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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彤]甜心住隔壁【優男靠過來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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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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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3-20 00:16:45
標題:
[舒彤]甜心住隔壁【優男靠過來之三】[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3-20 00:41 編輯
甜心住隔壁
(優男靠過來之三)作者:舒彤
她是女人又怎樣?
擁有俊俏外表的她,
可是辦公室眾女人最愛看的風景之一,
除此,她還是身兼父母兩職的超人,
但現下她被牙痛打敗了,
讓小「女兒」拉著她上牙醫診所受折磨,
沒想到那牙醫叔叔還是她們的新鄰居,
糗的是,她家的鑰匙竟插到他家的鎖孔,
難怪她ㄌㄚˇ半天也開不得,
在他強力邀請她們母女到府一睡後,
她家小的被他的貓迷得團團轉,
她這大的被他老媽當成兒子第二,
成天相親、結婚的催眠著,
救命呀,人不想婚有罪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17:29
第一章
悲劇發生在某天的凌晨。
因為房東覺得在台灣混下去沒有前途,決定將房子賣掉移民到加拿大,所以她被迫提早解約,另覓住處,因而即使下班回家已經累得半死,她還是必須撐著疲累不堪的身軀打包東西。
這天,還是她二十七歲的生日。
沒有燭光,沒有大餐,連個生日蛋糕都沒有,只有一個累得像只老狗的女人,在深夜裡一邊裝箱,一邊死命的抽著煙。
在房子的另一間房間裡,則睡著一個天使一樣的小女孩。
那是她姊姊的女兒。
汪俏君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可以托付小孩的對象,就像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好母親,對於小孩,她的感覺只有兩個字:麻煩。
沒錯,就是麻煩。
在還沒帶著樂樂之前,小孩在她眼底比妖魔鬼怪還令人害怕,她寧願面對最難纏的客戶,也絕不願意面對一個小孩。
雖然直到現在,她對小孩的觀點不見得改變多少,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樂樂確實是個例外。
不哭、不吵、不鬧,乖得像隻羊。
很難想像任性的姊姊可以教出這麼乖巧的小孩,真是奇跡。
想起姊姊就讓她頭痛。
她們姊妹是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她有著一百七十公分傲人的身高──可惜沒有足以傲人的身材──長相中性俊美的她,剪著一頭短髮看來更像個男人。
公司的同事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如果你是男的那有多好。"足見她這輩子距戀愛這兩個字多麼遙遠。
而她的姊姊──汪雨秋,甜美可人,明眸皓齒,烏溜溜的長髮拍洗髮精廣告也沒有問題──事實上,還真的拍過──玲瓏有致的身材更是得天獨厚,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是最美麗的曲線,排在身後的追求者,多得可以排上兩條街都沒有問題,簡直是男人眼中的性感女神。
汪俏君小時候還曾偷偷懷疑過,究竟她們兩個人哪一個才是老媽從外頭偷偷抱回來的,否則明明是姊妹,怎麼差這麼多?
她的工作是廣告AE,姊姊則曾是紅透半邊天的女演員。
即使有這樣一個大明星家人,可是知道她們姊妹關係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一部份的原因是汪俏君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而汪雨秋如此配合則是因為樂樂。
樂樂是汪雨秋和一個已婚的製作人生的。
當時這段不倫之戀鬧得滿城風雨,汪雨秋甚至因此息影了一年。說是到外國遊學,實際上,她是躲在中部一處山區別墅裡待產。
樂樂生下來後,就被丟給保姆帶。
直到現在,只要一想起姊姊的薄情,汪俏君仍是恨得牙癢癢的。
好吧!她承認,她一開始的確覺得小鬼很麻煩,所以能避就避,能逃就逃,一年也難得回去看樂樂一次。
可是,她只是樂樂的阿姨,不是她媽啊!
那個正牌的母親探望她的次數甚至比她這個阿姨還少。
是,是,拍戲忙嘛,通告很多,挪不出時間,那滿天飛舞的緋聞怎麼說?被記者拍到去導演家過夜又怎麼說?她親愛的姊姊寧願陪男人過夜,也不願意回家來陪女兒唱一首生日快樂歌。
然後,在一次姊妹翻臉時,汪雨秋終於忍無可忍的對她大吼,"你那麼喜歡她,帶她回去養啊!你知不知道養一個小孩多麼辛苦?"
辛苦?汪俏君可以肯定自己姊姊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她的辛苦只是在她拿了多少錢出來請保姆、買玩具,如何苦心掩飾自己有一個女兒的事實,卻從來沒有發現女兒最想要的只是一句溫言軟語,不是在她期盼母親懷抱時,冷冷的被推開,"去去去,別煩我。"
她當時真的氣瘋了,想也不想,連問樂樂的意見都沒有,就將她帶回家來,完全沒有考慮到若論起忙碌,自己雖然比不上姊姊,卻也相去不遠了。
結果還是得依靠保姆。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她拿起膠帶開始封箱。
奇怪的是,樂樂似乎很喜歡她這個阿姨,來了之後,不僅改口叫她媽咪,而且說什麼就是不願意再回去,就算姊姊再怎麼威脅利誘也沒用。
這正好給了姊姊一個靈感。
把女兒寄放在她這妹妹身邊,的確比跟她來得保險,即使被發現了,也能推說是妹妹或親戚的小孩。
因此,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從那時起,姊姊每月固定會給她一筆錢,做為支付樂樂保姆費和其他支出的開銷,但她一毛錢也沒有花用,統統存起來了。
在她的想法裡,她既然接下養育樂樂的責任,就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小孩來撫養,她不喜歡姊姊給她錢的做法,也不喜歡那種感覺。
說她逞強也好,反正她就是寧願靠自己。
大約一年前,姊姊因為車禍去世,她理所當然的成了樂樂的監護人。她和姊姊一向不親近,甚至關係可以說隨著兩人的年紀漸長而更趨惡化,所以,對於姊姊的去世,她感到難過,但並沒有影響生活太多。
捻熄手中的香煙,她將封好的箱子搬到角落一個一個堆好。
整整一個禮拜,總共耗去她十四個小時的寶貴睡眠時間,終於整理完畢了。看著清冷空曠的屋於和那一箱箱整齊的紙箱,她感動得直想哭。
低頭看看手錶,十一點五十五分了。
再過五分鐘,她的生日就過去了。
今年一樣是孤單冷清的生日夜啊!
她坐在地上,靠著沙發仰頭望向天花板,一邊摸索著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
"沒有蠟燭,就點煙慶祝慶祝吧!"她喃喃自語著,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來,閉上眼睛,輕輕說──
"生日快樂!"
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她睜開眼睛一看,就見穿著睡衣的小女孩,端著一盤小小的蛋糕一臉粲笑著走進來。
"生日快樂,媽咪!"
汪俏君點煙的動作就這樣僵住,直到那蛋糕到了她的眼前,她才恢復過來。
"你怎麼還沒睡?"
拿下嘴巴上的煙,她還是愣愣的。
"我故意等到最後五分鐘要給你一個驚喜啊!"樂樂甜甜的笑容裡有著小小的得意。"你一定想不到,對吧?"
不知不覺,霧氣蒙上了她的眼。
"你這孩子。"可惡!好幾年沒這麼感動過了。"你哪來的蛋糕?"
"陳媽媽買給我的,我每天都有四十元的點心費可以吃點心,你忘了嗎?"
"人小鬼大!"她狠狠揉亂樂樂一頭秀麗的髮。"媽咪真的好高興!"高興得連眼淚都掉下來了,總算沒白養她這兩年。
"快點,快點。快十二點了,快唱生日快樂歌!"
當指針指向十二點時,生日快樂歌剛好唱完,她們將那小小的蛋糕分成兩半,一人一半。
"開動!"
汪俏君一口氣將那塊蛋糕送進嘴裡。
然後,如果你沒有忘記的話,前面說過,悲劇發生在某天的凌晨,其實就是今天。當她將那塊蛋糕送進嘴裡,高興的咀嚼著時,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
"啊──"這是汪俏君自昨夜以來,第十次發出慘叫。"好痛──"
淒厲的叫聲劃破辦公室的寂靜。
此刻正是午餐時間,大部份的人都外出用餐,只有少數幾個還留在公司裡,而蘇文伶正是其中之一。
她是創意部的文案撰寫,在公司裡有老處女之稱。
汪俏君因為俊俏的外表之故,即使年過二十七歲仍是孤家寡人,同事們也不以為意,尤其公司裡陰盛陽衰──這一切全拜她們那個人稱廣告才子的老闆所賜,年輕英俊多金,又有著華愷財團小開的顯赫家世,簡直就是黃金單身漢,不知讓多少無辜少女懷著美麗夢想踏進這個恐怖的墳墓裡──汪俏君雖然是個女人,但俊俏的臉在工作忙碌之餘,用來調劑身心還是很受用的。
反觀蘇文伶,一樣是二十七歲,打扮拘謹可比女教師,個性又不夠活潑,當一群人為帥哥老闆發疑時,她往往只是冷眼旁觀,同事都笑稱有她存在,公司內的氣溫頓時陡降十度,彷彿可以感覺到鬼火在飄。
汪俏君是惟一把她當成正常人來看的同事,再加上公事上的接觸,久而久之,兩人便熟稔了起來。
"你沒事吧?"一身灰衣灰裙的蘇文伶循著慘叫聲走到業務部,一眼就看見趴在桌上哀號的汪俏君。"你的慘叫聲十里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汪俏君捂著頰抬起頭,可憐兮兮的道:"很痛啊!"
桌上的便當是她的午餐。
她向來習慣一邊吃飯一邊預覽下午的行程,現在八十元的雞腿便當只吃了兩口,原因就是蛀牙。
"牙痛?"拖來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蘇文伶十分認真的看著她大張的口。"嗯是蛀牙,在上排數來第四顆牙齒。"
"很嚴重嗎?"汪俏君倏然閉上嘴。"不要緊吧,我最恨看牙醫了!"
"看牙醫有這麼恐怖嗎?"蘇文伶挑了挑眉,像是覺得她孩子氣的恐懼很可笑。"如果你有定期檢查牙齒的習慣,在牙齒還沒蛀到神經之前就先補救,其實根本不會痛的。"
"那是因為你有一口好牙。"汪俏君哀怨的望著她白得發亮的牙齒。"你沒辦法理解我的恐懼。"
"不,那是因為你的恐懼讓你延誤了病情。"她就事論事的說。"拖得越久承受的痛苦越大,簡單的說,早去晚去都是要去,早死早超生。"
"不──"汪俏君趴在桌上發出哀號。"牙醫耶!是牙醫耶!除了婦產科醫生之外,我最恨的就是牙醫了!我不要──"
"少孩子氣了!"
"什麼孩子氣?"她抬頭瞪大眼。"在一間冷冰冰的診所裡,讓全部的人瞪著你張開嘴巴,還要同時忍受處理蛀牙的椎心之痛,那是多麼恐怖的事情,你知道嗎?"
蘇文伶像是覺得很訝異似的望著她。
"你也會在乎形像嗎?"
"那不是形像的問題。"汪俏君皺眉。"是一種感覺,詭異恐怖的感覺。"
"不如我介紹一家診所給你?"她拿起桌上的紙和筆,寫下電話和住址。"這家診所不錯,不過生意很好,你記得先打電話去預約。"
汪俏君瞪著上頭的地址,總覺得看來有些眼熟。
"這個住址"她皺眉。"好像在哪兒看過耶?"良久,她終於想起來。"啊!是我最近搬家的新家住址嘛,是同一棟大樓。"
"那不是正好?"
汪俏君將紙收進口袋裡。
"我考慮看看"
"別考慮了!"蘇文伶站起身子,拍拍她的肩。"如果你還想吃東西的話,最好趁早治療,我先走了。"
※※※
痛!真的很痛!
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這句話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值得頒個獎給他,形容得太貼切了!
現在,汪俏君就有這種要命的感覺。
自從悲劇發生以來,已經過了三天。
這三天裡,她吃不下,睡不好,就是那該死的牙痛在作祟。
蘇文伶抄給她的電話,她也不知看了幾次,又放回去了幾次,一直在內心中與看牙醫的恐懼天人交戰,最後終究不敵劇痛的威力,俯首投降。
搬家的前一天,她打電話聯絡完搬家公司之後,順便撥了牙醫診所電話掛號,溫柔親切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喂,幸福牙醫診所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替您服務的嗎?"
"我要掛號。"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好的,請告訴我您的姓名和電話資料。"
汪俏君將資料留下,然後便聽見一長串敲打鍵盤的聲音。
等了幾分鐘之後,對方告訴她,她掛號的時間是在晚上九點鐘,必須提早半個小時到以便寫資料。
當她掛下電話時,心中之哀戚悲痛簡直無法形容。被綁上祭壇的豬,心情也不過如此而已吧?
"媽咪?"樂樂睜著雙眼看她,好奇的問:"你怎麼了?"
"沒事。"她摀住頰,另一波疼痛又湧了上來。"我牙齒痛。"
"那就應該去給牙醫叔叔看啊!"她的語氣活像個小媽媽。"痛多久了?"
汪俏君伸出四隻手指頭。
"四天?"樂樂小小的身子往前傾,"張嘴。"
"啊──"
她聽話的張開嘴巴,讓她好好的打量一番。
"你蛀牙了。"
童稚的聲音十分遺憾的宣佈。
"我知道。"汪俏君欲哭無淚的望著她。"知道,嗚嗚嗚"
"乖"小小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要給牙醫叔叔看牙牙,這樣才不會再痛痛喔。"
"我知道。"她用更哀戚的口氣回答,"我道"
※※※
這是一個標榜綠意、安靜,各項設備齊全的社區大樓。由於坐落於住宅區,因此雖然地處喧囂的都市之中,卻有著難得的安寧。
幸福牙醫診所便位在大樓的樓下。
溫馨、柔和的裝潢是它的特點。
不同於傳統牙醫診所的冰冷及診療室完全開放,讓病人毫無隱私可言,幸福牙醫診所強調的是溫暖、貼心的就診環境。
除了暖色調的設計及悠揚的古典音樂幫助病患放鬆心情之外,與候診區分開,完全獨立的診療室也給了病患絕對的隱私。
你再也不用在一堆候診病人前努力張大你的嘴,做出挑戰嘴巴能張度的高難度動作。更不用在冰冷恐怖的診所中坐立難安,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面對何種酷刑。
最重要的是,它還有一樣秘密武器,鎮店之寶:梁康硯,梁大帥哥是也。
任何一個看過梁康硯的女人,很少有不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的。
完美的五官、結實修長的身材,再加上溫文儒雅、風度翩翩,即使是寬大的白袍及鼻樑上那副土到最高點的眼鏡,也掩不去他迷人的丰采。
他簡直活脫脫就是白馬王子的化身。
一開始診所開張時,顧客定位就是針對女性病患,所有的貼心設計也全是為了吸引年輕女性上門而做的。
照理說,以幸福牙醫診所的各項配備設計,再搭配上幾近絕種的帥哥醫生,應該算得上是無敵組合,診所的生意應當是蒸蒸日上。
不過,事實往往不如想像美好。
當初,張國棟處心積慮邀請梁康硯一同開業,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他的醫術精湛,但不可諱言,有一部份的原因也是看準了他對女性的魅力,冀望以此提升女性病患來就診的人數。
畢竟,梁康硯可是女人夢想中的男人。
想當初他們一塊念醫學院時,其他人都為了一大堆的考試抱著書猛啃,啃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連當天幾號、星期幾都搞不清楚,每天只吃泡麵配白開水過三餐,被評為死唸書的書獃子時,惟有梁大帥哥一枝獨秀,後頭跟著一大堆的愛慕者,最耗時間的功課是忙著拒絕一堆瘋狂迷戀他的女人。
真是奢侈啊!
對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梁康硯一天累積的愛慕者數量,遠遠的超過他們一輩子所能得到的。
而且,其中不乏許多人暗中愛慕許久的女神,卻苦於不得其門而入,沒想到,梁大帥哥連微笑也不用,馬上便將女神們一網打盡,怎不叫人捶胸頓足。
最最不可原諒的是,被女孩們瘋狂崇拜的梁康硯,對任何攻勢全無動於衷。不管是以身相許,眼淚相逼,他完全不為所動。眼看著女神們個個心碎欲死,又怎不教人咬牙切齒呢?
也因此,當梁康硯因為那些瘋狂迷戀他的女人整日纏著他,而無法準備考試頭痛萬分時,其他人全樂在一旁看好戲。
張國棟原本也是其中的一個。
不要以為只有女人小心眼,這世上只要是人就很難避免嫉妒這種卑劣的情緒,他當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他比其他人多一些機會和梁康硯接觸,因為他們不僅僅是室友,還很巧的不管做什麼都會被分到同一組。
雖然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把被女人愛慕視為人生最大的困擾,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也很欠扁;也還是無法瞭解梁康硯口中所謂的無奈,但是卻已經練就一身麻木不仁的功力。
畢竟,身邊有著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人類,時時打擊你的自尊已經夠糟了,你又何必再去嫉妒或是羨慕,自己打擊自己呢?
也因此,這數年來,他不僅已經能對梁康硯的致命吸引力視之平常,甚至進化到懂得利用這項魅力。
不過抬頭看向外頭一堆跑來跑去的小鬼,張國棟歎了一口氣,他失算了,完全的失算。
的確,他們的生意很好,甚至於已經到了必須預約掛號,否則沒有辦法當天看診的地步。
但是,在這麼多的病患之中,女性病患的比例卻是極少的。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想透其中的道理。
有一件事他沒有考慮進去──
試想,有哪一個女孩子會願意在像梁康硯這樣一個無敵大帥哥面前,展現她那一口爛牙,在帥哥醫生說:"嘴再張大一點"時,讓自己美麗的臉孔嚴重的扭曲?
結果,反而是兒童病患居多──許多年輕媽媽,或是年輕女孩子,帶著自己的孩子或是別家的小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帶孩子看牙齒──讓他每天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討厭小孩。
小孩當然也討厭他。
太多父母喜歡把牙醫妖魔化,以達到恐嚇孩子刷牙或不吃甜食的目的,以至於每個小孩一聽到要看牙醫就像見了鬼一樣,有時非得要兩個大人把他從外頭"扛"進來,才肯就範。
每一次的看診就像在打仗,累得半死。
而且,那些個孩子排不到由梁康硯診療的女子們,在他面前往往一改帥哥前柔弱無助、嬌羞不堪的模樣,搖身一變成了恐怖的母夜叉。
每回他向梁康硯抱怨時,大帥哥往往只是淺笑相對,讓他懷疑他早就知道內情,說不定還很高興受到蹂躪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事實上,張國棟沒有猜錯。
對梁康硯來說,他寧願面對母夜叉,也不想面對一個做作的女子。他對那些故做柔弱、嬌羞的把戲早就已經感到厭煩。
對於自己的外表,他有自知之明。美麗的皮相人人都愛,這是出自人的天性,是無法改變的。
但他已經對那些在小孩因對牙醫的恐懼而在診療椅上號啕大哭時,還不忘對他搔首弄姿的女人感到厭煩。
"我不要看牙醫"刺耳的哭聲由隔壁診療室傳來,伴隨其母親的叫罵聲及張國棟的安撫聲。
他搖頭,一邊聽著那個母親厲聲說:"早就告訴過你"三類的話,一邊按下桌子上連接掛號處的按鈕,請下一個病人進來。
"我不要看牙醫"
門外,哀怨飲泣的聲音傳來。
"不行喔,這樣牙牙會痛痛,不給牙醫叔叔看牙牙不會好。"
奇特的對話讓梁康硯一愣,他還來不及會意,診療室的門已被輕輕推開,一個年輕的母親帶著小女孩走了進來──更正,是一個小女孩帶著年輕的母親走了進來。
之所以判定那是"母親",而非父親,完全是因為方纔她哀怨的聲音。如果他沒有聽見那個聲音,在第一眼看見眼前的女子時,可能會有錯認性別之虞。
因為,女子有著一張非常"俊俏"的臉蛋,剪著俐落的短髮,穿著打扮更是完全的中性化,猛一看,很難判斷她真實的性別。
"我不要看牙醫"這是汪俏君第N次重複這句話。
雖然,昨天她才痛下決心,可是到了今天,她就後悔了。
牙齒好像比較沒有那麼痛了,也許它自己會神奇的痊癒也說不定啊
"來不及了啦!"樂樂將她推進診療室裡。"牙醫叔叔已經在等你了。"
梁康硯轉過頭,看了一下電腦上顯示的資料,開口問;"汪俏君?"
