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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淹死不可 (1~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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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伯樂
時間:
2014-4-14 16:31:49
標題:
非淹死不可 (1~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阿伯樂 於 2014-5-9 15:46 編輯
林總編 道鑒
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我是上次偵辦您被恐嚇的那位高刑警。
你說如果我有好的小說題材,可以先幫我看一看有沒有機會寫成小說。
最近我碰到一個案子,雖然最後不是那種非常緊張懸疑的結果,不過過程倒是讓人對於某些人的人性另眼相看,所以我想從這個角度著手。
我還想先交待一下個人的成長背景,這樣也許可以讓您在看我寫的故事內容時,比較瞭解我的下筆邏輯和風格,因為我瞭解這對一個小說家來說是很重要的。
個人本身是雲林的窮人家,自從小時候看過卡通影片"柯南"以後,就一直夢想也能寫出那樣的推理小說,長大後跟家人表達我的願望,沒想到爸爸並沒有很功利的要我去讀比較賺錢的科系,反而非常贊成我的想法,還幫我分析說:
「你也知道,我們雲林盛產警察和流氓,但是我覺得流氓的接觸面比較窄,比如有些人專門做毒品,有的做賭場,有的做黃色,可是這樣你的小說素材就只有那一兩樣;如果是做警察,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接觸到,這樣你就什麼都能寫,以後有可能會變成瓊瑤喔,這樣我就可以當瓊爸了…吔!當"窮爸"好像不太妙……」
雖然瓊瑤不是寫推理小說的,不過後來我還是決定當警察了。
接下來,我先介紹一下這件案子的相關人物,因為我的工作相當忙碌,所以還沒時間幫這些人物和案發地點改成小說裡的名稱,所以請您千萬不要把這封信給別人看,因為我會有行政責任。
關係人
陳警衛:T藝大警衛。
黃安雙:T藝大校長。
張雨塵:黃安雙的現任太太。
柳述璜:T藝大主祕。
林助理:音樂系助理。
侯治淋:音樂系指揮教授。
劉總監:大亮藝術經紀公司老闆。
謝肥:黃安雙大學時期的女友。
唐校長:T藝大前任校長。
李兆雪:T藝大共同科主任,黃安雙的前任太太
一、案發事實
5月20日,早上6:30我接到通知說,T藝大的湖裡淹死了一個人,叫我過去處理,到了現場才知道死者竟然是校長。
發現死者的是學校的警衛,他說大約在6點巡邏校園的時候看見湖邊好像有一大包垃圾,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個人。
個人觀察了一下屍體,但因為我不是鑑識人員,沒辦法準確估計死亡時間,但猜測應該是在深夜發生的,因為這個湖雖然叫做湖,但其實只是以前的山溝攔水形成的一個半大不小的水池造景。警衛說,如果不是很晚,只要還有學生在校園逛,經過這裡就一定會發現死者,所以最早也是在11點以後掉下去的。
我問警衛有沒有監視錄影,他說他也不知道,因為這裡的警衛經常換來換去,他的前任也沒教他操作監視的錄影。我請他帶我去放主機的地方,的確只有監視,錄影的功能並沒有啟動。
這一來只能等解剖報告和現場跡證的鑑識報告,同時進行一些證詞的蒐集了。
二、死者解剖報告、現場跡證鑑識報告
(一)、死者解剖報告
5月22日中午,我接到法醫的電話,這很不尋常,因為他從來沒有主動打電話給我。
「我發現了一件事,你會很有興趣的。」
當時我正在參加義警大隊長招待的餐會,而且這次是請吃五星級的自助餐,因為大隊長要參加這次的議員選舉,所以我就跟法醫商量,可不可以晚點過去,他說他待會兒就要去台北開會了,3天才能回來,要不然到時候再講也可以,一副欲擒故縱的調調。我問他到底是什麼事?他說,那個校長有可能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殺。
什麼?那就是他殺囉,哇塞!終於讓我等到了。
我們這種小地方要多久才能等到一次他殺啊!
3天才能回來,那我可等不及,可是從我這裡到他那邊也要1個多小時啊。他說可以等我,但是要儘快。聽他的口氣,好像也很興奮。
「我告訴你,他不是淹死的。」
「怎麼說?」
「雖然他氣管裡不是很乾淨,看起來像是淹死的,但其實真正讓他窒息的原因是有東西塞住他的氣管,我的意思是說有別的東西塞住他的氣管。」
「什麼東西?」
法醫把一瓶看起來黏乎乎的東西拿到我面前。
「就是這個東西塞住他的氣管。這個東西本來是增生在支氣管,我估計是因為強烈的咳嗽把它帶離了原來的位子,本來應該可以咳出來的,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吸了回去,反而把整個氣管塞住了,這才是真正的死因。怎麼樣?這個分析很夠水準吧!」
「法醫大人,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查出吸回去的原因,就能知道是不是他殺?」
「對啊。」他又拿起那個瓶子對著我說:
「這個東西也很有意思。真菌知不知道?」
我不想示弱,就說:「知道是知道,但不是很清楚。」
法醫沒理我,自顧自地說:「香港腳知道吧。」
又拿起另外一個瓶子說:
「有沒有看到這些小皮屑?就是這個東西黏在支氣管,然後養出那一大堆真菌,以這些量估計應該有兩三年了,也就是說這一兩年來他的呼吸道問題應該很嚴重。」
真是不可思議,於是我問:「你的意思是說,他有很嚴重的戀足癖,喜歡聞香港腳,然後死在自己的香港腳下!」
聽我這麼一說,法醫更興奮了,說:
「精彩的部份來了。雖然他有香港腳,但這些皮屑不是他的。我替你做了一個特別服務,經過DNA檢驗,這是別人的香港腳皮,也就是說他吸的是別人的香港腳。」
「哇靠!這位校長的癖好還真特別!我認識的人都是聞自己的,沒想到校長喜歡聞別人的。」
然後,法醫開始指導起我的辦案來了:「現在你只要能查出來這個香港腳皮是誰的,真相就能大白,我建議你先從T藝大有香港腳的人查起。」
我在心裡OS說,法醫大人,請你固守自己的專業好不好?辦案的事情讓我來就可以了。
不過香港腳的確是目前案情的關鍵,只是我要怎樣跟那些教授們開口說:「請讓我看看你們的香港腳。」畢竟在警校也沒教過這樣的辦案技巧。
(二)、現場跡證鑑識報告
現場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雖然步道到池邊有滾落的壓痕,不過沒有不尋常的地方。
死者左手緊握著一根直徑大約5、6公分的樹枝。
在發現屍體距離約10公尺處有一顆樹的枝子被折斷,與死者手上的樹枝比對,相合無誤。
三、證詞歸納:
1、
案發當天,本人在現場就有請警衛聯絡夫人,但是警衛說,夫人表示要等她送小孩去學校之後再過來。
屍體送走後,為了等夫人我還稍待了會兒,但夫人一直沒來,我只好先帶警衛回警局作筆錄了。
之後我跟警衛要了夫人的電話直接打給她,她已經回到家了,於是我跟她說,我現在過去跟她談一下,她支吾地表示還有課要上什麼的,我想這個女的是怎麼回事?老公掉到水裡死掉了,她還想去上課!後來在我堅持之下,她答應在家等我。
校長宿舍蓋在校園中的一塊高地,可以俯瞰整個江南小鎮模樣的校園,只是爬上來也讓我喘了好幾口氣。
按了電鈴,來開門的是一位30歲左右的少婦,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秀麗氣質,活脫就是江南溪畔浣紗的美女。
從我進門一直到坐定,這段記憶完全空白,只記得腦子裡不斷地在歸納:她的五官分開來看都不算很漂亮,但是兜在一起的時候,就像孫悟空套上了金箍咒,美得讓人頭痛。而本人覺得她最吸引人的是表情的部份,從一開始的沒有表情到不明所以到有一點厭煩,她嘴角、眉梢、鼻頭的每次牽動都像是微風、落櫻和寒月在我面前幻變,本人終於深刻瞭解到"漢皇重色思傾國"的嚴重性………
