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舒彤]只怪愛神牽錯線【命運好好戀之四】[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4:53     標題: [舒彤]只怪愛神牽錯線【命運好好戀之四】[全文完]

只怪愛神牽錯線(命運好好戀之四)作者:舒彤 

她是從沒失靈過的神算星座專家,
卻在為好友做配對時凸了槌,
因為她競愛上好友的真命天子,
而他是受雇來調查她的私家偵探,
認為她是以星座算命在詐財的騙子,
可在她深受愛慕者變態騷擾時,
他不但伸出援手收留她,
還自願擔任她的保鏢,因此受重傷,
更驚人的是,他竟對她深情告白,
面對一個捨身相救又殷殷求愛的優質男,
她的心早豎白旗投降,向他奔去!
但她能不顧好友的幸福,自私的接受他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5:11

  楔子

  
  暗黑的屋內,只有電視螢光幕發出的亮光。
  
  男人用戴著手套的手小心翼翼的剪著報紙,臉上浮現滿足的笑意。
  
  這是他精心設計的情書,為了給他的夢中情人一個驚喜。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著迷的看著螢光幕中的女子。
  
  這是她在鏡頭前的處女秀,她從來沒有上過任何電視媒體,這是頭一遭。如此珍貴的畫面他當然必須錄下來。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咯咯笑著。
  
  有了這段表演,將使他的收藏更齊全、更有價值。
  
  尤其是她的聲音……他再度停下動作,閉上眼睛,沉溺在那低沉但柔潤的聲音之中,幻想著她就在他的耳邊說話。多誘人的聲音。
  
  男人輕輕歎了一口氣。
  
  只要再等一會兒、再一會兒,他就可以擁有她了。
  
  沒有一個女人不喜歡浪漫的追求,他必須給她最好的,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澡。
  
  她將只屬於他一個人。
  
  「是的,你是屬於我的……」他伸出手指,輕輕描過鏡頭上女子的唇、頸、胸。「你的一切,都將屬於我……」
  
  他對著女子的笑臉,在螢光幕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這只是開頭而已。」咯咯的笑聲在室內迴盪著。「等你明白我有多愛你時,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6:03

  第一章

  
  早上八點鐘。
  
  何以笙一如往常準時到達她的個人工作室。
  
  今天她依舊穿著白色的套裝,頭髮綰起,這幾乎已是她的招牌形象。她之所以選擇白色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白色給人純潔、乾淨且充滿希望之感,而這正是她希望帶給客戶的感覺。
  
  「老闆,你來了?」她的助理林麗梅拿著記事本跟在她的後頭,語氣緊張。
  
  「今天這裡發生了一件不尋常的事。」
  
  助理異常的反應讓她的腳步慢了下來。
  
  「有什麼不對嗎?」她關心的看著助理略顯蒼白的臉色。「你看起來有點緊張。」
  
  就她印象所及,麗梅擔任她助理的這三年來,鮮少會有反應如此失常的時刻。她一向冷靜而溫和,就算是再糟糕的客人部不能讓她的情緒有任何波動。
  
  「這是有原因的。」林麗梅越過她,領著她往她的工作室走去。「今天早上我來上班的時候,在你的工作室裡發現了這個東西。」
  
  門打開,一大束如血般鮮紅的玫瑰就這樣映入她的眼簾。
  
  包裝精美的紅玫瑰數量非常驚人,約莫有上千朵,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她的辦公桌上,嬌艷欲滴。
  
  她皺著眉頭上前,找尋是否有隨花附贈的小卡片表明送花者的身份,但卻什麼都沒找到。
  
  「你有移動過,或是拿走什麼東西嗎?」她轉身看向助理,後者以略微害伯的表情搖頭。
  
  「我來的時候,這束花就放在這裡了。」林麗梅兩手緊緊抱著記事本,慢慢走到桌邊。「我找過了,沒有卡片,沒有署名,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這一束花。」
  