"我是。"
哀怨的語氣此刻多了點恐懼,她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他是什麼殺人兇手,而她就是下一個犧牲者。
梁康硯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這麼可怕嗎?"
"啊?"又一波抽痛讓汪俏君皺緊了眉頭。"這個問題好像是我該問的耶。"
"那就要看你的情況有多嚴重了。"他指指旁邊的診療椅。"請在這裡躺下。"
已經記不清有多久的時間沒替年輕女子看過牙了。
自從診所初開,這裡有一個帥哥牙醫的消息傳出去後,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年輕女性上門來了。
大部份都是兒童,或是老年人居多。
她算是久違的年輕女性病患。
這讓他忍不住好奇的有了閒聊的衝動。
"你是頭一回到本診所就診吧?"他戴上口罩,調整光源,見她點頭,又續問:"是朋友介紹的嗎?怎麼會想來這裡看牙?"
汪俏君聞言猛然坐起身子,差點撞到他。
"其實這裡是兒童牙科診所吧?"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像是哀求他點頭說是。"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是呀!這地方的孩子簡直多得不像話嘛!
方纔她踏進這裡時,還以為自己掉進了異次元空間裡,只見小孩四處尖叫逃竄,而他們的母親個個打扮得美麗非常。
這裡一定是專門的兒童牙醫診所,一定是
"並不是。"梁康硯無情的打破她的希望。"我們只是兒童患者多了一些而已。"
不不這不是真的她不要看牙醫啦
"請躺好。"
無視她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他的態度是冷靜而專業的。
"媽咪,要乖乖喔。"小女孩握住她的手。"樂樂會一直陪者你的。"
當她被命令張開嘴巴時,她的腦裡只閃過一個念頭:
不、不要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17:58
第二章
腦海中的哀號在之後轉為低低的嗚咽。
經過簡單的診療及X光片檢查之後,梁康硯用冷靜、專業的口吻宣佈她的病情和治療方式。
"抽神經?"乍聽到這個名詞,汪俏君的臉白了白。"聽起來好像很恐怖的樣子。"想了一下,她又不放心的問:"會不會很痛?是不是很恐怖?不如直接把牙齒拔掉,一勞永逸吧?"
好吧,她承認,她是那種超級怕上牙醫診所的人。
如果問她有什麼比看牙醫更可怕的事?那就是看二次、三次、四次的牙醫。拔牙雖然可怕,至少痛一次而已,可是抽神經?聽起來就很恐怖,很麻煩的樣子,她不要──
梁康硯必須極力的克制自己才不會笑出來。看著一張像男生的臉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是一種很詭異的事。
大部份的人都把看牙視為畏途。
每個人躺上診療椅都是一臉忐忑不安,也有的病患會不停提醒他"手下留情",但是沒有一個人的表情像她這麼有趣。
"抽神經是一般的說法,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根管治療』。"看著她的表情又是一變,他忍著笑繼續說下去。"這牙齒的牙髓神經已經受到細菌的感染,如果沒有做根管治療的話,大概就沒有辦法留下來,更何況現在如果不治療,也很難止痛。拔牙感覺上好像是一勞永逸,但是那之後還要磨掉旁邊好的牙齒,然後才能做成三顆假牙,過程並不會比較簡單。"
"媽咪,你要勇敢一點喔。"樂樂握著她的手,安慰她道:"你的牙牙生病了,要聽牙醫叔叔的話。"
汪俏君瞇起眼睛瞪著上方的光源,耳邊的古典音樂完全沒有讓她達到放鬆身心的效果,她現在只想哭。
"好吧!"她閉上眼睛。"不用跟我說治療過程,我不想聽。"反正知道得越多越害怕而已,不如早死早超生唄。"來吧!"
看著她微微發抖的唇,梁康硯俯低身子看她。
"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害怕。"
她張開眼。
"你是想說一點都不會痛嗎?"圓睜的眼裡有著哀怨的指控。"我再也不相信這種話了。"
上回她去看牙時,另一個醫生也是這麼對她說的。結果屁啦!說什麼不會痛都是騙人的,她差點沒有發出像被宰殺的豬一般的號叫聲。
"不,是有麻醉"
一支針筒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瞪大了眼,在心裡大叫:
救、人、喔
※※※
她還是恨牙醫。
汪俏君捂著頰走出牙醫診所,身後小孩的尖叫在診所大門關上之後掩去。
可憐的小子她在心裡默默想著。這裡真是所有小孩的惡夢,也是她的,嗚嗚鳴,想到數天之後還得再來一次,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媽咪?"樂樂仰頭看她。"還會痛痛嗎?"
"現在不痛了。"不過,那是因為麻藥的效力還沒退,她連說起話來都覺得怪怪的。"走吧!我們要去新家了。"
"嗯。"樂樂跟在她的身邊走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剛剛有人打電話來喔。"
"喔?"汪俏君打開她身上的小包包,拿出手機。"你怎麼知道?"她剛剛進牙醫診所前,已經把手機切成無聲。
"它在動啊!"樂樂指著自己的包包。"在裡面動。"
是振動模式。
她按下重撥鍵,在嘟啷幾聲之後,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好,穩健搬家公司。"
"你好,請問剛剛有人打這支電話嗎?"
年輕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你是汪小姐吧?事情是這樣的,因為公司急需用車,加上你約定的時間已經逾時,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等你回來,傢俱現在已經卸在你家門外,造成你的不便,我們深感歉意。"
汪俏君愣了一愣。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請你再說一次。"
年輕男子重複了一次剛剛的話。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們打了很多通電話,你都沒接"
"可是才過了十分鐘耶!"她不敢置信的打斷他們的話。"你們把東西這樣丟著,我一個人沒辦法搬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真的很抱歉,明天我們會派人到你府上處理,如果有任何問題,請你打電話向公司查詢。"
接著,電話掛掉了。
汪俏君拿著手機,愣了五秒鐘才發現自己被掛電話。
有沒有搞錯?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明明說好會幫她把傢俱搬進屋子裡擺放整齊,現在居然隨隨便便丟在門口,只因為她遲了十分鐘沒到?
喔!可惡!她更恨牙醫了!
什麼?這和牙醫有什麼關係?
還不是因為他慢吞吞的才害她錯過了和搬家公司約定的時間。
這是無理取鬧嗎?就當她是無理取鬧好了,她、恨、牙、醫!
※※※
晚上十點鐘。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孩子嚶嚶啜泣的聲音消失在門後,梁康硯在填寫完病歷之後,站起身子活動活動筋骨。
又是一天結束。
這時,電話響了,過了一會兒,何曉美輕輕打開門。
"梁醫生,您的電話。"
她是惟一一個通過試用期,並且保住這個飯碗超過半年的掛號小姐。以前的幾個掛號小姐,個個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圖,常常趁著上班之便,對梁康硯以關心之名行騷擾之實,往往上班不到幾個禮拜,就被張國棟掃地出門。
何曉美可以留下來的原因很簡單,她是惟一一個沒有被梁康硯電倒的女人。
很多來應徵的小姐第一眼就拜倒在梁康硯的西裝褲下,連話都說不清楚。幸運被錄用的,也往往很快就不支倒地。
她是個例外。
不過,張國棟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例外,乃是因為她早就心有所屬了
"你的機車修好了嗎?"梁康硯一邊走到桌上的電話旁,一邊笑問她,"要不要我請張醫生載你一程?"
她的臉紅了紅。
"不用麻煩了,我坐公車回去就好。"
她的拒絕口不對心,梁康硯豈有看不出來之理。
"你先別走,我一會兒跟他說。"他接起電話。"喂?"話聲才剛落下,那頭快樂開朗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的回應。
"阿康?"是他的母親曹芬。"是不是阿康喔?"
他微笑起來。
"媽,有什麼事?"
"你最近過得怎樣?有沒有交女朋友了啊?"
現年已經三十二歲的梁康硯,最教父母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婚事。
他是梁家的獨子,梁氏夫婦是在鄉下種田的農家,只生了他這麼一個兒子,苦心栽培他念醫學院,本來是打著兒子這麼爭氣,將來老了要享享清福的主意。
畢竟,種田是個苦差事,若不是因為是祖傳下來的,兩老沒有學歷又沒有專才,也不會選擇走上這一途。
然而,教他們想不到的是,那幾塊原本不值多少錢的田地,因為政府在旁邊開了幾條大路,一時之間竟水漲船高,價值暴增。
他們歡歡喜喜的將地賣給建商,分了兩棟房子,就靠租金過活,日子過得倒也悠閒寫意。
惟一煩惱的,也只剩下這個獨生子的婚事了。
梁康硯雖然知道父母的心思,卻無意急就章。
他一直認為,婚姻是人生的大事,能夠讓他心甘情願踏上紅毯的女人,只會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在還未遇到這樣的對象之前,他是寧缺勿濫。
可惜父母沒有辦法瞭解他的想法。
他們總認為,自己的兒子一表人才,職業又是人人稱羨的醫生,憑這樣的條件,多得是選擇,只要從裡頭挑出一個最好的就行了,實在不懂兒子到底在等什麼?
"我說阿康,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這已經是曹芬第一千零一次說這句話。"別人在你這個年紀,早就是好幾個孩子的爸啦,你卻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我們兩個老的不知道死前抱不抱得到孫子?"
他聞言苦笑。"媽,你別說不吉利的話。"
"什麼不吉利,這是實話啊!"她句句痛心。"昨天,你表嫂生下第三胎,是個好漂亮的女嬰,我就跟你爸說啦,要是我們阿康的孩子,一定會更好看。都等了這麼多年,我真怕我等不到了。"
唉!又來了
他用手指揉著額頭,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家裡有什麼事嗎?"
這麼一問,終於提醒曹芬打電話來的目的是啥。
"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一個陰謀而已。"最近你爸又說要去參加那個什麼登山隊,一去就是一個月,我想說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去你那邊住幾天。"
梁康硯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一個人來?我可能抽不出時間陪你。"
"不用陪我啦!"她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只是想去大都市住一陣子,開開眼界而已,何況,我們母子倆可以順便談談心裡話,你也知道你爸最近滿腦子的登山經,我聽得都快煩死了。"
"那要不要我回去載你?"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自個兒坐車上去就行。"她偷笑,朝旁邊的丈夫比了個OK的手勢。"那就這樣啦,拜拜。"
掛下電話,梁康硯有好長一段時間站在原地,想著方才母親聲音中的興奮。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希望這兩個老寶貝沒在計劃什麼事。
他永遠忘不了以前幾次恐怖的相親經驗,每回他總是到了現場才知道真相,連躲都沒地方躲。
另一邊,曹芬輕輕的放下話筒,露出一個賊笑。
"怎樣?"梁父梁繼業放下手中的報紙,興奮的問,"他答應了嗎?"
"當然答應了。"曹芬笑得得意。"我得再打通電話"
再次拿起電話,她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
"喂,梅小姐?我明天就過去了,對對,阿康一點也沒有懷疑,那就拜託你替我安排了,好好,再見。"
掛下電話,她的眼中射出了點點光芒。
看著吧!這一個月的時間,她一定會替兒子找來一個老婆的。
※※※
梁康硯住的地方就在診所同一棟大樓七樓。
房子是租的,格局是三房一廳。他把其中一個間當成書房,另外兩個房間一間是他的臥房,一間則是客房。
雖然客房至今無人使用過,但他的原則就是有備無患。
他請了一個打掃的婦人,每兩天過來清掃一次,因此客房雖然沒有人使用,卻還是整齊乾淨的。
看著電梯的樓層顯示燈,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一旦年紀跨過三十大關,身邊卻沒有伴時,似乎全部的人便開始把個人的終身大事視為他們自己的事。
彷彿結婚是一件必要的事,而結婚的對象反而沒有那麼重要。
說他是浪漫也好,天真也罷,對他來說,婚姻是與心愛的人互許神聖的誓言,而非單單只是人生的一種必經過程,一種為了傳宗接代而存在的誓約。
所以,在還沒找到那個人之前,他是不會妥協的。
電梯門一打開,首先映入眼廉的,是堆滿了整個走道的傢俱。
從沙發、電視、電腦,到各式小家電,加上數十個紙箱,就這樣在走道上排排站好,幾乎不留一點縫隙。
他不禁愣住了。
"該死!"一個有點熟悉的女子聲音從眼前這些傢俱的後頭傳來。"這門怎麼打不開?"
好不容易從那窄小的縫隙"擠"過來,遠遠地,他便看見那名剛剛才來看診過,坐診療椅表情像是在坐電椅的女子。
此時此刻,她正漲紅了臉,一直試著用手中的鑰匙開門──開他家的門。
一時之間,他又怔了半響。
抬頭看向牆壁上頭的樓層標示,是七樓沒錯。
那扇門也的的確確是他家的門。
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媽咪,"小女孩的聲音傳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進新家?"
"再等一下下。"汪俏君皺著眉頭,不屈不撓的再度嘗試。"我就不信打不開這扇該死的門!"
她今天真可以說是倒霉到了極點!
麻藥的效力退去之後,牙齒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搬家公司放她鴿子,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等一下該拿走廊上這一堆傢俱怎麼辦。
房東給她的鑰匙,不知道有什麼鬼問題,明明插得進鑰匙孔,卻怎麼也打不開這該死的門!
這簡直是在考驗她的耐性,她真的快捉狂了啦!
另一邊,梁康硯再度將眼神調回她身上。
看她滿頭大汗的不停試圖將鑰匙插入,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小姐?"
汪俏君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仍然專注的繼續嘗試。
"小姐?"
這次他稍稍提高了音量。
她連頭也不回,只是用安撫的聲音說:"再五分鐘就好,乖!"
梁康硯忍不住揚起笑。
"從我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
汪俏君因意識到傳進耳裡的是低沉的嗓音,身子一愣。
她開門的動作就這樣僵在那兒,身子不動,只是緩緩的轉動脖子,然後她看到了那個"擠"在一堆紙箱後的男人。
她瞇了瞇眼。
這個男人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他們是不是見過啊
"喔!"樂樂一眼就認出他來。"牙醫叔叔──"
是了,他不就是她剛剛才去看診過的牙醫嗎?
怎麼,那麼巧,他也住在這裡?
此刻,他正看著她笑。
那不是友善、親切的笑,當然更加不會是意圖勾引她的笑──這輩子從來沒有男人曾經意圖勾引她,或引起她的注意,真是可悲的人生──汪俏君絕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梁康硯對著她笑是因為對她有意思。
事實上,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男人眼中的笑是因為他覺得很好笑──而且,他笑的對象是她。
"你剛剛說什麼?"她挑眉,"我沒聽清楚,可以再說一次嗎?"
梁康硯將那些紙箱往旁邊推開,從窄縫裡走出來,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
"我說,自從我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他好笑的看著她,像是覺得很有趣。"你是頭一個。"
她想了好幾秒才領悟,而她的反應出乎梁康硯意料之外。
"我想,"她兩手一攤,聳肩道:"她們希望的是你對她們使壞吧?"
他先是一愣,最後輕笑出聲。
"看起來你好像有麻煩?"
"小事。"她撇撇嘴角,將鑰匙放進口袋裡。"大概是房東拿錯了鑰匙,我現在就去找鎖匠來開門。"
"我想沒有這個需要。"他含蓄而委婉的暗示。"我知道原因在哪裡,你應該試試另一扇門。"
另一扇門?什麼意思?汪俏君看了看四周,眼前所能看見的除了這扇鐵門之外,再無其他。
難道這裡有異次元空間不成?
"哪裡?"她皺眉問:"我沒看到哪裡有門。"
"在這裡。"梁康硯指指被一堆紙箱擋住的某處。"我想,你應該是七樓之二的新住戶吧?"
拿出鑰匙,上面果然貼著寫上七樓之二的標籤。
她抬頭逡巡門牌。
"這裡不就是七樓之二嗎?"
"不是,"就算他想笑,他也掩飾得很好。"你打不開的那扇門是七樓之三,那是我住的地方。"
一片沉默。
即使汪俏君有任何尷尬困窘的情緒,從她的表情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這些年來,要說她在工作上頭學到最多的,大概就是面部表情控制了。
當然,如果有人說是臉皮厚,她也不反對。
當她願意努力的時候,她是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是一張"處變不驚"的撲克牌臉。
此刻,她正使出她的看家本領。
尷尬的沉默持續蔓延著。
她無言的與他對望,尋思該說些什麼,打破沉默。
良久,她才終於開口。
"嗯,好吧"她清了清喉嚨,往旁邊讓了一步。"謝謝你提醒我,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梁康硯忍著笑意,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我是梁康硯,你的鄰居。"他大方的伸出手,"你的牙齒現在感覺如何?"
"汪俏君。"意思意思一下輕握了他的手,她又退了一步。"還在痛,這是正常的嗎?"
"麻藥退去之後是正常的。"他打開門,對她一笑。"很高興認識你。"
直到他走進屋裡,關上大門,汪俏君才將頭靠在牆上,呻吟出聲,"丟人啊"
她花了五分鐘的時間才從找錯門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如果不是外甥女甜軟的聲音喚回她的神智,恐怕她還會無止境的懊惱下去。
"媽咪,"樂樂好奇的看著她。"你還好吧?"
"不,我不好"
望向堆滿了整條走廊的傢俱,她的臉不禁垮了下來。低頭看表,已經十點多了,而她明天早上八點半之前就要到公司開會。
她發誓,她明天一定要找搬家公司算帳,把她的睡眠時間還來──
"我想睡覺覺了。"樂樂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含糊的說。
"再等一下就好了。"
憐愛的摸摸外甥女的臉頰,她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
較重的東西和傢俱就先放著吧!反正她一個人也搬不動,樂樂這麼小,能幫上的忙更是有限。
而她的鄰居哀怨的眼神調向那扇與她纏鬥了數十分鐘的鐵門,連基本的同情心也沒有,居然就這樣自顧自的回去了。
果真是世態炎涼啊!
熱血助人的青年早就在這個世上絕了種。這年頭,大家都是自掃門前雪信條的忠實信徒,沒人會管別人的瓦上霜。
認命的搬開一堆紙箱,總算看到了鐵門。
無奈的打開大門,冷冷清清的屋子令人望之生怨。
就在這時,隔壁的門忽然打開了。
她嚇了一跳,猛然轉頭,就見她的鄰居已經換上一身較為輕鬆的服裝,帶著笑意望著她。
"需要幫忙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18:31
第三章
她收回前言。
除了她恨牙醫之外,還有那句熱心助人的青年已經絕種。
原來熱心助人的青年還沒絕種,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好心人。而且,這個稀有人種還恰恰住在她的隔壁!
這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沒想到,這位老兄不僅僅熱心助人,簡直有些過了頭。
不但幫忙她把所有的傢俱搬進屋子,甚至還打算替她整理,若不是她一再的推拒,說不定他連掃除的工作都會包下來。
這也就罷了,當她表示時間晚了,她明天才要整理時,他居然提議她和樂樂可以到他家過夜。
這這汪俏君第一個反應是直覺的回絕,"這不太好吧?"
她的人際關係一直是冷淡疏離的,那並不是說她對朋友很冷淡,假日自己一個人在家裡搞自閉,而是她始終習慣和別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親疏之間,她分得十分清楚。
像那種見面五分鐘,就可以聊得推心置腹的人,對她來可比外星人。
也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大家不是很熟,現在的治安又那麼差,中國不有一句古老的俗諺警告我們,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這個道德治安敗壞的二十一世紀裡,敢傻傻到陌生男人的家去睡的女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
白疑!
想了一想,她又補上,"很感謝你的好心,不過我看還是不用了。"
她知道自己很不應該。
畢竟,人家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不喊苦不喊累的幫她搬進一大堆的傢俱,而她卻在心裡偷偷的懷疑他可能是人面獸心,披著羊皮的大野狼。
何況,這位難得、稀有的熱心青年還是少見的帥哥一枚。
雖然自己也生得不差──好看的人總有點自戀,她也不例外。對於自己俊秀如美男子的外表,她早巳過了自憐自艾的時期──可是,眼前的男人卻更勝她一籌。
她相信,只要他勾勾手,絕對會有一大堆的女人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做牛做馬、以身相許都無怨無悔。
可是,她又不是那種一看見帥哥就六神無主,猛流口水的花疑。最最基本的防人之心她是有的,就算對方長得再好看,表現得再忠厚老實,誰曉得藏在美麗外表下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
她自己就常常靠這張俊臉騙人,更曉得美麗的外表之好用。
"你擔心我是壞人嗎?"梁康硯毫無困難的讀出她臉上的心思。"怕我會搶劫、綁架還是"聲音中明顯隱忍著笑意。"非禮你?"