「警察先生,我剛剛問了葬儀社,他們說要等警察把大體還給家屬,才能辦後事。所以我要請問你們,什麼時候可以把人還給我?」
我突然很不甘願地被拉回問案的現場,舌頭有點打結地跟她解釋說:
「夫人,因…因為校長是死、死、死在水裡,我們現在必須先弄清楚他是怎麼掉、掉、掉下去的才能結案,這也是我要來跟夫人談的原因。」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掉下去的。」(請想像她嘟嘴歪頭的馬爾濟斯可愛狀)
「那請問校長昨天晚上是幾點出去的?」
「我不知道吔,我睡覺前他都還在。」
「這樣啊……我聽警衛說,他有時候在晚上碰到校長出來散步,常常會聽到他咳嗽得很嚴重。」
「嗯。」
「校長身體很不好嗎?」
「嗯,他病了應該有兩年了。」
「是什麼病,嚴重嗎?」
「好像是呼吸系統方面的問題,醫生講得也不是很清楚,時好時壞啦。」
「對不起,請問壞的時候有多壞?」
「嚴重的時候,好像快要不能呼吸的樣子。」
「那妳覺得他會不會是想不開去自殺?」
夫人楞了一下,急著說:「不會的,你如果認識他,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去自殺。他很喜歡當官,好不容易才當上校長,怎麼可能自殺,而且他晚上去散步就是為了練身體,不可能去自殺的。」
「是喔……對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張校長的照片?」
「嗯,網路上一定有,你可以直接上網列印啊。」
「這樣啊,但是我需要比較近期的照片。」
她聽了我的要求,帶著一絲的不情願往樓上去,我隱約聽到她一邊上樓,一邊唸著:「最近期的人就在你那邊了,自己拍不就好了,還要什麼近期的照片…」
(報告總編,您一定要親眼來看看,她那種微慍的模樣真讓人……。本人感覺張雨塵這個名字配她真是剛好。)
說到照片,客廳裡就有一些,我走近去看,黃校長個子原來這麼矮啊!比他老婆還矮一些。兩個兒子長得真像,如果不是一大一小,根本就是雙胞胎了。還有一張校長拿著小提琴,他老婆站在鋼琴旁邊的照片,看神情像是演奏完正在接受鼓掌的樣子。
「這張可以嗎?」
我轉頭,她遞給我一張黃校長的獨照,是穿著西裝正在參加某項會議的樣子,不過臉色很差,表情很臭,兩隻手握在腰帶的位置,好像肚子中了一槍的那種感覺。
夫人說:「這是最新的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上的表情竟然跟早上事發現場拍的那張一模一樣。
2、
跟夫人談過以後,本人直接去找T藝大的主祕柳述璜教授。
快走到校長室時,我看到幾個熟面孔的記者,這個時候撞到他們只會增加麻煩,於是我就閃到遠處的角落,等他們離去後才去找主祕。
我向主祕表明了身份,原本以為他才剛應付了記者又要應付我,應該會覺得麻煩,不過一交手馬上知道他是那種典型的公關高手,永遠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
我請主祕告訴我黃校長平常的業務和生活狀況。
主祕說:「我認識校長一段時間了,你想知道哪個部份?」
因為個人除了必須瞭解案情本身,也喜歡多聽一些有的沒的當作將來寫小說的材料,所以表示說如果能夠對死者瞭解得越充分就越能準確判斷死因,因此希望主祕能不厭其煩地提供資訊。
「沒問題,我跟黃安雙校長是在S大學同事的時候認識的,那就從那時候開始講,可以吧?
黃校長比他前任太太李兆雪教授早兩年回國,因為黃安雙只用了3年的時間就拿到小提琴博士,而李兆雪則是花了5年才拿到社會學博士。至於為什麼黃安雙的博士只要3年,而李兆雪的需要5年,按照黃的說法是他比李教授聰明,這個我就沒辦法評論了。
黃安雙回國教書的第一個學校不是這裡,而是S大學,可是他跟S大學的因緣還蠻坎坷的。一開始校長請當時的音樂系主任楊超臻約他見面,沒想到楊主任跟他說:
『黃博士,校長說要請你來學校參觀,不過我老實跟你說,我們音樂系現在並沒有空缺,所以你覺得你還需要大老遠跑一趟嗎?』
黃安雙當時還很嫩,竟然就說:「既然這樣,那就不麻煩了。」
後來他跟他老爸說了這個狀況,他老爸罵他:
『你這個笨蛋,這樣就被打發了呀。那個什麼楊主任的老狐狸一定是有自己人要用,直接在他那裡就把你擋掉,沒想到碰到你這個初出茅廬的笨蛋,這麼好處理,不信你再打電話給校長,看他怎麼說?』
果然後來校長聽他講了這件事,跟他說:
『嗯…還是歡迎黃博士來學校看看,我們今年要聘好幾位老師呢!』
後來黃安雙終於在校長的堅持之下進了S大學,不過楊主任也不甘示弱,很快的就給他上了一堂紮紮實實的社會學,那才是真正的震撼教育。
就在第二學期,音樂系的楊主任跑去當學務長,因為音樂系一直以來就分兩派,所以系主任的位子雙方都不願退讓,最後在派系妥協之下,把沒有派系包袱,剛滿27歲的黃安雙拱了出來,成為全國最年輕的系主任。
其實黃安雙如果夠聰明就該知道人家是準備把他當傀儡耍的。
果然在新的學年度又要聘新老師的時候就出事了。
黃安雙當時滿懷理想的宣佈,這次新聘師資將以演奏實力為準,學歷不做為主要考慮。他哪裡知道派系根本不在乎實力,也不在乎學歷,他們只在乎分配到的比例。」
我問他:「結果呢?」
他說,那些老傢伙可厲害的,表面上配合他在系務會議通過,選出了一位聲樂老師和一位鋼琴老師,但背後卻已經動員好要在校務會議推翻這個人事案,而黃安雙完全被蒙在鼓裡。
當時黃安雙一定是志得意滿,覺得他扭轉了台灣長期以來的文憑主義,於是迫不及待地通知兩位老師下學年來赴職,甚至還上報接受訪問,讓媒體大大讚揚了一番。但是不到一個禮拜,校務會議果然駁回了音樂系的人事案,這下黃安雙變成滿臉豆花。而那兩位老師因為黃安雙要她們趕快辭掉其他兼任的學校,一夜之間變成無業遊民,後來也對黃安雙提起了告訴。
這個案例可以說是對那些正在少年得志的年輕人一根最大的當頭棒喝!
「那黃安雙後來呢?」
「後來還是繼續當他的主任啊,不過背地裡卻是受到眾人的恥笑。」
「那他又是怎麼來到T藝大的?」
「這個就跟我有關係了。
當時T藝大的唐校長請我來籌備美術系,同時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籌備音樂系?這時我就想起了黃安雙,因為他在S大的處境實在堪憐哪,所以他就非常興奮地跟我一起來到T藝大了。」
「這樣不就因禍得福了嗎?」
「沒錯,因為是籌備主任,一切他說了算,這次真的是大權在握了。」
柳述璜主祕在說這些的時候雖然故意做出哀傷的表情,但是他不自覺地在用字遣詞當中明顯的讓人感覺到他對黃安雙也有不滿之處,只是這個不滿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因為照常理來說,校長應該不會找一個對自己不滿的人來當主祕,或者說柳主祕幹嘛去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有幾次我故意地看了看手錶,但他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可是我不只有這個案子啊,於是我跟主祕說,我必須回警局一趟,如果還有不清楚的地方,可能還要再來麻煩主祕,他說沒問題。我還問他,有沒有哪些人我可以談一談的?他想都沒想就寫了五、六個名字,並且查了電話給我。
走出行政大樓時,剛好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刻,讓我興起了"只是近黃昏"的感慨,個人想黃校長的黃昏來得早了一點,可是夕陽也有很多種,不知道他擁有的是哪一種?
跨出校門經過警衛室時,我發現裡面的警衛頭上貼了一個大繃帶,仔細一看原來是早上的陳警衛,因為他早上戴著帽子,所以一時沒認出來,他大概也是沒認出我,所以看我跟他打招呼時,有點驚訝的樣子。我問他,你的頭怎麼了?他指著掛著監視器的鐵架說,不小心撞到鐵架的角。我問說,有沒有縫?他說沒有,只是腫了一個大包,沒有很要緊,然後好像自我安慰地說,可能是被煞到了。
被煞到?這樣就被煞到!那本人不早就變成豬頭了!
