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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沅]夜市名媛【壞男人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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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0:04
標題:
[衣沅]夜市名媛【壞男人之二】[全文完]
夜市名媛
(壞男人之二)作者:衣沅
何黛妃生平最討厭開著名車逛大街的「好野人」,
好巧不巧,他不但是那種人,甚至還撞壞她賴以維生的工具,
好哇,她要讓他知道,錢不是萬能的,而她,更不是好惹的,
想她夜市小天后的英名,豈能輕易毀在他手上?!
想賴帳?!門都沒有!她一定要加倍向他全數討回來……
一向視女人為猛獸的黃金科技新貴——辛銳武,
沒想到那不經意的一撞,竟讓他撞上了這個火爆小女人,
不過就是個小意外,她居然對他獅子大開口,
要錢也就罷了,她還不知好歹地對他「上下其手」!
難道是他忙昏頭了,竟然對她的「騷擾」感到——開心?!
這下子,事情似乎不是用錢就能解決這麼簡單的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0:39
第一章
真是忙碌的一天。
才忙完一場接著一場的實驗會議,辛銳武馬不停蹄地趕去客戶公司送新樣品,緊接著他將繼續趕去參加下一「攤」與金融界大老的餐敘。
辛銳武頻頻看表,阻塞的車陣像流不動的黏膠,愈是擔心遲到愈是動彈不得。
努力捺著性子的他,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他轉頭望了望後座才剛出爐的新樣品,心中那股壓抑的煩躁又再度絞滾起來。
唉,真不該選這條路的……
辛銳武扯了扯領帶,緊抿的唇角顯露他表情的堅毅,今天這個任務太重要了。要不然他也不會自己親自開車送到客戶手上,那些樣品全是他整年埋首實驗室的心血結晶,全公司上下除了重要的菁英份子外,絕不可能有人見過這項秘密武器。
所以,就算選錯路被迫在車上空等,以辛銳武好強求勝的心,也絕對堅持要「使命必達」,將樣品送交給客戶。
車中一片靜謐,造型新穎的冷光手機突然響起清脆的樂音。
辛銳武隨手按下接聽鍵。「喂?我還在路上,客人在催了嗎?」
不等助理開口,他先聲奪人地問道:「告訴他,我馬上就到了,請他再多等我一會兒。」
「武哥,不是客人來催,是單先生找你。」回答的人是助理鄭名楷,他是辛銳武的學弟,兩人在學校時就非常合得來,當他畢業後,便進入「亞岡通訊科技」當辛銳武的助理工程師。
「單先生?不是約好晚餐時間了嗎?他有什麼急事?」辛銳武深湛的眸子眺望前方,像是翱翔的獵鷹般,默默觀察著他想到手的獵物。
「急事他倒沒說。單先生只說,今晚的餐聚大小姐也會出席。」鄭名楷據實以告。
「君儀?」辛銳武微瞇起眼,思忖片刻,低問道:「她怎麼了?每次她都有出席啊,單先生為這種小事找我?」
「這我怎麼會知道?」鄭名楷也摸不著頭緒。「你跟單老那麼熟了,你都搞不清楚的事情,我更不可能明白。」
冷氣強力放送的轎車內,辛銳武一再深呼吸,他隨手把整個領結扯開,露出的健康麥色肌膚,與純白休閒襯衫呈現鮮明對比。
「嗯,我再跟他聯絡好了。」辛銳武快速掛斷電話,他只想著趕快脫離膠著的車陣。
他習慣思考實務的問題,牽涉太多感性的部分,他便不覺得需要耗費腦力──就像單老一直想介紹女兒給他,基於單勳當年提攜他的恩情,表面上他當然不好拒絕,但他卻老是不當它是一回事。
直到這陣子……發現單老似乎愈來愈積極,他才隱隱感覺不太對勁。
即便如此,辛銳武也不會刻意迴避單君儀,畢竟她是單老的掌上明珠,不管怎樣也不能讓她覺得受人羞辱。因此到目前為止,他一直把她當成好朋友般對待,就算她個性嬌縱,但他也覺得忍過就算了。
辛銳武個性沉穩練達,靠著自己聰明才智和可遇不可求的好運氣,才不過二十六歲便擁有一家高股價的科技公司,領導一群台灣著名學府的尖端人才,他們一起開創一件又一件劃時代的電子元件,年紀輕輕的他賺到多數人幾十輩子都不可能賺到的財富。
這就是辛銳武,朝氣活力的臉龐充滿超乎他年紀的自信泰然,身材瘦高的他穿著一身淡米色休閒裝,開的是新款歐洲進口休閒車,比起其他企業家第二代的輕佻奢豪,辛銳武表現在外的一舉一動更具智慧內涵。
他的世界很遼闊,未來也很寬廣,二十六歲的他現在正是展翅高飛的大鵬,沒有什麼困難能阻止他向無垠天空飛去,當同齡的男孩子都忙著把妹談戀愛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把時間都耗在實驗室裡,從小清貧刻苦長大的他,比一般男人更早熟世故,他從古書裡學智慧,更特別相信中國古聖先賢的至理名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辛銳武相信古人的智慧之言有其道理,小人可以防,至於女人嘛,當然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了。
二十六歲的他沒正式談過戀愛,跟單君儀的往來始終清淡如水,如果她以為兩人是在戀愛,那絕對是她自己想像出來的「假性戀愛」。
不知道過了多久,打死結的車陣終於慢慢鬆開,辛銳武腳底輕踩油門,車子咻地向前勇馳而去。
可惡!他真的遲到了!甚至打破過去從來不曾跟客戶約會遲到的好紀錄。
為了不讓客戶等太久,一向遵守交通規則的他卯起來猛往前衝,車子疾速地穿過大街,再轉進窄小巷道,突然間,他竟看見前面一處燈火輝煌的市集,狹窄的道路兩旁,沿途佈滿各類小攤子。
天啊!這裡什麼時候冒出個夜市來了?
辛銳武搞不清楚,這裡明明看起來像單純住宅區的地方,怎麼隱藏著規模不算小的市集?
他已經很急的在趕路了,偏偏過路買東西、逛街的摩托車和人群絡繹不絕,左閃右躲、每過一處皆險象環生。
就在他專心致力想閃開一名推著娃娃車的太太時──
砰!一聲巨響劃破天際……
沒錯!他雖然安全地閃過推娃娃車的婦人,卻也不幸撞上馬路另一側的一個小攤子,瞬間一片咒罵、驚叫聲四起。
「喂!你這個人有沒有長眼睛啊?不會開車就不要開嘛!你把我的東西全撞壞了,我要怎麼做生意?你給我下來、開門啊!叫你下來!下來!」
辛銳武還在驚駭中尚未回神,一道尖銳高昂的女子呼喊叫囂聲硬是穿透玻璃,震撼力十足地直接打中他的耳膜。
怪怪,哪來的潑婦這麼會罵人?該推薦她去演有線台的鄉土劇了。
辛銳武鎮了鎮心神,慢慢轉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然後,他看到一個氣呼呼、兩手插腰,杏眼圓睜的女子,她的怒火威力可比火山,光是看她殺氣騰騰的模樣,辛銳武感覺她似乎就要撲上來跟他拼了。
沒錯!
何黛妃真的氣得想殺人!
看到被車輪壓得粉碎的心愛珍珠項鏈,她的心全碎了……
那些全是她攤子上最受歡迎的商品哪!何黛妃好想哭,她感覺鼻子酸酸的,但眼淚卻掉不下來。
怎麼這麼倒楣?被車撞已經夠慘了,沒想到被壓壞掉的全是剛從日本帶回來最新款流行珠珠。她花了二十幾萬哪!之前她還熬了幾個夜自己做加工,上周拿了部分來賣反應不錯,所以才會把家裡的庫存全帶出來,本想說今天就主推這組商品,誰知這白目又魯莽的煞星,竟然在一眨眼的時間內全把它們壓散了!
嗚……沒了,全沒了啦!怎麼辦?!
「小姐,你沒事吧?」辛銳武表情平和地問道。「不好意思,我剛剛為了閃那位推娃娃車的太太,沒注意到你這邊──」
「什麼叫沒注意?怎麼可以沒注意?」何黛妃捺不住火氣地大叫:「你知不知道,那些是我要賣的東西,你把它們全壓爛了,我怎麼辦?今天還沒開張,貨品就全被你撞爛了!不管,你賠我!」
「該賠的我當然會賠。你說要多少?」辛銳武狐疑地望著眼前歇斯底里的女孩兒。
老實說,這女孩兒長得很不錯,皮膚白皙、五官巧致,身材穠纖合度,穿著今年正流行的燈籠裝,上衣是柔媚雪紡料,白色底印著俏皮的粉紅點點,下身簡單一件緊身褲,把她修長的美腿襯得更出色。
最特別的,是她黑白分明的眸中透露出一般女孩子沒有的靈秀氣質,直接判斷她不像是普通擺地攤的女孩子,倒像是從事藝術人文方面的品味人士。
無法猜測為什麼像她獨特氣質的女孩子會跑來夜市擺攤?辛銳武秉持從小養成對女人天生的防衛與敵意,他小心翼翼地與她應對。
「多少?哼!你有得賠了!」女子插著腰的手突然指向他,氣憤地說道:「那些,我剛從日本進的貨,珍珠喔,還有一些新質料的水鑽,外加我自己熬夜好幾天的加工,你說要多少?」
「小姐,你說重點好嗎?我在趕時間。」辛銳武看了一眼腕表,他微抬起手的瞬間,何黛妃發現那只表價值不菲。
哼!原來是「好野人」,難怪這麼目中無人?!她在心中暗忖。
「什麼趕時間?你闖了禍,就要留下來解決。」何黛妃用一種鄙夷的神色瞅著他。「你的時間是時間,別人的就不是嗎?哼!我跟你說,光是原料錢就二十萬跑不掉,還有我的工錢,被你撞壞的貨架,還有──精神損失!你撞壞我的貨,我的客人一定抱怨找不到她們想要的,我的商譽損失也算,還有……」
何黛妃當真扳起手指一樣一樣算,辛銳武看了猛搖頭。
「你一次講完行不行?到底要多少?我趕著去見客戶。」辛銳武開始不耐煩,他已遲到太久了。
「我看,至少要──五十萬!」何黛妃舉起手,在他面前攤開。「說不定不止五十啦,既然你趕時間,我就大概地算一下,五十萬。」
「什麼?五十萬?」辛銳武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這女人當他是「盤子」嗎?!就憑她那些塑膠珠珠?居然敢獅子大開口向他索賠五十萬?哼!女人哪,果然是大腦容量不足的動物。
「怎麼?不服嗎?」何黛妃扯起嘴角冷冷一笑,彷彿早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不想給也可以啊!我們叫警察來,出了車禍本來就應該報警處理。」
「就說了我趕時間!」辛銳武這下真的急了,他匆忙從口袋找出皮夾,在裡面掏了又掏。「再有錢的人大概也不會帶五十萬的現金在身上,我把現在所有的現金給你,這裡,應該有三萬。」
「三萬?」何黛妃觸電似的跳起來。「你打發乞丐嗎?我買那些原料要二十萬耶,你明明就該負責,你怎麼可以耍白爛?」
「我沒有要賴。」辛銳武再掏出一張名片。「你拿著,上面電話地址全可以找到我本人,有空我們可以慢慢談到底該賠多少,但是現在我必須趕到客戶那邊,他在等我送很重要的東西……小姐,我真的非走不可。」
說完,辛銳武打開車門準備離去,卻被何黛妃一手扯住他的衣角。「你想溜?不准!你把事情解決再走,給我五十萬!」
「現在我去哪找五十萬?何況,我真的不相信那些塑膠珠值那麼多錢?」
辛銳武沒料到她來這招,女孩兒家扯住男人衣服算什麼樣,瞧她臉上那副倔強的神情,看來當真跟他沒完沒了啦。
「不管!你就去想辦法弄五十萬賠我。」何黛妃不小心抓溜了他的衣角,索性豁出去,一不做二不休地抓住他的褲子。
「喂!你放尊重點行不行?」從沒有女人敢如此地冒犯辛銳武,她的舉動大大超越他可以忍受的極限。
她太靠近自己了……
辛銳武無法控制地呼吸變急促,他清楚地感受到她涼涼的小指頭,似有若無地碰觸他的腰際。她身上散發著一種幽雅清淡的香味,一種很自然東方的味道,像是夏日雨後黃昏的七里香,也像遙遠南洋峇裡島上白色雞蛋花的馨香。
「賠我錢!」何黛妃堅持,紅咚咚的臉蛋不知道是因為抓著男人的褲子不好意思,還是損失太大、太激動難過的緣故。
「我會賠!但我現在沒空。」辛銳武懶得理她,一屁股往駕駛座上一坐,她的手也順勢鬆開了。
「不行!誰知道現在讓你走掉,以後去哪裡找人啊?你當我是傻瓜嗎?」
何黛妃哭喪著臉,怕他真的就這麼開車走掉,忍不住哭了。
「你賠我,今天就要算清楚,不管!嗚……我的錢都拿去進貨,好不容易找到一款流行熱賣的貨,你卻把它們全壓壞了,嗚……教我怎麼做生意?」
「你──」辛銳武就怕女人掉眼淚。
雖然他也知道有很多時候,「眼淚」僅是女人為達目的而使出的手段,但他就是見不得女人掉淚。
見她哭得很無助,辛銳武破天荒地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她。
「唉,為了表示我賠償的誠意,上面是我從不對外公佈的手機號碼,你打這個電話一定就能找得到我。放心,我不會賴帳,你找個時間打過來,我一定好好跟你賠罪。」
辛銳武拍拍她的肩膀,認真地瞅住她淚汪汪的眼眸說道:「真的對不起,造成你的不便和損失。但我真的非走不可,萬一真的丟掉這筆生意,我的損失會比你的五十萬多不知道幾百倍、幾千倍。」
辛銳武發動車子,對著萬般沮喪的她揮手。「名片要收好,再見。」
無助地目送他的車子快速消失,何黛妃彷彿洩光氣的氣球,渾身無力地走到攤子旁收拾殘局。
混在泥地中的碎裂珠子仍散發著瑩瑩光芒,它們真的是貨真價實漂亮珍珠,本來可以為她帶來可觀的利潤,此刻卻因不相關的路人粗心莽撞,讓白花花鈔票憑空不見。
何黛妃蹲下身,把碎屑從泥濘中一一撈出,挑著、揀著,想起當初放棄當上班族出來擺地攤的心路歷程,許多已經不再想起的挫折痛苦,頓時全湧上心頭。
不由自主地,她蹲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顧不了夜市裡愈來愈多的人潮,她控制不了崩潰的情緒,就是止不住地哭。
「哎呀,不要哭了啦。撞壞就撞壞了嘛──」隔壁賣衣服的太太趕忙過來安慰道:「倒楣的事誰也不想遇到嘛,偏偏碰上也沒法度咩,我們日子還是要過的,東西壞了,還是要吃飯呀!人愈來愈多了,你也拜託,不要嚇壞客人啦,趕快起來做生意,能賺多少是多少,現在哭也沒用……」
可是,何黛妃很難馬上堅強武裝自己,她已經努力裝堅強很久了,不知道老天爺還要出多少難題考驗她?在夜市裡討生活處處充滿挑戰,何黛妃吞了數不清的淚水,還以為命運會對她好一些,誰料無端送給她「天外飛來一撞」大禮,好不容易累積的積蓄沒了,她的夢又飛得遠一點了。
沒什麼心情招呼客人,這晚在遭受「天外飛來一撞」沒多久何黛妃便早早收了攤。
在回到她租賃的小套房之前,巷口某家生鮮超市尚未打烊,何黛妃才想起整個晚上都還沒吃過東西,肚子老實不客氣地咕嚕咕嚕叫著,她便順道轉進超市裡,想找些東西填肚子。
她拎著菜籃邊走邊逛,獨居在外的日子吃遍各類速食品,對微波食品早就失去胃口,有一陣子她喜歡吃餃子,每家的冷凍水餃輪流吃過一遍後,沒多久,她只要一聞到餃子味就想吐。
往生鮮部門走去,她最愛的生魚片壽司還剩幾盒,不過那高貴價格是屬於喜慶節日才享用的,平常何黛妃只會對著鮮魚片看幾眼,安慰自己道:「這不新鮮。」
然後,她會快步離開冷凍冰櫃,再隨便抓幾碗泡麵丟進籃子裡結帳離開。
今天,她卻在生魚片壽司前駐立許久,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不禁喃喃自語:
「好久沒吃了,好想吃喔,為什麼一定特殊節日才能吃呢?平常那麼節省為了存錢開創飾品事業,才剛起步,全部心血全在一瞬間被撞壞了!過去那些省吃儉用是為了什麼啊?光是那些被撞爛的東西不知道可以換多少盒生魚片壽司呢?哎,早知道會被撞爛,不如好好吃幾天生魚片壽司,至少自己先享受到了……」
這麼一想,何黛妃更無法阻饒自己想吃的慾望,她在櫃旁看了又看,不一會兒有人經過挑走幾盒,櫃子只剩兩盒了。
「管他的,今天心情不好就當是安慰自己吧!」何黛妃咬著唇,內心激烈交戰著。
「吃吧吃吧!被壓碎的那些不知道可以吃幾盒了。」何黛妃忿忿地想著。
「哼!都怪那個男人,今晚吃的全算在他的帳上。對,算他的,這叫做精神賠償。」
好,就這麼決定了!吃吧!就狠狠地嗑他個兩盒,以消心頭之恨。
下了決心,何黛妃勇敢地伸出手去撈大大冰櫃裡碩果僅存的兩盒生魚片,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的手正要碰到生魚片壽司的塑膠盒邊緣時,另一隻不知從哪來的毛手先捷足先登了。
「欸,先生……」何黛妃頓時傻眼,身旁一名壯碩男子先「搶」了她的生魚片壽司。
「這是你要的嗎?」男子轉頭對她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動作比較快。」
「呃,沒關係。」相較於他的坦蕩自然,何黛妃倒是顯得尷尬,臉龐熱熱的。
「以後見到喜歡的東西,手腳要快點,慢了可就沒了。」男子繼續促狹笑說。
「我、我沒關係。」何黛妃垂低頭,男子意外有張年輕活力的臉龐,令她覺得窘迫。「不一定非吃不可,我吃別的也行。」
她不喜歡別人太注意自己的舉止,特別是陌生男人更教她全身不自在,拎起籃子快速走到結帳口,埋著頭付完帳走人。
「你也住前面那棟?」何黛妃疾步奔向租住的中古公寓,男子竟跟在身後。
「啊?什麼?」何黛妃停住腳步,詫異地轉過頭問道:「你、你、你幹嘛跟著我?」
「我才不是跟蹤你。」男子又笑了,她發現他笑起來還挺迷人的。
「小姐,我住在前面那棟出租套房,如果我的判斷沒錯,你應該也是吧?」
「哦,原來如此。」何黛妃鬆了口氣,微笑道:「你跟我住同一棟樓?真怪,我從來沒見過你耶。」
「這沒什麼。」男子看著她,眼中毫不掩藏對她的欣賞。「在台北大都市,大家忙得跟陀螺亂亂轉,到處都在上演『向左轉、向右轉』的劇情。」
「你是正常上班族吧?」何黛妃隨口問。
「是啊。怎麼這麼問?難不成──你是八大行業?」男子淘氣地開玩笑問道。
「什麼嘛!才不是!」何黛妃嘟起嘴,不以為然。「隨便猜女孩子的職業別很不禮貌耶。」
「噢,真不好意思,冒犯你了。」男子行了個禮,又問:「那你到底是什麼職業?」
「自由業啦。」何黛妃含糊地答道。
「讓我猜猜。」男子思索了一會兒。「不是檳榔西施吧?」
「拜託!去哪找檳榔西施像我這麼有氣質?」
「嗯,這倒是。」男子同意點了點頭。
不多久,他們住的中古公寓就在眼前,她先掏鑰匙開大門。「我比較窮,租最上面的五樓,你呢?」
「比你好一點,我住四樓。」男子客氣讓她走在前面,倆人在窄狹的樓梯間前進,彼此只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
「我猜得沒錯的話,你也喜歡吃生魚片壽司對吧?」男子站在他租處門口,喊住她。
「算是……滿喜歡啊。」何黛妃大方承認。
「那──要不要進來一起享用?」男子提出大膽邀請,揚了揚手中的生魚片。
「不、不好吧。」何黛妃忙不迭地搖手。
「不打擾你了,我還是回家煮麵就好了。」
「也是,第一次見面就邀你來我家,這樣好像太不禮貌。」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次吧,等我放假親手做壽司請你吃。」
「好啊,先謝謝你了。」何黛妃揮揮手,繼續向上爬。「我回家了,掰掰。」
「嘿,還沒請教你貴姓大名?」
「我是何小姐。你呢?」
「叫我小楷就行了,我姓鄭,鄭名楷,以後多指教囉。」他倚在門邊,似乎捨不得關上門。
「晚安了,小楷。」何黛妃又揮揮手。「很高興認識你啊,好鄰居。」
「我也是,真高興有你這麼漂亮的美女鄰居。」鄭名楷終於心滿意足地把門關上。
何黛妃回到屋子裡,先幫自己煮了一壺溫暖的熱奶茶,方才跟那個小楷一陣亂哈啦,傍晚發生慘痛車禍的低落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然而,當她坐在電視機前捧著大麵碗吃麵時,腦海裡仍然揮不去她花了重金採買、又花好多心血加工設計的新款飾品一下子全毀在車輪下的慘痛景況……
「可惡!有膽你不要躲!」何黛妃忿忿把大碗擲放桌上,發出好大聲響。
這條帳,我非跟你算清楚不可!
她決定了,明天就來打電話聯絡那個莽漢,既然他能買得起名貴以百萬計的機械表,看起來也像是個社會菁英的人模人樣,最好他就說到做到,一個子兒也不能少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1:00
第二章
「黛妃,別悶了,你就當是流年不利遇到瘋子就好了嘛。」
正在幫何黛妃擺攤,準備做生意的好友林書琴一直安慰她。「你想想嘛,在外討生活總是會遇到一些怪人怪事,尤其你賣的飾品知名度愈來愈高了,以後這種事情只會更多,既然要吃這行飯,就要學著想開一點……」
「哎,書琴,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啦。可是,現實就是我賠錢了啊,那些項鏈都是我特別去日本挑的上好貨色,很貴耶!而且,花掉我好多時間設計,配色才做出來的。唉……氣死我了啦!」
何黛妃仔細妝扮的臉蛋仍顯出慍色,昨晚被那沒長眼的小子一撞,壞掉的貨品連同設備又要虧掉不少錢,說不定半個月生意都白做了,一想到這兒,何黛妃心裡真夠嘔的!
「我知道每條項鏈你都花了很多心血,但遇到這種倒楣事也沒辦法。」
林書琴最會開導人了,她耐心地幫朋友把一盒盒飾品擺上貨架,慈祥溫柔的聲音態度仿如慈濟大愛台的師姐。
「你要懂得寬恕、學著放下,要不然日子怎麼過下去?反正,他留了名片給你對不對?我們就去找他賠啊!是個男人的話,他就該爽快賠償我們的損失。」
「唉,我的天哪!」何黛妃仰天痛苦地哀號著,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與眼前這位天真「師姐」繼續談下去?!