她應該要感覺到被侮辱的,就算是白疑都聽得出來,他聲音裡的笑意是因為最後臆測的無稽。
可是她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她已經被"侮辱"得很習慣了。
任何人都無法否認她很"帥"。
她有著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中性俊美的臉蛋,卻偏偏生為女兒身。
自她有記憶以來,女人愛慕的眼光從來沒有停止在她身上打轉過。她收過女生的情書,被女生告白過,甚至有學妹在畢業典禮上強行奪走她的初吻,可是,卻從來沒有男人對她示愛。
這一點也不能怪他們,甚至,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要和她談戀愛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你必須不介意女朋友長得比你帥。
不是比你好看,比你美麗,而是俊美,是那種兩個人一塊走在街上,所有迎面走來的女孩子,都看著你的女朋友流口水的帥。
再來,你必須克服心理障礙。
企劃部的小王曾經對她說過一句非常狠毒的話,"在男人眼中,你是他們的同類,會和你談戀愛的男人一定是個Gay。"
最可悲的是,她完全無法反駁。
就連她自己都不能否認,要是真有那麼一天,居然有男人喜歡上她,她的首要之務便是確定他不是同性戀。
可悲,非常可悲。
她撇撇嘴角,聳肩承認道:"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使我有那些擔心,也是合理的吧?至於非禮"她仰天一笑。"哈?這我倒不擔心。除非你是同志,否則根據我認識的男人所說的,沒有一個男人在看到我這張臉時,還能有性。"
梁康硯聞言挑眉,"非常狠毒的說法。"
"但是十分誠實,連我都不得不同意。"
她的反應很自在,讓他覺得欣賞。
"那麼,孩子的父親呢?"
"不在了。"她露出不屑的表情。"她只有母親,沒有父親。"
在別人面前,她始終將樂樂當成自己的孩子。
很少有人確實知道樂樂的生母是誰,而她也不打算向別人解釋。
梁康硯打量她不屑的表情,猜測她所謂的"不在"是什麼意思?是表示那個男人拋下她們母女走了,還是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看來應該是前者的可能性居多,因為她像是很瞧不起那個男人。
這麼說來,她有極大的可能是未婚生子。
這一點並沒有讓梁康硯對汪俏君的好感有絲毫的減低。
"總之,謝謝你的好意。"她撥撥頭髮,再一次拒絕。我想不需要麻煩你。"
他沒有答腔。
坦白說,他並不是常常這麼熱心善良的。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女性們追逐的目標,是以對於性別是女的人類,一向採行能避則避,有多遠躲多遠的原則。
之所以對她例外,有一部份是因為那個可愛的小女孩,更多的原因是她不像一般的女人──不管在外貌或個性上,這讓他對她有著難得的好感。
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難得一次對年輕女性主動伸出援手,竟會被解讀為居心不良,其意不正。
"你不覺得現在才來擔心我是不是壞人,太晚了一些嗎?"梁康硯替身旁熟睡的樂樂撥開臉上的頭髮,輕聲的道:"而且,你忍心讓孩子睡沙發嗎?"
汪俏君不為所動。
"我們可以住旅館,很近,十分鐘就到了。"
"到我家甚至不要一分鐘。"
"喔,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她微微皺眉,"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瞧,多走九分鐘的路就可以確保安全,何樂不為?"
他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大野狼。"
"我知道自己有點不識好歹,不過台灣的治安這麼差,多一分小心就多一分保障,你今天幫的忙,我會記在心上,改天有空請你吃飯酬謝如何?"
"那倒不用了。"他搖頭。"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蔓延著。
汪俏君無言的看著他溫柔的撫著樂樂的髮,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下逐客令。
的確,他說得對,到現在才來擔心他是壞人與否是遲了一些。如果他真有意對她們不利,方才多得是機會。
但兩人素昧平生,誰曉得這是不是他為了博取她的信任假裝出來的呢?
濃濃的睡意向她襲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十二點多了,再不睡覺她明天絕對會死得很慘。
尤其明天要應付的客戶是出了名的難纏,她可不想頂著兩個黑輪去面對。
"梁先生?"她站起身子,擺出送客的姿態。"時間很晚了,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啊,真的不要怪她。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但是和自身安全比起來,也只有對他失禮了。
梁康硯默默的站起身子,沒再多說什麼。
既然人家表示拒絕,他若再堅持下去,就顯得居心叵測了。
"叔叔,不要走。"樂樂忽然睜開眼,捉住他的衣擺。"留下來陪我,我會怕。"
其實,她根本沒有睡。
剛才媽咪和牙醫叔叔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有一些話她聽不懂,但是有件事她很明白:就是媽咪剛剛拒絕了牙醫叔叔的好意,而他就要走了。
一直以來,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個爹地。
每次在幼稚園,聽別人說他們的爹地多麼強壯,多麼厲害時,她的心裡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不是媽咪不夠好。
事實上,每次媽咪去幼稚園接她的時候,其他的小朋友都會說很羨慕她有這麼"帥"的媽媽。
別人的媽媽再漂亮也比不上她的媽媽炫。
可是,媽咪再帥也不是爹地,她想要一個爹地,想要大聲唱著:"我的家庭真可愛"
老師曾經說過,家就是有媽咪、有爹地還有小朋友們,但是她只有媽咪,她現在的家只能算半個。
她從來沒有跟媽咪說過她的願望。
雖然,她曾經暗示過許多次,不過最後媽咪總是會告訴她,"你有我呀,我也可以當你的爹地,沒人看得出來的。"
媽咪就是不懂,那和有沒有人看得出來沒有關係。
她就是想要一個爹地。
不久之前,她的班上轉來一個男生,他的名字叫紀重慶。
當她告訴他,她很想要一個爹地時,他的反應是,"那就自己找呀!"然後他還補了一句,"像我一樣。"
嗯,她得承認,重慶這點比她聰明多了。
這麼簡單的方法她居然都沒有想到。
重慶已經找到了一個爹地的候選人,還是一個律師。雖然她仍然不是很瞭解律師是做什麼的,但從重慶驕傲的眼神看來,應該是挺了不起的。
她呢,她並沒有特別希望將來的爹地有什麼條件,因為選擇實在少得可憐。
到目前為止,她看過出現在媽咪身邊的男人只有兩個。
一個是小王,他是媽咪的同事,但已經是別人的爹地了。
另外一個,是媽咪的老闆,孫先生。可是,孫先生喜歡的是蘇阿姨,所以也不可能當她的爹地。
而跟前這個叔叔,是久違的第三個。
這麼好的機會,她不好好把握就是小豬!
"樂樂,叔叔要回去了。"汪俏君走上前,想要把她抱起來,她卻閃開了。"樂樂,你不可以這樣!"
"媽咪,"她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們去叔叔家睡覺覺好不好?這裡好冷。"
"我們可以去旅館睡啊,叔叔要回去了。"
"可是我現在就想躺在床上睡覺覺。"哀怨的小臉望了望放在地上的時鐘。"明天還要上學耶"
"旅館很近的。"汪俏君將她抱起來。"五分鐘就到了。"
她扁了扁嘴。
討厭!媽咪都不懂她的心。
"孩子都這麼說了,你還是堅持嗎?"終於,梁康硯開口了。"我的診所就開在樓下,我在這個地方住了三年,這棟大樓的住戶包括三班的警衛都認識我,要是我真有什麼不良的企圖,也不會選在自己的窩邊下手。如果你還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到管理室跟警衛備案,我只是想幫你們而已──而且,你還是我的病人。"
"那就是重點啊。"她微扯嘴角,帶著些微諷刺的語氣笑道:"你是這裡有名的帥哥醫生,拜倒在你西裝褲下的女子無數,能進你的房間住上那麼一夜,真可說是每個女子夢寐以求的事。而我呢?你覺得如果我去告訴別人,你對我們母女倆有什麼不良企圖,有人會相信我嗎?啊?"
她所描述的景象慢慢浮現在梁康硯的腦中,下一秒,他輕笑起來。
"你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笑望著她。"我很欣賞你,就當是交個朋友,我發誓我沒有別的意思。"
看著汪俏君的表情有些動搖,樂樂連忙把握機會。
"好嘛!好嘛!"看她的無敵必殺撒嬌。"樂樂累了啦。"
汪俏君沒有說話。
她正在衡量眼前的情況。
旅館在數條街外,開車不用十分鐘。一晚花他個一千二,不用麻煩鄰居,也不必擔心有人半夜變身大野狼。
新鄰居的家在隔壁,步行不用三十秒,免費,不用花錢,只是吃了虧可能求助無門
斜睨了一眼懷中的樂樂。
喔,還有一件事沒考慮進去。
一向乖巧懂事的外甥女,難得開口要求一件事,她可以用安全考量的理由拒絕,但是可能害她紅了雙眼。
真是難以決定啊
"媽咪──"無敵必殺撒嬌技再次出招。"拜託你辟,拜託,拜託。"樂樂配合裝可愛的拜託手勢,更是無人能敵。
啊,啊,她投降。
※※※
帥哥醫生的住處超乎她的想像。
當梁康硯打開大門的那一剎那,汪俏君還以為自己看到哪家建築公司的樣品屋。
乾淨、現代、冰冷,完全不俾一個家。
"喵嗚"
一隻毛茸茸的貓咪來到她腳邊磨蹭。
"喵喵!"樂樂一看見那隻貓,像看見了什麼寶。"是喵喵耶!"抬頭看向梁康硯。"我可不可以和喵喵一起睡?"
"如果媽咪不介意的話。"他看了汪俏君一眼。"喵喵都是和我睡的,如果你要和喵喵睡,就要和我一塊睡嘍。"
"媽咪,可以嗎?"樂樂轉頭看她。"我可以和牙醫叔叔,還有喵喵一起睡嗎?"
如果她說不,行嗎?
"你不陪媽咪睡啦?"她擺出傷心的表情。"有了喵喵就不要我了?"
樂樂手足無措的看看她,又看看喵喵,彷彿不知該如何作選擇。
"我喜歡媽咪,也喜歡喵喵"小小的臉皺成一團,然後忽然一亮!"那媽咪可以和叔叔還有喵喵一塊睡喔!大家一起睡就好了嘛。"
汪俏君失笑。
"不行,"她從袋子裡拿出睡衣,"你可以明天早點起來陪喵喵玩。來,先去換睡衣,然後刷牙、洗臉。"
完成了以上所有的事後,樂樂開心的拿著逗貓棒在房裡逗著貓,快樂的笑聲不停的從房間裡傳出來。
汪俏君的睡衣是棉質條紋衫,兩件式,包住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完全沒有任何引人遐想的空間。
無感於刺骨寒風,她坐在陽台上點燃了一支煙,若有所思的透過落地窗看著樂樂開心的笑臉。
梁康硯打開落地窗,也跨了進來。
"你抽煙?"
這裡的每一戶都有一個大陽台,別家是拿來晾衣服、種盆栽,他卻是放了桌子椅子,當成另一個小天地。
"要抽嗎?"她指指桌上的煙盒。"自己拿。"
他搖頭,看著她吐出白白的煙霧。
"我不抽煙。"
"好了,"在他還沒開口之前,她就搶先說:"如果你正準備勸我戒煙,那請你別說;如果你打算向我宜導煙害的恐怖,也敬謝不敏;如果你不願意受二手煙毒害,請趕快離開,不管如何,請不要嘗試阻止我抽煙,謝謝。"
他不禁失笑。
"你一向都是這樣嗎?在別人還沒開口之前,先請他們閉嘴?"
"只有這件事,"她將煙灰彈到濕紙巾上。"因為已經有太多人說過同樣的話了,實在沒有必要一說再說。"
他聳聳肩,沒再開口。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陽台上吹風,看著煙頭的紅光在寒風中隨著她的吐吸一閃一閃的。
當她捻熄那支煙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這位老兄真不是普通的詭異,哪有人這樣坐在那邊一句話也不說的?
"我應該說什麼嗎?"他挑眉,帶著笑意道:"我以為你的意思就是要我閉上嘴,別對你抽煙的事發表任何意見,不是嗎?"
"是!"她也很乾脆。"可是,你坐在那邊不說話,不覺得很奇怪嗎?"
"因為,你還沒列一張安全話題的清單給我。"他調侃的說,"我不知道其他話題會不會犯了你的禁忌。"
她聳聳肩。
"除了勸我戒煙,其他話題任君挑選,我絕對盡力配合。"
"是嗎?"梁康硯聲音裡的笑意更濃。"那就從基本的自我介紹開始吧。"
"沒有必要這麼老套,"將香煙和打火機收進口袋,她將腳抬到椅子上。"我的基本資料都在病歷表上了,沒啥好說的。"
"這麼無趣?"
"二十七歲的老女人,沒有男朋友,有一個小女兒,每天除了上班、上班還是上班,你想聽什麼?"
他輕笑出聲。
"你的職業?"
"廣告AE。"
"興趣?"
"睡覺,看電視不要笑,你沒有辦法瞭解這兩件事情對我來說多麼奢侈,有時我真希望可以睡上一整天不要醒來。"
"未來的對象?"
"是男人就好。"聽!多麼卑微的願望。看見他一臉要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汪俏君聳聳肩,"我的要求不高。"
"的確不高。"他同意。
"那你呢?你也該做個自我介紹吧?"
"三十二歲的老男人,沒有女朋友,只有一隻貓,每天除了看牙、看牙、還是看牙,你還想知道什麼?"汪俏君愕然的看著他,良久才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你還滿有幽默感的嘛!"
"我看起來很嚴肅嗎?"
"不有趣就是了。"她攤開兩手。"你家看起來活像樣品屋,還養了一隻貓,不是狗。聽說喜歡貓的人,多多少少有點孤僻。我敢打賭,你的生活一定嚴謹得像修士,每天過著固定規律的生活。"
"有這麼糟嗎?"他轉頭看向乾淨、整齊的客廳。"你有沒有想過,那也許只是因為我正好有潔癖,那隻貓是別人送的不得不養,我可能夜夜都跟女人鬼混,只是今天碰巧早回家"
"哎!"她擺擺手,表情像在說:你何必這麼認真?"都說了是『看起來』,這就是第一印象,沒有深入瞭解前,誰曉得對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雖不中亦不遠矣。"他不得不承認。"的確和你說的很接近。"
她悶笑。
"我想也是,很難想像你夜夜笙歌的樣子。"
"這是讚美嗎?"
"那就要看你從哪個角度來看了。"她站起身子,將濕紙巾包住煙蒂丟進垃圾筒。"我該去睡了。"
他向她道晚安。
"我想,應該沒有晚安吻吧?"
汪俏君聞言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如果你再老個二十歲或小個二十歲就沒問題,"跨進溫暖的客廳,她朝他揮揮手。"晚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18:56
第四章
梁康硯在食物的香氣中醒來。
"喵嗚"小貓在門邊抓著門,哀求著要出去,圓圓的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他,懇求他來開門。他沒有馬上下床,靜靜的躺在床上想著香氣來自何處。
"喵嗚喵"
小貓的叫聲越來越可憐,他看了門邊的毛球─眼。
"我起來了。"他對著那小東西道:"想出去嗎?"不過才不久前,他還認為對著動物說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現在卻已經視為平常。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事──尤其對像他這樣,一直依循著習慣而行的人來說。
他打開門,原本以為會看見穿著圍裙、拿著鍋鏟站在廚房裡的汪俏君,結果出現在眼前的,卻是母親圓圓的背影。
"你起來啦?"曹芬剛好端著一盤炒蛋轉身。"正好,吃早飯了!"
他默默的走到客房,推開虛掩的門,裡頭已經恢復原來的模樣,被子整整齊齊的折成四角形,比他當兵時折得還標準。
再走到浴室,一樣是乾乾淨淨,連一點點使用過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抬頭看向好奇的母親,到了嘴邊的問題又吞了下去。
"我去刷牙洗臉。"丟下這句話,避開母親的眼神,他走進浴室,靜靜的刷著牙,一邊猜想汪俏君兩人何時回去的。
不可否認,心中有些失望。他習慣於女人的主動接近,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沒打一聲招呼就離開。
"你怪怪的喱。"當他從浴室走出來時,曹芬賊兮兮的看著他笑。"看你走來走去的,是不是在找什麼人啊?"
他不動聲色的反問:"什麼人?"
"一個女人"她笑嘻嘻的將紙條遞給他。"叫汪俏君的女人。"
秀麗的字體在白紙上寫著:多謝收留,改天請你吃飯。署名汪俏君。
默默的把紙條收進口袋裡,無視母親一臉急欲知道答案的表情,他端起桌上的粥,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來。
曹芬等了一會兒,見兒子真的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她是誰呀?"
"鄰居。"
"鄰居怎麼會在你這兒過夜?"
他將昨夜的情形說了一遍。
"那她人怎樣?"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有沒有問清楚孩子的爸到哪兒去了?還會不會回來?他們有沒有結婚?如果有結婚,離婚了沒?還有"
"媽,"他打斷母親一連串的問題。"我們之間沒有什麼。"
"沒有什麼?"曹芬竊笑。"你一起床就忙著找人,還說沒有什麼?"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他岔開話題。"怎麼不先打個電話,讓我去火車站接你?"
"我坐巴士來的。"她伸手一撈,將腳邊磨蹭的小貓抱到腿上,完全不讓兒子迴避問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的這些問題我一個也沒辦法回答。"梁康硯一臉無奈。"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說的是事實,但是事實有時比謊言更叫人難以相信。
果然,就兒曹芬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喃喃道:"昨天我打電話問你,你說沒有女朋友,結果我今天早上就發現有一個女孩子在你這兒過夜。現在我問你那個女孩子的資料,你說你不知道,改天說不定我就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孫子。"
"媽,"他不得不抗議。"這太誇張了。"
"我說你啊,年紀也不小了。"一如以往,提起他的終身大事,那第一百零一套的經又搬出來念了。"成家立業,是人生中的兩樣大事。你的事業有了,家庭卻遲遲沒有著落,要我們兩個老的替你擔心到什麼時候?要是有對象,我們也不求對方什麼,只要你們早點結婚就好了喂喂,阿康啊!你要去哪裡?"
梁康硯在門掩上之前答道:"換衣服上班,時間來不及了。"
抬頭看向時鐘,明明還有三十分鐘。
"又在逃避問題。"曹芬低聲的向腿上的貓咪抱怨。"你瞧瞧,孩子養大了,我這做老媽的念兩句都不行,唉!鄰居嗎?我真想瞧瞧呢"
※※※
汪俏君一直覺得廣告這種東西,是一種集體洗腦的手段。幾個畫面、幾句標語再加上媒體的強力放送,不知不覺的深入人心。
其實,一切都是廠商的陰謀,讓你掏錢出來的陰謀罷了。
例如友社的某個鑽石廣告。
一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明白鑽石和愛情有什麼關係?也不過只是碳的結晶體罷了,能證明什麼呢?
愛的堅貞、永恆?
還是只是為了證明你的另一半口袋麥克麥克?
偏偏有很多女人或是無意或是故意的被洗腦,彷彿男人不送上一顆鑽石便不能代表他的心。
在她坐的位子後頭,就有一對即將結婚的小情侶為了這小小的事吵得不開交。
"我就知道你怕花錢!"甜甜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委屈。"以前是你自己說過,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也會想辦法摘給我,現在我不過要一個小小的鑽戒當結婚戒指,你的表情卻像要你的命!"
不是她故意要偷聽人家情侶說話,實在是沉浸在自個兒情緒中的小女人不知控制音量。
"話不是這麼說啊。"男人不知所措的解釋著,"你也知道我們的存款不夠,一顆鑽戒少說也要好幾萬,沒有必要花這個錢嘛!"
不用等小女人回答,汪俏君都能想像這個男人的下場了。
雖然她沒有談過戀愛,也從來就不能體會這種非要男友或丈夫買東西給自己,才能證明對方有愛的無理做法,可是,她看過許多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怒氣沖沖的聲音質問,"什麼叫沒有必要?你覺得買鑽戒給我是一種浪費是不是?當初說得那麼好聽,說什麼就算我要全世界,你也會將它獻上給我,現在只不過是區區幾萬塊就心疼了?就捨不得了?那你之前說的話全都是放屁嗎?"