  何以笙拉來椅子坐下,兩手托著下巴左右打量桌上的花。
  
  「什麼都沒有?這可就奇怪了……你昨天離開之前確定有鎖門吧?」
  
  「當然確定。」她急急的點頭。「我早上來的時候,門鎖還是鎖上的,窗戶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說不尋常,這個人究竟是怎麼進到屋子裡,然後把花放在你的桌上?」
  
  「這是個好問題。」可惜何以笙答不出來。「你何不去問問大樓的警衛,看看他有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畢競拿著這麼一大束花應該很顯眼。」
  
  「我問過了。」她的表情彷彿在說:我怎麼可能沒想到這一點?「警衛說他沒看到有人拿花進來,大夜班的警衛也說沒看到……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
  
  「我懷疑警察會受理這種案子。」何以笙實事求是的道:「第一,我們沒有東西遭竊,第二,這個人只是送了一束花,既不是危險物品也沒有任何威脅的字句,警察大概不會管這種小事情。」
  
  林麗梅瞪大眼。
  
  「什麼小事情?有人闖進來了耶!」
  
  「也許他只是一個無聊想惡作劇的人而已。」何以笙拿起桌上的花,遞給她。
  
  「把花拿去處理掉,忘了這件事,我們今天還有工作呢!」
  
  林麗梅遲疑了一會兒才把花接過來。
  
  「你確定不報警?」
  
  她沉默了一會兒。
  
  「除非同樣的事情再發生。到那時候再說吧!」
  
  ***
  
  柯旭然很喜歡看同業的廣告。
  
  非常喜歡。
  
  閒來無事時,他就坐在小小的辦公室裡,拿起厚厚的電話簿,找到徵信社那一頁,然後細細的品嚐著上頭的字句。
  
  這可真是個欣欣向榮的行業啊!
  
  他開了一罐冰啤酒,狠狠灌下一大口,滿意的瞇起眼睛。
  
  這裡是某棟老舊公寓的三樓,也是他的辦公室所在。
  
  小小的招牌就掛在外頭的牆上,在一堆巨大亮麗的招牌下,若不小心注意,很容易就被忽略。
  
  這一點柯旭然倒是從來不擔心。
  
  他的客戶大多不是在路上走一走,然後抬頭看到招牌,就說:「喔,這裡有一家徵信社,我就進去看看吧!」的這種類型。
  
  托朋友的福,他有一些非常有錢的客戶。
  
  這些客戶找上他的理由除了有華愷集團董事長為他背書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保密。
  
  這倒不是說他那些同業嘴巴不牢什麼的,只是企業家嘛,最擔心的就是見不得人的事見光。
  
  他一來是個人事業,沒有多餘的眼線可能洩密,二來有知名人士替他背書,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辦事能力也不差,口耳相傳之下,客戶自然也就源源而來了。
  
  最近才結束某個外遇搜證的案子,著實讓他的銀行存款增加了不少,那也是為什麼即使已經有兩天沒有生意上門,他還是悠哉自在的原因。
  
  才正想著,沉寂了兩天沒有響過的門鈐忽然響起。
  
  他一骨碌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將手上的空罐子隨手拋進垃圾筒,俐落的翻過桌子,然後輕輕地——好讓人感覺他並下是那麼期待的——把門打開。
  
  門外站著兩個女人,一老一少,五官有幾分相似,他判斷應該是母女。
  
  「兩位,早安。」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側身讓她們進屋。「要喝茶或咖啡?」
  
  兩名女子左右看了看,挑了角落的沙發坐下。
  
  「白開水就可以了。」年輕的女子開口,語氣有些冷淡。「你是柯旭然?這裡的老闆應該是你吧?」
  
  她的無禮讓柯旭然暗暗皺眉,不過他並沒有讓她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默默的送上兩杯水。
  
  不管怎麼說,客戶最大。
  
  氣焰囂張的客戶她不是第一個,想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拿人的手短,誰叫她是客戶呢?
  
  不是有句話說:付錢的是老大嗎?
  
