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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敏兒]唱衰烏鴉女【英雄難過「楣」女關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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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2:56
標題:
[官敏兒]唱衰烏鴉女【英雄難過「楣」女關之一】[全文完]
唱衰烏鴉女
(英雄難過「楣」女關之一)作者:官敏兒
這男人真以為他是救世主嗎?
治傷醫病是他份內事,想改她的運就免了,
她天生一張烏鴉嘴,好的不準壞的靈,
土霸王欺她,詛他斷手斷腳柺杖長相隨,
痞蛋強吻她,咒他滿嘴爛瘡口臭少開口,
唱衰奶O太高超的結果就是沒朋友,
大家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瞧這幾個街頭卒仔沒打聽就來自尋死路,
她這種「楣」女不用英雄來救啦,
看看他鐵齒不信的下場就是討皮肉痛,
還要她給他一個以命相釭疑狻鷛|,
她可不想害人,想追她,
先轉投胎當九命怪貓、八腳章魚再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3:27
楔子
「小姐,算個命吧。」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子坐在天橋樓梯下一張疊合桌前招攬客人上門。
冬陽高掛的午後,由於前些天的陰雨綿綿,天氣一放晴,在房子裡悶久的人們紛紛出門透氣,不讓自己的心情給發了霉。
蹺班充當妻子司機的甄信鄆,一下車就細心的伸臂環住她,走在機車停得參差不齊的騎樓,就怕她哪兒撞上一下。
身為總裁夫人,簡梅姝沒有其他貴婦人的堅持,什麼吃飯高級西餐廳,她最愛的是同老公一起逛圓環,吃小吃,重溫婚前戀愛的甜蜜。
自從她嫁入甄家後,自出生就帶來的「霉」氣已漸漸沒有嚇人威力,尤其現在懷著孕,整個人就像平常人一樣,話說好說壞、夢做多做少,天下一樣太平,令人不禁擔心這是否是暴風雨將來的前夕。
她的預產期就在這星期,這更使得甄信鄆一顆心提得老高。
「老公,我要吃天橋下那阿婆賣的仙草冰。」
他抬眼望向不遠處的攤子,人還真不少呢!「我們先找個地方坐,我再幫你端過來。」
「先生、太太,來算個……命吧……」算命師鼻子一摸,恨不得方才自己沒有出聲。瞧她面相,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霉」女,更嚴重的是,還「霉」延後代,要他怎麼昧著良心只報喜,那可是攸關其他人的性命安全,馬虎不得。
簡梅姝眼睛一亮,「啊!我要算算。」她一屁股坐下,開始等著算命師動作開算。「我想算算自己會有幾個小孩,幾男幾女,他們都很健康嗎?我需要注意些什麼……」她一開口就沒停,問的全是她未見蹤影的未來小Baby,徹底發揮她嘴上的本事。
算命師一臉為難,「停——你要聽真話、假話?」
手上端回一碗仙草冰的甄信鄆聽到他的話,覺得話裡暗藏玄機,也湊上前問:「當然是真話。有啥問題嗎?」
「這……尊夫人擁有極特殊的命格,將來眾小姐也將與眾不同……」
「你說眾小姐……」
瞧見他的反應,算命師有些訝異,這先生關心的事似乎不同於常人,也對,娶妻如此,還有什麼挺不過的,搞不好他就真這麼幸運。「你們將有三位千金,一個開口足以讓天地顛倒,一個眼神一使日月無光,一個噩夢一做定人生死,都是非凡人物。」
近來變得嗜睡的簡梅姝躺在沙發上假寐,等待稍晚下班回家的甄信鄆帶她到醫院看診。已一歲半的大女兒甄璇姬在鋪上軟墊的地上玩耍。
她不知從哪拿來甄信鄆姑姑最疼愛的小白狗的照片,一手拿著玩具車在照片上碾過來碾過去。「砰!砰!喔咿喔咿!」
一進門,甄信鄆奇怪女兒的小遊戲,便蹲在旁邊看。
鈴鈴鈴……電話聲響,他抓過話筒,「喂?」
「信鄆,嗚……我是姑姑,白皮被值完勤的救護車撞上,這會被送到獸醫那去了……」視白皮如親兒的甄艾寇哽咽的道。
甄信鄆面帶狐疑笑容的看向女兒手中的救護車,「嘿嘿嘿,姑姑應該不會有事的……」
看來,他大女兒的特異「霉」功將要發功了,烏鴉實力絕對不容小覷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4:07
第一章
下午五點三十分,董氏紀念醫院裡的各個名醫已經陸陸續續送走今天最後一位應診病人,然而這並不包括胸腔科,診療室裡正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何先生你先別急,X光片所顯示出來的腫瘤不一定就代表癌細胞,目前斷定你父親得了肺癌還言之過早。」
「齊醫師,你一定要救我爸爸啊!」
齊滕低沉醇厚的聲音安撫著:「這是當然。」
病患家屬怕是被檢驗報告上的不明腫瘤嚇得慌了而無法思考,眼眶一紅、鼻頭一酸,眼看雙膝一彎就要下跪。「齊醫生,所有人都說你是醫治肺癌的權威,我給你跪下了,求你無論如何一定要盡全力救我爸爸。」
「何先生,你別激動。」
一襲醫師白袍的齊滕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伸手想扶起他,斯文俊逸的臉龐在銀邊眼鏡襯托下,更顯溫文氣質與專業素養。一百七十八公分的頎長身形不見壓迫之感,反而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想依賴在他儒雅醇厚的氣息中。
診療室裡上演哭跪懇求的戲碼不是第一次,一旁的護士熟稔地跨步上前,一把扶起病患家屬的手肘。
「何先生,關於你父親的病情,我們還要經過詳細的檢驗才能確定。你放心,齊醫師是全台灣治療肺癌最著名的醫生,他一定會盡力治療你父親的病。」
齊滕伸手抽了一張面紙給他,溫煦地笑了,「你先別擔心,我盡快幫你父親安排一次詳細的胸腔檢查,等更精確的報告出來,屆時我們再來談,好嗎?」
他的話像可以讓人安定心緒的神奇魔咒,只見對方緩緩點頭,淚勢已收。
「Miss吳,請你盡快安排何老先生的檢驗時間,越快越好。」
「知道了,齊醫師,我會立刻處理。」年輕的護土輕輕頷首,神采間儘是對齊滕的崇拜與景仰。
指針已經來到了六點零五分,齊滕卻始終沒有不耐煩的神情。「何先生,我先開一些藥物給你父親,關於肺部腫瘤的事情希望你能先向他保密,在病因確定之前,我不希望影響病人的情緒。」
明快而利落地作出結論送走病患家屬,齊滕又埋首於病歷之中。
這時,診療室的門板被人輕輕推開,幾顆頭顱鑽了進來。「齊滕,你好了沒?」
聞聲,他仰起斯文俊臉,銀邊眼鏡在日光燈的折射下閃出一道光影。
兩三個不同科的醫師走了進來,一時間十坪大的診療室裡精英雲集。「別磨蹭了,齊滕,你忘了我們今晚要去聯誼嗎?」
齊滕但笑不語,一派爾雅斯文。
「說話算話哦!」眼科醫師也是齊滕的好友方正剛,抓起桌上的聽診器百無聊賴地甩蕩起來。「你上個星期就已經答應我們要去湊人數了。現在快去換衣服,咱們聯誼的對象可是模特兒美女軍團哩,相信今晚一定是個Perfeet night!」
相較於他語氣中的激昂與期待,齊滕只是推了推鏡框,繼續匯整病歷,顯得興致缺缺。
「沒聽到我說的話啊,齊滕,快去換衣服啊!」
「你們先去吧,我把這份病歷弄好之後就過去。」
「你!」方正剛忍不住翻白眼,「你真的有病耶,我打出生開始還沒見過哪一個像你這麼喜歡看病的醫生!」
「謝謝。」
神經!「不理你了。我們先過去,半個小時之內你一定要給我趕到哦!」
幾個人嘟囔著離去,診療室又回復原有的寂靜。齊滕緩緩抬起俊臉,伸手扶了扶鏡框,擦拭得光潔的鏡片再度閃出一道輕影。
從來沒有人發覺,高挺鼻樑上的銀邊眼鏡將齊滕的銳利眸光完全遮掩,以及他的真實個性。
服裝雜誌的攝影棚裡坐滿一群等待拍攝的模特兒,春季最新款的華服包裹著比例完美的高挑身形;這個七號攝影棚是台灣模特兒界裡數一數二的Model才有幸能進棚拍攝的地方。
「璇姬,換你上場嘍!」場務一邊確認手中的拍攝行程,一邊呼喚。
原本亂哄哄的攝影棚迅速陷入一片沉靜之中。
雙眸緊閉的坐在明亮的化妝台前,甄璇姬感覺化妝師退了開來,她緩緩睜開雙眼。
捲翹如羽扇的長睫、鮮活明燦的大眼和春桃般鮮嫩欲滴的雙唇,身為日本名牌服飾惟一的台灣專屬模特兒,甄璇姬當然是美麗的。
淡淡地望了望鏡子中的自己,她沉默地推開椅子站起身。
髮型師還緊緊跟隨在旁。「今天的服裝Lady中帶點俏皮的味道,所以我沒有綰起你的長髮,只是加強了它的髻度,讓它隨性被散開來。」
瞥了她一眼,甄璇姬淡淡走開。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的冷淡沉默強烈地給人一種高傲不可攀的感覺。
其實這樣冷漠的她,才是眾人所樂見的。
說出來可能很弔詭,她美雖美矣,卻無人敢追,甚至是接近,只因她有一項天賦異稟的能力,那就是「倒霉」。
請注意,不是她倒霉,而是她身旁週遭的人倒霉。
話要說到甄璇姬的父親——甄信鄆,堂堂甄氏集團的總裁,他生性溫和、樂善好施,偏偏生了三個命帶霉星的女兒。身為老大的甄璇姬,從小的命運就像名字一樣充滿玄機,活像是肩上背了一尊霉神似的,往往她的無心一語便會成真,而且偏偏只會在壞事上才實現,所以認識她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賜予她一個封號——烏鴉嘴。
不過膽敢在她面前喊出這三個字的人可沒幾個。
大概是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吧,一個高年級的小土霸王在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烏鴉嘴,當時的她只是橫了對方一眼、哼了一句「你走路給我小心一點」……
嗯,時間過了那麼久,相信那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土霸王應該已經順利爬出那個十公尺深的壕溝了吧?
不過,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膽敢向她嗆聲挑釁,幾乎所有人都怕她,避她惟恐不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她背上的霉神給盯上。
從來沒有人發覺她是孤單的。
她不想為別人招來不幸,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緘默,而這更助長了她帶給人的那種神秘與疏離感,使人對她更加敬而遠之。
她帶給別人霉運的同時,也為自己帶來孤獨的境遇。
問甄璇姬怨不怨?當然怨。
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就像眾人也已經習慣了躲避她,非不得已絕不與她交談一樣。
「璇姬,你好了嗎?準備開始嘍!」場務又喚著。
身著一件充滿新春氣息的蘋果綠短上衣,衣領是俏麗的荷葉邊,襯上甄璇姬雪白的肌膚,更是顯出今春的清新活力;低腰的白色長褲顯露一抹帥氣,腰間繫起的寬版皮質腰帶更將她神采間的淡漠氣質烘襯得更加灑脫率性。
她很美,卻不若美神維納斯那般豐盈柔美的嬌麗,而比較像是戰神雅典娜,挑揚的眼神中帶著些許英氣,些許難以駕馭的狂野之美。
當她越過一群模特兒身邊準備走向拍攝定點時,一個輕輕柔柔的嗓音驀地打破沉默,「璇姬,今晚有沒有空?」
甄璇姬停下來望著她,辛雅,她生活圈裡少數幾個敢和她開口說話的模特兒。
辛雅不顧其他女模特兒的驚愕眼光,朝著她燦爛地笑了笑,「我們今晚要和一群名醫新貴聯誼哦,你也一起去吧?」
眾人不意外的抽氣聲在攝影棚裡響起。
甄璇姬當然沒有忽略其他人的反應,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辛雅,挑挑眉,「你確定?」
她笑得純真自然,「我如果不確定就不會開口邀你了。怎麼樣,去嗎?」
「……好。」
「晚上七點半在Slave PUB,我坐你的車一起去?」
「OK。」甩了甩肩上的波浪長髮,她深意地瞥了辛雅一眼,旋即走開。
「辛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啊?你怎麼會找她一起去啊!」
「天啊,特級霉星也要去……算了、算了,為了自身安全,我看我還是不要去聯誼好了。」
坐在椅子上悠閒翻閱雜誌的辛雅舉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你們別這樣說璇姬壞話。」
「還不都是因為你!我也知道我們人數不夠,可你也不用找她來湊人頭吧?」
只見辛雅皺起柳眉,「啪」的一聲闔上雜誌,「那你們到底要怎麼樣嘛!我就是想找她去啊,不然今晚的聯誼你們別跟,我另外Call人行了吧?」
眾模特兒見她生氣了,只好摸摸鼻子壓下自己的不悅,誰教她是名攝影師辛賀和服飾界女王董沁的獨生女,拜託,誰惹得起啊!
「你們都沒意見了?」她瞥了瞥眾人,嬌俏的臉龐漾出一抹甜美笑容。「那就快去梳妝打扮吧!運氣好的話,釣個名醫當老公,勝過我們在這兒搔首弄姿呢!」
模特兒們的臉上這才又露出笑容,「先說好哦,你可得負責甄璇姬哦。」聯誼呢,忙著物色男人都來不及了,誰還有餘力去提防那一個烏鴉嘴。
「知道啦!」辛雅俏皮地在一個模特兒的屁股上拍了一記。
當眾人散去,她輕鬆愉悅的神情漸漸黯淡,顯得心事重重。
站在相機前的甄璇姬不意瞥見,她忍不住微微皺眉。
「璇姬,你在看哪裡?看鏡頭啊!」
攝影師的低叱叫她顰起了雙眉。
「沒時間拖拖拉拉了,這本雜誌下個星期就要上架啦!」
「哼。」
左手隨性地叉放在腰肢上,右手甩開披肩的波浪長髮,昂起驕傲的下頜,她輕傲的睥睨氣勢緊緊吸引住攝影師追逐的鏡頭。
刺眼的閃光燈交錯四起。
裊裊的香煙煙霧緩緩升起,微弱的火星在齊滕的指間淡淡燃燒。
坐在HONDA的駕駛座裡,任由狹小空間內瀰漫滿的煙嗆味的籠罩自己,此刻的他鼻樑上沒有那一副銀邊眼鏡,眼神中也不帶絲毫溫煦。
事實上,這才是他,齊滕。
父親是汽車大亨,母親是醫界專才,於商界、於醫學,任一方面他都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然而在同僚與病人面前,他喜歡偽裝,而銀邊眼鏡象徵他極端個性的轉換器。
在人前,他喜歡扮演溫順無害的齊醫師,因為這樣比較好辦事,在這個「表象就是一切」的社會裡,個性特立獨行的人未必能夠獲得別人的欣賞,更別提心想事成。
合群、溫順、人畜無害,反而比較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他樂於偽裝,扮演那個人緣極佳、性情溫和的齊醫師,他藏起性格中的冷淡傲視,將所有人隔擋在鏡片之外。
然後等待。
等待一個能夠拆穿他的偽裝的女人,一個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女人。
捻掉煙頭、戴上眼鏡,齊滕透過後照鏡檢視自己的外表,溫和無害的眼神,嘴角永遠揚起十五度角的微笑。這是齊滕醫師該有的表情。
打開車門步出車外,他斜倚在車身旁站在夜風中,讓刮起的陣陣春風撩去身上的煙草味。主治肺癌的齊醫師是不贊同、也不會抽煙的。
七點四十五分,該進去Slave PUB亮亮相了。
才踏開幾步,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齊滕。」
「齊少爺,你現在在哪裡啊?」方正剛的大嗓門從手機裡傳了出來,「對方都已經到齊了,你人咧?」
「剛停好車,準備走出停車場。」
「快一點啦!」他隨後壓低噪音,「模特兒軍團果然不一樣,來了好多秀色可餐的美女。你若是晚到了就搶嘸人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喳」的一聲,方正剛迅速切斷,顯然是忙著尋覓自己的幸福去了。
搖頭微笑著將手機放進西裝口袋裡,他依舊悠閒地緩步前進。
他要的女人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一次膚淺的聯誼就能勾動他的心?談何容易。
女人表象上的美是三分資質、七分裝扮,只要是懂得愛自己的女人哪一個能言丑?但是眼睛就不同了。雙眼,是窺探一個人靈魂深處的媒介,他想要尋找一雙眼眸,一雙能夠在瞬間看入他內心深處、翻攪他冷漠心湖的瞳眸……
像她。
佇立在PUB的入口,他掩藏在鏡框之後的雙眼微微瞇起,悄然閃過一抹凌厲。
那個女人,他想要。
「齊滕,這邊!」方正剛熱切地起身揮手招呼他。
PUB閃爍的投射燈在他鏡片上劃出一道光影,在剎那間轉換兩個截然不同的個性。
他噙起溫煦友善的笑容走向同事,斯文儒雅徐緩來到眾人的面前……也站在甄璇姬的眼前。
「我是齊滕,幸會。」
他溫文善意地巡視在場每個人,當眸光落在正前方的甄璇姬時,他看見她美麗眼眸裡的冷漠與不在意。
有趣。
這女人有著和他同樣的眼神,只是他將這樣的自己掩藏在鏡框之後,而她卻肆無忌憚地彰顯於人前。
「啊,你就是他們嘴裡說的工作狂齊滕嗎?」一名模特兒神采歡愉地招呼他。
「我應該算不上是工作狂吧,只是希望能夠提供病患更詳盡的診療。」
「像你這樣仁心仁術的醫師已經不多了呢!」另一名女模特兒主動大方的坐到他身旁來攀談。又一個女模特兒不甘示弱地企圖以溫柔體貼來吸引他的注意,「我想去吧檯,需要我幫你點什麼飲料嗎?」
「可樂娜,謝謝。」
自始至終,齊滕俊逸臉上的溫煦笑容絲毫不曾減退。
「你還真吃香啊,齊大醫師。」腸胃科醫師陳業趁著空檔湊近他耳邊,酸酸低語。
「不敢,在你們面前哪有我出風頭的機會?」
接過女子遞上來的可樂娜啤酒,他保持微笑,不動聲色地往後倚向沙發,退出眾人的注意力之外,他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找他來聯誼湊人數。
人都是自私的,在這種場合裡,誰會想要找一個風頭健過所有人的傢伙來搶走自己的鋒芒呢!至少個性溫和無害的齊滕醫師不會。這也正好,給了他一個觀察她的機會。
這些聒噪的女模特兒說她叫甄璇姬。
斯文優雅的啜飲手中的啤酒,他默默打量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她。
高挺鼻樑上的平光眼鏡迅速閃過一道光影。
微鬆長髮隨興地綁在頸後,雙手環在胸前微微昂起下頜,像不耐又似淡漠,她冷霜一般的神情與氣質在熱烈嘈雜的PUB裡實在格格不入。
越是打量她,齊滕眼神裡的興味越是濃烈。
置身在週遭的熱切氣氛中,她就像一團冰,不在乎是否有誰注意自己。他留意到任何人都進不了她的眼裡,只關心身旁那個叫辛雅的女子。
有意思,冷冰也有承載熱心的時候嗎?
「辛雅,別喝太多。」甄璇姬淡淡提醒她。
已經有些微醺的辛雅燦甜一笑,「我開心嘛!咦,你怎麼都不跟別人說話?今天晚上這些醫師的素質挺高的呢,你別像只悶葫蘆,找個人聊聊天、說說話啊!」
看著她舉起酒瓶又是一陣悶頭猛灌,甄璇姬不耐地搶過她的啤酒瓶。「你在借酒澆愁嗎?」
她橫了她一眼,「什麼意思?」
「何平告訴我,你們分手了。」
辛雅急切地攀住她的手肘,「你有碰到他?」
「昨天的雜誌封面是他幫我拍攝的。」
「他還跟你說了什麼……有沒有提到我?他有沒有說我什麼?」
甄璇姬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和她的熱烈期盼形成強烈對比。「辛雅,何平下個月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了,你明知道的。」若不是因為擔心情傷未癒的她,她今晚根本不會來這裡。
來這兒讓那個男人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瞟動眼眸睇了他一眼,她沒好氣地轉換坐姿,別開視線。
他說他叫齊滕。
怪人,分明是台灣人,卻有著像日本人一樣的名字。老實說,打從他踏進PUB開始,她就不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不可能有人能夠隨時隨地表現出這麼溫和友善的表情,瞧瞧他臉上沒消退過的笑容,始終維持著十五度角完美的上揚。
他在耍人嗎?他很喜歡這樣耍人嗎?讓所有人以為他是這麼溫和友善的一個人。
然而似乎沒人發現到他的秘密,她不免有些愕然,他睜著那雙獵豹般的眼睛,大家還能當他是溫馴的羚羊嗎?
「你在看誰啊,齊滕?」方正剛拿著啤酒瓶興高采烈地坐進他身旁的位子,循著他的視線,他悄悄湊近好友的耳際,「別告訴我你在看那個渾身冰冷的女人。」
齊滕的眼眸閃了閃,噙起一抹淡然笑意溫和地飲了口手中的可樂娜。「我沒有啊,不過你們怎麼沒人去找她攀談呢?不敢相信咱們的醫界情聖們會放過這麼美麗的女子。」
「說什麼呀!」他沒好氣的灌了口啤酒,「是她不理人,剛開始大家都把目標放在她身上,誰知道她壓根不給我們好臉色看,整個晚上像個啞巴似的也不開口說句話。閉門羹吃多啦,沒人想再自討沒趣。」
「是嗎?」
「倒是你,齊滕,你還蠻受歡迎的嘛,我看到不少模特兒藉機想找你聊天哦!軟,別光坐在這裡喝啤酒,多跟人家聊聊啊!」
他俊逸的臉龐閃過一抹興味,「你不怕我搶了你們的風頭?」
「嗟!把馬子嘛,各憑本事。」方正剛朝他眨眨眼,壓低嗓音,「我才不像陳業他們,自己沒本事又怕別人比他強。」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又拿著酒瓶去找美麗女模特兒哈拉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齊滕淡淡仰頭喝盡最後一口啤酒,放下酒瓶,和對面甄璇姬的視線對個正著。
她雙手環胸,昂起下頜似在挑釁。
他推了推眼鏡,回以一抹深意的微笑。
突然,她自椅子上站起身。
「璇姬?」辛雅仰頭看她。
「我去買啤酒。」扔下這句話,她走向吧檯。
齊滕見狀立刻起身迎上她,笑意淺淡的神情是一派的溫和有禮。「需要我效勞嗎?」
在別人無法瞧見的角度,他那一隻精實有力的左手緊緊攫扣住她纖細的右手肘。
她根本無法掙開他的鉗制,懶得掙扎了,她抬起頭筆直回應他類似掠奪般的注視,「為什麼不繼續假裝了?」
「你已經看穿了不是嗎?」
她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
他鼻樑上的平光鏡片一閃,透露些許詭譎興味。「驚訝我為什麼沒否認?」他將眸光調向她的右手,溫熱的大掌不動聲色地摩挲她的掌心。「你說呢?猜得到原因嗎?」
詭異地,她竟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莫名暈眩!