"媽咪,"樂樂小小聲的開口,"他們為什麼吵架?"
汪俏君搖搖頭,將手指放在唇上。
情侶的吵架仍在繼續,但她沒有繼續聽下去,因為她已經看到自己在等的人了。
"媽,"她抬手揮了揮。"在這裡。"
即使已經五十好幾,但是由於心態年輕加上保養得宜,梅靚芳看來倒似她的姊姊而不像媽媽。
"我不嫁了!"背後,忽然爆出一句石破天驚的氣話。"你去死吧!"
梅靚芳目送著那女子怒氣沖沖的背影,壓低了音量問:"怎麼回事?"
汪俏君微扯唇角,好笑的說:"都是鑽石惹的禍。"
廣告害人不淺喔!
"樂樂,好久不見了,想不想外婆喔?"梅靚芳一看見孫女就抱著猛親。"瞧瞧,你越來越可愛了。"
樂樂咯咯笑著閃躲她的親吻攻勢。
"媽,你找我有什麼事?"汪俏君在母親點完飲料後,開口問,
"怎麼,沒事不能找你出來?"梅靚芳皺眉望著自己的女兒。"哎呀,你看看你,跟你說過幾次了?你好歹是個女孩子,不要扣自己搞得像個男人一樣嘛!"
"媽?"汪俏君實在太瞭解母親了,沒什麼事她是不會找自己出來的,因為比忙,她這個母親比她忙上好幾倍。"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剛搬家,還有很多事得做呢!"
梅靚芳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
"你這孩子,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汪俏君沒有答腔。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母親眼中的光芒,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除了節慶假日,她們母女倆是很少見面的。
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業,沒有什麼閒暇時間見面,像這樣專程約出來見面的情形更是極不尋常。
她希望老媽找她出來,不是為了叫她去相親什麼的。
"你知道,"梅靚芳輕快的開口,"雖然樂樂不是你親生的,但以你們的關係,說她是你的女兒也不為過,她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幫助她成長,只有在健全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才會健康又快樂。"
汪俏君一邊替樂樂擦嘴,一邊反駁道:"你和爸爸在我七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也是保姆帶大的,不是一樣長得健康又快樂?"
她聞言嗤笑。
"哎喲,我的乖女兒,這句話虧你說得出口喔!你都二十七歲了,男朋友也沒一個,連一次的戀愛都沒談過,只曉得拚命的工作、工作、工作,任何人都不會同意這樣的生活是健康又快樂。"
"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汪俏君皺眉,"我一個人過得很好,沒有必要讓另一個男人來插手我的生活。"
"話不是這麼說。"梅靚芳喝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的道:"是不是因為我和你爸離婚的關係,讓你對男人失去了信心?"
"我根本不記得了。"她翻白眼。"那時我才七歲而已,你想太多了。"
"那你就聽媽的話,去相親吧!"梅靚芳終於導入正題。"你需要一個丈夫,樂樂也需要一個父親,就算你不擔心自己,總得考慮到樂樂的將來。"
果然!
汪俏君毫不意外最後話題被導到這個方向來。
她的母親經營的是婚姻介紹所,生平最大嗜好是牽紅線。
任何一個過了二十五歲還沒結婚的女人,在她母親眼中都是肉中刺,非把她們嫁出去否則心裡不舒坦。
而她,生為她現在僅存的女兒,更是首當其衝。
幾乎每隔幾個禮拜,同樣的話題就要再提一次。每回見面,她們的話題也都在這上面打轉,只是一攻一守,互相攻防。
她好累,今天和某個難纏的客戶周旋了一天,她實在沒有多餘的氣力再去應付這種疲勞轟炸。
"放我一馬吧!"她舉高兩手,直接求饒。"我今天真的很累,你就發發善心,別再跟我談這個了。"
"不行。"梅靚芳毫不猶豫的駁回她的哀求。"你就當是交個朋友也好,何必這麼排斥?"
"我沒時間啊。"她哀叫。"一天二十四小時,光是工作我都嫌不夠用,哪有空去約會啊!"
"這不是有沒有時間,而是想不想的問題。"母親大人完全不理會她的苦衷。"工作也不是人生的全部,你應該讓自己輕鬆一點。"
她的頭開始痛了。
"二十七歲還沒結婚的女人,有這麼罪無可赦嗎?"
梅靚芳決定換個方法。
"樂樂,"從孩子下手,方是正途。"你想不想要一個爹地?"
"喂!"汪俏君連忙制止她。"太奸詐了,你怎麼可以利用小孩來攻擊我?"
"什麼利用?"梅靚芳嚴厲的瞪了女兒一眼。"事情也關係到樂樂的幸福,她當然有權利表達意見。"
只見樂樂先是飛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可以嗎?我可以有一個爹地嗎?"
梅靚芳看著女兒灰敗的表情,得意的道:"當然可以,只要你告訴媽咪你想要一個爹地,外婆就會幫媽咪找一個爹地給你喔。"
"真的嗎?"小小的臉蛋發了光。"媽咪,我想要一個爹地。"
汪俏君低頭,一張充滿希望、企盼的小臉就這麼映入她的眼廉。
老媽果然夠狠,知道她沒有辦法拒絕樂樂的希望,用這麼一記狠招來對付她。
"樂樂"她考慮著該如何才能勸外甥女打消這個念頭。"你已經有媽咪啦,媽咪也可以當你的爹地啊。"
"哎喲,那不一樣吶!"梅靚芳不讓她得逞。"再怎麼說,你都是女人。何況你這麼忙,連母親的角色都不能勝任了,還談父親咧!"
"媽──"汪俏君閉了閉眼,很是捉狂。"你不要教唆樂樂好不好?我們母女倆過得很好,根本不需要男人。"
此話一出,樂樂臉上的光芒消失了。
"你看,你看。"梅靚芳皺眉。"樂樂多失望。你不能瞭解父親對一個孩子有多麼重要。"
"我不這麼認為。"汪俏君不耐煩的道:"最起碼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你果然在怪我。"不過才一轉眼的時間,梅靚芳眼眶中的淚已經在打轉。"我知道你小時候沒有父親,我又忙著介紹所的事,讓你沒有得到充份的親情和關懷,才會讓你到了二十七歲還不想結婚,一想到樂樂將來也會變成像你這樣,我的心好痛啊,嗚嗚嗚"
"媽,"即使明知道那眼淚是裝的,是假的,可汪俏君卻無法視而不見。"你別這樣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梅靚芳兀自拭淚。
"就算我願意去相親,你也看看自己女兒的條件啊!"她不耐煩的指著自己道:"你自己看看,像我這種男人婆有誰看得上眼?"
"只要你答應,其他都好淡。"梅靚芳的眼躲在手帕邊看她。"重點是,你肯不肯?"
她肯不肯?
只有老天知道她多麼不願意明!
可是,她有得選嗎?
"嗚嗚嗚"
哀怨的哭聲再次傳來。
"隨便你啦!"她抓亂一頭短髮,終於投降。"我盡量配合,行了吧?"
"真的嗎?"此話一出,梅靚芳時笑逐顏開,馬上從包包裡拿出紙和筆,笑嘻嘻的問:"那就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條件的男人?我回去馬上替你安排。"
一個丈夫,是吧?
汪俏君感覺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扭曲了。
她不討厭男人,但是也找不到理由喜歡。
男人之於她,就像小說要有背景,電視劇要有佈景一樣,是存在但不太受到注意的東西。
她甚至不曾喜歡過──以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那樣的身份,喜歡過一個男人。
對她來說,工作就是生命中的全部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未來的丈夫該有什麼樣的條件,一時之間,她竟愣住了。
"怎樣?"梅靚芳皺眉看著她苦惱的神情。"連這麼簡單的事,你都要想這麼久,不會吧?"
她閉上眼,苦思許久,終於慢慢開口。
"好吧,條件是這樣。我要一個容貌中等,品行優良,顧家愛家的好男人。最好沒有不良嗜好,不會抽煙喝酒賭博,休閒活動是健康的運動,生平做過最大的壞事是撿到錢沒送察察局。
"喜歡小孩,喜歡寵物,喜歡一切正面陽光的活動,過馬路會扶老攜幼,搭公車會讓位,笑起來有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等等一等!"梅靚芳終於忍不住打斷女兒的陳述。"你是要一個老公,不是童子軍,小姐!這種男人早就絕種了。"
"如果我要替樂樂找一個父親,當然要找一個模範啊。"她愉快的回答,"而且,這些只是基本的,不是嗎?"
"哎啊!哎啊!"梅靚芳受不了的高呼。"你又不是在買東西,哪有人像你這麼挑男人的?"
她挑眉,無聲的詢問。
"通常人家會說,我希望他有一雙美麗的眼睛,一張英俊的臉,修長結實的身材,溫柔體貼的個性,和我有同樣的嗜好這一類的,沒有人會要求他的對象搭公車必須讓座。"
汪俏君聳肩。
"我不是在替自己找白馬王子,而是在替孩子找父親,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她不需要愛,愛情這種東西太不實際了。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像電視或小說形容的那樣如疑如狂的疑慕愛戀,對她來說,愛情的面目是很模糊的。
她從來沒有因為思念一個人而茶飯不思,從來不曾因為喜歡一個人而影響自己的情緒和作息,更不曾為了愛一個人而心甘情願付出所有。
事實上,她覺得那很蠢。
梅靚芳完全不能苟同女兒這種想法,而汪俏君也明白她是怎麼想的,但她無意改變。
自詡為現代紅娘,愛是人生惟一的救贖向來是她老媽奉行的最高人生準則,即使做了二十幾年的母女,汪俏君還是不得不承認,她到現在仍然沒有辦法理解母親的想法。
她不打算讓母親影響她。
如果樂樂需要一個父親,而她的母親也望她有一個丈夫,那麼就替她找來一個童子軍吧!
她很懷疑母親大人找得到,哈!
汪俏君回家時,正好在電梯前巧遇梁康硯。
"這麼晚才下班?"他按下電梯按鈕,發現她的表情有些無奈。"很累嗎?"
"哪一天不累呢?"她聳聳肩,原本打算說出今天母親逼她相親一事,然而轉念一想:那又不關人家的事,他也不一定想知道,便改口道:"今天早上沒有等你起床就走了,真是抱歉。"
"沒關係。"
猶豫了一會兒,她問:"改天請你吃飯?"
他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是基於什麼理由。"
"道謝?"
"那就不用了。如果只是朋友之間出去吃個飯,倒是可以考慮。"
汪俏君忍不住笑了出來。
"道謝是一種禮貌,不是嗎?"
他定定的看著她。
"我希望我們是朋友。"
"我們是啊!"她的神情是理所當然的。"都到你家過夜了,說不是朋友就太不夠意思了。"
"媽咪,"樂樂拉拉她的衣角。"我可以去叔叔家找喵喵玩嗎?"
這時,電梯到了。
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只能去一下下喔。"她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19:44
第五章
這一下下成了往後的習慣。
並且,完全超出所有人的想像和控制之外。而那個讓事情超出控制的變數,便是梁康硯的母親曹芬。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從那一天說起。
原本,梁康硯以為母親會熱心的替他牽紅線,結果卻和他所想的大不相同。
曹芬很喜歡樂樂沒有錯。
尤其樂樂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孩子,遺傳自她母親的美麗外貌,加上乖巧討喜的性格,向來是長輩的最愛。
可是汪俏君曹芬卻將她當成了另一個兒子!
對汪俏君來說,她只有一個感想:無福消受。
一個老媽在後頭叨絮念著要她去相親已經夠叫她頭大了,現在再加上另外一個,根本是想逼她去跳樓嘛!
惟一的好處是她少了請保姆的費用,因為曹芬自告奮勇,一肩擔起了這個責任。不但不收分文,還主動贊助了樂樂好幾套衣服。
為此梁康硯的心情只能用複雜來形容。
不可否認,他對汪俏君存在著好感。
這種好感究竟只是單純的喜歡她這個人,或是關乎愛情,他尚不知。一開始,他很怕母親急著作媒,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覺。
如果她對他沒有同樣的心情,甚至急著逃開,他將感到難過。
然而另一方面,面對母親那完全沒有考慮到他們兩人之間有任何可能的態度,他又隱隱覺得不太愉快。
理由是,母親除了替他作媒之外,也想替她牽紅線。
"謝謝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這是汪俏君第十一次拒絕曹芬的好意。"我沒有時間。"這個也是第十一次了。"目前沒有打算結婚。"這個說了八次。"而且,我怕對方沒有辦法接受樂樂。"這個則一再說,數也數不清。
"哎喲!沒有關係啦。"曹芬無視她一臉害怕的神情,硬是拉著她道:"不去看看怎麼知道合不合適?你可以和阿康一塊去啊!"
其實,汪俏君懷疑很久了。曹芬之所以這麼熱心於她的另一半,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兒子的終身大事。
只要她開口答應,曹芬便可以順理成章的說:"你瞧,汪小姐都答應了,你就一塊去吧"
天喔,誰來救救她?
"媽,你嚇到人家了。"正在切水果的梁康硯探出頭來。"你再這樣下去,以後人家不敢來了。"
"會嗎?"曹芬捉住她的手臂,很認真的看著她。"阿姨有嚇到你嗎?如果有你老實講。"
汪俏君一臉為難。
"呃一點點。"
"哎喲,我也是為你好嘛!"曹芬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你看看,你的條件也不差啊,對不對?雖然是男孩子氣一點,不過我看你如果頭髮留長,化點妝,應該是不錯的。我們家康硯也是,都三十二歲了,條件也沒比人家差,就是不肯交女朋友,你有空也勸勸他。"後面那幾句才是重點。
"我會的。"她乾笑。"我會的。"
"婆婆,來陪我玩嘛。"樂樂適時解救了她的危機。"你看,喵喵很厲害喔,它可以跳那麼高耶!"
好不容易危機解除,汪俏君癱在沙發上。
"對不起。"梁康硯端著水果走出來,坐在她身旁。"我媽造成你的困擾了?"
她坐直身子,歎了一口氣。
"人,為什麼要結婚呢?"發出心頭這幾天以來的疑問,她滿臉不解。"我二十七歲,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可愛的孩子,不愁吃不愁穿,既不覺得憂鬱也不感到寂寞,為什麼一定要結婚?"
他不語。
其實,這個疑惑在他心中也一直存在。
對長輩來說,結婚是為了傳宗接代,可是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覺得無後有什麼,結婚反倒成了一個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牢籠枷鎖。
"我也不知道。"梁康硯老實承認。
這些年來,他一直處於單身的狀態。
三十二歲的年紀,他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也不是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可是最終總是無疾而終。
或許,是他始終沒有找到答案。
"真可憐。"汪俏君撇撇嘴角。"女人一過了二十五歲就開始貶值,一年比一年低,大家都擔心你嫁不出去,成了老處女。"
"你有結婚的壓力嗎?"
沒來由的,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驚心掠過他的心頭。
"不瞞你說,還真有。"汪俏君望了望天花板,做出無可奈何的手勢。"我老媽是開婚姻介紹所的,專門替人牽紅線,自然不可能放過我這個女兒。"
"結果呢?"
"還不知道。"她聳肩。"過了一個禮拜還沒有動靜,大概是沒有合乎條件的吧,哈利路亞!"
她的反應讓他笑了出來。
"若真有合適的呢?"
"那就慷慨就義嘍,不然呢?"她塞了一片水果入口。"否則我老媽絕不會放過我的。"
"你的條件該不會真的是:是男人就好吧?"他打趣。
"當然不是。"汪俏君突然笑了起來。"是一個像童子軍的男人,所以才會到現在都沒消沒息。"
她母親的婚姻介紹所,採行的是電腦擇偶。
你填寫一張表,上面列出理想伴侶的條件,電腦便會幫你搜尋內建資料。如果有符合的,對方列出的條件你也符合,就是配對成功,安排約會。如果沒有符合的,就只好等待新進資料,或是改變條件。
條件範圍越大,配成對的機串越高。像她這樣條件一大堆,嚴苛得像在選十大青年的,配對成功的機率應該很低。
"你呢?』她反問他。"以你的條件,怎麼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該不會是機會太多,不知從何選起?"
他失笑。
"只是沒遇到而已。"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知害多少女子芳心碎裂。
"啊!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她拍拍他的肩,頗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我看你就順阿姨的意,去相相親吧!說不定能遇到你的真命天女。"
他無言的看著她。
真命天女嗎?也許,他該好好想一想,他對她的好感,究竟是友情,或是愛情?
※※※
結婚,是需要衝動的。
這是創意部的小美老是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放眼望去,公司裡面年過三十還未成親的女子比比皆是。
亞頓陰盛陽衰的情況由來已久。
一來拜孫大才子所賜,一堆愛慕他的女子看不上身邊飛舞的蒼蠅,獨獨鍾情他這匹白馬。
二來,也是因為廣告公司忙碌的工作所致,每天忙得半死,接觸的人不外乎是公司同事、客戶,即使和對方擦出愛的火花,能不能維持下去又是一個大問題。
更不要說那些原本有男友,而男友又不在接觸範圍內的人,因為加班加過頭而遲到甚至取消約會,最後導致分手的也是大有人在。
每天聽著一堆流行情歌,愛你到地老天荒的,聽著聽著往往有幾個怨女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
一群怨女聚在這小小的公司裡,聊來聊去總脫不了男人這兩字。
"所以,如果真的有好對象,就結婚吧!"小美又在發表她第一百零一次,內容完全相同的演說。"我們的工作不允許我們慢慢的經營愛情,如果想擺脫單身生活,就要捉住『快、狠、準』三個訣竅。"
汪俏君帶著淺笑看著一群怨女們紛紛發問,一邊低頭審視手中的資料。
期待戀愛,向來是每個女子永恆不變的心情。她雖然沒有那樣的渴望,卻覺得看別人大談擒夫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她覺得那樣的女孩很可愛,所以她向來樂意當一個好聽眾。一群混亂之中,蘇文伶走到她的身邊,低聲問:"聽說你要去相親?"
汪俏君猛然抬頭,將她拉到一旁。
"誰告訴你的?"
"靚芳。"汪俏君的母親堅持她以名字相稱。"我剛剛接到她的電話,說你手關機她打不通,要我轉告你:她已經替你找到了童子軍,而且對方喜歡的條件也符合你,排定這個星期日替你相親。"
"不會吧?"她不敢相信。"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汪俏君將她的條件說出來。
"你瞧,這種童子軍有可能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女人嗎?"
蘇文伶上上下下將她打量個夠。
"你沒啥不好啊!"她的語氣很認真。
"沒啥不好?"汪俏君瞪大眼。"我身高一百七十,長得像男人,是個大煙槍,動作粗魯,全身上下沒有女人味除了Gay,我想不出來有什麼樣的男人會喜歡這類型的女人。"
蘇文伶不贊同的皺眉。
"沒必要把自己貶得這麼低吧?"
"這是事實。"汪俏君十分認真的說:"鐵一般的事實。"
"好吧!"蘇文伶聳肩,"但那又如何,除此之外,你忘了說:你的個性爽朗,沒有一般女孩子的惺惺作態,為人落落大方,對另一半沒有期望他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不合理要求。
你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穩定的收入,人也還算善良,而且,你還是兩性平等主意的實踐者,跟你出門不用請客,不需要送你鮮花、鑽石、華服才能證明他的愛男人還能要求一個女人更多嗎?"
汪俏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的好友。
"你把我說得像是什麼舉世無雙,人間僅有的好女人一樣,太誇張了吧?"
"這是事實。"蘇文伶的確是認真的。"雖然,男人是視覺性的動物,而且常常只用下半身思考,但是那不代表他們全部都是瞎子,總會有人欣賞像你這型的女孩子。"
"很動聽的話。"不過,她早就不相信了。"那可否請你告訴我,為什麼直到現在我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因為,識得你這塊瑰寶的人還沒出現。"蘇文伶拍拍她的肩。"說不定這位童子軍就是伯樂。"
"更有可能的是,他是個冒牌貨。"汪俏君嘟嘟嚷嚷,"也說不定,老媽謊報我的條件,誤人前程。"
蘇文伶聞言輕笑。"一切到時不就知道了嗎?"