  「我就是。」他選了她們對面的位置坐下,揚了揚眉。「兩位是?」
  
  女子從皮包裡掏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輕輕推上前。他拿起名片打量了一番,隨手放進口袋裡。
  
  「原來是宏業財團的高家千金與夫人,失敬、失敬。」嘴上雖這麼說,他的表情卻完全沒有半點「失敬」的意思。「請問兩位找我是……」
  
  高月華看了母親一眼,然後堅定的道:「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什麼人?」
  
  「何以笙。」她從皮包裡拿出另一張名片。「她是一個占星專家,也許你曾經聽過她的名字。」
  
  柯旭然揚了揚眉,拿起那張名片看了許久。
  
  「我應該認識她嗎?」他聳聳肩。「原諒我,我對這類東西既沒有研究也沒有興趣,沒聽過她的名字。」
  
  高月華微扯嘴角,幾乎是諷刺的道:「那你一定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她是一個十分知名的占星專家,不管是雜誌、報紙甚至電視媒體都有她的專訪。」
  
  柯旭然以很難察覺但暗含諷刺的語氣回敬道:「既然如此,你們又何必雇我來調查她?聽起來,你們只要看這些專訪就夠了。」
  
  「我們想知道的不是她的資料。」一直沒有開口的高夫人終於說話了。「而是她的動機,她的意圖!」
  
  現在他好像開始理出一些頭緒來了。
  
  「我就直接說了吧!」高月華接在母親後頭道:「我的父親非常相信她,如果你要說把她當成神仙下凡,那也一點都不誇張。不管什麼事情,他總是要先問過何以笙才能決定,我們已經忍無可忍了!」
  
  「所以,你們雇我找出她是騙子的證據。」他下了結論。
  
  「沒錯。」高月華挺直身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我聽說你很行,從來沒有失敗過,我要你找出她是騙子的證據,我不希望父親辛辛苦苦創立的企業王國毀在這個女人的手中!」
  
  「如果她不是呢?」他聳聳肩。「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我找不到任何證據,也許她根本不是騙子……」
  
  「那是你的問題!」她截斷他後來的話。「你接是不接?」
  
  就情感上而言,他不想接。
  
  理由很簡單,他不喜歡這位小姐咄咄逼人的態度。
  
  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是個很不錯的委託,輕鬆、沒有危險、報酬高,他沒有理由和自己的口袋過不去。
  
  「好吧!」他聳聳肩。「我接了。」
  
  
  ***
  
  
  要取得一個公眾人物的資料並不是一件難事——尤其當這個人正紅的時候,簡直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
  
  他打了幾通電話,聯絡了幾個人,然後下午他已經坐在客廳裡看著幾天前電視播出的何以笙專訪錄影帶。
  
  同時,他也知道了這位佔星專家的基本資料、工作室的地址,當然不可少的還有許多關於她的剪報。
  
  儘管他向來下注意女人的容貌,但也不得不承認,何以笙的確是一個美麗、充滿魅力的女子。
  
  她有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幾眼,專心聽她說話,簡單的說,她有那種讓人一眼就喜歡上的特質,並下單單因為她的外表,還有一些他說不上來的東西。
  
  現在他瞭解為什麼高家母女會如此揣測的原因了。
  
  年輕貌美又有魅力的女子,向來很容易引起許多聯想,尤其她的職業又是這樣一個普遍受到社會質疑的行業。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何以笙工作室的電話。
  
