾個字給震懾住。是她表現得太明顯,運是他的眼能透視洞悉人心。
「宣妍。」他柔喃。
「嗯?」她揪著衣領,想平撫心跳,卻發現自己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不管她怎麼武裝、怎麼掩飾,他都看得透徹。
「我在。」她水亮亮的眸直睇著。「有我在。」
「……喔~~」她的視野是朦朧一片,眸底傾落的是水銀月華。
「躺回去。」
「好。」乖乖躺下,她笑睇著他。
奉在威斂眼瞅著,原本要走,但卻選擇把茶杯住櫃子一擱,俯身停在她眼前,不過一指寬的距離。
宣妍瞪大眼,心臟卜通卜通地跳。
「別哭。」他在她唇邊呢喃著。
要她怎能不哭?她天生缺人疼愛,通常只要有人對她噓寒問暖,她就恨不得掏心掏肺給人的,遑論他如此的寵她?
她會感動、會想哭,是人之常情。
但,再怎麼哭,也不該哭成大災吧……
「好鹹!」他開始抱怨了。
聽著他很像回事的抱怨,她不禁又笑了。
笑的瞬間,他的舌霸氣地探入她口腔裡,吻得何其放肆,何其忘我,卻又是那般憐惜地淺嘗柔吮。
她呼吸著他的呼吸,承受他沉重的糾纏捲成漩渦迷惑著她。
「奉、奉……」她在喘息縫隙裡喃著,被他濃重的情慾給嚇到。
他的手滑入她衣衫底下,熾熱的溫度讓毛孔全數綻開,她紮實打了個顫,渾身酥麻如電流竄過。
「在威啦,奉奉奉,你是要奉誰的旨?」他戲譫喃著,吻上她赤裸的渾圓,舌圈繞著,感覺花蓓在他嘴中硬立。
「你猜得真準,果然勉強能夠一手掌握。」
「在威……」討厭,都什麼時候,還跟她開玩笑。
她酥軟著身軀,體內騰生一波波難言的熱潮,幾乎快要將她醺醉。他的唇舌無比滾燙,徹底焚燒她最後一絲羞怯,弓起身子迎向他。
奉在威彷彿受到鼓舞,大手正悄移,卻——床頭櫃上的手機狂鳴著,瞬間擊散滿室方興的情潮。
宣妍想起身拿手機。
「別接。」他粗嗄低咆著。
「不行啦~」若她沒猜錯,肯定是乾姊打來的。奉在威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真的接起手機,氣得滾到床的另一頭。
「乾姊,對不起,我還在感冒……」她心虛說著,心跳得好快,體內的酥麻感尚未褪去,整個身體都還在渴望。「嗄?啊——對,好像在我這裡,那、那我等一下送過去,對不起,好好,我一定馬上送過去。」
放下手機,她跳了起來,拉出櫃子裡的抽屜,抓出一個牛皮紙袋,正準備要衝向浴室時,被人輕易揪住,然後丟回床上。
「在威?」她頭昏眼花地跌在床上。
「我送。」順手把牛皮紙袋抽走。
「你要幫我送?」
「你是病人,給我好好的養病。」
「可是,你知道地方嗎?」
「熟到不能再熟了。」他哼著。
宣妍突地想到,「對呵,你是館長的朋友……對了,你到底是在做什麼生意呀?」館長的朋友都是搞藝術居多,但他看起來,實在不太像。
奉在威唇角斜勾。「你早晚會知道。給我乖乖躺著,等我回來再繼續。」
繼續?她粉顏羞紅,嚶嚀著,「哦……」
奉在威笑得邪惡,黑眸眨了兩下,送走一記飛吻。「等我,我馬上回來。」
「嗯……」門關上,她把臉埋進被子裡,好想尖聲喊叫。
奉在威開車來到太古藝術館,拿著牛皮紙袋入內。
透過壁上的特殊透析線條,裡頭充滿空間感,柔軟的沙發單椅置於其中,兩旁動線良好,壁上正掛著辦展的國畫,線條栩栩如生,恍如那畫裡的蘭花正沁著清香,竹葉正沙沙作響。
他勾唇笑著。這裡和他離開時沒太大的改變,還是老樣子。
他邊走邊看,卻沒瞧見宣妍說的乾姊,付了下,想起宣妍提過二樓梯台有幅畫……去看看吧,先說好,他不是有意與人較勁,只是想看看她口中的美畫究竟有多美,藉此鑒定她的鑒賞能力罷了。
如識途老馬的上到二樓梯台,正對面是一大扇意大利式的霧面藝術玻璃窗,而側面——
「先生,不好意思,那裡不可以上去喔。」乾佳瑾從後頭轉出來,瞥見有人打算上樓,趕忙叫住。
時間,是早上十點,陽光正烈,但穿透霧面玻璃窗後變得柔和而飽滿,像從天灑下一大束的光芒落在那男人的背影上,美若天神下凡。
*********
喀啦一聲,聽見門板被推開的聲音,宣妍隨即翻被坐起。
款,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他很想繼續?
「在威?」
聽見叫喚聲,宣妍跳了起來。「館長?」館長回來了?可他不是住在新居那邊嗎?怎麼會跑來這兒?
不管了,先出去見人就對了。跳起來,確定穿著合宜,她快步跑到外頭,卻見王思忱就站在客廳裡。
「館長?」欸,不是要找在威嗎?怎麼不進他的房間?
「宣妍?你怎麼會在這裡?」王思忱看了眼時間。
「我感冒,請假兩天。」
「哦,原來是這樣子,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是奉在威照顧我的。」
「他照顧你?」王思忱一雙大眼睛都快要彈到眼鏡外頭。
「很奇怪嗎?」同住一個屋簷下,互相照顧很正常的吧,更何況他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呢。
「他可不是那麼好的人,說實在的,要不是你真的找不到住所,我不會讓你過來暫住的,畢竟我已經答應他在先,而他那個人又有不少怪癖,潔癖又貪靜,天生淡漠很會扮臭臉,不太喜歡跟人來往,我很怕你會跟他吵起來呢。」
「呃……」已經吵過了。
看她傻笑,王思忱明白,一切盡在不言中。「他應該沒有太為難你吧。」
「不會啦,相處久了,就知道他人滿好的,不然他又怎麼會照顧我呢?」一開始真的覺得他超機車的,不過現在就覺得他超溫柔的,把人捧在手心裡,像在照顧雛鳥般地無微不至。
天底下有幾個女人能夠抗拒這種溫柔寵溺?
「聽起來,倒像是挺喜歡他的。」王思忱微挑起眉。
「其實,我們已經在交往了。」她垂下臉,粉顏通紅。
「真的?!」他跳起來。
「呃,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你知道他是誰嗎?」
「什麼意思?」她不解。
他笑看著她。「還記得你最喜歡的那幅畫嗎?」
「難道……」呆了三秒之後,心頭狠狠鼓動著。
「對,就是他畫的。」王思忱之所以激動,是在感歎命運。「那幅聖母像就是他在高中時畫的,而你也是在那當頭愛慕上畫者,可誰知道,幾年後,你們居然會兜在一塊,甚至交往?」
宣妍的心卜通卜通,像是規律到不行的鼓點子,在她心底敲敲打打,震出一望無際的海洋,她像是投入其中,沉浸潛浮,思緒化入一片藍洋,再浮出水面。
是他,竟然是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6:16
第六章
嗯,更愛他了嗎?奉在威挑起濃眉,很自在地享受宣妍灼熱燒辣的視線。只是,會不會燒太久了一點?況且,中間還夾了個人耶~
「在威,你最近有沒有什麼計劃?」被冷落了很久,還被迫忍受兩雙視線纏繞穿身的王思忱,終於決定打破沉默。
奉在威收回視線。「問這幹麼?」語調慵懶,心思轉了圈,對於宣妍的大轉變,猜出七八分。
「我是在想……」
「不行。」
王思忱哀怨的瞪著他。「我都還沒說,你怎麼——」
「不行。」再次截斷,毫不客氣的。
王思忱很用力地瞪他。「你住我的,難道你不覺得至少應該好好地聽我把話說完嗎?」
奉在威乖乖閉上嘴,擺了擺手。
王思忱滿意頷首,說:「我是在想,如果你近來沒計劃的話,能不能再幫太古畫一幅畫?」
「說完了?」奉在威很客氣地問。
「是的。」
「不行。」老話一句。
王思忱哼哼兩聲,連拋了幾記眼神給雙眼還在閃閃發光中的員工。
回神的宣妍,眸裡的星星還在閃爍。「在威……」喊著,瞬間滿臉通紅,羞到無法言語。
奉在威見狀,不由得低低笑開,起身把王思忱擠到一旁,湊到她的耳邊。「你在床上時也沒這麼羞,現在是在羞怎樣?」
「我……」她不是羞,是心臟很難過。
天啊,她剛才知道一大秘辛,心臟跳得好用力、好激動,震得她頭昏腦脹,卻又滿心歡喜。
「我幫你送資料過去,看過那幅畫了。」他支手托腮,一手拾起她一繒烏亮髮絲,笑睇著她嬌羞的模樣。「聽說,你很喜歡那幅畫。」
那幅畫,和她手機待機畫面一模一樣,是他畫的。
走一趟太古,不用他開口,一些屬於她的故事很自然地流進他耳裡,裡頭自然不乏她的身家背景,以及為何進入太古等等旁枝雜末的小事。
「嗯。」若說那幅畫改變她的人生際遇也不為過。
微拉長髮,他很輕易地把她拉入懷裡。
宣妍臉龐燒透,基於館長在場,很想推開他,但又好想再多窩一會。粉頰偷偷地蹭著他的肩,卻瞥見館長正以眼神下達指令。
對啕,差點忘了正事。
「那個,你真的不再作畫了嗎?」她軟聲問著,覺得好惋惜。
當年,支撐著她度過青澀歲月的王子,原來並沒有在油畫界繼續打拚,反而是一頭栽進街頭塗鴉藝術。
聽館長說,他在紐約拼出一片天,打進歐洲市場,出了畫冊,也辦了不少展。她是沒看過,但是館長說得好神往,她想肯定具有相當水準。
「誰說我不作畫?我想到就畫,心情好就畫,只是把畫筆變成噴漆罷了。」他摩挲著她細膩的髮絲,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我怎麼沒看到?」
「在我房裡。」
「我要看!」
「不行。」拒絕的口吻帶著笑,在她失望扁嘴之前,趕緊澄清,「我的畫作在未完成之前,是不給人看的。」
「哦。」垂眼想起,有一回要進他房間,被他扣住。
那時候的他好兇惡、好冷淡,相較之下,現在的他多了濃濃的溫暖,還有好多好多寵溺的笑容。
「不會生我的氣吧。」
她甜笑著搖頭。「但畫好的時候,一定要給我看喔。」
「那有什麼問題?」
斂眼注視她的笑,他才深深發現,他非常喜歡人的笑容,尤其是她的。其實她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家,一個寵愛她的人,那麼理所當然存在的人事物,她卻一樣也沒有。
聽乾佳瑾說,她之所以走投無路,是因為連離異的父母都不肯收留,他的心被她的悲傷遭遇揪得發疼了。
「可是,你真的不作一般的畫了嗎?我好喜歡你那幅掛在太古二樓梯台的聖母畫像,好美好漂亮。」她一副嚮往到不行的夢幻嘴臉。「那時候我有看見你的背影喔,陽光灑在你的背後,感覺上就像是……」
「天神下凡。」奉在威替她接口,低低笑開。
好吧,他承認,得知自己是她的初戀,包辦她所有戀情,他心裡就只有一個爽字在發酵。
「欸,你怎麼知道?!」那是她藏在心裡的秘密捏。
「你乾姊說的。」他還以為自己遇見花癡了呢。
「你遇見她了?她有沒有說我壞話?」居然把她的秘密抖開,要她拿什麼臉見人?很丟臉捏。
「沒有,她要我好好地對待你。」當然啦,一些關於她的小道消息,他不想再提,免得又惹她難過。
「等等。」王思忱終於第二度忍不住地插入兩人之中,惹來奉在威不悅的瞪視。「雖說你的塗鴉藝術在歐美一帶頗具盛名,但是你的油畫更是一絕,我覺得你真的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
唉,戀愛中的人,真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要宣妍撒嬌勸在威回頭作畫,豈料三兩下就變成小倆口在打情罵俏,把他晾在一旁。
「你明知道那時為了應付我爸才晝的。」厚,這個時候要他話說從頭就真的很累了。
想當年,父母都不允許他走藝術,他只好畫幅油畫參加比賽,選擇聖母像是為了哄老媽開心,結果咧,還是一樣不允許他走藝術,白白浪費了他兩個月的時間。
不過……偷覦著宣妍,他不由得想,如果她知道他是在那種想法下才畫出聖母像,怕是會對他唾棄吧。
「那這一次,你可以為了應付我而書嘛。」王思忱裝可愛討好著,只差沒撲上去抱大腿。
「你誰啊?」奉在威哼了聲。
區區損友一枚,居然敢跟他要畫,真是夠了。
「宣妍。」王思忱回頭看向默不作聲的她。「你不也想看他的新作嗎?」
「當然想。」這是內心話,可是……「我不想勉強他。」畫作,是打從心底去勾勒畫面,有渴望有衝動才去執行,而不是應該被強迫。
奉在威聞言,好看的唇勾得又彎又邪氣。這女人明明希望再見他的畫作,但卻選擇不勉強他……好吧,看在這的份上,也許,他會考慮。
「宣妍——」王思忱抱頭,沒料到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戰友,竟在這關鍵時刻被兒女情長給嚴重干擾。
「好了,你可以走人了,在你房裡作畫送你,你就該要偷笑了。」就是因為他對畫太癡,才導致兩人只能當一級損友。
「喂!」這是誰家?