"好了,各位美女們,要開會了!"主持會議的人走了進來。"回座位坐好。"
※※※
晚上九點鐘。
汪俏君推門走進診所,一樣是滿室刺耳的尖叫聲朝她狂湧而來。
"我不要看牙醫──"一個可憐的小胖子正用盡吃奶的力氣捉住門邊,無論母親怎麼打罵都不能叫他鬆開一絲一毫。"我不要──"
汪俏君同情的看著他,非常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雖然,這一個多禮拜來,她平均每三天造訪這裡一次,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從看牙醫的恐懼中解脫──即使那個牙醫是她的鄰居也一樣。
只能說,這種恐懼實在太根深蒂固,這輩子恐怕永遠沒辦法擺脫。
"啊──"忽然一陣尖叫傳來,剛剛那個小胖子終於不敵母親的力氣,被拖了進去。"不要啊──"淒厲的叫聲迴盪在室內,完全蓋過了喇叭放出優雅的古典音樂,同時也加深了等待的人心中的不安。
她在心裡默默為那小胖子掬了一把同情淚。
可憐的孩子。
"汪小姐,你來了?"何曉美一看見她,綻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外面很冷吧?"
在眾多花枝招展的媽媽群中,汪俏君無疑是十分"突出"的。
不僅僅因為她那傲人的身高使然,當然還因為她俊俏的外表。想她之前性別之謎還未被揭穿之前,甚至還有許多人朝她拋媚眼呢!
不過,她一開口就洩了底。
現在,大家都曉得她本是女紅妝,沒人會多看她一眼,就她這掛號小姐對她特別的親切。
"是蠻冷的。"她脫下身上厚重的外套,朝裡面望了望。"今天還是張醫生送你回去嗎?如果沒人送你,我可以代勞喔。"
何曉美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如果不是汪俏君知道她芳心早屬人,還真要誤會她在暗戀自己呢?
"不不用了。"她小小聲的回答,"張醫生說,反正順路,天氣又那麼冷,讓我一個女孩子騎機車上班不好,所以所以"
"所以他說以後都讓他載你上班?"
"嗯。"她頭點得很大力。
"那很好啊!"汪俏君笑道:"你要好好把握機會。"
"你也是啊,汪小姐。"何曉美大大圓圓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你和梁醫生也要加油。"
汪俏君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說什麼?"她咳了幾聲。"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何曉美遲疑的看了她一眼。
"你感覺不出來嗎?梁醫生他對你好像滿有好感的。"
雖然,梁康硯從來沒有表示過,但是何曉美看得出來。
一個身處戀愛之中的人,對別人細微的感情變化,向來是很敏感的。
何況,事情又是那麼明顯。
自從汪俏君出現以來,梁醫生臉上的笑容多了,以往面對年輕女性特有的撲克臉也消失。
而且,她還發現,汪俏君來就診的那一天,他的心情就會待別的愉悅。
這種種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就是:梁醫生對汪小姐有著"特殊"的好感,沒有第二種可能了。
不過,汪俏君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
"那當然,我們是朋友嘛!"這是汪俏君的解釋。"沒有好感怎麼當朋友?"
"不是那樣"何曉美猶豫著自己是否該點明,看來汪小姐自己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我是指,男人對女人,是愛情那方面的。"
"不可能。"汪俏君的反應是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在戀愛的關係,所以才會覺得身邊的每個人看起來都互有愛意,對不對?"
看著她俏皮的眨眼,何曉美無言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暗戀的那個人更遲鈍的傢伙可憐的梁醫生,她開始同情他了。
"啊!"看見她桌上的燈號亮了,汪俏君換上一張苦瓜臉。"該我進去了,等一下再聊,拜拜!"
※※※
"嗚嗚嗚"低低的啜泣聲發自與她擦身而過的小胖子。"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們,嗚嗚嗚"
她以同情的目光目送小胖子走出診療室。
"我想他回去一定會作關於牙醫的惡夢。"她同情的道:"可憐的小胖子。"
梁康硯聞言只是淡淡的說:"如果那能讓他乖乖刷牙的話,我相信很值得。"
她捂著雙頰,苦著臉。
"能記取教訓的人不多。"
"大多數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將用過的水杯丟掉,換上一個乾淨的。"躺下吧!"
她乖乖的依言躺下,張大她的嘴巴。
想起剛剛掛號小姐的話,再看向上方那張載著口罩的臉,頭一次,她有了不自在的感覺。
真奇怪,她想,強烈的光線讓她忍不住閉上眼。她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她是很少意識到所謂的性別不同。
雖然,性別之分是那麼明顯而理所當然的事實,可是她很少將人分成男性、女性,反而比較傾向將男人女人全視為無性別人種。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她很少意識到梁康硯男性的性別。在她眼中,他是一個牙醫,一個朋友,而這些都是無關性別的。
所以,她可以很理所當然的在他面前大笑、大吃大喝,張開嘴巴扭曲她的表情,讓他看她的一口爛牙,而不會有任何不好意思。
可是,也許是何曉美的話影響了她,今天她忽然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大張的嘴巴已經是她所能撐開的最大極限,她連想都不敢想自己這樣是什麼德行,一定很醜,她想。
下一秒,她為自己有這種念頭感到可笑。
又不是第一次來看牙了,現在才擔心形像的問題,不嫌太晚了嗎?
"漱口。"梁康硯的聲音有著一貫的冷淡專業。
她乖乖的漱了口,這次和往常不同,特別將水漬擦得乾乾淨淨,這才安心的躺了回去。
啊!她果然還是被影響了。
掛號小姐的話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給一個帥哥看牙,真糟糕!
梁康硯也發覺了她和往常不同,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總覺得她的表情有些異樣?
她是在緊張嗎?
他挑挑眉,尋思著是什麼原因造成她今天的失常。
好不容易一切結束了,梁康硯也宣佈道:"療程結束,你解脫了。"
"真的嗎?"她坐起身子,咬了咬牙齒。"感覺怪怪的。"
"剛開始都會這樣,過幾天就習慣了。"
看著他的背影,汪俏君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呃,要不要我等你下班?"
他轉頭,綻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好啊!你先到外頭等我,只剩一個病人而已了。"
在那一瞬間,汪俏君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發現他的笑容是這麼迷人。
"怎麼了?"他好奇的看著她突然飛紅的頰,"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有。"連說話都開始結巴,完了。"我出去外面等你!"
她幾乎可以說是奪門而出。
靠在診療室門外的牆上,她皺著眉頭摀住自己的雙頰,不敢陽信自己居然臉紅了?她都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這種女性化的反應。
將臉埋在兩掌之間,她忍不住咕噥,"見鬼了"
※※※
當真是見鬼了!
而且感情一旦開竅,就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無波無動的狀態。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走在寂靜的街上,卻是汪俏君第一回手足無措,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二十七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覺如此奇怪過,真是見鬼了懊惱的撥撥頭髮,她不自覺加快腳步。
怎地這條街這麼長?
"你趕時間嗎?"他輕輕鬆鬆跟上她的腳步。
"我想快點看到樂樂。"她隨口找了個理由。"今天下班比較晚,直接就到診所去了,還沒看到她呢!"
彷彿快走仍嫌不夠,她開始跑了起來。
梁康硯雖然覺得疑惑,但還是跟上她。
"有這麼急嗎?"他不解的問。
"很急,"她沒有看他,低頭跑著。"非常急。"
啊啊啊,這種臉紅心跳的感覺是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種嬌羞少女反應的一天。
一想到自己俊俏的臉上出現少女般嬌羞的表情,連她都覺得想吐。
絕對、絕對不能他看見,她不想害他吐──
"你還好吧?"然而電梯內明亮的光線終究讓她無所遁形。"你的臉很紅,是不是發燒了?"
"不是。"她堅決的否認,並且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是冷風刮的。"
莫名的緊張氣氛在電梯內蔓延著,連梁康硯也感覺到了。
"今天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他嘗試與她交談。
"沒有。"她聳聳肩,面無表情的道:"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不好不壞。"
"也沒有什麼有趣的事?"
"暫時想不出來。"看著樓層顯示終於跳到七,她鬆了一口氣。"到了。"一個閃身她走了出去。
梁康硯終於忍不住拉住她。
"怎麼了?"他溫熱的手掌覆住她冰冷的手。"你好像在躲我?"
"沒有這回事!"該死!她的臉更紅了。"你想太多了。"
"你的臉真的很紅。"即使她一直掙扎,他還是死命捉住她的手,無論如何也不放開。"是不是發燒了?"
他將她拉向自己,另一手貼上她的額。
這個動作無疑是火上加油,汪俏君只覺得頸部以上一片火熱,感覺就像要燒起來了。
真要命!他居然還以為她是發燒?饒了她吧
"放開我啦!"她掙扎著要甩脫他的手,難得露出女性的嬌態。"我沒事。"
"我不放心。"他不但不放,反而把她拉到自己懷裡。"你的體溫很高,可能感冒了。"
"我壯得像條牛,不可能感冒。"這是真的,從高中畢業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感冒過了。"你快點放開我。"
正當兩人糾纏不休時,七樓之三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曹芬愕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她的眼睛瞪得像要掉下來。"在做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20:10
第六章
"原來是人不舒服"房間內,曹芬一邊擰著毛巾,一邊念道:"你不要以為小病就不要緊,最近流行性感冒可厲害了!前些日子,阿康他爸也受了寒,還去醫院吊點滴呢!你們年輕人,就愛仗著自己年輕,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汪俏君躺在床上,乖乖的讓她將毛巾放到自己額上,只能苦笑。
"媽咪,"樂樂抱著貓咪坐在床上,小小的臉上儘是擔心。"你沒事吧?"
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頰。
"沒事,媽咪躺一下就好了。"
"真的沒事嗎?"梁康硯站在床邊看她。"附近有一家大醫院,我帶你去那兒掛急診好不?"
"沒事。"她將被子拉高,蓋住半邊臉。"我真的沒事,你們太緊張了。"
真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偏偏,她心虛的不敢揭露事情的真相。
如果她說她的臉紅不是因為感冒發燒,而是因為他,會不會把這一屋子的人全嚇得奪門而出?
偷偷望向曹芬,再看向一臉憂色的梁康硯。
喔!她保證答案是肯定的。
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恐怖,何況是別人?
她完全沒有辦法想像自己墜入愛河的樣子,更不用說是那些你儂我儂,無限嬌羞的反應,根本一點也不適合她。
光想像已經足以讓她雞皮疙瘩掉滿地。
恐怖喲!
"我去煮薑湯給你喝。"將熱水放到地上,曹芬站起身。"薑湯祛寒很有用的。阿康啊,你來幫忙。"
看見梁康硯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汪俏君鬆了一口氣。
終於走了。啊!真想抽一支煙,這是她紓解壓力的最佳良方。
"媽咪,"樂樂將貓咪放走,趴在她的胸前看她,忽然爆出一句驚人之語。"我要叔叔做我的爹地,好不好?"
汪俏君的心臟險些停止跳動!
心虛的望了望虛掩的房門,她壓低聲音道:"樂樂,不要亂說話。"
"我是認真的。"小小的臉上有著異常堅決的表情。"我喜歡叔叔,而且也喜歡婆婆,更喜歡喵喵,我要叔叔當我的爹地。"
"樂樂"她憐愛的撫著小女孩的髮。"就算叔叔不當你的爹地,你還是一樣可以過來找喵喵玩啊!"
樂樂嘟著嘴搖頭。
"才怪,重慶說,如果叔叔有了女朋友,他就會被搶走了。"
"啊?"她是知道樂樂在幼稚園有一個新的玩伴,名字叫紀重慶,可是她完全沒有辦法想像兩個六歲的小朋友,聚在一塊不聊神奇寶貝,不關心明天點心吃什麼,居然是在聊這種話題。
她六歲的時候,只會哭著找媽媽,哪來那麼多心思?
"樂樂,"想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開口。"就算叔叔有了女朋友,也不代表他會被搶走。而且,叔叔是一個人,不是東西,更不是屬於我們的,所以沒有什麼搶不搶的問題。"
"我不要叔叔被搶走。"樂樂拒絕理解,在她身上滾來滾去。"我要叔叔當我的爹地,好不好嘛。"
汪俏君閉上眼睛,期盼樂樂這些話沒有對曹芬說過。
她看得出來,梁母希望梁康硯未來的妻子是甜美可人的小甜心,絕對不是像她這樣男孩子氣,又粗魯的女人。
"你沒跟婆婆說過吧?"她難掩擔心的開口問。
樂樂停下翻滾的動作,睜大了眼看她。
"沒有吧?"汪俏君一臉忐忑不安,"你沒有說吧?"看見外甥女搖頭,她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些話不能在婆婆面前說,知道嗎?"
"那到底叔叔可不可以當我的爹地?"一雙無辜的大眼望著她。
"別人行不行?"她真的不認為梁康硯有可能喜歡她。"這個星期日,媽咪帶你去看新爹地好不好?"
"新爹地?"樂樂的表情沒有她預期的高興,反而擰緊了眉。"我不要新爹地。"
"只是看看嘛!"她抱緊她小小的身子。"那是外婆給你找來的新爹地呀,如果你不喜歡,媽咪就不要了,好不好?"
"真的喔?"樂樂非常認真的伸出手。"打勾勾。"
"好,好。"她輕輕勾起圓圓的手指頭。"打勾勾,說謊的人是小狗。"
這時曹芬正好端著薑湯進來。
"樂樂該去睡了。"她將薑湯放在桌上,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阿康,你盯著俏君把這碗薑湯喝下去,我先帶樂樂上床睡覺。"
"我要和媽咪一起睡。"
曹芬把樂樂從床上抱起,慈愛的笑道:"媽咪生病病,會傳染給樂樂,樂樂和婆婆一塊睡,好不好?"
"那"小小的眼珠子轉啊轉。"叔叔睡哪裡?"
"睡地上啊。"曹芬似是毫不在意的道:"他要照顧媽咪嘛!"
一老一小互相交換了一個瞭然於心的眼神,配合得天衣無縫。而在她們背後的兩人,完全沒有發覺。
"走嘍,走嘍。"
汪俏君還來不及抗議,她們已經開開心心的走了出去,她只能可憐兮兮的目送她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喝薑湯吧!"梁康硯端起桌上的碗,坐到床邊,輕輕舀起一匙吹涼,送到她的嘴邊。"可能有點辣,小心嗆口。"
她避開嘴邊的湯匙。
"我自己喝。"
"我餵你。"他語氣中有難得的強硬。"你應該多休息。"
"只是喝一碗薑湯而已。"她皺眉,竭力抑下胸口間的狂跳。"而且,我不習慣給別人喂,要是打翻了或是滴到棉被就不好。"偷眼瞧向房間裡的鏡子,臉上的紅潮已不復見。
她呼出一口氣,堅持從他手中將碗端過。
"還是我自己來。"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薑湯燙得她忍不住咋舌。"啊,好燙。"
梁康硯默默的看著她伸出舌頭□著,忽然不自在的別開眼神。
"你今天不會真的要睡這裡的地上吧?"她一邊將薑湯吹涼,一邊看著他問。
"嗯。"他的反應很平淡。"萬一你半夜高燒,我可以馬上送你去醫院。"話說得非常理所當然,完全沒有考慮到孤男寡女的問題。
汪俏君不禁想,究竟是他不把自己當成女的,還是他真的很關心她?
在今天稍早之前,她完全沒有把他當成男人來看待,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他眼中是被定義在什麼樣的位置上?
是朋友?是鄰居?
性別究竟是中性或是女?
她只是很理所當然的和他成了朋友,理所當然的在每天晚上來接樂樂回去之前,和他一塊聊天看電視,就像個老朋友。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不過在她心裡,的確已經把他視為一個朋友。
他呢?在他的心裡,又是怎麼看待她的?
突然意識到他的性別讓她覺得很困窘,簡直就像發現自己愛上手帕交一樣,她不希望破壞兩人之間的友誼。
只有友情才是真正長長久久的。
"我想,應該沒這個需要。"汪俏君婉拒他的好意。"何況,天氣這麼冷,讓你睡地上也不好意思,我看我還是回家睡吧!"
他默默的看著她,一語不發。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良久,梁康硯才道:"其實這床挺大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睡床上。"
※※※
另一個房間。
"剛剛媽咪跟你說了什麼?"
這是一老一小的秘密時間。
沒有人想到,五十幾歲的歐巴桑和六歲的小女孩,正在密謀一件事,一個她們都極想達成的目標,一件她們誓在必得的事。
那就是,將歐巴桑的兒子和小女孩的媽咪湊在一塊兒。
本來,曹芬此行最大的目標是為兒子找一個老婆。她什麼都計劃好了,可行的藉口、人選的安排、相親的行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過,在看見汪俏君和樂樂之後,計劃便改變了。
人家說,知子莫若母。
她養兒子可不是養假的,從小拉拔他長大,兒子心裡頭轉的那一點心思,怎麼逃得過她的法眼?
何況,她從來沒有看過兒子和哪一個女孩相處有這麼輕鬆、快樂的態度過,就算沒有名偵探的推理能力也看得出來原因何在。
只是,她這次學聰明了。
以往,為了抱孫的夢想,往往只要兒子不排斥的女孩,她便使盡渾身解數為兩人拉線,結果由兒子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可以看得出來,下場不是很好。
這回,她故意反其道而行。
不主動、不熱切,不但如此,還完全把兒子的意中人排除在考量人選之外,以期能收出奇制勝之效。
雖然,效果沒有她想像的大,但是也漸入佳境了。
剛剛在門外看見小倆口抱在一塊兒,她還以為夢想成真!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結果卻是誤會一場。
不過無妨,來日方長,今天正是一個大好機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希望兒子開竅些!別讓這機會給溜走了。
"媽咪說,這個星期日要帶我看新爹地。"樂樂一臉嚴肅的說,"是外婆幫媽咪找的。"
"什麼?"曹芬大驚失色。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怎麼了得?
"沒關係,"樂樂故作成熟樣的拍拍她。"媽咪說只要我不喜歡,她就不會讓那個人當我的新爹地。"
"那可不行!"萬一俏君給別的男人迷走了,要兒子再找到另一個意中人不知道是民國幾年的事了。
"那怎麼辦,婆婆?"樂樂小小的嘴扁了。"我只要叔叔做我的爹地。"
"媽咪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要去?"
"星期日。"
星期日喔她得好好想一個既不露痕跡,又能阻止的計劃來才行。
※※※
夜深人靜。
偌大的床上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各據一方。
也不是沒有和男人同床共枕過,事實上,汪俏君好幾次和公司的同事一塊出差,就是同睡一張床。
人家不拿她當女人,她也不把對方當男人。
兩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一躺下去就鼾聲震天,一覺到天明。可是,當枕邊人換成了梁康硯,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不夠寬的被子,只能勉強蓋住兩人的身子,中間留下一大塊的空,就是沒人敢移過來一些。
然而,矜持終究不敵冷意,在第N次感受到由細縫灌入的冷風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往床中間稍微移了一些。
再一些
"冷嗎?"
忽然,一團熱氣朝她靠近。
她一驚,馬上停止了挪移的動作。
"我只是換個位置。"手指似乎碰觸到他的衣服邊緣,她連忙縮了回來。"你可以不用靠我那麼近。"
沉默,一片的沉默。
熱氣慢慢的遠離她,他再度躺回原來的位置上。
有很長一段時間,汪俏君只是聆聽著梁康硯的呼吸聲,想著和她同睡一張床上的他,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是否也意識到她是一個女人?
這個念頭讓她皺眉。
不是告訴過自己,當朋友才是長長久久的?
她並不渴望戀愛,也不渴望男人,她懷疑自己有沒有辦法接受另一個人介入她的生活。
全面的介入。
從她的時間到她生存的空間,戀愛意味著和另外一個人產生交集,空間重疊,如果結婚,那更是全面的佔有。
她從來沒有產生過想佔有別人的念頭,也不希望別人來佔有她。
規律的呼吸聲從耳畔傳來,他該是睡了吧?想起自己睡前還沒刷牙,她偷偷摸摸的掀被下床,生怕驚動了他。
一會兒還是到客廳的沙發睡,在她開門時,她在腦子裡盤算著。和他同睡一張床,她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入眠?