「放手!」她皺眉厲聲喊道。
「你在顫抖。」他嘴角一抿、眉眼一挑,直看進她的瞳眸。「為什麼?」
她霍地仰頭瞪視他,「不怕我拆穿你的假面具?」該死,他只是握著她的手而已,為什麼卻讓她有種即將被徹底掠奪的恐懼……和興奮?!
「你們在聊什麼?」第三者的聲音突然穿插進來。
齊滕立刻回以最溫文無害的笑容,「沒什麼,只是我正好要去吧檯,隨口問問甄小姐想喝什麼,我順道替她帶回來。」
「齊醫師你好體貼哦!」
「就是說啊!可是不公平,為什麼你只對甄璇姬這麼好?」
一群爭風吃醋的無聊女人,真難看!「喂,可以放開我了吧?」甄璇姬沒好氣的撇過俏臉,這次她輕而易舉地掙脫他的鉗制。
「你們想喝什麼?告訴我吧。」
看著他對每個女人都這麼溫柔有禮的笑著,甄璇姬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為什麼?因為他的欺騙?還是因為他刻意在人前表現溫柔的虛假?抑或只是單純地不滿他對別的女人笑?突然間,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煩躁。
在刻意漠視齊滕的情況下,她轉身想坐回自己的座位,然而她發現自己竟動不了,該死的,手又被他緊緊扣住,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甄小姐想喝點什麼呢?」
這男人簡直是虛偽到骨子裡去了!他怎能在強悍地鉗制她的行動的同時,又對她笑得如此溫和有禮呢?「不喝什麼。」她忍下咬牙切齒的衝動。
外表冷冰、個性卻狂烈如火。真有趣。「可樂娜是嗎?我知道了。」
放開手,他是聰明的獵人,懂得欲擒故縱的道理。
「你!」望著齊滕優雅離去背影,甄璇姬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和大戰一回合過後的淡淡疲憊。
當然,也有一點期待下一回合的雀躍。
回到位子上,冷眼看著他體貼地替眾人張羅冰飲,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緊緊跟隨著他而遊走。
而敏銳感覺到她探索的眼神的齊滕,仍繼續扮演溫文的齊醫師。
只是他發現在她面前要心平氣和的佯裝似乎越來越困難,他多想摘掉眼鏡、扯開領帶一把撲向她,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覆住她,好好回應那一雙挑釁的眼神!
然後看看誰會是率先臣服的那一個?
就當齊滕將所有人的飲料都發派好之後,一個高大的身形突然從PUB門口筆直走過來。
「唉,璇姬,他來了耶!」辛雅推推她的手肘。
「誰?」甄璇姬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過去……俏臉倏地刷冷。「你來幹什麼?」
男子痛苦中又帶點氣憤的嗓音響起,「璇姬,你怎麼能夠瞞著我跟別人來聯誼?你難道不覺得這麼做會對不起我嗎?」
在場的人全不約而同地靜默下來。
甄璇姬的聲音幾乎要凍出冰來,「你算哪根蔥蒜,憑什麼讓我覺得對不起你?」
這男人是誰?和她又是什麼關係?齊滕有些不悅地推了推眼鏡。
「璇姬,我愛你,你也明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
「敬謝不敏。」
突然面對這陣仗,方正剛忍不住偷偷詢問一旁的女模特兒。「這個男人是誰?」
「他叫小武,是最近當紅的男模特兒。」
「對啊,也不知道甄璇姬對小武施了什麼法,讓這麼出色的男人這樣死心塌地的愛著她。」
默默聆聽著這些話,齊滕始終保持招牌的淺淡微笑。
就在眾人的驚愕中,小武一把抓起坐在椅子上的甄璇姬,猛然強吻住她的唇!
「小武,你……唔!」
眾人驚歎,「哇,不會吧?!這男人也太熱情如火了吧?」
仰起頭注視眼前上演的火辣親吻戲碼,沒人留意到齊滕銀邊眼鏡下的眸子,猛地躥起的兩簇火。
頭一次碰上他看得上的女人,可是她卻和別的男人在他面前接吻?!
招牌微笑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森然冷嗤的惡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4:36
第二章
凌晨五點鬧鐘響起,刺耳的鈴聲才敲出第一聲,就已經被齊滕按掉。
春日的晨曦在東方的天空露出一抹燦白,空氣中依舊的微涼拂動一室寒意,捲起白色的簾幕在落地窗前搖曳款擺。
裊然升起的煙草薄霧自他指間散開,恣意斜倚在床榻上,他瞇起凌厲雙眼,眸光迷離地抽著指節間的香煙;當他舉煙吸氣時,煙頭處的微弱星芒也在瞬間益發燃亮,那是此幽暗空間中惟一燃起的溫度。
此刻的齊滕,沒有人知道他腦海中盤旋著什麼。
瞞不了人的,就是那分孤獨。他的落寞,就像失了伴侶的源雁,儘管他未曾有過任何交心之人。即將有了。他朝自己承諾著。
不知過了多久,房們輕輕敲響。「少爺?我是陳嫂,你醒了嗎?」
他望了房門一眼,捻掉煙頭。「什麼事?」
「想問你今天早餐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現在立刻去做。」
「隨便。你知道我不挑嘴的,陳嫂。」
聆聽著房門外腳步聲漸去,他懶懶地起身開始盥洗著裝。事實上他並不是不挑嘴,只是不喜歡向別人詳細說明他的喜好,他不習慣也沒這必要。
站在鏡子前整好領帶,頭髮抹上發膠梳成能顯出齊醫師專業的髮型。他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慎重而徐緩地戴上眼鏡,在嘴角勾勒出十五度角完美的微笑。
準備好,打開房門,跨出這個真實世界。
來到廚房,他向流理台前忙碌穿梭的背影打了聲招呼:「陳嫂,早。」
「少爺,早,你先坐一會兒,我正在煎漢堡肉,馬上就好了。」
他溫文地笑了笑,「你慢慢來,我不急。」
陳嫂聞言感動得幾乎要哭了,「少爺,你的個性就是這麼溫柔體貼,從小到大都這樣,從來不需要別人擔心。」
他鼻樑上的平光鏡面閃了閃。「是嗎?」
「是啊!我看著你長大,還會看錯嗎?」陳嫂說得可得意了。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樓梯頂端傳了下來。「滕,起來啦?」
「媽,你怎麼醒了?是我吵醒你的嗎?」
董妍嬌小的身軀包裹在蕾絲晨褸下,跨下最後一個階梯她走到兒子的面前,搶下他手中的咖啡杯,逕自喝了起來。「難得兒子來我這兒住,我怎麼能不陪你吃頓早餐呢!」
舉起刀叉正在切陳嫂剛送上的漢堡肉,他淡淡地笑了,「媽,我國小二年級你和爸分居前大家就已經說好了,我陪你們各住半個月的。」
正在偷兒子盤子裡的肉片吃的董妍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可是你現在每個月卻只在我這兒睡一晚。」
「爸爸那邊也一樣。」他一邊咀嚼食物一邊淺笑,「我已經獨立了。」
「知道、知道,你翅膀硬了,有能力買公寓自己住了嘛!」她沒氣質的將腿盤縮在椅子上晃蕩,一副像是在鄉下看廟會的粗魯模樣,還真教人看不出來她其實是個鼎鼎有名的醫學博士。
「你說的話跟爸爸一模一樣。」
「別跟我提那個死鬼!」她又偷了幾顆青豌豆塞進嘴裡,故作不在意地問:「那只死猴子現在在做什麼?跟那些女朋友分手沒有?」
齊滕放下手中的刀叉笑睇母親,「我不認識什麼死鬼,也沒見過什麼死猴子,董博士你說的是哪一位?」
董妍風韻猶存的臉龐倏地一陣臊紅,「齊滕,你真的翅膀長硬了是不是?給我裝什麼傻,你知道我在說誰!」
搖搖頭,不理母親在自己耳朵邊又咆哮又揮舞雙拳的,吃完最後一塊他討厭的漢堡肉之後,他優雅地推開椅子起身。
「董博士如果在乎的話,不如自己親自去看一眼。」
他走到客廳拿起公事包,董妍微撩起晨褸下擺尾隨在後。「誰在乎那一隻短命龜啊……哎呀,你到底說不說啦!」
「爸爸他現在很忙。」
她急急追問:「為什麼?被人倒債了?到底是不是啊?你老媽在問你話,穿什麼鞋?大逆不道!」他只是穿個鞋就叫做大逆不道?齊滕差點端不住他正經的面具,失聲而笑。「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董博士,是因為爸爸剛拿下歐洲汽車廠的代理權,現在正忙著規劃如何將車子順利推出台灣市場。」
撇撇嘴,眼眸裡一閃而逝的安心幾乎要掩飾不住。「哼,賺錢奴!那傢伙沒救了,注定一輩子銅臭味。」她當初會和丈夫分開,全是由於兩人截然不同的價值觀與生活背景,一個是向利益裡鑽的生意人,而另一個卻是學院派的醫界學者。
父母兩人常為了日常生活上一些小細節起爭執,如此生活在一起只會造成彼此及他這為人子者的負擔,分開了也好。
就因為瞭解這一點,對於他們的分居,齊滕從來沒有發出半句怨言。
「想必有很多人喜歡爸爸的銅臭味。」突地,他露出詭譎輕笑。
「什麼意思?!」
今天早上的他很故意,不符合他平時乖兒子的形象。「我聽說有很多女人對於『正和妻子長期分居』的爸爸非常有好感,三四十歲的女人少了一份矜持,多了許多熱情和主動呢。」
董妍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對了,我聽管家說,爸爸最近和一個姓王的女子走得蠻近的。」揮揮手,他開門出去。
董妍氣得在他身後大吼:「你去告訴那個死鬼,說你老媽現在也有很多男人在追,一直都有很多男人在追!媽的……」越想越氣的她索性衝到電話旁撥了一串號碼,「喂!死猴子,你身邊有沒有睡女人?我警告你別給我亂玩,你要是敢給我死在別的女人身上,到時候我連棺材都不給你躺!」
「啪」的一聲掛斷電話,她美麗的臉上餘憤未平。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董妍猛然接起,是齊震磊,她分居中的丈夫。
「臭女人,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一大早的你發什麼瘋啊!」
「啪」的一聲,她甩掛電話。
然後鈴聲又響起,她接起……
「瘋女人你竟敢掛我電話!昨天晚上我開會開到凌晨三四點,你……」
這次他的話當然也不可能說完,董妍喀嚓又掛斷電話。
齊震磊鍥而不捨的再撥過來……
看著這兩個分居的夫婦大清早拿著電話玩,陳嫂忍不住深深搖頭歎息。想不通這樣粗魯霸道的夫妻,怎麼能生出齊滕這麼溫文有教養的兒子?!由此可見,齊滕斯文爾雅的個性有多麼難能可貴了。
「肺癌和鼻咽癌、乳腺癌一樣有家族聚集性,換句話說也就是肺癌具有一定的遺傳性,但這只是有潛在的可能,絕不是必然的。」
這番解釋讓病患如蒙特赦,「齊醫師,你的意思是說,雖然我爸爸和曾奶奶都是因為肺癌而死,但是不表示我一定也會得肺癌嘍?」
齊滕推了推鏡框,溫和而專業的氣質與素養深深獲得求診病患的信任。「對。何老先生,你不用擔心,只要不吸煙、不和致癌物接觸,輔以適當的營養與運動,相信你的健康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再說檢驗報告出來,你的肺部功能一切良好。」
「謝謝你,齊醫師,你絕對無法想像你這番話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低頭看了看病患激動地握住自己的手,他淡淡一笑,「何老先生,你並沒有罹患肺癌,目前也沒有這種徵兆,所以別再認為自己活不久了,多給你的家人一些耐心和關懷,你該知道這些日子,你的暴躁帶給他們多大的壓力與傷害。」
這就是聞名遐邇的胸腔科權威齊滕醫師,不但百分之百的關心病患,對於病患的家屬也能適時的送上體貼與關懷。
不過,有時候連齊滕自己都會感到錯亂,究竟他是因為太盡責扮演救世主齊醫師的角色,還是自己陰沉的個性裡原來也具有關懷他人的一面?
送走了何老先生,他接著拿起下一個病歷表。「Miss吳,請下一位病人進來。」
護士望著他,頓了頓,「齊醫師,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整個早上你已經連續看過二十多個病人了。」眼科的方醫師說的對,沒有人像齊滕醫師這麼喜歡看病的。
「幾點了?」
「中午一點十分,大家都去吃午飯了,再說預約下午看診的病人都還沒來。」
「是嗎?」從椅子上站起身,他溫煦地對她笑了笑。「拖延你的用餐時間是我的疏忽,你快去餐廳吃飯吧!」
「齊醫師,那你呢?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去吃……」
「我想出去透透氣,謝謝你的邀請。」
跨出董氏紀念醫院的大門,齊滕也不確定自己想要走去哪裡,最近的他有越來越煩躁的傾向,對於扮演齊醫師,他竟開始感到一絲絲的不耐與厭倦!
他想,他是在渴望一雙眼神。
他開始冀盼一個能讓自己恣意釋放的歸所,一個就算不是溫柔無害的齊滕醫師,也能夠安然自處的地方。
他不想再佯裝了,尤其在見過甄璇姬那一雙冰冷的眼眸之後。
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冷漠,那一雙美麗的眼神彷彿承載了所有的孤高與驕傲,即使淪落到只剩她孤單一人,她也不屑強迫自己融入人群。
看到這樣的她,他冷沉的心底泛起一陣難以平復的騷動,她恍如就是另一個自己,那個他從來不曾在人前展露的自己。
他想脫去偽飾,去與她一起,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對他們搖頭轉身離去,也無所謂了。
嗯?此刻,她竟然真的出現在他眼前!
勾起嘴角露出興味一笑……真沒想到。
「滾開。」甄璇姬雙手環胸、蹙眉低叱。
大庭廣眾之下,包圍著她的五名男子流里流氣的哈哈吃笑,「長得真的挺美麗的,難怪咱們的武哥對你迷戀不忘。唉,姓甄的,我家武哥想找你去樂一樂,你最好乖乖跟我們走。」
「找我?」
她獨自面對一群流氓卻絲毫不顯畏懼。「小武他的嘴傷好了嗎?口長爛瘡應該不是那麼容易醫好的吧?」
「還說,你這女人也真夠邪門,武哥他不過是吻了你一次,你就咒得他滿嘴爛瘡,今天我們兄弟就是來抓你去給武哥洗嘴的。」
空氣中響起甄璇姬銀鈴般的笑聲,只可惜笑意沒有傳進她美麗的眼瞳裡。「想抓我?!那可得要你們的手腳都還健在的情況下才有辦法。」
俏臉冷沉且風情萬千地撩了撩雪頸邊的長髮,她並不想開口咒人,是這些人逼她的。
「你這個臭婆娘,閉上你的烏鴉嘴!」
「大哥,她是不是在咒我們啊?萬一真被她說中了,那我們的手腳豈不是……」
「媽的,管她說什麼,再大的陣仗咱們兄弟都見過了,還會怕一個女人不成?先抓起來扁一頓再說。」
就在眾人預備一衝而上的當口,齊滕突然閃了出來,擋在甄璇姬面前。
是他,那個叫齊滕的男人。
「幹什麼,想逞英雄啊!」流氓頭頭狠狠瞪視眼前這個西裝筆挺、一派斯文的男子。
「走開。」甄璇姬對著齊滕的背影低叱。
他回過頭,伸出左手挑釁似的捏了捏她高傲的下頜。「給我一個當英雄的機會。」
「哼,只怕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話才出口,她連忙伸手揚住嘴!該死,她不是故意的,希望這句話可別成真……
瞧見她捂嘴的舉動和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懊惱,他揚起嘴角勾勒一抹淺笑。「捨不得我嗎?」
「你想得美!」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不由得顰起雙眉。「走開,別礙手礙腳。」
齊滕低沉磁性的嗓音和保護者的姿態教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眩,從小到大,從沒有人會站在她面前,沒有人認為她需要保護。
「想逞英雄也該有個限度。」她斥退那股受到感動的情緒,冷冷低語。
而他的回應卻是反手將她往後推得更遠,然後向前跨幾步,朝那些流氓溫和有禮的點點頭,「不知道各位介不介意到巷子裡再談?」
「哼,不知死活!」五個流氓仗著自己人勢眾多,看準了齊滕一身西裝的斯文模樣,氣焰囂張的率先往路旁的小巷口走去。
「齊滕!」甄璇姬忍不住出聲,來不及掩藏那壓抑不住的關心。
他回過頭,不甚意外地瞥見她眼神中的擔憂。伸出手又擰了擰她的下頜,他淡笑搖頭,「你的表情應該更冷、更美才對,甄璇姬小姐。」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她,只能傻傻地望著他尾隨那五個人走進巷子。
她憂心地看著始終保持微笑的他優雅而徐緩地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扯開喉間的領帶,還小心翼翼的取下鼻樑上的眼鏡仔細收受,然後人就隱沒在巷子深處……她聽到身旁圍觀路人的議論紛紛。
「五個對一個耶,那個斯文的上班族會不會被打死啊?」
「就是呀!我看他打不過那群凶神惡煞啦!」
她聞言渾身一震,眉心死攢。
「喂,我看還是叫警察吧!萬一真的出人命就不好了。」
出人命?!該死!她雙腳無意識地往巷口走去。她雖然是個咒人倒霉的霉女,可卻從沒想過有人會因她而死。不是因為齊滕特別,而是她壓根就沒有害人之心。
腳才剛跨進巷子口,突然,一個踉蹌的人影往她身上撲倒過來!她嚇了一跳,直覺地伸手扶住對方。
「齊滕?!」不,不是他……什麼呀,是那個流氓頭子。
兩手倏地往下一放,原本靠在她身上的流氓立刻砰咚一聲往地上摔!
「哎唷,我的手斷啦……」和那流氓頭子的呻吟聲相應和的,是他其餘三個同伴的哀號聲。
跨過一群被擺平的流氓身邊,甄璇姬揚起眉睫,不太敢相信地看著齊滕握緊拳頭一記揮在最後一個流氓的肚子上,再重重地補一拳在那人的右臉頰……流氓搖搖晃晃了幾秒鐘,終於陣亡躺下。「吁、吁……」
巷子裡隱約傳來齊滕輕淺的喘氣聲,他背靠在牆壁上,胸膛略顯急促地起伏著,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因打鬥而凌亂,筆挺的西裝看起來也零零落落……他側轉俊臉,迎上甄璇姬的雙眼,咧開嘴微笑。
「國中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過架,功力多少有些生疏了。」
「你還笑得出來?!」
「為什麼笑不出來?如今站著的人是我。」
相較於他的氣定神閒,甄璇姬覺得情緒激動的自己好像太愚蠢了點。「……你的嘴角流血了。」他曲起食指抹了抹唇角,「只是破了。」
「你的手被刀子劃傷了,白癡。」這些人真卑鄙,竟然還拿出刀子攻擊他。
正巧那把沾了血的蝴蝶刀不偏不倚地就躺在她的腳邊,她想也不想地抬腳一踢,誰知沒將它踢飛到臭水溝裡,那把蝴蝶刀反而直直落插在流氓頭子的左大腿上,刀身甚至還一晃一晃的,好不嚇人。
更淒厲的哀號聲瞬間響起!
齊滕挑了挑眉、吹了聲口哨,「真的讓他斷手斷腳?早知道你有這種神力,我就不出手了。」
「沒人叫你出來逞英雄。」
她的脾氣果然又辣又嗆。齊滕笑著搖搖頭,「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
「什麼。」雙手環胸的甄璇姬睨了他一眼。
「傷得最重的是我的右腿,刀子至少劃了七公分長的傷口。」
她一看,果然在他深藍色的西裝褲上瞧見破洞的褲子周圍濕濡的血跡。他說完話即朝她走來,在地面上拖曳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來。
我的天吶……她飛快抬起眼,對上他依舊不減的淡淡淺笑。
「嘖嘖,這樣就嚇呆了嗎,甄璇姬小姐?」來到她面前,見她驚愕的樣子,他又趁機擰了擰她的下頜。
「你……」
這時,刺耳的警笛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齊滕終於皺眉,笑意不再復見。「該死,是你叫的警察?」
「不是我!」
「扶我離開。」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搭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需要救護車送醫治療,為什麼要離開?」
因為溫和有禮的齊醫師不是那種會和流氓打架、甚至是與警察局址上關係的人。
「我說要走。快!」
「去哪?」
他側轉俊臉,迎視她的雙眼滿是興味。「去我家。」感覺到她剎那間的停頓,他邪肆的笑容裡有些挑釁。「不敢嗎,甄璇姬小姐?」
她睨了他一眼,甩開他手臂,昂首闊步走出巷子口。
齊滕悄悄咬著唇,拖著傷腳尾隨在後。
只見甄璇姬氣勢十足地排開圍觀的人群,毫不猶豫地跨出人行道,衝進車來車往的大馬路上,高舉起手——
「計程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5:03
第三章
「醫藥箱放在哪裡?」
待齊滕坐進沙發,攙扶著他的甄璇姬便直覺地想退開,誰知卻被他一手揪住長髮,硬將她扯到他身邊。
痛!她瞪著他,不發一語。
捲起一綹她的波浪長髮纏繞在指節中,他拿掉眼鏡的俊美臉龐顯露一抹陰鬱。
「摟著男人的肩膀跟對方回家,對你來說這麼尋常嗎?」
她皺眉,「是你叫我跟你來的。」
「這麼親切?有求必應嗎?」
夠了!她為什麼要待在這裡任他污辱?「放手!」
他纏著長髮的指節微勾,「休想。」
他十分氣憤,這女人竟如此隨便的跟他回家,換做是別的男人呢?她是不是也這麼小心謹慎的攙扶對方、跟對方回家,甚至是上床?