「不然,我們走好了。」溫柔包覆宣妍細嫩小手,奉在威決定另覓去處。
「別走~」好想抱大腿,但不行,他有身為太古藝術館館長的尊嚴。「我先回去了。」他走,可以了吧。
沒關係,今日戰敗,明日再戰!王思忱帶著滿腔的慷慨就義走了,而宣妍的手還被暖暖地包覆著。
「餓了嗎?」他問。
「不餓。」
奉在威伸手輕撫她的額,發現她的溫度似乎有上揚的跡象,有些擔心,但她的眼直銷著自己,那景仰的目光騷得他心猿意馬起來。
「你光看就會飽嗎?」真是的,目光那麼熱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愛得很慘。
「嗯~」對啊,這種奢侈的夢想,一輩子能夠實現一次,她已經死而無憾了。
奉在威逼近她,在嗅聞得到彼此氣息的距離下打住,唇角微掀,輕刷過她微啟的唇。「你這目光是很令我受寵若驚,不過呢,我比較想看到你戀愛中的眼神。」而不是狂熱的崇拜。
她直瞅著他如無邊夜幕般的眸。「嗯……我想,大概要給我三天的適應期,我才有辦法恢復正常,畢竟,這實在是太震撼了,我到現在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否則我怎麼可能這麼幸運地跟你相戀?」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根本此中樂透的機率還小,也難怪她一直懷疑自己其實還沉在夢中。
奉在威聽了,放聲笑開,笑得魅眸微瞇。「那……要不要繼續?」他沉聲開玩笑著。
「繼續?」她傻氣地理解著,旋即整張瞼爆紅,傻笑表示,「可是,我怕我心臟會負荷不了……」抓著他的手擱在她胸口上,傾聽她的心跳聲。
奉在威倒抽口氣,清俊的臉狠顫了下。「放過我吧,我怕我的心臟也會負荷不了。」敏感的指尖沒放過底下每一寸柔綿細緻的柔嫩。
這什麼狀況?
真是要命。
要不是看她額頭的燒度還在,他會狠狠地把她啃得屍骨無存。
*********
因為宣妍病未痊癒,奉在威放過她,豈料,到了隔天,是她不放過他。不放過什麼?就是死命活命地撒嬌,要他陪她走一趟太古,重溫她往日舊夢。
「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宣妍就站在梯台底下兩階,神情夢幻地看著他,哪怕那嘴已經笑得非常之酸,但,她還是咧嘴笑開,就連淚水都快淌落。
他雖俊美,但說是天神下凡實在有點太過。
可是,在那一年,那個時候,在她的心裡,他就像個天神般拯救了心靈乾涸、人生乏味的她。
那年父母吵得非常凶,卻沒有一個人問她要跟誰,因為他們都不要。
就在她被遺棄的當頭,她看見了聖母像畫作,理該是恨不得撕碎那張畫,但她卻只是站在畫前動也不動地看著。
那幅畫,美的不只是線條和色澤,動人的神韻也不在聖母的眉眼流轉間,而是她看見了畫者投注的心血,和她一樣的需求一個母親。
所以,她想知道畫者是誰。
也因此,當她看見他裹著陽光的溫暖背影時,她惶亂不安的心被安撫了。那是一種至今也無法理解的因緣,但在那時,她確實被安撫了。
那一年,那一刻,是她人生最大的轉捩點。
「……還要站嗎?」奉在威很無奈地回頭覷她。
底下已經很多人了,他可不可以下來了?
唉,實在是太寵她了。
「宣妍,你最好是還可以在那邊玩,我跟你說,你死定了。」乾佳瑾早已從夢幻的背影秀裡回過神。
「乾姊~~」她淚眼婆娑,回憶得好遠。
「想哭?行,趕快哭一哭,否則待會,你連哭也哭不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奉在威走下樓。
「昨天本來該由宣妍去接洽一位畫者的策展,可她不在,延誤了送資料的時機,這下,人家不爽辦了,該是五位油畫大師合展,現在缺了一個。」乾佳瑾現在頭痛得很。
「那就四個聯合策辦不就好了?」
「四,這個音就是不好咩~」說到此,乾佳瑾心虛地別開眼。呼,在偶像面前撒謊,還真不是人幹的事,非叫館長給她加薪不可。
「嗄,怎麼會這樣?」宣妍扁起嘴,欲哭無淚。
「就是這樣啊。」不要看他、不要看他,繼續讓宣妍內疚。乾佳瑾昧著良心繼續撒謊。
可奉在威是何許人也,這麼一丁點的心眼,他會識不破?只見他雙手環胸,沉聲說:「是哪位大師,我來跟他談。」
啥米?這怎麼可以!「他出國了。」
「這麼快?」奉在威瞇起眼。
「對啊。」可惡,她不只要加薪,還要雙倍紅利津貼!
「嗚~在威,怎麼辦?」宣妍兩泡淚齊飛。
奉在威無言地閉上眼。
很好,下對藥了。
她根本不素求,他已經很甘願地做牛做馬了。
來,差使他!
************
她一雙甜柔水眸似譴卷蜜網,層層疊疊地朝他套去,綿密如沁泉,蠢動而不絕,圈圈漣漪如電波搖蕩震晃著,癡迷狂醉。
奉在威,害羞了。
如此視他為神祇膜拜的,她絕對不是第一個,但、是!可以如此清楚地用視線傳遞出——你是神、你很神、你好神……諸如此類贊語的,她絕對會是空前絕後的那一個。
那眼神如此直接,那視線如此灼熱,燒得他心癢難耐,直想告訴她:乖,他不是神,只是個人,而且非常年輕氣盛,情慾非常旺盛的正常男人。
再用那種目光看他,小心他真的把她啃得屍骨無存!
「夠了喔。」他咳了兩聲,阻止她過火的注目。
沒人看這麼久的,打從知道他是她的偶像之後,她這種崇拜敬仰的目光所進射的聖潔光痕,讓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真的可以麻煩你嗎?」宣妍回神,忍不住再問一次他的意願。
「可以。」不可以。
「會不會太勉強你?」
「不會。」會。
「你有沒有生我的氣?」眸中玲瓏剔透的淚已經在打滾了。
「沒有。」真的。「不過,你要幫我想題材就是,而且,請發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想題材?」淚水滾動得更厲害了,不是因為傷悲,而是激動。「我可以嗎?」
「可以。」反正檔期這麼趕,他腦袋一片空白,有人給個題目,他會下筆較快。
而且,這期間還要保佑他不會被拉米亞逮住。
「真的嗎?」她深呼吸一口,嘴角緩緩地拉開一面燦爛風情。「我有一個提案,但你不可以笑我。」
「不會。」有什麼好笑的?
「我在想、就是、我在想……」她侷促不安。
「說——」他把持例都給她了,她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就是,可不可以畫天使?」
奉在威呆掉,而後重重地擰起眉。「天使?」逼年頭還流行這玩意兒嗎?
「不是巴洛克時期的那種,是比較現代化的天使。」怕他聽不懂,她趕緊解釋,「就是……有點像是那種祈禱少女的感覺。」
奉在威的黑眸轉了一圈,有點明白了。「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懶洋洋地從沙發椅背坐直,唇角極富興味地抹著笑。
「因為聖母像。」她想了下,才緩聲說:「當初,我猜畫者一定是渴望母愛,所以才會畫聖母像。因此,來一個祈禱少女,剛好可以互相呼應。」
奉在威顯然被她挑起討論的渴望。「你怎麼會認為畫者渴望母愛?聖母像這種題材是千年不衰的經典,難道你不會認為畫者純粹只是挑了個老題材?」
「嗯,感覺不對,沒有那麼純粹,我覺得那是一種嚮往,否則是沒辦法把線條刻劃得那麼柔和,又把背景畫得那麼強硬,那是一種互補手法,希望強勢的母親可以給他一絲溫柔。」
奉在威唇角越勾越彎,突地笑開,搔了搔後勁。「看不出來,你還真有鑒賞能力呢。」他把心思藏得那麼深,為什麼希望懂的人沒懂,不該懂的人卻懂了?
「很多搞藝術的人,都是寂寞的,也許是太過天才,知音難逢,又也許是心思藏得太緊,不與人分享。」她輕輕地扣住他的手。「你知道嗎?喜歡照顧人和喜歡被照顧的人,都是寂寞的。」
她也是過來人,很清楚這一點,但是,這一點,是在發現他就是她最喜歡的畫者後才發覺的。
奉在威輕輕閉上眼,額抵著她的。「你很聰明嘛,也很貼心,對藝術的敏感度也夠,你幹麼蠢得當拜金女到派對釣凱子?」真是笨到令人鼻頭發酸。
「因為我笨嘛。」
「那倒是,你這一輩子做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纏對人了。」纏上他,兩人剛好互補。一個喜歡照顧人,一個喜歡被照顧,同樣的寂寞者,卻難能可貴有心意相通的交流。
「寶貝,想不想到我房間?」
「可以嗎?」她眸裡進出異彩。
「只有你可以。」因為畫還沒完成。
奉在威牽起她的手走進他的房內。
宣妍雙眸眨也不眨地睇向裡頭,以為自己來到一處洞穴,震得她停住腳步。
她以為他作畫,是在畫布上,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一回事。他的畫布,是四面牆,只有黑、褐、灰三色為底,簡單構築出洞穴的深度空間戚,而再看向隔壁那面牆,則是山洞外的風光,有山、有海、有草原、有羅列的城市……
跨進房內,像是走進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她震懾得說不出話。
他用塗鴉的手法畫出油畫的立體世界。難怪總在他身上聞見類似油漆的味道。
「還沒畫完。」他拉著她在一處沙發坐下,面對著磅礡畫作,心在卜通卜通跳。「其實我本來沒打算要畫,嗯……應該說,我這一陣子有點倦了,所以故意留在台灣不想回美國,可是,一瞧見四面白牆,我就受不了,非得給它一點顏色看看不可。」
「好美……」她醉了,醉在那片廣大草原裡,仔細一看,裡頭竟然還有豹攀爬在樹上,有老虎在樹下休憩,有大象在戲水……他還有些童心未泯呢。
「你覺得很美嗎?」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
奉在威眸色更柔了。「上頭畫的是我喜歡的理想國,但從今以後,會是我們兩個的理想伊甸園。」
「也可以有我嗎?」她好驚訝。
「廢話,不然你想跟我分手嗎?」他佯怒瞪她。
「不想。」她死命搖著頭。
嘿嘿笑著,奉在威輕輕將她擁在懷裡,指著壁畫說:「你看見那裡沒有?那裡有一個我,但我決定在旁邊再加上你,然後在海灘上再加兩把休閒椅,不管哪個角落裡都有我們兩個。」
他從沒想過一時興起的壁畫,卻變成見證兩人戀情的記號。
宣妍無法言語,只是傻愣愣地陪苦笑,走進他畫好的每處風景裡。
「哪天,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帶你出國去走走,我們可以先去南法的農莊,然後游萊茵河,再到澳洲大草原看夕陽,還有很多很多很美麗的地方,我都想帶著你去。」
「真的?」光是想像就覺得好美。她可以這麼幸福嗎?好像突然間,手裡捧著的是快要溢出的幸福,多得她甘願被溺死。
奉在威看著她展笑的側臉,突道:「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模特兒。」
笑意還在,她傻傻地看向他,過了好久,才慢半拍地收起笑。「我?」
「對,就是你。」
宣妍告假,理由是要當奉在威的模特兒,館長王思忱二話不說,給薪停職。
而奉在威的動作也快,不到半天已經搞定想要的所有器材和顏料。
坐在畫架前,他拿起刮勺,直接上底色——半面柔和的淡銘黃色,才又改拿起大刷,東撇西點,彷彿已先將背景打底完善。
手法之快,讓宣妍極度懷疑,他真的已經有近十年沒碰油畫。
「去那邊躺著。」一段落完成,奉在威開始指揮。
「躺?」不是應該坐著嗎?
「我現在要畫臉,躺著你比較舒服。」
「哦。」得令,宣妍正襟危坐著,目視前方,大眼像是要瞠到最極限,教他不禁笑了出來。「為什麼笑我?」
她不由得扁起嘴,偷覷了掛在一旁的鏡子,確定自己臉上乾淨無瑕。
「你不用把眼睛瞪那麼大。」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是,你不是要畫我的臉嗎?」既然要畫臉,當然是要把眼睛張大一點嘛。
「那個我會斟酌。」他掩嘴笑到快岔氣。
「……」所以現在等於是在笑她笨就對了啦。很想跟他抗議,然而撒嬌地瞪去,卻發現他的目光變得凌厲,像把銳刀要將她絲絲切碎,恍若能攫魂似地揪住她的心。
她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呼吸,感覺靈魂被狠狠地定住。
這是她頭一次見人作畫的凝神目光,還是她最崇拜,放在心底最景仰的畫者,完全不見他平日的淡漠或開心時的嬉笑,他嚴肅得像是另一個人,彷彿透過他的眼,看見他藏在靈魂深處對畫作的執著。
而她,深深迷醉。
只是這樣迷醉並沒有沉淪太久。
「怎麼了?」發現他好一會沒有再動筆,只是坐在畫架前像是在沉思,時間久到讓她忍不住發問。
「要命。」他低吟著。
「瓶頸嗎?」
「坦東西能有什麼瓶頸啊?」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不然呢?沒有顏料?還是我應該坐起來?」難道說,最大的問題是出在她這個模特兒身上?