「我寬恕?我放下?哎……誰來『寬限』我的票期呢?書琴師姐,下星期我得付錢給廠商!錢!錢!沒錢做不了事情,你要幫我去勸廠商『放』我一馬嗎?」
「好啦,你別激動,客人慢慢多了。」林書琴壓低嗓子,用手肘輕碰了碰她。
「別再想了啦,改天我陪你一起去找那個沒長眼的算帳。乖,來點笑容嘛,你這樣會嚇跑客人的。」
林書琴擺完了項鏈,開始擺耳環。她一直是何黛妃最好的精神支柱,當初她打算離開科技公司秘書工作,第一個商量的對象就是林書琴。
打從開始擺攤子到眼前累積了不錯知名度和業績,林書琴的陪伴與鼓勵絕對功不可沒。這點,何黛妃始終感激在心中。
「我今天早上打過電話了,他的手機沒開。」何黛妃臉色更黯淡了,用沮喪的語氣說道:「現在的社會啊,哪有什麼重誠信的人?一定是被他騙了!」
「啊?你打過了?」林書琴瞠大眼睛。
「是,我打了快二十通,他沒開機。」何黛妃搖了搖頭。「算了,我猜他也只是隨便唬弄一下,這年頭沒有什麼『負責』這回事了,上一當學一次乖。」
「說不定他只是剛好在忙。」林書琴思索著,緩緩道:「不管怎樣,不能隨便放過他,說不定人家真有誠意要解決的呢?晚點你把電話給我,我來幫你撥,打他一天奪命連環扣,就不信他不應。」
林書琴自信滿滿,她比何黛妃樂觀,始終相信人性本善。
「也好。」何黛妃點點頭。「反正你現在待業中,有的是時間。你就加減打,能拗他多少是多少!拗到給你抽成囉。」
「三八!我們之間還計較這些嗎?」林書琴笑著輕拍了好友的肩膀。「不用抽成,請我吃阿婆壽司就成了。」
「噢,說到壽司,我好久、好久沒吃沙西米了。」垂下嘴角,何黛妃小聲嗚咽道:「前幾天晚上,我睡覺還夢到自己正享受豐盛的日本料理。書琴,找一天我們去大吃一頓好不好?最近心情夠糟了,實在該去給自己加油打氣一下。」
「好好,說到吃,我這個貪吃鬼絕不會缺席啦。」
林書琴對她眨了眨眼,好朋友的默契讓近來很沮喪的何黛妃感到心裡溫暖。
「小姐!為什麼找不到上禮拜你們賣的珍珠項鏈?」一名穿著時髦的上班族女郎嘟起嘴問道:「賣完了嗎?我想買來給朋友當禮物。」
何黛妃和林書琴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說道:「看看這禮拜的新款好嗎?」
「真的賣完了喔?」美麗女郎的臉上滿是失望。「我就喜歡那個款式啊!」
「不好意思啊,小姐。你說的那款賣得太好了,昨天就賣光了。」何黛妃迎向前解釋。她還特別強調「昨天」!
「剛好昨天來了個熟客,全部都買走了。這樣吧,參考看看我們的新款式,給你特別優待折扣喔。」
「什麼?真的一條都不剩喔?」美麗小姐沮喪到跺腳。「哎呀!怎麼會怎樣?我喜歡的偏偏沒有了……」
唉!喜歡也沒辦法,誰教那個天殺的不長眼,被他開的大車子魯莽一撞,一堆漂亮的項鏈全成了圾圾堆裡的廢料了。何黛妃很無奈地在心中OS。
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麼厄運?好不容易才把夜市生意做穩,才想著多下點老本、好好擴充新的產品線,誰知竟撞上那瞎眼的莽夫,不但壞了貨品、賠掉一堆鈔票,可能連回鍋舊客戶都要得罪了。
何黛妃愈想愈懊惱,她暗下決定不輕易放過他,這些有形無形的損失,她要一樣樣算清楚向他討回來才行!
傍晚的台北街道,霓虹閃爍、車水馬龍。
難得在晚上八點前離開辦公室,辛銳武新添的閃亮簇新豪華轎車陷在壅塞紛擾的下班車潮裡。
無奈的膠著,為了等一個漫長的紅燈,車陣中的辛銳武感覺體內有股火氣正恣意擴張。真不該答應君儀這爛差事,不過是幾個不值錢的塑膠製品,值得他花費寶貴的時間去更換嗎?
哎,辛銳武揉了揉盯了一整天電腦螢幕而十分酸澀的雙眼,萬分懊惱卻無計可施,他太瞭解單君儀的個性,這女孩從小被慣壞了,想要的東西非要到手不可,倘若誰答應她的事情卻沒辦成,到時絕對不是一句「吃不了兜著走」可以解決的。
所以,辛銳武心中明白,縱使單君儀交給他的任務再怎麼不耐煩、不甘願、不喜歡,也得硬著頭皮去做,要不到時倒楣的可不只自己,極有可能會禍及全「亞岡通訊科技」的全體員工。
綠燈亮了。
辛銳武回過神來駕車前進,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有種想將車子駛離原定目的地的衝動,只是一念及為了自己日後能夠耳根清靜,他也只得無奈地繼續向前。
誰教單君儀的父親單勳,正是當初提供「亞岡」發展專利的創投公司老闆,今天的亞岡能在股票上市兩年時間內登上股王寶座,單勳的慧眼識英雄及傾力輔導宣傳絕對功不可沒。
車子在最壅塞的路段停停走走,辛銳武扭開車內高級音響,音樂響起時,彷彿有一道清流灌入車內,輕鬆舒爽的心靈音樂如同海浪輕拍般,立刻紓解了他繃緊一天的神經。
心煩氣躁的時候,他喜歡以心靈音樂來放鬆、緩和自己的情緒,偏偏單君儀不愛這類型,每回上他的車聽到淙淙流水聲及海風、海浪配成的樂音,她一定毫不例外地皺起眉,不客氣伸手擰掉音響,嘟囔抗議道:「哎呀!年紀輕輕的幹嘛聽這種老人音樂啊?換個給活人聽的好嗎?」
真是夠了!那個不折不扣的大小姐,說話從沒遮攔,居然敢大剌剌地說他聽的音樂不是給活人聽的?!
即使和君儀來往了好幾年,但辛銳武仍舊對於她趾高氣揚、不懂尊重別人的蠻橫個性不怎麼欣賞。
以前他當她是普通的異性朋友還不覺得什麼,但經過這些年來,身邊朋友、長輩們,似乎理所當然地把她當成他的結婚對象。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辛銳武便提醒自己:為了彼此美好將來,這事可不能再打混下去了。
再穿越幾道停停走走的擾人紅綠燈,他的目的地到了──美樂夜市。
一轉進這條住宅區的巷子裡,辛銳武立即產生一股強烈的熟悉感,單君儀給他的資料上寫「美樂夜市」,其實是一個範圍很大、住戶眾多的「美樂社區」。
昨天和單老以及一幫銀行經理聚餐時,單君儀也跑來湊熱鬧,席間她「交代」這項無聊的任務給他,但當著單老的面,他就算想拒絕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辛銳武按著地址尋來,才詫異地發現,原來,此處就是他不小心撞壞人家攤子的小市集!不過才隔了一晚上,莫名因緣令他再度造訪這裡,想到這,辛銳武的心中便湧起一股奇特的感覺。
從小到大就是個只管唸書、打球的書獃子,辛銳武鮮少涉足夜市之類的地方,而今莫名其妙來了兩次,也難怪他心中會有說不上來、類似探險的刺激和好奇。
找到地方停妥車子後,辛銳武按照單君儀寫給他的攤販編號,一攤一攤地找,經過一大堆賣衣服、雜貨、小吃的小攤子,陡然他眼中映入一堆成小山狀的女性飾品,當下他更訝異了──真有這麼巧?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單君儀寫給他的編號「一四七」,正好就是被他不小心「A」到的那攤。
「先生,挑禮物送女朋友嗎?」他正遲疑著要不要靠過去時,一名笑容甜美的女孩熱情招呼著。「進來看看嘛,我們的項鏈戒指都是自己設計的手工作品哦,絕對不會買到滿街都一樣的。」
「嗯,我想那個……是這樣……」他說話結巴,因為他被搞糊塗了,怎麼人跟昨天不一樣了?
難道,昨天那麼一撞就把人家撞倒店了?他揣想著:依照昨天歇斯底里叫喊的恐怖模樣,又大聲疾呼說她損失慘重,倒是不無可能。
「呵呵,你不知道女朋友喜歡什麼喔?」陌生女子對他笑笑。「沒關係,我可以幫你推薦。你看,這款腰煉全部是歐洲的土耳其石,很特別吧?還有這個,是我們賣最好的,項鏈手鏈組……」
「不不,小姐,我不是來買東西的。」
「啊?那你是?」
「小姐,我是替朋友來換東西的。」辛銳武不想猜了,直接把手上的東西交給她。「我朋友說,她買回去用一次就壞了,看看能不能換新的。」
「用一次就壞了?怎麼會?」林書琴把塑膠袋裡的項鏈、胸針倒出來,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真的是在我們這裡買的嗎?嗯,應該不會這樣哦──」
「我朋友抄地址給我,就是你們這攤。」辛銳武很無奈地聳聳肩,東西又不是他買的,他只能依單君儀說的照做。
「你把標籤都拆掉了,根本不能證實是我們的貨。」林書琴還是搖頭,把東西攤在玻璃櫃上說道:「你看,珠珠顏色,不一樣對不對?」
「有嗎?我看不出來。」辛銳武照她的指示對著兩組鏈子猛瞧,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
哎,女人真麻煩,不就都是珠子嗎?還有什麼不一樣?根本就是貨物既出不想認帳嘛。
辛銳武懶得跟她耗時間,心中思忖:不給換就算了,了不起被單君儀念幾句,他可不想把寶貴時間浪費在分辨「兩組塑膠珠有什麼不一樣」這等無聊事上頭。
「你朋友搞錯了,這不是我們這裡賣的。」
「可是,她很肯定是啊,而且,在我看來,這兩者沒什麼不同。」辛銳武坦然說實話。「算了,我知道你們小生意不好做,我就告訴她沒得換就是了。」
「先生,你這樣講不對喔,好像我們存心誆你似的。」林書琴不高興地說:「如果東西是我們賣出去的,一定會換給你,但它明明就不是!」
「算了。」辛銳武揮揮手,他懶得去吵。東西又不是他買的,沒必要浪費情緒。「我又不是吃飽撐著,大老遠來這裡跟你抬槓。不能換就算了,無所謂。反正這玩意兒也值不了幾個錢──」
「話不是這樣說啊,先生。」一向對帥哥沒免疫力的林書琴也激動了,她感覺這男人一副就是「你耍賴」的輕蔑不屑。
「那確實不是我們的貨。」就在兩人爭執不下、大眼瞪小眼的當兒,何黛妃出現了。
「黛妃,你回來的正好,這位先生硬說我們坑他,不給他換貨。」林書琴把換掉的成品拿給她。「你看,工這麼差,一看就是工廠量產出來的,怎麼跟我們手工的比?」
「原來你還在。」看見何黛妃出現,辛銳武咧嘴一笑。
「這是我的店,我當然在,你別想賴帳。」何黛妃看他臉上的笑容,氣得想打下去。「呵,真沒想到你還敢來?」
「朋友托我來換東西。」辛銳武指了指她手上的損壞品。「你們這位小姐說不換,我懶得跟她吵,正想走。」
「你朋友拿別家的次等貨來跟我們換,真聰明啊。」何黛妃冷冷地嗤笑,挑了挑眉。「可惜,我不是笨蛋。」
「你們怎麼認識啊?」林書琴一臉莫名其妙。
「欸,你幹嘛不接我電話?想賴帳嗎?」
何黛妃沒有回答好友的疑問,直接「槓」上他。「哼!我跟你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在那麼有頭有臉的公司上班,也不想為了點小錢毀掉前途吧?如果你耍賴,我可以去告你。」
「你查過我公司?」辛銳武瞇起眼,心中警鈴大響,以他過去經驗,女人總在知道他底細之後便想方設法地騙拐他的錢。
以前不懂事就算了,但現在他可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辛銳武堅定地對自己說。
「也不是查,只是大概瞭解一下而已。」何黛妃板起臉,嚴厲道:「我一介弱女子,就是靠賣飾品過活,你把它們全撞爛了,那不是三五千塊的損失耶,我賠不起,而且沒有那些貨,之後我要賣什麼?怎麼活下去?」
「那正好啊,既然你自己又跑來,乾脆面對面把帳一次算清楚。」林書琴搞清楚狀況,站在好友身邊幫她「贊」聲。
「我會賠償你的,但要合情合理。」辛銳武重申立場。「先前是我的不對,但你也不能得理不饒人地漫天喊價。」
「先生,我朋友不是那種人,你撞壞的那些飾品剛好都是價值高的貨色。」林書琴幫她講話。「手工作品靠的是腦力和時間,金錢難以計算。」
「不說那麼多廢話,你到底要不要賠?」何黛妃正視他質問。
「你要多少?」辛銳武心中有譜,他絕不做凱子任人宰殺。
「五十萬。」何黛妃非常堅定。「我昨天說過了,就是五十萬。」
聞言,辛銳武從鼻子裡哼出聲,搖頭不表贊同。「幾顆塑膠珠子要幾十萬?小姐,我覺得你太不厚道了。我是直接的人,如果你老實報個實在價格我馬上可以處理,可是,你說的數字讓我很不舒服。」
眼前明明是個長相漂亮出色的女孩子,但也因為她亮眼出色的外表讓辛銳武不得不鞏固心防,過去聽過看過太多血淋淋案例,他不得不戒慎恐懼一點。
「先生,你真是外行人說外行話。」林書琴幫好友解釋道:「昨天被你撞壞的不是什麼普通珠子,那是黛妃特別到日本買的上好珍珠。光是飛到日本去挑貨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心血,你怎麼可以……」
「別騙我了!誰會在路邊攤賣真的珍珠?笑死人!」辛銳武不客氣地反駁道。
「真是夠了!你們兩位,區區五十萬,不需要編那麼誇張的故事吧?這些小玩意兒能值幾個錢?這大家都清楚的嘛。」
「我說的是實話,是你打從心裡就看不起路邊攤!」何黛妃被他言詞中流露的輕蔑重重打擊到了,她的心不禁刺痛了下。
原來,這男人從頭到尾就認為,他賣的東西是些「值不了幾個錢的玩意兒」!
明明是他撞壞她的東西,可他心眼裡就認定她是藉此事故意要坑他的錢、就像電視上報導的年輕辣妹詐騙老實科技新貴大筆金錢的那些新聞一樣!
他少年得志,以為所有人都覬覦他的錢,擔心自己被女人騙,就可以口無遮攔地侮辱一個自食其力、不畏勞苦,靠著售賣幾百塊錢小飾品過日子的獨立女人?
何黛妃很有骨氣,可以窮、可以苦,就是不能被看扁看輕,如果他再繼續用言語侮辱她,她寧可不要他賠錢!
愈想愈委屈,何黛妃眼裡打轉的淚珠終於滑落下來,想到自己不但憑空消失一大筆錢,還要被污蔑,她真的好難過。
「我看不起你?這又從何而來的指責啊?小姐,你可能搞錯對象了,我不是容易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男人。」
辛銳武見她眼眶泛紅,反射性地武裝自己,話鋒也變得更加激烈。「你以為哭就能博取男人的同情嗎?哭一下就能拐五十萬,如果錢這麼好騙,大家都不用上班來騙錢好了!」
「閉嘴!」何黛妃火大怒吼,激動地提高嗓音。「你滾!別佔位子妨礙我做生意!就算我賣的是『值不了幾個錢的小玩意兒』,很慚愧是,我就靠這些玩意兒過日子。你還是快走吧,擺路邊攤的比不上你們搞高科技的『高尚』,別留在這裡辱沒你。」
「黛妃?你不要生氣,好好說……大家都是明理人,可以坐下來談的嘛。」林書琴拍拍她,貼心地安慰道。
「喂,好好討論事情,你翻什麼臉?」見她又哭又罵,辛銳武心情更煩,怎麼女人就會這招?
「我不想再跟你談下去了。」何黛妃索性伸手推他,趕他離開。「你走吧,別擔誤我做生意。」
「我們的事情還沒解決……」這下換辛銳武傻眼,劇情急轉直下。
他沒說不賠啊?只是要談個合理的金額,這女人怎麼翻臉像翻書一樣,個性太烈了吧。
「不希罕你的臭錢,你留著吃藥治療你的自大病吧!」何黛妃氣呼呼地推他。
「你不要再來了,我也不會找你討錢。因為本人的時間很寶貴,賣一條賺個幾十、一百的,我得抓緊機會賺錢,累積夠了再去進貨,下次我會記得,新買的貨要好好保管,萬一被哪個不長眼的撞壞了別奢望人家賠──」
「阿是發生啥米代志啊?吵啥?」隔壁幾攤熱心的老闆們紛紛上前探問。
「阿那個少年ㄟ是按怎?要不要找大頭來解決啊?」
「沒事!」林書琴趕緊滅火,找「大頭」來還得了?那是這區專「管事」的黑道角頭。「無代志啦,伊是黛妃的朋友。」
好奇圍觀的人愈來愈多,眼看再扯下去鐵定沒完沒了,辛銳武決定先離開這團混亂再說。
「好!別推了!我自己會走。」
辛銳武從她失望憤怒的表情得知,她是真的覺得很委屈。「錢我一定會賠,該給的我一定會給你,你放心。」
說完,他快步走向停車場,快速地開了車子離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1:22
第三章
「可惡!我記得這兩個是在那邊買的啊,她們怎麼可以翻臉不認帳?」
單君儀垮著一張臉,抱怨道:「你也真是的,連這點小事都弄不好。」
「她們堅持說不是,我也沒辦法。」辛銳武低頭忙碌公事,隨意應答。
「你要吵啊,怎麼任她們說不是就不是喔?」單君儀任性地雙手插腰。
「辛銳武,你存心敷衍我對不對?說不定你根本就沒去!哼,在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的存在啊?」
「我有去,也跟她們說了,人家就說不給換,難道要我用搶的嗎?」辛銳武還是沒抬起頭,慢條斯理地說著。
「好過分!」單君儀氣得咬牙切齒。「我是看網路上很多買家推薦,才千里迢迢地跑去買,竟然服務態度這麼差,貨物出門就不認帳了!可惡!我一定要上網把她們惡行PO出來,叫大家別再上當了。」
「說不定你真的弄錯了。」辛銳武雙手敲打著電腦鍵盤,輕描淡寫地說道:「你自己仔細想清楚,外面賣的飾品很多雷同的,搞不好是你冤枉了人家。」
「奇怪了!為什麼是我冤枉她?你現在是站在哪一邊啊?」單君儀瞠大眼睛,好像看什麼怪物似瞪著他。「東西是我買的,你會比我清楚嗎?東西做不好還拿出來賣?消費者再上門求償就翻臉不認帳,路邊攤最會這招了。」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看八成是你搞錯了,回去看清楚再說。」辛銳武被她叫囂的聲音弄得心情煩躁,臉上表情儘是掩不住的不悅。
「我才不會看錯。」單君儀挺起胸膛,揚起下巴,一副死不認輸的態勢。「不然,等會兒你載我過去,看看到底是誰搞錯?」
「你無不無聊?」辛銳武忍不住譏諷她道:「幹嘛計較這幾百塊錢?你平常浪費掉的金錢不知道可以買幾打了。」
「我、我哪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浪費?」單君儀習慣讓人捧在手心上,不論男女,無關親疏,總之誰要是敢說她一句不是就不行。
「唉。」辛銳武歎了口氣,什麼話都不想再說。
他的耐性已經到達極限,心裡也已打定主意,她若再有什麼不合理、無聊低級的要求,一概不答應,就算把她老爸搬出來也一樣。
「怎麼了?你歎什麼氣?我有說錯嗎?哪裡說錯了?你講啊!」單君儀在意他的任何反應,他可以罵她、念她、就是不能不跟她講話。
「我現在不想講。」辛銳武板起臉孔。「你已經吵兩個小時了,可以讓我安靜一下嗎?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閒。」
「你很奇怪耶!」單君儀不解地盯著他凜然的酷臉。
以前,他始終是個沉默、聽話,沒什麼意見的好好先生。單君儀喜歡指使的男人類型,特別是像辛銳武這款聰明優秀、又聽話的俊帥男人。
所以,當父親有意無意提到老人家欣賞類似辛銳武這樣好個性的女婿時,她心中早認定他這輩子只能做她單君儀的男人。
她不明白為什麼乖順聽話的辛銳武會突然變得冷酷,而且,連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還總愛唱反調?
他是怎麼了?心裡在打著什麼她不知道的主意嗎?
心頭驀地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彷彿海嘯後的巨浪襲來,單君儀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動搖了。
「辛銳武,你對我哪裡不滿?」見他不答,單君儀耍起大小姐的嬌蠻,硬是擋在他視線前,讓他看不到電腦螢幕。
「幹什麼?」他火了,眼中迸射燒煚火光。「一點禮貌都不懂。」
「你對我意見很多喔?」單君儀可不是讓人吼大的,想到這小子要不是靠她老爸提拔根本沒有今天,她心中豢養的「自大之魔」立即壯大。「好啊,你就講嘛,看我到底讓你多不順眼,到底有多不滿?」
「你太不懂得尊重別人了。」辛銳武一字字說,毫不客氣道:「單先生那麼疼你,多少給他老人家留點面子。」
「這……不用你管!」單君儀豈會認輸,趾高氣揚地道:「我從小就是這樣,我爸也拿我沒辦法。」
辛銳武無言,最後只得點頭低語道:「隨便你。」
如果不是念在單先生的份上,他早把這蠻橫不講理的女人轟出去了。
「噢!跟你吵架好費力,肚子好餓。」單君儀皺起眉,撒嬌道:「你不餓嗎?人家真的好餓,你辦公室裡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櫃子裡有餅乾。」辛銳武冷冷地回答。
「不過,恐怕不合你單大小姐胃口。」
「哼,你知道就好。」單君儀對他努努嘴,繼續撒嬌說道:「我餓死了,你請我吃飯!」
「自己點,有外送。」辛銳武指了指電話簿。
他快忍不下去,開始收東西,寧可帶著筆記型電腦回住處加班,也不想再被她疲勞轟炸。
「也好。」單君儀對吃很講究,撥了電話開口便不同凡響。「喂!松阪屋嗎?我要神戶牛排,加一個刺身拼盤,有新鮮的黑鮪魚嗎?那也要一份,外送到……」
辛銳武收拾好東西,起身準備離開。「你自己留在這邊慢慢吃,我要趕去客戶那邊開會,今天不回辦公室了。」
「啊?你不陪我吃?怎麼這樣啦!人家點很多耶,都是你喜歡吃的好料。」單君儀簡直快哭了。
「怎麼是我喜歡吃?明明是你喜歡吃。」辛銳武唇角動了動,似笑非笑。「你慢慢享用,算我的帳沒關係。」
然後,他背著手提電腦離開,不管單君儀一張哭喪難看的臉。
她挑的華撰珍味得花上不少銀子,以他的實力是請得起,就當報答單老的知遇之恩吧。
他對單先生充滿感激,也願意把他的家人當自己家人照顧,但是,辛銳武心裡知道,那些都只是感恩,怎麼也無法稱之為愛情。
方纔她金口一開,隨隨便便就點了尋常家庭幾個月菜錢的大餐,她不懂惜福感恩,從來不想想自己的好日子是怎麼來的!
有人得靠自己雙手打拼,擺小攤子賣手工飾品,一件幾十一百的累積才能過日子。萬一,不小心碰到開車不長眼的,幾個月心血瞬間灰飛煙滅……
海海人生,同樣生而為人,卻有如此天壤之別的際遇。
坐進車子,辛銳武又想起那個失望含淚的倔強臉蛋。
自那天被趕出攤子,他常常想起她,想到她傷心的臉,還有很多她說的話。偶爾,辛銳武想想難免覺得愧疚,那天說的話似乎真的太傷人了。
他不懂女人的飾品,又怎麼隨口就說她賣的都是「值不了幾個錢的玩意兒」?
如果有人質疑他發明創造的電子元件是「沒啥路用的玩意兒」,他鐵定也跟對方翻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才所在,誰都不能看輕別人的專業才能。再說,極可能她說的是事實,求償五十萬也不是故意要坑他。
「路邊攤」雖然給人廉價的印象,但誰又規定平價東西不能用好材料?五十萬對他來講是小錢,可是對她來說,可能是影響深遠的保命錢。
辛銳武愈想愈覺愧疚,呆呆坐在車子裡,不能停止地想著她氣質不凡的美麗臉孔,再想起她一雙靈秀水盈、堅毅勇敢的眼神。
她不像會說謊的女人,那樣堅忍不拔的神情得經歷現實淬練後才有,辛銳武不是沒闖蕩過江湖,基本判斷還是有。
該還的就還人家吧!