  想知道她憑藉的究竟是專業能力還是美麗外貌來取得眾多會員的信任,最好的方法顯然是他親自去探一探虛實。
  
  反正就算她的收費再怎麼高昂,都是記在客戶的帳上,他實在沒什麼損失。
  
  數分鐘後,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
  
  「你好,這裡是何老師占星工作室。」
  
  「我想預約。」他把玩著手上的名片。「請問什麼時候方便?」
  
  「請問先生貴姓?」
  
  「柯。」
  
  「方便告訴我您的姓名嗎?」
  
  他想了一下,覺得沒有用假名的必要,於是報上了真實姓名。
  
  「柯先生是嗎?可否請您等一下,我查一下電腦裡的預約資料。」
  
  然後是一陣鍵盤敲打聲。
  
  「抱歉,這個禮拜的預約都已經額滿,我最快能替您安排的時間是在下個禮拜二,早上十點,不知道您方便嗎?」
  
  他抬眼看向桌上的日曆,今天不過禮拜一而已,這位何小姐的工作表卻已經排到下個禮拜去了。
  
  「當然,沒問題。」他頓了一下,才又道:「不過我真的很急,我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團槽,何老師是我最後的一線希望了,如果——我當然知道這個希望很小,但是我是說,如果有人放棄了他預約的時間,你是不是能夠幫幫忙,讓我排上第一候補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我知道這個要求令你十分為難,但是……」他又頓了一下,製造出苦惱的效果來。「我就快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需要……」
  
  「好吧。」她顯然相信了。「但是可能性很小,我不想給你太大的期望。」
  
  「沒關係,這樣就夠了。」他真誠的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他慢慢將電話放回去,情不自禁綻出了笑容。
  
  這一招向來很管用。
  
  他拿起桌上的剪報,邊哼著歌邊研究起來。
  
  
  ***
  
  
  當何以笙走出大樓時,天色已經暗了。
  
  她從皮包裡拿出鑰匙,快步走向她的車子。
  
  車子的雨刷後夾著一張紙,她將它拿下,看也沒看一眼就丟進皮包裡。
  
  大概是停車繳費通知單這一類的東西吧,她想。並沒有注意到暗處有一雙眼睛正窺伺著她的一舉一動。
  
  當車子駛離,男人緩緩的從牆後踱了出來。
  
  她沒有看。沒有看他寫給她的情書。
  
  這讓他有點憤怒。
  
  她為什麼不看?如果她看了,就知道那玫瑰是他送的,就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深!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又想,或許當她躺在床上,或是在浴缸中舒服的泡著澡時,便會取出這一封信,慢慢的讀著,細細的品味那文字中的感情……
  
  他閉上眼,想像那個畫面。
  
  一定是這樣的,她不可能故意不看他的信。
  
  他必須有耐心一點,他告訴自己,他必須給她時間……
  
  
  ***
  
  
  何以笙花了二十分鐘才在餐廳附近找到停車位。
  
  餐廳位在馬路旁的巷子裡,這是一條死巷,平時如果不是巷裡的住戶不會進來這兒。而它的位置又恰巧是在巷底,因此來往的行人更少。
  
  也因為它的位置隱密,因此常可見許多不欲被打擾或發現的名人在此用餐,裡頭的服務生也早被天天星光閃閃的情況訓練得處變不驚了。
  
  「以笙!」
  
  揮舞的手臂吸引了何以笙的注意力。她梭巡著餐廳裡的臉孔,看到了好友。
  
  「對不起,我遲到了。」
  
  她很快走到桌前,忙不迭的道歉。
  
  林文綺笑看著她,等她點完餐之後才道:「我看了前兩天的專訪,電視上的你看起來簡直美呆了!」
  
  「謝謝。」何以笙比了個答禮的手勢,俏皮的道:「不過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兩人相視而笑,看著侍者替她們斟上兩杯檸檬水。
  
  「現在你可是知名的占星專家了。」林文綺揚了揚手中的書。「為了買這本書,我可是跑了好幾家書局呢!」
  
  何以笙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書,笑著搖頭。
  
  「你想要,跟我說一聲便是了,何必花錢買?」
  
  「朋友一場,怎麼能不捧場?」她頓了一下,才續道:「聽說你的星座配對網站促成了許多人的姻緣,真的有這麼靈嗎?」
  
  何以笙淺啜了一口檸檬水,笑睨了她一眼。
  
  「怎麼?你的春心動了?」
  
  被說中心事,林文綺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這個……怎麼說呢?我今年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她低著頭,玩著湯匙。
  
  「你也知道,我工作的地方很單純,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認識男人,我家裡的人都很替我緊張……」
  
  「這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何以笙抽走她手中的湯匙,笑道:「找個陪伴一生的伴侶是每個人的心願,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想不想,而不是你家人的意願。」
  