來到浴室,望著鏡子裡那張帥氣不變的臉,汪俏君有片刻的出神。
這是一張賞心悅目的臉,但如果不是屬於她,她會更欣賞。
其實早八百年前,她就已經認命接受自己外在的樣子,卻獨獨在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在意了起來?如果那眉毛能更細一些,鼻子再扁一點,嘴唇稍微厚一點發現自己在鏡子前擠眉弄跟,她翻了翻白眼。
除非她去整型,否則這張臉再怎麼樣也不會變。
刷牙洗臉後,她跨步走出浴室,一邊摸索著電燈的開關,卻讓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影給嚇了一跳!
她雙手捂口,腳下恰巧一滑,還來不及尖叫出聲就摔倒在地。尖叫梗在她的喉口沒有出來,最後化為低低的哀鳴。
"好痛"她以為自己的脊椎會斷掉,痛死了!"該死!"
來不及扶住她的梁康硯在打開電燈後,一臉愧疚的蹲在她的身旁。
"你還好吧?"
"不好!"她痛得眼淚都飆出來了。"非常不好!"
他伸手想要扶她起來,但她拒絕合作。
"不要碰我!"她躺在地上,呈假死狀。"暫時不要碰我,讓我躺一下。"
"喵嗚"貓咪在此時跑了過來,在她手邊磨蹭,然後兩腳踏到她的身上,開始踩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她忍著痛,瞄了一眼那看來很愉悅的貓。"它在幸災樂禍嗎?不會吧?"
"那只是它的習慣。"他將貓咪抱起來。"只要看到人躺下,它就會這麼做。"
"喔!"她仰望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才問:"你幹麼半夜不睡,跑出來嚇人?"
"我擔心你會出事。"將貓咪抱到一旁放下,他再次走回她的身邊。"你是病人,記得嗎?"
"我不是!"她欲哭無淚。這就是報應吧?"其實事情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那是怎樣?"
"是是"那張英俊的臉十分專注的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反正,我沒有生病就是了!"
教她怎麼說得出口!
他的表情彷彿在說,他能體諒她因為身體不舒服而展現的小任性。
汪俏君閉了閉眼睛。
哎呀,真是一團糟,一切都亂了。
"地上很冷,我抱你回床上吧!"梁康硯蹲下身子,無視她的抗議,輕而易舉的將她抱了起來。
"沒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她抗拒著,"我自己走就行了。"
他靜靜的道:"如果你再掙扎,可能會再摔一次。"
"那就放我下來。"
她皺著眉,心跳遠遠超出了控制。
梁康硯沒有答腔,也沒有放她下來的打算。這是他難得的霸道和強硬,汪俏君只得乖乖的伸出兩手圈住他的脖子。
不自覺貼近他的頰,淡淡的香味傳至鼻間,是沐浴乳的香味。這輩子,她從來沒有如此般,強烈的意識到男女之間的不同。
在女人裡面,她算是很高的了。
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和大多數的女孩子一比,像是鶴立雞群。少女時,她曾經因為自己太過突出的身高,而拚命的駝背想要將自己隱藏起來。
當身旁的女孩子都是嬌小迷你,只有你一個傲視全場,老實說,那種感覺一點也不驕傲,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困窘。
她穿平底鞋,拚命彎腰駝背,就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矮一點。
直到她的母親受不了她難看的姿勢,花了半年的時間糾正她,她才恢復了挺直的丰采。
她習慣與男人平視,有時,她簡直把自己當成了男人,卻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像一個小女人般,依偎在男人的懷中。
她幾乎希望這距離遠到天邊,但只是"幾乎"而已,她還是不習慣感覺到自己份外的女性化。
"呃"看他要走進房間,她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可不可以先到外面抽支煙?"
※※※
多麼殺風景!
我可不可以先抽支煙?
梁康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雖然這稱不上燈光美、氣氛佳,可是深夜時分,一男一女,男的又抱著女的,一切盡在不言中,那氣氛倒也很足了。
他原本以為她的沉默是因為害羞說以為毋寧稱之為希望吧!自他們認識以來,他對她的好感與日俱增,但她對他卻似乎仍只是個朋友,有時他不禁懷疑,在她的眼底,究竟是否意識到他是一個男人?而現在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他掩不去臉上的失望。
"你怎麼了?"已經燃起一支煙的汪俏君打量著他沮喪的臉色。"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我太重了?"
"不。"他斂了斂臉色。"以你的身高來說,你輕得讓人不敢置信。"忍不住皺眉。"你到底多重?"
"五十二。"她摸了摸自己幾乎沒長肉的手臂。"大概是常常熬夜,加上三餐不正常吧,我的體重這幾年一直沒變過。"
"你應該再吃胖一點。"方才抱她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在抱一堆骨頭。"你瘦得有點恐怖。"
"喔。"
她像是被打了一拳,悶悶的轉頭吸了一口煙。
"有沒有考慮戒煙?"他望著她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抽煙對身體不好,你應該少抽。"
她笑了起來。
"哎呀,就知道你一定忍不住。"
他不贊同的皺眉。"你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也該為樂樂著想。"
"我從來不在樂樂面前抽煙。"她聳聳肩。"這只是一種習慣,紓解壓力,排解寂寞的方法。"
"有很多方法可以紓解壓力,排解寂寞,這不是惟一的選擇。"
"我暫時找不到理由戒煙。"汪俏君老實說。"一個人生活,就要選擇讓自己活得最快樂的方式,我覺得這樣很快樂,那和健不健康無關。"
"我有一個理由。"梁康硯靜靜的說,"你想知道嗎?"
"什麼?"
他站起身子,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這是一步險棋,他不知道自己下這個賭注的結果究竟是好是壞,但是他已經不願意再假裝兩人只是朋友,尤其是他的心裡根本就不這麼想。
而且,他想吻她。
或許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拉她起身,低聲的道:"對不起"然後,右手一拉,將她拉進自己懷裡,兩片唇湊了上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20:37
第七章
他在吻她?!
是兩片唇含著兩片唇,不是那種輕輕一碰,啾一下就放開的吻。
這是她的初吻,他是第一個吻她的男人。
汪俏君不敢相信,只能圓睜著眼瞪著梁康硯,直到他的唇離開。
"你做什麼?!"她頭一個反應是抹去唇上的口水。"你你你居然"話在嘴邊轉來轉去,一個完整的句子也吐不出來。
她被嚇到了。
真真正正、確確實實被他這突來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無禮下流的行為嚇到。
縱然,她意識到他是男人,為他心動,但那並不代表她已做於b心準備和他有親密接觸──尤其是這種唇對唇的親密接觸。
不自覺的退了兩步,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被背叛了一樣。
她信任他,但他辜負了她的信任!
"對不起。"他原本就沒預期她會陶醉不已。"我知道我做了不該做的事。"
"你非禮我!"汪俏君皺著眉頭,眼神是指控的。"你未經我的同意非禮我!』
梁康硯無言。
算她現在掉頭離去,並且從此避不見面,也不會是多麼令他意外的事。但奇異的是,他並不後悔。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他改變了兩人之間無性別的交往狀態,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但是,他最起碼確定了一件事──他喜歡她。
那不是友情,是愛情。
他對她的好感,是男人對女人的,並非無關性別。沒有辯解,沒有解釋,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原處,用一雙熾熱的眼看她。
"該死!"她皺眉,將手中的煙捻熄。"這算哪門子的戒煙原因?你除了道歉之外,沒有其他話好說嗎?"
"只有一句話,"他的態度很冷靜。"你的嘴巴裡滿是煙味。"
汪俏君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這傢伙!得了便宜還賣乖吶?
"太好了,哈!,她攤開兩手,仰天一笑。"你剛剛強吻了我,居然還嫌我嘴巴裡都是煙味,真行!"
將煙蒂丟進垃圾筒,她轉身打開落地窗。
"別走!"梁康硯及時拉住她。"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我不想聽。"她是認真的,再沒有比此刻更認真了。"我的頭好痛,我要睡覺了,請你睡客廳。"可惡的男人!
※※※
躺在房間裡,明明早該入睡了,可是汪俏君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一方面,因為身下躺的不是熟悉的床鋪,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梁康硯那突如其來的吻
緊緊抱住棉被,她皺著眉頭抿緊了唇。
坦白說,她真的有一種被冒犯、被侵犯的感覺。
她不否認自己對他有好感,也不否認她的確因他臉紅心跳,但是接吻?嘴對嘴,唇含唇的接吻?
那完全超出了她的界線之外。
何況,他完全沒有讓她有任何心理準備,就這麼突然的吻了她。從棉被裡伸出手摸摸冰冷的唇,又憶起了他吻她的,溫溫熱熱的感覺。
瞪著天花板,一次又一次回想方纔的情景,睡意也漸漸離她遠去。
她是不是反應太大了?
天氣這麼冷,他睡客廳會不會因此感冒?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抽起一張薄被,躡手躡腳的走到客廳,將被子輕輕蓋在躺在沙發上的梁康硯身上。
他閉著眼睛,似是睡得很沉。
唉,他倒是好睡,卻留她不能入眠。
經過了這一吻,他們兩人是再也不可能恢復像之前那樣輕鬆的朋友關係了吧?想起來,還真叫人有些難過。
他既然吻她,是不是代表他對她也一樣有好感呢?兩手托著頰,望著他安詳的睡臉,汪俏君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或許,她的反應是大了些吧!像這樣一個男人,哪個女人不想要他的一吻呢?
她完全沒有想過接吻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但一開始的震驚和怒氣退去之後,現在回想起來,那滋味其實也不算太壞。
她替他拉好棉被,俯低身子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輕聲道:"這樣我們就扯平了。"然後,她輕手輕腳的回到房間,安心的閉眼睡覺。
昏暗的客廳,梁康硯睜開了眼。唇上的餘溫猶在,鼻間彷彿還聞得到淡淡的煙味,他忍不住揚起了一抹愉快的笑。
這個賭注應該算是贏了吧?
※※※
事實證明,答案是:未必。
汪俏君也許稍稍開竅了,但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對愛情的認識也許比一個六歲的小孩還不如。
何況,她始終把兩個人的關係定義成鄰居和朋友,至於除此之外的其他可能,她不願意去想。
她沒有辦法想像自己談戀愛的樣子,正如同她沒有辦法想像自己穿裙子的樣子,那對她來說都是太女性化的東西。
因此,即使吻都吻過了,她對待梁康硯的方式,較之以前仍無不同,甚至變得更疏遠──儘管,她為他心動。
他的笑、他的一舉一動,在她的眼中,都已經不同。但這就是戀愛嗎?
她的女性朋友很多,能和她談這種話題的是屈指可數。
惟一讓她說得出口的,是那個被稱為老處女,對男人的認識比起她好不了多少的蘇文伶。
"你的感覺如何?"在聽完她的描述之後,蘇文伶的表情完全沒變。"他吻你的,你覺得天旋地轉?心跳加速?全世界只剩下你們兩個,而你願意和他地老天荒?有沒有?"
汪俏君偏著頭皺眉問:"那是正常的反應嗎?我是說,每一個女孩子在和男人接吻時,都會有這種誇張的感覺嗎?"
"不是,但"通常,後面的但書是用來推翻前面的答案。"如果你喜歡他,至少會有臉紅心跳,意亂情迷的感覺,而你的反應是什麼?怒氣沖沖的質問他,到目前為止,我從來沒有看過有哪一個女孩子被喜歡的人親了,會有你這種反應。"
"如果是你呢?"難得的,汪俏君好奇的問:"你喜歡的人吻你,你會有什麼反應?吃吃的笑,覺得自己賺到了?"
蘇文伶撇撇嘴角,彷彿覺得她這種猜測是在侮辱人。
"我沒有喜歡的人,沒有辦法回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若問討厭的,倒是可以說出一堆。
"是嗎?"雙腿放在桌子上,汪俏君往後蹺高椅子。"可是,我是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被吻,而且,這種事至少該先取得當事人同意吧?沒有人喜歡這樣莫名其妙,措手不及的和別人嘴對嘴。"
"坦白說,你的問題在哪裡?"她已經陪她聊了三十分鐘,還是搞不清楚她的問題到底在哪裡?"如果你喜歡他,這不是兩情相悅,皆大歡喜的事嗎?"
汪俏君一張臉皺得緊。
"什麼兩情相悅?"嘴對嘴親過,就算喜歡了?"我連他為什麼親我都不曉得。"
"男人不會隨便吻一個女人。"蘇文伶深深的看她一眼,話語中多了笑意。"尤其又是這麼『英俊』的女人。"
蘇文伶是在告訴她,梁康硯喜歡她?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她?
"不要說你沒想到。"蘇文伶不相信,"你沒有遲鈍到非要男人捧著玫瑰花到你面前,對你大叫我愛你,才知道對方對你有意吧?"
汪俏君為她描述的情景失笑。
"我投有什麼經驗,記得嗎?"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判讀男人的心意。"不過,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我會馬上跟他斷交!"
"好好享受遲來的春天吧!"蘇文伶拍拍她的肩,"星期日相親的約,我看你也可以推掉了。畢竟,有了白馬王子,誰還需要童子軍?"
※※※
汪俏君沒有推掉相親。
一來,約期就在隔天,突然爽約太過份。
二來,她拿不出有力的理由,拒絕這項安排。
不管梁康硯吻她是出於什麼原因,兩人現在的關係畢竟仍然只是朋友。他既沒有找她談那天的事,她也不問,那件事就像船過水無痕,再也沒有人提起。說他是白馬王子太早,也太自以為是了。
不過,當她瞪著玻璃門上映照出自己可笑的倒影,她真的開始後悔了。原因是:母親堅持她必須穿裙子赴約,甚至不惜一大早就跑到她的住處,監督她是否有照命令行事──她身上的傑作便是她一手打點。
而她,只想找找看地上有沒有洞可以讓她躲進去。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有成功變身成女人的一天,這麼說有點奇怪,她本來就是女人,但是就外表上來說,她卻和這個詞有一段距離,即使,身上這套藍色洋裝讓她的背影看來增添了幾許女性的嫵媚。即使,臉上的彩妝讓她看來較為女性化,但是,她完全沒有喜悅。
忍耐,再忍耐。
彆扭、說不出的彆扭。
她只想回家換回熟悉的裝扮,洗掉臉上的顏色,然後死也不再答應相親。
"步伐小一點!"梅靚芳在看見女兒跨大步走時,忍不住皺眉。:"你可別一見面就把人給嚇跑了。"
那樣最好。汪俏君默默在心裡想著:如果童子軍沒有被她嚇跑,那就會換她被這身裝扮搞瘋。
她覺得臉上像裹了一層石膏,彷彿笑一下就會碎掉。
"媽咪,你今天好漂亮喔!"樂樂穿著粉紅色的洋裝,紮著公主頭,漂亮得像個小公主。
汪俏君笑著捏捏她的頰,呼出一口氣。
約在餐廳見面,原意是吃完飯便可以走人,然而聞著刺鼻的化妝品味道,她卻覺得胃口全失。
"我就不陪你進去。"來到餐廳門口,梅靚芳替她撥了撥頭髮後,交代道:"你們吃完飯後,可以到附近逛一逛,別急著走。人家也是百忙之中特地抽空過來,你別讓人家敗興而歸。"
汪俏君扯扯嘴角。"那是說,如果他沒被我嚇跑的話。"
"不會的。"梅靚芳對於她的傑作可是感到十分滿意。"進去吧!"
※※※
又是相親。
當梁康硯看見遠方桌旁的女子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早該知道,母親堅持要他到這兒來用餐,絕對是有陰謀的。
"阿康,快進去啊!"曹芬推他。"別讓人家等太久了。"
這是她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好方法。
一來、有完美的理由出現在此地;二來、一舉兩得。
不管如何,多增加一些機會也是好的,說不定兒子也有可能和相親的小姐擦出愛的火花。
"媽,"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我不想進去。"
以往,母親替他安排的相親,他能躲則躲;真躲不掉的,總還是勉為其難的應付。但那是因為他當時心未有所屬,如今情況不同了。
"人都已經來了,說什麼傻話?"曹芬白了他一眼。"難道你要叫人家在裡面空等?還是要我這個做母親的去跟人家賠罪?"
他無言以對。
"好啦,快進去。"她推了兒子一把。"我就不陪你進去了,免得你們尷尬。"
梁康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舉步往裡頭走去。然後,他非常訝異的發現了汪俏君,更讓他訝異的是她穿裙子、化妝,看來就像個女孩子。
不對,她本來就是女的。
可是他從未見過她做如此女性化的打扮,一時之間,他竟愣住了。
汪俏君沒有發現他,筆直的朝等待她的男人走去。
男人生得不差,甚至可說是英俊。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坐姿挺直標準得無懈可擊,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不停的看表,像是在確定時間。
她忍不住也看了一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幸好沒有遲到,她暗暗的想。
這個男人看來是那種非常守時,也討厭別人遲到的人。雖然她並沒有打算真的和他來一段戀情,但總是不希望讓陌生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汪小姐!"忽然,熟悉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她轉過頭,訝異的看見梁康硯朝她走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他卻有另一種解讀
那男人是誰?他們是什麼關係?
這是普通的午餐還是真正的約會?
太多太多的問題在他腦中,但他一個也沒有說出來,只是在靜靜望著她數秒之後,淡淡的回答,"真巧,在這裡遇見你。"
"叔叔。"
樂樂捉著他的褲子,仰頭看他。
"樂樂,我們該走了。"汪俏君輕拍她,抬頭對他道:"對不起,我們趕時間,晚上再聊。"
他點點頭,故意似的,指著相同方向道:"我就坐在那兒,我媽替我安排的相親。"
汪俏君的視線愕然的移過去,一個嬌小甜美的女孩就這樣入了她的眼。
"是是嗎?"分不清心頭忽然竄上的情緒是什麼,她大方的笑了笑。"那就祝你相親成功了。"
兩人沉默的對望,下一秒各自轉開頭,朝不同的方向走開。
※※※
"我的興趣?喔,我喜歡閱讀,也喜歡小孩。我一直覺得,閱讀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之一,你想想看,那麼多的書,每一本書都是奇特的世界,等著你去挖掘,那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
汪俏君聽著身後傳來的女子嬌笑聲,愣愣出神。
對面的男人說了什麼,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也完全沒興趣。心裡一種又酸又澀的滋味好像從她的喉間不斷的冒出來,她不禁皺起眉。
"我說錯什麼話了嗎?"男人看見她的表情,忽然中斷話語,禮貌的詢問。"我是不是在無意中冒犯你了?"
汪俏君眨眨眼,"不,我"她不好意思的笑開。"我在想別的事情,抱歉。"
"沒關係。"男人也不動怒,溫文的笑著。"我想,大概是我得意忘形了,一談起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沒完沒了。"
她尷尬的微笑。
老實說,她真的記不太起來他方才說了什麼。
她所有的心思都被後方的男女拉了過去,尤其是梁康硯低沉的笑聲不停的傳來,她的思緒根本不受控制。
男人知道她方才根本心不在焉,便轉了一個話題。
"汪小姐平時的休閒活動是什麼?"
她想了一會兒之後才道:"都是些普通的事。睡覺、看電視、陪女兒這一類的。"看見男人的表情,她補充,"我不是在敷衍你,而是我的工作真的很忙,再加上樂樂需要人照顧"
男人微笑。"其實最重要的是你覺得快不快樂,做什麼事是無所謂的。我只是希望借此更瞭解你,並不是在評斷什麼。"
汪俏君因他這番話,終於正眼瞧他。
坦白說,眼前的男人確實有著不錯的條件。
英俊、體面,年紀看來不超過三十。
他的資料上寫著:他是某間知名企業的客服部經理。收入應當不錯,各方面的條件雖然不是頂級,但也算得上是難得的好男人了。
尤其,他不抽煙不喝酒,也沒有不良嗜好,外貌條件也不差,態度斯文有禮,簡直挑不出一點兒缺點來。這樣的人為什麼需要來相親呢?
"還要不要吃?"
見樂樂的布丁吃完了,男人俯低身子輕聲問。
樂樂抬頭看著他,用一種非常渴望的眼光,然後才轉頭問汪俏君,"媽咪,可以嗎?我可以再吃一個布丁嗎?"
"讓她吃吧,"男人笑道:"這裡的布丁的確很好吃。"
樂樂連忙喊道:"謝謝叔叔!"