作者:
阿伯樂
時間:
2014-5-9 11:52:57
3、
個人打電話給李兆雪教授約時間,她先生說她不在,而且最近很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空。
奇怪,黃校長的女人們怎麼都這樣瞧不起警察,她們以為我是要跟她們下午茶嗎?本人可是在辦案吔!
我順便問了她先生跟黃校長熟不熟?他說,不熟。
沒辦法,只好掛電話。
我又按照柳主祕給我的電話打,結果不是關機就是不在家,可是我也不能就這樣閒著,因此我憑著警察的直覺想,黃校長既然當過音樂系主任,也許到音樂系走一走,可以得到意外的資訊。
T藝大創校的唐校長本身是國畫家出身,我想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把學校營造得像是一座江南古鎮。大家如果是假日來這裡,可以吸到空氣中洋溢的醇醇幽氛,就算是洽公來這裡,也似乎能嗅到小倩的暗香,只可惜這次浮出來的是小黃冷硬的屍氣。
音樂系館緊臨著一道潺潺的溪水,樂音在溪水和溪石的空隙中流淌,傳到耳畔時大概就是所謂的天籟了吧。
這時音樂系辦公室裡的一位小姐正在電腦前飛快地敲著鍵盤,因為我本來就只是想過來隨便看看,所以也沒有急著去打擾她,就自己翻一翻小海報和公佈欄上的公文。
那位小姐可能也感覺到辦公室裡的空氣有了改變,於是抬起頭來看我。她的眼神還停留在忙碌當中的迷茫,但是手指並沒有停下來,就像偶爾在電視上看到的某些鋼琴家演奏的那種神情。
「請問有什麼事?」
我拿出證件給她看,說:「我是警察,可以請教妳一些有關黃校長的事情嗎?」
那位小姐停下手指說:「我正在忙吔。要不然我幫你看看侯老師有沒有空?」
這個辦公室不算太小,辦公桌共有4張,但其中3張桌子都收得太乾淨,反而顯示出是沒有人使用。
「侯教授說他現在有事,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再等他15分鐘。」
「沒問題,我就在這裡等。」
那位小姐挺有禮貌地拉了張椅子讓我坐,我把椅子挪到她辦公桌前,然後問她:
「小姐,妳在這裡多久了?」
她眼睛完全沒有離開電腦地回答我:「嗯…7、8年了吧。」
「所以黃校長當主任的時候你也在?」
「嗯…」
雖然這樣打擾她不太好意思,但趁別人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得到的答案更有參考的價值。
「黃校長和他太太是不是有點問題?」
「蛤?嗯…應該還好吧…」這個問題讓小姐抬起頭來看我了,可見這裡面有文章。
「為什麼妳會找侯教授跟我談?」
「喔,因為侯教授最會講,平常就有很多記者來找他。」
「這樣啊,他是教什麼的呢?」
「他是指揮老師。」
「是喔…那他跟黃校長很熟嗎?」
小姐又開始敲她的鍵盤了。
「很熟啊。」
「小姐,我跟妳講一件事,妳不要跟別人說喔。」
「嗯…」
「你們黃校長有可能不是意外喔,我覺得他有可能是被人家推下去的。」
「什麼!」
嚇嚇老實人這招也不錯。
「而且我發現他的人緣不太好,好像連他太太和主祕都不喜歡他。」
「你不要亂猜啦,他雖然有些地方讓人討厭,不過哪有人為了那些事情去殺人的。」
「他是有哪些地方讓人討厭?」
「嗯…這個…」
「好了啦,警察先生,你不要再逼人家小姐了,我來回答你啦…」
站在門口的這個人,在逆光中我看他穿著白色短袖的polo衫、白長褲、白皮鞋。
「我們到我的研究室談,可以嗎?」然後他又對著小姐說:「Baby,妳走之前讓我請妳吃一次飯吧。」
小姐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沒有搭理,又繼續飛快地敲她的鍵盤。
侯教授領我跨進他的研究室,一時之間有種暈眩的感覺。天花板上昏暗的黃色燈泡圍著長長流蘇的燈罩,牆壁的書架上還擺著一些異國情調的雕刻品,如果不是研究室中間有一架大鋼琴,還真像是算塔羅牌的祕室。在我回神過來之前,侯教授把正常的燈泡打開了,這時,我看清楚了兩個東西,一個是那架大鋼琴,紅得好血腥啊;另一個是侯教授,原來他是一個外表相當豪邁的型男。
從他刮得亮青青的兩頰可以想像他有著一嘴漂亮的絡腮鬍,青色的中間抿著一道紅丹丹的嘴皮,標準迷死人的劈腿男模樣;名牌短袖的polo衫露出來的手毛濃密得好像是雜亂的蜘蛛網。這樣的一個人竟然在這樣的房間當音樂教授,超級違和的。
他走到一張法式貴妃椅邊斜躺了下來,然後指著另一張椅子讓我坐,說:
「警察先生,請坐。你是第一個來我這裡的警察喔,我平常招待記者比較多。」
「記者來幹什麼呢?」
「來聊政治、經濟、時尚、音樂啊,什麼都聊。」
我指著那台鋼琴說:「好紅的鋼琴啊!」
「對啊,這是全世界最紅的鋼琴,也是世界最好的鋼琴,叫做Fazioli,義大利的喔。」
「教授是鋼琴老師?」
「不是,我比鋼琴老師厲害,我是指揮!」
他這麼說的時候,我剛好看見牆壁上有一張九宮格式的海報,是侯教授握著指揮棒的九連拍,分別是九種裝可愛的pose,我想侯教授也許很懂音樂,但是對於自己長相的方向應該不是很清楚。
他看我不講話,又問:「警察先生,請問你想聊什麼呢?」
我突然覺得他有點眼熟:「侯教授,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他偏著頭對我微笑,說:「應該是沒有,不過你看過我是很正常的,因為我蠻有名的。」
「是喔…」
我想起來了,這個人選過總統!「你是侯治淋……」
侯教授偏著頭對我不斷地微笑點頭。天啊!您對本人就不必這樣放電了吧。
「教授,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的落選感言喔……」
「是啊,真是殘念,可惜在選舉期間我沒辦法把理念全部講出來,只能在落選感言當中暢所欲言,後來很多人都後悔沒有投我。」
「我也是很贊成教授的理想……」
「我本來是希望利用服貿協議把中國的30兆資金吸進來,然後馬上宣佈推動瑞典式的福利國政策,讓無產階級的紅色資金留在台灣,完成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可是這樣的政見不能明說啊,否則中國不會上當,可惜人民不能洞察我深層的想法,結果就落選了,殘念啊!」
「沒想到音樂老師對政治也那麼有興趣……」
「有人說,理財和政治不同的地方在於,你不理財,財就不理你,但是你不管政治,政治反而會來管你。所以作為一個現代人應該積極的參與政治和規劃財務。
所以我除了參選以外,也賣樂器,你猜我一年可以賣多少樂器?」
我搔著後腦說:「我對音樂很外行呢,不過我猜……」
「直接告訴你啦,我一年可以賣5000支長笛,2000支小提琴……」說完兩隻手十指交叉地扶在腦後,好像正在大陽傘底下恣意地飽覽美女在海灘奔跑的那種姿態。
我被這個傢伙徹底打敗了,根本一句話都插不進去,這樣下去我就快要變成他的心理諮詢師了,於是趕緊找了一個空檔問他:
「你剛才說辦公室小姐走之前要請她吃飯,是什麼意思啊?」
「喔,林助理啊,她要離職了,所以請她吃個飯。」
「她不是已經做7、8年了嗎,為什麼要離職呢?」
「學校說要節省開支,所以約聘人員都要解聘,改用研究生做行政助理。」
「研究生喔,那等於是工讀生嘛。難怪聽說黃校長人緣很差。」
侯教授一派輕鬆地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現在教育部要我們自籌經費,節省開支也是校長的職責。」
「募款也是校長的職責啊。」