「我叫你放手!」
「我偏不。」
怒不可遏的甄璇姬狠狠地瞪著眼前氣勢與自己旗鼓相當的齊滕,突然間她瞥見桌旁的拆信刀,立刻不假思索的抓起往自己那一綹他扯住的長髮劃下——
一縷縷的髮絲緩緩飄落。
齊滕震撼,飛快昂首凝視她,瞧見她眼神裡跳揚的倔強與倨傲。
這一剎那,他突然瞭解且放心了,她是個會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女人,就算對方是對她別有企圖的孔武男子。
鬆開指節,讓指間纏繞的髮絲緩緩墜落地面,他溫柔寵溺地笑著,眼神卻是無比的堅決。
「我要你當我的女人。」
這句話就像殺傷力大的斧頭似的敲進甄璇姬的心裡,也讓她完全無法思考!
齊滕凌厲的眼神始終看著她,輕輕伸出手扣住她的柔荑,慢慢將她往懷里拉,直到她美麗的臉龐距離自己不到五公分的距離。
「這麼難以理解嗎?」他一邊輕撫著她細緻的臉龐一邊輕問。
望著眼前的她,他覺得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真實的自己。
該說他虛偽呢,還是怕孤獨?隱藏起自己真實的個性,裝出溫和友善的齊滕,難道就只為了讓自己融入人群、不再孤單嗎?
如此說來,她比他還要有勇氣,勇於展現真實自我的勇氣。
噙著寵溺笑意,他替她佛開垂落在頸脖前的髮絲,當他注視到那一綹被她親手割斷的參差發縷時,手有些遲疑地頓了頓,隨即將她推離自己身邊。
「醫藥箱在你身後的櫥櫃上。」
她眨眨眼,怔愣凝視他霍然冷淡的轉變。「你傷得不輕,真的不去醫院嗎?」他的傷口仍滲著血,已經在布質的沙發上留下一攤血漬,而且有越來越擴大的趨勢。
「我就是醫生。」
冥頑不靈!算了,血是他的、刀傷也是劃在他腿上。轉過身,她走向後頭的櫥櫃尋找醫藥箱。
「找到了嗎?」
「找到了。」
回到他身旁,她飛快將醫藥箱打開,瞥見他越見蒼白的臉色,她忍不住有些擔心,但忍住沒說。視線下移,她先把他的西裝長褲褲管剪開好露出刀傷,接著伸手拿起藥箱裡的雙氧水……
齊滕卻握住她拿藥的手腕。
她沒好氣的看他一眼,反手將雙氧水寨進他的手裡。
但他伸出手又想鉗握她的柔荑。
反應靈敏的甄璇姬馬上塞了卷紗布給他。「你到底要不要上藥?」她杏眼圓瞪地瞅著他。
「正在考慮。」
神經,「讓你流血致死好了!」
她才想起身,卻被欺靠上來的他強勢地給壓在身下,順利索得一吻。
圓睜著大眼瞪視眼前這張特寫臉孔,她感覺到他冰冷的嘴唇正摩挲著自己的唇瓣,還邪佻地探出舌尖描繪她嬌艷唇形,一分一寸的濡濕自己的唇舌,蠶食鯨吞她瀲灩朱唇。
「唔——」這個王八蛋齊滕……
客廳寂靜無聲,只有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
這時,電話鈴聲劃破寂靜地乍然響起!
閉著雙眼、腦海一片空白的甄璇姬幾乎驚跳起來,奮力地想推開壓在自己胸前的他,誰知他卻死不退開。
「有自動答錄機。」他咕噥一聲,又強悍地覆住她的唇。
甄璇姬不解自己為什麼不堅決推開他,這傢伙在強吻她耶,自己和他不過才第二次見面,且事實上,她竟然好像也不願意他退開似的……難道是因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太好,讓她捨不得離開嗎?
被他這麼強勢索吻,她發覺自己此時此刻也理不出什麼頭緒。
這時,答錄機的留話功能開始啟動。「喂,滕,你老媽我啦!醫院那邊說你下午請假耶,去爽了哦?」
被他壓在身下的甄璇姬抵著他的嘴唇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是你媽?」
唉。「對。」他加強索吻的力道,想將她飄揚的心緒抓回來。
董妍的聲音又透過答錄機傳了過來,「我現在在機場啦!早上忘了跟你說,我的未來媳婦、你的未婚妻柳柳今天回國了,哪,我現在叫她跟你講。」
聞言,甄璇姬頓時一僵,未婚妻?!他有未婚妻?而自己竟然還讓他這麼親暱地吻她?
「喂,滕哥哥,我是柳柳,我留學回來嘍,帶了好多禮物要給你呢。伯母現在要載我和我的同學回你那兒去,晚上一起吃飯吧,伯母還在高級餐廳訂了位子呢!那我們就晚上再聊嘍,Bye-bye!」
聽著答錄機停止轉動,甄璇姬用盡全力地推開齊滕,她急促地喘著氣,說不出是怎般的感覺地瞪著他。
他不語,雙手撐放在沙發上默默看著她。「你這麼在意我有未婚妻嗎?」
難道她不該嗎?!他吻了她,還說要她當他的女人,這是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該有的表現嗎?
「柳柳是我世伯的女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撇過螓首,她用力地吸氣吐氣,伸手耙梳自己凌亂的髮絲……該死,絕不讓他看出她的手在發抖,絕不!
「三年前柳柳去英國留學,訂婚是在這之前更早的事。」
望著她的側臉,他掏出香煙點燃,冷漠深沉地吞雲吐霧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抽煙,很奇異的,始終帶著假面具過活的他,總能自然而然地在她面前顯露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其他人,包括柳柳,看到的也只有那一位溫和有禮的齊醫師。
甄璇姬不知道,也還無從發覺,對於他而言,她已是他的世界裡最特別的存在。
「我要走了。」她頭也不回的霍然起身。
「明天晚上七點。」
她離去的腳步頓了頓。
「明晚七點,我在SlavePUB等你。」
回應他的,是大門關上的聲音。
霎時,空蕩蕩的客廳就像是個被擠入宇宙黑洞的星球,置身在其中,無止境的孤獨不斷擴大延展……如果人生的最終意義終究是孤獨,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被生下來?
父母長期分居,各自擁有如日中天的繁忙事業,身為他們的兒子,他能得到什麼?答案是顯赫的家世背景,眾人稱羨的身份地位和百分之百的孤獨。
由自己冷沉的個性中創造出截然不同的齊醫師,他為的不是想靠著極佳的人緣藉以攀爬到優越的地位,他不需要,因為打從出生開始,這些優勢他已經擁有。
是人群。他只是想置身在人群之中,好不被孤獨攫獲。
而他以為這樣的偽裝不會累,直到遇見了甄璇姬。
如果那一雙冰冷倔氣的眼眸能夠釋放他,那麼他想永永遠遠的抓住她、擁有她。
甄璇姬熟稔地駕駛白色跑車奔馳在仰德大道上,車流不斷,直到跑車開進一條私人車道,這才脫離了台北市區的塵囂,感覺到山區的靜謐。
「大小姐你回來了?」門房守衛立刻上前,「需要我幫你把車子開進車庫嗎?」
她睨了他一眼,「我自己來。」
守衛隨即點頭退開。
她利落地旋動方向盤,將跑車以六十度的流暢彎角駛進車庫裡停妥,可之後,她仍坐在駕駛座上不把車子熄火,緩緩前傾將額頭抵靠在方向盤上。
她伸手輕撫雙唇,閉上眼。
她到底是怎麼了?竟然這般心甘情願的讓齊滕那樣吻她?!無論如何努力地想將他掃出記憶中,她的腦海裡依舊能夠鮮明地描繪出他的輪廓,那張不戴眼鏡的臉龐,或者他抽著香煙的側面。
驀地睜開雙眼,她蹙眉握拳狠狠擂了方向盤一記!
該死!不准想他,不許再想他!
煩躁地撈起一旁的皮包,她開門下車,腦中卻不期然地想起齊滕的那句話……
「明晚七點,我在SlavePUB等你。」
握緊粉拳,她強迫自己邁開僵硬的腳步往前走。他憑什麼想再和她見面?!
高跟鞋隨著她的步履敲響石砌台階,她不耐煩地揮開頰邊飄動的髮絲,一綹參差過短的頭髮吸引她的注意力,是幾個鐘頭前讓她用拆信刀劃斷的,她眸光一黯,下意識地將那一綹短髮纏繞在指節中,使力揪繞著,直到頭皮被拉疼到難以忍耐的地步,她才回過神來,再次強迫自己將齊滕驅逐出思緒之外!
豪宅裡燈火通明,才跨近大門,就聽見母親簡梅姝的吆喝聲。
「瑪麗亞,湯好了沒有?」
菲傭不太純正的中文響起:「好了,太太。」
「碗筷擺好了沒有……」
她轉動鑰匙打開大門,「我回來了。」
「姬姬,你回來啦!」簡梅姝雀躍欣喜地奔上前。
「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姬姬,真難聽……」
「裘裘和璦璦都回來了,只等你到家就能開飯了。」她不理她的抱怨,熱情地拉著女兒往沙發走,「瑪麗亞,去叫兩位小姐下來吃飯……來,我們這邊坐。」
挪挪屁股將丈夫甄信鄆擠到一邊去,他無奈地翻翻白眼、換個方向繼續看報紙。他這老婆就是這樣,沙發空那麼多位置不坐,老愛和人家擠裝親熱。
「媽,我想回房間換衣服……」甄璇姬求救似的瞥向父親,誰知道他搖搖頭、撇撇嘴,假裝心無旁騖的看他的報紙。
「先別換什麼衣服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簡梅姝忽然正經八百的盯著女兒的臉蛋瞧,那如臨大敵般的慎重其事,教一旁的甄信鄆也忍不住偷偷地豎耳聆聽。
對於自己所獲得的高度注意,簡梅姝非常滿意,她壓下眉宇間飛揚的得意繼續繃著臉嚴肅地道:「不說你可能不知道,你媽我最近常常做同一個夢。」
甄璇姬狐疑地望著母親,「什麼夢?」
不能怪她拿懷疑的眼光看她,她老媽最喜歡大驚小怪,人家說「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偏偏她就相反,一點芝麻綠豆般的蒜皮小事,非得搞得驚天動地她才覺得有趣,喜歡熱鬧與搞怪的程度,更是和齊天大聖孫悟空有得拼。
「這件事我只告訴你哦!」簡梅姝強調的握了握女兒的手,「自從我做了這個夢之後,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這麼嚴重!這會兒甄信鄆放下報紙嚴肅地望著妻子。
嘿嘿,瞧她的演技有多好。「我最近一直夢見清水祖師爺來找我。」
「啥?!」甄璇姬傻眼,詫異地叫出聲。
「清水祖師爺每天晚上都來找我,她對我說……」
「清水祖師爺來找你幹嗎?」甄信鄆失笑出聲,他老婆這謊編得太誇張了。「我們家是信耶穌的。」
「耶穌一個人法力不夠啦!我們家女兒一個比一個霉,我不多找幾個神來保佑怎行!」
甄璇姬翻翻白眼,「我要去換衣服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蠢,竟然還那麼認真的陪母親坐在這裡耍白癡。
「姬姬,你等一等啦!」簡梅姝用力地將她扯回自己身邊,「清水祖師爺跟我說,你最近印堂發黑、烏雲罩項,還說你血氣不順、生理失調。」
「是、是,還有呢?」
「還有你最近跟一個男人非常的親密。」
甄璇姬聞言心頭一震,不自禁地想起下午和齊滕的那個熱吻。
簡梅姝瞧出女兒眸底一閃而逝的吃驚,這讓她更加地得意。「而且我還知道你為了這個男人非常的煩惱痛苦。說吧,女兒,告訴媽媽,把一切都說出來。」
甄璇姬皺皺眉,看見母親一臉看戲的興味神情,她才沒那麼笨。
「趕快跟媽媽講啊!」簡梅姝雀躍地催促著,她的日子實在過得太閒了。
被母親怪異的眼神凝視著,甄璇姬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一隻被觀賞的猴子。沒好氣的持起皮包,她霍地站了起來,「沒什麼好說的。」
「明明就有,我看見你和那個男人……」啊,說溜嘴了!
她回過身,瞇起漂亮眼眸,「看見什麼?」
「媽媽看見你和一個男人搭著肩坐進一輛計程車裡。」老二甄裘主動釋疑。
甄璇姬瞪著大妹走下樓梯來到自己面前。「下午我和媽媽去逛街時,看見路邊有一群人在圍觀,走近一看竟然看見你和一個男人肩搭肩的坐進計程車。」
老三甄璦跟在她身後,「大姐,那是你的男朋友吧?」應該是,否則她根本不可能允許男人這麼親密地靠近她。
悄悄揪緊了皮包的提帶,甄璇姬想佯裝出和平常一樣的自己,帥氣地甩頭否認。然而當她下意識地昂起下頜想伸手撩發時,卻又觸及到那一綹被割斷的髮絲……她沉默了,臉龐更加陰鬱。
甄信鄆也好奇了,「璇姬,她們看見的男人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
「騙人,媽媽明明看見你和他相親相愛的搭著肩膀。」
這一刻甄璇姬突然煩躁到極點。「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客廳陷入一片沉默。
「啥米?太過分了,已經有未婚妻了竟然還來招惹你!」
「就是說啊,他到底把我女兒當做什麼?」
「姐,不如我去見見他吧!」甄裘拍拍胸脯自告奮勇,「保證把那個男人『看』衰到少根胳膊、斷條腿。」
脾氣溫順的甄璦也忙著打抱不平,「我今晚也不去打工了,晚上早早睡覺,把那個欺負你的男人『夢衰』,你說這樣好不好,大姐?」
簡梅姝也跟著揮舞拳頭、義憤填膺,「好,那老娘我也來施展一下我最頂級的『雜念』功力,把這個膽敢欺騙我女兒的男人整得七葷八素。」
「對,讓那個臭男人瞧瞧我們甄家帶衰能力的厲害!」
「唉唉,你們不可以這樣。」甄信鄆開始可憐那個男人了,希望他命夠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不可以用自己帶衰的能力殘害同胞。」
瞧見家人同仇敵愾的模樣,甄璇姬突然間覺得好想笑。
曾經,她對於父母生給自己這與生俱來的「霉運」非常痛恨,若不是因為這種詛咒他人的詭異能力,她不會受到所有人的排斥和恐懼,從小到大沒有半個朋友,那滋味有多孤單寂寞,不曾遭遇過的人是不會懂得。
有的,有一個人懂。心底驀地響起的聲音提醒著她。
齊滕那一雙隱藏在銀邊眼鏡之後的眼眸,也同她一樣,正閃爍著寂寞。
該死的!不是已經發誓不許自己再想起他了嗎?「我上去換衣服了,肚子好餓。」她甩著皮包,越過家人往樓梯走去。
「大姐,真的不用我們幫你報仇嗎?」甄裘仰頭問她。
踩在階梯上的甄璇姬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不用了,你們難道忘了我自己也有報仇的能力嗎?」
「對啊,」簡梅姝重重擊掌,「我們都給忘了,姬姬那一張嘴可不是好欺負的呢!好啦,不用擔心了,大家到飯廳準備開飯吧!姬姬,換好衣服就下來啊!」
點點頭,她繼續往樓上走,才進了房,皮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
「喂,我是璇姬。」
辛雅愉悅的嗓音傳來:「是我。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們去DoubeDate。」
一邊脫下裙子換上休閒長褲,她皺眉,「跟誰?」
「跟我新交的男朋友還有他的朋友。」
「明天什麼時候?」
「晚上七點,在環亞的樓上餐廳。」
明晚七點,我在SlavePUB等你……
悄悄捏緊了手機,甄璇姬強迫自己將齊滕的聲音驅逐於心海之外。
「好啊,明晚七點,反正我沒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5:38
第四章
環亞飯店的洗手間裡隱約傳來交談的聲音,洗手台前就見辛雅忙碌地又是梳頭又補妝。
「璇姬,你在發什麼愣啊?」辛雅放下粉撲轉頭睨著她,伸手關上她面前的水龍頭。「全台灣已經在缺水了,你還這麼浪費水,不怕竹科的人會恨死你。」
瞪著鏡子怔忡失神的甄璇姬如夢初醒,她頓了頓,側轉螓首凝視她。「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辛雅望著她,垮下肩。「你今晚到底是怎麼了?心不在焉的。」瞥見她又舉起手腕看表,她好奇地揚起眉睫,「璇姬,你是不是跟別人有約?」
甄璇姬像是被猜中心事似的大聲否認:「我沒有啊!」
她睨了她一眼,拿起粉撲繼續補妝。「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怕你?」
她一愣,不解她為何會突然這樣問。「為什麼?」
很多人都怕她的。對,幾乎是所有人,當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張能夠輕易咒衰別人的嘴,她便再也沒有享受友情的一天,儘管擁有這種「霉力」根本不是她所願。
從小時候的怨憤不平到如今的冷漠以對,她發現以這麼毫不在乎的心態反而比較輕鬆。
不要冀望得到誰的友情或關懷,自己就不會有受到傷害的機會。這道理太簡單了,猴子都想得通,可是真要強迫自己佯裝出百分之百的冷漠卻又太難。
她當然還是會難過。
當所有的女模特兒感情融洽地聚在一起吃著零食、聊著八卦,她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處說不寂寞是騙人的,可除了冷沉著俏臉裝出冷漠與不在意的態度,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因為不想受到別人的同情,所以她乾脆變得驕傲。而這種百轉千折的心態若不是當事人,恐怕很難理解吧?
「璇姬,你是個很容易被誤解的人。」辛雅好整以暇地收拾粉撲、睫毛刷,「所以我不怕你。」
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神好清澈、好單純,剎那間竟讓她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你的高傲跟難以相處都只是因為你想保護自己,或者說是別人,你的心地很善良,怕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會給別人帶來霉運,對不對?因此你就乾脆繃著臉不跟人交談、不讓誰靠近。我就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才不怕你。」
「胡……胡扯什麼!誰聽得懂?」
她飛快轉身迴避辛雅的目光,倉皇地從皮包中掏出口紅補妝,想逃避這個話題與遮掩自己此刻心中的激動,卻發現自己握著口紅的手微微地在顫抖。
辛雅看見了,瞭解的一笑。
甄璇姬有些惱火,蓋上口紅盒蓋扔進皮包裡轉身面對她,「你到底要不要上去?對方已經在樓上等我們了。」
話說完,她腳跟一旋就想往外走。
這時辛雅突然爆出一串銀鈴般的清亮笑聲,不預警地撲到她的背上,整個人掛在她背後。「璇姬,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你?」
甄璇姬霎時竟感到眼一濕、鼻頭一酸。
從來沒有人這麼跟她說過,二十五年的歲月裡,沒有一個人這麼真誠而親暱地對她說過這樣充滿情誼的話。
「你在哭什麼呀,傻瓜。」辛雅從她的頸子邊探出漂亮臉蛋。
「誰哭啊!」她一邊吸著鼻子一邊低吼。
「不就是你嘍。」
「……你下來行不行?背著你很重耶。」
「哈哈,惱羞成怒了。」
「聽你在鬼扯啦!」
辛雅築笑著放開她,「喂,眼淚鼻涕收一收,你該不會感動得愛上我了吧?」她朝她嬌媚地眨眨眼。
「去照照鏡子吧,你憑哪一點要我愛上你?」
「呵呵,這樣才是璇姬嘛,又嗆又辣!」她將她拉回鏡子前,掏出自己的梳妝盒。「補補妝吧,醜女人。」
「哼!」她對她扮了個鬼臉,搖搖頭拒絕她的梳妝盒,翻出自己的蜜粉盒跟唇彩對著鏡子裝點起來。
辛雅就這樣靜靜倚在鏡子旁看她。「唉,璇姬你老實說,你今晚是不是跟別人有約了?」
她描繪唇彩的手停頓了幾秒鐘,「沒有。」
「已經七點四十五分了哦!」
明晚七點,我在SlavePUB等你……
用力地抿抿唇,她檢視鏡中的自己。「你這麼想趕我走是不是?」
「我哪有啊,是你自己整個晚上沒幾分鐘就看一次手錶的。」
「那我不戴表了。」話畢,她當真取下手腕上的夏利豪,當著辛雅的面扔進皮包裡,「沒話說了吧?」
「神經!」辛雅睨了她一眼,隨即雀躍上前挽住她的手肘,「我們快上去吧,不然那兩個男人還以為我們溜了呢!對了,璇姬,你喜不喜歡正哲帶來的朋友?我看他對你還蠻有意思的耶!」
和辛雅說說笑笑的越過飯店大廳走向電梯口,甄璇姬的眼角不期然地瞥見牆上的掛鐘……八點零二分,他還在Slave
PUB嗎?他真的有那個耐心等她嗎?
眨眨眼收回飄遠的思緒,她昂起下頜,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和辛雅的交談上。
理會那個有未婚妻的傢伙做什麼?
比起那一段不該繼續發展的感情,她提醒自己,更該珍惜眼前這個生平第一次交到的好朋友。
叩、叩!