「不是。」他搗著臉,幽邃的眸從指縫裡看著她。
「不然呢?」
看他一臉為難,害得她跟著緊張。喇才明明運進行得銀顥利的,怎麼才過一個鐘頭就冒出問題?
能讓他這麼為難,想必是個大問題吧。
「都是因為你。」他小聲抱怨著。
終於承認了,嗚,她就知道一定是她不好~「那還是我們另外找個模特兒好了?」
「不是你,我就不畫。」
「可是,你不是說……」
奉在威對她招招手,她乖巧順從地蹲到他身邊,想看畫到哪個階段,而他遇到什麼麻煩,可他的氣息竟近在她的唇上,溫熱的、香醇的,可以使人丟卻一切沉淪的。
她閉上眼,環上他的頸項,熱切地回應他的索求,由著他加重每一個吻,深沉得像是要潛進她生命裡般地強而有力。
「我要你。」他在唇舌纏繞間低喃著,粗嗄得充滿誘人性感。
宣妍呼息紊亂,突地發現,他不是在詢問,而是在要求。
下一刻,她人已經落在床上,貼身的小可愛被他三兩下解開,而唇還在她唇齒間流連。
「你怎麼能用這麼媚的眼神看我?」看得他心猿意馬、情慾勃發。
「我……」有嗎?
她看著他的眸光溫柔又滿足,一副以他為榮,為他而活的眷戀和情意,是那麼毫不保留地全數傾倒在他的視線中,要他怎能把持得住?
奉在威黑眸收縮的瞅著她近乎完美的曲線,以指尖膜拜她的每一寸甜美,以唇舌愛撫她每一處敏感,含弄她柔嫩的蓓蕾,宣妍不由得倒抽口氣,卻無法推拒他醉人的吮夸,輕吟出口。
輕顫著,她雙手插入他濃密鬆軟的髮裡,由著他燎原般的火焰逐下蔓延,烙下一道道灼熱的痕跡,在她的血液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激悸,如暈似醉,幾乎迷亂,直到察覺他的意圖,她猛地喊著,「不要……」
「噓……我要你感受到最好的。」他貪婪又低啞地喃著。
無視她的抗議,他親吻著她的大腿內側,席捲著她潤澤甜馥的慾望。
宣妍粉顏嬌嫣,渾身嬌軟無力地嬌喘著,她無法思考,無法掙扎,酥麻的快意如高迭的海浪幾乎讓她滅頂,直到最後一波浪兜頭蓋下,她的申吟幾乎拔尖地逸出
她幾乎瘋狂,還在迷醉之中。
奉在威起身,在她面前褪去衣褲,展露他純男人的力與美,她才發現,在他斯文俊美的外表之下,竟有著令人心動的濃烈陽剛。
寬肩挺背,窄腰翹臀,骨肉勻稱,線條明顯,他是強壯的卻不至於太過壯碩,俊美得有如太陽神阿波羅。
他強健的身體覆蓋著她,長髮滑落在她頰面,他輕吻著她的唇。
她在他的嘴裡嘗到自己慾望的味道,感受他的癡纏有多動人,體內爆開的陣陣空虛,讓她不斷地弓起身子想貼近他。
「在威……」她細碎的喊著他的名字,他完全無法忍受,不顧一切地埋入她柔嫩的身軀裡頭,感覺她緊密的包圍,喉頭滾出一聲悶響。
火熱的堅挺如烙鐵般的滾燙,充滿生命力,他卻不敢躁進,像只蟄伏的獸等待著她的適應。
直到她體內那股躁動無法饜足地叫囂著,她不由得將自己更貼近他,更深沉地收容他的全部。
他深陷情慾,就快要不能自己。
宣妍難遏地輕擺著身體,雙手緊攀住他寬實的肩頭,兩人緊密貼合著,讓他低哼了聲,近乎野蠻狂烈地推入最深處,力道之狂野,甚至牽動了他健勁的大腿肌肉,她腦袋一片空白,只能緊擁住他,隨著他的律動亂了呼吸。
他的飽滿填補她的全部,豐富她的世界,引領著她踏進綺麗的那扇門內,她不知所措地輕泣出聲,由著他狂亂地封唇癡纏,直到火焰徹底將她焚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6:55
第七章
由於宣妍嚴重地拉後畫作進度,因此在畫作進入小修之前,她被奉在威下達禁入令。
但,她已經拿了薪停了職,總不能要她天天在家蹺二郎腿,等畫作出土吧?
於是乎,現在她站在洗衣機旁,等它停止運作,優雅掏出裡頭的衣物,一件件地攤開晾上。
瞧,她這樣子看起來是不是很賢慧?
她呵呵笑著,笑意卻突地狠狠收住,圓眸瞠到極限。
「完蛋了!」啊啊~為什麼衣服會變成彩色衣?她印象中,這件襯衫明明是白的,只有袖口有點綴而已,為什麼現在會變成朵朵藍?
「你在幹麼?」奉在威抱頭出現在洗衣間。
宣妍嚇得趕緊把給染色的襯衫藏在身後。「你怎麼出來了?」
「我出來喝水。」說著,目光如炬定在她藏在身後的手。「你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沒有。」她伸出右手。
「左手。」
快速藏好衣服,準備伸出左手的瞬間——「你怎麼可以要詐?」他根本不是要左手,而是直接扳過她的身子。
奉在威瞇眼看著自己最心愛的衣服被染到不復原色,眉頭深深攏起。「宣妍——」
「我錯了!」坦白從寬哪,大人~「我想說你在忙,所以幫你洗衣服,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衣服會染色。」
「素色的跟素色的放一起,有顏色的另外洗!」厚,找碴的。
「嗄?是這樣子啊!」
「你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又沒人教我。」她委屈地扁起嘴。
奶奶都習慣手洗,所以她也跟著手洗,後來搬來台北租的房子,根本就沒洗衣機,除了手洗,要不然就是得多花錢送洗。就是少有機會使用洗衣機,她才會把所有的衣物都丟洗衣機的嘛。
奉在威神色一黯,俯身吻上她的唇,原本打算輕點即止,然而,她的唇太軟,氣息太甜,輕易地騷動那向來難得寸動的心。
「你知道嗎?我趕得要死。」他咬牙切齒,像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從此不再受情慾折磨。
「……那就繼續趕。」她傻愣愣地說,氣息被他攪亂。
「你有沒有良心啊?我是為了誰在吃苦?」再咬一口。
厚實的雙臂將她束緊,將她圈向發熱的身軀,讓她知道他吃的是哪種苦。
「對不起嘛,」不行,再這樣下去,她離開他房間一點意義都沒有。「你去作畫,我來準備晚餐。」
「你行嗎?」
「拜託~」給點面子行不行?
「不行就別勉強。」他不想畫到一半還要出來滅火。要是不小心燒了房子也燒了畫,他會想殺人。
「可以啦。」她硬是將他推開。
「對了,那些衣物,不准再碰,我晚一點再來挽救。」他回頭,狠厲目光將她蕩漾的春情殺個片甲不留。
「知、道!」不洗就不洗嘛。
************
嘶嘶嘶……砰!
拿晝筆的手顫了下。
唰——
畫筆抖了兩下。
鏘鏘鏘……
畫筆飛出去了。
奉在威猶如一頭抓狂的猛獅,甩門而出,開口就吼,「你在打仗啊!」情緒惡劣得超想飆髒話,但遺憾的是,他修養太好,不入流的話,他還真的罵不出口。
正在流理台前與鍋爐纏鬥的宣妍嚇到。「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他掐揉著疼痛的額。「我能不出來嗎?我很害怕這房子就快要被你給毀了。」搞得像是在拆房子,他哪裡還坐得住?
「哪有啊?炒菜本來就會有聲音啊。」抽油煙機就有聲音了好不好!
「你看我做菜的時候有這麼吵嗎?」
「我又不是大師級的。」而且已經很久沒下廚了,願意替他下廚,他就要偷笑了。
「去去去。」他向來受不得人捧,一捧,就得要有做牛做馬、鞠躬盡瘁的覺悟。
「可是,你不是……」
「你讓我休息一下,可以嗎?」現在是怎樣?他變成筆者,她成了惡編嗎?催催催,催生哪,
「對不起,我不是要催你,我只是想說別打擾你,想替你做點什麼的。」她垂下臉,又扁起嘴。
奉在威落下視線,纏在她粉嫩粉嫩的Q軟唇瓣,邪念再生。
「你少誘惑我了。」他已經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從不知道自己竟會被情慾糾纏得如此深,像只發情的獅子,老是對她虎視眈眈……唉,忍不住自我厭惡。
「我沒有誘惑你。」她連退兩步,確定全身上下都有包得緊緊的。
「……你最好是再閃快一點。」對,跑快一點,激起他的掠奪欲,把她啃個乾乾淨淨。
「欸?」
「去——」最好是離他五公尺以上。
接手她的工作,奉在威忍不住又歎氣。
打他執畫筆以來,頭一次畫得這麼艱辛,不只是因為噪音不斷,還因為她就在畫裡。
不是難在難抓其神韻、秀色,而是,他連面對畫裡的她都很有感覺,真的是……自我唾棄啊~
而宣妍退守到客廳,不懂他在掙扎什麼,只確定,她待會有大餐可以吃了。
*********
享用大餐的當頭,門鈴聲卻響起。
「不用開。」奉在威眼也不抬的制止她。
「可是,有可能是館長來,不開,好嗎?」
奉在威搖搖頭。「思忱很清楚我的個性,他不會那麼白目地在我作畫期間來打擾。」
「欸,那會是誰?」
「……不速之客。」想想,也差不多該出現了。
「誰?」
「不要理就對了,吃飯。」
話是這麼說,可問題是,外頭門鈴按到快要破聲,就連屋內的電話也開始響起。宣妍看著那扇門,非常確定,門外的人非常難纏。
「真是夠了!」奉在威火大起身,大步地走到門邊,咱的一聲開了門,劈頭就罵,「你吵什麼吵!吃飽太閒啊?」要不是修養太好,還真想問候他全家。
門外的拉米亞涼涼地看著他。「餓得很,托某人的福。」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很不爽地瞪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講什麼玩意兒?」好像他造了很多孽。
「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我還在休假。」奉在威擋在門口,根本沒打算請他進來。
「好,我也要休假。」很好,他都不管了,那他這個合夥人還有什麼好緊張的?
「公司呢?」
「沒道理你在休假,我卻忙得像條狗吧。」要休,一起休,至於公司?哈,看著辦。
「那公司是你提議開的,不是我逼你的。」見他作勢要闖關,奉在威再擋。
「沒錯,所以會變成怎樣,都無所謂。」見他執意不放行,拉米亞瞪他。「喂,我很餓,請我吃一頓,沒那麼小氣吧。」
「抱歉,我只煮了兩人份。」兩個人的小天地,怎麼能擠入這麼一隻勇猛的美洲豹?
「沒關係,弄個炒飯給我,你知道我向來不挑食。」兩人份?嗯哼,看來,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
「那你先去買米。」
拉米亞震住。「買米?你連買米的錢都沒有了嗎?」已經被那個女人給吸光了?可惡,他終究遲了一步嗎?
「我去你的,我真窮到那種地步也不需要你救濟!」
「嘿,看在好歹我救了你女友的份上,你就不該用這種態度對我,更何況,我今天來,是來傳遞你家的消息,還不快請我進去?」
想起那回的事,奉在威再無情也不能不讓步。「我家裡有什麼消息?」他轉身走回屋裡。
「四方要辦個官宴,你這個長外孫當然要出席。」拉米亞走入,瞥見那日意外救出的女子就在裡頭,冷冷打量她一番,再次確定,奉在威的喜好確實改變了。
「關我什麼事,我姓奉,又不姓吳。」討厭宴會,尤其是很純粹的商業派對。「宣妍,他是拉米亞,那回在派對上,就是他救了你,你還記得嗎?」
站在沙發邊的宣妍聞言,立即欠身道謝,「謝謝你,不好意思,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謝謝你。」
拉米亞微挑起眉。「不能怪你,那要怪他,他根本不跟我見面,你怎麼跟我道謝?」是錯覺嗎?總覺得今天的她感覺很居家,而且沒了那日很明顯的釣凱子意圖……也對,她已經釣上最頂級的貨色了。
「你別在那邊說些有的沒的,消息帶到,你可以滾了。」
「喂,你是這樣對待你最好又最知心的好友兼合夥人嗎?公司倒了,你真的可以無所謂嗎?」可惡,還真的推他。
「我現在手頭上有事正在忙,沒空理公司的事,你要是無所謂,我也一定無所謂,反正,那又不是我的主業。」他就只是喜歡塗鴉,喜歡畫畫而已,是拉米亞要把他的藝術品變成商品,還有臉在他面前吠公司的事,真是夠了。
「你在忙什麼?你該不會忘了我是你的經紀人,你要從事任何公開性質的工作,都應該先通知我一聲?」拉米亞跳起來哇哇叫。
若無意外,肯定是因為她!
目光鎖定不知所措的宣妍。很好,演得非常好,不當演員真是太可惜了!