「也沒錯,所以我們樂團都快要累死了,什麼場合都要我們去拉,那種一兩萬的也要去,根本划不來…」侯教授好像覺得自己講太快了,又說:「不過大家都是為了學校好啦。」
我突然想要關心一下辦公室的小姐,就問他:「那你們小姐離職了有地方去嗎?」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她能力很強的,本來我也想請她到我的樂器公司幫忙,不過被人家搶走了,你有聽過一家大亮藝術經紀嗎?他們老闆也在我們這裡做過助教…」
侯教授好像又講錯話了,因為他講到一半又停了。這種時候可以趁勢攻擊一下,看看他的反應:
「喔?那你有那位助教的電話嗎?」
「啊,沒有吔,太久沒聯絡了。」
結束和侯教授的談話,我回到音樂系辦公室,直接問小姐:
「聽說妳要去大亮藝術經紀喔,恭喜妳啊。」
小姐聽了,回我說:「還好啦,不過我比較希望能留在這裡,因為我家就在這附近。」
「聽說大亮的老闆以前在這裡當助教?」
「對啊,我就是接他位子的。」
「可不可以給我他的電話?」
「可以啊,你如果要找人談黃校長,找他就對了,他們是大學同學。」
離開音樂系,手裡拿著大亮老闆的電話,想先打個電話跟他約時間,沒想到他說他正好在T市洽公,待會就可以跟我碰面,但其實T市到這裡也要一個半鐘頭,可見這個人也是屬於熱心的那種。
經過警衛室時,陳警衛不在,是另一個警衛,我就順便打個招呼,然後問他:
「陳警衛還好嗎?」
「他下班了。」
「你們也很辛苦齁。」
「對啊,這個學校的保全不是人幹的。」
「喔!為什麼?」
「那個黃校長很囉唆,規定一大堆,而且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最近還要求我們夜間每個小時都要巡邏一次校園,累死了。半年前還有警衛受不了他,跑到校長宿舍門口喝酒大鬧,結果被開除,然後公司又給我們加了一堆新規定,所以我們被派到這個學校都覺得很倒楣。好在現在死掉了,看會不會好一點。」
「那個陳警衛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撐得住嗎?」
「撐不住也要撐啊,這個學校是我們公司最爛的點,如果這裡做不下去,搞不好就會給公司趕走了。」
我倒是沒想到氣質這麼不食人間煙火的校園裡,竟然有著許多未掀蓋的油鍋正在沸滾。
4、
大亮老闆很準時地出現在咖啡廳,名片上寫的頭銜是"藝術總監"。這個公司很有名,經常主辦一些大牌歌星的演唱會,我也去看過,票很貴,不過我不用出錢,因為是他們公司送給警局的公關票。
這位總監是那種很四海的個性,一見面就跟我拍肩拉手的,很少人會第一次跟警察見面就這麼放得開,讓我也很自然的放鬆了下來。
「劉總,你們辦的音樂會很棒喔,我也去聽過江雁的演唱會吔。」
他擺了一個鳳飛飛的姿勢,說:「感謝您…不過我更感謝你找我來談黃安雙。對了,叫我劉胖就好。」
他的確很胖,不過胖得很喜感。我接著說:「恕我冒昧,談黃安雙有什麼好感謝的?」
「你不知道,黃安雙這個人啊,我們同學聚會都是在談他,所以你今天跟我講的又可以成為我們聊天的材料。」
「你們都聊他些什麼呢?」
「也有好笑的,也有好氣的。」
「可不可以隨便講些什麼讓我聽聽看。」
劉胖想了一下,說:「這樣好了,我看小黃的前女友如果在的話,就一起聊好了。」
劉胖拿出他的平板:「喂,謝肥,你猜我現在跟誰在一起?」
劉胖雖然叫對方謝肥,但其實對方ㄧ點都不肥,而且還蠻清秀的。
「該不會是跟那個死鬼在一起吧。」
「哈,你猜對一半。我是跟負責那個死鬼案子的刑警在一起,他找我來聊黃狗。」
黃安雙的外號也太多了吧。
「唉,他實在死得太早了,以後我們都不好意思再罵他或笑他了。」
劉胖說:「這是兩回事吧,我相信陳世美一定會被罵到永遠。」
謝肥笑著說:「對吼,黃安雙比陳世美還賤咧!」
我問:「怎麼說?」
「我們謝肥就是受害者啊。以前黃狗和她約會都在謝肥家,你知道為什麼嗎?是為了省一餐。」
謝肥搶著說:「我就跟他說,這樣一點都不像約會。沒想到他說:『妳媽說你們從來不會稱讚她煮的菜好吃,只有我懂得欣賞她的廚藝。我是代替你們孝順妳媽吔,妳應該感謝我吧!』氣死人了。」
劉胖邊笑邊說:「其實黃狗他家裡是做賭博電玩機台的工廠,算是相當有錢的,可見一個人慷慨或吝嗇跟家庭經濟沒有必然的關係。」
謝肥說:「不過他的小氣可能跟他爸爸有關係,黃狗跟他爸爸拿零用錢還要寫企劃書,而且常常被駁回。」
劉胖接著說:「黃狗是我的學弟,我們是同一個四重奏,剛好我們兩個都不用當兵,我是太胖,他是太矮,所以有一段時間我們常在一起。有一陣子謝肥不理他,他心情不好都找我聊,有一次還特別跑到台南叫我陪他去阿里山住幾天,說是需要散一下心,結果不到一半,就說他的錢全都用完了,叫我先出,可是他家比我家有錢多了吔,後來也沒還。」
謝肥說:「這有什麼了不起,他每次來高雄找我,都叫我幫他出一半的機票錢,然後說什麼他見到我,我也有見到他,所以一人出一半,什麼鬼話啊!」
劉胖忽然想到什麼,說:「還有那個鍋子的事,妳跟他說。」
「喔,有一次他送我一個平底鍋當聖誕節禮物,其實根本就是要我煮東西給他吃的意思。後來他在美國跟李兆雪結婚,居然還寫信回來說,既然我們無緣,可不可以把鍋子寄去美國給他?」
我好奇地問:「那妳寄了嗎?」
「我留那個幹嘛!就給他寄去啊,不過我有給他加料喔。」
「什麼東西?」
「髒髒的東西啦,不能講。他搞不清楚狀況,我雙魚座的吔,超會記恨的。」
剛才講到了李兆雪,我就接著問:「他為什麼會娶李兆雪?」
劉胖說:「這個我來講,本來謝肥再過半年就要去美國跟他會合了,但是可能人在異鄉比較寂寞,再加上李兆雪比較強勢,而且她家比謝肥家有錢,黃狗說他是被逼婚的。」
這時我想起一件事想問:「我在youtube搜尋到黃校長拉小提琴,發現他10個音有5個音不準,這是怎麼回事?」
「你聽得出來啊!」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小學的時候,問音樂老師為什麼我聽歌時,除了聽到歌詞,還會聽到do、re、mi?老師幫我測了一下,說我有絕對音感,後來看電視才知道那個彈琴的"孔鏘"也是絕對音感,所以我是欠栽培,要不然可能也是音樂教授喔。」
劉胖對我拱拱手,說:「失敬,失敬。黃狗的音感是不太好,這也蠻奇怪的,照道理學弦樂的人音感應該很好才對。」
謝肥說:「有可能他只給老師一半學費,所以老師只教他一半的音準。」
劉胖又說:「我在他那裡當助教的時候就有跟他講,音樂系的課程沒有視唱聽寫,這樣好嗎?他說琴拉得好比較重要,你有看過誰在舞台上表演視唱聽寫的嗎?所以不必上這種課。」
說到這裡,大家不約而同地喝了一口飲料,一時無話。
靜默了約半分鐘,劉胖吐了一口氣,然後說:
「你覺得他有可能是被殺的嗎?」
我問:「你怎麼會這樣問?」
「因為我離職已經快10年了,我在想,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要不然怎麼會找我談。」
平板那邊的謝肥聽他這麼說,也露出了一絲緊張的神情。
我說:「那你要不要自己說說看。」
「其實我剛離職那陣子的確是有想要把他幹掉,後來也在心裡模擬了100種殺他的方式,不過因為一直沒想出可以安全脫罪的方法,所以就沒有付諸實行。當我從報紙上看到他死的消息,一時之間我還產生了錯覺,以為是我的念力把他殺掉了。」
這個熱力四射的人一下子這樣無謂地自責起來,讓我覺得不忍,趕緊對他說:
「沒這回事。雖然他的死因是有些可疑之處,但就像你說的,跟一個離職10年的人不會有關係的。不過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