  她咬著唇輕輕點頭。「老實說,雖然一個人的生活挺自在,但是我還是希望有一個寬厚的肩膀能倚靠,至少,傷心難過時,都有人陪在身邊。」
  
  「我也能陪你啊!」何以笙揶揄道:「只要一通電話,我一定會趕到你身邊的,還是……我的肩膀不夠寬?」
  
  這時,餐廳的門被推開,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傳來,她下意識的抬頭,站在門口的男人一瞬問吸引住她的目光。
  
  他有一張俊美的臉,即使留著及肩的長髮、下巴冒著胡碴,看起來仍是英俊的令人窒息。如鷹銳利的眼炯炯有神,透露出他是一個不易妥協?而且意志堅定的人。
  
  她出神的看著他,甚至沒有察覺自己的失態,直到兩人的目光相對……
  
  柯旭然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見她——那個占星專家,他的客戶要他調查的人。
  
  她本人看來甚至比電視上更美,更有魅力。
  
  「以笙?」好友的聲音令她回到現實。「你怎麼了?」
  
  她回過神來,幾乎是慌亂的試圖掩飾自己方纔的失態。她不敢相信自己幾乎是在對一個陌生男人流口水的舉動。
  
  「沒事。」她抬手將頭髮往後撥,綻出笑容。「我大概有些累了。」
  
  「阿旭,你怎麼了?」李芳美順著兒子的視線望去,驚喜的抬眼。「好漂亮的女孩,你對她有興趣?」
  
  柯旭然聳聳肩。
  
  「我對她是有興趣。」見到母親的眼中綻出光芒,他馬上補了一句,「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
  
  
  ***
  
  
  「我說你啊,也老大不小了。」李芳美一邊切著牛排,一邊叨叨絮絮的念著,「不是我要囉唆,其實我也念得很煩了,但是你整天就只知沉浸在跟蹤的樂趣裡,完全沒有花心思在交女朋友上,真不知道在我躺進棺材前能不能抱到孫子?」
  
  柯旭然第N次糾正母親,「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不是跟蹤狂,做這行也不是為了什麼跟蹤的樂趣,那沒什麼樂趣的,媽!只有枯燥和無聊。」
  
  「喔?」李芳美一手捂胸,一臉訝異的樣子。「那你為什麼如此以工作為樂?我實在是無法理解。」
  
  他端起水杯,低聲咕噥,「因為工作比女人有趣,即使是再枯燥的跟監。」
  
  李芳美搖頭,繼續和桌上的牛排奮戰。
  
  「千萬不要告訴我,這些年來你都是靠金錢交易解決自己的需要,那太可怕了。我是說,那增加了染病的風險,不是嗎?」
  
  他嘴裡的水差一點就噴了出來。
  
  「媽!我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他不敢相信他的母親竟然在用餐的時候,在這樣的公眾場合和他討論生理需要這種事。「你想太多了。」
  
  「如果我想要一個健康的孫子,那就不是想太多。」她聳聳肩,抬眼警告般的看著兒子。「你沒有吧?」
  
  「我沒有。」他乾咳兩聲,暗暗希望母親不會再追問下去。「我只是還沒遇到喜歡的對象,總有一天會遇到的。」
  
  「真是這樣就好了。」她的語氣擺明了這是天方夜譚。「我懷疑以你的工作環境,怎麼可能有機會認識正常的女孩子?」
  
  柯旭然忽然閉上嘴。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
  
  女人嘛,話匣子一開簡直沒完沒了,他是在自掘墳墓。
  
  現在發現會不會太晚了?
  