「我又不知道你在哪裡。」一句話撇得一乾二淨。
「你最好是見鬼的不知道我在哪裡!」手機漫遊到世界各地,號碼根本沒換過,再加上幾個聯絡得上的據點,最最重要的是,他人就在台灣,奉在威會不知道他在哪裡?把他當笨蛋啊?
「反正我又不是辦塗鴉展,沒必要跟你報告吧。」奉在威哼了聲,拉著宣妍坐回餐桌,完全當他不存在。
「不然呢?」拉米亞硬是入侵兩人世界,很自然地大快朵頤。
奉在威斜睨著他,拳頭握緊了又放鬆。
要不是他這生財工具、黃金右手,是用來畫畫的,還真想讓拉米亞知道,他的拳頭一旦握緊時有多硬。
「拉米亞先生,在威很擅長畫油畫,畫得很棒。」宣妍一臉為卿瘋狂。「這次,好不容易在威才答應願意為太古畫一幅油畫……」
拉米亞挑高有型的弓眉。「所以,你是因為這種事而滯留台灣?」
「什麼叫這種事?」奉在威鬼叫著。至少對他而言是件大事,非常非常大的大事!
而且還是把他的女友畫進畫裡,甚至這個女友很有可能變成他的老婆、他未來孩子的娘……天啊,他已經想得這麼遠了?他是一個會想得這麼遠的人嗎?
「只是一個成品展,得不到任何好處的成品小展,這……」拉米亞很想哭。
「你的腦袋裡就只裝那些銅臭嗎?」真是夠了!「我怎麼會跟你是朋友?」
「是啊,如果不是我善用商業資訊拉抬你的魅力,你現在還只是一個窩在廢棄牆角噴塗鴨的潦倒留學生!」所以,感恩吧。
「是啊,就不知道是誰剝奪了我這個潦倒留學生窩在廢棄牆角噴塗鴨的興趣!」奉在威把叉子一丟。「你懂不憧藝術?藝術這種東西,雖然是取決於世人的贊不贊同而成立其價值,但真正的價值性是存在於創作者的心裡,附帶的價值是存在於鑒賞者的感動裡。」
是的,他很無恥地把宣妍說過的話複製了。
宣妍羞怯地垂下臉。
拉米亞下巴差點掉了。「你還好嗎?」好義憤填膺啊。
「我很好,如果你不在,我會更好。」
「在威,話不是這麼說的,搞藝術很花錢的,你不覺得先奠定經濟基礎,再玩藝術比較好?」哇,說得這麼激憤,該不是打算要丟下他不管了?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不知道給在威灌輸了什麼鬼觀念,居然朝她一面倒!可惡的妖女,釣金龜婿釣成這樣,也未免太沒品了?
「我又不缺錢。」奉在威哼了聲。「托了你的福,我光是收公司紅利就收到手軟了,況且我還有其他畫商和書商給的版稅收入。」等於是說,他這輩子再無收入,也真的無所謂了。
「你真的捨得丟下公司?」拉米亞跳起來。
「我本來就……」
「公司?」宣妍在旁邊忍不住地插話。
館長只提到他從事塗鴨藝術,在歐美一帶退頗負盛名,但沒提到有成立公司。
「TC聽過沒有?」拉米亞沉著臉問。
「TC?」她偏著臉想了會。「是不是一家青少年塗鴨服飾的品牌?我記得TC還有副牌,是專門設計男性女性禮服,近來在台灣設下不少專櫃,主打青少年市場,價格偏高,但還是引來許多人青睞。」
她之所以會注意,是因為TC的女性禧服很漂亮很……「啊!難道說,我那天穿的那套禮服……」
「對,算你敗家敗得還有點道理。」對市場還挺有眼光的。拉米亞不知道那衣服是奉在威替她張羅來的。
「而你是……」她看向奉在威。
「對。」答話的又是拉米亞。「他就是TC的藝術總監兼總裁。」瞧,這女人眼光多好,釣到的這一隻金龜大得不得了。
宣妍呆掉,狠狠地掉進另一個空間。
「隨時都可以不是。」他說過,他不在乎的。
「在威!」
「在威!」
兩人同時喊著,拉米亞看著她,而她則瞪著奉在威。
她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是很、很重要的事」
「比畫畫還重要?」奉在威不悅問著。
宣妍頓了兩秒,被他說變就變的神色給震住。「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藝術可以一人作業,但公司,你不管的話,會有人失業的。」
拉米亞暗自叫好,也暗惱自己怎麼沒想到用這一點來壓他。看來,這女人還不賴,知道孰輕孰重。
「那還不簡單?把公司賣了。」奉在威依舊吊兒郎當。
「欸……」嗯,也對,這樣一來,可以專心創作。
拉米亞瞬間變色。「喂!」別嚇他。這女人一點用處都沒有!可惡,非想個法子把她弄走不可。「在威,先別管那些,後天晚上四方辦的官宴,你到底要不要去?你要是不去的話,可能令堂會親自上門。」
快快轉移話題,公司的問題不能再議,結果太危險了。
奉在威俊臉垮下。一提到母親,他就很頭痛。
「在威?」
「你很煩,每次都帶來壞消息。」瞪他,彷彿他的不幸都是他給的。
拉米亞撇了撇唇。「難道你不想要把你的女朋友介紹給你媽認識?」使出必殺技。
奉在威頗有興味地挑起眉。「對呵,宣妍,你跟我一道去。」
「欸,我嗎?」哇,突然醜媳婦要見公婆,她的心臟好虛弱。
「對啊。」奉在威的心情大好,抓著她的手起身。「走,我們到太古去。」
「去太古幹麼?」
「抓思忱一起去。」啊哈,看在思忱的份上,老媽會對他客氣一點,再者,有思忱在,也可以引開一些注意力,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帶著宣妍落跑。
「好啊,沒問題。」王思忱一口答應,又問:「至於畫作……」
「囉唆。」奉在威冷睇。
王思忱乖乖地閉上嘴。
「那,我也可以去嗎?」乾佳瑾等待許久,終於鼓起勇氣問。
據傳聞,四方集團的官宴上總是陳設著不少難得一見的藝術品,她真想去觀摩啊~
奉在威瞧宣妍點頭如搗蒜,二話不說的答應,「可以啊。」反正越多人去越好,他要逃跑的機率就更高。
「耶!乾姊太好了。」兩個女人抱在一塊又叫又跳。
一道前往的拉米亞翻了翻白眼,很認命地退到辦公室外,還耳根子一片清靜,順便再一次膜拜宣妍口中超讚的畫作。
梯台邊,他看著書作,線條極為柔和,色彩朦朧帶暈,很尋常的聖母像,但筆觸卻像是精繡的力道,細膩的以一針一線刻劃出畫者的渴望與祈求。
以高中生而言,手法確實是在水準之上,是他未曾見過的。
認識在威時,他以為他只是個落魄留學生,蹲在牆角畫些近乎憤世嫉俗卻又帶著個人特質的諷刺性塗鴨,但慢慢地,隨著時間,銳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向陽的溫和,卻依舊標新立異的表達其存在感。
每個畫者都會有每個不同時期的作品,但這一幅聖母像確實讓人感到溫暖,只是那拜金的女人怎麼會對這種畫作有感覺?
難道是他對她有所誤解?畢竟人是不能單看第一眼印象,也許……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對啊,她怎麼那麼狗屎運。」
「只能說男人的眼睛都瞎了,才會把她當公主看待。」
樓梯底下一連串的抱怨讓拉米亞不悅地瞇起眸子,暗忖著這藝術館的服務人員態度有待加強,竟然在藝術館尚未休息之前,就在樓下展示間私聲抱怨。
他要不要雞婆地跟王思忱說一聲?
正忖著,卻又聽到——
「大家都嘛知道她敗家敗得離譜,全都是為了釣金龜婿,老是在跑趴,老是在勾引那些男人,會被釣上的,真的是蠢到可以。」
「就是啊。」
「最難以置信的,她居然釣到極品,真教人不能容忍。」
拉米亞微挑起眉。她們是沒指名道姓,但光是這樣的談論內容,他已經猜到被批鬥的人是誰。
「還跟人家裝害羞,在那邊說,對,就站在那邊別動,嘔~真令人想吐。」
「她懂畫?她懂個屁,就只會拍馬屁而已,就只有不知情的人才會上當,真沒想到奉在威居然會笨到這種地步。」
「對啊,有夠沒眼光。」
「唉,沒辦法,這年頭,就是臉皮厚的人才能睜眼說瞎話騙人,這種本事,我們都沒有。」
「說得也是……」
說完,一群人又是咳聲歎氣,又是竊竊私語,聲響遠了淡了,但卻在拉米亞的心中刻下一道道的痕跡,讓他下了一個決定。
他想,他應該沒有錯怪她才是。
會被那麼多人同時冷嘲熱諷,那就代表必有其事。
況且,要是在威聽信她的所有建議,真的打算根留台灣,把公司給結束掉的話……從此以後,他就再也無法掌握他了。
在威的油畫極具水準,但他真正握有天份的領域是在塗鴉,唯有靠他,才能讓他的天份散佈到全世界。
不該停在這個當頭,在威還沒攀上頂峰,怎能在此刻抽身?
垂下眼,拉米亞心裡已有答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7:44
第八章
四方集團舉辦的商業派對上,冠蓋雲集、衣香鬢影,嘉賓全都是商界有頭有臉的大老和眷屬。
會場上,以各式各色百合妝點,撲鼻香氣代替了空調中的人工香氣。大型水晶吊燈,各式羅馬燈柱林立,暈黃燈火映照出金碧輝煌的氣勢。拱形沙發連座橫置在寬敞空間裡,而座前則是環繞的美食台。
四方集團底下所有家族成員全員出動。
「你終於來見我了。」吳慈美年過半百,依舊風韻猶存,身段保持得相當好,秀眸微厲地瞪著兒子。
「媽~」低聲下氣、低聲下氣。
「還知道我是你媽?」吳慈美呵呵笑著,眸底儘是殺氣。「沒叫人把你押來,我真怕時間一久,你會忘了我是你媽。」
「……」給點面子嘛,媽~「我最近在忙畫展。」
「畫展?」
「對啊,由我的女朋友宣妍負責。」奉在威趕緊把宣妍推出去擋駕。
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宣妍被推到陣前,一時慌了手腳。
「呃,吳媽媽好。」
「喂,我姓奉欸!」什麼吳媽媽?
「啊啊,奉媽媽好。」這一次很用力地懺侮,深深一鞠躬。
「什麼奉媽媽?叫伯母。」
「嗄?哦,伯母好。」總算弄對了稱謂。
吳慈美笑瞇了眼。「宣妍,你好,我這個蠢兒子沒給你惹麻煩吧。」
「不會、一點都沒有,他很好、他很棒,他是我最喜歡的畫家,我恨不得能幫他多辦幾場展。」宣妍一氣呵成,非常用力地表示,粉顏還因此泛起紅暈。
奉在威聞言,好驕傲地摟緊她的肩。
「你別誇他,他一被誇,尾巴就搖個沒完沒了。」吳慈美顯然很不給兒子面子。
「媽——」奉在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她親生的。
「你辦塗鴨展?」
「不是,是油畫,現在正在趕工。」
吳慈美微挑起精離細琢的眉。「喔,這樣聽來,不就是在怪我,硬是把你抓來派對,害你趕不了工,遲了進度?」
「不敢。」但確實是這樣。
「真的不回公司?」
「媽——」還不放棄哦?「我要是放下畫筆,有很多人會哭的。」
趕緊再抓來王思忱當炮灰。
「是啊,奉媽媽,我覺得在威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天才畫家,不讓他畫,實在是國家痛失英才。」只要能讓奉在威繼續執畫筆,王思忱什麼鬼話都說得出口。
「少捧他,省得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天王級畫家。」
「真的,伯母,您有看過在威的聖母像嗎?」宣妍斗膽進言,水亮眸子直瞅著吳慈美。
不是錯覺呢,那張聖母像,果然是以伯母為模特兒。其實伯母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眸底透著慈祥光痕,現在她更加覺得在威的筆觸真是萬分傳神。
吳慈美玩味地看著她。「看過。」
「您覺得如何?」
「……平平,題材不好。」吳慈美煞有其事地歎了口氣,隨即又笑盈盈地開口,「這孩子的審美觀向來有問題,對事的看法有諸多偏執,不過,你似乎導正了他,我對你很中意,希望你繼續矯正他。」
「伯母?」宣妍不解,總覺得她話中有話,正在想問,卻被奉在威硬是往後扯了一大步。「你幹麼?」
「走人了。」不爽了。
獻給母親的畫,竟被她說平平,除了不服氣,奉在威還有更多情緒在翻騰。
「等等。」
「你不走,我走。」還真的走了。
宣妍眨眨眼,難以置信他真的就這樣丟下她。
「沒關係,我哥向來這樣,你別在意。」突地,有人從吳慈美身後蹦出來。
她瞪大眼。「你不是……」
「我是被惡質騙財小狼犬欺騙的千金小姐奉家箏。」奉家箏笑嘻嘻地說。
宣妍羞得垂下臉。「抱歉,那時候我跟你哥不是處得很好,我以為他……」
「沒關係、沒關係,他就是欠人教訓,由你來整治他,我很滿意。」奉家箏很熱情地挽著她。「他很喜歡照顧人,但怪癖很多,希望你慢慢調教他,讓他越來越正常,加油。」
「加油?」怎麼會這樣?在威真的很怪嗎?