「現在想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一些情緒。但是人就是這樣嘛,一開始的情緒沒有解決,之後的怨恨就會變成生命的一部分,必須等到雙方其中的一個人生命結束,怨恨才能消失。
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他跟系上的職員很合不來,但是對方又是公務員,拿他沒辦法,問我可不可以去當助教,他可以想辦法把那個職員調到別的處室。
剛開始我們合作得很好,後來我姨丈知道我去了T藝大,因為當時的唐校長是我姨丈的老部下,於是就叫我說如果碰到校長時順便打個招呼。
大概過了一年,有一天我在校園遇到唐校長,就跟他說姨丈叫我跟他問候,校長說:『你是那個音樂系的助教啊,我記得你是碩士嘛,黃主任應該用講師聘你才對啊。』
後來我找了個機會,把唐校長的說法告訴黃安雙,沒想到黃安雙竟然對我冷笑:『你認識校長啊!』
其實他不改聘我為講師也不是那麼重要,只是他還說了一些很過份的話,什麼現在景氣那麼差,如果不是他給我機會,我怎麼會有工作,我應該懂得感恩,不要有非分之想,這些話實在讓人無法原諒。
後來我才知道他跟唐校長有很深的矛盾,好像是唐校長覺得他對黃狗有知遇之恩,卻沒想到黃狗老是在背後煽動別的系所跟校長作對。T藝大不是有一個很奇怪的水泥高塔嗎?那個本來是要拿來做衛星收發的,聽說是黃狗教唆影音系主任堅持一定要蓋,因為蓋起來以後,頭過身就過,校長一定會繼續撥經費把衛星做起來。」
我問他:「黃安雙為什麼要跟唐校長作對呢?」
「最主要還是李兆雪和張雨塵的問題,也就是黃狗前後兩任太太的鬥爭。我先問你,你有沒有看過黃安雙的兩個小孩?」
「有看過照片。」
「我記得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說,你剛剛跟侯治淋見過面,你不覺得那兩個小孩跟侯治淋長得很像嗎?」
對齁,我一直覺得在哪裡看過侯治淋,本來以為是看過他總統競選的海報,原來不是,而是他跟那兩個孩子長得超像。
「難道那兩個小孩是侯治淋的?」我因為有點興奮,這句話講得稍形顫抖。
「那兩個小孩越長越大的時候,應該大家都知道了,我相信連黃狗自己也應該知道了。」
「等一下,那也就是說李兆雪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年沒有生,其實有可能是黃安雙自己不能生。」
「哈,刑警先生果然是專業,這就是當初黃狗要跟李兆雪離婚的理由。黃狗他老爸說財產也要分給孫子,他如果沒生的話,那他弟弟的孩子就可以多分一份,所以黃狗一定要跟李兆雪離婚。」
「所以你是說唐校長故意讓李兆雪進到學校來是要讓黃安雙難過的。」
「起碼黃狗是這樣認為,所以他一聽到我認識唐校長,對我的態度完全改變,說唐校長這樣講根本就是自己要扮白臉,讓他作壞人,既然要做壞人,他就做到底,只要他在一天,我就別想當講師。我真倒楣,他們之間的恩怨,幹嘛拿我出氣。」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我的同事小剛打來的,講了一個剛發現的訊息,雖然不是很厲害的證據,但也算是一種可能的動機。本來不應該跟劉胖講的,不過看在他大老遠的跑來,就當作禮尚往來吧。
「兩位,你們知道李兆雪之前給黃校長保了3000萬的險,另外張雨塵後來也給黃校長保了6000萬的險!」
「有,我記得這件事。有一次黃狗跟我講,說張雨塵知道了李兆雪給他保了險,她也要,而且要多一倍。黃狗說他用不到自己的保險,要保就去保,但是保險費他們要自己出。難道他們會為了保險金把黃狗幹掉嗎?」
以我這些年來專業的觀察,大多數的案子都是一些不用大腦的傢伙在情急之下荒腔走板的脫線演出,即使有些案件始終不能破案,也不是作案的人有多高明,純粹是陰錯陽差而已。在這種監視器比狗多的環境當中,就如劉胖所說,他想了100種方法,最後還是沒辦法下手,就說明了沒有什麼人可以聰明到設計一個殺人案讓警察無從破解。
所以他們會為了保險金把黃安雙幹掉嗎?我以為動機不是問題,方法才是問題。有人可能會為了更大的利益殺他,也有人可能會因為一時的氣憤殺他,對我來說,最困難的是要找到那個讓他把香港腳屑吸進去的方法。
作者:
阿伯樂
時間:
2014-5-9 11:56:43
阿伯樂 發表於 2014-5-9 11:52
3、
個人打電話給李兆雪教授約時間,她先生說她不在,而且最近很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空。
...
5、
說起來T藝大的成立完全是政治因素。
因為連全國最窮的雲林縣都已經有大學了,但T縣境內仍然沒有一所大學,所以縣長不斷地向中央爭取,最後終於通過了T藝大的設立,不過T縣期盼的是一所綜合大學,根本不想要什麼藝術大學,所以把本來150公頃的校地收回,改劃了一塊山溝地給T藝大。
因為T藝大的成立原本就缺乏總體的願景,所以在系所、課程的規劃方面顯得各行其是。
我這麼說,好像我很懂似的,不是的,在這一方面我完全是外行,以上純粹是轉述而已。
作為一個懷抱著小說家夢想的刑警,我對於鉅細靡遺地挖掘案情視為我的天職,於是我按照柳主祕給我的電話約了T藝大創校的唐校長,跑到台北來拜訪他。
唐校長的住處在大安森林公園對面一棟大廈的10樓,雖然是舊大樓,但以現在台北的高房價恐怕我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果然早幾年投胎是有好處的。
按了電鈴後,來開門的是一位20多歲的女生,看來應該是唐府的幫傭,她請我先坐一下,然後去請唐校長出來。
我並沒有坐下來,而是附庸風雅地欣賞著唐府的陳設。
在這一方充滿文人氣息的客廳裡,一條像是擺在開封府堂上的那張氣派案桌,上面落著兩疊線裝書,桌後的太師椅也是包青天坐過的同樣款式,這些都暗示著主人曾經手提經綸,掌握金印。四面的牆壁掛著幾幅水墨,細看之下,原來渡海三大家竟然同時出現在這八坪大小的空間,頓時感到我在這裡像是多餘的。
「刑警先生對水墨也有興趣嗎?」
我轉頭,發現唐校長正拄著拐杖站在我旁邊。
這樣近距離看著唐校長讓我有一點點的驚訝,之前在網路上看到的唐校長照片也是這樣仙風道骨,但是本人的面貌和氣質卻是照片無法呈現的,以我閱人無數的經歷,有一句成語叫做"鶴髮童顏",而唐校長的皮膚正好對這四個字作了最好的說明。
我用景仰的語氣說:「能夠一次看到渡海三大家的真跡,實在太難得了。」
「喔,原來今天來的是雅客啊!」
「沒有,沒有,只是剛好有這點常識而已。不過我倒是有點疑問想請教校長。」
「請說。」
「這幾幅溥儒的上款寫的是送給誰的啊?」
「喔,這是溥心畬送給我媽的,因為我媽和他太太是牌搭子,這樣的畫我家還有十幾幅……」
然後校長開始講他媽媽是怎樣從上海來到台灣,跟溥太太又是怎樣認識的,還有其他幾幅畫又是什麼淵源……
本來我對這些小故事是非常有興趣的,但是看來如果不踩一下煞車,恐怕不會自己停下來,於是我找了一個校長換氣的空檔說:
「校長,這次我來是想請教一些有關黃安雙校長的事。」
「是啊!聽到他發生那樣的事真是令人感到遺憾。」
唐校長雖然這樣說,但從臉上看不出任何遺憾的表情,也許老人家的各種表情都很類似吧。
唐校長又說:「不過我離開學校已經很久了,刑警先生有什麼可以問我的呢?該不會把我當成嫌犯吧?哈哈哈。」
我OS,為什麼這些人的心理都傾向成為嫌犯呢?