深深不安疑慮之下,辛銳武決定依數還錢,他不能讓自己的多疑及過度防人之心,而傷害那個自立自強、奮發向上的無辜女孩。
「黛妃,你後悔嗎?」
林書琴和何黛妃各據沙發一頭,一面看著她們最愛的電視影集,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後悔什麼?放著好好秘書不做去擺路邊攤嗎?」何黛妃眼睛盯著電視,漠然回道。「後悔也來不及了啊,做都做了。」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林書琴心疼好友遭受到的挫折。「走錯路,回頭也沒什麼,就像我啊,跳槽到另一間公司,做得不開心還是可以離職再找適合的。人生有很多種可能,只要我們夠勇敢。」
「你是在勸我放棄?回頭再重找工作?」何黛妃瞅了她一眼,笑道:「別擔心我,雖然我現在手頭緊了些,但也不至於撐不下去。我已經去跟銀行貸款了,說不定可以再貸到一筆創業金。」
「貸款?你好像借了不少錢了。」林書琴不禁為好友擔憂。
「跟銀行借的錢也是要還,你這樣會不會壓力太大?」
「放心,我做的東西很受客人肯定,只要小心別讓新貨損毀,下一批新到貨賣完我就好過些了。」提起那些無端消失的金錢,何黛妃還是難過。
「你不再去找那個人談談?」林書琴知道,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有足夠身家賠償她的損失。
「不要了。」何黛妃搖搖頭。「既然他不認為我被毀損的東西值那麼多錢,猜想他也不會心甘情願拿錢,我又何必讓人瞧扁。」
「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強,但自尊心總不能當飯吃。」林書琴感覺她是在嘔氣,因為那男人刺到她最在意的自尊,那是她最不容侵犯的死穴。
「話是這麼說沒錯。」何黛妃不為所動,悠哉地吃零食、看電視影集。
「不過,我就是沒辦法對人家低聲下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唸書時代我就討厭『放低姿態』向人哀求,連教授要當我暗示我去求他,我死都不肯。人活著,不就是為了爭口氣而已!」
「黛妃,你的脾氣要改一改啦!」林書琴嘟起嘴,直言規諫。「個性這麼硬,吃虧的永遠是自己。唉,如果我是你的話,才不會因為什麼自尊不自尊的問題放棄那筆賠償金,而且人家地址都留了,你每天去吵他鬧他,我看他給不給?」
「要去你自己去,這種事我可做不來。」何黛妃搖搖手,瞪了好友一眼。「拜託,難得有休閒時間,你不要一直碎碎念啦,簡直比我媽還囉唆!」
「好啊,既然你不要,我想辦法幫你要!」林書琴對那名多金帥哥超感興趣,腦子裡有些想法開始蠢蠢欲動。
何黛妃沒什麼反應,只是眼睛盯著電視,對於好友慨然承諾要幫自己要錢也聽聽就算了,她個性跟書琴不同,任何不能靠自己能力達成的事情,她都不想浪費時間。
隔天,沒等林書琴殺上門去找辛銳武要錢討公道,辛銳武已自己客客氣氣地登門造訪。
「噫?你?你不是那個……」一見辛銳武出現在眼前,毫無心理準備的林書琴確實嚇了好大一跳,她莫名地漲紅臉,吶吶地說不出話。
「我姓辛,之前我們見過。」辛銳武客氣頷首,帥氣頎長的身材吸引週遭女性目光,大家都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帥哥。
「你好。你、你來找黛妃的嗎?」林書琴終於問出話。
「是的,請問她在嗎?」他從口袋裡拿出皮夾,掏出一張支票。「我今天是專程來還她錢,那天不小心撞毀她的貨品,實在不好意思。」
「你來還錢?」林書琴愣了愣。「可是她剛好不在耶,出去調貨了。」
「何小姐不在?」辛銳武臉上難掩失望,歎道:「真不巧,我還特別撥空來,想說親自交給她。」
「我可以幫她代收。」林書琴不假思索地馬上回道。
「你放心,我是她的好朋友,一定會安全地把錢交到她手上的。」
「這樣恐怕不太好。」辛銳武搖頭,微笑拒絕了。「我還是當面交給她比較妥當,謝謝你的好意。」
「也是啦,牽扯到錢的事情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林書琴依然沉陷在他迷人的微笑裡,不知怎地,今天的他看起來比上次看到時更帥!
「我想麻煩你,請何小姐跟我聯絡一下,先約好時間才不會又白跑一趟。」為求慎重起見,辛銳武拿出自己名片,清楚寫上專線電話及私人e-mail帳號。
「好的,我一定會轉告她。」林書琴恭敬地把他的名片收妥,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皮包裡。
「那就麻煩你了。」辛銳武還有事待辦,不能擔誤太多時間,只得先離開。
「不會,別這麼說,我會轉告她的,你放心。」
林書琴滿臉微笑地向他揮手,不為人知的心裡卻逆向浮起她自私的打算。
林書琴站在攤子前目送他高大英俊的背影漸行漸遠,迷戀的眼波絲毫不隱藏。
幾個正在攤子前挑東西的女孩也看到剛才離開的俊男,低聲竊竊私語:
「哇!你們有沒有看到?那男的好帥耶!」
「是啊。不過,真奇怪捏,大男人怎麼會來逛賣女人東西的攤子?」
「說不定是老闆的男朋友,這有什麼怪?」
林書琴聽到她們的對話,偷偷揚起嘴角笑了,即使是幻覺也甜蜜得不得了,她真希望自己能有這麼出色優秀的男朋友啊!
比起好友何黛妃,她的男人運真的差多了,偏偏一心開創事業前程的何黛妃對風花雪月沒有太大興趣,而滿心期盼有知心伴侶疼愛的她,卻老是等不到自己想愛的男人。
而今,機緣巧合碰上辛銳武這麼有錢、有地位又有出色外表的單身男子,她真的很難壓抑心中不斷綻開的朵朵小花。
辛銳武倒沒料到會有一群女生望著他英挺的背影暗自垂涎。
特別走這麼一趟卻沒遇到何黛妃,他心裡不禁有些懊惱,在出發前該先打個電話確認一下的,沒即時把錢還到她手上,心裡的愧疚就無法消去。
若無其他要事,或許他會留在攤子上等何黛妃回來再親手奉上支票,麻煩就在他約了大姊餐敘,總不能讓遠從宜蘭上來探望弟弟的大姊撲了個空啊!
從小大姊就像母親一樣拉拔他長大,為了養活弟妹們,她甚至犧牲自己升學的機會,所以他過世的母親臨終前還要她把大姊當母親一般奉養尊敬。
事實上,從他研究所畢業創立公司以來,他一直沒忘記要報答幾位帶大自己的親姊姊,而位高權重的大姊更是他最重視的親人。
「大姊!」一進入約好的餐廳,辛銳武馬上向等待他的大姊招手。「你等很久了嗎?對不起,我剛去辦一點事情擔擱了!」
「沒關係,我知道你工作很忙。」辛大姊慈藹笑著,她一生最大的驕傲就是這個當大老闆的弟弟,看到他,整個人心情就好起來。
「你好久沒來台北了,今天怎麼有空可以過來?」辛銳武知道大姊非常重視家庭,若非有要事,她不會放著家人在宜蘭而獨自上台北找他。
「你真聰明!」辛大姊露出滿意驕傲笑容。「我出發前才跟你二姊說,不必我講,我們聰明的弟弟一定知道姊姊的心事,呵呵呵……」
「哦?聽起來好像挺慎重,你跟二姊都討論過了?」
「當然,婚姻大事當然慎重。」辛大姊從皮包裡拿出一隻信封,喜孜孜地擺在他面前。「你看看,很漂亮的女孩子喔,是我們鄉長的女兒,剛從日本回來。」
「噢!拜託!」聞此言,辛銳武痛苦閉上眼睛,伸手往額頭一拍。「我還不到三十歲,現在哪有男人這麼早結婚的?你不要亂了啦!」
「什麼?我們鄉下那邊,在你這個年紀都當爸爸了。」辛大姊正氣凜然地道:「更何況你是辛家的獨子,現在又事業有成,你的人生大事絕對不可以馬虎……」
「是,你說的都很對!」辛銳武簡直想喊救命!到底是誰規定一個男人有了點錢、有自己的事業非要結婚?他目前還不想婚,難道犯了法?
怎麼搞的?莫名其妙一瞬間,全世界的「長輩」全跑出來逼婚了?先是單君儀的老爸,現在又輪到自家老姊?
「上次,也是你說那個有錢銀行大股東的女兒,叫什麼儀的,說她個性嬌不好溝通,我才特別去為你物色鄉下長大、個性溫柔的女孩子,再說,你現在身份地位不同,要當我們辛家媳婦,萬萬不可以隨便找『阿殺普路』的貨色,你的另一半得過姊姊們這關才行,老媽過世之前有特別交代……」
「大姊,別談這些好嗎?」辛銳武完全喪失食慾,不知從何說起。
「你又這樣?」辛大姊板起臉,拿出長輩的威嚴。「幾年前你在讀研究所,那時候有個學妹跟你走很近,那時你二姊打聽到你學妹家裡原來是賣蚵仔麵線的,你都不知道,連續一個星期我跟你二姊晚上睡覺都夢到老媽,老媽哭著說不接受賣蚵仔麵線的媳婦,他兒子可是將才呢,怎麼可以委屈?」
「你們實在太誇張了。學妹跟我八字都沒一撇,真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的對象應該由我自己決定,就算我愛的是夜市擺攤的又怎樣?重要是兩個人相愛,跟對方做什麼職業無關!」
「什麼?你有女朋友了?」辛大姊一聽到他的話,就一副快昏倒的樣子,激動地問道:「你、你真的交了在夜市擺攤的女人?哎呀!我的天啊!該不是檳榔西施吧?小武,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讓爸媽失望,他們地下若有知……」
「大姊,我們先吃飯好不好?再爭下去,我也吃不下了。」
辛銳武簡直快瘋掉,話說出去才覺得不對,怎麼會提到夜市擺攤的?而天下那麼多職業可以講,為何脫口說出「夜市」?
辛銳武偏頭想了想,或許這陣子剛好處理他不小心撞壞人家攤子的事情,也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何黛妃是他遇過很特別的個性女子,恰好她在夜市裡謀生,她給他的印象太強烈,不自覺深烙在潛意識裡。
不能否認,那個恰北北的靚女敢說敢爭,是真的教人難以忽略她的存在,即使在夜市裡出沒也無損屬於她的獨特吸引力。
辛銳武輕輕歎息,硬把自己都沒勇氣確定的心事壓回心海深處,不去觸及。
「哎,不說就不說。」辛大姊也怕弟弟翻臉,暫先按下:「照片你先拿回去,有空慢慢看,只是看嘛,加減參考一下有什麼關係?!」
「不要!你帶回去,我不想看!」這次,辛銳武非常堅決,他要把立場表達清楚,敬愛姊姊是一回事,但他不容許別人干涉自己的感情世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1:40
第四章
那天送支票去沒遇到她本人,今天辛銳武再次排開會議和雜務,親自到何黛妃擺攤的夜市找她。
由於是第二次登門造訪,再加上他之前已先叮囑林書琴轉告,辛銳武不認為雨人會再次錯身不遇。
除了該歸還的票款,辛銳武還帶了一份精美的進口巧克力當禮物。
送女孩子花或巧克力都不是他慣有的作風,今天之所以願意破例,純粹是為了表達內心深切的歉意。
他撞壞人家的攤子和貨品就不對,更不該以小人之心懷疑她有不單純的動機,為了兩個連續的錯誤,辛銳武認為自己該展現身為男人的君子風度。
停妥車子,他不經意從後照鏡裡看到,有個女孩提著大包小包辛苦地往前走,他定睛一看,那個人正好是他要找的何黛妃。
「何小姐!」他疾速下車,喊住她。「何小姐!需要幫忙嗎?」
「你?你怎麼又來了?」何黛妃定住腳步,側過身子,訝異中帶點仇怨的眼神盯住他。「我很忙耶,今天進了一批新貨,快忙翻了,你有什麼事啊?」
「我……我帶這個來……」辛銳武急忙從口袋裡找東西,他記得自己明明擺好了,怎麼又找不到。
也不知怎地,他一向是自信又篤定的大男人,但一見到她凜然、深邃的眼神就亂了,好像哪條神經線沒接好,莫名的失措。
「你又拿東西來換?唉,真看不出來你是這種奧客耶?!上次就跟你說過不是我們家出產的東西不能換,你這次又想換什麼啊?」何黛妃皺起柳眉,不耐煩地唸唸有詞。
「不,我沒有要換東西!」終於拿出準備好的支票,辛銳武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字清楚地解釋道:「我是來還你錢的,你說的五十萬。」
「還錢?你要賠償我?」
何黛妃本以為這筆錢鐵定飛了,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現在他好聲好氣地把支票拿到她面前,讓她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怪了!之前他跩得跟什麼似的,硬說她那些東西值不了幾個錢,又斷定她是藉車禍要獅子大開口,什麼事讓他改變主意乖乖照價賠錢?
何黛妃看了他手上的支票一眼,確實寫著新台幣五十萬,她歪頭盯著他問道:「你真的要賠五十萬?沒有別的條件吧?」
過去的當上多了,何黛妃對很多事情都不敢輕易相信,總覺得世間沒那麼便宜的好事。
這男人皮笑肉不笑,銳利的眸子探不到底,正是所謂「城府很深」的心機男,誰曉得他腦子裡打什麼怪主意?
左思右想後,何黛妃搖了搖頭,不肯收他的支票。
「前幾天,我也是自己送支票過來,剛好你不在。」辛銳武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副訝異不信的樣子。「我有說還會再來一趟,你朋友沒轉告你嗎?」
「沒有。」何黛妃再度搖頭。「可能忙忘了。我急著四處調貨,書琴她幫我看攤子,你那天莫名其妙一撞,真的把我們害慘了。」
「對不起。」辛銳武誠心道歉,再把支票遞到她面前。「那天我確實不是故意的,既然損失已經造成,該賠的錢還是要賠,這個你先收下。還有,這盒巧克力是我的一點心意,不好意思冒犯了你的作品。」
「為什麼你又能接受這個數目了?你不是說不值嗎?」怪哦?何黛妃愈想愈覺得不對勁,怎麼他的態度會改變得這麼快?莫非有詐?
辛銳武咧嘴微笑道:「是我出言不遜,你別放在心上。其實我也不懂女人的東西,本不該隨便妄下斷語,怪我那幾天情緒不好,EQ很差,沒問清楚就否定你說的話,我事後想想覺得很不對,所以才親自登門來送還賠償金。」
「這樣啊……」何黛妃騰出手,接下他的巧克力和支票,尷尬地笑道:「那天我也是很激動啦,打擊太大、太傷心,畢竟一下子虧了那麼多錢,所以,言語上也很不客氣,行為也有點……超過啦。你大概以為我很貪心,想訛詐你的錢,但其實都是誤會。」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黛妃不是蠻橫無理的人,當對方好聲好氣來跟自己道歉解釋,她也板不起臭臉,反正錢賠來最重要,其他都好商量!
「說的好,一切只是誤會一場。」辛銳武幫她把沉甸甸的袋子提起來。「為了這場誤會,讓我請你喝一杯飲料好嗎?提這麼重的東西走路很渴吧?」
「呵,是滿渴的。」何黛妃看看他,自然地點頭笑了。
靈光乍閃的片刻,她發現他眼中散出一種無比深情的溫柔,難以言說的柔情彷彿一把無形的劍,完全不著痕跡地戳進她心裡深處。
這個男人還真特別啊,拗起來讓人氣得想一刀殺死他,溫柔時候又教人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更無法抵擋他凝情的目光。
「女孩子老要搬這麼重的東西,會不會太吃力了?」
兩人進到社區夜市附近的連鎖咖啡店裡,辛銳武幫她提了一小段路,心有不忍地關心問道。
「不能請個男工讀生幫忙搬嗎?」
「小本生意,一切自己來。」何黛妃笑了笑,彷彿在笑他不知人間疾苦。「請工讀生我賺的全給他了,那還混什麼?」
「難以想像。」這下換辛銳武搖頭了。
「你考不考慮換工作?我可以幫你推薦。你在學校是學什麼的?」
「謝啦!」何黛妃搖搖手,低頭啜飲冰咖啡。「謝謝你,真的不必了。我當過幾年上班族,就是受不了枯燥無聊的日子才自行小本創業。」
「你喜歡做那些手工?」辛銳武從不曾對哪個女孩子產生過好奇,但眼前這一位不一樣,他很想瞭解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穿得漂漂亮亮,坐在舒服辦公室裡吹冷氣不好嗎?為什麼她偏要選一種最傷神又耗體力的工作?他見過太多養尊處優、好逸惡勞的嬌滴滴大小姐,哪個不是想盡辦法要釣張長期飯牌,但眼前這個女孩子似乎不這麼想。
「把一堆看似不相關的東西組合、變化、改造,然後做成美輪美奐的裝飾品,你不覺得這種過程很像在變魔術,很過癮嗎?」
「聽起來是。」辛銳武笑得迷離,彷彿陷落遙遠而深沉的思索當中,煚亮眼眸怔怔地望著她。「不過,精神上的充足,可能要以虛空的物質來換取,你能甘之如飴?」
「當然!」何黛妃毫不遲疑,肯定地回道。
「無中生有的快樂滿足,那是什麼都比不上的。」
「是,我看得出來。」瞧她那副眉飛色舞開心的樣子,辛銳武對她的瞭解更深一層,被她吸引也更深一層。
他想分享她的快樂,想知道她那一包包沉重的袋子裡裝的是什麼寶物旦莧能讓她願意放棄穩定的生活,以辛苦勞力換取金錢。
「那天你撞壞我的嘔心瀝血作品,損失的不只是金錢,還有心血,所以我才會抓狂。」
何黛妃癟了癟嘴說道:「你知道嗎?那天你幫朋友來換的東西,是別人抄襲我的創意,也怪不得我看了生氣呀,絞盡腦汁想的東西讓人不費吹灰之力偷去,說不定對方賺得還比我多咧!哎,心痛啊!你們做科技的,輕輕鬆鬆就賺到大錢,大概很難瞭解啦。」
「怎麼可能不瞭解?」辛銳武以感同身受的眼光看著她。「被人仿冒,這個我也有切身之痛。」
「是啊,那你就應該懂我的無奈。」何黛妃凜起表情。「我一定會熬過去的,總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店、自己的品牌。」
「你的願景很大。」
「怎麼?你覺得可笑嗎?」她睨他一眼。
「當然不是。」辛銳武馬上強調。「我很佩服,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夢想,才能活得有希望。」
「哎呀!我不能再坐下去了!」何黛妃突然跳起來,叫道。
「這麼久還沒回去,書琴會殺了我!糟了,會被罵死!」
「我幫你把東西提回去吧!」辛銳武起身欲幫她。「看起來很重的樣子。」
「不用了,我習慣了。」何黛妃不由分說,匆匆拎起袋子便直往外狂奔。
「喂,你等一下!我……」辛銳武急忙叫住她,卻只能眼睜睜見她身手俐落一溜煙就不見蹤影。
他想喊住她,想跟她說一句話:如果未來有機會,他希望有機會參與她遠大的夢想。
以他們見面不超過五次來說,這話是太突兀了。辛銳武慶幸自己沒說出來,要不說不定會嚇壞她。
但是,那絕對是他真實的想法,絕無半點虛假。
「書琴,今天成績不錯喔。」何黛妃高興地對好友說著。
「幸好有調到貨救急。」
自她緊急補上一批新貨,何黛妃的飾品攤生意恢復正常,絡繹不絕的逛街人潮讓她忙上整個晚上,直到送走最後一個客人,開始打包收攤已是三更半夜。
「哎──腰好酸喲!累死我了啦!」暫時來幫忙的林書琴疲累哀號,不斷猛錘著自己幾乎不聽使喚的雙腿。「連續站了快八個小時,腰都快斷了。」
「你才站幾天就受不了了?」何黛妃瞅了她一眼。「那我怎麼辦?我這樣日復一日都半年多了呢。收完攤回家還要算帳,要統計存貨,還要想新的款式,東西賣完了得趕快補,偏偏我賣的東西都要自己動手,不是把貨批來就算了……」
「搞不懂你為什麼這麼折騰自己?之前你當秘書的薪水也還不錯。」林書琴嘟囔,臉上充滿疑惑。誰不喜歡「錢多、事少、離家近」?可是她偏要挑個難的來整自己。
若非這些天親自幫她顧攤子,林書琴還真的不能切身體認,原來小小生意做起來也是這麼累人!
「我不是折騰自己,只是不想過枯燥沒有夢的日子。」何黛妃仰起堅定的神情說道。
「放心,再一陣子就會好過多了,等我生意穩定下來,說不定可以租個固定的店面,不必再擺小攤子啦!」
「店面?」林書琴瞠大眼,手中提著打包好的貨品,神情訝異地問道:「租店要很多錢耶,你真的要搞那麼大哦?不要啦,風險太高了,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應付?」
「未來可不只一家店,說不定我會進駐到各大百貨公司,全省都有專櫃哩,我想做的可多了……」即使很疲累,何黛妃眼中仍然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黛妃,我實在太佩服你了。」林書琴自歎不如地搖頭。「我跟你不一樣。可以的話,我只想找份安穩可長久的工作,然後找個妤男人嫁掉,我才不要讓自己那麼累呢。賺錢這種事應該讓男人去做嘛,女人就該享受女人天生被寵愛的權利。你喔,就是想不開!以前到現在,你比很多女孩子多很多好機會。」
說著,林書琴想到之前來還錢的辛銳武,他看起來真的很不錯,年紀輕輕就是上市公司負責人了,怎麼何黛妃不懂得好好把握呢?
林書琴不知在心裡流口水多久了?難得好對像莫名其妙撞上門來,貨真價實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咧,她何大小姐卻把他當仇家,簡直暴殄天物!
最好她看不上他!呵呵,說不定讓好朋友試試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唷?!林書琴心裡暗自打主意:倘若何黛妃真的對他沒意思,自己也不必客氣囉。
基於某種很微妙的心理,林書琴一直沒跟何黛妃提起辛銳武親自帶支票來賠錢的事情,她把辛銳武給的名片資料小心翼翼地留著。
「人各有志,至少,這個夢想讓我過得很有目標,也很快樂。」何黛妃淡淡回答,她從父母不順遂的婚姻和人生已學到:要好命最好靠自己。
「好啦,你高興就好。」
林書琴幫何黛妃收完所有東西。「都收完了,我現在只想回家躺平,忙得跟狗一樣,累癱了。」
「有這麼誇張嗎?」何黛妃苦笑搖頭。「唉,你真是大小姐的命。以我看,你還是快快去找個坐辦公室、吹冷氣的工作。你可以精神上支持我沒關係,不必把自己累壞了,我可賠不起。」
她們各自提了兩大只箱子,從攤位走到停小貨車的停車處。
暗巷裡少有行人經過,林書琴簡直難以想像她一個人獨自收攤回家的景況。
「是啊,我還是回到以前,繼續『精神上』支持你!」林書琴拍拍她的肩,無能為力地苦笑著。「你的錢那麼難賺,以後我絕對不隨便拗你請客了。」
何黛妃對知心朋友很大方,林書琴經常讓她請客看電影、吃小吃,玩樂的事情她們幾乎不分彼此。
「我送你回家吧。」她們放好了貨,坐上小貨車,何黛妃語氣愧疚地說道:「不好意思,這幾天都讓你忙到這麼晚,明天你好好在家睡大覺休息,我一個人可以顧攤。」
「呵呵,沒關係啦。我只是嘴上愛念,明天醒過來就忘了,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工作,去陪你聊聊天也好。」
林書琴心裡確實是想大睡休息,擺攤子看人臉色她實在做不來,但她又隱隱感覺到辛銳武可能會再度上門,她不想錯過再次遇到他的機會。
「不用啦,以前你沒來幫忙,我也是這麼過日子,沒差啦。」何黛妃對朋友的體貼充滿感激。「你好日子過慣了,禁不起操勞。萬一把你累壞了,我怎麼跟林媽媽交代?」
「沒那麼嚴重。」林書琴堅持道:「我自己會照顧身體,在家沒事很無聊耶,還是讓我來晃晃好了。」
「我沒問題啊,你不要一直唉唉叫就好。」何黛妃全然沒看出林書琴的心思,她以為好朋友真的只是無聊想殺時間。
送林書琴回家後,何黛妃自己拎著一大包待加工的零件和一堆雜物,獨自走在回家的小巷子。
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是她最疲倦,卻也是最充實的時刻,過關斬將任由客戶們挑剔或讚美,一旦完成奮鬥試驗,彷彿又更朝她遠大的夢想邁進一步。
她仰頭看了看忽隱忽現的月光,嘴角不由牽起微笑,之前被車子壓壞新貨的壞心情過去了,老天爺沒有漠視她的積極努力,讓辛銳武良心發現乖乖把錢送回來,原本堵在眼前的困難瞬間消散,財務問題解決了,前方的路開始變得平坦。
「你一個人邊走邊笑什麼?」
「啊?是誰?」何黛妃嚇了好大一跳,大半夜怎麼會有人在耳邊說話?