怎麼他母親要她矯正他,他妹妹要她調教他?
宣妍蹙眉忖著,卻見有人走近吳慈美,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後,她隨即一臉抱歉地漾笑。
「宣妍,很抱歉,有事要忙,沒辦法再跟你聊一會,你可以隨意走走,還有先去吃點東西,在C台有鯛魚烤片佐香檳醬,是藍帶大廚的拿手好菜,你去嘗嘗。」
「好的。」
「待會再過來找你玩。」奉家箏笑嘻嘻地跟著母親一道離開。
宣妍微笑以對,看向會場中心,梭巡奉在威的身影。
他過肩的黑直長髮雅痞地束在腦後,身穿大地色的圖騰線衫,外搭寶藍色銀絲袖口的休閒西裝外套,灰白色的長褲包裹著一雙長腿。線衫故意拉開兩顆鈕扣。與人倚在牆柱閒聊,微微敞開的厚實胸膛,移開視線的吊兒郎當調調,美唇淺挑掀起漫天笑意,像花海一陣陣地撲向她。
這麼棒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在牆柱邊與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發覺她的視線,瞪她一眼,像小孩子拗脾氣似的,很蓄意地別開眼。
宣妍好笑地調開視線,瞧見王思沈和乾佳瑾有志一同地站在牆邊銅塑品前研究其藝術價值。
在場的所有人,不管男男女女,全都穿著華美的服飾,戴著昂貴又極有品味的精緻珠寶,談吐優雅,舉止從容,在整個派對裡頭自由穿梭,就像是待在家中般的自在怡然。
她茫然看著,對再次突生的格格不入感已不再不解。確實是不同的兩個世界。差異性太大了,大到她開始對未來無法樂觀。
她從來就不是個樂觀的人,頂多是思想積極,但行動總是消極,否則她不會出入許多場派對,卻永遠只作壁上觀。
突然對以往想釣金龜婿的行徑感到好笑,實在是太天真。
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豪門太大,反而找不到容身之處。
挾帶著滿腹心思,她緩步走到外頭,長廊底部有一扇觀景窗,可以眺望景點極佳的夜景,但卻祛不散她內心的浮躁。
「美人,好久不見。」
身後傳來輕佻的言語,宣妍聽而不聞,繼續放空,不再讓負面情緒繼續壯大。
「我肯理你,你就該要偷笑了,還拿什麼喬?」話落,粗重的聲響伴隨一把力道,強硬將她身子扳正。
宣妍不悅地瞪著來者,卻突地瞪大眼。「是你!」雖說那日她有些醉,但可沒醉得忘了是誰對她非禮。
「對,就是我。」吳久哲笑意輕勾。「走,我們到旁邊聊聊。」
宣妍緊緊地貼著身後的觀景窗。「走開!這裡是屬於四方集團的官宴,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力道略微加重,他輕易地將她擁入懷裡。「嗯~真香,我當然是聞香而來的嘛。」
「你不要臉!」宣妍別開眼,用力地掙扎,抬腿踹他。
「我是不要臉,你最好是別給你臉卻不要臉!」吳久哲利用身形的優勢,輕易地將她困在他雙臂之內。
宣妍今天沒喝酒,腦袋可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對我亂來,否則絕對要你死得很難看!」
那回在洗手間差點遇險之後,奉在威教她一套防身法,但是要抓準時間點,否則恐怕無法見效,所以又特地教了她一套說詞,最好是可以嚇得對方一愣一愣再給予痛擊。
「哦?怎麼讓我死得難看?」吳久哲嘿嘿笑著,清俊的臉透出濃重的情慾,頑長身形更貼近她。「說呀,想要讓我怎麼死?你以往在派對上,都是怎麼讓人死的,告訴我嘛~」
他語意猥瑣地問著,濕熱的氣息在她頸間圍繞,噁心得教她想吐。
「你認不認識奉在威?」她努力地深呼吸沉住氣,粉拳握得死緊,背出奉在威敦她的喝止用詞。
「在威?」她突然吐出的話教吳久哲一愣,圈緊的雙臂明顯放鬆。
「我是奉在威的女朋友,你要是敢對我胡來,我就……」機會一閃即逝,於是宣妍確定距離OK之後,立即做出抬腿動作,不偏不倚地以膝撞上男人最脆弱的腿間。「給你這樣死!」
很想死,是吧?去死吧!
吳久哲臉色瞬間鐵青,跳也不是,站也不是,無力地跪趴在牆邊,像是被罰面壁思過的小孩。
見他跪下,宣妍拉開長裙,拔腿就跑,然而,才跑子兩步,卻瞧見吳慈美正朝她走來,依距離估算,剛才那一幕,她應該是看見了。
「你沒事吧?」吳慈美快步走來,立即將她護到身後。
「我沒事,我、他……」宣妍剛逃出狼爪,臉色蒼白得很。
「我來處理。」走到外甥身後,她一把擰起他的耳朵。「吳、久、哲!你這個渾小子,是誰教你對女孩子亂來的?!」
語氣凌厲,面目猙獰,大家閨秀的氣息不見了,貴婦人的溫柔婉約更是蕩然無存,她神情肅冷,像是要將擰在指間的臭小子給活活絞擰而死。
宣妍被這股殺氣給嚇得倒退數步。這是什麼狀況?難道說,伯母跟他很熟?
「姑姑……」救狼啊!痛啊——他的椎心之痛還在火燒蔓延,姑姑怎麼忍心給他痛上加痛?
「誰是你姑姑?你叫得出口,我還不敢認!」吳慈美的潤白指尖壓根沒打算松放。「你這個渾蛋,長得人模人樣,端出你的行情,還怕不招來一票女人,為什麼偏偏要對女孩子用強的?而且這個女孩子還極有可能是我未來的媳婦,你未來的表嫂,你知道嗎?!」
吳慈美話一出口,宣妍更是再退數步。
天啊,這男的是在威的表弟?
「姑姑,那個女人只是想釣金龜婿而已,我接近她,只是想要測驗她,你……先放開我啦。」痛捏~
「釣金龜婿?」
宣妍心間刺痛了下,不敢迎向吳慈美詢問的眼光。
「對啊,你自己問她,她常常出現在各種派對裡,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到處勾搭男人,說難聽一點,根本是去獵艷的低級交際花。」
吳慈美鬆手,吳久哲立即跳到一旁,捧著快要被擰掉的耳朵,痛得快掉淚。
「我不是、我沒有!」宣妍硬是擠出些許聲音反駁。
「還說沒有?上一次在派對遇見你,我問你是不是想休息一下,你跟我說對,我帶你進洗手間,你都沒反抗了。」吳久哲說得鏗鏘有力,絕不容辯駁。
「才不是那樣,我以為你說的休息,是好心要帶我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休息,誰知道你竟然帶我進洗手間!」誰會想到那麼複雜的環節上?
「拜託,跑趴跑得那麼熟的人,還假清純啊?」吳久哲撇了撇唇,唾棄。
「我……」她被氣得臉色陣白陣紅,瞥見吳慈美沉思的目光,心想她對她的印象肯定變差了。「對不起,伯母,我先走了。」
「宣妍?」吳慈美沒料到她踩著高跟鞋竟能跑那麼快,臉色凝重起來,纖手一掐,再次掐中吳久哲的另一隻耳朵。「別想給我跑,跟我去見你爸,我要好好地問他,到底是怎麼教你的。」
去見老爸?吳久哲噴出男兒淚。「姑姑,不要啦~」
************
宣妍不斷地奔跑,儘管劇烈的跑步讓她腳趾發痛,卻還是執意地狂奔,宛若身後有什麼毒蛇猛獸在追趕著。
「你要去哪?」一隻手突地橫出她面前,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地看著伸出手的男人。
「拉米亞先生?」
拉米亞勾起唇,笑意粗獷帥氣。「發生什麼事了?」
「沒。」她垂下臉。
「沒事的話,怎麼會連頭髮都亂了?」他輕掬起她的髮。
宣妍退後兩步,防備地看著他。她向來不是個直覺強烈的人,但此時此刻,她真的覺得拉米亞對她而言,絕對稱不上什麼好人。
「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嗎?幹麼連我都防備。」
她瞇起水眸。「你……」
「嗯?」
「你知道我發生什麼事?」
拉米亞唇角笑意冷冷的,不是陰柔美態,而是極富危險性的野蠻姿態。
「你竟然眼睜睜地看我被男人欺負?」真教人不敢相信,他不是在威的好友兼合夥人嗎?怎麼忍心不對她伸出援手?
況且,她第一次差點被非禮也是他救她的,既然如此……宣妍不由得頓了下。
那麼,拉米亞必定知道當初想非禮她的人就是吳久哲,而剛才事件重演,他卻選擇冷眼旁觀……心裡聚集一道極為可怕的想法。
「想到什麼了?」拉米亞笑嘻嘻地逼近。
宣妍抬眼,眸底滿是不可思議。「你喜歡在威?」
拉米亞險些滑倒,翻了翻眼,氣惱地微倚在門邊,閉上眼,深呼吸兩口,才咆哮道:「你腦袋裡頭是裝什麼東西?你到底是怎麼推敲出這個可能性的?!」啊!真想剖開這女人的腦袋!
「耶,不是嗎?」她暗鬆了口氣。
他無力地閉上眼。「我只是要你識相一點離開在威。」
「就是因為你喜歡他嘍?」所以要她離開?
拉米亞雙手嚴重抽搐著,只能抓住一把空氣,當成正掐住她的嫩頸洩恨。「我只是要你知道,你配不上他!你這個經常出入各大派對獵男人的女人,要是被人知道奉在威的妻子是這樣的女人,你要他怎麼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宣妍緩緩凝開一朵疲憊的笑花。「所以,你要那個人來欺負我,故意讓伯母知道我以前做過的事?」
為了阻止她和在威交往,他不惜利用伯母鉗制她……該怎麼說他呢?用心良苦?其實,關於這一點,他真的大可不必在意,畢竟她出入的派對不太多,也不是挺高級,能認出她是誰的男人絕對沒幾個。
但是,拉米亞有一點說對了,那就是她真的配不上在威。
可是,他說愛她……
「其實,也不只是這樣。」拉米亞見她眸底蓄著淚水,不由得閃避著目光,強迫自己非得心狠手辣不可。「我是想要你明白,在威那個人很喜歡照顧人,但照顧就只是照顧,那不代表什麼。」
「是嗎?」只是喜歡照顧人?
她的心微微抽痛著,頭有點暈。
「你是不是常誇他?」他問。
她點頭。
他又道:「他向來受不得人誇,一誇就心花怒放,對誇讚的人印象超好,就算要他做牛做馬,他也不會拒絕。」
宣妍輕呀了聲,淡淡地笑開。
是啊,他確實是這樣的人,只要誇他,他的喜悅淺顯易見。可是,她的誇獎是肺腑之言,全都是真心真意的。
她喜歡他的畫,但在知道他是誰之前,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他那個人本來就帶著些許癲狂本質、善變的性格,你可千萬別誤會他了。」拉米亞哼笑著。
「不,不是那樣的。」她抬眼直瞅著他。「你認識在威那麼久,難道你會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他只是有點怕寂寞,想要人愛,想要愛人,想要自由,想要家人的贊同……」他想要的全都是很平凡的願望,但對他而言卻太奢侈。
泣米亞微愕,隨即臉色沉下,「說得像是很懂他似的,既然你這麼懂他,你一定知道他有戀妹情結吧!」說得好像她很瞭解在威似的,但事實上,她不過是工於心計的無恥女人。
宣妍愣住。
「他和他表妹之間的事,你應該知道吧。」拉米亞惱火地搬弄著是非,非常厭惡自己這麼做,但卻又不得不。
「在威說,他成為表妹的丈夫候選人,只是為了湊合她和他的麻吉。」她的手揪著領口,揪得關節泛白,像是抓住一絲希望。
「只是這樣,他有必要玩這麼大?讓自己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你那麼懂他,就該知道他多會寵人,可以為別人犧牲到什麼地步,說穿了,他不過是拿你當替身。」拉米亞說完,重重地歎了口氣。
宣妍張口無言,想笑,卻哭了。
拉米亞被她垂落的剔亮淚珠給震懾住。「你、你……」
其實,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他對她太好,好到讓人匪夷所思,她幾度懷疑他透過她在梭巡某些幻影,愛的是她身後的幻影而不是她。
她知道,她都知道,只是她想,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的,但身份不對,背景不對,什麼都不對。
「你、你還好吧?」拉米亞被她的淚水嚇得失措。
「我可以離開他。」她突道。
「真的?」
「但他會不會因此不快樂?」她只在乎他,只要他好,她什麼都無所謂。
拉米亞眉頭微擰。「當然不會,就算沒有你,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他不相信好友會因為她而失魂落魄。
宣妍聞言,垂下眼,輕輕點頭。
「麻煩幫我跟在威說,我先回去。」揩去淚,她苦笑著,淚水串串掉落,像是斷線的珍珠。「我會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會好好想的。」
說著,按下電梯門,走了。
而拉米亞則僵在現場,有一瞬間竟以為她的淚水帶著魔力,讓他很想相信她。
這是怎麼搞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8:19
第九章
推開一屋子的寂靜,踏進沒有燈火的闐暗房間,宣妍坐在沙發上,點了燈,燦亮如晝。
她瞇著眼,過了會才適應突來的亮。
這壁畫,真是美。帶著深度和寬敞的空間厭,像是要把人引入另一個世界,那裡,是他嚮往的地方,也是她想追隨的地方,卻不是屬於她的地方。
她緩緩地縮起手腳,彎成一個最有安全感的姿勢。
該怎麼辦才好?