  「其實剛剛那個女孩子就挺不錯的。」見兒子不答腔,她另起新話題。「她是你的客戶還是跟蹤對像?」
  
  「是調查對象。」他含笑提醒母親。「另外,我不會和客戶或是調查對像糾纏不清,這是職業道德。」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願意了結我這樁心願就是了。」
  
  「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他聳聳肩。一皮天下無難事嘛。
  
  李芳美撇撇嘴角,叉起一塊肉丁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想道:但是機會是自己創造的。
  
  既然兒子沒有意思創造機會,只好由她出馬替他創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6:36

  第二章

  
  今天何以笙比平常還要早到達工作室。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內,桌上乾淨整齊,一如她昨天離開的樣子。
  
  不可否認,她著實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並不如助理那般對神秘花束有著歇斯底里的反應,但不管如何,這樣的事情總是讓人心裡不舒服。
  
  今天的無事證明了那只是一個偶發事件。
  
  也許是某個客戶或是某個書迷,選擇了一個較下尋常的方式表達他的感謝或支持,而非如麗梅以為的是她被某人盯上的前兆。
  
  她將公事包放在桌上,打開電腦,進入她所經營的配對網站。
  
  這是一個依照個人的星座命盤進行配對的網站。
  
  她只向會員收取第一次的入會費用,經由她所設計的星座命盤配對程式,為許多單身男女尋找合適的另一半。
  
  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愛情與婚姻仍是大多數人最關心的事,光是去年,經由這個網站所促成的佳偶便有上百對。入會人數不斷的增加,也讓她的會員有更多機會覓得好姻緣。
  
  進入登錄資料的程式後,她快速的輸入好友的資料,然後按下送出鍵,等著系統從上萬筆資料庫中找尋好友的真命天子。
  
  等待的過程裡,她替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後再度坐回椅子上,等著觀看結果。
  
  「老闆?」門被推開,林麗梅小心翼翼的探頭進來。「是你嗎?」
  
  她抬頭,就見助理走了進來,並且不忘審視屋裡每一個角落,確定有沒有遭人侵入的跡象。
  
  何以笙不想再引發她的緊張,因此只是朝她點點頭。
  
  當她再度看向電腦螢幕,系統已找出了合適的人選,只有一個。
  
  確定一切事物和昨天並無兩樣,林麗梅這才用比較輕鬆的口吻開口道:「門口有你的包裹,送貨員堅持要你親自簽收。」她微扯嘴角,俏皮的道:「我想他應該是想跟你索取親筆簽名吧!」
  
  何以笙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咖啡。
  
  「沒關係,我去簽收。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當然。」林麗梅走到她的身邊。「你是老闆嘛!」
  
  「幫我把這筆資料存檔。」她敲敲螢幕。「存在磁片裡,我等一下回來拿。」
  
  「沒問題。」
  
  她走了以後,林麗梅拉開椅子坐下,瞄了一眼螢幕上的資料,沒想到老闆要她存檔的竟是某個男會員的資料。
  
  她跟著老闆也有兩、三年了,這些年來,從來沒有看過她對性別為公的生物有過任何興趣。
  
  莫非……老闆的春心動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找滑鼠,沒想到一個下小心打翻了何以笙放在桌邊的咖啡。
  
  滾燙的液體灑下讓她尖叫了一聲,整個人彈了起來,鍵盤和滑鼠因為她劇烈的碰撞桌面而掉落地下。
  
  「喔!天礙…」看著滿地狼籍,她忍下住低聲申吟。「這下可好……」抬頭看向螢幕,慘事還在後頭。「不會吧!」
  
  因為這個意外,螢幕上的資料下見了,跳回最初登錄資料的畫面。
  
  「可惡!」
  
  她急急忙忙的撿起掉在地上的鍵盤和滑鼠,隨手捉來一塊抹布將咖啡漬擦乾淨,然後坐回電腦前面,開始苦思對策。
  
  「該怎麼辦呢?」
  
  既然原來的資料是經由網站的配對程式找出來的,那麼,現在她只要再重新輸入資料,就可以找到那個男人的資料了,對吧?
  
  想出了解決方法,林麗梅終於綻出笑容。
  
  幸好她跟在老闆身邊多年,對她的個人資料有相當程度的瞭解,這些基本問題難不倒她。
  
  她快速的打上資料,按下送出鍵,沒多久,配對的結果產生——「百分之百速配,他是你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你們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就是這個!
  