「對不起,齊醫師的看診時間已經結束了……」
「Miss吳,是我啦!」一顆頭從門縫中探進來,大大地咧開嘴笑得燦爛。
「是你啊,方醫師。」
方正剛推門走了進來,「齊滕呢?」
「還在裡頭看病歷報告。」
他點點頭,「知道了,你下班吧!」揮手遺開護士小姐,他跨進看診室,果然看見齊滕正埋首在一疊的病歷資料中。「喂,齊滕,看了一整天你還不累啊!」
齊滕仰起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揚起的嘴角仍是那完美的微笑。「你下班了?」
「大家都下班了,先生,現在已經六點四十分了。」他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人家的辦公桌上,「聽那一班麻雀護士說,你連續五天每天晚上都到Slave PUB報到?」
齊滕又推了推眼鏡,「……嗯。」
「這麼喜歡那裡?」
面對方正剛有意無意的探問,他合上病歷開始整理桌面準備離開,俊美臉龐上的溫和笑意始終不減。「也不是,只是習慣了每晚到那邊喝一瓶可樂娜才走。」
「不是在那兒等女人嗎?」
齊滕站定身形面對他,伸手扶了扶鏡框,此刻的他笑得更加溫和無欺。「你說我能等誰呢?」
「誰知道。」他咕噥一聲,播播頭。
「怎麼突然對我每晚的行蹤這麼有興趣?」
「還不是那些護土,一直拜託我來跟你探聽一下,煩死了。」
「既然是煩差事當初就別答應。」他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公事包越過他走出去。
六點五十七分。
齊滕坐在HONDA車子裡往後倚躺在駕駛座上,左手邊放著銀邊眼鏡,右手指節夾著一根淡煙。耙了耙額頭前的短髮,他吸了一口煙再緩緩吐出,讓那淡嗆的煙味不但充塞整個肺部也充斥在整輛車子裡。
他不懂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在這裡。
五天了,她始終不曾出現,而他卻每天晚上七點準時出現。
真詭異,因為他向來不是個執著的人。
看來他輕忽了自己對她的莫名感情,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比他所以為的重得多。
鈴……鈴……
捻掉將滅的煙頭,他接起手機,「你好,我是齊滕。」
「滕哥哥,我是柳柳!」
「有事嗎?」說話的當口,他拿起眼鏡戴上,「我記得你今晚要和高中同學一起去跳舞。」
「對啊!」柳凌喜不自勝的甜美聲音傳來,「就知道滕哥哥最關心我,我的事你都記得清清楚楚。」
「是嗎。」平光鏡面閃了一下。
「你現在在哪裡?我跟同學們還準備去KTV續攤哦!」
「我在SlavePUB。」
「呵呵,原來滕哥哥也會去PUB消遣啊!不跟你說了,我們要上計程車了,拜!」
掛斷手機,齊滕打開車門跨出車外,緩步往SlavePUB門口走去。
今晚她會不會來?
他又要等待多久才能死心?
這兩個答案皆是無解。
八點零六分。
他沒有來。
甄璇姬坐在吧檯前,煩躁地仰頭一口飲盡杯子裡的血腥瑪麗,「砰」的一聲將罄盡的酒杯放在桌上,準備起身離開。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今晚第六天了,齊滕怎麼可能還會等她,自己還傻傻地來到這兒做什麼?想知道他是不是會在這兒等她?呵,她太自作多情了,自己真蠢!好蠢。
還蠢得讓那個已經有未婚妻的虛偽男人,這麼肆無忌憚的盤繞在腦海裡!
「小姐,要走了嗎?」
一個男聲在耳邊親暱響起,惹得她厭煩皺眉。「滾開!」這男人是怎麼回事?煩了她一整晚。
「你醉了,不如讓我送你回家吧,我的車就停在外面。」他不由分說地環住她的腰就想將她攙起。他注意這個美麗的女人好半晌了,孤單一人沒伴,正巧,他也是,所以來個俊男配美女、銷魂享樂的一夜情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別碰我!」死男人!
甄璇姬不算大的叱責聲在今晚抒情的Ladynight顯得突兀,當場讓那個糾纏的男子下不了台。「你、你這個臭女人……」
「我勸你最好別得罪她。」
忽地,一道低沉的嗓音插進來,當下讓甄璇姬心頭一震,僵直著纖細的身形不敢動,揪緊手中的皮包強壓下想回頭的衝動。
「這裡沒你這個上班族說話的分。」
那個教她苦心顫震的溫和噪音又響起:「我不是上班族,而是醫生,專攻胸腔科。這位先生,我看你臉色黃濁、兩眼血絲,身體可能不太好,如果有需要的話,歡迎來我們醫院坐坐。」
「媽的,你咒我?!」
「總比讓她開口咒你好。」齊滕不帶惡意地瞥了甄璇姬一眼,「相信我,等她開口,你的手腳可能就不保了。」他可沒忘了上一次那個斷手斷腳的流氓頭子。
「你真他媽的欠揍!」
眼看男子掄起拳頭就要往他身上揮去,甄璇姬擔憂地從椅子上跳起,直覺地想擋在他的面前。然而PUB裡的保鏢和酒保比她更快,一人一邊輕而易舉地將惹事的男子架住。「先生,大家都是來輕鬆娛樂的,請你自重。」
驚魂未定地看著男子被保鏢們帶走,她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緊緊地揪住齊滕的衣袖悄悄顫抖。
而他注意到了,心情大好地笑了笑,「怕嗎?」
簡短的兩個字卻像雷擊似的打進甄璇姬的心坎裡!她神情怔忡地凝視他。是怎樣的安排,竟然真的讓她等到他的出現……
怎麼辦?她對他是否會更加地難以死心?!
「想什麼?」他低問,伸手覆住她揪握自己衣袖的小手。
感覺到他熾熱的掌心溫度,她霍地抽回自己的手,轉過身不敢再看他,僵硬地坐回椅子上。
「再給我一杯血腥瑪麗。」她力持平穩聲調,向吧檯裡的酒保道。
「好的。」
齊滕瞥了她生疏冷漠的側影一眼,挑了第三個位子坐下。
「今晚也喝可樂娜嗎,齊先生?」酒系友善地湊上前。
「嗯。」
和齊滕隔了一個空位,甄璇姬緊緊握著新送上的酒,低下頭讓傾瀉的長髮遮掩自己的臉龐,想借此將他的聲音、他的影像阻絕在自己的心房外,但發現其實還是徒勞無功。
今夜的酒保很有聊天的興致,一邊擦拭酒杯一邊開口:「你今晚遲了一些哦,齊先生,過去幾天你每天晚上固定七點都會到這兒報到的,今天是不是有事耽擱了?」
他每晚都來?!乍然聽見這番話,甄璇姬竟不由得感到難以言喻的欣喜!她可以想成他是在等她嗎?可以這麼想嗎?
齊滕只是微笑,啜了一口酒。
「齊先生,抽根煙吧?」
「不,我不抽煙,謝謝。」
「啊,對哦!」酒保敲敲自己的頭,收回香煙盒。「你是胸腔科的醫生,肯定反對人抽煙的。」
他點頭稱是,「香煙對身體不好,少碰為妙。」
這種虛偽的話虧他說得出來!甄璇姬偷覷了他一眼,舉杯喝下一口血腥瑪麗。
她突然間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他如此沒有把握了,除了他有了個未婚妻之外,讓她感到迷惑的便是他兩種極端的個性。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是那個會在她面前恣意抽煙、態度狂傲冷漠的他,還是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笑容溫和的他?
皺了皺眉,她管有幾種他,她對自己在乎他的莫名情緒氣惱極了,霍地端起酒杯,狠狠灌下一口酒。
也說不清是從何而生的怒氣,她扔下一張千元大鈔,抓起皮包就往門外走。
見狀,齊滕也追了出去。
漫無目的地走在喧鬧的大街上,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短短不到兩公尺的距離,卻像一條疏離的鴻溝阻隔在兩人之間。
眼前,兩座巨幅的廣告看板矗立在大樓前。
看板裡昂首自信的美麗模特兒就是甄璇姬,她穿著一件削肩無袖的短上衣,搭配著俏麗的中長裙和同一色系的手提包,光彩耀眼、閃亮無比。
這時,街道上又有男子上前搭訕:「小姐,你一個人?」
「滾開!」
對方還不死心,「美麗的小姐,我注意你很久了,你獨自一人……」
「閃一邊去!」煩。
「小姐,你是不是模特兒啊?我朋友說你長得好像常常在知名雜誌上出現的模特兒,喏,大樓上面的巨幅廣告裡的美人兒是不是你?有沒有興趣認識新朋友啊,我叫……」
「別煩我聽不懂啊!」
「唉,你這女人很凶哦!」
「就是這樣才可愛嘛,你說是不是啊這位小姐?」
「滾開!」
眼見那兩名男子越說越過分,齊滕這時邁開腳步上前想給予警告……
「滕哥哥,原來你真的在這裡。」
柳凌甜膩的嗓音突然傳來,不但叫齊滕吃驚更讓甄璇姬錯愕,她聽過這個聲音,那一天自己被壓在他身下的時候,電話答錄機裡傳來這個聲音。
「柳柳,你怎麼在這裡?」齊滕壓住驚訝,轉身面對柳凌。
巧笑盈盈的她立刻攀住他的手肘,「人家很好奇你喜歡什麼樣的PUB嘛,所以就過來看看嘍!誰知道你已經離開了,還好我及時追上。」
這個青春洋溢的年輕女孩就是他的未婚妻?
回眸的甄璇姬纖細的身軀突然變得僵硬,低垂著螓首,不抬頭的以一頭長髮掩去自己所有的表情,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悄悄將拳握得死緊。
這時,那兩個痞子將注意力轉到柳凌身上。「這位小姐,你的聲音好好聽哦!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KTV唱歌啊?」
柳凌直覺的搖頭,「我不要,我又不認識你們。」
「哎呀,唱唱歌大家就認識了嘛!對了,這一位美麗的模特兒小姐也一起去吧!今晚就由我們這兩個帥哥來陪你們兩位美女。」
「你說夠了沒有,死痞子!」甄璇姬真的火了,毫不客氣地甩開對方欲搭放上來的手。「滾開,誰准你碰我!」
「喂,你這女人真的很囂張哦!讓別人搭一下肩會死啊,你竟然不給我面子……唔!」
他的話驀地被齊滕揮出的一拳給截斷!
「媽的,你敢動手打我兄弟?」另一個男子也衝上前對著齊滕揮拳。
場面立刻陷入一片混亂!
以一敵二的齊滕在兩人的夾攻下絲毫不顯懼意,出拳既利落又狠重,對方根本佔不到半點便宜。
「不要打了,籐哥哥!」柳凌拔尖的呼喊聲響起,「你根本不會跟人打架,你會被打死的,滕哥哥!」
甄璇姬愕然。
怎麼她沒見過齊滕打架嗎?她可沒忘了六天前他一人獨戰五個流氓的英勇戰績呢。不過她還是暗自擔心,上回他受的傷好了嗎?
這時伴隨著對方的哀號,齊滕飽含怒意的低啐斥罵:「誰准你們這樣騷擾她?」而且竟然敢在他面前伸手觸碰她?這些人都該死。
「沒那麼嚴重啦,滕哥哥,」柳凌的聲音裡明顯有了恐懼的哭意,「他們才跟我說過一句話而已。」
揮出最後一拳讓對方砰然倒地,齊滕微微喘吁著,隔著柳凌凝望甄璇姬。
「滕哥哥,你有沒有怎麼樣?哪裡受傷了?」柳凌含淚要觀看他的傷勢。
「……我沒事,柳柳。」輕輕推開她,齊滕又望了甄璇姬一眼,這才低頭捏握作疼的腕骨。
「你不會打架就別跟人家打嘛,他們也不過才跟我說了一句話,你竟然發這麼大的脾氣。」
他撥了撥亂髮,嚅動雙唇想說些什麼卻又沉默閉上。
他不是為了柳凌才跟人打架的,是為了……算了!又望了甄璇姬一眼,他伸手扶正鼻樑上的眼鏡。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警笛刺耳的響聲,隨即三四名警察下了警車走過來。
「剛剛鬧事打架的是哪些人?跟我們回警局。」
「滕哥哥,怎麼辦?」
柳凌手足無措地仰頭往視他,他不理會,看了甄璇姬一眼,他攬著柳凌的肩,轉頭對警察說:「人是我打的,他們騷擾我的……女人。」
甄璇姬聞言一震,她知道這場架他為誰而打,可卻只能無言地望著他跟警察而去的背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6:19
第五章
「親、愛、的、齊、滕!」
診療室的門口探進一顆頭顱,又是方正剛。
齊滕瞥了他一眼,「有事?」
「真冷淡啊,齊醫師。」他撇撇嘴推開門走進來,和上回一樣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聽說你跟兩個年輕的痞蛋打架,還不慎挫傷了右手手腕,人家關心你所以來看看嘛!」
「我很好。」沒理他,齊滕繼續用左手翻閱眼前的病歷。
方正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戲劇性地伸手揚住自己的嘴巴,肩膀還劇烈地一震一動,「噗、噗,聽說你還被抓去警察局做筆錄!噗、噗!」
「謝謝關心。」
「好——糗哦,齊醫師。」
「還好。」
「好——丟臉哦,齊醫師。」
「還可以。」
「好——」
齊滕仰起俊臉,笑意溫和。「我好想扁你哦。」
「嗚,齊醫師現在變得好凶暴,被警察抓去做筆錄的人果然不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忍耐、忍耐,沒理由為了眼前這個痞子,而毀壞他多年來溫和友善的形象。「謝謝你的關心。」
「唉,聽說是伯父、伯母去警察局保你出來的?」方正剛興味盎然的推推他的肩膀,「我還聽說他們夫妻倆在警察局裡槓了起來,鬧得差點兒連記者都跑去採訪了?」呵呵,一個是汽車大王、一個是醫界名人,當時的場面肯定很熱鬧……好想親眼看看哦!
齊滕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眼科現在沒病人了嗎?」
「有啊,他們都快把我的診療室給擠爆了。」裝可愛的方正剛將自個兒魁梧的肩膀縮在一起,自以為像個清純無辜的少女猛對著他眨眼睛。「可是我跟他們說本醫師要去廁所撇條,只好叫他們等我。誰教人家現在對你比較有興趣嘛!」
真想叫他馬上滾!看著眼前這個裝可愛的噁心傢伙,齊滕不得不再用力地多吸幾口氣,壓下厭煩的情緒。「不知道你看完了嗎?」
他竟還搖頭,「還不夠爽。」
診療室裡,齊滕忍那快發標的脾氣忍得辛苦;診療室外,一雙高跟鞋緩緩踩近……
「這位小姐你有事嗎?」護土小姐狐疑地望著對方,瞥見她手裡捧著的淡雅百合花束,她主動開口,「你要探病的話要到C棟,從這個樓梯過去。」
「不是,我是來……齊滕在嗎?」
「你找齊醫師嗎?可是齊醫師因為手腕挫傷,所以今天不看診耶。」
「沒關係。」是呵,就算不見他也沒關係的,或許這樣她還比較輕鬆一點。她淺笑地對護士小姐說:「麻煩你將這束花交給齊醫師。」
護士小姐困惑地接下花束,「小姐,請問你貴姓大名啊?」
「……我姓甄。這束花就麻煩你了。」
接著,優雅的高跟鞋又緩緩踩開。而診療室裡,齊滕還是繼續忍耐著想對方正剛揮拳痛扁的衝動。
「我姓齊,有一點事情來找甄小姐。」
陽明山的豪宅前,坐在駕駛座上的齊滕正透過大門口的對講機和埋頭的守衛對話。
「哪一位甄小姐?」
原來她還有其他的姐妹?「我找甄璇姬小姐。」
「你是說大小姐啊,請等一下,我替你通報。」
過沒多久,另一個更具威嚴的男聲響起。「齊先生,你說你要找璇姬?」
「是的。」
「……請進。老陳,開門讓齊先生進來。」
齊滕將車子駛進車道,在守衛的引導下來到車庫前,這才發覺原來甄璇姬的家世背景和自己不相上下。
「齊先生,請沿著這條石階往上走,甄先生在裡頭等你。」
「謝謝。」
幾分鐘後,他坐在沙發上,神態自若地面對甄氏夫婦打量的目光,他們看著他的神情,讓他有種「我是珍禽異獸,大家快來看」的感覺。
才剛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旁的瑪麗亞立刻機靈的詢問:「還需要幫你倒杯茶嗎?」
「不用,謝謝。」
齊滕溫和地笑著,心裡卻覺得詭異極了,感覺上這個菲傭還比主子靈敏,瞧瞧這對夫婦,從頭到尾只會瞪著雙眼用力的觀賞他,什麼話都不哼一聲。
這時,瑪麗亞突然衝進起居間裡又奔了出來,「太太,手帕。」
簡梅姝睇了她一眼,「給我手帕幹嗎?」
「擦嘴,太太,你的口水流出來了。」
「老婆,你真丟臉。」甄信鄆的老臉當場通紅。他這老婆哦,年紀一大把了還不改愛看帥哥的老毛病,要看不會看他就好了。
齊滕想笑又覺得失禮,只得推了推眼鏡裝作沒聽見、沒看見。
「呃,齊先生……」
「直接叫我齊滕就可以了,伯父。」
「直接叫你齊滕啊,這怎麼好意思,伯母我會害羞耶……」
「害什麼羞啊!」甄信鄆揉著太陽穴頭疼低語,「人家是來找你女兒的,不是來找你的……」
「沒關係的,伯父,伯母的性格很開朗,感覺很好相處。」
「哎唷,你這年輕人太識貨了,好、太好了,我無條件贊成姬姬和你交往,等你們搞大肚子之後再回來補訂婚、結婚就行了,聘金嫁妝一切好談哪!」
甄信鄆連忙拉拉妻子的手肘,「你在胡扯什麼?」
「這年輕人有什麼不好,他氣質斯文、溫和有禮又生得挺俊俏的,配得上我們家的姬姬。」
「媽,你說夠了沒有?」
齊滕霍地仰頭,目光筆直迎上樓梯口甄璇姬那一雙美麗的瞳眸。
平光鏡面閃了閃,他將所有的思緒隱藏好,嘴角溫柔地揚起溫和的微笑。
「璇姬,原來你真的在家。」
他叫她什麼……璇姬?!她強忍住心頭剎那間滑過的甜蜜顫慄瞪了他一眼,緩步走下階梯。「找我幹嗎?」
「我來謝謝你,那束花我收到了。」
他起身走上前迎上她,利用甄信鄆夫婦無法看到的角度,強勢地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側。
「放手!」她瞪他。
他則回以微笑。
又是這種邪肆中帶點輕佻的笑容!這人怎麼能有如此極端多變的個性?
齊滕鉗握著她纖白的手腕,粗長的指尖在她柔嫩的掌心中來回摩挲輕撫,當場引起她渾身顫慄。
他、他竟敢如此大膽,在她父母面前對她做出這種類似愛撫般的觸摸!
「為了表達我的感謝,我想請你吃頓晚餐,希望你能賞臉,璇姬。」
甄璇姬睇了他一眼,霍地撇開螓首,不想再看他那張教自己悸動不已的俊臉。「沒空。」
聽到這個回答,他的臉上雖然還是有著溫柔的笑,但是鉗握她的那一隻手卻悄悄地施力……
「好痛!」她狠狠地瞪他,刻意壓低嗓音,「你想把我的手捏碎是不是?」
齊滕緩緩傾身與她距離不到十公分,邪肆地淡笑著,「如果你不跟我走的話。」
「你……」
仰頭凝望他,她突然覺得難以呼吸,眼前的這個冷硬中帶點邪佞的齊滕,為什麼反而比起那個在眾人面前,表現溫和的他更教她心折?
「跟我走吧。」
他低語,熾熱的氣息吹吐在她美麗的臉龐上,教她忍不住起了顫慄又心動。
「我……」突然間,莫名湧起的濕濡淚意悄悄佔領她漂亮的雙眼,「齊滕,我……」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就像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還不用力掙開他的手。
「為什麼哭?!」
「誰、誰哭了!」
「你。」
齊滕危險地瞇起凌眼,驀然沉肅的銳利眼神連眼鏡也無法遮掩了。他伸出包著紗布的右手緩緩探向她的臉……
「不要碰我!」她低喊,撇開頭。
如果感覺到他溫柔的觸碰,她是不是更難戒掉對他的喜歡與依戀?會不會?
「姬姬啊,不如請齊先生留在我們家吃飯吧!」簡梅姝的大嗓門響起,「我跟你爸都想和齊先生多聊聊呢!」
齊滕瞥了甄璇姬一眼,退開,平光鏡面在水晶燈光下迅速閃過一抹光影。
「這怎麼好意思,豈不是太麻煩了,伯母。」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瑪麗亞,快點去冰箱看看有什麼好菜。」
在沒有人注意自己的當口,甄璇姬飛快地轉頭眨掉眼眶裡的淚水。
沒有愛,更不是特別。
齊滕在她心裡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情感的痕跡,是的,她不可能會將感情放在這個已經有未婚妻的男人身上,她絕不是那麼愚蠢的女人。吸口氣、昂起下頜,她再度恢復成那一個驕傲、難以親近的甄璇姬。
「可以放開我了吧,齊先生。」
他望了她一眼,鬆手。
「留你吃飯只是客套,麻煩你自己識時務一點早早離開。」她邊說邊退離他身邊。
齊滕邁開腳步跟上,「我說了要你跟我走。」
「呵,天方夜譚。」
這時,甄信鄆熱烈的招呼響起:「齊先生,過來這裡喝杯茶,我們再聊聊吧!」
「好的,伯父。」
齊滕噙起微笑溫和地應和著,在來到甄璇姬身邊時,瞬間伸手攫扣住她的手肘。
「希望你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樣就贏過我了,親愛的璇姬小姐。」說完,鬆開手,他若無其事的走向甄信鄆。
「你!」她忍不住皺眉,瞪視著他高俊頎長的背影。
客廳的沙發上,只見他和自己的父母三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而他的嘴唇,始終揚著那完美的角度。
突然發現,只有觸及她的瞬間,齊滕臉上的溫和笑容會稍稍退去,轉換成另一種更深沉的神情,她沒看過他那樣面對其他人。
她究竟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姬姬,你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陪齊先生聊天啊!」簡梅姝熱烈喚道。
「哦。」
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向客廳,將長髮撥到頸後,她假裝不經意的坐在齊滕隔壁。
他對她笑了笑。
她芳心怦動,轉頭避開。
「伯父,這茶好香啊!」他傾身拿起茶杯,精壯的手臂輕輕挲過她的藕白臂膀。
她直覺地轉頭瞪了他一眼,卻發覺人家正和父親聊得愉快,根本沒在看她。
好吧,算是他不小心碰到她的,別計較。
然而正當她端起茶杯想喝茶的時候,卻又感覺到他溫熱掌心輕覆在自己的腰側……她飛快往下望,果然瞥見他的手在她的腰肢附近磨蹭。
這色膽包天的男人,她爸媽就坐在他們兩人的對面啊!