忖著,不由得苦笑。還能怎麼辦?曲終人散嘍。
想得很瀟灑,神情是不捨得要命,淚水更是已經隨時待命。
不、準、哭!
哪來那麼多眼淚?
啐,女人當自強!
站起來,來,深呼吸,對,再來一次,很好!嗚嗚,好想哭~
宣妍扁著嘴,目瞪前方,突地發現壁畫似乎已經全面完工,就在最左方的角落裡,有片綿延的海,而沙灘上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飆淚。
討厭啦,什麼時候偷畫的?這樣子,她怎麼走得開?
用十二萬分的力道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視線卻相當不聽話地轉向蓋著白布的畫架,偷偷掀開一角,她瞥見油畫像已經完成七八成。
色彩運用得很巧很飽和,神情臨摹得維妙維肖,線條感很內斂細緻,每個下筆處都看得見他用心地結合背景和色彩。
很柔和很溫暖人心的畫作,就像是一曲動人的情歌,透過畫面,化成言語,在她耳邊訴說愛意。
在威……
宣妍無力地蹲坐在畫架前,淚水徹底決堤,手機卻適時響起,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來電顯示,趕緊接起電話。
「喂,阿嬤~」她軟聲撒嬌著,卻帶著濃濃鼻音。
「妍妍,你在哭嗎?」電話那頭的嗓音聽得出年紀,但卻相當精神抖擻。
「沒有,我感冒。」說著,淚水像是關不緊的水龍頭不斷地鬆脫。
「要小心身體。」
「好,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用結實的嗓音掩飾她淚流滿面的悲傷神情,又問:「阿嬤,你有沒有好一點?」
「有,好多了。」說到這裡,奶奶才想起打電話的用意。「對了,幫阿嬤謝謝你的男朋友。」
「阿嬤,他不是啦。」今天以前可能是,今天以後應該不會是。
「他不是?可是他對阿嬤很好,我聽醫師說,他還特地請人從國外調來國內沒進口的藥,請醫師幫我配藥捏。」那天,他們一起手拉手來看她,不是男女朋友,手會牽那麼緊?
宣妍眨眼。「什麼時候的事?」
「就那天你來看我之後,過沒幾天吧。」
淚水不管她再怎麼忍、再怎麼吸,還是像水庫洩洪般氾濫了。
如果他只是喜歡照顧人,他真的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沒讓她知道……可是,她不當替身,絕不!
「妍妍?」
「嗯?」
「你感冒很嚴重喔,要去看醫師,知不知道?」
「嗯。」她重重地應著,已經哭到無法說話。
「下次休假帶他回來看阿嬤。」
宣妍笑得很淒慘,淚水早已濕透蒼白小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胡亂地應著,很含糊地結束對話,順便關機,把自己丟進沙發裡,哭個痛快。
阿嬤,對不起,她沒辦法帶他回去看阿嬤,她連自己還能在這裡待多久都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依稀聽見開門聲,聽見另一道門被打開的聲音,最後是她從沒聽過的連串咒罵聲,然後,氣急敗壞的他挾帶著熾燃火焰和痛罵聲,竄到她的面前。
「該死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奉在威確定她在家,而且就窩在他房內的沙發椅裡之後,胸口緊繃的弦鬆綁,火焰從胸口完全釋放。「我找你找得要死,你沒開機,打電話回家沒人接,結果你竟然就在家裡,你……」
他已經氣到不知道能罵什麼,只知道,這是他這一輩子有生以來暴生出的焦躁和不安,幾乎要將他給壓垮。
她透過迷濛水眸看著他。「你生氣了?」
「我、我、我該死的氣炸了!你能告訴我你在搞什麼鬼嗎?雖然我故意不理你,但那也只是情人間的一種風情,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認真?大不了,你現在轉開眼,現在,馬上轉開,順便再哼個兩聲,不屑一點也OK。」
宣妍偏著頭,不懂。
「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報復,快——」學他,不會?真沒慧根。瞪著她,卻意外發現她一雙清靈眸子腫得厲害,眼睛紅得像是要釀血一般,他心頭一慌,在她身旁蹲下。「你哭了?」
他輕輕地捧起她的臉,她臉上還有未乾的淚水,就這樣密佈橫在他精心為她上妝的臉龐。
「沒有。」她垂下眼。
「你當我瞎了?」眼睛都哭腫了,難不成要跟他說是蚊子叮的?「在生我的氣?」
高傲如他,何時這般低聲下氣?但她哭了……唉,他就沒轍了。
「沒有。」他有做什麼令她生氣的事嗎?
她比較擔心的是,伯母不知道有沒有跟他說什麼,只是看他這表情,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是伯母沒機會跟他說嗎?
「真的沒有?」
他問,她還是搖頭。
「那你是在哭什麼?誰惹你生氣?跟我說,沒讓他死,也要他殘廢。」
見他耍陰狠,宣妍不禁破涕為笑。「你那麼斯文,也會跟人打架?」
「看狀況。」誰敢惹他的女人不愉快,直接丟到掩埋場當垃圾埋了。
「那怎麼可以?要是傷了手,那就划不來了。」
「對對對,你就在意我的生財道具,都不管我的心情,害我都忍不住懷疑,你到底是愛上我的人,還是愛上我的才華。」唉,跟自己的才華吃醋,簡直愚不可及,可這種蠢事偏是發生在他身上。
「不都是你?」她笑著,突然發現今晚的他好要寶,是故意在逗她笑的嗎?
「是啊、是啊,都是我,所以你要愛著原本的我和有才華的我。」他輕柔合起雙臂將她納入懷裡。「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故意氣你不理你,你原諒我好嗎?」
宣妍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聽著他沉重有力的心跳,意會他到底在說什麼,不由得笑出淚。
不過是像拗脾氣一樣的別開眼而已,這有什麼好氣的?她沒想到,他這個使壞的人,反而這麼介意自己使壞的動作。
既然他誤會她是為此而哭,那就將錯就錯,當是這樣吧。
「好吧,我就原諒你吧。」她故作大方地說。
「謝女王陛下。」他吻了吻她的髮頂,一把將她抱起。「走,我來幫你卸妝,你的妝都花了。」
「卸妝?」
「幫我開門。」
她乖乖地開了浴室的門。「卸妝不用到浴室吧。」
「卸全身的妝嘍!」他呵呵笑著。
「啊啊——」壞人~
咕嚕咕嚕……
奉在威要將她拋入浴缸的邪惡動作,在聽見古怪的咕嚕咕嚕聲後打住。「你都沒吃東西啊?」
「嗯。」她臉紅紅地點頭。
他歎了口氣。「那沒辦法,只好先把你餵飽後,再來餵我了。」
他把她收攏抱緊,目標——廚房。
「你也沒吃啊?」難道是為了找她?
他很邪惡地挑高眉。「是啊,今天沒吃,待會我要狠狠地大吃一頓。」
「既然這樣,你就不要下廚了,我們來吃泡麵。」
「泡麵?」喔喔,就是他上回沒吃到的那種泡麵?
「我記得櫥櫃裡還有,我泡兩碗,我們一起吃。」她跳下他的懷抱,蹲在櫥櫃底下的抽屜旁找泡麵。
「我又不餓。」他跟著蹲在她身旁。
「你不是說你沒吃?」
他傾向前,啄了口她的唇。「想吃你。」真是太太太不解風情了,他可愛的小情人。
宣妍聞言,粉頰燒辣辣的,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現在要怎麼辦?」
「就照我剛才說的,把你餵飽,再來餵我,然後再一起卸妝。」情人間的情趣,懂了唄?
「哦。」那就趕快泡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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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室旖旎春情濃得化不開,令人耳紅心跳的粗重氣息殺破夜的寧靜,低喃軟噥如浪輕傾,如蕊輕顫。
宣妍疲憊喘息地軟趴在他的懷裡,佈滿細密碎汗的粉顏就枕在他厚實的胸膛上,綿綿溫熱氣息吹拂著他敏感的胸膛。
「怎麼了?」奉在威閉上眼,輕挲著她細嫩的背,低喃的嗓音傭懶性感。
他調勻氣息,感覺軟玉溫香騷動著他越漸勃發的情慾。不能怪他太氾襤,而是今晚的她,熱情得教他情不自禁。
「沒……」她閉上眼,像貓般地蜷起,在他懷裡蹭著。他的肌膚出乎意料的細緻,烙鐵般的熱度還在持續加溫。
「真的沒事?」她甜美的氣息是最引他墮落的催情劑,教他未減的熱度更是直線沸騰。
「嗯。」她舒服地輕吟,纖柔小指在他的胸膛上作亂著。
今夜,也許是最後一次的親密,儘管疲憊,但她卻不饜足。
奉在威眉頭微蹙,喉口滾出低吟,深邃魅眸微瞇。「是我沒滿足你嗎?」視線落在她玫瑰色的美背,依舊深埋在她體內的昂藏蠢蠢欲動著。
他向來不縱慾,但他想,也許是他沒遇到對的人。
「不是啦!」她抗議地掐他的胸膛,粉顏燒燙燙的。
「啊——」他嚴重質疑自己有被虐傾向,只能說她這一指掐得真是好,好到他再也無法以靜制動。
束住她的腰,將她壓入柔軟床間,他近乎粗暴地直挺人她最深處的濕潤柔膩。
「啊……」她雙手緊環著他汗濕的頸項,輕咬著他反骨的耳朵。
他悶哼了聲,像頭猛獸,在她體內馳騁橫行。
「在威,我愛你。」她附在他的耳邊細碎呢喃著,他彷彿得到一劑強心針,舞動得更加放縱,深入得更加忘我,隨著他強而有力的律動,像陣隨波逐流的浪,被掀得更狂,被推得更高。
愛語像是咒語般,她儘管迷亂,依舊不停,直到浪逐漸地平靜下來。
「怎麼哭了?」奉在威蹭著她的秀鼻,緩緩地吻去她的淚。
她眨眨眼,疲憊地回吻他。
「嗯?你到底是怎麼了?不能告訴我?」不是錯覺,她確實是怪怪的。寶貝熱情邀約,他求之若渴,但這種狀況,實在太弔詭。
「沒事。」
親、親、親——親到他獸性大發。
有一句話說得好,下半身充血無須思考,上半身缺血無法思考,一樣都不能思考啦!
*********
天快亮之際,宣妍離開暖暖的床與倦極酣睡的奉在威,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的房,拿出架上的便條紙,拿起筆,瞪著素白的紙面,發呆。
真的要這樣離開?她猶豫不決,下筆維艱,但,前後想個透徹之後,她開始動筆了。不需要太多字,只要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你在幹麼?」
身後傳來他醇厚的聲響,宣妍將便條紙納入掌心底下,回頭甜笑著。「你不是睡著了?」
「睡是睡著了,但身邊少了個人,怎麼可能沒醒過來?」忘了告訴她,他除了敏感,還帶了點神經質,只要一丁點的聲響,哪怕是累極也一樣會醒來。「看來,沒能讓你安穩入睡,是我的錯。」
只穿著睡袍的他向前一步,輕易的將她打橫抱起,她趕緊將便條紙丟往梳妝台上。
「今天要到公司上班,我不陪你睡了。」她掙扎著從他的懷裡跳下。
奉在威垂眼看著她,懶洋洋的黑眸閃過數道光痕。「你應該還在停職給薪階段吧,幹麼回去上班?」
「可是,我昨天聽乾姊說,有些策展的細節總是要瞭解一下,而且我還要幫你挑放畫的最佳地點。」她信手拈來的謊理直氣壯得很。
「是嗎?」瞇起的眸有幾分存疑。
「對呀,你放心吧。」她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壓到床上。「你繼續睡吧。」
「不了,我幫你準備早餐。」
「不用了,乾姊會幫我準備的。」她跨坐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親了又親。「睡吧。」
奉在威魅眸滿是氤氳慾念。「這種狀況是要我怎麼睡?」先搞清楚狀況好嗎?他是男人,精力非常旺盛的年輕男人,用這種姿態、這種動作叫他睡……來個人把他打暈再說吧。
「快點、快點,我哄你睡。」她趕緊溜下來,坐在床畔輕拍他的胸膛。
「你以為我今年幾歲?」
「幾歲不是重點。」反正他缺母愛嘛。
「啐!」他輕笑,任由她玩著他的髮,拍他的胸口,下一會便落進沉靜的夢鄉裡。
宣妍幾乎是屏住呼吸地看著他的睡臉,回想著這段日子與他的相遇相識,是她人生最美的回憶,夠她回味一輩子了。
深吸口氣,把快要決堤的淚水逼回眼中,她回到自己房裡開始準備。
************
太古藝術館。
「欸,你怎麼來了?」正忙碌洽談策展細節的乾佳瑾,看見她,笑得可比天上最璀璨的那顆星。「昨天你怎麼突然不見?奉先生說你生他的氣,是真的嗎?我從不知道你會因此而生氣。」
「那可難說了,她現在大牌了嘛~」
一旁有人說著風涼話,乾佳瑾不悅地回頭瞪去,聲響漸沒。
「不要理她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乾佳瑾表情鐵臭的,但回頭的瞬間笑得可樂的。「倒是你,今天怎麼來了?奉先生的畫已經完成了嗎?」
一提到畫,她的眼睛又閃亮亮的。
「沒,他的畫還沒好,我只是想到館裡走走。」聽見乾姊說奉在威昨晚還以為她在生他的氣,宣妍心頭不禁一酸。「順便看還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
「想幫忙?坐。」乾佳瑾抓著她坐下,身旁隨即有人放下一疊文宣。「我這裡有一堆文宣要處理,你來剛好。」
「啊,是這次辦展的廣告文宣。」她拿起一張看著,奉在威大大的三個字就掛在最右上角。
「我一想到我可以經手辦他的展,我就開心得想哭。宣妍,這一切都要感謝你呢!」乾佳瑾忙得一塌糊塗,卻堆出一臉眉開眼笑。
宣妍聞言,淡淡垂下臉,拿起整疊的文宣,突地感覺指尖一陣刺痛,蔥白的指尖上頭立即冒出一滴血珠,慢慢地蔓延整個指面,甚至往下滴落。
「啊,流血了!」乾佳瑾見狀,往後吼著,「喂!把面紙拿過來。」
「不用了吧,反正她又不會痛。」一群人嘻嘻哈哈,老早就知道宣妍對痛遲鈍。
「就算不痛,血還是在流吧,渾蛋!」乾佳瑾氣得大罵,跑去抽面紙,回頭緊緊地壓住宣妍不斷溢出血的手指。「哇,傷口挺大的,是紙太利了嗎?」
「不知道……」宣妍視線迷濛。
「怎麼會這樣?」乾佳瑾拿起文宣,卻見一隻刀片從邊緣滑落,她震了下,驀地回頭。「你們——」渾蛋,全都跑光光!