「怎麼會呢!校長真愛說笑。那我就老實說吧,這次我來的確有點假公濟私,因為我是不折不扣的鄉下人,真的很想來台北逛一逛;再來呢,希望校長不要見笑,我的目標是當個小說家,所以辦案時都會想盡量聽每個人講的故事。」
校長動了動兩頰光滑的皮膚,說:「啊!小說家呀,好高雅的目標啊,這麼說來我更有義務幫你瞭解整個情節的發展囉。那你想問什麼呢?」
那就不客氣囉。
「據我所知,黃安雙到T藝大之前,你們是不認識的,請問您為什麼聘用他呢?」
「這件事說起來,我的確是後悔了。嗯,刑警先生,為了參與你成為小說家的遠大志業,以下我講的都是真實的過程,不過希望你下筆時,還是幫我斟酌一下。」
我感激地點了點頭。
校長又說:「其實當初教育部長是給我兩個選擇,一個是T藝大的籌備主委,另一個是故宮博物院長。
你可能不瞭解,故宮的院長職位在文化界是對個人文化貢獻的一個肯定,我也自認有這樣的資歷。
後來部長找我去勘查了藝大的校址,我就知道所謂的故宮院長只是丟給我的一顆煙幕彈,他們真正的想法就是要我去T藝大。
但是那個鳥不生蛋的山溝地怎麼蓋大學呢?你可能不瞭解,兩個條件完全一樣的大學,位於都市的大學一定會比在鄉下的大學高兩三個志願,所以我根本就是犧牲打的那一棒。
再怎麼說,我在文化、教育界這麼多年也有小小的貢獻,沒想到竟然被貶到那種地方,實在令人寒心,所以他們既然要我揮犧牲打,那我就如他們所願,打一支短打就是了。」
「什麼意思?」
「你剛才問為什麼聘用黃安雙?也沒為什麼,反正我只是短打,那誰來當主任也無所謂。不過他進來後,我問他對音樂系有什麼規劃?他說打算專攻演奏能力,所以入學考只考主修,其他一律不考,連中、英文都不考,說到這裡我就知道他的格局太小,因為我們畢竟是一所藝術大學,可不是什麼藝術職校。現代藝術家的語文論述能力要越強越好,這樣對外溝通和自我學習的空間才能無限擴展,他連這個都不知道,真是太危險了。
有一次放連假,我走到音樂系,發現有學生還留在學校,我就問為什麼放假不回去?
他說不想回去。
我說,可以回去跟老同學聊一聊,介紹一下我們學校啊。
他說不想跟同學見面,因為同學都覺得他們是考不上別的學校才來讀T藝大。
我問另一個同學,你也是這樣嗎?
他說,不是,他是打算明年就要出國,而我們學校因為只考主修,其他都不考,他可以不必浪費時間準備其他科目,所以剛好可以當跳板。」
校長說到這裡,臉色有點潮紅。我可以理解,雖然自己說是來犧牲打的,但聽到學生當面說這些話,還是很受挫的。
「校長,既然您也瞭解他的格局小,那為什麼他選校長的時候,您還投他一票?您可能不知道,他雖然是您聘進去的,但是在背後他對您有很多的批評。」
「哈,果然你還是把我當嫌犯!」
「沒有,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其實我很清楚他在背後說我什麼。」
「喔!?」
「自古以來,文人相輕嘛,這些藝術家沒一個好搞的。我也不會期待他認為我對他有什麼知遇之恩。至於投他當校長,這算是我的一個小小報復。」
報復?這我就不懂了,當上大學校長,這算是什麼甜蜜的報復啊?
「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高位對有能力的人當然是發揮所長的好機會,但如果是沒有能力的人,高位就是讓他暴露自己弱點的陷阱。以前不是有好幾位總統,本來大家都覺得他們是偶像,是明星,沒想到總統這個職位只是讓他們有機會向全國人證明他們是笨蛋而已嗎。」
「什麼?原來校長您……」
「哈哈,教育界有時候也可以用點小手段的,哈哈哈。」
目前我已經探問的人也有五、六位了,但竟然沒有半個人表露出一絲絲哀悼的意思,而且多是帶著調侃的味道回答問題,不禁讓我微微地有些同情黃安雙這個人了。
6、
如果你到過T藝大,就會發現校園裡有一矗最高的水泥建物,既不是教室,也不是倉庫,更看不出有任何裝置藝術的意圖,只是很突兀地杵在那裡。一直以來我也覺得奇怪,這個東西究竟是幹什麼用的?直到上次去拜訪唐校長才得到答案。
原來是影音藝術系的衛星收發天線塔。
唐校長跟影音系說,蓋這個塔是沒問題,可是影音系的作品有必要用到衛星收發嗎?而且連線和設備維護的費用非常高,學校很難長期有這樣的預算。
但是影音系非常堅持,唐校長拗不過他們,只能說:
「以後你們每天看到那座塔,看你們要怎麼跟將來的學生解釋!」
瞭解這個典故之後,再看這座高塔,真有一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孤絕感。
好不容易,李兆雪教授終於可以抽出時間跟我談一談了。
「教授,我知道您最近很忙,非常感謝你給我這個時間。」
李教授一副無奈的樣子說:
「對啊,我也不知道縣長選舉這麼麻煩。其實早就應該跟你談了,我先生說感覺上你好像對我們有一些懷疑,這樣對我的選舉會有影響,所以我覺得還是儘快跟你說清楚比較好。」
「唉呀!讓你們有這種感覺,真不好意思。其實這都是例行的訪談,因為結案的筆錄還是要把前後關係交待清楚的。」
「不過我們離婚已經10年了,跟他現在死掉會有什麼前後關係呢?」
「據我瞭解,你最近經常到校長室跟他吵鬧。」
「你的資訊不準確,我是一直都經常去校長室跟他吵。」
「喔,為什麼呢?」
「那個人有兩個字很適合他,叫做"犯賤",吃硬不吃軟,事情好好講沒有用,只要一吵就全部都解決了。
舉個例給你聽,有一年他聘了4位新老師,回來就跟我說其中有一位叫做林亞緒的很會說話,以後可以培養起來接續他當主任。第二天他又回來說,林亞緒太有意見,可能會影響系務的推展,不過他已經想好辦法,只要跟他們說要加考試教,再把她刷掉就好了,後來這位老師果然被刷掉了。
可是另一位教中提琴的張老師的情況就不一樣了。黃安雙說他發現中提琴學生不夠給張老師教,可是已經試教過了,所以得另外再想辦法叫她不要來。可是系上的一位郭老師偷偷地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張老師,第二天一大早,張老師就跑到黃安雙辦公室拍桌子。結果,張老師就留下來了。
這樣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去跟他吵了吧。」
「那請問你最近是為了什麼跟他吵?」
「這個跟他的死應該沒有關係吧?」
「可能有關係,也可能沒關係,但是可以告訴我嗎?」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講的。你有聽過一家民調公司叫做"魔鏡"的嗎?」
「"魔鏡"?是白雪公主的魔鏡嗎?嗯,沒聽過。」
「說的也是,你當然不會聽過。這是一家很低調的民調公司,他們有關選舉的民調只做百萬選票以上的單一選舉,像那種民意代表之類的是不做的。
啊,糟糕!他們還特別交待不能透露跟他們公司相關的訊息。不過你應該跟他們公司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就算讓你知道應該也沒有關係吧,嘿嘿嘿。」
這位教授在說這些的時候,一副已經選上的樣子,有沒有搞錯啊?民調是告訴你會不會上,並不是告訴你一定會上。另外,我發覺李教授說話的時侯有一個習慣,她的右腳大拇指和食指一直在那裡搓(我不太清楚,腳的食指也叫食指嗎?),我知道這代表什麼,因為我自己也有類似的動作,不過從她腳尖的絲襪上有著點點紅色的血漬來看,她的情況比我嚴重。
我問她:「那你們是為了"魔鏡"吵架?」
「對,我是共同科主任,我提了一個紀錄片製作,題目叫做"民調在選舉中的移動"跟學校申請製作經費,他竟然說:
『妳是為了自己的選舉假公濟私的吧!這根本是量身訂製!就像妳當初進到這個學校一樣。』
你知道當初他千方百計不讓我進這個學校是為了什麼?就是因為他已經有小三了啊!好在唐校長主持公道,堅持讓我進來,哪有什麼量身訂製,我也是博士,完全符合資格,當然可以進來。」
「那"魔鏡"為什麼會讓你們吵起來?」
「嗯…好吧,告訴你也沒關係。一般的民調公司是告訴你能不能當選,但是"魔鏡"不一樣,你一旦成為他們的顧客,他們就一定會讓你當選。」
「妳說一定會當選?