「齊滕,你……」
他無辜地回應她的怒目瞪視,「我在幫你調整沙發後頭的靠墊,讓你舒服點。」
「哎唷,老公你瞧瞧,人家齊先生多貼心啊!」簡梅姝讚賞極了。
甄信鄆也笑著搭腔,「對啊,璇姬,你看齊先生對你多好,他幫你把靠墊弄好,這樣你就不會像只毛毛蟲似的坐在那裡一直亂動。」
「我才沒有像毛毛蟲的亂動。」甄璇姬捏緊茶杯的執耳,氣煞了俏臉。
齊滕原本的溫和笑容惡意地悄然擴大,「伯父、伯母,你們別這樣說璇姬,她就是因為這一點孩子氣才顯得可愛。」
這個討人厭的臭男人!
「砰」的一聲放下茶杯,她氣惱的索性雙手環胸、撇開臉蛋不看他。
這時,甄信鄆起身說去書房打一通重要電話,簡梅姝也趁空檔跑進廚房和瑪麗亞討論晚餐,客廳裡就只剩下他們倆。
「我杯子裡的茶沒了。」齊滕淡語。
「誰理你啊,自己倒。」
一抹輕笑聲淡淡逸出,「比起你父母,你的待客之道實在差勁多了。」
她那一雙漂亮美眸翻了翻,「茶如果喝飽了就可以滾了。」
「你這麼說話真教人傷心。」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近在自己耳畔,暖熾的熱氣越呼越近,顯然有過於親暱的嫌疑……一意識到這一點,她俏臉飛紅,渾身燥熱起來。
「你想幹嗎?我警告你自製一點哦,我爸媽等一下就會出來……」
「謝謝你提醒我動作得快一點。」
「誰、誰在提醒你啊……王八蛋,你的手在摸什麼地方?不要碰我的頭髮、也不准你摸我的脖子,信不信我拿刀剁了你的手?誰說你可以摸我的臉頰?把你的髒手拿開……討厭,不要摟著我的腰!」
齊滕將俊臉埋在甄璇姬頸邊的髮瀑間,微微抖動肩胛逸出一抹笑聲。「你在實況轉播嗎?」
她掙扎的身形頓了頓,臉更紅了。「齊滕,你別得寸進尺,讓你踏進我家大門已經夠優待了,你……」
「就這樣別動,讓我靠一下。」
他突然間粗嘎瘖啞的嗓音震動她的心弦,她緩緩放鬆肩膀,讓他就這麼親暱地棲靠著。
「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高挺的鼻尖在她頸間蹭了蹭。
就這樣和她相互依偎著,他覺得胸臆間滿溢的幸福騷動著他的眼,有什麼就要從裡頭流出。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沒有回答。
「不舒服就要去看病,別以為你自己是醫師就逞強,這世上也有很多早死的醫師,你……」
他昂起俊臉睇她,「你擔心我?」
她張著小嘴囁嚅了幾句,最後吐出一聲咕噥:「放屁,誰擔心你?」打死她也絕不承認。
「……我想也是。」
從她的肩膀上退開,他挺起寬闊的胸膛,和她拉開一段距離。
「喂!你……」
這時,甄信鄆和簡梅姝一前一後的走進客廳。
齊滕忽然站起身開口:「伯父、伯母,我剛剛接到一通電話,臨時有急事要去辦,不好意思,無法留在這裡吃晚餐了。」
「真的嗎?」簡梅姝失望地望著女兒。
甄璇姬撇撇嘴,迴避母親的目光。哪有什麼電話啊,聽這傢伙在胡扯!只是……他要走了自己為什麼還不高興?畢竟他果真如她所願的找個借口離開了。
「希望下次有機會由我請伯父、伯母吃晚餐。」
「好啊,有機會我們再多聊聊。」甄信鄆也不勉強,送他走向大門口。
站在門外,齊滕深意地瞟了屋內的甄璇姬一眼。「那麼,伯父、伯母再見。」
「好、好,再見。」簡梅姝回應著,連忙轉頭拉拉女兒的衣袖。「姬姬,人家要走了哦!」
她瞥了門口一眼,「那就走啊。」陰陽怪氣的傢伙,一下子親密的靠在她的肩膀上,一下子又冷淡得像個陌生人,他到底要她怎麼做?耍人啊!
送走了齊滕,甄信鄆關上大門走進來。「剛才一直沒找到機會問齊先生的右手怎麼了,包著紗布好像挺嚴重的樣子,他這樣能開車嗎?咱們這陽明山的路彎彎曲曲的,這樣開車挺危險的呢!」
「是啊,也不知道他的手怎麼了?」簡梅姝也跟著開口,「不過我看他斯斯文文,肯定不是跟人家打架才受傷的,你說的沒錯,他這樣開車真的很危險,搞不好會在仰德大道上面出車禍哦!」
「老婆,你別咒人家。」
「我哪有,說說而已嘛!」
「你光是『說說』就很嚴重了。」
突然,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甄璇姬霍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爸、媽,我出去一下。」
「去哪兒啊?」
「外面。」
望著女兒急奔而出的身影,簡梅姝心念一轉,連忙拿起對講機撥到門房警衛那兒。「喂,老陳啊,等一下會有一個姓齊的先生開車出去,你給我拖延一下時間,直到大小姐趕到為止,聽懂沒?」
甄信鄆搖頭,「老婆,你這是在幹嗎?」
「你懂什麼,我這是在替咱們女兒釣老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6:44
第六章
甄家的大門在齊滕身後關上,他在剎那間頓了頓,復又繼續往前走。
她沒有出來,她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他?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樣眼巴巴的來到人家的家裡,以先前收到的一束花為借口,冀望能夠見到她一面……實在是愚蠢到了極點!
呵!他停下腳步吁口氣,嘴角微微牽動笑了出來。
自我厭惡。
他知道甄璇姬在排斥什麼,因為他有未婚妻了。他當然也曉得不該任由自己和她繼續發展,這樣對她或者柳柳都不公平,但他就是壓抑不了想接近她的渴望與衝動。
甄璇姬的存在,對他而言就像個港灣,這是第一次有人包容他的真實,讓他自願卸下他的偽裝,教他怎麼可能不著了魔似的想親近、擁有她呢?
看來,負心人的角色他是當定了,無論他怎麼小心避免,甄璇姬和柳柳還是會被他所傷。
或許甄璇姬是對的,對他不假辭色的冷漠,漠視他的靠近與挑弄,她這麼做對所有人都好。除了他之外。
來到車前,齊滕按下中控鎖開了車門,苦澀一笑。
她是對的,拉開他們兩人的距離是對的。她沒有錯,錯的是他。
孤單也好、寂寞也罷,即使心裡強烈呼喊著渴求心靈的倚靠與溫暖,他也已經沒有逃離現實的資格,因為他有了柳柳。
或許是因為全身的緊繃牽動右手的傷勢,他咬緊牙根靜待劇烈抽痛消失。將額頭抵靠在方向盤上,他伸出左手護住包裹紗布的右手,緊閉雙眼任由更深沉的寂靜與冷漠包圍自己,將自己拖向更幽深的黑洞裡。
一切都不會改變,只是他更加孤寂而已。
霍地仰起頭,儘管右手的劇烈抽痛未消、即使他知道這樣開車實在太勉強,但是他仍舊發動車子,踩下油門。
可能會出車禍,或許是在仰德大道上,抑或是在某一條彎曲的小巷裡,車體將扭曲變形,駕駛困死在前座上的畫面自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詭異的是他並不因此而害怕,反而故意讓車子的速度加快。
突然間對於死亡他感到歡迎,並不是因為甄璇姬不愛他,不是這樣的。只是他忽然厭倦了被孤寂籠罩的空洞感,和厭煩了偽裝自己變成那個溫和友善的齊滕。
如果生命裡沒有一絲值得期待的,那麼生命又有何意義?
勉強使用左手不熟練地操控方向盤,他迅速將車子駛向幾公尺遠的大門口。
猛然衝出的甄璇姬瞥見駕駛座上神情冷漠空凜的齊滕側臉,心口竟沒來由得猛然揪緊!
他的表情……他想幹什麼?!
不假思索地,她立刻尾隨在他車後,踉蹌跌撞的追趕。
「停車!齊滕,我叫你停下來,聽到沒有?」
她一邊追趕著,一邊忍住揪心落淚的衝動。是誰?是誰讓他露出那種一切都已經無所謂的表情?她不要他臉龐上出現這樣的死寂,會讓她覺得心好痛!
「拜託,讓我留住他……」
就在甄璇姬低喃祈求的當口,他的車竟如她所願地在門口停住。「謝天謝地!不管是誰我都謝謝你!」
門房老陳正苦無拖延借口之際,遠遠地瞥見甄璇姬倉皇身形。他鬆了一口氣,「大小姐!」她總算出現了!
甄璇姬沒理他,跑上前直拍車門。「下車,你給我下車!」
車子裡沒有任何動靜。
她又更加用力地拍打車門,簡直到了手腳並用的激動地步。「別給我裝傻,下車!聽到沒有?否則你休想我開大門讓你出去。」
老陳有些嚇傻了,「大小姐,你……」
「老陳,立刻給我把所有的出口全部關閉,除非我說可以,否則不許任何車輛進出。還不快去?」「是、是!」老陳急忙去辦。
「齊滕,我叫你下車聽見沒有?」她又開始拍打車門。
這時,駕駛座的車窗終於緩緩搖下,齊滕只是望著她,沒有說話。
凝視他冷沉的俊臉,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尤其當她的視線落在方向盤上,他那包裹著紗布的右手時,她真的覺得好心疼。
「憑你現在的右手,這樣開車不是找死嗎?」
他的回應是將右手離開方向盤,改由左手掌控。
「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樣開車很危險?會出人命的,你很可能會出車禍而死掉……」
話才吼出口,甄璇姬立刻伸手摀住嘴。
該死,她絕對沒有咒他的意思,方纔那些話全是無心的,老天保佑絕對不能讓她一語成懺!
齊滕望著她,深意地一瞥,「你說過你不關心我。」
「我……」
「所以請你不要說些會讓我誤以為你在關心我的話。」
關心的話語她說來可能輕鬆無心,但是卻會讓他因此而更加地難以對她死心;既然無意,在所有感情開始萌芽之前,就別讓他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希望。
伸出手按鈕,他讓車窗緩緩升上。
甄璇姬想也不想的伸手壓抵在車窗上頭。
「下車!」
她低喊,美麗的瞳眸裡閃爍著堅決的光芒,和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意。「我開車送你回去。」
「璇姬……」
「我不要你發生任何意外,現在我不管你說什麼,你給我下車就是,我來開車。」
齊滕瞇起利眼緊緊攫住她的視線,「不要坐上我的車,除非你有那個意思。」
她也望著他,聽見心底躥起一陣微小的聲音。
承認吧,管他呢!真的喜歡他,就坦然承認吧!就算必須承受下地獄的懲罰。
「對,我就是那個意思。」
這會兒,換齊滕默然。
好半晌後,他什麼都沒說地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上。
甄璇姬立刻像陣風似的旋進駕駛座裡。
「老陳,把大門打開。」她一邊喊著一邊低頭拉過安全帶,眼角瞥見一旁的他伸手緩緩摘下眼鏡。「你拿下眼鏡做什麼?把安全帶繫上……」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他一把扯了過去!
「你幹嗎……」
才感到詫異,她整個人就已經被他強勢地拉進懷裡,接著他猛地俯下頭攫吻她的唇!
「唔……」
他的吻就像猛然刮起的旋風狂掃她的雙唇,挑動的舌尖在她的唇裡撩起狂風驟雨般的猛烈情濤,他強悍地攫奪吸吮,絲毫不留給她任何喘息的時間。
「齊……滕,別這樣……有人看到……」
他的反應只是更加地擁緊她,用力到幾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胸膛裡,再也不讓她離開一樣。
既然讓他抓住了,他就絕不讓她逃開。
抵在他胸前輕淺喘息著,她酡紅的臉龐還能感覺到他熱烈的氣息。她羞澀地想伸手擂打他的胸膛,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早已悄悄地環繞在他的頸項上,箍緊的手臂將兩人親密圈繞,不留任何空隙。
寧適沉靜的親暱氛圍悄然流轉在兩人之間。
「你想死嗎?」她抵著他的額頭輕聲低問。
他頓了頓沒有回答。閉上雙眼,此刻他的表情彷彿擁有了全世界,不說話的只是一個勁地用鼻尖磨蹭她觸感細嫩的臉頰。
「你之前的表情告訴我,就算發生車禍你也無所謂,對不對?」
「……現在不會了。」
因為將她擁在懷中,他再也不這麼想了。
是的,因為擁有她。
七號攝影棚裡人聲喧嘩,頗具名氣的模特兒無不齊聚在此,就為了一個月後即將盛大舉行的秋冬服裝秀事前的甄選。
「嫉妒哦——」
一個猶如鬼魅般的聲音在甄璇姬的耳朵邊響起。
原本閉著雙眼任由化妝師上妝的甄璇姬,驀地睜開雙眼,就見辛雅那鼓腮嘟嘴的怨憤表情出現在鏡子裡。
「你幹嗎?」她的哀怨樣幾乎惹得她失笑。
瞪了她一眼,辛雅拖了一張椅子坐到她身邊。「我注意你一整個下午了。」
「注意我?為什麼?」
「因為你臉上那個開心得意的表情噁心極了,害我不得不注意。」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甄璇姬撇開視線審視著自己的妝,「小何,這眼影會不會太濃了?」
「喂,聽我說話啦!」辛雅用力地將她的臉扳回自己面前,「你老實招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她俏臉一怔,開始有些不自在。「說什麼呀。」
「哦,眼神亂飄、規避話題,肯定有問題。」
「辛雅……」
「不公平,為什麼你交得到男朋友,我就不行?太沒天理了,這個世界病了、那個男人一定是眼睛糊屎了。」
「喂……」
「你的男朋友是不是禿頭?肯定是,不然就是有殘疾才會跟你配成一對。」
「辛雅,」甄璇姬甜美微笑下是想扁人的慾望,「你活得不耐煩了,不想參加等一下的服裝秀甄選了是不是?」
「人家嫉妒嘛!」她竟踢起桌腳耍賴,「人家也想要有男朋友啊,為什麼我這麼漂亮的美女連只虱子跳蚤都找不到,你這般的姿色就能交到男朋友!」
甄璇姬睨了她一眼,站起身、撩撥頸間的長髮,「麻煩你看清楚一點,我長得不比你差。」
「哼,做作……可是我比你更做作,就不信贏不過你。」她也跟著站起來,像個精緻的洋娃娃似的用青蔥般的纖細手指,嫵媚地勾繞肩膀上的胡曲髮絲。
準備走向攝影機前的甄璇姬回過身對她笑了笑,「下一次,找個機會讓他跟你見見面。」
「你男朋友?」
「嗯,其實你也見過的,在SlavePUB和那一群醫師聯誼的時候。」
「他是其中之一嗎?」辛雅追問著,詫異不已。
「對。」提起齊滕,甄璇姬的唇角就不由得噙起一抹甜淡的淺笑。
「璇姬,」她臉色突然一正,少了開玩笑的不正經,「他是真心喜歡你嗎?」
面對好友的關懷與擔心,她漾出一抹開心而溫暖的粲笑,「嗯,我相信是的。」
辛雅眨眨眼,復又笑得燦爛。「幫我介紹男朋友,否則我不跟你好了。」
甄璇姬揮揮手,爆出一串銀鈴般的清脆笑聲。「我怕沒有男人配得上你。」
甄璇姬在笑?!
整個攝影棚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瞪著甄璇姬和辛雅有說有笑的從自己面前走過。
然而最讓眾人瞠目結舌的是,甄璇姬美麗的臉龐上,儘是戀愛女子才會有的甜美。
天哪,那個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咒得人家斷手斷腳的甄璇姬談戀愛了,對方不是三頭六臂就是九命怪貓,如果不是手腳「數量充分」到能夠讓它多斷幾隻,就是有太多條命可以供她三不五時的詛咒揮霍。
否則放眼全世界,有哪個男人能夠招架得住甄家的女人?她們各個都是「特級霉女」啊!
於是,齊滕的存在一下子廣受流傳,蔚為新世紀的偉大傳奇。
胸腔科的診療室在經過一整天的門庭若市之後,又恢復了寧靜。
送走最後一位病人的齊滕收拾好桌面的病歷資料,踩著異常輕鬆愉快的步履走出醫院外,來到專用停車場,上車後,發動車子流暢地行駛上平坦的道路。
七點零五分,距離他和甄璇姬約定見面的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希望她不會來得太遲。
將轎車停在約定等待的地方,他按下車窗、拿下眼鏡,撥亂了梳理整齊的頭髮,點燃一根煙在座車的音樂流洩中靜靜抽著,等待佳人的來臨。
從來沒有像眼前這般輕鬆閒適的感受。
只是等著她而已,竟讓他有種「歸屬」的奇異感覺。
她的存在就像散在空氣裡的香味,一層一層將他溫柔而徐緩地團團包圍住,讓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感覺到幸福的蒞臨。
愛一個人,真是奇妙的感受,那種溫暖、愉悅,竟然連他個性裡的孤冷寂寞也一點一滴的消蝕而去。
手錶指向七點半,手機在這時響起。他捻掉煙頭,滿心以為是甄璇姬的來電,或許是要跟他說她晚一點才會到。
「喂,滕哥哥?我是柳柳啦!你現在在哪裡?」
手機的擴音系統將柳凌甜美的聲音傳遞到整部車的空間裡,坐直身,「柳柳?」
一雙高跟鞋悄悄走近。
「我今天和伯母聯絡你一整天了,可是都找不到你。你的手機沒有開機哦,現在才撥通。」
「柳柳,你找我有事嗎?」
「人家想跟你一起吃晚飯嘛!伯母現在就在我身邊哦,你要跟她講話嗎……哎呀,不行,她現在在開車。我是想要跟你說,爹地和媽咪最近開始在談關於我們結婚的事情,他們說希望找一天能跟我們兩人當面討論一下細節……滕哥哥,你在聽嗎?」
「……你說,我在聽。」
「其實,關於結婚……我也有一些話想跟你說,找一天我們兩個出去吃頓飯再談好嗎?再跟我聯絡哦!拜拜。」
「知道了,拜拜。」
結束通話,齊滕往後躺倒忍不住歎口氣,一抹身影突然出現在副駕駛座的窗外。
「璇姬!」
他側過俊臉望著她,她聽見方纔那一通電話了嗎?應該是,因為此刻的她臉色好陰沉、好冷漠。「上車吧,餐廳的訂位時間就快到了。」
甄璇姬沒有任何動作。
「璇姬?」
他又喚了一聲,這回她總算打開車門坐進來,卻依舊不發一語。
他也不開口,伸手想握住她的柔荑,卻被她掙扎退開。
他不管,加強力道,終於將她的手握進挲心中。感覺到她的抵抗與僵直,他緩緩捏緊她的手舉到自己的唇邊輕輕點吻,用他那有些乾燥卻始終柔軟的嘴唇徐緩摩挲她細嫩的手背肌膚。
「……討厭!」她望著他俊美的臉,低喃。
他沒有抬起頭,只是唇觸著她的手,淺笑。
突然,甄璇姬的手機響起,可齊滕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把車上手機擴音系統接到她那與他同款的手機上,然後繼續握著她的小手溫柔摩掌。
她瞪了他一眼,按下接聽鍵。「我是璇姬,哪位?」
「是我啦,辛雅。」
「怎麼了?」
「問你今晚有沒有空啊?上一次聯誼的空少剛剛打電話給我,問我們要不要再跟他們出去吃飯。怎麼樣?有空嗎?」
她瞥了瞥身邊的人,突然有答應的衝動。
對,沒錯,她是聽見了方才柳凌的那一通電話。
所以她非常的生氣。
她的確早就知道他有婚約,她明知道的,但是,親耳聽見他們要籌劃結婚事宜的震撼,卻不會因為事先知曉而有絲毫減退,她仍是深受打擊。
該說什麼呢?是她自找的。
只是理智雖然知道這一點,心裡卻仍然感到不舒服。他有未婚妻,了不起啊!她也可以去找別的男人,和別的男人吃飯喝酒、聊天唱卡拉OK啊!
「怎麼樣嘛,要不要一起去啊?那些空少還在等我的電話呢!」辛雅催促的聲音響起。
「我……」甄璇姬咬著唇,看了齊滕一眼。
可是他卻沒在看她……什麼?!這個時候他竟然也在打手機?可惡,他是不是想打電話給柳凌?他膽敢在她面前打電話給柳凌!
就在她想破口大罵之際,手機響起一個訊號。
「喂,辛雅,你等一下,我有插播。」她瞪了齊滕一眼,索性撇開俏臉不看他。哼,等一下絕對要和辛雅去聯誼,絕對要去!
「喂,我是璇姬,哪一位?」
「是我。」
低沉磁性的嗓音傳到她耳裡,她心弦一動,飛快轉頭凝視身旁的他。
「別去。」拿著手機和她近距離對話的齊滕深深望著她,深邃的瞳眸就像不見底的寒潭幽幽發光。
瞧得甄璇姬心跳加速、怦然顫動。「你、你神經病啊!就在我旁邊而已,幹嗎打電話給我?」
「別跟她去,留在我身邊。」
他那宛如魔咒一般扣人心弦的低沉嗓音直把上她的心扉,她羞澀不已地臊紅了俏臉,直想把他的手機搶過來。
「別再說了啦!」
討厭,害她心跳得好激烈,為什麼要這麼喜歡他?為什麼會為他這麼心動?