王八蛋,居然玩這麼骯髒的手段,簡直是氣死她了!
「好痛……」宣妍低喃著,痛得五官皺緊。
刀刀從指間劃向心間,殺出一片血肉模糊,卻還是不放過她,像是雷射般,硬是絞入最深處,痛得她淚水盈眶。
「宣妍,很痛嗎?」乾佳瑾擔心得眉間要攏出小山。
「很痛……」淚滴落在泛血的指尖上,陣陣抽痛痛人心坎。
「還是我送你去醫院?」沒見她喊痛過,乾佳瑾被她給嚇得神情倉皇。
「乾姊——」她噘起嘴。
不是手痛,是心,好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19 00:39:17
第十章
打從睡醒,奉在威便開始作畫,邊畫邊注意著時間,然而,等到時間過了晚上七點,有股不安像是無臭無味的毒開始擴散,達到飽和後,他便再也沉不住氣了。
上個班上到七點?思忱這個渾蛋竟敢差遣他的女人,簡直是想死!撥了電話過去。
「喂,思忱,你還不放人啊?」
「嗄?放什麼人?」王思忱一頭霧水。
「還裝蒜?」臉臭了,很不爽,想殺人了。
「我真的聽不懂嘛。」冤枉啊,大人~
「宣妍呢?你不要跟我說,她今天沒過去上班。」
「有嗎?」
奉在威眸色微沉。「沒有?你確定?」
「你等我一下,我打電話下去確定一下。」王思忱丟下手機,撥了內線詢問後,立即又回覆他,「沒有耶,她們都說沒遇到她。」
「怎麼可能?她跟我說今天要過去上班。」奉在威忖了下,神情陰鷙。「乾佳瑾呢?她在不在?」
「她已經下班了,她最近忙策展的事已經連加幾天班,所以我特別允許她這兩天可以提早下班。」王思忱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問:「發生什麼事嗎?」
「還需要問嗎?」可以繼續裝白癡沒關係。
狠狠地掛掉電話,他用力地倒進沙發裡,改撥她的手機,結果是令人厭惡的罐頭音效,他火大地把手機甩到一旁,然後展現他絕佳的耐性,繼續等!
等等等,時針跟秒針在競走競賽,他則是坐不住,站起來和影子玩起團走遊戲,玩膩了,再坐下,坐久了,就像是渾身針扎得難過,他很無奈地站起再重複玩一次,直到門鈴聲響起——奉在威不愧為全能,就連跑步都能跟飛一樣。
衝到門邊,一股惱火含在嘴裡,等待門開的瞬間一次爆發,卻見到——
「給我滾!」×的!別逼他,早晚問候他家十八代祖宗。現在是什麼時候,還敢滾出來瞎攪和!
拉米亞很明顯的被他的殺氣給刺傷。「我有這麼顧人怨嗎?」很好,該不會又是那個女人在他耳邊進了什麼讒言?
早就知道那個女人留不得,這一次非得狠下心來斬單除根不可!
「你現在才知道!聽著,我醜話說在先,我現在心情很不好,說的話會殺死人,如果你不想死,我奉勸你立即給我滾出十里外!」省得當了炮灰又要找他求償。
「喂,我來看看你都不行?」妖女啊,妲己呀!到底是說了什麼話挑撥了在威?
「看什麼看?我有什麼好看的?」
「你昨天走得那麼匆忙,我過來看看你都不行哦?」拉米亞一隻腳硬是橫入門內,大有要我滾,先把我腳壓斷的氣魄在。
「你不是說你惹那女人生氣,我過來看看你們和好了沒有都不行?」
錯,事實上,他是來確定那妖女到底考慮得怎麼樣。
奉在威聞言,愣住。「啊……難道她還在生我的氣?」是這樣子嗎?但她昨晚熱情如火,銷魂得要命,一點都不像是在生氣啊……
「怎麼了?」見他渾身都是漏洞,拉米亞很不要臉地擠入屋內。
奉在威凜目瞪去。「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跑去哪了!」煩死人了。
「欸?」難道說那妖女知難而退了?
「可是,我不認為她在生我的氣。」不是他替自己找說詞,而是真的不像。
「原來她還滿識大體的嘛……」拉米亞小聲咕噥著。
還以為她會來個死纏爛打,再不然就是要求一筆分手費,想不到她居然只帶走兩袖清風。
「你在說什麼?」奉在威挑起眉狽瞪著他。
拉米亞目光飄移。「我是想說,她也沒什麼好,走了就算了,反正……喂、喂,你抓著我幹麼?!」他反對暴力。
「你懂什麼?她是我喜歡的女人,很難得可以遇到跟我這麼契合的女人,你以為你這種狗屁安慰能夠安慰得了我嗎?」他目皆盡裂,俊顏寒峻。
「拜託,不過就是個老是跑趴釣金龜婿的拜金女,你還真的把她當寶?」發現他竟是真的陷入,拉米亞決定發揮兄弟情義,來個忠言逆耳也要死諫到底。「你以為她真的喜歡你?她只是喜歡你的名氣你的金錢,她只是在釣你而已!」
清醒吧,孩子~~
「你懂個屁?是我要她釣我的!」
拉米亞頓了三秒才回神。「什麼意思?」
「是我先喜歡她,是我要她與其要釣別的男人,不如來釣我!」誰先喜歡誰已經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是兩情相悅!
泣米亞傻掉,軟腳。
那惶惶然的表情太明顯,讓奉在威起了疑竇。「拉米亞,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她會突然消失不見跟你有關。」
狼狽地嚥了嚥口水,笑得很艱辛,問:「如果有呢?」
他冷冷哼笑著。「那麼……你就死定了!」非常非常的肯定。
「那等我先立好遺囑再讓我死。」
「真的是你!」拳頭狠狠掄開。
「我哪知道是這樣啊!」拉米亞趕緊舉雙手投降,簡單扼要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我發誓,我以為你只是戀妹情結髮作,我以為她只是為了你的錢,站在你好友的立場,我保護你,省得你被騙財騙色,這也是為了你好。」
奉在威聽完,面無表情,幽邃的眸深沉得教人猜不透意圖,唇角透著一股陰冷的笑,並不火熱,而是一股悶燒,即將大爆炸的前兆。
驀地,他行動了。
拉米亞趕緊跟在他的身後,進了一間房,瞧他走到梳妝台前,利眼掃過桌面,抓起一張便條紙,上頭言簡意賅地寫著——我們分手吧。
分手?因為拉米亞的隨口說說,她就打算分手?
難怪她昨晚熱情如火,難怪她像只永不饜足的貓不斷向他索求,他還以為她已經愛他愛得死心塌地,原來不過是臨行前的最後溫存!
她也未免太瞧不起他的愛情,太瞧不起他對愛情的執著了?
「在威?」乖,冷靜、冷靜~
瞬間,他捏緊便條紙,再像陣風般地刮回自己房裡,抓起擱在角落的噴漆,毫不猶豫地噴向壁畫。
「天啊!」拉米亞一把衝向前,從後制伏著他。「在威,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他唇角泛著自嘲的笑。
「你不冷靜,你要是夠冷靜,你不會失去理智破壞畫作。」這壁畫很有意境,他個人還挺喜歡的,若是他不要,就賞給他吧!
「這幅畫,是和她共享的,愛畫的人不在了,還留這做什麼?」他□地發狂似地掙脫拉米亞的鉗制,瘋狂地噴黑四面牆,最後,還不放過書架上即將完成的油畫,屬於她的畫作。
拉米亞見狀,把畫護在身後。「你先冷靜下來,我可以以我的名字起誓,絕對把她找回來!」他現在知道自己搞錯狀況,也知道這幅畫可能是在威為愛而畫,當然不能讓這幅畫也滅頂。
「不需要。」
「你決定分手?」
「你不是很樂見?」又是冷冷的笑。
「我……我錯了,我知道道歉也沒用,所以你給我機會彌補,好嗎?」既然是他害人家分手的,他當然有義務讓他們重修舊好。
「沒必要。」
「有有有,絕對有其必要性,請務必給我機會。」見他垂眸像在考慮,拉米亞才微鬆一口氣,然而事情就發生在他放鬆的一瞬間——畫,被搶走,下一刻,被折成兩半……
他見識到奉在威的怒火了,第一次發火,媲美核彈。
「隨你高興。」丟下這句話,奉在威走了。
拉米亞在一大片的空白之後,視線落在被折成兩半的畫,頭痛地無聲哀嚎。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自作孽,不可活!
************
宣妍倚窗,瞪著早已復元到看不出傷口的指尖。
她不懂,怎麼會那麼痛。
她對痛向來遲鈍慢半拍,但是這刀傷,淺淺的,卻是痛入心扉。
奉在威曾對她說:「這樣不是很糟嗎?哪裡痛了都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有感覺了,已經不是痛,是完蛋了。」
對啊,她也覺得完蛋了。
乾姊則告訴她,「你沒聽人說過嗎?痛是一種自我保護。你以前不覺得痛,是因為沒人保護你,你必須學會保護自己,久而久之以為不痛,但現在的你被人深深地愛過,被護在手心疼著,痛覺自然就回籠了。」
是這樣子嗎?宣妍沒有反駁,只是覺得指上的痛早已消失,但心裡的痛還是寸寸纏結不放。
乾姊又對她說:「那叫做思念啦!你知道嗎?奉先生的經紀人兼合夥人跑到館裡找你,就連館長也下達指令,一獲得你的消息立即通報。你說,我該不該出賣你?」
當然不該。她在躲人,在等他回美國,讓這一段情隨著時間消逝。
「奉先生回美國了。」昨天,乾姊這麼說,她的心像是被剮開再撒上鹽巴,痛得她淚流不止。她以為淚已經流光了,但事實上不然。
「宣妍,發生大事了!」
門開,乾佳瑾衝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宣妍被打斷沉思,胡亂抹淚,看著一臉驚慌的她。
「天啊,你知道嗎,館長在奉先生回美國後去整理房子,才發現房間裡頭有一大片被噴黑的塗鴨壁畫,就連原本要參展的油畫也被折成兩半……唉唉,你別哭,別哭~」
他一定很恨她,一定的。這是她原本預定的結果,但她沒想到他竟會破壞所有畫作,像是故意要破壞曾與她分享過的一切,讓彼此斷個乾淨,彷彿彼此根本不曾相遇相戀過。
「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乾佳瑾軟聲哄著。
「我要是去的話,館長會知道我暫住在你這裡。」淚水撲簌簌地落下。
「不會啦,館長已經回家了。」乾佳瑾抽來面紙替她拭淚。「你不是有鑰匙嗎?要不要過去看看?而且,你也應該順便去拿你的換洗衣物吧。」
宣妍想了下,沒考慮太多,拿出尚未歸還的鑰匙和門卡,和乾佳瑾來到曾與奉在威相處個把月的住所。
擺設未變,氣息未變,卻是人事已非。
她緩緩地走向他的房間,推開門,那面她嚮往的壁畫竟被黑色噴漆給嚴重覆蓋,長長斜撇,一鼓作氣地破壞了他精心的傑作,像是在他心裡劃開界線。她輕觸著黑漆,宛若那是他揮落的血,從不說出口的悲。
「奉先生不告而別好幾天,館長想說明天就是展覽日,到這裡來看看他是否有留下畫作,結果……」乾佳瑾忍不住歎氣,拿起被折成兩半的畫框。
「他一定很恨我。」宣妍貼向早已乾涸的牆面,淚水滑落。
「不會啦,沒那麼嚴重。」說什麼恨?哪來那麼大的仇恨?