  她開開心心的從抽屜裡拿出磁片放進磁碟機裡,將資料存下來。
  
  一切圓滿解決!
  
  
  ***
  
  
  那是一個小小的盒子。
  
  方方正正,美麗的包裝紙外黏上一朵紙花。
  
  何以笙簽了名之後,朝著那一直對她獻慇勤的年輕送貨員一笑,道了謝後便毫不留戀的轉身進門。
  
  她一邊走回辦公室,一邊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盒子,猜測裡頭是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當她的助理出聲時,她正好打開盒於,拿出裡頭光彩奪目的鑽石項鏈。
  
  「哇!一條鑽石項鏈,是真的嗎?」林麗梅驚訝的問。
  
  鑽石並不大,鑲嵌在一個心型的銀飾中。
  
  「我下知道。」她喃喃回答,眉頭微皺。「我對這種東西沒有研究。」
  
  「看起來像是真的。」林麗梅湊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盒子。「誰送的?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埃」
  
  「看看盒子裡有沒有附卡片。」
  
  在她拆開盒子的同時,何以笙拿出方纔的簽收單,找尋寄件者的那一欄。
  
  「盒子裡沒有任何東西。」林麗梅抬頭看她,卻發現她一臉若有所思。「老闆,怎麼了?」
  
  「你知道嗎……」她靜靜的開口,「我剛剛才想到,鑽石項鏈是我這一周的幸運物。還有……」她指著簽收單上寄信者的名字,「有人會將自己的孩子取名為艾沐哲嗎?」
  
  
  ***
  
  
  機會比柯旭然想的更早到來。
  
  當他接到何以笙的助理打電話來,詢問他是否願意接替某企業大亨因會議不克前來的空檔時,他馬上欣然答應。
  
  在前往工作室的路上,他不停反覆演練自己的說詞,並且再三揣摩等一下即將扮演的角色該有的樣子。
  
  這是一場戲,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NG重來的機會——那正是這份工作中最具樂趣的一部分。
  
  原本他預期看到的會是一個詭異、神秘、擺滿各種星座像徵物品的地方,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間明亮、乾淨、空氣中有著淡淡清香的整潔辦公室。
  
  他一走進大門,立即有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迎了上來。
  
  「你是柯先生吧?」
  
  她的表情充滿了關心和同情,想必是因為他那通語氣絕望的電話而產生的情緒。
  
  他朝她綻出笑容。
  
  「你一定是那位親切的小姐?謝謝你的幫忙,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謝謝你。」
  
  「請你先填這張表。」她遞上紙筆,引領他到角落的桌子坐下。「填完後拿給我,我就坐在那兒。」她指著自己的座位說。
  
  柯旭然點點頭,接過表格,埋首填寫。
  
  
  ***
  
  
  方盒子仍然放在桌上。
  
  何以笙不發一語的看著它,想著稍早她打電話到警局時,警方給她的回答。
  
  「我們會過去瞭解。」那警員以一種有點無奈的語氣這樣說:「去問問快遞公司什麼的,但是除非能證明對方有闖進你的辦公室,否則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一點也不意外,因此喃喃道謝後便掛了電話。
  
  往好的方面想,或許這位署名「艾沐哲」的人,只是害羞不敢當面表達愛意,他送禮物給她,純粹出於愛慕之心,沒有其他意思。
  
  她衷心期望只是如此而已。
  
  即使只是如此,這樣的神秘禮物帶給她的依然不是驚喜,而是疑惑和少許恐懼。
  
  他想要什麼?接下來又會怎麼做?
  