在搶奪的混亂中,齊滕俯首順利地在她唇上竊得一吻。
她瞪了他一眼,雙頰緋紅。「別鬧了啦,辛雅還在線上等我耶!」
「別跟她去其他男人那裡,陪在我身邊。」
她羞澀地頷首點頭,心上人的溫柔懇求,她無法拒絕。
齊滕收了線,車廂裡再度響起辛雅的聲音。
「喂、喂,璇姬,你在跟誰講電話?我等很久耶!怎麼樣嘛,到底要不要來啦?」
「嗯,我考慮看看嘛……」
她的答案讓齊滕不滿意,只見他長手一伸就將她整個人拉進懷裡,俯首就是一記狂猛火辣的親吻。
甄璇姬無力抵抗,只能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攀著他,微仰的蠔螓首柔順承接他落下的每一個強勢親吻。
「喂、喂?璇姬?」辛雅的喳呼聲依舊,「你到底在幹嗎啦?好歹應我一聲啊!行動電話很貴耶……我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7:15
第七章
高級的旋轉餐廳裡傳來陣陣悠揚的樂聲,現場演奏的小提琴與鋼琴聲在裝潢優雅的餐廳內交織出動人的樂聲,香檳高腳杯偶爾的清脆碰撞聲和客人們的輕聲笑語,讓整間餐廳充滿尊貴高雅的氣息。
靠窗的角落,柳凌和一位留學回國的女同學正在用餐,精緻昂貴的餐點在前,不見柳凌拿起刀叉大快朵頤,卻見她拿著手機一直撥打。
「滕哥哥,是我,柳柳啦,你現在在哪裡?」
坐在對面的陳敏詩望了她一眼,臉色沉鬱地扔下手中的刀叉,在盤碟上敲出刺耳響聲。
拿起高腳杯啜飲一口香檳酒,陳敏詩削薄的短髮給人一種相當利落的感覺;白皙的肌膚、纖細的骨幹,相較於柳凌的甜美夢幻,她的美是另一種帶點英氣、豪颯的出色。
「滕哥哥,我跟你提過的事情你還記得嗎?我想找一天跟你見個面、吃頓飯,討論一下我們的婚事。」
她沉默聆聽柳凌與齊滕的對話,柳凌的嗓音越甜美,她的臉色就越陰沉。突地,她終於受不了的推開椅子霍地站起,其勢之猛更是將椅子給推倒在地,發出砰然巨響。
「敏詩?」柳凌嚇了一跳,傻愣愣地望著她。
陳敏詩睨了她一眼,又瞥了瞥她耳朵邊通訊中的手機,頭也不回地轉身走開。
「敏詩……滕哥哥,我現在有點事情不能跟你聊,拜拜!」她匆忙掛斷電話,追了上去。「敏詩,你怎麼了嘛?為什麼突然不高興?」
跟著她一路走進洗手間,柳凌著急詢問,「你到底怎麼了嘛?晚上來吃飯的時候你還高興得不得了,為什麼現在……」
陳敏詩驀地轉身面對她,「對,我是不高興,你知道為什麼的,你一定知道的。」
「我……」她凝視自己的眼神好灼烈,柳凌頓時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見到她驚惶與動搖的神情,陳敏詩跨前一步,將她推抵在牆壁上,隨手鎖上洗手間的大門,一點一滴的欺近她的臉龐,任由自己熾熱的氣息全數拂在她臉上——
沉默的親暱氛圍在兩人之間悄然流轉。
「敏詩,你不要這樣……」
「不要什麼?」陳敏詩扣住她的下頜,仰高她的臉龐,「我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卻對我視而不見,為什麼要打電話給齊滕?我不喜歡!你明知道我不喜歡!」
柳凌在她親暱鉗制下隱隱顫抖,卻不知是因為害怕抑或是期待。「我知道你不喜歡滕哥哥,但是他是我的未婚夫……」
「不准你說!」她猛地俯低頭覆住她的雙唇。
封閉的女廁裡,就見兩個女子親密地棲靠在一起,交換一個又一個溫柔濕濡的吻。
「跟我回美國。」陳敏詩抵著柳凌的唇瓣低語。
「可是……」
「別跟我說你真的要嫁給齊滕,他是個男人耶,你是喜歡我的不是嗎?在美國的時候我們兩人不是親密恩愛的一起生活,為什麼你回到台灣之後就變了?你真的愛齊滕嗎?那麼你愛我嗎?」
「我……我能不能夠兩個都愛?」
面對柳凌曖昧不清的態度,陳敏詩既憤怒又嫉妒。「好,你兩個都愛,你喜歡我卻也想要跟齊滕結婚,你會不會太自私了,柳凌?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握拳吼出心中的憤怒,她重重擂了柳凌頭頂上的牆壁一記,忿忿開門離開,留下柳凌一人。
柳凌黯然的伸手撫觸自己被她吻腫的嘴唇,哽咽哭泣。
晚風徐涼,齊滕將車子停在文化大學的後山上,放倒座椅就這麼悠閒地與甄璇姬坐躺在車子裡透過車頂的天窗仰望星光點點。
座車音響流瀉出輕音樂,音符飄蕩在微涼的空氣中傳進她心裡。她閉上眼眸輕輕吸口氣,感覺到手邊的他掌心的溫熱觸感,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出來。
「笑什麼?」他睨了她一眼,曲起指節摩挲她璀璨笑顏。
「沒有啊。」她怎麼好意思跟他說,說有他陪伴的時光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的滿足。
齊滕也笑了笑,打開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打火機。
甄璇姬從他的嘴裡一把抽走煙。「不准再抽了。」
「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的,胸腔科醫師!」
他失笑,拿下眼鏡吻住她。反正別讓他的嘴閒著就行了。
「最近很少看到你戴著它了。」結束了甜蜜親吻,甄璇姬瞥見他手中拿著的眼鏡,好奇地接過把玩。「咦,平光的鏡片?沒有度數嗎?」
「嗯。」
「那你為什麼要戴著它?」
凝視著她等著答案的眼眸,他溫柔地伸手撫觸她的臉龐。
「齊滕?」
「我發覺自己不再像以前那麼倚賴這副眼鏡了。」
她困惑眨眼,「這算是好事嗎?」
「算是吧。」
感覺到指尖下她柔嫩肌膚的觸感,他眷戀不已,厚實的掌心將他的體溫傳遞給她,拇指輕輕劃圓摩挲著,悄悄洩漏他的憐愛與寵溺。
她難掩嬌怯羞赧地回應他的視線,彷彿看見夜星從天降落在他璀璨的眼瞳中。「為什麼要抽煙?」
他淡淡一笑,「我在人前不抽煙的。」
「但是你事實上會啊,而且從來不克制自己地抽得那麼多,為什麼?」她睨了他一眼,「坦白說,我覺得你並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現在不會了。」他傾前蜻蜓點水似的啄吻她的唇。
她嘟起小菱嘴,「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好難捉摸,好難讓人瞭解。」
他抿嘴笑了,淡淡地、寵溺地。
撩開她額頭前的劉海,他用指尖輕輕順過她彎彎的柳眉,擰了擰她的鼻尖,在她的嬌嗔抗議聲中,一分一寸的欺近她嫣紅的唇。
「你瞭解我的,你直覺裡的我,就是真實的我,因為,我們是同一類的人。」
「……嗯。」感覺到他的貼近,甄璇姬閉上眼,等待著。
就在他即將吻上她的前一刻,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
他頓了頓,伸出拇指輕輕觸著她的唇,以極其親暱的姿態貼在她的耳朵邊細語:「等我幾秒鐘。」
討厭!她嬌羞地撩撥長髮,藉以掩飾自己的羞澀與尷尬。
齊滕接聽電話。「你好,我是齊滕……」突然,他飛快轉頭看了甄璇姬一眼。
怎麼了?她困惑地望著他。
他垂下視線,避開她的目光,「柳柳,你先別哭,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柳凌?!剎那間,甄璇姬的臉龐陰沉下來,宛如上一層薄霜。
她默然聆聽齊滕和柳凌斷續的對話,清楚的意識到她身為第三者的事實。
週遭的空氣突然間變冷了,她生起一股想逃離的衝動。
他的未婚妻正在電話的另一頭悲傷哭泣,他會關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自己為什麼要感到不悅?憑什麼、有什麼資格不悅?
眨眨眼,心底滑過的強烈酸澀苦了她的心,也讓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現在在哪裡……和你朋友吵架?柳柳,你說清楚一點,聲音太小了我聽不明白。」
越聽,甄璇姬俏臉越來越擰,小手揪緊了皮包的提帶似在發洩些什麼,陷入天人交戰。
是要打開車門離開?還是留下來?
「要我現在過去接你?」齊滕似是為難地轉頭凝視甄璇姬,俊逸的臉龐上滿是不願。
她昂起螓首迎視他的雙眸,在他尚無法反應的瞬間,霍地推開車門閃出去。
「璇姬!」
可她美麗的背影已經漸漸遠離。
「柳柳,我等一下再打電話給你,留在那裡別離開,聽到沒有?」
齊滕匆忙追了出去,就在幾公尺遠的地方看見她攔下一輛計程車,走了。
「該死!」急忙奔回座車,他發動引擎,直踩油門企圖追趕那一輛早不見蹤影的計程車。
在仰德大道上繞了幾圈,氣急敗壞的他突然緊急煞車,調轉車頭改往甄家駛去。
該死!這麼晚了她獨自搭乘計程車,萬一遇上居心不良的司機……千百萬種可能性在他的腦海中飛快閃過,腳下的油門越踩越用力,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險象環生。
終於看見了甄家豪宅。
「開門!」
老陳嚇了一跳,瞧清楚來人,「你不是齊先生嗎?」
「璇姬回來了嗎?」
「大小姐?嗯,剛剛回來……」
「開門,我要進去!」
「請、請等一下,讓我先通報……」
「立刻把門打開,否則我直接撞進去了。」
此時此刻的他哪還有往常的儒雅溫和?屬於齊醫師的斯文特質早被拋到九重天之外。
他俊臉上的冷肅神情和蓄勢待發的車子,駭得老陳等不及通報就按下大門開關,讓他長驅直入。
車子隨意一停,他猶如剽悍戰神似的衝進屋子裡。「璇姬,你在哪裡?」
在客廳裡一臉詫異的甄信鄆攔下他,「齊先生?你怎麼……」
「伯父,我有急事找璇姬,不好意思!」
「唉,你……」
「二樓右轉第二間。」一旁的簡梅姝拉住丈夫,「讓他去,肯定是年輕人吵架罷了,這種小事輪不到我們父母出面。」
「可是……瞧他那模樣,我怕他會動手打璇姬啊!」
「你女兒不動手打人家就已經很好啦!只是說起來還真奇怪,今晚的齊先生跟我們先前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兩個不同的人呢!」
樓上,早已忘了該佯裝溫文的齊滕,握拳擂打甄璇姬的房門。「璇姬,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一片靜默。
「璇姬!」他又敲了敲門板。
房門突然打開,甄璇姬忿忿瞪了他一眼走回房內。
他當然跟了進去。
兩人都沒有開口,而齊滕只是望著甄璇姬高挑纖細的背影,內心有說不盡的複雜感受。
「有什麼話快說啊!」她始終背對他,「你不是還要去柳凌那裡嗎……讓你未婚妻等太久不好吧!」
他沒發出聲響。
倔強的甄璇姬不願回頭看他,走到書桌邊假裝翻閱桌上的流行雜誌。「沒什麼話好說就回去!我不是說過了嗎?柳凌在等你。」
還是沒有回應。
她惱了,翻閱雜誌的力道越來越大,簡直快扯破它。「你到底有沒有話要說啊?」
突然,他自身後整個環住她!
籠罩在那熟悉的氣息中,她嚇了一跳,他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後頭的?
微微側過俊臉,齊滕自她身後輕柔舔吻她的耳畔,溫柔地低語:「我知道你會覺得委屈,也瞭解你的不高興,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放你走……璇姬,你怎麼說?」
她的反應是整個人一僵,無法言語。
他歎口氣,益發擁緊她,「對不起,我是個自私的人。」甚至可以說,他是個卑鄙的人。因為知道她對他的愛,所以執著地不放手,硬是拖著她和他攪和在三角戀曲中,壓根不願去思考,三人將受到怎樣的傷害。
「你有沒有顧慮過我的感受?」
他收緊懷抱,親吻她的側臉。
「愛也有變質的一天,齊滕,我怕我的愛最後會變成對你的怨。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我會先離開你……我是認真的,我一定會先離開你。」
這時,齊滕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甄璇姬默然幾秒。「快去吧。」
他仍然擁著她不動。
手機的鈴聲此刻聽來震天價響、震耳欲聾。她閉上眼、吸口氣強迫自己推開他。
「快走啊!」
齊滕緩緩退開,撒開的懷抱一點一滴的帶走那溫暖而熟悉的氣息。
隱約聽到他若有似無的沉重歎息,然後他離去的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7:38
第八章
麗景酒店的大廳裡人來人往,除了它本身高價位的消費與一流的飯店服務吸引人潮外,還有位於酒店二十樓的「豫舞閣」也是全台北市著名的高級餐廳之一,美味而精緻的餐點深受商界聞人與上流名媛的歡迎。
此刻一樓大廳的沙發,稀稀落落的坐了四個人。
「喂,你兒子怎麼到現在還沒來?」齊震磊看了看手錶,等得有些不耐煩。
董妍睨了他一眼,「我兒子不是你兒子哦?」她沒好氣的瞥了瞥他的領帶……俗氣!這種花色他也敢戴出們,不知道又是哪個沒水準的野女人替他搭配的,醜死了,簡直丑到翻過去。
「你看什麼啊?!」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不自覺的坐直身,拉了拉領帶。
不知道這個沒眼光的女人看出來沒有?他脖子上的這條領帶可是他特地為了今晚,在百忙中抽空去百貨公司挑來的呢!專櫃小姐還說他打了這條領帶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簡直鮮艷得像朵花……
「你要不要去買一枝麥克筆回來啊?」
「幹嗎?」
「把你領帶上面的白色點點塗掉啊!難看死了,猛一看還以為是長了天花或水痘咧,醜死了!」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女人替他挑的。
他威嚴的臉色倏地一轉,「他媽的你別太過分哦,臭女人!」不稱讚他特地為她買來的領帶也就算了,竟然還虧他長了水痘天花?
「我就是他媽的過分,怎麼樣?」
「老子我的領帶是世界一等一,你嫌什麼嫌?」
「難看死了我當然要嫌。」
沙發的另一頭,簡梅姝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老公,那一對夫妻在吵架耶,我好怕哦。」
甄信鄆安撫地摟過她,「那是別人的家務事,你可別過去湊熱鬧。」
「那怎麼行,我們要關懷他人、擁抱群眾嘛,我偷偷過去聽看看他們究竟在吵什麼。」話畢,她悄悄地移動瞧熱鬧去,不得已,甄信鄆也只得不動聲色地靠了過去。
這會兒,齊氏夫妻爭執的原因從領帶轉到了「大陸出差」的話題上。
「你老實招出來,上個星期你去北京公幹的時候又嫖了幾個女人?」
「誰跟你說我去北京了?而且說什麼嫖啊,我齊震磊是這種男人嗎?」
「是!分明是、絕對是!」董妍氣勢萬千,儼然一副悍婦的模樣。「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全世界的死男人只要還有小雞雞在,就一定會召妓,逮到機會就嫖。」
「你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齊震磊還沒吼完突然一個聲音冒了出來,「這位太太,你說得太好了,剛才一番話簡直就是警世箴言啊!」簡梅株大為激賞。
「梅姝,我方才不是告訴你別插嘴嗎?」甄信鄆連忙出聲阻止。
齊震磊濃眉攢蹙,「這是你老婆?」見他驕傲的點頭他又道:「管好她行不行?」
甄信鄆尷尬地笑了笑,「我盡量、我盡量。」真管得住就好了。
齊震磊將矛頭轉向董妍,「誰跟你說我到北京去了?我上個星期是到香港。之前你鬧著不准我踏進中國大陸一步,所以我這些年來都沒有過去了啊!」
「唉,這位先生,你老婆為什麼不准你去大陸啊?」
「梅姝……」甄信鄆老臉越來越苦。
齊震磊先橫了甄信鄆一眼,才將注意力轉向簡梅姝,「她怕我去大陸包二奶啊!關你什麼事?」「好,我相信你沒有踏進中國大陸,可是你人在香港還不是一樣可以召妓。」說穿了董妍就是在意他是否有不忠的情事,「你有錢有勢啊,叫人偷渡幾個大陸妓女到香港陪你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有毛病啊,我想找妓女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香港就多得是啊!」
董妍氣得直發抖,「可惡,你承認有在香港玩女人了吧?」
「我哪有承認了……」
「有,你剛剛明明有這麼講啊。老公,你也聽到了對不對?這位太太,我有聽到你老公承認在香港召妓哦,我可以幫你作證。」
「梅姝,我都叫你別講話了……」
「喂,管好你的女人行不行?這句話要我講幾遍啊!」
突然「啪」的一聲,董妍重重拍了桌面一記。「我就說嘛!每個男人都賤,政府早就應該規定你們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戴貞操帶,看樣子我必須加快研究計劃的速度,在最短時間內製造出一種陽痿的藥劑,控制你們這些男人的獸性。」
「好,這個方法好!」簡梅姝又是一陣激賞的鼓掌,「不過我老公不用,他對我最忠心了。」
甄信鄆笑了,笑中包含無奈與得意。
齊震磊勃然大怒地拍桌子站起來,碰上這兩個瘋女人連聖人都會爬出墳墓耍大刀!「媽的,搞不懂醫學界怎麼會讓你這種變態女人當博士,居然還想製造出一種藥來讓我陽痿?你說,我的小雞雞哪裡對不起你了?」
他怕是氣極了,向來自律甚嚴的他也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的一天。
董妍也火得很,緊跟著跳起來。「那你說你的小雞雞又有哪裡對得起我?」
簡梅姝偷偷拉扯丈夫的衣袖,「老公,依我的見解,他們兩個可能是因為性生活不美滿所以在吵架。」
「唉……」甄信鄆只能摀住雙眼,慘不忍睹。
齊震磊又吼:「你自己憑良心說,我的小雞雞關在『鳥籠』裡幾年了?這麼多年來它一直潔身自好、葷腥不沾,你還嫌什麼!」
「說得好聽,誰知道它有沒有闖關成功?」
他擺明了想氣氣她,「哼,就算開過關也不是過你那一關。」
簡梅姝拉住董妍的衣服,「這位太太,我現在肯定你老公一定有背著你在外面搞女人了,你好可憐哦,要自立自強知道嗎?千萬不能被這一點挫折打倒,你的人生還很美好……」
「喂!我不是叫你管好你的老婆嗎?」
甄信鄆被齊震磊吼得無辜,「我已經盡量了啊。」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闖了進來,「不好意思,四位客人你們能不能放低聲量,免得影響其他客人的權利……」
「滾!」
「閃一邊去!」
「老公,」簡梅姝扯扯甄信鄆的衣袖,「我想學他們吼人的氣勢耶,好厲害哦。」
「你不用學就已經很厲害了。」甄信鄆壓住妻子的肩膀,「現在閉上嘴,別再煽風點火了。」
勉強壓下火氣的齊震磊和董妍互相對望一眼,哼嗤一聲,各自坐回原先的沙發上。
然後,是一片詭譎的沉默。
簡梅姝興奮地等待下一場的噴火表演,甄信鄆則苦著臉頻頻看表,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喂,」齊震磊悶悶開口,「你跟那個姓柯的王八羔子最近怎麼樣了?」
他在關心她!董妍壓下心頭的欣喜,故意舉起左手假裝不經意的晃了晃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果然激得他蹦跳起來!「他送戒指給你!」
不對,是她自己買的,特別為了今晚而買的。「柯強他一直求我給他面子,所以我只好接受了。」「你為了別的男人的面子而戴上他的戒指?那我呢?你把老子我的面子擺在哪裡?」
「老公,你快看啊,他們兩個又吵起來了。」
「梅姝……」救命啊,璇姬這丫頭什麼時候不遲到偏偏選在這個時候,真是害慘他了。
齊震磊和董妍又槓了起來,簡梅姝在一旁觀戰樂得直想拍手,而甄信鄆卻是捂著臉痛苦萬分。「總之你們做生意的男人沒一個有貞操觀念,年輕的時候忙賺錢,賺到了錢就玩女人,根本沒有把老婆當一回事。」
「我聽你老娘在放屁!」
「我老娘什麼時候放屁給你聽?」
「你……」
「哇,老公,太刺激了,你瞧他們吵得好激烈喔!呵呵,我今天真是來對了……老公你幹什麼?」簡梅姝困惑地仰頭看著丈夫霍然站起來。
齊震磊與董妍也不解地望著他。
甄信鄆義正詞嚴的開口:「這位太太你這麼說就錯了,我們男人在外面努力打拼工作,為的不就是想讓家裡的妻子小孩能有更好的生活,你們女人怎麼能反過來埋怨我們的用心與努力呢?」
齊震磊大為激賞,又是跺腳、又是吹哨子的拍手叫好。「對、對,你說得好,繼續、繼續替我罵罵這個女人。」
簡梅姝看得一愣一愣的,錯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老公,你不是叫我不要開口嗎?怎麼你自己卻……」
甄信鄆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們男人在外面承受多少的挫折與壓力是你們這些女人無法瞭解的,我們餐風露宿、茹毛飲血、悲憤交加……唉,總之男人的辛酸痛苦和我們纖細脆弱的心靈不是你們所能理解的。」
「沒錯、沒錯。」齊震磊如獲知音,「走,我請你到樓上的 舞閣喝一杯,再跟這些女人說話我會吐血吐到死!別理她們了。」
說著,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男人相偕坐上電梯上樓去。
董妍和簡梅姝對看了眼,不約而同地跳起來衝上去,前者是準備將自己的男人千刀萬剮,而後者則是崇拜不已地追隨,原來她的老公這麼偉大!
結束拍攝工作的甄璇姬瞥了手錶一眼,急急忙忙的收拾提包。
「這麼急要趕去哪兒啊?」辛雅一臉神秘地走過來,「跟男朋友約會?」
「不是。」
悶頭將桌面上的東西扔進包包裡,她悄臉冷沉,看得辛雅困惑不已。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啊?」
她勉強扯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算是回應。
「唉,你應該聽說了吧?上一次的模特兒徵選啊,兩個名額裡頭據說其中一個已經內定是你了耶!不知道另外一個幸運兒是誰?希望是我,拜託、拜託!」
甄璇姬整理東西的動作頓了頓,「去巴黎真的這麼好嗎?」
「當然好啊!巴黎耶,是多少模特兒夢寐以求的舞台……不過你可能不願意吧,據說必須在巴黎停留至少一年的時間,不只要走秀還要參加很多相關的訓練課程。呵呵,我猜你可能不想離開男朋友吧?」辛雅調侃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沒有回應,拉上提包的拉鏈,率性地甩向肩後。「辛雅,我約了人吃飯,先走了。」
「嗯,拜拜!」
突然,走開幾步的甄璇姬又停了下來。
她不解,「怎麼,忘了什麼東西嗎?」
「有件事我想第一個跟你說,那個……我可能會和我的男友分手。」
「你、你說什麼?!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喂,璇姬!」
甄璇姬在她的驚呼聲中快步離開,穿過中庭、走過大堂,來到大門口。
一輛銀灰色的雙門跑車就停在大門口,車裡的男人一見她出來,立刻跨出車外來到副駕駛座旁,慇勤且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
「謝謝。」她笑了笑。
裴晉哲挑挑眉,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左臉頰。
她抿嘴笑意更深,果真柔順地在他臉頰上輕快印下一吻。「滿意了嗎?」
「吻在這兒我會更滿意。」他噘了噘嘴,笑的時候臉頰還出現兩個稚氣的酒渦。
「晉哲!」
「好啦,我們快走吧!伯父和伯母可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跑車在道路上飛快疾駛,最新款的亞曼尼男用香水味在幽閉的空間裡淡淡散發,甄璇姬側轉螓首凝望駕駛座上的裴晉哲。
一身名牌服飾烘托出他出眾的品味,花花公子般的倜儻氣質猶如音樂家一般纖長的手指,她應該喜歡這種人的。
她應該喜歡裴晉哲才對。
為什麼要愛上那個已經有未婚妻的男人?