「別怕,是我啦。」眼前突現一道高大身影,鄭名楷開朗俊顏,咧嘴笑道:「你樓下鄰居。」
「你、你幹嘛三更半夜不回家,躲在路邊嚇人啊?差點沒被你嚇死!」拍著胸脯,何黛妃臉色發白,雙手不斷輕顫。
以前她曾在晚上被壞人搶過皮包,自此神經脆弱敏感,禁不起半點驚嚇。
「問我為什麼三更半夜不回家?」鄭名楷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她說道:「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問你吧?」
「我才剛下班。」何黛妃淡淡地回答,抬起下巴問他:「你怎麼搞這麼晚?」
「哎,沒辦法啊,碰到無良老闆。為了趕專案,經常搞到天亮也不奇怪,今天還回得了家算不錯囉。」
鄭名楷聳聳肩,狐疑地指了指她手上的大包包,問道:「你提那麼大包東西是啥?你……到底做什麼營生?」
「哈哈,你問得真好玩!」何黛妃忍俊不住笑出來,現在哪有人問做什麼營生的?她覺得這個鄰居實在很炒。
「不對嗎?你從事什麼行業啊?為什麼三更半夜提這麼重的東西?要不要我幫忙提?」鄭名楷好心替她拿一包。
「我在夜市擺攤子做小生意。」
何黛妃簡單地解釋道:「就是賣些女孩子用的飾品。項鏈、耳環、戒指之類,一種很難營生的營生。」
「夜市裡做生意很辛苦耶。」鄭名楷眼中露出欽佩又有些遲疑表情。「你──你應該本來不是做這行的哦?」
「不是,我以前是正常的上班族。」何黛妃不想說太多自己的過去,玩笑道:「也是遇到無良老闆囉,後來氣到把他開除了,甘願去擺攤子過生活,呵呵。」
「算你狠。」鄭名楷對她豎起大拇指。「哪天我也受不了無良老闆,你留個位子給我擺東西賣吧?」
談笑間,他們一起登上公寓四樓,鄭名楷的家先到。
「可以啊,沒問題。」何黛妃停下腳步,對他眨眨眼,客氣地微笑。「謝謝你幫我搬上樓,以後要送女朋友禮物可以找我,絕對給你物超所值的好東西。」
「真的嗎?太好了。」鄭名楷看著她如星芒閃亮的盈眸,深意道:「可惜,我很多年沒交女朋友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麻煩你……」
「呵,不難啦,以你這麼出色的條件。」何黛妃迴避他凝視的深眸,嫣然一笑說道:「不然,你把照片檔案給我,我帶去夜市貼在攤子上,一定會有很多人來報名。」
「你真愛開玩笑!」鄭名楷看到她笑容裡的疲倦,叮嚀道:「我不鬧你了,忙到這麼晚你一定很累了,還是趕快回家休息吧!」
「嗯,晚安。」何黛妃拎起袋子,轉身向他揮手。「你也早點睡,睡飽才有精神繼續讓無良老闆壓搾。」
「何小姐!」鄭名楷喊住她。「不能光讓人家壓搾,我們也要懂得對自己好一點才公平。找天一起吃大餐犒賞自己,好不好?」
「好是好,但時間很難找。」何黛妃無可奈何地聳肩。「每天都要做生意,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空,不過,謝謝你的邀請,我心領了。」
上樓回到自己住所,何黛妃第一件事先把辛銳武給的支票夾進存折裡,之後,她抱著放存折的小布包睡覺,那是她安全感的來源,只有實質的金錢才能支持夢想繼續壯大。
閉上眼,她腦海浮上辛銳武俊朗的五官,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
心理因素吧?在他心甘情願賠她五十萬後,突然她開始覺得這男人其實並不討厭,甚至,不否認跟他聊天說話還挺愉快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1:59
第五章
「君儀說,她想到美國去遊學一陣子,最近美國分公司剛好要設立,你們一起到美國去,也好互相照料。」
剛結束高階主管會議,單勳刻意把辛銳武留下來,拐彎抹角地把設立分公司和他女兒要去遊學的事扯在一起。
「為什麼要『一起』去?」皺起眉頭,辛銳武露出非常不解的迷惘表情。「美國分公司一向由大陸工廠的廠長全權負責,我只負責留守台灣主導研發,您什麼時候聽說過我曾離開台灣的研發核心?」
「呵,我當然知道你的專長在研發。」單勳露出老謀深算的笑容。
「我以為你會為了君儀有所改變,平常你們的互動來往多,難道,她沒跟你提過這件事嗎?」
「這個……好像沒印象。」辛銳武認真想了一下,不確定她是否提起過?
她常常講些沒什麼營養的瑣事,就算說過也不見得能讓他有印象,辛銳武盡量不與她單獨相處,就是不想再讓單君儀有不恰當的聯想。
「銳武,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希望你能說實話。」單勳撇了撇唇,眼中流洩精明銳利。
「單先生,我從來不敢對您隱藏任何事情。」辛銳武鎮定地與他對望。「您有什麼話儘管說。」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希望君儀能跟你有個好結果。」單勳直接了當地說。「但看起來你好像沒把我們家君儀當一回事?」
「您這麼說,倒讓我不好意思了。」辛銳武客套但坦誠道:「其實,君儀的條件非常好,公司裡很多工程師都喜歡她,她活潑又外向,就是個性太率直了,比較不適合我。」
「你喜歡內斂的女孩子?」單勳不愧是商場上的老狐狸,聽出他客套話的真正意涵。「莫非你已經有合適對像?我倒沒聽說你有要好的女朋友啊?」
「要好的女朋友目前沒有。不過,我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哪一種類型。」辛銳武挑挑眉,深意一笑,腦海突地浮現一道秀麗纖柔的倩影。
沒錯!就是她!他喜歡的是像何黛妃那樣的女孩子。
那天,不小心撞到她的攤子,何黛妃緊張憤怒又憂慮的模樣,美麗臉孔儘是怔忡不安。
當初,就是她的憂心忡忡深烙他腦海,即使當時他並不接受她獅子大開口的求償,卻難忘她盈澄眼眸裡的堅毅,以及她的理直氣壯。
「哈哈哈!真想看看你喜歡哪種型的女孩?能擊敗我的寶貝女兒,一定是氣質過人的美人兒!」單勳大方地笑道。
「不不,人跟人之間不能比較。」辛銳武嗅聞這話裡有著些微酸意,他不想讓恩人為小兒女的感情事而改變對他的支持。「君儀很好,隨便抓都有一大把優秀工程師配得上她。單先生,您一向明白事理,感情不能勉強。」
「唉,該說我們家君儀沒福分啦。」單勳揮了揮手,他得到真切的答案,也不想再虛偽打高空了,乾脆把話說明。「銳武,你看看哪個工程師性子好,順便給君儀物色一下,我擔心這丫頭沒人受得了她拗脾氣──」
「不急、不急,您慢慢看。」辛銳武鬆了口大氣,以後不必在金主面前說假話了。「既然君儀想去美國學習,說不定去那邊有更多選擇機會,您別太著急。」
「這麼說也對啦。」單勳釋懷地笑開,拍拍辛銳武的肩膀,說道:「看在我的分上,這次去美國的事情你就幫她安排一下,這丫頭習慣不用大腦,我怕她自己搞不來,到時又吵得我頭大。」
「單先生真疼愛女兒。」
「唉,其實我是怕她吵翻天。」單勳站起身,和辛銳武握手。「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您放心,這點小事沒問題的。」辛銳武送單勳離開公司,之後馬上交付「重大任務」給鄭名楷。
「不要啦!為什麼要我陪她去?」才聽完武哥的交代,鄭名楷在電話裡哀叫:「你為什麼不自己陪?她中意的人是你耶!」
「別不知好歹!我把『減少三十年奮鬥』的大好機會讓給你。」辛銳武嚴詞命令道:「給我好好搞定單大小姐,別出什麼岔子知道嗎?」
「不過就是辦個遊學而已,她不能自己辦嗎?」鄭名楷一肚子不甘願。
「就是不能。」辛銳武維持嚴厲口氣。「務必幫她辦成,不然的話,就換我幫你辦離職!聽清楚了吧?」
「好啦,我盡量就是了。」鄭名楷十分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離開公司,辛銳武原本計劃是該往桃園去工廠和實驗室視察才對。
然而,車子還沒上高速公路他就改變主意了,直接調轉方向盤駛往美樂夜市的方向。
一陣難以抹去的煩心令他不想去工廠,今天他當面拒絕了單勳要求,破滅了單勳要他到美國設立子公司「順便」陪伴單君儀在異鄉遊學的美夢。
辛銳武真的不放心老狐狸是不是當真不跟他計較。表面上,雖然他大方開朗接受了辛銳武不喜歡他女兒的事實,誰能保證日後會不會挾怨報復?
這些年來,辛銳武一直被單勳壓迫得很難過!
雖然,是單勳出錢幫他打造了「亞岡」,但他辛銳武怎麼說也是高科技研發人才,又不是他們單家豢養的書僮,怎麼可以理所當然提出這麼荒謬的要求?
人與人之間本該互相尊重,單勳卻根深蒂固地以他的「恩人」自居,妄想拿到他腦裡的所有創意也就罷了,看來他還想要操控他的人生!
這萬萬不可能!
辛銳武心中吶喊,煚明的目光直視前方,他當下有股衝動想打電話給單君儀,請她用腦子想一想,不要再自以為足了!
又怕自己一時氣盛把與單家過往建立的深厚交情搞砸──不!還是先把情緒緩下來,從長計議才是上策。
辛銳武讓自己冷靜,一次一次深呼吸,他需要有個「安全」的、且沒有利害關係的傾吐對象,他想把一肚子怨氣講出來,毫無忌諱地大鳴大放!
誰是最好的傾吐對像?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認識不深的何黛妃,她離他的生活圈子非常遙遠,簡直是八竿子打也打不著的另一個世界,也因如此,辛銳武很希望能交上這個朋友,至少在鬱悶時候能有個發牢騷的地方。
來到最靠近夜市的停車場,辛銳武隨手買了盒精緻的西點和兩杯咖啡,他想或許何黛妃的好友也會在,大家都談不上很熟悉的朋友,總要顧及禮數才行。
「什麼?今天公休?」走到攤子前,辛銳武發現出現在攤子前的主人不一樣,一問之下才知道何黛妃剛好排休假。
「她們是每個月固定休嗎?」莫名空跑了一趟的辛銳武心裡很失落,臉上的表情掩不住悵然若失。
「不一定,聽說那個小姐好像太忙太累了,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才把攤子轉租給我一天,她休假養身體去了。」
臨時來賣衣服的中年太大拉開嗓門道:「啊你不知道厚,我們長期在夜市擺攤子,生活作息都不正常,長期下來很傷身體吶!若不找時間休息保養,說不定賺得錢不夠看醫生捏!」
「請問你知道那位小姐住哪裡嗎?」一聽到她身體欠安,辛銳武心裡很焦急,顧不得什麼唐突冒失了,他想去探探她。
「好像不在這附近哦!」賣衣服的中年女人答道。「啊她有一個電話啦,怕萬一有客人有急事找她,不然你自己跟她聯絡好了。」
「好啊好啊,真謝謝你!」辛銳武忙不迭點頭道謝。
當辛銳武不經考慮就撥電話過去,何黛妃正在租屋處抱病趕工,雙手忙祿趕著她即將上市的新作品。
「喂?」何黛妃熟練操作電動縫紉機,手機夾在臉頰邊。「書琴?你沒過去夜市吧?我今天不舒服不過去了。」何黛妃脫口而出。
從她開始做夜市生意以來,幾乎所有的朋友都不來往了,唯一交情最好就剩書琴而已。
「咳!」辛銳武輕咳了一聲,平緩、且非常禮貌地說道:「何小姐,你好,我是辛銳武。」
「辛銳武?」何黛妃一時間無法反應,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號人物。「喔──你有什麼事嗎?」
「我剛去你的攤子找你,聽說,你人不舒服?」從沒有對女孩子噓寒問暖的經驗,辛銳武話說得有點結巴。「你、你現在還好嗎?」
「還可以。」說話聲音有些啞,何黛妃清了清喉嚨再次開口說道:「只是有點感冒,謝謝你的關心。你有什麼事嗎?」
既已還清該賠償的欠款,何黛妃實在想不出來他有什麼需要找她的理由。
「感冒可大可小,看過醫生了嗎?」辛銳武出乎自己想像的耐心溫柔。
「你家在哪裡?我現在不忙,可以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何黛妃一邊說話,雙手也沒閒著。
對一心想闖出康莊大道的女孩子來說,捕捉每一個可能成功的機會,是最重要的,小小傷風感冒算不了什麼!
「你在忙什麼?我聽到有機器在動的聲音。」辛銳武蹙起俊眉,問道。
「我在趕下一批貨,車好了明天就可以賣了。」何黛妃輕淡地回答。「現在的女孩子都要最新、最流行的款式,不隨時跟上流行腳步可不行。」
「可是,你在生病。」辛銳武想像她抱病坐在裁縫機前的模樣,心揪了起來。「既然休了假不就是要好好休息嗎?幹嘛這樣虐待自己?」
「咳咳!我……我、我也不想,但是,不車好就沒有新東西可賣,客人挑不到最炫的東西,下次就不會上門。唉,沒重要的事你就別吵我了,咳咳咳。」
何黛妃還在持續咳嗽,每咳一聲,辛銳武的心就震一次。
抱病趕做手工賺錢,只為了一份僅足以餬口的薪水,這樣的窘狀他很熟悉。
小時候,幾個姊姊和母親就是如此辛苦拉拔他長大,直到完成碩士學位,他母親長年操勞,在他出來創業不久便積勞成疾過世了,那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
「告訴我,你家在哪?」
一股超級強烈的動力,促使他非見到帶病仍撐著工作的她不可!
「你要幹嘛啦?」何黛妃有點火,他到底在盧什麼!
他是上市企業負責人,錢賺得容易,有空打電話找人閒聊哈拉,可是她不一樣耶,她是生了病仍然硬撐著趕工的辛苦凡人,他能體諒人家的壓力嗎?
「告訴我地址,我現在馬上過去!」辛銳武言辭強勢,不容分毫推卻。
「你來我也沒空招呼。」何黛妃直接反應。「辛先生,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再眼你聊下去,我得工作了。」
「等等,你別掛電話,先告訴我住哪?」與生俱來的蠻勁兒,讓他厚著臉皮不停追問。
見她遲遲不回答,辛銳武態度堅定而誠懇地解釋道:「我不會騷擾你。雖然我們認識的過程不愉快,但總是有緣,才會讓我不小心撞到你的攤子,就當是一個普通朋友的關心可以嗎?」
何黛妃拗不過他一再追問,隨意把地址說了一遍,希望他沒聽清楚最好。
要交朋友總該挑個有閒有心情的時候,何黛妃眼看桌上一堆東西弄不完,哪來的閒情逸致啊?真是被他打敗了。
掛掉電話不到十五分鐘,門外電鈴響了。
何黛妃從椅子上跳起來。沒想到他真找得到?而且還這麼快就到了。
「嗨!你好!」
隔著鐵門,辛銳武露出白白牙齒微笑,他雙手提了兩袋東西,看起來挺沉的,不知道裝了什麼寶物。
「你不用工作的嗎?看你挺閒的。」何黛妃猶豫該不該請他進來坐?他們畢竟不是很熟。
「今天例外,小小偷了個懶。」辛銳武拉了拉領帶,不自在地笑了。
「平常忙起來也是要人命;人嘛,又不是機器,再忙也該找時間休息一下。」
何黛妃隨意掃了他一眼,深藍色挺直西裝、義大利手工皮鞋打造出高階經理人的權威嚴謹,讓他看起來很有距離,一點也不平易近人。
「我家很小、很亂,你……」何黛妃說得含糊。
其實,她心裡覺得他整個人跟她身後簡單又堆得雜亂的小窩根本就不搭。
「沒關係,我把東西放下就走。」辛銳武揚了揚手中的袋子。
「我買了些食物,你在生病,要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我還買了感冒藥,想說你可能會用得到。」
「喔。」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她再不開門就太不夠意思,何黛妃只好把門打開說道:「請進。」
「謝謝。」辛銳武大步豪邁跨進她屋內,才發現她住的地方很簡陋,看得到的地方全堆了飾品和半成品,給人侷促的壓迫感。
「跟你說過了,地方真的很小很亂。」何黛妃瞥見他不經意皺起的眉頭,訕訕道:「不好意思,你自己找個地方坐吧,沙發上的東西可以先搬下來。」
「沒、沒關係,我隨便都可以。」辛銳武環視她住的地方,恍然之中似是走進時光的隧道,回到他小時候的情景……
「咳咳!」何黛妃捂起嘴又咳了起來,清秀的臉蛋漲得紅紅的。「對不起,我這裡只有白、白開水。」
然後,她轉身忙著找杯子倒水。
「不用忙了。」辛銳武伸出手攔阻,恰好握住她發熱的小手,眼裡滿是疼惜。「你的手,摸起來有點燙,怎麼不去看醫生?感冒雖然不是大毛病,但也不能太輕忽。」
「還好啊。我、我又沒什麼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有點咳嗽而已。」
何黛妃甩開他的手,本來沒怎麼覺得自己在發熱,被他一握了之後,才深刻察覺自己的體溫陡然竄高。
「你太虐待自己了。」辛銳武盯著她熱烘烘的俏臉,深情道:「不信的話去照照鏡子,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眼睛都有血絲了。」
她低下頭,坐回自己的圓凳子上,拿著進行到一半的成品加工繼續努力,喃喃自語道:「我現在哪有空生病?信不信隨便你,反正,我必須撐下去。」
「要錢不要命啊你!」辛銳武一副受不了她的猛搖頭,逕自打開方才帶進來的塑膠袋,好聲說道:「我幫你沖杯熱飲,趁熱喝很有效。你家有熱水瓶吧?」
「嗯,裡面。」何黛妃頭也不抬地繼續奮鬥。
找到熱水瓶,辛銳武真的幫她沖好感冒成藥,放在她面前。「先喝這個,喝完了再繼續做。」
望著那杯冒蒸氣的飲料,何黛妃停止手上動作,抬起頭,眼神迷惘地問著:「辛銳武!你沒別的事做嗎?為什麼要管我這麼多?你無聊可以去跑趴逛夜店啊,至少那些地方辣妹多,樂子也多。」
她無法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明明他是熱心過了頭,不像泛泛之交的朋友該有的行為反應。
按常理,她該把他轟出去!本來就不是多交心的朋友,為什麼要讓他在自己家裡管東管西,還妨礙了工作?
可是,何黛妃沒辦法趕走他,因為,他實在真誠,一個大男人為她買東西,裡面有熱食、還有藥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確實用心。
人家很用心,她不好意思趕他走,當然也有點捨不得趕他走,哪個單身女人不希望生病時候有個知心朋友來照顧一下?
即使交情普通,加減湊合也無妨啊!她私心這麼想著。
「有緣認識就是朋友。」辛銳武一派理直氣壯。「朋友,就該互相關心。」
「好,我喝。」衝著他的義氣相挺,何黛妃把那杯熱飲喝了。
「這些小玩意兒看起來不複雜,我可以幫你!」在她喝熱飲的時候,辛銳武大概研究了一下她正趕工的東西,自告奮勇地提議道:「你看,這些附件,我先幫你固定好位子,你再用縫紉機縫上,分兩個步驟會快很多。」
「哇?你好像很有經驗?」何黛妃訝異地問。
「你小時候也做過家庭代工嗎?」
「你猜對了!」辛銳武露出神秘的微笑,答道:「我小時候家裡很窮,全靠我媽帶著幾個姊姊接各種不同的家庭手工,一點一滴累積賺取家用……唉,也是不堪回首的歲月。」
「真的假的?你小時候真的做過?」何黛妃有點不相信,眼前這男人是台灣奇跡的代表,靠著超越眾人的科技頭腦,年紀輕輕就賺到難以想像的龐大財富,他,竟也靠家庭代工一路長大?
「我做的很少,幾個姊姊年紀比我年長許多,她們比較辛苦。」辛銳武說得淡然,雙手開始幫她整理半成品,看得出來是經過訓練地井然有序。
「哈哈,算我今天走運了,來了個總裁級的助手。」何黛妃笑中帶淚光。
「別多說話,趕快動手,早點做完你就可以早點休息。」他很嚴肅說道。
「好,就聽你的。」
何黛妃真的很感動!瞧他一臉認真,仔細拿起那些女人用的東西固定位子,再交給她車縫,當下心中充滿溫暖,從他一切為她著想的小細節來看,他真是可以交往的朋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2:22
第六章
「為什麼我爸要辛銳武幫我做點事情,他總是推拖再三?他眼中到底有沒有我啊?」單君儀垮著臉,憤怒而沮喪的語氣質問道。
「不、不會啦。」鄭名楷回答得很不自然,皺著眉頭,斟酌該怎麼說才不會「出事」。「你也知道啊,武哥是事業心很強的男人,不管什麼時候腦子裡想的都是公司的事──今天實驗室和工廠都有事情等他去處理,他當然以公事優先。」
鄭名楷奉命陪同單君儀去辦理出國遊學的事宜,對這位脾氣超大、個性嬌蠻又沒什麼腦子的大小姐他也沒什麼好印象,但求交差了事。
「唉,算了!」單君儀不以為然搖了搖頭。「你是他的手下,當然只會幫他說話,問你也是白間!」
「呵呵。」鄭名楷笑得很尷尬,轉移了話題。「單小姐還想去哪兒?如果沒別的事,我想先回公司一趟。」
「載我去百貨公司好了。」單君儀垮著臉還是不高興,側眼斜睇他,再問:「鄭名楷,我問你哦。你最好老實回答!」
「你、你問啊。」鄭名楷頭皮有點麻,因為她的目光充滿殺氣。
「你緊張什麼啊?」單君儀伸出小手,重重往他的大腿拍下去。「欸,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一定要老實說。」
「好。」鄭名楷吐了口氣,點頭應允。「單小姐,你到底想問什麼?」
「你覺得我條件怎樣?」單君儀毫不扭捏地對他拋個大媚眼,挺起胸膛,擺出選美舞台上的自信姿勢。「你仔細看我,算不算得上美女?」
「咳!」鄭名楷被她的姿勢和問話嚇得差點抓不緊方向盤──這女人會不會太猛了?她問得如此強勢,誰敢否認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到底怎麼樣?幹嘛不回答?」單君儀扭著肩膀問道。
「這……這還需要問嗎?」鄭名楷再次深呼吸,鎮定平和道:「全公司上下,誰不知道單小姐是個大美人,以你的條件要打敗什麼國際名模簡直是綽綽有餘。」
鄭名楷昧著良心吹捧她,誰叫她是金主的女兒呢?哄她高興,說不定全公司都有福利。
「哎,我明明長得這麼美,為什麼辛銳武一點都不把我看在眼裡?」單君儀激動地猛拍鄭名楷大腿。「你說是為什麼?為什麼啊?」
「噢……很痛耶!」鄭名楷哀叫一聲。「單小姐,你不要激動好不好?那是我的腿,好痛。」
「你告訴我為什麼?」單君儀逼問著他。「他是不是有別的對象?你說!你說啊!」
「我怎麼會知道?」鄭名楷無辜又無奈。「他的私事,誰管得著!我也只是個小助手而已。」
「哦?聽你這麼說,他『私底下』真的有其他對像?」單君儀曾托父親問過辛銳武,他當著父親的面否認有交往中的女友,但單君儀始終很懷疑……
「武哥是不是有女友我真的不知道。」鄭名楷捺著性子解釋,今天出這項公差真夠倒楣,他一臉不悅。「你常見到他,下次不妨自己去問問。」
「可是我問什麼他都不好好回答。」單君儀相當沮喪,她一向是男人追求的焦點,只有辛銳武敢給她釘子碰。
有時候,她真被辛銳武氣到很想叫爸爸把他教訓一頓,最好把他的公司資金統統沒收,看他還敢不敢再囂張!哼!誰敢給她氣受,就等著瞧!