男人招來了侍者,加點了布丁。
在樂樂開心的吃著她的第二個布丁時,兩個大人相視而笑,尷尬的氣氛終於因此而驅散開來。
※※※
愉悅的笑聲毫無阻礙的越過兩桌之間不大的距離,往梁康硯的耳裡竄進。不只是兩個大人的笑聲,還包括了小女孩的。
聽著樂樂開心的聲音,他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從他們方纔的對話之中,他知道了那個男人是她相親的對象,今年二十九歲,是個正直善良的有為青年。
不但如此,他長得一表人才,又斯文有禮,和汪俏君兩人相談甚歡,那歡樂的笑聲聽得他肚裡的酸液都要跑到嘴裡來了。
不自覺的皺起眉頭,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這麼有獨佔欲的人。
"我的話是不是太多了?"正在說話的女子,瞧見他皺起眉頭,禮貌的詢問。"抱歉,我一高興,說了一大堆關於書的事,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但心裡卻隱隱覺得奇怪。
"不,其實是我該說抱歉。"他微微淺笑,帶著歉意。"我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了,沒注意到你說了什麼。"
女子點點頭,完全不以為意的另起話題。"梁先生平時的休閒活動是什麼?"
梁康硯愣了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奇怪,原來她說的話竟和後面那位有為青年如出一轍。
瞧見他愕然的表情,女子睜大了眼。
"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她的表情看來有點懊惱。"我以為這個話題很安全的。"
他搖頭,好奇的問:"安全是什麼意思?"
"安全就是"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安全的意思就是:無關痛癢。你知道,在不瞭解對方的背景和生長環境的情況下,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問的問題有沒有可能踩到對方的傷口或痛腳,有一些話題因為廣泛和無聊,所以被歸類到安全話題之中。"
他聞言失笑。
"這也是從書上看來的嗎?"
"嗯,是啊。"她點頭,遲疑了一會兒,從包包裡拿出一本書。"就是這本,我在書局買的,因為之前好幾次的相親都搞砸了,所以"
梁康硯拿起那本《如何打開話匣子》翻了幾頁,裡面列舉了各種情況,教導讀者如何引導對方,讓對方暢所欲言。
該不會後面那位男子也有這一本書吧?
"很有趣的書。"他將書還給她。"你覺得效果如何?"
女子聳聳肩。
"從你的反應看來,顯然不太好。"
他失笑。
"其實是另有原因"想了一會兒,梁康硯終究沒有說出口。"算了,那並不重要。只是一個巧合,我為我的大驚小怪道歉。"
"喔,沒關係。"女子搖手,"我習慣了。"
"怎麼說?"
"這是我第二十一次的相親。"她吐吐舌頭。"相當輝煌吧?"
他挑眉,打量著她。她的身材嬌小,長相十分甜美,個性看來也挺隨和的,像這樣的女子,應該是不少人理想的對象吧?
"是你拒絕了他們?"
她微笑,一臉無奈。
"你真看得起我,不,是他們拒絕了我。"
"為什麼?"他是真的覺得訝異。"你的條件不錯。"
"因為他們不能忍受一個無趣的人。"她聳聳肩,竭力想掩飾臉上的落寞,但是成效不佳。"我喜歡看書,待在家勝過到外面玩,我想,這種興趣很不討喜吧?"
"那是他們沒有眼光。"他靜靜的道:"你毋需因此在意。"
"是嗎?"她一笑,開心的吃起桌上的蛋糕。"你真的是一個好人呢!這一次我來對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21:05
第八章
詭異。
只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
或者,可以再加上兩個字,變成非常詭異。
一邊嚼著麵包,─邊翻著那本《如何打開話匣子》,女子面對咻咻寒風以及自己必須坐在動物園裡,暗地觀察遠處一對男女的相處,完全沒有表現出一絲絲不自在或是不耐煩的樣子。
她是一個很隨遇而安的人。
因此,當他們走出餐廳,"巧遇"另一對也是相親的男女──其實,她認得那男子,說起來他們真是有緣,走到哪兒都會碰到,連來相親也一樣──梁先生問他們上哪兒去,那可愛的小女孩答說動物園,於是,她便到這兒來了。
什麼?跳得太快?
好吧,精準的說法是梁先生問她願不願意陪他來,她心想閒來無事就答應了,於是事情就是這樣了。
那麼,詭異的地方在哪裡?
哎呀!詭異就詭異在視線移向身旁的男子,點點頭。是了,就在這位梁先生的身上。
他雖然邀她前來動物園,卻無心看動物,只是一直盯著那不斷和她巧遇的男子相親的對象。
她用力吸完利樂包中的飲料,開口問:"你女朋友?"
梁康硯看了她一眼,搖頭。
"不是。"
"難道是你的老婆?"她摸著下巴。"嗯,你們因為細故離婚,女兒歸媽媽,你過了一段沒有母女陪的日子,現在後悔了,可她有了別的對象"
"也不是。"他的聲音裡有了笑意。"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這都是書上寫的。"她一臉正經八百。"這種情節的小說很多喔。"
"小說不是現實人生。"他從袋子裡拿出一個麵包,打開封口。"她是我的鄰居,也是我喜歡的人。"
"喔?"女子看了他一眼,遲疑的開口,"你單戀吶?"
這是合理的猜測,絕對的合理。
如果對方也對他有意,又怎會去相親?若相親非出於自願,又怎麼會和那男子有說有笑,相偕共游?
梁康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希望不是。"
那一夜他吻了汪俏君,雖然因此惹她生氣,可是由她後來的反應看來,並不像是對他無意。
然而,儘管如此,他依舊沒有把握。
這幾天,她總是刻意的疏遠他,兩人連話也說不上幾句。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她在迴避他。
他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或者,根本就是他一廂情願?看著在另一端談笑的男女,他只覺得心頭像是有千斤重,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他靜靜的開口,,勞你陪我過來。"
"沒關係啦!"女子擺擺手。"反正,相親現在對我來說,已經變成一種習慣,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一定可以找到好對象的。"他微笑道,"你很可愛。"
"可愛代表的是完全的絕望。"女子做出拭淚的動作。"那代表在你眼裡,我連備胎都不算,嗚嗚。"
她的動作讓梁康硯忍不住失笑。
"叔叔!"忽然,一句石破天驚的叫聲從另一端傳來,樂樂遠遠的看見了他,馬上就飛奔過來。
"小心跌倒啊。"
他伸出手,將她抱了個滿懷。
"叔叔,你也來了喔。"樂樂抱住他的脖子,小小聲的在他耳邊道:"叔叔再不努力,媽咪就會被搶走了喔。"
他聞言一愣,驚訝的看著她。
"樂樂?"
難道,他表現得那麼明顯?明顯到連六歲的小孩都感覺出來了?
樂樂點點頭,再次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聲明,"我只要叔叔當我的爹地,其他的統統都不要。"
梁康硯忍不住揚起笑。
"真的嗎?"
"真的。"小小的腦袋不停的點著。"所以,叔叔也不能變心喔。"
女子耳尖,正巧聽見了這句話。
"其實,最主要的是當事人的意見。"她非常不識相的插話。"有一句話說得好,勉強是不會幸福的"看見小女孩迷惑的表情,她自動自發的翻譯,"意思是說,如果你的媽咪不喜歡這位叔叔,那你們就算說好了也不算,因為媽咪會不快樂,這樣你懂嗎?"
樂樂瞪著她。
"阿姨,你喜歡叔叔嗎?"
女子搖頭。
"和我沒關係,我是為你的媽咪著想。"
樂樂還是瞪著她。
"媽咪喜歡叔叔,我知道。"
"耶?"女子似乎完全沒感受到她怨毒的目光,還是十分誠實的道:"阿姨不想傷你的心,不過你那麼小,怎麼看得出來媽咪喜不喜歡叔叔呢?"
樂樂真的不高興了。
"不用你管!"
"此言差矣"女子還想再說,但眼角已經瞄到遠方一對男女走了過來。"好吧,好吧,阿姨不說了。"自動退到一旁,開了一包餅乾繼續吃。
"樂樂,"汪俏君遠遠的就看見這端的一對男女,只是她一直故做無視,只因為,兩人談笑風生,輕鬆愉快的樣子讓她心煩。"過來這兒,不要打擾叔叔。"
"我們可以和叔叔一塊玩嘛!"樂樂抱梁康硯抱得更緊。"我想和叔叔一塊玩。"
"不行喔。"她趨近,"叔叔和阿姨在約會,你不可以打擾人家。"
"我不介意。"梁康硯輕鬆的道:"大家一塊走,也比較熱鬧些。"
汪俏君訝異的看著他。
"可是"她眼神望向一旁正在吃餅乾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子。
"我沒關係。"接收到樂樂怨毒的目光,女子馬上表明立場。"反正人多也有伴,而且你的女兒又是這麼可愛,我好喜歡她呢。"
"那"汪俏君的眼神回到身旁的男伴。
"我也不介意。"男人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認識,一塊走也沒什麼。"
樂樂高興的拍手大叫,"那叔叔就陪我們一塊玩了!"
※※※
適逢假日,動物園裡人很多。
望著前頭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背影離他們越來越遠,女子持續吃著餅乾,對身旁的男子道:"好像沒我們的事了。"
"看起來應該是。"男子的語氣有些遺憾。
"看開點!"她拍拍他的肩。"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很能瞭解你的心情。"
男子聞言轉頭看她。
"這是我們第幾次的巧遇?"
"晤,沒記錯的話,是第二十三次吧。"她伸出手指頭開始數了起來。"第一次是在書局,第二次也是在書局,接下來的二十─次是相親的時候。"
"我們真的很有緣。"
男子靜靜的下了結論。
"可不是?"她將吃完的餅乾包裝放進隨手攜帶的垃圾袋裡。"這台灣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咱倆住在同一個城市,可是要像我們這樣在短短半年巧遇二十三次的人,說真的也不多啊!"
"你記得很清楚。"這話是陳述。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何況"她拿出袋子裡的記事本,翻開行事歷。"這上面都有記載,我做了什麼,和什麼人約會,花了多少錢哎,人窮嘛,記性不好一點,錢花到哪兒去都不曉得。"
"說起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的名字喔"她附他的耳邊偷偷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好啦,不要笑。你可以稱呼我甄小姐。"
"甄小姐。"男子非常聽話。"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她拿出衛生紙擦手,然後伸出手笑道:"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男子猶豫了一會兒,也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出他的名字。
"你可以笑沒關係。"他面無表情,"不過請稱呼我溫先生。"
女子沒有笑,但是忍得很辛苦。
"我們果然同是天涯淪落人喔!"最後,她下了一個結論。
"反正也沒我們的事了,不如一塊去喝咖啡吧?"
"需不需要知會他們一聲?"
女子轉頭看向已經成了一小點的三人,搖頭。
"不用了,我想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吧!"大方的勾起他的手,她甜甜一笑。"走吧!我有預感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就這樣,他們頭也不回的筆直走出動物園。
※※※
當汪俏君和梁康硯終於發現彼此的相親對像失蹤,他們三人正走出企鵝館。
"呃"汪俏君舉目四望。"怎麼沒看見溫先生和甄小姐?"
"他們走了。"樂樂趴在梁康硯的肩上,打了一個哈欠。"我有看見叔叔和阿姨往出口的方向走掉了。"
兩人對望一眼,心知原因何在。
這一路上,他們開心的陪著樂樂從可愛動物區、夜行動物館、亞洲熱帶雨林區一直到企鵝館,簡直完全忘了那兩個人的存在。
"喔!"汪俏君以手敲額。"我真的完全忘了"
"我也是。"梁康硯靜靜的道。
兩人再度對望,她先轉開了頭。
"該回去了。"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彷彿有一大堆的話想說。"你是開車來的嗎?需不需要搭便車?"
"好。"
她轉頭看向樂樂,樂樂已經趴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回程的路上,沒有人開口。汪俏君打開音響,聽著路況報導,刻意的不去注意坐在身旁的男人。
自從他吻了她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改變了。
從前,她可以和他天南地北的聊,可以肩並著肩坐在一塊兒而不會有任何不自在的感覺,可以將他當成好朋友一樣,無關性別。然而現在已經不同。
什麼都不一樣了,變得非常彆扭。
"你穿裙子的樣子很好看。"他忽然開口,"令人驚艷。"
他使用的形容詞讓她失笑。
"不會吧巴?這個詞這輩子應該都與我絕緣了。"
"不,是真的。"
"那應該歸功於我媽的巧手,"她聳肩。"化腐朽為神奇。"
對話到此為止,在接下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裡,再也沒有人開口。直到他們回到大樓,站在她家的門口,梁康硯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在心裡琢磨再三的問題。"你為什麼去相親?"
汪俏君抱著熟睡的樂樂,將鑰匙交給他。
"幫我開門,進來聊吧!"
早說晚說,他們之間有些事情是要講明白的。
其實,她也有同樣的疑問想要問他,既然他先開口了,趁這個機會說明白也是好的。
梁康硯替她開了門,看著她抱著樂樂進房,自己則坐在客廳等。
這是他第二次踏進她的家。
當時初搬家的混亂早已不復見。
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完全迥異於他所居住的公寓的乾淨冰冷,呈現出的是屬於家庭,屬於一對母女所擁有的溫暖家園。
他站起身子,看著貼在牆上滿滿的圖畫。
那些畫坦白說畫得並不好──即使是以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但是卻格外的引起他的興趣,因為那畫裡畫得最多的是他。
有他的個人畫,也有他和樂樂的,還有三個人的全家福,他彷彿可以看見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景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樂樂畫的。"汪俏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遞給他一杯飲料。"她一直很想要一個爹地,以前,她只畫一個頭加細細的軀幹,現在,她好像把你當成模特兒,老是畫你。"
他默默的啜飲一口溫熱的奶茶,然後開口問:"難道你沒有想過,那是因為她希望我成為她的爹地嗎?"
他的反問讓她愣了一下,但很快笑開來。
"樂樂接觸過的男性長輩不多,"她走到沙發上坐下,也替自己泡了一杯奶茶。"當然,有很大一部份是因為我的關係。她會將你假想成爹地,似乎是很理所當然的事,畢竟她並沒有太多可供參考的對象。"
"這麼說真是傷人。"他苦笑。"她的父親呢?她對父親沒有印象嗎?"
汪俏君沉默的喝著飲料,久久才道:"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即使他還在人世,我也不打算讓她知道,那男人不配做她的父親。"
他小心心翼翼的問:"是你的前夫?"
自兩人相識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及這個話題。
隱約感覺得出來她不願意談樂樂的父親,他一直認為那是因為男人負心之故,所以始終刻意避免提及。
他不願意去揭她的傷疤,尤其是可以預見那傷口必定很深。然而今天她意外的坦白,他終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沒想到,汪俏君的反應竟是輕笑出聲。
"幸好不是。"她撇撇嘴角。"我寧願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願意嫁給那種人。"看見他愕然的表情,她自動自發的解釋道:"樂樂是我姊姊和一個有婦之夫生的孩子,她是我的外甥女,之所以叫我媽咪,大概是因為她比較喜歡我,而非嫌她麻煩的生母。"
真相完全出乎梁康硯的意料之外。
"這麼說,樂樂有一天還是必須回到你的姊姊身邊去?"
他口氣中的失望非常明顯。
樂樂是一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孩子,不管她的父母是誰,他都不在意。即使她是別的男人與汪俏君的孩子,他也願意視如己出,一樣的疼惜她、愛護她。
"沒有機會了。"汪俏君淡淡的說,"我姊姊在一年前車禍過世,她是個知名演員,當時媒體報導得很大。"
"對不起,"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輕輕握住她擱在椅子上的手。"你一定很難過吧?"
她許久沒有答腔。
"坦白說"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開口,"我並沒有你想得那麼難過,我和姊姊向來不親,甚至對樂樂的愛也許比對她還多。"
室內陷入一片的沉默。
"那麼"他再次開口,"你為什麼去相親?"
她聞言微笑。
"你的口氣很有趣。"往後靠躺在沙發裡,她瞪著天花板道:"我說過了,其實我並不渴望婚姻,也不渴望愛情。我一個人活得好好的,除了工作很忙、沒空陪孩子之外,我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轉頭看他,微笑變成苦笑,"但是旁邊的人不這麼想,我媽希望我找一個丈夫,樂樂希望有一個父親,那就是我去相親的原因。"
"他符合你所有的條件?"
她點頭,將那日告訴母親的條件全說出來。
"你說,這麼嚴苛的條件,居然還有人符合,不是太神奇了嗎?"
他不以為然的說:"我也符合。"
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
"的確,我真的沒有想到。"她伸了個懶腰。"你呢?你為什麼去相親?是終於想定下來了,還是不敵阿姨的火力?"
"我到那裡才知道是要去相親,只是沒有想到會遇見你。"
"真巧,不是嗎?"
"是很巧。"他望著自己握住的手,突然使勁將她拉近,一個重心不穩,她就這樣跌進他的懷裡。"告訴我,在你的眼底,我被定義成什麼身份?』
她的臉貼著他的胸,體溫透過布料傳達到她臉上,她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似乎也跟著那熱氣升高了。
"我不懂。"她想起身,但是他在將她的身子托起之後,再次將她擁入懷中。"梁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你真的不懂嗎?"他的頭緊靠著她的。"親吻、擁抱,這些還不夠明顯嗎?"
她沒有說話。
被梁康硯這樣緊抱著,她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印象中,她成年後惟一一次被別人抱在懷裡,是姊姊去世的時候,她和老媽緊緊相擁哭泣。
淒厲的哭叫在她耳邊迴繞,她望著姊姊冰冷的遺體,只是無聲的流淚。
那時,她所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冰冷。
但這個擁抱是完全不同的。
她覺得溫暖、安心,還有更多的心動。
"你為什麼吻我?"久久,汪俏君終於開口,"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曾喜歡過男人,我不懂男人的行為代表什麼意義,如果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懂?"
"我不會隨便親吻一個女人。"他的聲音很悶。"在你的心裡,就認定我是那種隨便的男人嗎?"
"大家不是都說了,男人的道德觀很薄弱嗎?"她慢慢的放鬆身體,將頭枕在他肩上。"而且,親吻在外國也算是一種禮儀,不─定有什麼特別。"
他久久沒出聲。
究竟,是他和別的男人不同,還是她太純情?梁康硯實在悶了。
"我喜歡你。"終於,他說出來了。"吻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抱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不是朋友之間的好感,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雖然,汪俏君不是沒有猜想過,可是,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得不可思議。
任何一個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的條件極好,像這樣─個男人,為什麼會喜歡她?喜歡她這個男人婆?
梁康硯十分有耐性的等著她的回答,但是等了將近五分鐘,也卻回問他,"你確定自己不是同性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21:50
第九章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吧,或許有點惡作劇的意味,但也不全然是玩笑。
她對自己的外表有自知之明,也明白他是一個條件很好的男人,所以她實在很難相信他會喜歡她,他到底是喜歡她哪裡?她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絲絲女人味──不管在外貌或個性上──實在不明白啊!
而梁康硯被汪俏君一問,則是完全的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曾經設想過各種可能的情況。
包括,她可能拒絕他;可能告訴他,她從來不曾將他視為對象,或是希望兩人只是朋友等等情況。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她的反應竟會是問他,"你確定你不是同性戀?"
天啊!
"難道你以為我吻你是因為我是同性戀?"他一臉的不敢置信,"這實在實在是太荒謬了。"
"荒謬嗎?"她望著他的眼神格外的認真。"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不會覺得這個問題荒謬。"
他沉默了數秒之後,才柔聲道:"不,我是惟一沒瞎眼的人,只有我看到你的美、你的好,連你自己都沒看清楚的,只有我看到了。"
她忍不住失笑。
"好噁心的話。"這是不是就是人家說的甜言蜜語?
"可是我很認真。"
"看得出來,"她點頭,玩心又起。"可是,你會喜歡像我這樣像個男人的女人,難道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性向嗎?我是說,也許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沒有心儀的對象,說不定是找錯了方向"
康硯英俊的臉開始扭曲。
"我非常確定我的性向,"如果不是因為她提出這個疑問的時機不對,也許他會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但是現在,他只覺得悶,悶啊!"我不喜歡男人,我喜歡的是女人。"
她的神經真的有粗到這種地步嗎?
他是在向她告白,告訴她,他喜歡她!而她,居然只關心他是不是同性戀?
"證據呢?"
他瞪著她,以一種可笑的表情。"什麼證據?"