白雪公主的魔鏡只能告訴你,誰是最美的人,而妳的魔鏡卻會讓妳成為當選的人?
李教授,最近詐騙集團很多喔,你要小心才好。」
「我不想跟你辯論,反正我很確定這件事,而且這也不是你要調查的部份,不是嗎?」
說的也是,等她落選之後,我可以另案偵辦她的詐騙案,那時再來詳細問"魔鏡"的事。
她接著又說:「反正黃安雙知道我要選縣長就一定要刁難就對了,就像他跟我離婚時說的,只要他在的一天,不管我做什麼,他一定會擋我。就衝著他這一句話,我打定主意跟他拼到底,所以他當了校長,我就一定要當縣長;他跟小三生兩個小孩,我就一定要生三個給他看。」
前任夫妻竟然鬥爭到這個層次,恐怕連共產黨的階級鬥爭都要自嘆弗如了。
結束前,我想起來應該把那件事確定一下,於是就問李教授:
「最後一件事我想冒昧的請教一下,您跟黃校長一起生活的時候,你們兩個人的衣服是不是都放在洗衣機裡一起洗?」
「是啊,為什麼問這個?」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一問。」
四、案情研判
林總編,不好意思讓您看這麼雜亂的內容,但其實我為了文章通暢的緣故,已經把一些比較枝節的資訊在上面的敘述當中排除掉了,所以我將在這裡做個統整。
個人和李兆雪作最後確認是否夫妻兩人的衣服放在洗衣機裡一起洗?是因為劉胖透露當年他和黃狗作室友的時候,黃校長的襪子都要穿兩三天才洗,而且他還有一個不衛生的習慣,就是把洗衣槽當作他的洗衣籃,換下來的衣物就直接泡在洗衣槽裡,等到有別人要用洗衣機時,他才洗那些泡了兩三天的衣服。
本人雖然也有香港腳的毛病,但不是因為衛生習慣不好的關係,而是當年新兵訓練時,所有人的襪子一鍋洗,收回來的時候又不知道穿到誰的,才染上這毛病,所以我才想,李兆雪可能是被黃校長傳染了香港腳。
但以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就算能夠證實黃校長氣管裡的皮屑是李兆雪的,也沒法證明李兆雪在3年前讓黃校長吸腳皮有殺人的故意,也就是說此案最後很可能就是讓檢察官給簽結了。不過對我來說,此案已經是我所遇過比較有趣的題材了,所以不管結局如何,也許還是可以改編成一篇小說,因此個人決定要運用一點偵辦技巧,把整個故事弄個水落石出。
1、
我又約了校長夫人張雨塵作最後一次談話。
其實張雨塵的部份,應該是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再瞭解了,只是個人希望有機會再一次近距離觀察她而已。而我用的理由也稍微卑鄙了一點,我跟她說,黃校長的事只剩下一些疑點需要釐清,希望她可以配合,否則沒辦法結案,那後續保險的各項理賠就只能一直延宕下去。
張教授雖然有點惱怒,但也只能接受我的說法,於是我問她:
「妳兩個小孩是侯治淋的吧?」
個人的問題雖然很直白,但她的反應卻很淡定,畢竟連小孩都問過她,為什麼自己長得那麼像侯叔叔?
「對,因為我想把小孩生下來,但侯治淋說他如果娶我,一定會失去許多婦女票,希望我成全他,剛好當時黃安雙也一直想追我,侯說如果我要生小孩,當個未婚媽媽對我和小孩都不好,乾脆先嫁黃,他以後一定會回來娶我。」
我忍不住問:「那為什麼第二個小孩也像侯教授?」
「黃安雙跟我說其實他知道老大不是他的,除了時間不對以外,主要是他去檢查了以後,已經確定是他不能生了,不過也沒關係,因為他需要小孩來分財產。有了第二個的時候,他是不高興,但是我提醒他多一個小孩可以再多分一份,他也就不計較了。」
我很驚訝有這麼看得開的男人,於是問她:「他真的都不在乎?」
「嗯…我覺得他是真的很愛我,應該是真的不在乎。」說完時,那種徬徨的神情讓我深深地體會到黃校長的感覺,這時腦子裡也浮起李兆雪咄咄逼人的模樣,就算是我也知道要怎麼選擇,管他能不能生!
臨去時,我安慰她:「妳可以準備辦理保險的事了。」
2、
李兆雪教授雖然很忙,但是我跟她說,黃安雙的死因不單純,可能跟她有關,也許會影響她的選情,她也就不太甘願地跟我再見面了。
「你憑什麼說他的死因跟我有關?」
即使我已經有十多年警察的資歷,面對這種女人的氣勢,還是覺得有點盜汗。
「李教授,你不要激動,我們是有證據的。法醫從黃校長的氣管裡找到好幾片卡了3年的香港腳皮,長出了許多黴菌,讓他這兩年的呼吸系統產生嚴重的問題,最後的死因也是因為那些增生物塞住氣管導致的。
我們現在也已經採集了腳皮的DNA,只要再找到腳皮的主人,就可以破案了。」
李教授聽我這麼說,臉色馬上暗了下來。
我接著說:「不過,3年前的腳皮和現在的死亡也不見得有必然的相關,所以如果我能得到正確的資訊,確定兩者之間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那麼應該就可以這樣結案,也就不會影響到你的選舉了。」
李教授用一種掙扎矛盾的眼神盯著我,然後眉毛慢慢地鬆了下來,說:
「我真的沒有要弄死他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噁心他而已。
其實那天柳主祕也有看到。我在校長室等黃安雙,然後把我蒐集的小屑屑放在他的茶杯裡,這也不能怪我,誰要他把香港腳傳給我,我只是還給他而已。
我回頭時,看到柳主祕對我詭異的一笑,我知道他不會破壞我,因為他也很氣黃安雙,為什麼你知道嗎?因為他也想追張雨塵,而且有跟黃安雙講,黃安雙表面上一直支持他,沒想到最後反而自己接收了張雨塵。後來黃安雙找他當主祕,以為這樣可以安撫他,但柳主祕是想離他越近越有報仇的機會,就像張飛被部下斬首那樣。
然後黃安雙回來,果然用那個茶杯去裝辦公室飲水機的溫水,他喝的時候,突然嗆了一大口,好像蠻嚴重的,又咳又喘的,連秘書都進來了,後來柳主祕叫秘書出去。黃安雙慢慢穩定下來之後,拿起茶杯看,把屑屑撈出來,終於看出來了,就對著我大叫:
『妳太噁心了!』
他咳的時候,我還有點害怕,他好了,我才不管他呢,就跟他說,把東西還給你剛剛好而已。
我想我們三個人當時都沒想到這樣會生病。」
我問她:「那他現在已經死了,你還有必要參選嗎?」
她說:「"魔鏡"說我會選上,當然要選。」
個人有時候處理一些不良少年的案子,覺得他們本意也不是要把人弄死,但是不小心玩太大,結果釀成了悲劇,沒想到這些教授級的人物開起玩笑來也會要人命。
既然我已經得到我要的了,於是就跟她說:「祝您當選!」
林總編,最後再一次感謝您撥時間看完這個案子,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希望用這篇故事作為我的出道之作,敬請賜教。敬祝
編安
弟
高爾摩 敬上
PS 如能出道,個人想用高爾摩作為筆名,以此紀念我的偶像福爾摩斯。
作者:
阿伯樂
時間:
2014-5-9 11:58:08
高刑警 鈞鑒
非常感謝您與我分享這麼精彩的故事,尤其當事人都是社會上的知名人士,如果事先不知道這是您的第一手資料,實在無法相信教授們有這麼令人刮目相看的一面。故此向您鄭重保證,絕對不會把這個故事洩漏出去。