「不過,我從來沒聽他提起關於女朋友的事情,這點我肯定。」鄭名楷勉強給她一點強心劑,要不說點讓她心安的話,恐怕她會吵個沒完沒了。
「前面放你下車好嗎?百貨公司已經到了。」他快速地把車子移到人潮洶湧的大門口,只要她願意下車,大家都解脫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再見。」單君儀見自己嚴刑逼供不出個所以然,只得悻悻然下車逛街血拼去。
鄭名楷放下她之後鬆了口大氣,他立刻打電話給上司回報任務。「武哥,終於把她送走了,你在工廠嗎?需不需要我過去接你?」
「不必了,我在朋友這邊,你去忙你的吧。」辛銳武淡淡回答。
噫?不對勁喔?該待在工廠的時間,武哥竟然會在「朋友」那邊?簡直是太不尋常了!鄭名楷心裡不斷冒出問號。是什麼樣的朋友?難道女人的第六感特別准,真給單君儀給蒙對了刊武哥,他真的有女朋友了嗎?
開車前往公司的路途上,鄭名楷心裡不停猜測他的女友究竟是哪號人物?
呵呵……不管她是何方神聖,光是要應付可怕的單君儀就夠她受囉!
既然今天大頭不在家,鄭名楷計劃著早點下班,到時可以去何黛妃擺攤的夜市走走,順便帶她愛吃的生魚片壽司探班。
忙祿中看見他送來她愛吃的生魚片握壽司,不知道她會有多高興呢?她一定會很開心吧?想到這裡,鄭名楷兀自笑開懷。
他才不稀罕什麼天上仙女,或是大把鈔票花不完的金主女兒,那些全留給武哥自己享用好了,這輩子自己只求有何黛妃這樣善解人意、甜美可人的女孩陪在身邊就足夠了。
比預定時間提早許多,辛銳武幫忙何黛妃早早完成半成品加工。
心情愉快的何黛妃為了感謝他的熱心相助,儘管是身體微恙,但仍決定陪他吃頓美味的清粥小菜,做為犒賞他的酬勞。
快快整理好完成的貨品後,何黛妃和辛銳武開開心心地出門,兩人並肩在小巷裡走著。
只見何黛妃邊走邊捶著發酸的肩膀,歎氣道:「終於弄完了,我還以為今天要趕通宵呢,沒想到這麼快全部做完,晚上總算可以安心睡覺了。」
「要賺錢也要顧身體。」辛銳武搖了搖頭,對於她滿腦子只想到「拼經濟」而忽略生活中其他重要部分相當不贊同。「不然就算你用盡一切把想賺的錢弄進口袋裡,只怕到時也沒那個命花。」
「你都願意來幫我忙了,就別洩我的氣嘛。」何黛妃瞪了他一眼,繼續揉捏疲累酸疼的手臂。「人生總要有些奮鬥的目標,才能產生不斷向前的力量。」
「呵呵,不是我愛說洩氣的話。」辛銳武瞥了瞥她揉捏的手臂,揶揄道:「為了你『不斷向前』的偉大志向,搞不好你那只可憐的手臂會第一個壯烈成仁。」
「呸!烏鴉嘴!」何黛妃甩甩手,啐道:「你就非要詛咒我?你這人到底在想什麼?既然要來幫忙,嘴裡卻盡說些難聽的。」
「忠言逆耳。」辛銳武笑了笑,很自然伸手握住她酸疼揉捏的臂膀。「忠告一向都不太好聽──你的手很酸嗎?」
「我……」她吶吶地答不出話來。
被他握著的手失去知覺,輕輕地浮在半空中,酸痛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刺的麻癢,彷彿被千萬隻小蟻爬過,難以說明白的幽微刺激感。
「以後記得常活動。」辛銳武順勢往下拉,拉住她溫熱的掌心,慢慢地左右晃動。「像這樣,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停下手上工作,放鬆手部肌肉,輕輕地左右搖晃,這樣筋骨才不會拉傷。」
辛銳武握著她的小手,一邊溫柔解說,一邊慢慢搖晃,何黛妃任由他拉扯自己的手臂,聽從他的指令放鬆,原本疲乏的雙手、睏倦生病的身體在他溫柔語調下解除壓力,彷彿安上隱形翅膀,莫名輕鬆而有飄浮的愉悅感。
「你太緊繃了,肌肉很僵硬。」辛銳武不動聲色向她靠近,搭上她的肩膀,認真眼眸看著她。「有沒有感覺?你的肩膀硬得像石頭……」
那僵硬是長期的忙碌緊張導致,辛銳武試圖以過來人的經驗為她釋壓解痛。
當他以恰當手力按揉她的肩膀,透過衣服仍能感受她年輕肌理的彈性,辛銳武心底暗潮湧動,沉睡多時的知覺緩緩甦醒,雷達般靈敏捕捉她芬芳柔膚散發的清挹香氣。
他不是愛吃女人豆腐的小人,只怪她年輕美好胴體穿透力太強,辛銳武沉著調氣,正心誠意為她解除壓力帶來的酸痛感。
「你、你怎麼懂這些?」何黛妃以困惑又崇拜的眼神看他。「我以為在科技界工作的男人,全都是只懂跟電腦溝通的宅男呆子,你好像懂得東西很多?」
「沒什麼。」辛銳武繼續輕捶她緊繃的肩膀,淡淡解釋。「俗話說,久病成良醫。之所以會懂這些讓身體放鬆的方法,是因為我也有這些症頭。」
「是哦?你也會痛啊?」
「人是肉做的,又不是無敵鐵金鋼,不當使用當然會痛。」頓了頓,他緩緩述說:「幾年前,我在研究所唸書兼創業,常常莫名全身僵硬、呼吸困難,一開始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差點想要立遺囑!」
「啊?有這麼嚴重?」她瞠大眼,眸中透出不捨。「年紀輕輕的,你幹嘛把自己繃那麼緊?現代人很多過勞死,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累死的。」
「呵呵,你還說我?」辛銳武輕捏她挺翹的鼻尖,打趣。「你呢?你自己不也如此?把自己逼得很緊,生病了還不肯休息,你說是為了什麼?」
「成功!」何黛妃不假思索。「我想成功!所以才拚死拚活要做出最流行的東西,一定要趕在別人擺出來之前先賣。這樣才會贏啊!」
「是,大家都想贏,不惜代價。」辛銳武和緩語氣道:「我跟你一樣,直到不能呼吸的那天掛急診才知道,把命拼掉了,擁有再多也沒意義。」
「沒辦法,成功的滋味太美好了。」何黛妃聳了聳肩。「而且如果沒有當初的勇往直前,也沒有今天傳奇的辛銳武了。」
「傳奇?會嗎?」辛銳武苦笑。「其實,我跟大多數人一樣,只是個平凡人,一般人的煩惱我也會有。」
他也像同齡的男人一樣,祈望有個貼心投契的生命伴侶,只是,他比別人多了虛名,多了很多標籤,反而不容易找到真情。
「報紙雜誌都把你說得跟神童一樣,怎不傳奇?」何黛妃嘟起嘴,嬌嗔道:「再說,你那麼有錢耶,有什麼好煩的?有錢人才不會有煩惱,他們最大的煩惱是擔心錢花不完……」
「我可不認為有錢人沒煩惱。」辛銳武黯下神色,若有所思。「錢,也有買不到的東西。比如說,真心、真愛──」
說著,他偷偷覷了她一眼,想知道她是否瞭解他內心真正想傳達的思緒。
「也是。可能現在我還沒到那種境界,所以,很難想像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何黛妃似懂非懂地點頭,沒發現黑暗中他的目光有所不同。
「咳!」辛銳武輕咳出聲,直到她回過神來,他才問道:「坦白說,你讓我很好奇──」
「有什麼好好奇的?我也沒什麼特別。」何黛妃慢慢抬起眼,看著他,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芸芸眾生中渺小一份子,認真過生活而已。」
「好個認真過生活!」辛銳武忘情擊掌。「我喜歡你這個態度,坦率真誠!」
「哈哈,真謝謝你喔。」何黛妃被他誇張的動作逗笑了,也不知道他是說真心話,或只是逗人開心。
「別懷疑,我不是隨便說說。」辛銳武停下腳步,轉身面向她,煚亮如炬的眼神誘人神魂。「我真的、真的喜歡像你這樣子的女孩,有自己理想、為了目標勇往直前。」
「你……」何黛妃接不下話了,他在短短幾句話裡一連說了兩次「喜歡」。
她無法蒙騙自己的理性,不能騙自己這男人只是單純欣賞自己而已──
他的眼神全是火焰,何黛妃看見了,也接收他眼中火焰的威力,直接在心底點火燎原,她抗拒不了發熱的雙頰和身體,她的心臟狂跳難抑,以至於連話都說不出來。
看過太多令人心碎的例子,何黛妃對愛情敬而遠之,身邊這男人試圖燃起愛情之星火,她不想接受──男人與女人之間,還是純友誼最安全、最舒適。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辛銳武靠近她,輕輕扶握她嬌俏的下巴。「你突然這麼安靜把我嚇一跳,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何黛妃轉開臉,伸手想揮去他的撫觸,卻又讓他技巧地握住手,他的掌心好暖熱,給人安定的力量。
「你好像很怕人家碰觸。」辛銳武用了點力,讓她感受他的掌力。「表示你對人很沒安全感。」
「你、你……不要亂猜,本來女人就該跟異性保持點距離。」何黛妃臉上又紅又熱,因為他說對了,從來她就是對人沒安全感的神經質小女人。
「哈哈哈,你真有趣。」辛銳武發現她臉紅了,不禁打趣道:「好難想像你那天撞到攤子,張牙舞爪準備要殺人的可怕德性,跟現在害羞臉紅的樣子一點兒都連不起來耶!」
「唉,攤子是我的命,你把它毀了,我當然跟你拼囉!」何黛妃說著忍不住握起拳來。
「好好好,算我怕你。」辛銳武趕忙伸手「消滅」她的粉拳,換了話題。「等下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吃一家好吃的清粥小菜如何?」
「可以啊,我沒什麼胃口,吃粥剛好。」何黛妃欣然答應。
他們相視而笑,踩著愉快步伐往大馬路上走,這時候,窄仄巷子迎面而來一道高大人影──
「武哥?你怎麼在這兒?」鄭名楷手裡拿著兩大盒生魚片壽司,親眼看見辛銳武和何黛妃並肩走在一起,他詫異到下巴簡直快掉下來。
「小楷?」辛銳武也沒想到會碰上自己的助理,表情十分訝異。
「噫?你們認識啊?」何黛妃伸出食指,比了比兩個男人。
「當然認識,武哥是我頂頭上司。」鄭名楷瞬間似乎領悟了什麼,他趕忙把手上的壽司盒藏到背後,那本來是買來與何黛妃分享的美味。
看著兩人親暱的互動,鄭名楷不需要明說也瞭解到:他們之間已萌發情愫。若不是特別重要的人,以武哥的個性,他寧可回去實驗室吃泡麵,巡視實驗成果,也不會浪漫時間跟無謂的人一起壓馬路。
「你怎麼認識小楷?」發現有別的男人跟她熟絡,辛銳武心裡強烈不舒坦,方才柔情的臉龐變回嚴肅,急切目光投向她。
「沒怎麼認識啊,他住我家樓下,是鄰居。」何黛妃大方回答。
「武哥,我們是上下樓的鄰居。」鄭名楷加強說明。「真湊巧,我都不知道武哥神通廣大,連我最美麗的芳鄰都讓你捷足先登了。」
「哈!說那什麼話!」辛銳武以一貫手法敲他頭,笑道:「是我運氣好,開車子不小心撞到黛妃的攤位才認識她,什麼我神通廣大?你以為我那麼閒啊!」
「哦!」鄭名楷了悟點頭。「原來是不撞不相識。奇怪了,我怎麼就不會在街上撞到美女?哎,同為帥哥,卻是命運大不同!」
「嘖!你敢跟我比?」辛銳武不客氣又賞他一記拳頭。「你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好了,你們別鬧了,這裡是馬路,大家都在看你們表演。」
「武哥,我今天完成你交付的艱困任務,差點掛掉。」鄭名楷邊說邊眨眼。「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回去休息。」
「辛苦你了,明天記得來跟我領賞。」辛銳武很有默契地朝他一笑,知道他所指為何。
「謝謝武哥。再見,兩位。」揮揮手,鄭名楷先離開。
「這小子,真可愛。」他幽幽說道。
「有嗎?我怎麼看不出來?」何黛妃不解他話中深意。
然而,辛銳武聰明過人,他看見親如兄弟的手下眼中似有失落,又發現他兩手滿滿的食物根本不是一個人的份量,他直覺鄭名楷對「美麗的芳鄰」也很有意思,基於多年同事又如兄弟情義下,他必須急踩煞車。
畢竟是跟了辛銳武許多年,鄭名楷知道他的性格,凡是辛銳武決心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的,所以,他懂得閃避,讓哥兒倆的情誼得以繼續下去。
只是,選擇兄弟情義的鄭名楷也不是那麼釋然無憾,當他把剛買到手新鮮的生魚片握壽司打開攤在小茶几上,芥末的味道嗆鼻而入,但他心裡卻酸了起來。
「這麼巧!我的鄰居正好是你同公司的同事!」
坐在專賣清粥小菜的小店裡,何黛妃眼裡充滿訝異。「這世界還真小。」
「是啊,我也很意外。」辛銳武為她盛好熱騰騰的地瓜稀飯,放在她面前,煚黑眸中透出溫柔。「說起來,這是奇妙的緣分,我們特別有緣。」
「或許吧。」受不住他眼中滿溢的柔情,何黛妃斂下眉睫,直盯著冒熱煙的那碗地瓜粥,幽幽低歎。「……很驚險的緣分,萬一撞得太過猛烈,粉碎的不只是那些飾物而已。」
「命中注定。」辛銳武為她添上小菜,勸道:「先吃吧,別想那麼多了。你要多吃點營養食物,身體才會趕快復原。」
「謝謝。」接受他的細心照顧,何黛妃心裡感覺很溫暖,啟齒輕笑。「你也多吃點,今天辛苦你了,讓你堂堂大總裁做了大半天苦工。」
「別虧我。總裁只是個好聽的頭銜,對我而言僅是個無用的虛名罷了。」辛銳武微笑與她對望,平常工作時必須掛在臉龐的威嚴全部不見了。
「喲,你會不會太謙虛了?」何黛妃沒想到他表現出如此淡然,嗤笑。「多少人一輩子想當個『總經理』都求不得,你居然說它只是虛名?那你倒是說說看,什麼東西才叫做真實?」
「流過汗的,用自己雙手雙腳打拼出來的才叫真實。」辛銳武不假思索,他替何黛妃夾了份下飯的菜脯蛋。「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想當年只要我們姊弟完成困難又繁瑣的手工工程,我媽就會煮一鍋香噴噴的地瓜稀飯,還有,煎一大盤我們最愛吃的菜脯蛋,她用最簡單方式鼓勵我們,也讓我們小孩子知道,自己掙來的才是真的。」
「哇,好感人的故事。」何黛妃不禁動容。
她不僅因為他在她身邊體貼地照顧她,更為他辛苦向上打拼過程深深感動……很雞想像眼前這麼爽朗、年輕的大男孩也歷經過辛苦的童年,從他的故事裡,她更加懂得珍惜手中擁有。
「你也一樣讓人覺得佩服。」辛銳武一邊吃一邊說:「生病不舒服還堅持做完自己該做的工作,你用心思親手設計、車縫那些飾品,顧客一定會被你感動。」
「嗯,我也希望如此。」何黛妃同意點頭。「能感動更多人,我就更有動力創造自己的創意小店,那是我的夢想。」
「很好啊,為了夢想勇往直前,我支持你。」
「謝謝你。人生知己難尋哪!」即使帶著疲倦的病容,何黛妃笑得很開心。
身邊朋友很少人支持她傻傻的夢想,他那麼瞭解她的思想,很多細密的想法幾乎不必贅言就能互通心意,所謂「知己」不就是如此?
「太好了!」辛銳武舉起茶杯,笑瞇了眼睛。「敬我的知己。」
在何黛妃面前,他單純就是個欣賞她、愛戀她的男子,跟什麼崇高的身份地位、職業頭銜沒有關係,辛銳武自然在她面前恢復純粹的本性,該笑時候就笑,該爭辯的也不必客氣。
這,才是人跟人相處最舒服的狀態。
一頓很簡單卻「滋味十足」的晚餐吃得輕鬆又愉快,何黛妃拍拍飽足的小腹,哀叫。「糟了,我吃太多了,會肥死。」
「別怕,稀飯水分多,等下我們去散散步,自然就消化完了。」辛銳武自然牽起她的手。「走,散步去。」
「噢,可是我辛苦加班又生病,現在超累,超想睡的。」何黛妃沒拒絕他牽她的手,咕噥道:「可不可以讓我回家睡覺?」
「不行,吃飽就睡,你真想當豬啊?」辛銳武緊握她的手不放,堅持說:「我們走一小段路,一小段就好。」
「哎。好吧。」無力掙脫他有力的掌握,何黛妃只能乖乖就範。
他們在亮著暈黃路燈的小巷子裡散步,辛銳武負責說笑話給她聽,不管多冷的笑話,何黛妃都很捧場地大聲狂笑,兩人儼然是一對情侶,可是,這一路誰也沒敢說什麼敏感的話題,他們在月光下漫步,也在氤氳月色中裝傻──
「感覺」是一件很邪門的事情,誰也沒把握明天以後這份「感覺乙還會不會繼續存在?
「我喜歡跟你這樣輕鬆的散步。」終於,辛銳武鼓足了勇氣把內心的話講了出來。「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常出來走走,順便聊天胡扯。」
「你有這麼閒嗎?」何黛妃沒有正面回答,把問題丟回給他。
「時間是人找出來的,有沒有時間要看是跟什麼人!」辛銳武微側臉,堅定目光告訴她──他很認真。
「看看囉。」何黛妃巧妙迴避他的凝眸,瀟灑地甩了甩頭,輕淡答道:「我也不一定有時間。」
嚇!這小妮子真滑溜!
我一定會找到時間的,你等著瞧!辛銳武心中思忖。
當她瀟灑揚眉甩頭,辛銳武準確捕捉她眼中一閃而逝的促狹,她獨特的、搔人心癢的占靈精怪讓他更不想放開她的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2:41
第七章
「你對何黛妃是認真的嗎?」
在撞見何黛妃與頂頭上司狀似親暱,出現自家附近的小巷隔天,鄭名楷直接在辛銳武面前提出詰問。
「你問這話什麼意思?我對待朋友一向真誠。」
辛銳武抬起眼,見鄭名楷眼裡有些失望落寞,可見他的猜測很正確,因為以前可從沒見過他有這樣的表情。
「但昨天你們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只是普通朋友!你不怕愛上人家?」擺明哪壺不開他提哪壺,他直言不諱提醒。「我擔心,萬一給單君儀知道了……」
「關她什麼事?」辛銳武放下手邊工作,正色道:「前不久,我已經跟單老說的很清楚,我跟他女兒根本不可能,以後他應該不會在我們倆身上做文章了。」
「真的嗎?」鄭名楷像是故意嚇唬他。「單先生明白,也不代表單君儀也明白事理啊!你還是多注意一點比較好。」
「鄭名楷,你是怎樣?巴不得有人來鬧我才高興啊?」辛銳武憑著男人的同理心,感覺他可能也對何黛妃有好感,乾脆把話挑明。「你該不是暗地希望單君儀來鬧我,最好把何黛妃嚇跑,這樣你就有機會了?」
「呃……」鄭名楷低下頭,秘密被識破地尷尬一笑。「呵呵,我是很驚訝啦,她跟我住同一棟樓不知多久了,前陣子才在超市意外認識她,沒想到我還沒進一步行動,你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反而先在一起了。」
「你真是糟糕,一個大男人卻一點心思也藏不住。」辛銳武以老闆的威嚴訓斥他。「不行,你一定要改,不然怎麼成大事?以你的衝動浮躁,怕是連追女朋友的氣勢都嫌不夠。」
「唉,碰上像你這麼強的對手,我只有認輸的份啦!」鄭名楷兩手一攤,失望卻無奈。「雖然我跟那位何小姐不很熟,但是,我知道她是很特別的女生,跟一般外面女孩子很不同,想跟她在一起,怕是有得苦頭吃呢。」
「這你就不懂了。」辛銳武自信笑了。「兩個人真心喜歡彼此,哪有什麼苦頭可言?為了你喜歡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覺得苦。」
「可能吧。」鄭名楷似懂非懂地歎道:「目前我還沒機會體悟這些。」
心中欣賞的女孩子讓自己的上司捷足先登,鄭名楷再怎麼失落也得維持男人必要的風度,面對強勢的辛銳武,他只得將自己對何黛妃的欣賞藏進心裡,只盼能夠隨著時間慢慢冷卻遺忘。
「看在我們多年友好交情的份上,往後你可得多幫我注意一下樓下『芳鄰』的動態。」辛銳武在好哥兒們肩膀上拍了一下,深意笑道:「不過,可不要逾越了分際,知道嗎?」
「知道知道。」鄭名楷垂下嘴角,臉部帶點苦情。「老兄,這點江湖道義,我了啦!」
「哈,你那是什麼臉?」辛銳武好氣又好笑再捶他一記。「給我振作點!現在馬上出發到工廠,把最新樣品拿回來!聽到沒?」
「是,遵命!」鄭名楷一如往常,乖乖地「領旨」出發。
初上戀愛路就踩到個大香蕉皮的他,落寞的心情無人能解,只能把心力發洩在工作上了。
而坐在辦公室裡的辛銳武目送一手提攜、情同兄弟的好助手落寞離開,心裡湧起一股強大的矛盾衝突感,如果可能,他多希望自己遇上的女孩不要是好兄弟也欣賞的何黛妃。
唉……老天爺實在喜歡開玩笑,天底下女人那麼多,怎麼就讓他們同時認識何黛妃?偏偏她又住在鄭名楷樓下,比自己更多了點地利之便,這始終讓辛銳武感到耿耿於懷……
心底的不安令他難以安坐在辦公室裡,辛銳武走到茶水間替自己沖了杯即溶咖啡,啜了幾口仍捺不下心中對「伊人」的掛念,他端著咖啡走回自己座位,拿起手機,撥下她的電話號碼。
「喂喂喂?哪位?」接起手機的何黛妃正手忙腳亂。
她左右手各掛上好幾包塑膠袋,全是剛從工業區裡搜尋來的新潮小東西,也是她準備用來設計新飾品的配件。
她今天一大早六點多就出門,上午在鐵皮搭蓋的工廠裡忙祿,可能沒吃早餐的關係,她覺得頭好暈,不但四肢無力,還口乾舌燥,稍微抬高脖子只見眼前灰黑一片。
「我在忙,是誰啊?幹嘛不說話?」她心情不甚好的問道。
「黛妃,你怎麼了?」辛銳武試探地叫她名字,不明白她為什麼火氣這麼大?
這姑娘也真是的!翻臉像翻書,之前他們一起吃飯、散步還挺愉快的啊!
「是你啊。」聽到辛銳武的聲音,何黛妃稍微緩下脾氣,答道:「我在工業區找五金配件,忙了一早上頭都昏了,待會回家稍做整理後又得去擺攤子,你有什麼事嗎?」
「我──嗯……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聽她報告自己忙碌的現況,辛銳武立刻後悔打這通電話。
豬頭!幹嘛沒事去打擾她?
他實在不該這麼情緒化,想到什麼做什麼,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換個角度想,他的理性贏不了感性,不也就是感情逐一在陷落的重要徵兆嗎?