她好痛苦,愛與不愛之間都是折磨。
緩緩閉上雙眼,掩住眼中濕意,她輕輕側身,將螓首偎靠在裴晉哲的肩膀上。
「璇姬?」
「我想愛上你。」
「傻瓜!」他笑了笑,溫柔地用下頜磨蹭她的額頭。
如果,她愛上他,這樣她就不會為了不屬於她的齊滕而痛苦了。
「不……那裡……」
迷離的喘息聲與嬌吟聲在房間裡響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歡愛的氣息。
「不要停……再多一點……求求你……」
「喜歡我這麼對你嗎?喜歡嗎?」
「啊……啊……敏詩,快、快……」
注視著身下嬌喘吟哦的柳凌,陳敏詩飛快覆住她的雙唇,她們在彼此的激狂情慾中,分享最私密的極樂。
當歡愛的激情漸退,一身汗濕的柳凌緩緩坐起身,裹著薄被跨下床榻走進浴室。
陳敏詩悶不吭聲地注視她的背影。
和她做愛的時候,柳凌想的是誰?
是她?還是齊滕?
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浴室裡的她正一點一滴的洗去身上歡愛過後的味道;陳敏詩痛苦的將臉龐埋進枕頭裡,獨自品嚐愛情帶給她的傷害與苦澀。
沒多久,浴室門打開,渾身赤裸的柳凌毫不遮掩地在她面前著裝,走到梳妝台前開始上妝打扮。
「如果我叫你別去呢?」陳敏詩望著她的側影,低語。
柳凌畫眉毛的動作頓了頓,沒看她。「膝哥哥已經在樓下大廳等我了。」
「柳柳!」
「齊伯伯和齊伯母也在 舞閣等我們。」
「我們?是你和齊滕吧!」
她竟然還能轉頭迎視她,笑容純真而燦爛。「對啊。」
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是否傷害了自己!一瞬間,陳敏詩感到心冷。「我後天回美國。」
「你不可能回去的。」放下眉筆,柳凌接著拿起唇筆畫唇線。「因為你根本不會離開我,我知道你無法這麼做,敏詩,你做不到。」
她霍地從床鋪上撐起身,勃然大怒。「你就這麼肯定?」
「對,我肯定。」
柳凌純真無邪的笑靨裡飽含殘酷,她的甜美柔笑建築在陳敏詩的痛苦之上,她毫不在意。
望著她的笑顏,陳敏詩心痛極了。當初,自己愛上的就是她純稚脆弱的笑容,如今卻成了椎心之痛。「柳柳,過來。」
梳妝完畢的柳凌走上前,坐在她的身邊。
她伸手撫摸她的臉龐,愛意自眼眸湧現毫無遮掩。「吻我,證明你心裡還有我……拜託!」
柳凌笑了,依舊純真燦爛。「不行,我的口紅會糊掉。」
剎那間,陳敏詩竟說不出半個字!
柳凌站了起來,踅到沙發邊撈起皮包,「敏詩,就算我和滕哥哥結了婚,我跟你的關係也不會改變啊!我仍然可以愛你的,只要讓滕哥哥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就可以了。放心,你不會失去我的。」
「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太自私了?」
她回過身無辜的望著她,「你應該知道我的苦衷啊!我爹地和媽咪都是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怎麼能夠讓別人知道其實我是個雙性戀,敏詩,台灣的社會還很保守,對我會有很嚴苛的批評的,你是愛我的,當然也不希望讓我因此而受到傷害吧?」
「你就不怕傷害我?」
「我會多花點時間來愛你的,當作是我的補償嘍!滕哥哥在等我了,拜!」
怔忡失神的望著她跨出房門,即將走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渾身赤裸的陳敏詩忍不住臉埋在膝蓋裡,又哭又笑。
哭自己的悲哀,笑愛情的荒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8:08
第九章
坐在柳家的大廳沙發上,斯文的齊滕戴著銀邊眼鏡,遮掩他所有真實的感情,上揚十五度的嘴角不變,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波動。
他又扮回了齊醫師的角色。
這麼多年來早就習慣的佯裝,在此刻竟讓他覺得厭棄,他要自己不要多想,不准去回憶起任何有關於甄璇姬的一切。
那麼他就能繼續扮演,繼續假裝齊醫師那溫文厚實的假象。
痛不痛苦?
其實也還好,只是將真實的自我徹底封閉住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讓他感到有椎心之痛的,是甄璇姬即將離開他的事實。
不敢強勢地開口要她別走,是因為他也看出她的掙扎與痛苦。感到煎熬的不止他一個人,璇姬也是。既然維持現狀會讓他摯愛的女人痛苦,那他還應該讓它繼續嗎?他的理智能容許他這麼做嗎?
在愛情裡談理智是件荒謬的事,但是想看心愛的人快樂也是不爭的事情。愛情與現實二者擇一,帶來的往往是傷害和痛苦。
此刻的齊滕陷入天人交戰之中,怎麼抉擇都是傷痛!
「滕哥哥,你等很久了?」
柳凌甜美的聲音自樓梯口響起,她蹦蹦跳跳的走下來,雀躍地撲進他的懷抱裡。
「柳柳,怎麼這麼沒規矩!」適巧走進大廳的柳邦見狀低聲斥責。
柳凌朝齊滕吐了吐舌,「爹地,人家看到滕哥哥高興嘛!」
「你這孩子真是!」柳邦嚴峻的表情一緩,對齊滕點點頭。「齊滕啊,我這女兒再過不久就要交給你了,你可得給我好好照顧她哦!」
齊滕只是淡淡地笑著,沒有回答。
「爹地,我們沒時間跟你聊天了啦!晚上約了齊伯父、齊伯母在 舞閣吃飯呢!」
「你急什麼?還沒出嫁就迫不及待的想丟下爸爸啦?」他開著玩笑,「你那個美國的朋友不是還在樓上嗎?」
柳凌已經拖著齊滕往外走,「你是說敏詩啊?別管她,晚上叫雅姨端些東西上去給她吃就好了。爹地,我們走嘍,拜!」
身後的大門才一合上,柳凌立刻撲進齊滕的胸膛裡。
「柳柳?」
「爹地好煩人喔,滕哥哥你不會生氣吧?」仰起螓首,她一臉的天真純稚。
齊滕溫和得體的淡笑,「不會。快走吧,我們已經遲到了。」
「上車之前先吻我!好不好?」
他悄悄皺眉。
「快嘛,滕哥哥!」她仰高臉,閉上眼噘起小嘴。
他沉默半晌,緩緩低下頭,伸手輕輕捧住她的臉龐。
兩人的距離越縮越短,當她噘起的嘴唇距離自己僅剩的咫尺之內,在銀邊眼鏡之後,那個真實的齊滕彷彿也在瞬間退到了最幽暗的深處……
徹底地被隱藏起來。
不帶男女間感情地,他緩緩印下一記蜻蜓點水似的親吻。
「滕哥哥,你在敷衍我!」睜開眼,她嘟嘴抗議。
「走吧,我爸媽可能等不及了。」
「好吧!」乖順且親熱地攬住他的臂彎,她純真無邪得像個天使。「你說今晚伯父、伯母會跟我們說什麼呢?是不是要討論我們兩人的婚事啊?」
「……也許吧。」
「呵呵,我好期待哦!籐哥哥,我想要一個豪華盛大的婚禮,那一天我一定要像個最美麗的公主一樣穿著白紗禮服出現,讓每個人都驚艷。」
木然地發動車子,麻木的駕駛它離開,此刻的齊滕,是傀儡。
舞閣裡籌觥交錯、衣香鬢影,齊滕和柳凌在侍應生的引導下,來到落地窗邊的座位。
「爸、媽,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齊震磊興致勃勃的開口:「兒子,我剛剛在樓下碰到一個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看他外表溫吞溫吞的,誰知道罵起來人頭頭是道……」
董妍不甘示弱的搶著發言:「兒子,你別聽他胡扯,你知道那個臭男人聯合你爸罵我們什麼嗎……」
齊滕壓根沒留心聽父母在吵些什麼,他整個人完全的僵住了!
舞閣的門口,有一抹高挑纖細的窈窕身影,甄璇姬挽著裴晉哲的手娉婷走來,宛如小鳥依人般的和他有說有笑。
她還將自己的皮包塞到裴晉哲手裡,卻又被他推了回來,兩人就這麼推推鬧鬧的,猶如一對熱戀中的愛侶。
然後,甄璇姬也看見了齊滕,頓時腳步一停,笑容一僵!
「璇姬?」裴晉哲困惑地望著她,視線隨著她的移轉,看到了和她對視的齊滕。
齊滕和甄璇姬的距離好近,近到讓他清楚的看見她挽著裴晉哲的青蔥手指緊緊扣著別的男人手臂!
「滕哥哥,你有沒有在聽啊?」柳凌推了推他的手肘,「侍應生問你想吃什麼?」
他的目光始終無法自甄璇姬身上抽離。
裴晉哲攬著甄璇姬的腰肢輕輕將她往前推,「走吧,我看見伯父和伯母了。」
「……好。」
「滕哥哥,你說我吃香橙明蝦好不好?如果我吃不完你可不可以幫我吃?」
甄璇姬的耳裡傳來柳凌甜膩的聲音,她突然覺得整個人無力地直往裴晉哲身上軟去。
「璇姬,小心點。」他連忙環住她的肩膀。
這一幕看在齊滕的眼裡,那親暱依偎的模樣就有如戀侶一般。
桌面下,他的手緊緊握成一個拳,指尖深深嵌進掌心裡,企圖以肉體上的疼痛來轉移內心的苦。
隨手指了指Menu上頭的餐點敷衍,他的目光緊緊追隨甄璇姬,隔著眾多人群,尋著她的背影。「姬姬,你怎麼這麼慢才來?我和你爸爸已經等好久了。」甄璇姬才剛坐下,簡梅姝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抱怨。
「啊?嗯,因為我……」
裴晉哲笑著為她解圍:「伯父、伯母,其實璇姬是為了等我才遲到的。讓你們久等了真是對不起。」
對於這個長久僑居在美國舊金山的世侄,甄信鄆很賞識他,「可能是因為飛機Delay了吧!梅姝,難得晉哲有心才剛下飛機就趕過來陪我們吃飯,你別開口就罵人。來,晉哲,看你想吃什麼今晚伯父請客。」
甄璇姬握著杯子,對四周的愉悅氣氛置若罔聞。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柳凌,瞧她純真甜美的依偎在齊滕身旁,感覺上比自己還要更適合他。
他是不是也這麼想?
今晚他們應該是和齊滕的父母吃飯,那一對中年男女局部五官和他神似。
齊滕應該是不愛她的。
她突然覺得心冷,鼻子酸酸的。
他並沒有將她介紹給他父母認識,柳凌才是他們心目中最最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仰起螓首,甄璇姬突然喚住即將離去的侍應生。「給我一杯伏特加……不,給我兩杯。」
甄信鄆和簡梅姝當場傻眼。「姬姬,你竟然在我和你爸爸面前喝酒?」
剛剛他們來的一路上璇姬還好好的,直到遇見了那個戴副銀邊眼鏡的男人,她就失了常的心不在焉,現在還想買醉……裴晉哲不動聲色地開口緩頰:「伯母,璇姬她可能是因為……」
「你太棒了!」
「嗄?」簡梅姝的翹指讚賞讓裴晉哲完全無法理解。
「來來來,跟老媽喝一杯,咱們母女倆今晚不醉不歸。」
她說得豪氣,甄信鄆可苦了張臉,待會千萬別讓太座沾酒,否則他這個晚上就不得安寧了。
甄璇姬沒有回應。當侍應生送上兩杯伏特加時,她立刻拿起一杯仰頭灌了下去。
「喂,我還沒拿酒杯啊,你怎麼自己就先乾杯了?!」伸手要拿時,那杯酒又讓女兒搶先了去。「那杯是我的!你這個不孝女……」
「伯母……」裴晉哲哭笑不得,只得將注意力轉向甄璇姬。「別喝了,你喝得這麼猛,當心醉了。」呵!她就是想醉啊。
「對了,晉哲,你還不知道我們家姬姬交了一個男朋友吧?」
剎那間,甄璇姬表情冷僵。
裴晉哲瞥望她一眼,「男朋友?!」
「對啊!」算了,沒酒喝也沒關係,趕緊找人聊天心較實在,「你別小看我們家的姬姬哦!雖然她沒有我年輕時候的十分之一漂亮,不過也是個美女嘍!當然我不是在炫耀伯母我當年有多漂亮、多美艷,但是那個時候想追求我的男人可是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現在天上已經看不到什麼星星了。」甄信鄆開著老婆玩笑,「不過動物圈裡還有一些,猩猩。」「老公,討厭啦!」
「梅姝,人家晉哲不是來這裡聽你瞎掰的。」
「沒關係,伯父,其實我也蠻好奇的呢!原來璇姬已經有男朋友了啊,這麼說,我不就沒機會了嗎?」
「哎呀,不一定啦!說不定姬姬再過不久就會和齊先生分手了。」
簡梅姝的無心一句卻不偏不倚地戳中甄璇姬的心事,她的臉色倏地刷白。
裴晉哲挑挑颯眉,望向身旁的她。「讓我來猜猜看啊,璇姬的男朋友齊先生……是不是戴著一副銀邊眼鏡?」
甄璇姬霍地轉頭迎視他饒富興味的眼神。
果然就是剛才見到的那個男人!
「對啊!晉哲,你怎麼猜到的?齊先生就是戴一副銀邊眼鏡,難道你會通靈啊?」簡梅姝驚訝不已。
裴晉哲端起杯子喝口水,遮掩自己的得意。「我只是隨便猜猜罷了。」
甄璇姬簡直如坐針氈,和齊滕共處一室已經夠令她不安了,現在連話題都是他,「爸、媽,我想起還有一點事沒辦,我先走了……」
她的話被手機突然響起的鈴聲打斷。
她瞪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動也不動。
「姬姬,你的電話啊。」
眨眨眼像是在剎那間回神,她遲疑地按下通話鍵。「喂……」
對方沉默了好半晌,「璇姬,是我。」
聽到這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聲音,她突然有種潸然落淚的衝動。
該死,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軟弱了?什麼時候?!
齊滕低沉磁性的嗓音又傳來:「我沒想過會在這裡遇見你。」
低頭壓下喉間的哽咽,她正想開口時,卻聽見柳凌軟噥的嗓音。「滕哥哥,你在跟誰講電話?這個時候別談公事嘛!」
她的心一冷,「我要掛電話了。」
喳的一聲,她真的按下收話鍵。
「姬姬,是誰啊?」簡梅姝好奇的看著女兒。
她勉強扯開一抹笑,「是辛雅,她要我和她出去吃飯。」
「跟你朋友說下一次吧!」甄信鄆接著轉向裴晉哲,「我聽你爸爸說,你這一趟回來準備接手他在台灣的事業……」
這時,手機又響了,甄璇姬慌忙地將手機關機。
裴晉哲帶著探究的眼神審視著她,「為什麼不接電話?」
「沒什麼好接的。」她像是在掩藏什麼似的將手機扔進皮包裡,扯開不自然的微笑。「好餓哦,我點的東西怎麼還沒來?」
「請問是甄璇姬小姐嗎?」侍應生突然拿著餐廳電話來到桌旁。
甄璇姬臉色蒼白,下意識地往齊滕的方向瞥去,看見正拿著手機貼在耳邊的他,她真的很想哭。
他為什麼就是不死心?還想跟她說什麼?在這種場合之下,他能跟她說什麼?
她瞪著侍應生手中的電話,遲遲不肯接過。
「姬姬,該不會又是你那個叫做辛雅的朋友吧?看樣子她還真的很想跟你吃飯哦!是不是覺得你的長相很下飯啊!」無厘頭的簡梅姝心無城府的笑著,還以為自己講了個非常幽默的笑話。
裴晉哲突然傾身靠向她耳邊,「快接聽吧,我相信他不是個容易死心的人。」
「你……」她在他清澈的眼裡看見一抹瞭然。
緩緩伸出手拿起話筒,她遲疑地道:「我是甄璇姬。」
「別那麼快放棄我。」
默默聆聽著,她痛苦地閉上眼。
「璇姬,別急著離開我。」
齊滕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祈求意味。這是第一次,他對她洩漏了感情的冀求。但同時地,柳凌撒嬌似的聲音也透過話筒傳進她耳裡,冰與火一般的煎熬反覆折磨她的心。
再也壓抑不住落淚的衝動,她無力掩飾哽咽的嗓音,痛楚低語:「我真的不能跟你去吃飯,辛雅,還有,別再打電話給我了……再也不要。」
掛斷電話將話筒交給侍應生,她低下頭忍住哭泣的衝動。再抬起頭時,倔強的她笑著,益發燦爛地笑著。
「這樣好嗎?」裴晉哲悄悄問她。
「你說什麼好不好?對了,Waiter,再給我拿幾杯酒過來!媽,你不是想喝嗎?乾脆我們叫一瓶,喝個痛快!」
「好!夠豪氣,不愧是我簡梅姝的女兒!Waiter聽到沒,替我們開一瓶伏特加過來……」
一旁的甄信鄆和裴晉哲,除了苦笑外還是只有苦笑。
經過數日掙扎,陳敏詩決定放棄這湖愛情泥淖,領略情傷過後,她需要去舔舐傷口。
提著簡單行李下樓,她一聲不吭的想獨自離開柳家,卻碰巧遇上了走出廚房的管家雅姨。
「唉,陳小姐你要走啦?」她瞥了瞥她手上的行李。
「嗯。」
「可是我沒聽小姐說過啊。」
「我臨時決定的,還沒告訴柳柳。」她當然不會告訴雅姨,她是故意選在她不在的時候才動身。「這樣啊……那麼歡迎你下一次再來玩。對了,我幫你叫輛計程車吧?」雅姨走到電話旁,突然看見散落一地的資料,她彎身撿起來。「咦,這照片上的人不是齊先生嗎?調查報告……這是什麼東西啊?」
陳敏詩上前一看!天啊,這……難道是柳柳托人調查齊滕?照片上,他與一位高挑美麗的女子坐在車子裡觀賞夜景,好不親暱!
「這個女人叫做甄璇姬?」她翻到另一頁,上頭詳細寫著甄璇姬的一切。
這時,一個廚娘走了出來。「雅姨,你有沒有看見那把水果力啊?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誰會拿你的水果刀,又不是要殺人。」
陳敏詩聞言突然一愕,行李也沒拿的就往門口衝去。
「陳小姐你要去哪?你的行李……」
她身形一頓,回過身急急地喊:「雅姨,打電話給齊滕,叫他立刻趕去甄璇姬身邊!」
「璇姬,恭喜你,推薦你去巴黎的正式文件已經公了哦,我剛剛在走廊上看到了。」辛雅雀躍地來到甄璇姬面前。
相對於她的喜悅,甄璇姬顯得相當漠然。「我也該恭喜你啊,你也是其中一個。」
「對啊!這麼多模特兒裡頭只挑了我們兩個,多值得驕傲!哼,不過還是有些人嫉妒眼紅,我已經聽到很多污蔑我們兩人的傳言,甚至還有人謠傳說我們陪贊助廠商玩3P,才換到去巴黎的機會哩!」
「別管那些人。」
她點點頭,「也對,反正去巴黎的是我們……好興奮哦,至少一年的時間都要待在那裡耶,天啊,美麗的我會碰到多少次艷遇啊?說不定其中還不乏什麼皇室王子之類的,而我這個東方美女和他在浪漫的都市裡共譜一段童話般的愛情故事……啊!多美啊!」
甄璇姬不感興趣地起身,「工作結束我要回家了。」
「唉,璇姬。」辛雅突然喚住她,「你最近沒什麼精神耶,不要緊吧?」
面對好友對她失戀迂迴的關心,她感到心頭一暖。「沒事,我只是在煩惱該帶什麼東西去巴黎。」
刻意踩著輕快的腳步離開,轉過了廊道,她的步履越發沉重。
好累。
去巴黎也好,一年的時間,應該是忘卻情傷的良藥。
跨出大門口,她深吸一口氣企圖提振自己的思緒。突然,柳凌出現在她眼前!
「你是甄璇姬小姐嗎?」
她淺笑盈盈、神情純真,卻讓甄璇姬震驚得無法言語。
「我是柳凌,齊滕的未婚妻。」
「你……」
「滕哥哥就快要和我結婚了,還在外頭和你這不三不四的女人亂搞,真是的!不過算了,結婚後我會更小心的盯著他的。」柳凌純真的笑容好刺眼,燦爛得反而有種做作的感覺。
忽地,一股氣躥上來,她甄璇姬可不是什麼任人欺負的軟腳蝦,「請注意你的措詞,我才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你分明就是!賤女人!」
純真無邪的天使神情不再,她的表情變得猙獰而邪惡,「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已經將你的一切調查得一清二楚。你這個烏鴉嘴、帶衰的女人,只要一句話就能夠讓人家斷手斷腳、甚至連命都沒了,像你這種倒霉的女人怎麼能放出門,你怎麼敢走在街上,不怕每個見到你的人都被你詛咒而死嗎?」
「住口……住口!」
甄璇姬的眼眸開始迷離。為什麼要戳她的痛處?她也不想這樣啊,她也不願意別人因為自己無心的話而受到傷害啊,還要她怎麼做?真的把她關起來與人群徹底隔絕嗎?