關於改編成小說的想法,我覺得是一個非常好的嘗試,不過正如您所說,這則故事本身呈現的是人間真實情狀,雖然極其難得,但以小說的戲劇性需求來說,就顯得比較平凡,尤其我擔心結局的部份,無法讓讀者產生閱後滿足感。因此我誠懇建議,或許可以考慮讓最沒有嫌疑的音樂系辦公室助理小姐成為兇手之類的,這樣就有了一個成功的推理小說必備的surprise ending。
再次感謝您慷慨的分享,期待早日看到一顆閃亮的文壇明星出道。敬祝
鈞安
弟
林道生 敬上
林總編 道鑒
承蒙賜教,真是心有戚戚焉,個人的確為結局的不夠surprise所苦。昨天恰巧比較閒,就去T藝大走走,想或許可以得到什麼靈感。進校門時也碰見了陳警衛值班,他的頭傷也快好了,又看到校園裡的衛星高塔,就OS說,從那麼高的地方看整個校園應該會有不同的視野,於是就走到塔裡往上爬。
高塔裡有幾個不甚寬敞的樓梯間平台擺了桌椅和白板,可見是暫時拿來作教室使用的。我爬到最高一層樓梯間,看見有一個學生在那裡睡午覺,旁邊立著一台相機和一台攝影機對著校園。那台攝影機上面有貼紙寫著"魔鏡",我想李教授的選舉民調果然開始了。
這裡的確是一個睡午覺的好地方,清風徐徐引得我也睡意濃濃。這時那個學生也許感覺到有人在旁邊,就醒了過來,雖然不好意思擾人清夢,但既然他醒了,我就問他:
「這個"魔鏡"在這裡幹什麼?」
「喔,說是在拍紀錄片。」
「這樣啊…那另外一個照相機是做什麼用的呢?」
「那是我的作業,是拍縮時攝影的。」
「縮時攝影啊……那你有拍那個湖嗎?」
「當然有,校園的每個角度都有拍。」
「是喔,那你有拍5月19晚上到20號凌晨的嗎?」
「嗯,是有啦,可是你是……」
我拿出證件給他看:「我是刑警。」
「你終於來啦。」
「蛤?」
「我猜你想看的是這個…」
這位同學打開筆電,找出他的縮時攝影作業,螢幕上出現一張晚上的照片,那個湖就在畫面的中間,湖邊小路上有一個人彎著身軀,手攀著一根樹枝,雖然距離太遠,無法辨認臉部,但以我這幾天所匯集的資訊,簡單就可以判斷出那是--黃安雙校長。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焦急地問:「有沒有下一張?」
「有。」
下一張是另一個人,在同樣的位置,面對著湖擺出一個太極拳抱西瓜的動作。我之所以知道那是另外一個人,是因為那根樹枝已經不在樹上,而且從那個人的側面看,明顯的戴著一頂鴨舌帽。
我問同學:「有人物的就只有這兩張嗎?」
「對。」
「縮時攝影會隔那麼久嗎?」
「那時候才剛開始準備,還沒拍縮時,只是試拍。」
「那這兩張相隔多少時間?」
「一張是11點23,一張是11點25。」
「兩分鐘啊…」
兩分鐘在NBA就可以打好幾分了,所以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能性太多了。
我又問他:「你為什麼沒有報警呢?」
「我不喜歡警察,也不喜歡校長…」這也勉強算是正當的理由。「而且我也不想害可憐的老人家」
「什麼意思?」
「應該很容易看得出來是誰吧。」
說得也是,在這樣的時間,戴著鴨舌帽在校園走的人並不多,而且以身形骨架來看大概也知道會是誰。
我跟同學說,請他不要離開,在這等我一下。
過了一會兒,我帶著陳警衛回到塔上,請同學讓他看那兩張照片。然後我跟陳警衛說:
「你要不要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陳警衛顯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照片,整個人開始有點顫抖,臉色也發白了,這時我看著他頭上的小繃帶透著棕色,可能是碘酒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用發顫的聲音說:
「真的不是我殺的。那天我巡邏到那邊,看到校長扶著樹,好像喘不過氣來了,我就過去,想用從電視上看到的哈姆太郎救他(我想他是要說哈姆立克),可是怎麼弄都沒用,他反而氣吸得越來越少,沒辦法了,我想如果用力拍他的背,也許可以讓他氣通過來。
我也承認他要我們每個小時巡邏一次真的很累,很想搥他一拳,不過我還是真的想救他的。沒想到可能是太用力了,一拳下去,連他抓的那根樹枝都被他折斷,而且剛好掃到我的頭,敲了一個大包,然後就滾到池子裡去了,我真的沒想到我的拳那麼夠力。
我…我本來想叫救護車的,可是我冷靜一想,他剛才就已經快死了,又被我一拳打翻過去,然後滾到池子裡,等到救護車來的時候一定斷氣了吧,那我要怎麼解釋?
刑警先生,你如果有看電視就知道,現在恐龍法官和奶嘴法官那麼多,如果碰到,我穩死的。所以我才決定,就把他當作是自己掉下去的,然後我到早上巡邏的時候才發現,這樣也不會打擾到大家睡覺。」
以我偵訊的經驗,他應該沒有說謊。如果按照他的說法,我研判是這樣的:
黃校長散步的時候剛好發作了,陳警衛的哈姆立克對於附著在支氣管上的增生物並沒有效果,但是黃校長之前拼命的咳嗽可能已經讓增生物鬆動了,再加上陳警衛後來的那一拳,就把鬆動的增生物震開了,本來如果就這樣咳出來,也許可以得救,不巧又滾到池子裡,緊張之下被水嗆到,反而把被打散的增生物又吸回去,把氣管給塞住了。
我相信這樣的分析,連法醫也會佩服的。
不過現在麻煩的是,雖然我願意相信他,而鑑識的跡證也很薄弱,所以不會有事的可能性相當大,但是他說的對,官司本來就沒有穩贏的,尤其如果倒楣落到恐龍法官和奶嘴法官手裡,後果完全不能預料。
但是我也有我的職責啊!絕對不可能自己叫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這時我就開始埋怨陳警衛幹嘛這麼老實了,他其實可以說那個太極動作是在夜色中想看清楚池子裡是什麼東西所擺出來的姿勢就好了啊,後來判斷應該是大包垃圾,所以就決定早上再通知總務處來撈,沒想到早上一看原來是小黃浮在那裡,這樣說不就好了,幹嘛那麼老實全跟我告白,反而變成我的麻煩,真是死老百姓。
沒辦法,只好帶陳警衛回去作筆錄了。可是,那位同學卻在旁邊笑。
「笑什麼?你也要來喔,帶你的筆電一起來。」
他還在笑。我OS——不好。趕快檢查他的筆電。
「喂,你刪掉了喔!」
「刪什麼刪啊,警察講話要有證據喔。」
哇靠,來這招。
小鬼肯定是趁我專心聽陳警衛的告白時,把照片刪掉了。
「我可以找人把那個復原的喔。」
「是嗎?有辦法試試看啊。」
一切又回到原點。
不過我反而覺得輕鬆吔,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反璞歸真的意思呢?就算它是吧。
反正這裡的法律本來就不太能真正解決問題,而且那些恐龍法官和奶嘴法官也只會在條文裡框楔人生的經驗。再則,對我來說,這個案子作為一個故事比作為一個錯案有意義多了。
林總編,相信您也沒想到這個ending會變成這樣吧。不過真正寫成小說時,我會稍作修改的,畢竟寫了東西害人家去坐牢也不是我的本意。
再次感謝您的指導。順便請問一下,我們需不需要先簽個約?敬祝
編安
弟
高爾摩 敬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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