「沒事?」何黛妃臉上冒出疑惑的問號。「你沒事打電話好玩嗎?搞什麼?我要掛了。」
「等等,先別掛!」辛銳武急忙說道。「你工作這麼辛苦,應該給你加加油才是。待會我們一起吃中飯好不好?你家附近有家不錯的家常料理,吃了會讓人產生幸福感,你一定會喜歡的。」
「吃中飯?噢,聽你一說,害我肚子超餓的。」說到吃的,何黛妃當下還真是聽到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旨,她皺了皺眉頭。「好啦,我先把零件載回家,你到這裡的時候再打給我。」
何黛妃爽快地答應他的邀約,畢竟她實在也禁不起再餓一頓了,若再不好好填飽肚子,恐怕她不是被累死,而是被餓死。
「嘻嘻嘻,是男朋友厚?」五金廠的老闆娘瞇著眼睛,用曖昧的眼光打量她。「我就覺得你最近很不一樣,臉色紅潤、眼睛水汪汪地透亮哩!有眼睛的就看得出來你正在談戀愛。」
「哪有?老闆娘你又亂說。」何黛妃把採買半天的戰利品拎在手上,十分無奈地道:「我每天忙得跟狗一樣,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和心情?你不要開我玩笑了。」
「你喔,長得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竟連這點小道理都不懂?」老闆娘抬起下巴,自信又驕傲表現她的「經驗老到」。「這些粗重的活兒,你幹嘛不找男人來幫忙?每個男人都希望女人能依賴他們,讓他們有當『大男人』的成就感。」
「算了!我自己搞定還比較省事。」何黛妃從小獨立慣了,她寧可自己累,也不可能對男人開口。
那次讓辛銳武幫忙她完成飾品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照理不該會有下一次了。
「下次把那個打電話給你的男人抓過來嘛,叫他當個捆工也好啊。」老闆娘還是對她的「男朋友」很感興趣。
「唉呀!我沒時間跟你胡扯,我走啦!」她快餓昏了,滿腦子只想找東西填飽肚子。
想到辛銳武約吃中飯,說實話這男人挺友善,很夠朋友的,至於他願不願意來當她的臨時捆工,嘿,等下見了面再問問看。
「下次要搬這麼重的東西,記得來找我一起去。」
見到何黛妃,辛銳武不由分說就答應當她的運輸工,只因他捨不得心愛的女人如此勞累。
「可是,工業區又髒又亂,你可以嗎?」他的自告奮勇讓她好感動,何黛妃故意質疑他的誠意。「平常你都在乾淨的高科技實驗室裡,我怕你不習慣。」
「哪有什麼不習慣的?你一個女孩子都沒問題了,我堂堂大男人更沒話說。」
辛銳武堅定承諾,一邊心疼地為她抹去臉頰上不小心留下的金屬層渣。
「好啊,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還拍胸脯保證,下次我去採買就找你囉!」何黛妃心頭喜孜孜,沒想到根本不需要她自己開口,他先自投羅網了。
嘿嘿,以後就不怕沒苦力男幫她打包、裝箱兼運輸了。
「本來粗重事情就該給男人做。」辛銳武不捨地看著她因為背重物而勒出血痕的肩膀。「你就是太逞強了。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最後只會害死自己。」
「哪有這麼嚴重?」何黛妃把車子裡一包包重物掛上他肩膀,嗔笑。「我傻人有傻福,老天爺看見我的努力,所以特別安排讓我認識你啊。在我還沒害死自己之前,粗重事情自然有人代勞囉!」
「嘖。」辛銳武一口氣替她背起東西,表情複雜。「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歪理?如果沒認識我,你打算自己拼到底嗎?天!這些東西真不是普通的重!」
「好了,拜託你別碎碎念好嗎?像個老頭子似的。」何黛妃跟他去吃飯時就已經被念一頓了,現在讓他幫忙搬東西回家,又被念一次。
「我是──看不過去!」辛銳武氣喘吁吁爬樓梯,眼中滿是憐惜。「我怎麼捨得讓你自己做這種苦工。真不敢想像以前你是怎麼過的?」
「難過也是過了呀!」何黛妃跟在他後面,調皮拍了下他結實的臀部。「以後就交給你啦,我算否極泰來了。」
「喂喂!有點禮貌行不行?」辛銳武吃力抬東西,還要陪她玩耍。「我這麼費力幫你,你還吃我豆腐?未免太欺負人了。」
「呵呵,你有什麼豆腐好吃?是你往自己臉上貼金啦。」被他這麼一說,何黛妃真有點害臊了,她低下頭,深怕被他看見自己紅紅的臉。
一個結實精壯的男人絕對有難以抵抗的吸引力,何黛妃不是無知覺的木頭人,她當然也被他的男人味吸引,之所以敢大方打打鬧鬧,是想以哥兒們般的相處來掩飾男女間曖昧流動的情愫,沒想到竟然被他說穿了……
害她真的好尷尬!除了繼續打哈哈,她不知道怎麼讓氣氛變得自然。
終於,辛銳武把貨物全部搬上五樓,渾身是汗的他癱在地板上喘氣不已。
何黛妃到浴室裡擰了條冰涼的濕毛巾給他解熱,沒忘記倒一杯冰水給他解渴。
「你現在知道,我靠那些小玩意兒賺錢,夠辛苦了吧?」何黛妃把水和毛巾遞給他,有感而發歎道:「哼──你還說我那些東西值不了多少錢?!確實是不值錢啦,但是花費的心血就難計算了。」
「嗯。」辛銳武只能點頭,他沒空說話,忙著猛灌水,努力擦汗。
「很多事情,沒有親身投入去做便不知其中甘苦。」
「對不起,當時候我不該講那些話的。」辛銳武總算順了氣,他輕摟住她的肩膀,語氣誠懇地道歉。「我真的無法想像,你一個女孩子可以過這樣的生活?」
「算了,不跟你計較。」何黛妃揮掉他的手,走向她慣常用來車縫作品的工作台邊,瞇起眼笑道:「反正你已得到懲罰囉,今天又有一大堆苦工可做。」
「黛妃……」辛銳武靠向她,握著她的手,他眼底有著化不開的濃情。「別把自己逼這麼緊好嗎?你已經很辛苦了,為什麼不給自己一點喘息的時間?你知道嗎?我看你這樣子心裡真難過!」
「你有什麼好難過?」何黛妃的情緒不自禁被他幽深的眸子所牽引,她聲音低柔地道:「過這樣的生活是我自己的選擇,只要是自己歡喜甘願的選擇,再苦也熬得過去。」
辛銳武忘情地將雙手收攬,把她緊擁在懷裡,他激切地擁抱著她纖弱的身子,磁性嗓音在她耳際響起。「黛妃,別太苦自己,就算你自己不在意,我卻很難不心疼你呵!我不准你這樣虐待自己……不准。」
「我……」被他擁得幾乎無法喘氣,何黛妃感覺心臟狂跳,悸動得無法控制。
走到這裡,她無法再忽略辛銳武對自己付出如海浪奔騰的情感,她感受他對她的用情、用心,在很多的小細節裡,若非真感情不可能有那樣的表現。
「以後我們慢慢想辦法,一定有好方式讓你不必這麼累。」辛銳武疼惜地親吻她的額、她的頰。「我記得你說過的夢想,你自己的店,自己的品牌──」
「嗯。」何黛妃感動得無法言語,這麼多年來,終於有人肯定她的夢想,支持她勇敢追夢,而不是取笑她不切實際,她好高興!
好像做夢一樣,何黛妃閉上眼睛,靜靜感受他的氣息。
驀地,辛銳武低下頭,熱切地吻了她。
他的唇好溫暖,落在臉上仿如春風輕拂,何黛妃伸手觸摸他的唇,試著回應他的吻,不顧一切投向他的懷裡。她知道,他將是自己漫長前途的重要支柱,她的苦、她的累都將由他來分擔,她再也不孤單了。
愛情來勢洶洶,在她還沒決定要不要愛上這男人之前,何黛妃已被迎面狂襲而來的愛情潮水給淹沒了……
「什麼?他已經把錢還給你了?」林書琴坐在何黛妃的小屋子裡,睜大眼睛,訝異問。「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都沒跟我說?」
她連珠炮似一連串問題,還有她似乎過度激動的情緒把何黛妃嚇住了,她張口結舌,一時間不知怎麼解釋。「這……這有那麼重要嗎?前陣子,他來還我支票,就剛好在半路上碰到,然後我們聊了一下,他就把錢還給我了。後來,我回到店裡一忙就忘了講,你幹嘛這麼激動啊?」
何黛妃不解地看著好朋友,印象中,她好像不曾看過她這麼激動過──噫?難道她對辛銳武有什麼特別的好感嗎?
對了!之前林書琴常嚷著要幫她去要錢,感覺她比自己更在乎那筆錢要不要得回來,言詞之中感覺到她對辛銳武相當好奇,莫非……
「欸,上次辛銳武到店裡來還錢,你也忘了跟我說。」何黛妃笑著敲她的頭。「這種小事本來就沒什麼特別,幹嘛緊張?反正他就是還了嘛,那就好了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說起這件事,林書琴情緒更加激烈,整張臉全漲紅了。「我一直提醒自己要說,但是客人太多了,忙著忙著就忘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書琴?你怎麼了?」何黛妃覺察她情緒不對,追問。「我並沒有怪你啊,也沒說你是故意的,為什麼你這麼在意?」
「我──」察覺自己太失控,林書琴收斂情緒,輕柔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唉,我一直很在意你損失五十萬的事情,心裡一直擔心怕你少了這筆錢會軋不過去,又不好催你去跟他要錢,誰知道你已經拿到錢了,害我白擔心那麼久。」
何黛妃為她的貼心感到溫暖安慰,不禁拉起她的手,笑道:「呵呵……我就知道你最愛我啦。別擔心,辛銳武不是沒良心的人,他願意賠償,銀行那邊也不怕軋不過來了。」
「那就好。」林書琴表面上寬慰地笑了開來,但心裡卻像沉了塊大石頭,輕鬆不起來。她不敢告訴好友自己暗戀辛銳武的心事,一方面是怕何黛妃會取笑她,另一方面是擔心,萬一黛妃也喜歡他,那可怎麼辦?
「羽琴,這個世界真的很小耶。」何黛妃沒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沉黯,說起鄭名楷的事情。「你知道嗎?我在這棟樓住那麼久,從來沒認識左右鄰居,那天在路口啞上一個男的,他就住在樓下,多巧啊!竟然是辛銳武公司的人!」
「哦?真的嗎?」林書琴直接反問。「真的很巧耶!該不會你們又在哪撞在一起才發現這個巧合吧?」
「對啊!你怎麼這麼聰明?被你講中了!哈哈,你就不知道辛銳武的表情有多驚訝……」何黛妃笑彎了腰,一五一十把那天的景況講出來。
一連串的巧合讓何黛妃說的津津有味,連同辛銳武到家裡來幫著作手工,他們一起吃飯散步的事情都說了,一旁靜聽的林書琴臉色卻愈來愈難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氣何黛妃「惦惦吃三碗公」嗎?不但見了面,拿了支票,後續還發展得如此精彩?害她傻傻一心以為何黛妃根本對他沒意思,而暗地裡想盡方式接近他,結果證明一切白費了,他們早在她癡癡幻想的時候就打得火熱了。
林書琴明知不該在意,卻無可遏止地妒火中燒,她討厭老天爺總是讓何黛妃輕鬆不費力就得到好男人的青睞,而她不管怎麼努力就沒份!
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她心中的不甘更如狂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表面上,她還是充分發揮姊妹淘的本分,微笑安靜聽何黛妃說起她們在月光下散步的情景,內心裡不可制止的波濤洶湧徹底衝垮她理智的防堤。
「你們會在一起吧?」最後,林書琴只問她這麼一句。
「看他表現啊。」何黛妃眼中儘是甜蜜,噘起唇,嗔道:「如果他捆工當得好,那就繼續在一起囉。」
這句帶點炫耀的俏皮說法,竟成了點燃林書琴內心火藥庫的引信,轟地擊碎她們幾年來辛苦建立的朋友情誼。
她不甘心!為什麼同為女人,任何誘人的桃花對何黛妃而言永遠唾手可得,不費一兵一卒,而且還隨便她高興要不要?!
自己難道只配做何黛妃的配角嗎?自己又哪裡比何黛妃差呢?
這次,林書琴不想認命了,一開始她就相中了辛銳武,她準備好一切,才要展開行動,她不想再一次暗受重傷,她要拼拼看,說不定何黛妃這次會輸她,只要她敢拚,有拼就有機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3:01
第八章
踩著高跟鞋,林書琴穿著一身合宜套裝,出現在辛銳武的辦公室。
一整夜沒睡好覺,她幾乎要把腦子想破,才想到一個勉強能夠消除掉內心怨氣的方式──她私下打了辛銳武留的專線電話,堅持與他見面。
很意外地,辛銳武願意見她。
於是,她大膽赴約。
「你說有事情拜託,是什麼事?」開門見山,辛銳武直接問。
「我……我是想……」林書琴吞吞吐吐,演練了幾百遍的話竟說不出門,面對辛銳武的坦蕩直率,她反而心虛起來了。
「林小姐儘管有話直說。你是黛妃的好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別顧忌什麼,有話就說吧。」辛銳武堤眸直探她眼底,感覺她在閃躲。
「我失業一陣子了。」林書琴終於鼓足勇氣。「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幫我留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
「找工作?」辛銳武頓了一下。「你想找工作當然沒問題──只是,我不懂你為什麼堅持要見我?若是單純找工作,你讓黛妃把履歷表轉給我就行了。」
「我──」他一針戳破她薄弱的動機理由,林書琴慚愧低下頭。「你果然聰穎過人,我確實還有其他事想跟你說。」
「關於什麼?」辛銳武不是很瞭解女人,但依據過去的經驗,他判斷這女孩可能對自己有好感,該死的是,她是他心愛女人的手帕交。
「你對黛妃瞭解多少?」她衝口說了,一切豁出去似的。「你可知道她其實出生在很複雜的家庭,她的父母都各自有婚姻,帶著前段婚姻的孩子再組家庭,黛妃她對外從不提家裡的事……」
「你來揭她的底嗎?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卻偷偷跑到她男友面前掀她的底?」辛銳武異常地冷靜理性,銳利眸光幾乎要將林書琴殺死。「呵……我不懂。」
「如果真是這樣,你還會愛她嗎?」林書琴繼續把話說下去。「你擁有名利地位,所有男人想要的你都有了,多少名援淑女──」
「林小姐。」辛銳武舉起手,阻止她再講下去。「你需要冷靜。」
「我知道自己跑來這裡確實很唐突。」林書琴哀怨地凝望著他。「但是我相當欣賞你、更佩服你的才能,所以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黛妃讓你如此心醉?」
「不為什麼,她吸引我,感情很簡單,就是彼此吸引。我看你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辛銳武直接下了定論。「你一時喪失了理智。」
「或許吧。」她承認了,痛苦閉起眼。「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竟然要破壞她,只因為她輕輕鬆鬆就拿走我要的。」
「找工作的事情交給我。」辛銳武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冷靜想想吧。我告訴你,我喜歡黛妃,絕不會因為她來自什麼樣不稱頭的家庭就放棄她。」
「……我……我很對不起。」他的堅定執著,讓她的作為更荒唐可笑。
她失策了,黛妃不會失去辛銳武,但萬一被黛妃知道了,一定傷害到兩人多年的友誼。
這時,林書琴感到後悔不已,她確實被嫉妒沖昏了,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可笑的傻事。
她失魂落魄地轉身欲走,迎面撞上一個女人,林書琴沒心思看清來人,對方倒是把她打量得一清二楚。
「她是誰?」單君儀不客氣質問。
「你連門都不敲就闖進來,懂不僅禮貌?」辛銳武不悅地瞄了她一眼。
「你不要轉移話題。」單君儀走到他桌前,食指戳著桌面。「我是在問你,那個女人是誰?」
「一個朋友。」辛銳武連抬頭部沒有。
「女朋友?」單君儀瞇起眼,冷冷語氣。「哼!我就跟我爸說過,你一定早就交女朋友了。所以你不肯到美國分公司上班,是因為那個女人的關係?」
「我是公司負責人,本來就該守在台灣總部,你不要自己亂編故事。」辛銳武以大哥身份教訓她。「既然決定了要去美國學習,你就該好好把心思放在遊學的事情上,旁人的閒事不必多管。」
「辛銳武,你很機車耶!」單君儀氣得跺腳,別的男人都捧著她,怎麼這人就只會教訓人?真過分!
「嫌我機車就不要跟我說話。」辛銳武微揚嘴角,似笑似謔。「我看在單老面子上,能教你的盡量教你,受不受教就看你的造化了。」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單君儀明知道眼前這男人是不可能對自己有愛意了,但她就是討厭他一副瞧不起自己的鄙夷。「在你眼裡,我就那麼愚蠢?依我看,你那個女朋友也不怎樣樣啊?長相普通,身材平板,氣質庸俗……我才覺得你眼睛脫窗,分不清好壞呢!」
「你有完沒完?」辛銳武忍耐到了極限。「不管那位小姐是不是我女朋友,你有什麼資格批評人家?」
「我說實話,她配不上你。」單君儀就是跟他槓上。「以她那種水平,我看你家裡也不會接受,我聽說你家掌權的是你大姊,她就像你媽一樣,她對你的另一半要求相當的高,所以……」
「那是我家的事。」辛銳武打斷她的話,不耐揮揮手,打發她走。「大小姐,我忙得很!你要抬槓請找別人。」
「哼!」
單君儀跺腳離開,她的火氣無處可發,決定到百貨公司瞎拼一場來發洩。
好不容易耳根清靜的辛銳武則拿起話筒,撥了通電話給心繫已久的何黛妃。
「嗨,是我。」聽到何黛妃的聲音,辛銳武整個人亮了起來。「什麼時候還要去採購?你千萬別一個去,等我找時間陪你過去,知道嗎?」
他想保護心愛的女人,就算要他搬重物做苦工也甘之如飴。
「好,你那麼愛當捆工,我一定記得通知你。」何黛妃笑得甜蜜,她也知道這男人是真心對待自己。
「今天晚上我可以早點下班?幫你帶吃的東西過去,有沒有想吃什麼?」
「嗯,我想吃生魚片握壽司。」
「又吃!你怎麼那麼愛吃生魚片握壽司啊?」辛銳武搖頭。
「我喜歡吃,書琴也喜歡吃啊!」何黛妃撒嬌道:「唉喲,人家喜歡吃你就買嘛。」
「好好好,我買。那就晚上見了。」辛銳武拿她沒辦法,只能言聽計從。
「是,等你的頂級壽司。」何黛妃甜滋滋掛了電話。
此刻,辛銳武心裡充滿了喜悅,他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很受不了──怎麼戀愛會讓人變得癲癲傻傻的啊?
哎,沒辦法,誰叫他就是愛上了她?
從客戶那邊結束會議,辛銳武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是先幫何黛妃買好她喜歡的食物,以往他總會惦記著客戶在會議上的交代,近來因為談戀愛的關係全轉性了。
「戀愛的力量,不可思議。」
看著他,鄭名楷不禁咋舌搖頭,他親眼目睹上司的轉變,感受最深刻。
「你在說什麼?講我壞話?」辛銳武提著食物,將開車的重任交給鄭名楷。
「我哪敢?」鄭名楷看他仔細檢查食物是否齊全的認真態度,再度不可思議搖頭。「你看你,東家買壽司,西家買珍奶,一下子怕她嫌太多怕肥不吃,又擔心買少了吃不夠,欸──以前你什麼時候這麼婆媽?」
「這你就不懂,愛情使人改變。」辛銳武冷瞅他一眼。「等你哪天談了戀愛就知道了。」
「呵呵。」鄭名楷乾笑兩聲,表示不予置評。
鄭名楷嘴上不說,心中的感觸倒有一些,以前他也對何黛妃很有好感,但他實在不相信自己若真跟何黛妃在一起會像辛銳武這麼細心體貼,如此看來,他們兩個才是真正合適的一對。
「等會兒跟我們一起吃完再走吧?」辛銳武邀他一起用晚餐。「反正我買得夠多,你晚上回去也是一個人。」
「哇!不需要這麼直接刺激我吧?」瞪大眼,鄭名楷表情受傷。「全天下都知道你幸福,在孤家寡人面前低調點嘛,真沒同情心。」
「少來了!」辛銳武打他一拳,啐道:「我又沒說什麼,要吃來吃,不吃就拉倒。」
「好好,我吃我吃。」見他有些慍火,鄭名楷投降。「脾氣這麼壞,何黛妃怎麼受得了你?」
「人家可懂得察言觀色,知道什麼話該說,誰像你?」辛銳武立刻護衛佳人,不容外人置喙。
於是,鄭名楷再度見識愛情力量的偉大,對談戀愛的人來說,對方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他不敢再鐵齒了。
到了何黛妃的小攤子,才剛營業已經圍滿了來挑新品的新潮女性,兩個大男人拎著塑膠袋置身其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高大有型的辛銳武,兩道眼神煚亮有力,他直直望著招呼客人的何黛妃,對其他人視若無睹,反而引來許多仰慕的目光留駐。
「哈囉!你們來啦!」抬眼望見他們,何黛妃開心招呼。「等一下喔,現在客人很多。」
「沒關係,我先把東西拿進休息室。」辛銳武摸摸她的秀髮,語氣極其愛憐。「忙完趕快來吃,生魚片放久不新鮮。」
「好,你們也可以先吃啊。」何黛妃拍拍他的臉,十足幸福小女人的模樣。「我習慣晚吃,不用等我。」
辛銳武深情專注,快速捉住她的手,貼在唇邊親吻。「不要,沒有你一起怎麼會好吃?」
「咯咯咯……」何黛妃開懷笑了,拍打他的手。「討厭啦,竟敢偷親我?」
兩人忘我地打情罵俏,冷不防休息室走出來一個人,是林書琴。
三人六目相對,瞬間氣氛變得好奇怪,特別是林書琴,整個臉一陣青一陣白,好像受了什麼大驚嚇似。
「書琴!你餓了嗎?銳武有買晚餐喔,超豐盛的,你要不要先吃?」
「我、我還不餓。」林書琴馬上低下頭,完全不敢直視辛銳武,小聲囁嚅。「你們先吃,我去招呼客人。」
「林小姐,你找工作的事,我已經請人事部去注意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辛銳武不慍不火、不疾不徐的聲調,剛剛好讓在場三個人聽到。
「噫?你托他找工作喔?」何黛妃沒怎麼太吃驚,關心問。「有很急嗎?我還想說這陣子空檔,你可以多來陪我呢。」
「我是想多試試。」林書琴連好朋友也不敢正眼相對,心虛氣弱。「多試多點機會──你們吃飯吧,我去前面看著。」
她一溜煙往前竄,臉色非常不對勁。
「怪了,書琴今天是怎麼了?怪怪的耶……」何黛妃十分不解。
「呵呵呵。」辛銳武意味深長笑了,眨著眼睛,故作神秘道:「可能看到帥哥比較緊張吧?難得你們家今天來了兩個帥哥,難免心裡要小鹿亂亂撞。」
「哦。」何黛妃被唬得一愣一愣,她伸長脖子往前看,看到耍寶的鄭名楷不知道說了什麼渾話,把一竿子女客人和林書琴逗得笑不可支。
她歪著頭想了想,這兩個人──某些角度看起來滿速配的呢!