「凡是接近你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報告上洋洋灑灑一大堆名字,都是被你一句話給詛咒的受害者。你很喜歡詛咒別人吧?喜歡那種傷害別人的感覺嗎?是不是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調查報告中說,沒有人敢和你相處,因為所有人都怕你!」
「閉嘴!我不想再聽了!」
鐵青著臉的甄璇姬想離開,可是柳凌硬是擋住她的去路。
「現在你又想要傷害我的滕哥哥了對不對?這次你想怎麼做?詛咒他少條胳臂還是斷條腿?」「不許你這麼說我!」
像是火山爆發一般,她再也忍受不了地突然爆出大吼:「我愛齊滕!我怎麼可能傷害他?我想保護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傷害他!」
「你憑什麼愛滕哥哥?賤女人,滕哥哥是我的。」
「我為什麼不能愛他?我分明就已經在愛他了。」她將哭泣的臉龐埋進掌心裡,「只要沒有你,若是你不存在……」
老天!打從她知道柳凌的存在開始,這個念頭就不停地盤旋在她的腦海裡。如果沒有柳凌,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愛齊滕,她的愛就不必這麼委屈。有錯嗎?她這樣的想法有錯嗎?
柳凌冷笑,伸手探進皮包裡。「現在轉過來詛咒我了嗎?希望我不要存在?!你的意思是想詛咒我去死嘍?沒用的,我不像其他人那麼沒用,你的詛咒對我沒有效果的,相不相信?死的人會是你!」甄璇姬錯愕,望著她手上鋒利的水果力正對著自己。
「柳凌,你……」
「我才希望你不存在,只要你不存在,滕哥哥就會永遠都是我的!」
驀地,她高舉著亮晃晃的水果刀猛然衝上前,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人影忽然竄了出來,和柳凌扭成一團……
被撞倒在地的甄璇姬激烈喘息著,發現自己的右手背被刀子劃了一道不小的血痕。
「敏詩,放開我!」柳凌掙扎著狂吼。
「柳柳,你別做傻事……」陳敏詩的話還沒喊完,突然感覺柳凌的身軀一僵,緩緩倒地。
觸目驚心的,她腰腹間還插著那一把鋒利的水果刀!
「啊……我殺了柳柳……」陳敏詩的眼神開始瘋狂渙散,又是搖頭又是尖叫,下一刻,她顫抖著雙手指向地上的甄璇姬。「不對……不是我殺的,是你殺的!是你殺了柳柳!不是我!」
倉皇趕到的齊滕看見的就是這幕畫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4-4 00:08:48
第十章
柳凌的母親、也是政界大老的女兒林彩麗坐在沙發上哭紅了眼睛。
「都是那個叫甄璇姬的女人害的!是她害得我的女兒重傷住院,如果柳柳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肯定叫爸爸將她關個十年八年然後判死刑!」
柳邦不耐煩地揉著太陽穴,「你閉嘴行不行?台灣是講法治的社會,豈是你說判刑就能判刑的?」
「我說行就行,我爸爸官大勢大,什麼事情他辦不到?隨便動用一下關係,立刻將那個賤女人的前程連同她的家人一併扯下來。」
柳邦「砰」的一聲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我調查過了,對方的家庭也不是好惹的,煩心事已經夠多了,你別在這裡給我添麻煩。」
「我就知道你嫌棄我!臭男人,真後悔當初嫁給你,我們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咆哮與怒氣在空氣中翻飛,一旁的陳敏詩始終瑟縮著沉默不語。
接著,林彩麗將矛頭轉向她,「敏詩,你老實跟我說,當時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邦也質疑地看著她,「真的是那個叫甄璇姬的女人傷害柳柳的嗎?」
「是……是的!是甄璇姬拿刀刺傷柳柳的,不關我的事,我當時只是站在旁邊而已。」不是她殺的,那一把水果刀不是她失手刺進柳柳的肚子裡的,不是她!
見多識廣的柳邦敏銳地發現她臉上做賊心虛似的驚惶,「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准說謊!剛才警方的檢驗報告出來了,水果刀上根本沒有甄璇姬的指紋,只有你和柳柳的。這件事你又該怎麼說?」
「我、我……」
「別吵了!」林彩麗爆出怒吼,「總之都是那個甄璇姬的錯,是她傷害了我的寶貝女兒,還勾引我們未來的女婿,全部都是那個賤女人的錯!她敢詛咒我的女兒,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
甄信鄆放輕了手勁悄悄打開甄璇姬的房門,探頭瞥望了幾眼後又悄悄關上。
「怎麼樣?姬姬她現在怎麼樣了?」簡梅姝迫不及待的拍著丈夫的肩膀詢問。
他搖搖頭,「沒有動靜,好像在睡覺。」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情還睡得著?我自己確定一下。」說著,她伸手想開門。
甄信鄆連忙攔下,「別吵醒她,房間裡暗暗的只開了盞小燈,她真的睡了啦。」
兩人還在地拉扯低語著,忽然聽聞樓下似有動靜。
齊滕手上提了一個袋子,進到甄家客廳,緩步上樓。
「臭小子,你怎麼還有臉來?我們家姬姬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簡梅姝見來人是他,護女心切的拉高嗓子喊,壓根不管隔著一道門的女兒可能會被擾醒。「是誰放你進來的?老陳還是瑪麗亞?」「你小聲點,來者是客……」甄信鄆尷尬地對齊滕笑了笑,即使女兒為他成了眾人口中的第三者,還是不減他對這個年輕人的欣賞。
「客屁啦,你跟他客氣什麼?為了他,女兒現在衰到可能要被抓去關了啦……」
身後的房門突然開了,甄璇姬一臉黯然地開口:「媽,別說了。」
「我……唔、唔……」捂上妻子的嘴將她拖回房,甄信鄆對齊滕眨眨眼,「你們好好談談。」
「璇姬?」
「……我不是故意的。」她為柳凌的事感到抱歉。
「我知道。」
「我沒有存心詛咒她的意思。」
「我曉得。」
聽到他全然包容的語氣,她忽然覺得再也無法忍受,「你曉得什麼?我是個會讓你倒霉透頂的女人,只要我一句話就能夠讓你斷手斷腳,甚至連命都沒了!柳凌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你不怕嗎?你是不是白癡啊?不知道接近我的危險嗎?正常人都會害怕的,你怕了就滾啊,滾出我的生活,滾出我的世界!」
「璇姬,冷靜點。」
「要我怎麼冷靜?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就在我眼前刺進她的肚子裡,你要我怎麼冷靜?是我詛咒她的,是我說了希望她不存在的話,柳凌才會變成這樣的……我可惡、我該死,她說得對,我這種人根本不應該出門、我應該當個啞巴,我根本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准你這麼說!」他也有些動氣了,「根本不是你的錯。水果刀是柳凌帶去的,警方也證明刀子上頭沒有你的指紋,你跟她被刺傷完全沒有關係。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相信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抬起泫然欲泣淚顏,「你真的相信我?」
吸口氣平緩情緒,他微笑著拿掉鼻樑上的眼鏡,緩緩俯身輕吻上她雪白的額。「我知道你不是刻意傷害別人的人,我對你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璇姬。」
「沒唬我?」
「沒有。」他淡笑著,雙唇細細摩挲她美麗的容顏。「來,起來。」他伸手攬住她的雙臂,將她拉起身。
「幹嗎?」
滿頭亂髮、淚痕斑駁的她,此刻在齊滕的眼裡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柔弱迷人。「我見到你的手被柳凌劃傷了。」
說著,他從袋子裡掏出消毒藥水、紗布幾種救護用品。
事發之後,嚇得慌了心緒的她壓根忘了自己受傷的事,也忘記疼痛,滿腦子都是柳凌被刺倒地的畫面;而她沒說,竟也沒人發現她受了傷除了他。
就著微弱的燈光,他包紮時專注不移的神情深深撼動她的心。她輕輕傾身向前,伸出手探向他沉靜的俊臉……
「別亂動。」
他低語,卻被她吻住了雙唇。
「你知道你今天晚上來找我,對我有多麼重大的意義嗎?」
他笑了,主動啄上她的唇。「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來見你。」
她撲進他的懷裡,急切攬住他的頸項,「柳凌她爸媽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他們將他痛罵了一頓,盛氣凌人的讓他在眾人面前幾乎沒了半點自尊;當然,還撂下了懲罰、官司、代價之類的話。但他只是搖搖頭,收緊懷抱擁緊她,「這是我的問題,讓我自己來擔心。」
「齊滕……」
「罪人是我,這一切本來就是我造成的,如今把一切都攤開,我反而覺得輕鬆,因為我不想再傷害你了,璇姬,我不會放你走,除非你親手推開我。」
她的心又是一動,又哭又笑的仰頭尋著他的唇,「笨蛋,我怎麼可能推開你。」
緊箍的雙臂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懷裡,他接受她無言的邀請,和她一同倒臥在床鋪上,舔盡她唇舌間的淚濕鹹意,循著她雪白的頸項與窈窕的身形曲線,一一獻上他虔誠而熾熱的唇吻。
她輕輕捧著他的頭、撥亂他的髮,吟哦出醉人的嬌喘,回應他寵溺綿密的愛意。
衣裳一件一件的被褪下,感覺到他指尖的愛撫與觸摸,她忍不住一陣顫慄!
「如果,我是說如果……若是我離開了,柳凌的父母是否就不會責難你?」
他沒有回答,只是雙手的撫摸多了一股隱隱的怒氣,猛烈而激狂地將她捲進銷魂蝕骨的無盡歡愛裡……
旭日初升、晨曦乍亮,凌亂床鋪上的甄璇姬默默凝視著身旁沉睡的齊滕,想伸手拂刮他新生的胡碴卻又怕驚醒了他,咬著手指愣愣地想著心事。
想起了去巴黎的事,這兩天就要簽約了,先前她毫不猶豫,甚至還有些期待,是因為不想再看見齊滕與柳凌甜蜜恩愛的模樣。如今……她捨不得了,捨不得離開齊滕,或許自己應該為了他而放棄。
就在她苦惱臆思的當口,身側感到一陣騷動,是他的手機,他把鈴聲改震動啦!看到畫面上顯示,有人傳了一則簡訊給他。
這麼早,是誰?基於好奇心,她咬著唇瓣,輕輕按下閱讀鍵——
兒子,你整個晚上沒回家,手機響半天也沒人接,總之我和你老爸都在你的房子等你,看到留言就快回家,我們好商討一下柳家控告你的事情,雖然可能蠻難解決的,但是我跟你老爸絕對會挺你到底!
控告?!乍見這個字眼,甄璇姬驚愕不已,倉皇的眼眸一再確定著手機屏幕上的留言。柳凌的父母要控告齊滕?是因為她嗎?肯定是因為她!
去巴黎的心意在此刻變得無比堅決,若是她離開的話,或許柳家人就不會這麼嚴厲地苛責他了……
是的,為了保護他,為了讓柳凌的父母放過她,所以她要離開他!
齊滕由酣眠中轉醒後,沒料到自己看到的會是一臉冷意的她,「璇姬?」
伸出手想攬過她,卻發現她竟閃躲著自己的接近。怎麼了?昨晚不都是還好好的嗎?
「……你快起來穿衣服離開,再過不久我爸媽就要起床了。」
「你先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好說的。」她拾起他掉在地上的襯衫西褲丟向他,「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齊滕狼狽而不解地將長褲套上,「天,誰能告訴我你究竟哪裡不對勁。」
她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眸底是怨是悲哀,「對,我全身都不對勁,所以你還不快離開我!」
他皺起眉頭,看著她拿起他昨天拿來的袋子,把他的東西一樣樣地丟進去,然後前去開了門,將袋子往外丟。
「走吧!我即將去巴黎,有一年的時間不會回來。」
「去巴黎?!你見鬼的去什麼巴黎?」
她乾笑兩聲,「你不知道嗎?能去巴黎是當模特兒的我最大的夢想,為了去巴黎我費了多大的苦心,為了得到這個模特兒的名額我對贊助廠商下了多少工夫;聽聽公司的人是怎麼說我的,他們說我為了可以去巴黎,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
「不,你不是,我們昨晚……」他困惑地想指出昨晚是她的初夜。
她驀地笑得尖銳,「笨蛋,你被我利用了,我只是想,與其把自己給那群糟老頭子,不如挑個年輕一點、帥又溫柔的,那些日本歐吉桑最變態了……」她深吸一口氣,「陪他們一年,換來我大好前途,我覺得很值得。」
「你說謊!」他指控地喊,「你不是這種人。」
她將他往門外推,頭低下來,不讓他看到髮絲掩蓋下奔竄了一臉的淚水。
「你說過,如果我親手推開你,你就會放我走。」她喃喃低語,像是提醒,又像是懇求。
齊滕聞言一愣,他記得他對她的承諾,也記得她是怎樣吻著他,向他保證不可能推開他……
踉蹌地被她推到房門外,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她纖細雙臂,這雙顫抖著的手看來是那麼柔弱無力卻又堅決,「你好殘忍……」
推著他的手有一絲遲疑,隨即像是一鼓作氣,她使盡了全身力氣,將他推出門外,推出自己的心房外。
腦中支撐著她的力量,是那個可能性,只要她離開了,柳凌的父母就會放過齊滕,她要他沒事,她要他不能有事啊!
「砰」地關上門,她背靠在門上滑坐下來,手揪著胸口衣襟,這裡,好痛、好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這番話奏效,真的傷了齊滕的心,總之,這兩天他都沒有出現,連電話都沒打上一通。
這樣也好,要斷就斷得乾淨一點。甄璇姬就像無主幽魂似,去公司簽下去巴黎的契約,成天怔忡度日。
那天早上的騷動好像沒驚動家裡人,大妹甄裘去了紐約自然是不知情,小妹甄璦也好像有自己的事在忙著,最有可能問東問西的爸媽,反而是隻字未提。而她雖覺得奇怪,卻也不想讓家人擔心,故作無事地等著數日後去巴黎的班機,心裡有多難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日下午,爸爸突然回來,然後是一陣兵荒馬亂,她和他及媽媽,搭上了前往紐約的班機,因為裘裘竟在那兒殺了她的老闆……
巴黎
世界流行服飾的核心蒙塔涅大道就位於塞納河附近,與著名的香榭大道形成交會的十字。幾乎全世界極具盛名的服飾名牌皆在此設立專賣店,PRADA、CHANEL、NINA
RICCI等最新一季的流行服飾絕對首先在此推出。
在紐約待了十幾天,模特兒的工作不能再拖了,她趕忙飛來巴黎,投入相關訓練過程。
這日,為了迎接三個星期後的新款服裝發表會,甄璇姬和辛雅以及大批的工作人員來到羅亞爾河畔的於賽古堡,進行文宣的拍攝工作。
「咦,羅傑,璇姬呢?」辛雅撩高了裙擺,跳過工具箱來到工作人員面前。
「不知道耶,剛剛好像看到她走向洗手間。」
「哦,謝啦!」於是,辛雅又擦著裙擺跳向洗手間。遠遠地,她隱約聽見寬敞空曠的迴廊裡傳來甄璇姬嘔吐的回音。
「嘔……嘔……」
她悄悄走近,皺眉。「璇姬,你怎麼吐了?」
嚇了一跳的甄璇姬沒想到有人過來,急忙扭開水龍頭沖走她乾嘔出來的酸水。「沒什麼,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可是我最近常常看到你嘔吐耶!」
她迴避地轉過身整理自己凌亂的儀容,「可能是我還不習慣法國的飲食吧。」
「真的嗎?」辛雅輕哼,不動聲色地瞥了瞥她仍平坦的小腹。
「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吧?我們該出去了。」
辛雅輕快地哼起歌,眼珠骨碌碌的轉,「剛剛潔西卡給我看行程表,未來一個月內我們的行程好緊湊哦!像今天下午啊,我們還要趕回市區到西堤島和艾菲爾鐵塔拍攝耶!媽呀,簡直累死我了。」「是嗎?我反而覺得越累越好。」
疲累到讓她再也沒有力氣去想一個男人,反而是上天對她的恩賜。上回和甄璦通電話的時候,得知柳家已經放棄對齊滕的控訴,這或許是她離開台灣所獲得的最欣慰的消息。
辛雅哼完了歌曲改吹口哨,「對了,璇姬,我前幾天看到新聞報道說懷孕的婦女不能穿高跟鞋耶,否則可能會導致胎兒流產哦!」
沉默地聽著,甄璇姬的右手下意識地摸向下腹。
明眸大眼像是在盤算什麼似的滴溜溜地轉啊轉,辛雅隱藏住在俏臉上翻飛的得意。
「尤其是剛懷孕的前三個月,小寶寶還沒有完全附著在媽媽的子宮裡,最是容易流產了!哎呀,高跟鞋好可怕唷,偏偏我們就是得穿著它工作。對了,璇姬,算起來我們到巴黎也有兩個多月了,好巧哦!」
「你到底想說什麼?」難道她發現了……
「沒什麼呀!我說今天天氣真好。」
這時,不遠處傳來羅傑的呼喊聲:「璇姬,輪你上場拍攝嘍,快過來!」
「好的。」
踩著腳下的高跟鞋,甄璇姬的右手始終貼護在自己的下腹部,步履小心。
難得空閒的下午,甄璇姬換上了生平第一雙的平底鞋,獨自一人走在海內拉格公園的步道上。灰暗陰霾的天空像是隨時會下起大雨,她靜靜地走著,看見公園裡有一群驢子正載著小朋友們繞著圈圈緩步慢走,清脆童稚的笑聲響徹整座公園,宛如從天而降的天籟之音。
不知道將來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會笑得這麼開心燦爛?
伸出手撫摸自己的下腹,她就近找了張木板凳坐下,癡望著前方那些騎著驢子開心歡笑的小孩,和他們守護在一旁的父母。
沒有爸爸應該也沒關係吧?
雖然可能有點勉強,但是她會盡全力給予孩子最完善的呵護,包括父親的愛。
沒有爸爸……應該沒關係的。
就在她怔忡臆思的當口,灰濛濛的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驚呼聲和尖叫聲在公園裡此起彼落,父母們紛紛抱起自己的孩子四處躲雨。
只有她還坐在椅子上。
「應該沒關係的,小寶寶。」她撫摸著下腹笑了,「你還在媽媽的肚子裡,所以不會淋濕的。」
話才說完,喉嚨間突然湧起一陣嘔意,孕吐的酸水嗆得她淚水直流。
滂沱大雨中,就見她跪坐在地面上不斷地乾嘔,雨水混合了淚水在她疲憊瘦削的臉龐上奔流,不僅狼狽也透露著無助與孤單。
突然,一雙黑皮鞋踩著水花走來。
她頭頂上的大雨被一把雨傘遮擋住,一股她熟悉、卻不敢相信會在這出現的氣息籠罩住她。
她霍地仰頭一看,齊滕正俯首笑睇她狼狽的容顏。
「實現夢想的你,快樂嗎?」
她眨眨眼,現在才是在做夢吧?!
「我來接你了,璇姬,回家吧。」
「我……不可以……」她搖頭,淚流不止。
「如果是擔心龐大的違約金,那倒是不必了。」
他怎麼知道?!猛地,她仰首看他。
戴著銀邊鏡框的齊滕斯文地笑著,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台錄音機,按下放音鍵。
「姬姬,我是你媽啦!喲呼,你聽見沒有啊?喂,怎麼沒有回音啊,這台機器是不是壞啦?」緊接著,錄音機傳來一陣拍打的聲音。
甄信鄆無奈的聲音傳了出來,「沒壞啦,梅姝你快講話,大家都等著講呢!」
「催什麼催,臭老甄!再吵老娘放個屁給你聽!唉,親家母,我這樣說對不對?」
「對,罵得好,果然有學到我的幾分氣勢。」董妍讚賞的聲音傳來。
「你不要帶壞人家親家母啦!」齊震磊如雷般的吼聲乍然響起,「人家好好一對恩愛夫妻,瞧瞧被你教成什麼樣……呃,璇姬,我是你未來公公啦,總之你快回家,什麼巴黎、什麼違約金,包在老子身上……呃,是包在你老子身上,只管跟齊滕坐飛機回來就對了。」
董妍不服氣的嚷道:「要當爺爺的人了還這麼市儈,以後不准你接近我孫子,免得讓他染上你的銅臭味。」
「別吵了兩位……」甄信鄆苦笑著打圓場。
齊滕按起放音鍵,對怔忡失神的甄璇姬溫柔地笑了笑。「大家都等著你回去。」
她的眼紅了,「齊滕,你……柳凌她……」
「你說柳柳嗎?她現在跟陳敏詩在一起,柳伯父、柳伯母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女兒是同性戀,所以他們現在的關係有點僵……不過那已經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了,你別想太多。」
齊滕伸手攙起跪坐在地上的她,「那天早上,你把我推出你的世界,天知道我有多痛不欲生,迷惘了幾天,我將眼鏡戴回去,卻發現過去那個自製溫文的齊滕是怎樣都回不來了,你要我也罷,推開我也無所謂,我只知道,我會一直、一直愛著你……」
她流著淚,拼了命地點著頭,「我也是、我也是……」
「失去你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我想我不能這樣閒著。等到處理好柳柳的事時,你父母也回來了;然後,我接到了辛雅的電話,她告訴我,你越來越不快樂。」
「我肚子裡的孩子……」
「她也告訴我了。璇姬,上天對我們真好,我們就要做爸媽了。」
「嗯……嗯!」
現下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大雨滂沱中,她筆直撲進他的懷抱裡。
緊緊擁著她,他空出一隻手取下鼻樑上的銀邊眼鏡,慎重交到她的手裡。
「這?」
「我不再需要它了,是你替我拿下它的,所以由你保管它。」
她望著他笑了笑,將承諾及愛意全融在這一吻裡。
在匯出大筆的違約金之後,齊、甄兩家熱烈歡迎返國的女婿齊滕、媳婦甄璇姬,以及她肚子裡的小天使。
還有,據說這個未來的小天使叫做齊榆……
「我聽你在放屁!」董妍的怒吼響徹雲霄,「老娘的寶貝孫子怎麼能叫『其餘』?少說也要取個像樣的名字,像『齊它』!」
「不好、不好,這是我的第一個外孫耶!說什麼也要稱頭一點的名字。」簡梅妹大搖其頭。
甄信鄆好奇,「像是什麼?」
「齊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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