"證明你不是因為移情作用,所以才喜歡我。"她說得煞有其事。"證明你喜歡的是女人,而非男人的證據。"
他忽然兩肩一垮,頹然朝她倒去。
"喂、喂!"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將全身的重量壓過來,汪俏君直直的往後倒去。失去重心的她,完全無力阻擋被他壓在身下的命運。"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他聞言忽然抬起頭,眼帶神秘的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什麼?"
"把你的頭轉過來,"他指示她,"對了,就是這樣,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好,現在低下頭"
汪俏君還來不及意會,他的唇已經吻上她的。
"就是這個"他抵著她的唇低語。"我知道這樣很卑鄙,但是如果我問你,你絕不會答應。"
她沒有答腔。
他第二次吻她。
第一回,她覺得自己被侵犯,腦袋裡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這一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空白。
她沒有辦法思考。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姿勢太過親匿噯昧,他靠她靠得太近,近到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鑽進了她的鼻間,夜的魔力蠱惑了她的神智。
她不知道,也說不出所以然。
緩緩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舌鑽進微啟的唇中,她沒有躲避。
當他們交纏的唇終於分開,她的喉間逸出輕輕的歎息。
"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感覺"她語氣輕得彷彿自言自語。"你知道嗎?上回我沒賞你一巴掌,其實是嚇得忘記了。"
"是嗎?"他輕笑。"這回,你可記得了。"
"是喔。"她睜開眼睛看他,"你準備好了嗎?"
看見她認真的表情,梁康硯的笑慢慢逸去。
這麼說,真的是他自己一廂情願了?
"對不起。"他低聲道,閉起眼睛。"你打吧!"
汪俏君盯著他沉重的表情,忽然微笑了起來。
"你是該打,不過,在那之前"一隻手拉下他,"再吻我一次吧"
※※※
又是夜深人靜。
昏暗的室內,躺著兩個人。
很熟悉的畫面,是不?汪俏君也覺得,只是今天的情況卻是完全不同之前。
"你確定嗎?"她遲疑的問出這句話,換來的是低沉的笑聲。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梁康硯轉過身,撐起身子看她。"通常,這種事吃虧的是女孩子,我不希望你後悔。"
她聳聳肩。
"我不這麼覺得。"
他又笑了。
"不覺得吃虧,還是不覺得你會後悔?"
"如果是兩廂情願,其實沒什麼吃虧不吃虧的問題。"她咬了咬唇,"我才怕你會後悔呢!"
他挑眉,眼中有著興味。
"為什麼?"
"唔"她不自覺捉緊睡衣。"我自首,其實我不只長得像男人,連身材也很像。"
他聞言輕笑出聲。
"你覺得有必要先對我報告這種事嗎?"
"免得你待會因失望或是嚇得落荒而逃啊!"坦白說,她還真的作過類似的夢。夢中,她在男人的面前輕解羅衫,結果那個男人嚇得大叫:我不是同性戀。"我可不希望待會夢境成真"
他爆出大笑,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你真的很有趣。"
"不,那一點也不有趣。"她的態度很認真。"那是惡夢啊!"
"這種事,就交給我來擔心吧!"他抹去眼淚,低頭輕吻她的唇。"你呢,只要閉上眼睛就好。"
※※※
早晨的陽光灑落一室。
汪俏君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就算是跑馬拉松,做一天的運動都沒有這麼累的感覺。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她的思緒依然是一片空白,直到她望進一雙帶笑的眼,大張的嘴當場停格。
"早安,"平平睡了一夜,這男人早晨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意外的整齊。"你終於醒了。"
她眨眨眼,閉上嘴巴,花了幾秒鐘才想到為什麼她的床上會有一個男人──而且,還是裸男。
昨夜的記憶湧上,她的臉色慢慢由白轉紅。
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擠了句,"你也早喔"想了一會兒,又續問:"真早,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起床的?"
他聳聳肩,"我沒去算,大概一個小時前吧。"
一個小時前?不會吧?
她小心翼翼的問:"這一個小時你都在做什麼?"該不會都一直盯著她看吧?那她睡覺的醜態不就被看光光了?
他但笑不語,但表情已經給了回答。
"天啊"她發出哀號聲,捉起棉被蓋住頭。"你不睡覺看我幹麼?"頓了一會兒,小小聲的問:"那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例如?"
"例如流口水、張大嘴打呼這一類的。"
梁康硯輕笑。
"那倒沒有。"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
"不過,倒是看到了一個滿有趣的畫面。"
汪俏君馬上從被子裡探出頭,瞪大了眼睛看他。
"什麼?"除了那兩種,還有什麼?"不會是什麼丟臉的動作吧?"
"你覺得呢?"他輕吻了一下她的唇。"一個女人在睡夢中帶著幸福的微笑,算不算丟臉?我可以把這視為你對昨夜的感想嗎?"
""她背轉身子,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她不要見人了,好丟臉啊──
"忘了你看到的畫面。"她隔著被子含糊的發出命令,"催眠你自己忘掉,聽見了沒有?"
"恐怕我做不到。"被子下,光滑的肌膚貼上她的背。"今天一整天,或是往後的每一天,我都會不停的想起"
"我不要聽!"汪俏君摀住耳朵。
久久,背後才傳來聲音。
"你後悔了嗎?"語氣中有著些許懊惱。
她慢慢轉身,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看他。
"你先告訴我,你後不後悔?失不失望?"
梁康硯定定注視著她,一瞬也不瞬,看得非常非常專注。就在汪俏君以為他想賴皮時,他忽然道:"今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睜開眼睛,心愛的人就在枕邊,我為什麼要後悔,要失望?"
她一時無言,因為滿滿的感動。
以前看電視劇,看愛情文藝片,看人家狗血一盆一盆灑,甜言蜜言不要錢的拚命放送,心裡只覺得太過黏膩,簡直還有點噁心,沒想到自己也會因為這種話而感動得死去活來的。
啊,果然戀愛中的人是再多噁心也毒不死的。
她沒有發覺自己的嘴角上揚,但梁康硯發現了。
"你好詐,"他將她抱得更緊。"一直逼我說,自己卻連一個答案也不肯給。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我們都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不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多此一問嗎?"
"一點也不,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好吧!"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非常認真而緩慢的說出那四個字,"我喜歡你,我一點也不後悔。"
"那,"他吻上她的唇,雙手在她身上游移。"可不可以再重溫一次過程呢"
這個問題,汪俏君還來不及回答,刺耳的門鈴聲已經穿透房門,傳了進來。
兩人彼此對看一眼,心裡頭第一個浮現的問題便是,會是誰呢?
"你知道嗎?"
汪俏君皺眉,她猜不出來。
"知道我新家住址的人不多,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早上六點多來敲門。"
"誰呀"外頭,樂樂帶著睡意的童稚聲音問著。"媽咪,我去開門了。"
兩人再次對望。
"你說"她小小聲的問,"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把衣服穿上比較好?"
事實證明,那是個明智的決定。
只是,決定得有點晚了。
來按門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曹芬。
一整個晚上,她等不到梁康硯回家,打電話問了相親的小姐,對方說他們在動物園就分開了,而他應該是和汪小姐在一塊兒。可是她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這兩個年輕人。
一大早,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跑來按汪家門鈴。
"婆婆,"樂樂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叫人,"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曹芬一踏進汪家,首先便是確定玄關的鞋櫃裡有沒有兒子的鞋子。
"樂樂,婆婆問你,昨天叔叔有沒有和你們在一起?"
"有啊!"她點頭。"叔叔還抱我回來喔。"
"那"曹芬的眼睛發出興奮的光芒。"叔是不是睡在你家?"
"不知道耶,我睡著了。"樂樂疑惑的看著她。"怎麼了,婆婆?你在看什麼?"
"樂樂啊!"曹芬蹲下身子,小小聲的問:"你偷偷告訴婆婆,媽咪的房間在哪兒?或者你帶婆婆去好不好?"
"嗯!"
一大一小還來不及做個突擊檢查,就見汪俏君和梁康硯已經穿戴整齊,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
"媽?"兩人見到曹芬都是一驚。"你怎麼來了?"
"你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我這個做媽的擔心啊!"她的目光在兩人的臉上來來去去,賊笑了起來。"不過真是奇怪,我本來是想來問問俏君,看她知不知道你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又和喬新彥他們出去,結果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而且看起來好像還是從同一個房間走出來的?"
汪俏君不自覺的往後退一小步,想要將自己的身體藏在梁康硯的身後。
"俏君喇!"曹芬笑咪咪的看著她。"你告訴阿姨,這是怎麼回事?"
無處可躲,她一臉為難。
"呃呃"她實在是說不出口呀!
"咦?怎麼臉紅了?"她明知故問,一臉很無知的樣子。"有什麼阿姨不知道的事,還是你不方便的嗎?"
梁康硯輕輕牽起汪俏君的手,堅定的道:"媽,我和俏君彼此喜歡,我們已經在交往了。"
"喂!"汪俏君暗暗拐了他一記。"其實,我可以解釋"她實在很怕阿姨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不,不用解釋。"曹芬連忙道:"什麼都不用跟我解釋。"
"我一定要解釋,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的不用,我不需要你們解釋什麼。"
"可是"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急著解釋,一邊拚命拒絕,樂樂張著一雙大眼採來回回的看著,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了!"梁康硯抬起手,制止這場混亂。"讓我來解釋吧!"
曹芬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阿康,你要說什麼話可要考慮清楚。"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握緊汪俏君的手,"我喜歡她,其實一開始就喜歡她了。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還不確定,不僅僅是不確定我自己的感覺,也不確定俏君對我的感覺,所以才始終沒有跟你提起,讓你一頭熱的替我安排相親。但是,現在我們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了,我喜歡她,只要她,不管你答不答應,接不接受,我都會和她在一起,希望你祝福我們。"
他這番話說得清晰堅定,擲地有聲,把汪俏君感動得一塌糊塗。而曹芬的反應卻嚇了他們一跳。
"誰說我反對啦?"曹芬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們。"有俏君這麼好的女孩子給我當媳婦,又有樂樂這麼可愛的現成孫女,我又不是腦筋不清楚了,做啥反對?"
汪俏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可是可是你不是"
"不是一直要我們去相親?"梁康硯接下她未完的話。"完全沒有想到我們之間有交往的可能?"
曹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的演技不錯吧?"她不好意思的遮著嘴笑,"哎喲,要演得像還真不容易,好幾次我都差一點笑出來說。"
梁康硯和汪俏君完全傻眼。
"媽你該不是故意的吧?"雖然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還真的完全看不出來母親是在做戲。"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曹芬得意的笑開來。
"嘿,我這個媽可不是做假的,你那點心思瞞得過我嗎?"
梁康硯和汪俏君對看一眼,同時笑了出來。
原來,他們都被這個老寶貝給騙了。
"當然了,還有一個小小功臣絕對不能忘記。"曹芬抱起樂樂,"多虧了樂樂當我的情報員。"
一頭霧水的樂樂,不解的看著三個大人。
"什麼事?"她嘟著嘴,"我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曹芬開心的親吻她的臉頰。
"我們在說你有爹地了!叔叔就是你的新爹地,高不高興啊?"
小小的臉蛋瞬間發了光。
"真的嗎?"她的眼神在三人之間來回,尋求保證。"媽咪,真的嗎?叔叔要做我的新爹地了?"
"是真的。"梁康硯將她抱了過來。"你喜不喜歡叔叔做你的新爹地?"
"喜歡!"樂樂開心極了。"我最喜歡爹地了!"
汪俏君站在一旁,看著眼前和樂融融的景象,非常不識相的開口,"怎麼都沒人來問我?其實,一切都還不一定啊"
"嗯?"
兩大一小同時回頭看她。
"畢竟,我們只是交往。"她小小聲的提醒,"還沒要結婚吶!"
"要結婚也是可以啊!"曹芬開心的道,"我馬上就打電話給阿康他爸,叫他準備提親的事。"
"阿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梁康硯低頭看她,挑眉問:"難道,你還想有其他選擇?"
"不是啦!"一群人全盯著她看,這叫她怎麼說?"不是我,是你"
原來,是沒安全感?
"你放心,"無視長輩和小孩的存在,他輕吻了她的唇一下。"我已經認定你了,而我認定的,就不會更改。"
曹芬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一直線了。
"樂樂,走、走!跟婆婆去刷牙洗臉,不要打擾媽咪爹地親熱,說不定,過沒多久你就會有個妹妹或弟弟了。"
"媽"
"哎喲,害什麼臊?"她輕推兒子的肩。"你媽我也談過戀愛,也年輕過的。去吧,去吧,樂樂有我照顧就行了。"
"婆婆,我要妹妹好不好?"浴室內,樂樂含糊的聲音傳來。
"我喜歡妹妹。"
"妹妹也好,弟弟也好,婆婆只要能抱孫就很高興嘍!"
"那我可不可以抱?"
"當然可以喔!"
"如果妹妹像媽咪,會不會很慘?"
""
浴室內,了無聲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3-20 00:22:18
尾聲
人行道上,站著兩個高中女學生。
"你看,好帥的男人"
"兩個都是我喜歡的型耶!"
"等一下,你看、你看,他們抱一起了!"
"喔──接、接吻了!天啊!不敢相信,我不是在作夢吧?"
"不,你不是,因為我也看到了。"
"喔!太、太太棒了!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能親眼看到這種令人感動的畫面。"
"我也是,回去一定要告訴大家這件事。"
彷彿感覺到背後的視線,汪俏君疑惑的轉頭。
"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梁康硯一手環著她的腰,笑道:"不是好像,確實是有人在看;也不是有人,正確來說是幾乎每個經過的人。"
汪俏君這才注意到旁人奇異的目光。
"我想"她完全清楚那些目光背後所隱藏的想法。"大概又是『那種』誤會吧?"
他微微一笑,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你應該早就習慣了。"
一開始,他們曾經被那種怪異的目光和某些奇特的反應驚嚇過。不過隨著時間漸長,次數漸多,也就越來越見怪不怪了。
畢竟,旁人的誤會不是沒有原因。
就連他的父親在初見到俏君的時候,都吃驚的以為他是個男同志,還在他們面前足足表演了十分鐘的痛心疾首、捶胸頓足。
若不是後來俏君及時開口,以聲音證實了自己的真實性別,說不定連以死相逼,祭祖謝罪都會搬了出來。
即使是談戀愛之後,汪俏君也極少做女性打扮。
她始終覺得裙子和化妝品都是麻煩又礙事的東西,依然堅持本色。梁康硯也笑笑由她去,反正他愛的本來就不是外表。
她覺得穿褲子輕鬆,有何不可?
她偏愛中性化、甚至男性化的打扮,又有什麼關係?不管她的外表如何,她就是她,這是一點也沒有改變的。
因此,即使父親偶有碎語,他也只是四兩撥千斤,帶過就算。
不過,梁家父母雖然在大部份的時間都很好說話,但只有一件事是絕對不肯讓步,也不可能妥協的,那就是婚禮。
"你能想像我穿新娘禮服的樣子嗎?"汪俏君抱怨。"看起來豈不像人妖秀?"
梁康硯聞言笑得咧開嘴。
"我想不至於,我看過你化妝穿裙子的模樣,滿美的呀!"
"你也希望我穿嗎?"她轉過頭看他,皺眉。"去法院公證結婚,什麼也不用。不需要化妝、不用穿禮服,省錢又省事,真搞不懂為什麼大家寧願搞得那麼麻煩。"
他在她的臉上印下一吻,開心的道:"因為這是人生中的大事,是要回味一輩子的美好記憶。每個女孩子總是希望這一天自己是最漂亮的,一切都是最完美的,像你那樣想法的人,應該是屬於少數吧?"
"是嗎?"
她歎了長長的一口氣。
眼看著婚紗公司就在眼前了,她的心裡連一滴滴雀躍的感覺都沒有,只有滿腔的無奈和痛苦。
光是想到拍婚紗照的過程,她就已經很想落跑了。再想到同事說的那一長串護膚、準備的工作,她更後悔自己沒事幹麼學人家談戀愛?搞得自己必須違反自己的意志,花錢讓一堆人把她搞成人妖。
"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看出她心中的想法,梁康硯安慰她。"你的五官很好看,化起妝來一定更美。"
"是喔,美得像人妖!"
他只能失笑。
在婚紗店前面站定,看著一本又一本,一張又一張經過修飾、美化得無懈可擊,比明星還漂亮的照片,她下定決心道:"我們去公證結婚吧!"
梁康硯轉頭看她,挑眉問:"不拍婚紗照?"
"不拍!"
"不穿新娘禮服?"
"死也不要!"
"喔。"他的聲音染上笑意。"那,其他像喜餅、宴客、蜜月這些呢?"
"喜餅是一定要的,因為可以拿來做人情;宴客就請幾個好朋友到飯店吃個飯,意思到了就好,至於蜜月"她轉過頭,甜甜一笑,"當然要嘍,好不容易有婚假可以請,出國去玩耶,怎麼能放過這個機會。"
"我想也是。"
"怎麼樣?"
梁康硯低下頭,故意裝做很為難的樣子。
"可是,我父母那邊絕對不會答應的。"
"那就是你該去溝通的啊。"她勾住他的手臂,張大眼睛。"他們那麼疼你,你又這麼聰明,一定可以說服他們的,對不對?"
他低下頭,綻出笑容。
"誰說你不像女人,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個十足的女人。"
汪俏君忍不住偷偷往旁邊的落地玻璃櫥窗望去,果然看見自己臉上露出那種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在她臉上的撒嬌神態。
"哇──"她馬上站直身子。"好噁心的表情。"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是以這種表情示人的嗎?
不會吧
"我覺得很可愛,"他笑著捏捏她的面頰,"戀愛中的人嘛!"
她喃喃自語的道:"愛,果然是很神奇的東西啊!"
不僅僅可以改變一個人,讓人疑、讓人笑、讓人狂,連審美觀和價值觀都會因此連帶受到影響。
"那你的答案是?"她沒有忘記方才討論的重點。
"你覺得呢?"他故做無奈的攤開兩手。"老婆說不要,我有反對的餘地嗎?"
汪俏君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真的?"
她不用護膚、不用保養,不用化妝、不用穿禮服了?
他點頭。
"當然是真的。"
"哇──"她撲進他的懷中,抱著他猛親。"謝謝、謝謝!"
在兩人的身後,那兩個高中女生看得目瞪口呆。
"喂!"其中一人頂頂另一人的腰。"你看見了沒?"
另一人微張著嘴點頭。
"熱吻耶!"聲音中開始有了興奮。"居然當街熱吻!啊,這就是愛啊!"
"沒錯!"另一個人猛點頭。
"走!我們趕快回去上網,告訴大家這個震撼人心的畫面!"
"嗯!"
每一個經過的路人,無不朝那對擁吻的戀人投以驚駭愕然的目光,甚至有人雙手掩口,就站在原地瞪著他們看。
"看來,又被誤會了。"汪俏君無奈的微笑。"所以我說嘛,真要宴客,我怕到時會有人分不出來到底我們兩個誰才是新郎!"
他只是笑。
"走吧!該去接樂樂下課了。"
※※※
作文一篇。
題目:我的家庭。
學生:二年甲班梁知樂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樣"我的家就像這首歌描述的一樣,是一個很溫暖、很快樂的地方。
我有一個比所有人的爸爸都還帥的媽媽,還有一個比媽媽還要帥的爸爸,雖然其他同學老是以為我有兩個爸爸,可是我一點也不在意。
除了爸爸媽媽,還有慈祥的奶奶、可愛的外婆和喜歡登山的爺爺。最近,我們家又有一個新的成員,就是我的妹妹。
我很喜歡妹妹,可是現在還看不大出來她長得像不像媽媽。
上次,我問奶奶說:"如果妹妹長得像媽媽,全不會很慘?"奶奶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想應該是會,不然她不會一直盯著妹妹看,一直問我,"樂樂,你看妹妹以後會不會像媽媽?"
其實,我很想告訴奶奶,不管是像媽媽或是像爸爸,結果不是一樣的嗎?最重要的應該是:像不像女生。
我現在每天回家都會幫妹妹泡牛奶,她很喜歡喝牛奶,我很希望她快點長大,這樣以後就有人陪我玩了。而且,奶奶也可以早點知道,妹妹到底像不像媽媽,而不會每天一直問我一樣的問題。
喔,還有,上次老師說了灰姑娘的故事,故事裡的後母好壞好壞喔。可是我的爹地對我很好,比對妹妹還好,所以我應該不會變成灰姑娘,對不對?
我會好好讀書,當一個乖小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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