「看什麼?快來吃好料。」辛銳武把她拉進小小的休息室裡。
「最近客人好多,地方都不夠站了,客人都在抱怨。」何黛妃嘟起嘴,一臉苦惱。「怎麼辦?旁邊的攤位又沒有要換租。」
「來,吃這個。」辛銳武把沾好芥末醬油的生魚片放在她嘴前,督促。「一口吃下去剛剛好。」
「唔。」張口吃下他的愛心,何黛妃臉上很滿足,笑瞇了眼睛。「好好吃喔,你在哪裡買的?」
「好吃就好,其他的不用管。」辛銳武吃下一口壽司飯,淡淡回道。
他很貼心,每次都把生魚片給何黛妃吃,自己吞下白飯,看在她眼裡真是感動得不得了──他願意把好東西先給她享受,這樣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你別光吃白飯,連生魚片一起吃啊。」何黛妃不捨他如此犧牲,催促他吃。「我不能吃太多啦,會營養過剩。快快,你也吃。」
「好。」辛銳武順她意思挾起一片「完整」壽司,笑道:「我喜歡壽司的飯,你喜歡吃生魚片,我倆真是絕配。」
「又胡鬧?說正經的啦!」何黛妃覆住他的手,正色道:「客人愈來愈多,我是不是該策劃下一步了?」
「找店面?」辛銳武邊嚼食物邊問。「你想過要什麼樣的店面嗎?」
「就是要問你咩。」何黛妃搔了搔頭髮,迷惘不已。「想起來好煩喔,一點頭緒都沒有,我每天顧攤子又要做成品,忙採購,根本沒辦法專心想。」
「別急,找店舖是大事,要謹慎考慮。」辛銳武自信眼眸對上她。「給我幾天時間,我先搜集資料,改天等你排公休,我們再一起去看看,這樣好嗎?」
「好好,你比較有經驗,聽你的。」何黛妃對他完全地心悅誠服。
「對!」辛銳武就喜歡她崇拜自己的神情,滿意笑道:「聽老人言絕對不吃虧。」
「好棒喔。」何黛妃開心快飛起來。「以前,開店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現在我竟然就快要實踐了!哇!好像作夢一樣!」
「是啊,你的事業更上層樓了,我得請你吃一頓正宗的日本料理,好好慶祝一下才行。」
「好好!」何黛妃拍手叫好。「要吃很貴的喔!人家都沒吃過呢!」
「郡有什麼問題。」辛銳武慨然允諾。
眼前的佳人實在單純可愛,一點小小的奢華就讓她開心得像中樂透彩,相較於過去認識的女孩子多數勢利,辛銳武益發感受她不同於平常女孩的珍貴價值。
辛銳武一直幫忙到收完攤子,堅持自己開車送何黛妃回她租住的小公寓。
「你覺不覺得書琴跟你公司那個小楷滿配的嗎?」何黛妃偏著頭,古靈精怪笑著。「我看書琴一定對人家有意思,你沒發現她晚上怪怪的嗎?」
「有嗎?」辛銳武沉重地道:「你只顧著觀察別人,眼裡都沒有我?」
「什麼嘛,我是關心朋友。」何黛妃和他依偎坐在小沙發,嗔道:「你們男人就是粗心,女人的心情好壞都看不出來!書琴晚上都悶悶的,我看她有心事。」
「呵。」辛銳武不表意見,他心知肚明林書琴的心事重重所為何來,但他什麼都不想提,免得平白壞了姊妹淘間的感情。
「喂!你什麼意思啊?我在問你,小楷跟書琴配不配?」何黛妃淘氣地捏著他的臉,逗弄他。「說嘛,我們要不要找個機會把他們送作堆?」
「順、其、自、然。他們已經認識了,其他的就看彼此的緣分。」辛銳武隨她捏臉的角度,故意變化出滑稽的鬼臉,逗得何黛妃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好好笑喔!」
「哪裡好笑?你敢笑我?啊?」辛銳武呵她癢,兩手不住地在她的腰際輕搔。「不好好修理你一下,愈來愈調皮了。」
「好癢喔,不要鬧啦!呵呵……你、你不要再弄了啦!」
何黛妃瘋狂大笑,好像身上爬滿了小蟲子,每隻蟲都在刺激她的笑神經,她笑得肚子好痛,好用力,整個人快癱了。
「看你以後敢不敢只關心別人,不注意我?啊?敢不敢?」
辛銳武欣賞她笑得滿臉通紅的可愛模樣,此時,她臉上完全撤不過往的壓力,只剩下幸福愉快的輕柔。
「好啦,不敢了!我以後會記得注意你,可以吧?」何黛妃真的要求饒了,她再笑下去恐怕會暈倒。
「注意我什麼?」辛銳武溫柔的氣息在她耳畔輕吐,頓時一道強烈電流竄過她全身,令她不由自主顫抖瑟縮──
「啊?我……」她在他專情注視下無法言語,火熱的心正在融化。
「比如說,你注意過我的出身背景?注意過我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嗎?」他慢慢地說,食指在她唇瓣勾畫著,從唇間直到頸下。
「好,以後我──慢慢去瞭解。」她側開臉,逃避他眼眸底更多探索。
「還有,我也很少聽你提起家裡的事情。」他幽幽道。
「這、這不急,以後我們慢慢再聊啊!」
「黛妃。」辛銳武澄澈眼底有一股熱切。「我想跟你在一起,找一天我們去見見你家人,我們結婚好不好?」
「啊?結婚?」何黛妃嚇傻了,現在的男人不是講到結婚就逃之夭夭?怎麼這怪咖竟然自己想不開?
「怎麼?你不想嗎?」辛銳武緊抱她,身體溫度不斷高昇。「結婚就可以開心住在一起,我現在住的家很大、很溫馨,你一定會喜歡的。」
「不!」何黛妃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太突然了啦!以後再說好不好?」
「噢……還要等喔?」辛銳武吻了吻她的頰。「你看,你都不說自己的事情,難怪我會懷疑,你不會是哪顆怪星球掉下來的外星人?」
「哎!」她推開他的擁抱,把頭埋進膝蓋裡。「你真的好無聊喔,好像在戶口調查。」
「你生氣了?」辛銳武從後頭擁住她,深情地歎息。「其實,我才不在乎什麼戶口的事,我跟你在一起,不是跟你家一整戶。再說,當一個人無可救藥愛上另一個人,就算對方是外星球來的外星人也得認了,不是嗎?」
「什麼嘛,又說我是外星人。」何黛妃蹙起柳眉,不高興地嚷嚷。「哼!你懷疑的話就不要勉強啊,又沒人綁著你不讓你走?你走啊!」
「不走!我偏賴著你不走!」他像孩子一樣耍賴。「別這樣,你不想談,那我們就別談這個。不要生氣了,嗯?」
「哼!」她氣呼呼撇過臉,不想理他。
「好啦,別生氣了。」辛銳武哄著她轉過臉,然後,如鷹俯攫獵物般快速準確攫奪她的粉唇。
他的唇溫柔卻火燙,綿密不斷的的親吻,令兩人緊密依靠的身體燃燒旺熾。
就如同她早知道他不會走,辛銳武深陷在不可自拔的情網,不可能隨便離她遠去,只能以狂野熱烈的親吻證明,他為她停留的決心非常堅定……
何黛妃在他的親吻擁抱巾覺得魂魄輕飄。一生中不曾有過的幸福時刻,滿溢的幸福讓她恍恍惚惚,覺得眼前一切似夢似幻。
她不確定……現在擁有的幸福快樂能夠持續多久?
自古以來美好愛情只存在電影和小說中,何黛妃從小就知道,童話只是童話,她的母親天真將女兒取名「黛妃」,無非期盼她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王子。
但是,母親何嘗想到:夢幻的黛妃終在醜陋現實中以不堪的方式猝逝?
靠著辛銳武勇壯堅實的胸膛,她覺得幸福,太滿的幸福又讓她激動得想哭……她害怕美好的東西不長久,他們的愛情禁得起殘酷現實考驗嗎?
何黛妃不敢再多想,此時此刻,在纏綿悱惻的烈愛濃情中,她只想沉醉,無止無盡地沉醉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3:21
第九章
既然說好要幫她圓夢,辛銳武用心找了仲介幫她尋找合適開店的店面,在她攤子公休不營業的那天,兩人手牽手到處去看房子。
兩人如同新婚夫妻般甜蜜親熱的模樣,羨煞了帶他們看房子的仲介人員。
「這附近的住戶多數是上班族女性,開的店也傾向女性專門用品,很值得考慮。」
「嗯。」辛銳武聽了仲介小姐的解說,頗同意地點頭。「剛才開車沿途我看了一下,確實有很多店都是賣女生的東西。」
「可是,靠近百貨商圈和商業辦公大樓的店面很貴吧?」何黛妃永遠第一個想到自己乾癟的荷包,面露難色。
「先別考慮貴不貴的問題,開店一定要地點好。」辛銳武溫柔擁緊她的肩,輕聲細語。「便宜但平常都沒人經過,那怎麼行?」
「是啊是啊!辛先生果然是內行人。」仲介小姐笑吟吟看著辛銳武,羨慕又諂媚地道:「何小姐,你男友替你設想真周到,他真的好疼你喔,好幸福!」
「這是應該的。」辛銳武當之無愧地看著何黛妃微紅臉蛋。「只怕有人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在暗示什麼?」抬起眼,何黛妃委屈地望著他。
「誰叫你不答應我的求婚!」辛銳武坦率直言。「不答應就算了,又不肯告訴我為什麼?那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嗎?」
「哎呀!幹嘛說這個啦!」沒想到他當著外人面提起這事,何黛妃尷尬得想鑽地洞。
「小姐!多少人想要有這麼好的男朋友求之不得,你為什麼不要啊?」仲介小姐心花怒放看著辛銳武,忍不住勸她。「說真的,好機會要用力把他抓住,要不然溜走可就沒了。」
何黛妃快氣死了,在外人面前為什麼要提私事呢?
「呃──小姐,我們還有急事,這間店面很不錯,我們會回去仔細考慮。謝謝你。」
她拉起辛銳武,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衝出門去,她不想看見陌生女人對自己男朋友流口水的模樣。
「別那麼認真好不好?」辛銳武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在意?「剛好是個話題,隨便聊聊無妨,說不定她能說出你不想嫁人的原因,好讓我對症下藥。」
「你討厭啦!」何黛妃氣得捶他。「你非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嗎?我只是現在不想結婚而已,讓我有點時間考慮不行嗎?」
「可以可以。」辛銳武拍拍她,安撫道:「沒人說不可以,你別那麼大聲。」
「銳武!」
在人行道上打打鬧鬧,一道滄桑低沉的嗓音打斷他們,何黛妃循聲轉過頭,看見一名年約六十歲的中年男人,身旁站的一個打扮入時的妙齡少女。
「單先生?君儀?」辛銳武有些訝異,仍舉起手打招呼。「真巧,在這裡碰到你們。」
「我跟君儀剛從高爾夫球場回來。」單勳疼寵地摟著女兒。「這丫頭硬吵著跟我去球場,車子剛剛經過,恰好看見你,特別過來打招呼。」
「原來是這樣。」辛銳武客氣有禮向他介紹。「單先生,這位是我的女朋友,何黛妃小姐。」
「何小姐,你好。」單勳熱切伸出手與她一握,介紹自己女兒。「這位是我女兒,跟銳武混得很熟啦,她叫君儀,以後多指教。」
「君儀,你好。」何黛妃微笑,向一臉刁鑽、眼神兇惡的女人致意。
「哼!」她不層冷嗤,高高抬起下巴,完全不給她面子。
女人強烈的直覺,讓何黛妃清楚這女人的傲慢態度跟莫名的敵意,必然與辛銳武脫不了關係。
「君儀,你是怎樣回事?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單勳斥責女兒。
「爸,你知道這女人是做什麼的嗎?」單君儀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笑死人了!我今天才知道辛銳武的眼光這麼好?什麼人不好挑,偏偏挑個在夜市擺攤的女人?像話嗎?堂堂科技公司總裁,你──有沒有照照鏡子,配嗎?」
「君儀,你到底在說什麼?」單勳根本阻止不了女兒撒潑,養出這麼個女兒,他很無奈。
「你太過分了。」辛銳武第一個動作便是緊緊護衛著何黛妃,當單老的面,他不想說重話,只轉過頭對長輩說:「對不起,我們還有事情,先走一步。」
然後,他看也不看單君儀一眼,直接拉著黛妃離開。
反倒是打擊深重的單君儀對老爸呼天喊地。「爸!辛銳武真的是瘋了!你知道嗎?那個女人就是在我常去逛的夜市裡面賣女人玩意的攤販,上次我買到壞的飾品讓他去換──對啦,一定是那時候勾搭上的!我的天啊!你說辛銳武不是瘋了是怎樣?氣死我了!我連一個在夜市混飯吃的低俗女人都不如嗎?」
「上車。」單勳不住搖頭,什麼話也沒說,拉著女兒往車子走。
「爸!你幹嘛一句話也不說?你看那小子是腦子燒壞了嗎?!他怎麼會看上那種女人?」
單勳還是不說話,以男人觀點而言,他必須承認:那位何小姐縱使在夜市裡營生,整體氣質談吐、應對進退都比自己女兒好上幾倍不止。
日本料理餐廳裡,辛銳武正在為何黛妃即將有專賣店,事業將更上層樓而慶祝著。
「那女人怎麼那麼凶啊?」一坐下來,何黛妃嘟著嘴問。「有錢人就狗眼看人低!喂,她是不是因為愛你愛不到才心生怨恨?」
「別理她了。」辛銳武一點也沒被單君儀影響,他體貼地為何黛妃斟熱茶。「她是我們公司大金主的女兒,馬上就要到美國去遊學了,別理她就沒事。」
「看起來,身邊愛慕著你的女孩子好像還不少?」何黛妃喝了口茶,醋意滿滿地道。
「呵呵,你現在知道緊張了?」辛銳武瞧她五官全皺起來的模樣煞是可愛,忍不住伸手往她鼻子一捏。「外頭優秀的好男人簡直比保育類動物稀少了,你可要好好把握。」
「什麼啊?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動物?」何黛妃嗔了他一眼。「我才不需要費神去把握誰,太累了。」
「好,你有骨氣。」辛銳武拉起她的手,輕柔專注凝眸。「誰叫我就是喜歡你的骨氣啊。」
「喜歡一個人能維持多久?」莫名地,何黛妃幽幽吐出疑問。「你不擔心將來會遇到更吸引你的女人?」
「怎麼了?」辛銳武握緊她的手,關懷問。「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提起這麼傷感的話題?」
「沒事。」何黛妃深情看著他,淒楚一笑。「可能太多不幸福的例子在週遭發生,難免會懷疑自己眼前的幸福究竟能不能長久。」
「傻瓜!」辛銳武俯首親吻她的纖手,溫柔道:「任何幸福都要用心經營,真心對待把握,活在美好的當下才是聰明的,幹嘛去煩惱未知的事情?」
「忍不住想到嘛。」何黛妃不好意思低下頭,她內心對自己沒信心,很怕步上母親坎坷命運的後塵。
關於自己的原生家庭,她始終沒勇氣告訴他,擔心他知道了會瞧不起自己。
「我一直很納悶,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吃生魚片握壽司?」侍者送上第一道菜,辛銳武隨口問了。
「因為那是我媽最愛的食物。」說到母親、說到家庭,何黛妃的神色變得有點不自在。
「呵呵,你真是孝女,連喜歡的食物也要跟媽媽一樣。」辛銳武打趣道。
「也不是啦。哎,我不知怎麼說──」何黛妃詞窮了,不想談的話題讓她壓力很大。
「怎麼了?我說錯話嗎?」見她神色改變,辛銳武隨即追問。「你似乎很不喜歡講到家裡的事情。」
「呵,因為太複雜,很難講,但我們都有個歹命的母親。」何黛妃無耐苦笑。
「是嗎?你媽媽也像我媽要自己養孩子?」辛銳武慢慢誘導她說出心中的結。
「她很悲慘。」頓了一會,她歎息接續說:「遇到第一任丈夫,過了幾年不錯的生活,她也在那時候學會吃高檔日本料理,最鍾愛的食物正是生魚片握壽司。」
「不錯啊,我媽媽可能還吃不到那麼高檔的東西呢。」
「後來,在我小時候印象裡,每當她心情好或手頭上有點錢,就會帶我去吃壽司……」
說著說著,她眼眶突然紅了,再也說不下去。
「來!先吃吧!」辛銳武把最鮮、最好的生魚片放在她碟子裡,同時,瞥見她盤中有兩丸壽司飯,上面的生魚片吃掉了。
「噫?你又不吃飯?以前我就發現你都把白飯留下,都沒機會問你為什麼?」
他體貼入微,自從發現她的習慣,此後他一概把白飯留給自己吃,讓她感動無比。
「呵呵,是我媽媽教我的。」何黛妃笑得靦腆。「小時候,我媽就教我,女孩子胃口有限,當然要挑好吃高級的東西吃,幹嘛讓便宜的白飯在胃裡佔位子呢?」
「嗯,很有道理。」辛銳武嚴肅點頭。「沒想到,小小壽司隱藏人生哲理。」
「算你有慧根。」何黛妃揶揄地笑道:「我媽很厲害吧?從小就從吃壽司教會我,人生很有限,不要讓沒價值的人事浪費生命──她自己也認真奉行,要不怎會嫁了三個老公?」
「哈哈哈!」辛銳武忍俊不住大笑。「很妙!你的比喻真妙!」
「很好笑嗎?」何黛妃沉下面孔,原來的笑臉覆上冰霜,氣氛又僵了。
「怎……怎麼了?我又講錯話了?」他緊張了,以為傷了她的心。
「我媽的豐富『資歷』,讓我從小被笑到大。」何黛妃苦悶表情,歎息。「從有記憶以來我就不喜歡跟同學朋友提起母親,她太另類,連帶讓我變成異類。」
「我瞭解,那確實很難對外人解釋。」辛銳武懂得她心中的禁區,原來是來自母親。
「我是小朋友們恥笑的對象,家裡一窩兄弟姊妹,卻不是同爸同媽……你說我能怎麼辦呢?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嗯。」辛銳武抬起銳眸,給她一個瞭解體貼的微笑。「你很無辜,畢竟生在什麼樣的家庭從來就不是我們可以選擇的。」
「所以,我盡量避免提起。不要觸碰就不必解釋,不解釋也就沒有難堪。」
「好,不說就不說。」辛銳武替她倒了熱茶,安慰。「以後我再也不提了,誰敢再問我幫你揍他!」
「你好野蠻。」她感激地笑了,笑中帶著感動的淚水。
他總是能瞭解她的難處,時時體諒她,處處包容她,這樣才是真的能相互扶持的伴侶。
「繼續吃吧,美食當前不該提煞風景的事。」辛銳武為她布菜,盤中的壽司全只剩下美味的生魚片,白飯他全留著。
「你不必刻意配合我。」何黛妃覺得不捨。「老讓你吃白飯,我過意不去。」
「女生胃小,應該用來吃好吃的。」辛銳武現學現賣起來。「我是男生,胃口超大,拿來當飯桶剛好。」
「噗!你別鬧了!」她被他的話惹得差點兒噴飯。
他默默為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傳達他的潺潺愛意,每一個細節都令她感受到溫暖。
「沒鬧,我是認真的。」辛銳武正色再次強調。「上次我不是才說過,你喜歡吃生魚片,我喜歡吃下面的壽司飯,我們倆剛好是絕配!」
「唉,真受不了你!」何黛妃見他吞白飯吞得超開心,實在窩心又感動。
辛銳武甘心為她做任何事,即使為她把白飯吃掉這件小事,也能讓他因為愛她而開心不已──
愛情本來就是盲目的,讓人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怪事卻甘之如飴。
「黛妃,我還是想見見你母親。」辛銳武不放棄。「我們長久在一起,讓父母知道是做子女應盡的責任。」
「以後總有機會。」她模稜兩可地答應。「等我新店開張,我媽一定會打扮得漂漂亮亮來看我,到時你們不就見到了?」
「也好。」辛銳武接受她的提議,不想給她太大壓力,他可不想嚇跑她。
無論什麼時候拜見家長,無損辛銳武堅持只愛她的決心,他想呵護眼前這個內心脆弱的小女人,他會保護著她,讓她開心做她想做的事,他一定讓她幸福,幸福得不再害怕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待她!
戀愛談得甜甜蜜蜜,但辛銳武在公事上一樣認真,他心裡已有規畫,只要何黛妃的飾品店開起來,他們就可以更往幸福路上前進。
這天,他把下午的重要工作完成一段落,正打算前往工廠和實驗室巡察,才剛從椅子上起身,辦公室大門轟地打開,出現一張氣呼呼的中年女子的臉龐。
「大姊?」辛銳武訝異張瞪大眼,不解詢問。「你、你怎麼突然跑來了?怎麼也沒先打個電話……」
「你現在有空嗎?」辛大姊眼神嚴肅盯著弟弟,咄咄逼人。「大姊有事情想跟你談談,一下子就好。」
「喔。」辛銳武從大姊的表情知道事情有點不太妙,他鎮定從桌面上拿起重要隨身物品,對大姊說:「我們到樓下咖啡廳去談。不過,不能太久,我還得到工廠去一趟。」
「不用了,你坐下來,我說幾句話就走。」辛大姊很反常地推拒了弟弟的好意,整個情緒很不對勁。
「大姊,到底是什麼事情?」辛銳武坐回椅子上,皺起眉頭問。「你那樣子好像我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似的。」
「沒錯!你確實做了一件讓大姊非常失望的事情。」辛大姊看著一手栽培、意氣風發的弟弟,搖頭歎氣。「大姊一再提醒你,在辛家,你是英雄,也是大家的驕傲,親戚族人都希望看到你將來前途,更加發光發亮,可是,你為什麼
「大姊,你要罵什麼就直接罵好了。」辛銳武實在受不了姊姊們老愛給他戴大帽子,什麼辛家的希望啦,什麼不可限量的前途……他最討厭聽這些八股!