「乾姊,你不知道,你不懂……」他們曾經坐在那旁的沙發,看著壁畫,說著未來,聊著藝術,生活順遂得太夢幻,夢醒才會如此椎心泣血。
透過畫作,她可以解析他的心。每一筆、每個點,都是他用最溫柔的心刻劃出的愛,而這片牆,只有死氣,只有放棄。因為已經不需要了,所以他放手毀得一點都不心疼,毀得不留一絲原貌。
那是他最低調的捨棄宣言,因為他認為自己被遺棄了。
被毀的畫代表著他憤怒的愛……他是愛著她的,並非把她當替代品!她怎麼會笨到現在才發現?
只有你可以。
她彷彿還聽見他低柔的嗓音,廄覺得到他溫厚的大手牽著她的,帶領她踏進這不與人分享的聖域。
你看見那裡沒有?那裡有一個我,但我決定在旁邊再加上你,然後在海灘上再加兩把休閒椅,不管哪個角落裡都有我們兩個。
不見了、不見了……她手撫上原該有片海灘,有兩抹身影的漆黑角落。
那個角落什麼都沒有,他不要了……
哪天,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帶你出國去走走,我們可以先去南法的農莊,然後游萊茵河,再到澳洲大草原看夕陽,還有很多很多很美麗的地方,我都想帶著你去。
他傭邪噙笑的俊臉還近在伸手可及的距離,但她手一探,抓在手心的,卻是滿滿的失落和惆悵。
「乾姊,他真的不要我了。」好痛、好痛……沒有人疼惜她,她那已愈的傷口還是隱隱作痛,她心頭底下烏黑牆面像也發出哀鳴,在昏暗的房間裡頭低泣,那是他無聲的眼淚。
這是她自己決定的結局,但他劃清界線的舉動這麼肅殺而不容回頭,塗黑了他們的未來,否決了他們的愛情。
她又痛又怕,喉頭酸楚,思緒快要崩塌,像要無法呼吸,靈魂像是要被撕裂。
她從喉頭擠出教人鼻酸的無聲嗚咽,那是想嚎啕大哭卻又哭不出口的擠壓,被悲傷狠狠梗住,吐不出也嚥不下。她快要喘不過氣,覺得自己快要死掉。
「我沒要他難過的,我是為了讓他快樂才離開他的,但是他卻沒有因此變快樂,怎麼辦?是我錯了嗎?我以為他是不愛我的……」為什麼她的愛情竟要讓兩個人一樣的痛苦?
她痛苦的喃著,一字一句都是費盡力氣地吐出,宛若裹著血淚。
「宣妍,別哭,我不是帶你來哭的。」乾佳瑾內疚得要死,緊抱著她。
「乾姊,他能不能找到一個愛他懂他的女人?如果找不到,他是不是會比以前更寂寞?」她的寂寞是自找的,但他的寂寞卻是她無心給予的。
她沒有想到當她痛苦時,他會比她還傷心。
在今晚,她才知道,他們脅持了彼此的靈魂,分開讓彼此變得不完整。
宣妍無言的哭了一場,收拾衣物離開時,早已過了凌晨。
等到門關上的瞬間,有兩道人影才從洗衣間裡閃出。
「你還不原諒她嗎?」拉米亞小心翼翼地說。
奉在威黑沉的眸斂下,長睫掩去眸底高深莫測的思緒。
*********
宣妍幾乎一夜未眠,乾佳瑾自然是義氣的陪她哭一場,直到天亮,才頂著一雙核桃熊貓眼上班,而宣妍則是無神地瞪著窗外,直到手機嗚咽了幾聲才回神。
手機是自從知道奉在威回美國之後才開機的,已經安靜了好幾天,難得今天竟然有人來電。
她拿起,瞧苦上頭無號碼顯示,心竟棲惶起來,猜想著會不會是他,但又否定了自己的噫測,最後自嘲苦笑地接起手機。「喂?」
「妍妍。」
宣妍張大眼。「阿嬤!」啊啊,糟,又好想哭了。
「你今天怎麼沒有上班?」奶奶問著,有幾分苛責。「我到藝術館來找你,人家說你搞失蹤,你到底是怎麼了?」
「欸,阿嬤,你怎麼會跑到藝術館?」宣妍聽奶奶的口氣變差,不由得慌了起來。
「你說要帶男朋友來見我,都沒有,我只好自己來了。」
「阿嬤——」沒有男朋友啦~
「反正,你先過來,要不然我一個老太婆在這裡,也不知道該站哪還是坐哪。」
「阿嬤,你在門口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過去。」切斷電話,沒時間傷春悲秋,她快速梳洗之後,搭上小黃,在藝術館隔街下車再火速前進。
為何這麼麻煩?
因為她可以走到路口,確定門口有多少人在,究竟會不會被館長給逮住等等,但不知道怎麼搞的,她老覺得有很多視線纏著她。
宣妍看向對面來者,還有左邊、右邊……她是眼睛哭得很腫很嚇人嗎?不然為什麼每個人都在看她?還是說,她今天穿得超沒品味超醜的?
不會啊,雖說時間很趕,但她有確定自己的狀況OK才出門的。
可,每個人的注目又是不爭的事實,尤其那眸光是驚詫的、奇異的、不解的、甜笑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份疑問,當她走到路口時,答案揭曉——
太古藝術館街位於十字路口,而臨街的側牆彩色玻璃帷幕上頭,竟以高倍雷射投射出一幅巨大的塗鴨,那是一個女孩的側臉,儘管以塗鴨手法,卻看得出五官所傳達出的乞憐神韻,而那張臉,正是她的……
宣妍心頭狠狠地暴痛了下,發現有更多人靠近她,像是在比照她和塗鴨畫像有多相似。
而塗鴨還在進行中,宣妍梭巡著投注點,發現那身影就在她右斜方的街角。正以雷射筆在螢幕上作畫的畫者,竟是他!
奉在威身旁有各種儀器架設著,正前方擺著電腦螢幕,畫同時繪入電腦,而他,正垂眼進行最後修飾。
乾姊不是說他回美國了嗎?怎麼他會在這裡?
十幾天沒見,他瘦了,真的瘦了,一頭過肩長髮東趄,可見他的頰微削,但卻無損他精銳的眸所傳遞出的專業與幹練,他從容又敏捷地下筆,彷彿思緒是前所未有的順暢,下筆如神。
黑眸如蘸墨,在長睫底下如濺光黑琉璃,在他人面前冷冽如冰,在她的眼裡,溫柔多情,是給予是奉獻是包容……
突地,畫作完成,他抬眼的瞬間,視線竟一瞬也不瞬地穿越人潮,殺過對街,望進她來不及閃避的靈魂裡。
她倉皇失措,轉身想走,卻瞥見奶奶竟出現在他身後!這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剛剛沒看到?是因為她的眼始終只看得見他嗎?
想走,已經慢了半拍。
「斜面街角,身穿超丑黑色短外套的女孩。」奉在威接過拉米亞早就準備好的大聲公喊著。
她頓了下,想要趕緊走,想到他說的話,又連忙脫下外套,免得自己太引人注目。
「那個脫掉超丑黑色短外套,穿著刷白牛仔褲的女孩,給我停住。」奉在威一反斯文,怒咆著。
震得宣妍頓住不敢動,其實,就算她想動也動不了了。她被好奇的人潮給緊緊包圍。八成有人以為現在是拍片現場吧,她猜。
「我愛你。」大聲公傳來他低柔粗嗄的告白。
現場歡聲雷動,有人叫好,有人不明所以的跟著哇哇叫,就連紅綠燈都失去作用了,所有的車都停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後,讓奉在威斜向走來。
宣妍沒有勇氣回頭,淚水已經刷掉她遮蓋黑眼圈的遮瑕膏。
「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而別我有多火大?」他一直以為他的火氣可以綿延很久,就算她道歉,他也不見得會原諒,但是他錯了,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在乎她,只要她願意再回到他身旁,別說火氣,就連蠢事他都願意做。
宣妍回過頭,看著他競在交通黑暗時段,從空無車輛的路口中心走來。
「我以為我會很生氣,但我卻只感到悲傷。」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而且她連個瞎掰的理由都沒給。
「對不起,我不想傷你的。」她眸裡映著徐步而來的他,是那般的華貴傲岸,一如她以往所見的他。
但是,宣妍不知道,他握著大聲公的手冒著汗,心臟很虛,很怕她又逃走。
原本昨晚就可以把她強行擄走,但他想,光只是那麼做,根本無法讓她知道他對這一份感情有多執著有多渴望。
「你已經傷到我了,你該要怎麼賠償我?」他來到她面前,捨棄了大聲公,黑眸灼灼直瞅著她。
「我……」她垂著眼,握緊粉拳。
「我是一個幸福不完整的圓,你是缺幸福的一個角,求你成全我的缺陷,好嗎?」還握拳頭……想打他啊?行!如果揍一拳就願意跟他走,再多奉送一拳也無所謂。
她淚眼迷濛,扁著嘴。「我配不上你。」
「我配得上你。」再確定不過。
「我什麼都沒有。」她很久以前就發現兩人一點都不適合,但她想要沉淪在美夢之中,不想醒,然而現實卻讓她不得不醒。
「我就缺一個你。」他的眸剔亮如琉璃。
宣妍無力地嗚咽了聲,像是力氣被他抽光。「可是、可是,我沒錢沒勢沒權……」她開始抽噎,像個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孩子。
「你給我夠了喔!」他低喝一聲,長臂霸道地將她拽進懷裡。「去掉四方,去掉我父母的產業,我也不過是個人,不用把我太神化,況且,我已經很有錢了,我不需要一個跟我比錢多,跟我比權勢,根本不需要我照顧的老婆!」
說到最後已經氣到不行,但把她強壓進懷裡的力道卻又是恁地輕柔。
老婆?宣妍怔住。他說老婆?
「可是,你不是把畫給毀掉了嗎?」不是很氣她、很恨她?
「那種東西什麼時候要再畫都很簡單好不好!」氣死了,都什麼時候還在談畫。「你乾脆一點告訴我,你到底是愛我的人,還是愛我的才華?」
嫉妒自己的才華實在是太愚蠢,但他偏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如果是愛你的才華呢?」她假設。
「那也請你愛我的人吧!」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要不然呢?他還能如何?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愛到卡慘死?
「你……」她從他懷裡拾眼。
「我愛你!我已經說了,不要當我在放屁!不要把我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沒人照顧,我很可憐!」可憐可憐他吧。
「我沒有,我也不想離開你。」她用力地抱著他。
她渴望他溫熱的擁抱,渴望他的細心照顧,渴望他說愛她。
「那就不要離開啊!」
「可是,我怕伯母會誤會我,我又怕拉米亞會說我不要臉,可是、可是,我真的只是喜歡你,我又不是為了你的錢。」她愛上的是他內斂的溫柔,是他面對她哭時,沒轍的歎氣。
知道,她愛的是他的才華嘛~「放心,從來沒有人能夠改變我的決定,至於他們……」他輕拍她的肩,要她看向對面。「你看。」
宣妍拾眼望去,發現拉米亞就跪在藝術館門口,而吳慈美則對她露齒而笑,就連企圖非禮她的吳久哲也跪在一邊,頭上還頂著水桶。
「放心,我知道所有的事,都沒事了。」奉在威終於露出連日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暖暖的像道雋永的煦光烘透她的心。
拉米亞告訴他所有的前因後果,當然該罰的傢伙,他是不會放過,該解釋清楚的對象,他也會說到明白為止,而他的母親不愧是商場女強人,從不相信單方面的說詞,對宣妍的好感始終未變。
「我媽還說,我要是錯過你,我這一輩子就完了。」為此,他感謝母親。
「真的?」她可以相信有這麼幸運的事降臨在她身上嗎?
「當然是真的。如果你想多聊聊,我絕對沒問題,但是我們能不能先進藝術館?我實在不太想要繼續當小丑供人觀賞,而且在館裡還有我為你畫的另一幅畫,想看嗎?」問歸問,力道鉗在她的腰間,早就將她押著走。
「你不是把畫給折了嗎?」她不由得問。
「是啊,不過那是某張失敗的畫,沒先確認,是你的一大失策。」他哼笑著,朝藝術館走去。
頓了下,她從他話中聽出端倪。「你怎麼會知道我有去看過畫?」
「因為那時我人就在洗衣間裡。」
「你不是回美國了?」
「誰說的?」
宣妍瞪大眼,嗅出了陰謀的味道。「等等,我突然有好多疑問,難道說……」
「對!我早就知道你躲在乾佳瑾的家裡,就連你阿嬤,也是我親自去接她來的。」如何,為她做到這種地步,感動吧。
「所以說,你和館長他們早就知道我在哪裡?」包括那天回去整理行李,也是乾姊的預謀?
「沒錯,反正我已經在台灣置產了,你也差不多該把行李稍微整理一下,而且我還幫你阿嬤留了一間房。」
「阿嬤可以跟我們一起住?」淚水又要飆出了。
「她是你阿嬤,當然要一起住。」奉在威斂眼,揩去她的淚水。「她照顧你,你怎麼可以不照顧她?」
「……你對我真好。」好像在作夢一樣。
「知道我對你好,就不准再給我搞什麼不告而別。」不想再回想心碎的那一瞬間,那深刻椎心的痛楚,讓他意會自己愛她有多深。
「我不會了。」如果這真是屬於她的聿福,她當然是死也不放手了。
「那就好。」他總算安心了。
走到藝術館門前,她忍不住再問:「剛才你怎麼會一眼就看見我?」他的眸如箭,穿越重重人海,射入她的眸裡。
奉在威勾起春風般的笑。
「我的眼睛只看得見你,只分得清有你無你,哪怕你被人群包圍,我能看見的只有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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