「好!我問你,我聽人家說你跟一個在夜市賣東西的小姐打得火熱,是不是真的?唉,你怎麼這麼糊塗?聽說那女孩子出身不好,爸媽都是勞動階層,而且,家庭成分很複雜……」
「那又如何?」辛銳武打斷大姊的話,一字字道:「人與人交往,重要的是能不能合得來,如果兩人情投意合,真心相愛,將來可以過著幸福日子,其他那些家庭、職業什麼的,都不是問題!」
「天啊天啊!」辛大姊痛苦得五官糾結,不停以手拍打額頭。「照你這麼說,是真的有這麼回事了?!哎呀!你這死小子,怎麼就喜歡跟我唱反調?氣死我了!」
「是誰那麼無聊去找你爆料?是誰?」辛銳武冷冷地問,腦海裡有條有理地在追尋線索。
「你不用管是誰!」辛大姊激動拍桌子。「銳武,我現在鄭重告訴你,不管怎樣,你不能再跟那個女孩子繼續下去,絕對不可以!」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想法。」辛銳武直接拒絕。
「不行!只要我還在,就不准你亂來!」辛大姊堅持。「明天,我叫你二姊上來台北,你下班就乖乖回家,哪兒都別去。」
「什麼?」辛銳武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姊,質問。「我已經是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你還像對付小孩子一樣對付我?大姊,你別太誇張了。」
不想再看大姊激動抓狂,辛銳武拿了車鑰匙打算離開,雖然他很感謝姊姊扶持他唸書創業,但姊弟倆的觀念實在差很多,實在沒辦法再溝通下去。
「我誇張?是你太離譜了!你現在是大公司的負責人,又有那麼好的學歷,配得起你的當然得是個名媛閨秀才行啊!」辛大姊抓住跨步離開的弟弟,態度堅決。
「銳武,你聽大姊說,我見過單君儀了,她很有禮貌又有規矩,如果你真要跟夜市的那個女人在一起,大姊寧可你選擇單小姐,個性嬌一點也沒關係,姊姊會訓練她,讓她成為一個合格的辛家媳婦。」
「什麼跟什麼?」辛銳武聽不下去,轉頭想走人。「大姊,你不能干涉我交朋友、選老婆的自由。我該去工廠了,有話以後再說。」
「等一下!」辛大姊拽著他的臂膀不放,交代道:「銳武,你還年輕,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多看看多選選,如果你跟夜市那個小姐只是玩玩,那就別去談論婚嫁,大家都玩玩不必負責任,大姊也不會管你到底玩了什麼女人……」
好不容易在大姊又拖又拉的情況下走到門口,辛銳武停住腳步,用嚴肅認真又鎮定的語氣道:「大姊,我不是那種會玩弄女人感情的男人,我對她是認真的。」
「你?你──你真是,哎!」辛大姊又快昏倒,指著他的鼻子不知道該罵什麼才好。
「大姊,別費那麼多心思在我身上,你也有自己的家庭,應該把心思放在姐夫和孩子身上才是。」辛銳武拍拍大姊肩膀。「我希望大姊過得幸福,沒事的話,早點回宜蘭吧,兩個孩子等你給他們準備晚餐喔。我先走了,工廠沒我去盯不行。」
說完,辛銳武不再理會大姊氣得扭曲的臉孔,笑了笑轉身離開辦公室。
辛大姊可沒那麼容易想得開,她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不停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攪盡腦汁想辦法要拆散他倆,她深怕摯愛的弟弟若真娶了個夜市俗妹,將來她哪有臉到地下去見她死去的父母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3:43
第十章
「書琴,新工作找得怎麼樣了?」
開店前的準備工作中,何黛妃不忘關懷好友的生涯規畫。「辛銳武幫你推薦的那些工作都沒有合適的嗎?」
「還在等消息,不急啦。反正也空閒一陣子了,不差這一時半刻。」
正在擺放飾品的林書琴幽幽望了何黛妃一眼,眸中複雜的情緒,彷彿有什麼事令她欲言又止。
「黛妃,我……」
「怎麼了?」何黛妃看出她神色不對勁,轉過臉正對她的眼睛。「你臉色怪怪的耶,發生什麼事啊?」
「黛妃,我之前沒事先跟你說,自己私底下跑去找辛銳武,你一點兒都不生氣嗎?」林書琴表情愧然地問道:「你……你為什麼都沒罵我?要好的姊妹淘這種行為,一般女孩子心裡一定都不高興,對不對?」
「別人會怎麼反應我不知道,但對我來說OK啊,你是去找他推薦工作,又沒別的意思,我有什麼好在意的。」何黛妃對好友親切微笑。「你別亂想啦,我又不是那種會亂生氣的女人,何況你是我好朋友,如果連好朋友都不相信,那日子怎麼過啊。」
「可是,如果……」林書琴垂下眼睫,麗眸微微濕潤,啞著嗓子,囁嚅道:「如果,我一開始去找他,除了找工作之外,還有其他別的意思呢?」
「啊?」猛然抬起頭,何黛妃聞言訝異不已。「你、你是說……」
不敢想好友口中的其他意思指的是什麼?她相信多年的友誼禁得起考驗。
「我覺得我好壞喔……」林書琴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忍不住低頭啜泣。「黛妃,你那麼信任我,把我當姊妹一樣看待,可是,我竟然辜負你的信任,暗地偷長壞心眼,實在好過分!不配當你的好朋友!」
「傻瓜,你到底在說什麼?」何黛妃溫柔輕撫她哭泣抖動的背,安慰道:「我沒覺得你有背叛我什麼啊,哪有什麼壞心眼?」
「其實,我──偷偷喜歡他,尤其你一開始又對他毫無興趣的樣子,我就……嗚……後來,我知道你們在一起,心裡好嫉妒,又好生氣!我氣!生氣為什麼所有好的事全開在你身上了,明明我也沒比你差。」
林書琴愈說愈傷心,在愧疚和嫉妒的情緒裡翻騰,她悶得受不了了,乾脆一股腦兒全說出來,把心裡的垃圾倒乾淨。
「黛妃,你知道嗎?」林書琴抽抽噎噎,邊哭邊說:「辛銳武真的是個有擔當、有氣度的好男人,像他才是真的男子漢。」
「你慢慢說,別哭嘛。」何黛妃一再安慰她。
「那天,我背著你去辦公室找他,從頭到尾他就當我是你的朋友,還客氣招待我。不管我說什麼,說你壞話、揭你瘡疤,他都只笑笑的保持風度。嗚,我覺得好慚愧!我對你這樣,他還是盡心盡力為我找工作,而且他在你面前絕口不提,他是看在你的面子才對我這麼有風度。嗚,我真的好卑鄙,怎麼會發神經到他面前講那些話破壞你!我好呆哦!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戀人,怎麼可能隨便一、兩句話就破壞了?我實在太壞了!黛妃,我對不起你!」
「別這麼說,感情是沒有對錯的,喜歡上了也沒辦法嘛,我不會怪你啊。」何黛妃心疼地把好友摟進懷中,心中百感交集,既是心疼又是哀傷。
她深愛辛銳武,一輩子不可能再愛別人了。
世界上什麼都可以買賣交換,唯有愛情不可以隨便退讓,當自己擁有了幸福的愛情,倒讓好友遭受幻滅的痛苦,她夾在兩者之間實在也不好過……
「我郡不知道你心裡那麼難過,你早該跟我說的。」何黛妃眼眶也跟著紅了,難以形容的複雜感覺,全化在蓄積的淚水中。
「對不起,黛妃,我不該偷偷喜歡辛銳武,他跟你才是最速配的。」見堅強的黛妃紅了眼眶,林書琴立即給她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們的愛情讓我太感動了,他在你身邊才會幸福,我可不想笨到失去兩個好朋友。黛妃,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命定的緣分哦!」
「嗯。」抹掉眼淚,何黛妃給好友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會的,有你的祝福,哪有不幸福的道理。」
兩個女人又哭又抱又笑,外面經過的客人都傻眼了,搞不清楚這兩個女人是在發什麼瘋?
「別鬧了,該做生意了。」何黛妃破涕為笑,拉著書琴一起把攤子上幾個大燈點亮,開始一天的生意。
「喂!你們哪個是何黛妃啊?」攤子前突然冒出好幾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惡聲惡氣地問道。
「你們有什麼事?我就是何黛妃。」何黛妃勇敢走向前承認道。
「呵呵,很好,你是何黛妃?」流氓男人又問了一次,吃檳榔的血盆大口令人害怕,他手上帶著一根棒球棍,邪淫眼光盯著她,恐嚇道:「跟你說啦,有人叫我們幾個兄弟來通知你厚,叫你不要不識好歹,不該交的朋友不要交啦,啊這樣你有沒有聽懂?」
「什麼?我聽不懂。」何黛妃茫茫然看著男人,不瞭解對方想幹什麼?「我好好地在這裡做生意,妨礙到誰了?」
「喂!兄弟啊。」血盆大口男子吐了檳榔汁,轉身向幾個嘍囉吆喝。「小姐說她不懂啦!啊現在要怎麼讓她懂?」
「很簡單!」另一個大漢衝向前,手上同樣拿著棒球棒,大聲吼叫。「砸啊!把它砸爛了,看她敢不敢裝傻!兄弟們,給我上!」
兩個女孩嚇得六神無主,來不及做不任何反應,幾個大男人凶狠拿起球棒猛揮猛打,不到五分鐘時間,小小攤子全砸爛了!
砸爛攤子之後,穿黑衣的男人們迅雷不及掩耳,立刻如一陣風般全消失不見蹤影。
「阿娘喂!夭壽啊!為什麼要砸你們的攤子啊?」隔壁賣衣服的婦人跑過來,拍醒嚇呆的兩個女人,尖叫不停。「是按怎啊?你們得罪了什麼人啊?」
「我……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何黛妃兩眼呆滯,腦子全空白了。
「要不要先報警?」林書琴抓起手機,她也嚇得臉都白了。「我、打電話報警再說。」
「對啦對啦!趕快報警。」賣衣服的大呼小叫。「那些人實在太可惡了!怎麼可以欺負兩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天理啊!可惡!」
「天啊,到底是誰找我麻煩?我是招誰惹誰了?」何黛妃腳軟地癱坐椅上,沮喪又害怕的她無法抑止顫抖不已。
雙手掩面,何黛妃暫停思考的腦子只有一個人影,她好想投進辛銳武懷裡,在他堅實的胸膛裡才有安全惑。
「黛妃,要不要打電話通知辛銳武?」林書琴靠過來摟住她的肩,細聲問道。
「嗯。」她低著頭,忍不住啜泣,無助驚嚇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辛銳武駕著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狂奔。
也不知道是什麼鬼日子?在他接到何黛妃的攤子被惡漢砸爛的電話之後,沒多久又接到醫院打來通知大姊車禍受傷住院的惡耗。
「黛妃,可不可以麻煩你先到××醫院一趟?」辛銳武在高速公路上塞車,心急如焚只得先求救她。「我大姊發生車禍,好像滿嚴重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得到,你先幫我去看看好嗎?」
「什麼?你大姊發生車禍?」在警察局報案做筆錄的何黛妃再次受驚嚇。「怎麼會?事情全擠在一起了?」
「唉!誰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我也想不明白。」辛銳武聲音沮喪。「不管那麼多了,生命比較重要,我姊受傷不輕,你忙完警察局的事情先過去醫院,我會盡快趕過去!」
「好。」何黛妃無暇想太多,自己受的災難先放一旁,忙安慰他。「你別慌,慢慢開,安全第一。等下我到醫院看什麼情況,我們隨時保持聯絡。」
收了線,心急如焚的辛銳武感受一絲暖意,在緊急慌亂之中,能有個親密的依靠真的很重要,他喜歡這種相依的安全溫暖感覺。
在警察局的何黛妃匆忙要趕到醫院去,陪她去的林書琴很納悶。「好巧耶,我們才報案沒多久,他大姊就發生車禍?怪了,他大姊不是住宜蘭嗎?怎麼跑到台北來?」
「哎!你沒聽過一句話?禍不單行。辛銳武和我一定都流年不利。」何黛妃沒有將兩件事聯想,只當純粹的巧合。
「黛妃,你見過他大姊嗎?」林書琴又問。
「沒有。你問這個幹嘛?」
「隨便問問啊。」林書琴聳聳肩,心裡有些怪異的預感,卻不好說出口來。
她們飛車趕到醫院,找到送入開刀房的辛大姊,何黛妃一心想著辛銳武交付她的任務,離奇的黑衣人,巧合的車禍她都沒去想。
手術進行很久,辛銳武和她坐在硬椅子上等了一個晚上。
辛家其他姊妹陸陸續續都來探望,不知怎地,大家臉色很難看,說話也都支支吾吾的,最基本問她們:大姊為什麼跑到台北來?
這麼簡單的問題,竟沒有人能答得出來。
「好了!現在研究這個做什麼?」何黛妃阻止辛銳武再逼問他的姊姊們。「大姊還在手術室呢!至少等大姊脫離險境再說。」
「是啊,這位小姐說的有道理。」三姊十分同意地猛點頭。
他們手牽手靜坐等待,即使不說話也能感受給對方溫暖陪伴的電流,真正的心靈相通契合是不需要言語的。
辛銳武心中再次下了決定,他就要身邊這個難得的好女人,不管誰再敢反對他都不管了。
一個月後
攤子莫名其妙被砸爛,報了警也查不出所以然,何黛妃索性把夜市裡的生意結束,全心全意開始她的新店舖計劃,以後她不再是蹲夜市的小角色,而是獨立品牌店舖展售的高級精品了。
意外得來的空檔時光,何黛妃每天早上第一優先做的事情,就是到她住家附近的早市去挑一條新鮮鱸魚,回家去細火慢燉熬成鮮美魚湯,再跟辛銳武一同到醫院去探望車禍住院的辛大姊。
何黛妃知道辛大姊在銳武心目中份量等同母親,既然兩人相愛,當然她也要把對方的家人當自己家人一樣的敬愛尊重。
所以,她心甘情願每天早起,為了煮一鍋鮮魚湯大費周章,只要辛大姊能早日康復,讓辛銳武早日放下擔心專心工作,這樣她再多點犧牲付出也值得了。
「大姊說你煮的湯真好喝。」辛銳武一如往常來載她去醫院,開心轉達大姊的感謝。「她說,真不好意思讓你這麼忙還每天張羅魚湯。」
「呵呵,大姊這麼說太客氣了。」何黛妃心中有點小得意,原來她籠絡長輩的功夫還不錯嘛。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大姊這次滿奇怪。」辛銳武沉吟。
「哪裡奇怪了?」
「她……這個……」辛銳武突然語塞,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大姊對她很有意見這件事。
「到底怎麼了嘛?」何黛妃催促。「你不要吊我胃口。」
「哎,其實我大姊一直希望我回鄉下去相親。」辛銳武不得已說出實情。「她有點固執,常常以我媽的意見代表自居,更常拿我媽的威嚴來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說,大姊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嗯。」辛銳武點頭。「所以,這次她車禍住院,我一直讓你在她身邊照顧著,就是希望能改變她的態度。」
「是嗎?」何黛妃得意揚揚眉。「看起來我應該成功改變了喔?」
「目前是這樣沒錯。」辛銳武仍然迷惑。「不過,以我大姊頑強的牛脾氣,照理不會這麼快改變才對啊,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好像對你一點意見都沒有了。」
「或許經過生死關頭掙扎,改變她某些想法吧。」何黛妃揣測道:「不是很多人說,鬼門關走過一遍很多想法都會改變了。」
「嗯,你說的有理。」辛銳武很同意。「大姊是我們家最固執的,這次意外能改變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等會兒見到大姊,我想跟她提我們打算結婚的事情。」
「啊?你為什麼要在醫院裡說?」何黛妃遲疑著。「等大姊出院再談不是比較好?」
「你還在怕什麼?」辛銳武抿起唇,表情凝肅。「你父母親的婚姻又不關你的事,沒必要造成你自卑的源頭,大人有大人的決定,你只是晚輩又能說什麼?這點我會跟大姊說,她不可以用這理由反對我們的婚事!」
「我沒有怕,只是想慢一點再說嘛。」何黛妃嘟起嘴。「人家還想再多過一陣子快樂單身女郎的生活啊!」
「不准!」辛銳武霸道拒絕她的請求。「我想快快結束一個人吃泡麵的可憐單身漢生涯,我要跟你幸福生活在一起,愈快愈好!」
「哎。」何黛妃不再多爭辯,只暗自計劃該找母親一起談談這件事。讓母親知道,她的女兒「黛妃」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王子了。
何黛妃和辛銳武端著熱騰騰魚湯來到辛大姊的病房外,才到門口,隱隱約約聽列低低啜泣的聲音,彷彿還有幾個女聲在旁窸窸窣窣。
「怎麼了?」
站在門口的他們狐疑互望,心中有些忐忑。
「大姊,你怎麼了?」推門進去,果然看見大姊擁被哭泣不止,床邊二姊、三姊正安慰著她。
「哎,大姊你就別哭了。」二姊一臉為難神色地看著辛銳武。
「到底發生什麼事?」辛銳武看看二姊和三姊。「大姊為什麼這麼傷心?」
「阿武,是我對不起你──」大姊抬起淚眼,又羞又愧的臉色。「剛剛警察來過了,我都跟他們說了。」
「什麼?警察來?」辛銳武愈聽愈糊塗。「警察來幹什麼?」
「嗚……都是我不好啦!」二姊跟著也哭了,抽抽噎噎說道:「那天,大姊氣沖沖跑來找我,說你交了不三不四的女朋友,問我該怎麼拆散你們──我跟大姊兩個人在家裡商量好久,想出一個辦法……」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辛銳武臉色鐵青,對著姊姊大吼!
「你小聲點啦!」三姊出聲了,她低頭不敢看弟弟。「我們找人去砸何黛妃的攤子啦!想說這樣嚇嚇她,她應該不敢靠近你了,誰曉得報應來這麼快,本來躲在附近監看的大姊,一不小心被後面急駛過來的車子撞上……她、她也很後悔啦,大姊這麼做也是為你好。」
「夠了!」辛銳武臉色鐵青,失去血色的雙唇止不住狂抖,他太震驚了!
千般萬般想不到,幾個至親的姊姊竟然會傷害他最愛的女人?!這叫他將來怎麼面對她們?如果那天球棒猛打的不只是貨品,如果那天黛妃真的受了傷……
「天啊!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姊姊?」辛銳武幾乎要崩潰。
他愈想愈覺可怕,不願接受如母如父的姊姊敢做出這般傷天害理主事?!
「阿武,要怪就怪我吧。」辛大姊臉色哀淒。「是我太偏執,見到那個叫單君儀的富家女,她加油添醋地說何黛妃的壞話,我、我實在氣昏頭了!我心想,我們辛家最優秀的男人,怎麼可以去娶一個家庭複雜、職業又不高尚的女人。」
「……」辛銳武痛苦癱坐在一旁沙發,他不想聽姊姊們任何解釋。
「大姊,別自責了。」場中最冷靜的何黛妃幽幽發話,她盛好魚湯端到大姊面前,溫柔道:「如果是我,可能我也會這麼做。大姊的心情我瞭解,既然事情都發生了,想它也沒用,就讓它過去吧。你現在受了傷,最重要的事情是養病,什麼都別再說了,來,先把熱湯喝完。」
「嗚嗚……」大姊聽完這席話哭得更厲害。「黛妃,我該死,我對不起你。」
「大姊,別這麼說。」何黛妃情緒平和。「以前你不認識我,才會對陌生的我有成見,我相信人跟人是要相處的,以後你一定會更喜歡我。」
「是啊!大姊就是被你感動了。」三姊在旁接腔。「她醒來之後,一直是你在旁邊細心照顧她,比我們親姊妹還細心體貼,大姊打從內心感動,也實在後悔做那種事──」
「不過,我們大姊也受到報應了啊,當天她就被車撞了,現世報不是嗎?既然做錯事的人已受到懲罰,看在大家兄弟姊妹一場的份上,銳武你就原諒我們吧?」
「銳武,算了。」何黛妃接著說服另一半。「反正我也好好的沒事,大姊車禍也受夠驚嚇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不好?」
「你……」辛銳武狂怒難消,何黛妃是當事人反而不計較──教他好生難受,她明明是個這麼好的女孩子,為什麼姊姊們要如此欺凌她?
「阿武,大姊這次知道錯了。」辛大姊吸著鼻子,語重心長。「我以後不會再干涉你私人的事情,你已經長大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再是以前的小弟弟,我們不見得比你更有智慧,將來你儘管做你想做的,我們都支持你。」
「是嗎?」辛銳武冷冷看著幾個姊姊,慎重問。「大家今天說了算數,我決定要娶黛妃為妻,希望你們不要有意見。」
「不會不會!我們贊成都來不及了。」三姊終於露出笑臉,兩三步奔到黛妃身邊,拉起她的手。「黛妃,我代表辛家歡迎你加入,以後我們會把你當做親妹妹一樣疼愛,希望你大人大量,這次無論如何要原諒我們的無知愚蠢。好不好?」
「我、我怎麼敢當?您言重了。」
何黛妃有點尷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境下與辛家建立情感,回想被流氓襲擊的那刻,恐懼驚惶仍讓她發抖不已──
太詭異的逆轉!
何黛妃一時間還轉不回來,但是,為了那份濃郁的愛,為了她深愛的辛銳武,她願意放下芥蒂,敞開心胸接納這家人。
「好了!事情過去就算了。」辛銳武起身將愛人摟擁懷中,對姊姊們說:「我跟黛妃會把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大姊,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為我好,我不會再怪你了,以後我跟黛妃會把你當母親一樣孝順,希望你也給我們祝福。」
「會,我誠心誠意接納你們的婚事。」大姊百感交集。「黛妃真的很好,是我心腸壞,她比誰都有資格當我們辛家的媳婦!」
「大姊,謝謝你。」辛銳武從大姊的聲淚俱不知道她是真的受感動,過往的誤解隔閡終於煙消雲散了。
緊擁著親愛的未來老婆,辛銳武與黛妃相視而笑,有了家人支持,他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對。
天注定的姻緣,在他的車陰錯陽差撞上攤子的那刻就開啟了,辛銳武知道這輩子他只會牽她的手,何黛妃將是他今生唯一,也是最後的戀人。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5-27 00:34:08
創造好心情
衣沅近來心情有些悶,寫稿悶到發慌,最常一個人望著大雨不斷的天空胡思亂想:如果世界上真的「老天爺」這號人物,最近他的心情應該不太穩定。
祂似乎很不爽,就是不知道袍在不爽什麼?
一個尋常的梅雨季,下著不尋常的大豪雨,整個台灣像淹在水中,住在台北近郊山區簡直潮濕到不行,晚上睡覺時候老覺得棉被床單像從水底撈起來似,怎麼換都是濕黏黏的。
活在潮濕的環境,心情也跟著潮濕了,一點點小事就讓人莫名傷感──
「造化弄人」──衣沅最近常想起這句成語,打開電視看著每天上演的奇人怪事,不免要想:下完這場恐怖梅雨,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精彩的?
猶記今年三、四月,電視新聞常常報導去年冬天氣候特別異常,暖冬現象造成全省各地蔬果盛產,所有想得到的東西都生產過剩,市場上的水果全部又甜又漂亮、而且價錢低廉,各種葉菜也多到不行,我常去的大賣場幾乎天天在促銷,而最具代表性的是高麗菜。
產量太多造成價格直直落,產地價格一斤不到四塊錢,連基本的工錢、油錢都不夠。於是,有一陣子新聞又開始報導「菜賤傷農」。
辛苦耕作的農夫們因為菜價太差,花力氣采收只是白作工,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只好忍著心痛、含著眼淚把滿坑滿谷的高麗菜悉數耕除了。
耕除是什麼意思?就是原地砍掉當肥料,直接「作廢」啦!
東西產太多不值錢,毀掉它總行吧?結果,就在農夫們廢掉費盡心血種出來的作物沒多久,台灣開始可怕的連日大豪雨,沒日沒夜的大雨狂倒,才不過幾天的時間,高麗菜的價格漲了七倍!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我替那些農夫覺得很嘔,覺得老天爺跟辛苦的農人開這種玩笑實在不夠意思嘛!不知道親手廢掉高麗菜的農夫心裡怎麼想?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氣到發瘋抓狂,但是,發瘋抓狂又如何?能找誰告狀啊?
寫小說的我常會寫到「老天爺開的玩笑」,但若在真實生活遇到這種讓你哭都哭不出來的「玩笑」,凡人如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自處?
就因為料不出「老天爺」會跟我們開什麼玩笑,如何能隨時保持一顆愉快的「心」遂變成一項艱難的課題──
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既然都要過一天,當然要選擇笑著過。
衣沅有個超級開朗樂觀的好朋友,不管她在人生遇到什麼困境挫折,任何時候見到她,永遠一張笑咪咪的陽光臉,即使在被忠心耿耿、做了十幾年的公司毫無預警地資遣的那天,她也笑著整理私人物品,笑著打電話通知各親友,用她超樂觀的開朗語氣說:嘿,我今天領到畢業證書了,聽說非自願失業可以領失業金呢?好棒喔,一次可以領半年耶。
欣喜語氣完全不像失業的可憐人,現實中她的經濟負擔可不輕,處在最壞的狀況裡還能四處說笑,真是被她打敗了。
當然啦,她也恨老東家無情無義,但凡事往好處想的她總有正面力量提升自己。
衣沅常這麼問她:「你怎麼這麼想得開啊?好像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你難過的?」
「我懂得平衡啊,誰叫我是最能平衡的『天秤座』呢!」她很得意:「你心情不好找我就對了,我最會逗人開心了!」
想創造好心情,交一個樂觀的好姊妹應該是方便又有效的好方法。
每當我卡稿痛苦不堪,或因想不出好點子在地板上打滾撞牆的時候,第一個想到就是打電話給這位超級好朋友,不消幾分鐘的打屁閒聊過後,陰暗心情很快豁然開朗,猜想她血液裡必然流著尋常人欠缺的快樂基因,我總幻想可以輸一點她的異常基因,以後就算天塌下來也能微笑伸手去頂,多美妙!
寫這本「夜市名媛」,衣沅很不幸得了某種怪症,尋常感冒屢醫不好,吃過各種藥,差點兒連廟裡的香灰也喝了,怪病糾纏不去,一路頂著燒燒的大頭寫完了辛銳武和何黛妃溫馨可人的愛情故事。
我喜歡辛銳武。年輕有成的他性格沉穩,面對感情超有定見,這年頭男人都流行練劈腿功,難得罕見的專情男人乃全天下女人夢寐以求。
一幫姊妹淘朋友們最喜歡從愛情小說裡尋找忠誠、溫柔,偶爾耍點迷人小壞的男人──「辛銳武」,是依照她們的理想寫出來的人物,他滿不在乎的外表下是一顆愛上了就永不後悔、果斷堅定的心,多迷人哪!
寫著連我都禁不住要愛上他了!
喂喂,這可是「壞男人」系列耶,下次來個壞一點行嗎?系列最終,不妨盡情來使壞!請用力期待下一本更精彩的故事吧,大家下回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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