  敲門聲響起,林麗梅探頭進來。
  
  「這位是柯先生。」她將資料放在何以笙的桌上。「他已經在外頭等了。」
  
  「請他進來。」
  
  她隨手將盒子放進抽屜裡,低頭審視手上的資料。當她再度抬頭時,柯旭然已經坐在她面前•
  
  那俊美的臉龐躍入眼簾時,她不禁一愣。
  
  他是……昨夜她在餐廳見過的男人。
  
  「柯……柯先生?」
  
  該死,她居然結巴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她從未在客戶面前緊張到說話結巴過,那於她的專業形象有損。
  
  柯旭然從一進門就在打量這間辦公室和她。
  
  辦公室沒啥好講的,但是眼前的女子卻格外引起他的注意。
  
  不可否認,她的確是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美麗女子,但是最大的原因是她不安的表情。
  
  她為什麼不安?
  
  他稍稍偏著頭,快速的思考著。她的坐姿僵硬,眼神飄匆,這不是他印象中那個美麗自信的女子。
  
  有事困擾著她。會是關於他嗎?
  
  她是否察覺到他的身份?
  
  「你好,何小姐。」姑且拋開那些問題,眼前還必須把戲演下去。「初次見面,久仰大名。」
  
  他刻意在語調中加進一絲熱切的成分,卻看見她眼中閃著疑惑。
  
  他當然不可能認得你。何以笙在心裡斥罵自己。僅僅只是在餐廳有過一面之緣,他怎麼可能記得?
  
  「你好,柯先生。」她壓下所有下理性、情緒化的想法,恢復平時面對客戶時的自信、冷靜。「讓我們進入正題吧。」
  
  
  ***
  
  
  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柯旭然都是一個非常迷人的男性。
  
  他有著英俊的五宮,修長、結實的體型,他的頭髮梳理整齊,看起來斯文又迷人。同時,他有著迷人的笑容和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很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
  
  在他的凝視下,何以笙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幾次都差點想衝到洗手間察看自己的頭髮是否整齊,彩妝有否掉落。
  
  在這個男人面前,自己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般讓她十分懊惱。
  
  「你的太陽星座在天蠍座,天蠍日座的人天性深沉……」為了集中注意力,她緩慢清晰的說出自己的分析,「具備洞察事物能力和執著意志。頑固為主要缺點。這個星座是由火星和冥王星所共同管轄的,火星代表戰爭、戰士,所以有旺盛的鬥志,好勝心和衝勁極強;冥王星代表死亡、秘密、殘暴、獸性、探測、調查、礦藏開發。所以天蠍日座的人就是這兩種性格的綜合。」
  
  「很有趣。」他只說了這三個字。
  
  儘管他極力掩飾眼中的懷疑,但是長久面對別人質疑的何以笙,還是毫不費力的感受到其中的不友善。
  
  顯然這個人不信這一套。她默默想著:既然如此,他為何而來?
  
  她繼續說下去。「天蠍日座先天的能力和醫學、死亡、靈異、犯罪有關,因此在職業上也傾向心理學家、醫生、偵探、政治家、屠夫、探險家、保險業、軍火業、銀行業。又由於天蠍座的人專注力強,又有非凡的感應力,所以從事算命、占卜的工作也很適當。」
  
  「意思是說,我也有這方面……」他輕輕擺手,眼神望向她手上的星座命盤。「這一類的天賦?」
  
  「如果你有興趣,也盡力開發潛能的話。」她抬起頭,含蓄的道:「但你似乎並沒有這類的興趣。」
  
  「喔。」他一手捂著胸,低頭笑開來。「你感覺到了,是嗎?」
  
  她沒有答腔。
  
  「老實說,我的確是半信半疑。」他的身子微微前傾,專注的看著她。「這麼說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我的確是窮途末路才想來試試。」
  
  她輕輕點頭,沒有下評論。
  
  「願聞其詳。」
  
  「我是一個作家。」他流暢的說出一連串的謊話。「我得承認,是不太暢銷的那種,那也是我為什麼到這裡來的原因,我想知道我究竟適不適合這一行?你知道,寫文章這種事,除了靠努力,還要靠一點天分,我很努力,但不知道有沒有天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能告訴我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從你的命盤中看來,你的事業應當是不錯的,或許稱不上大富大貴,但有非常穩定的成長。如果你是從事藝術文化領域的工作,假以時日應當大有可為。」
  
  「嗯?聽來很讓人期待。」
  
  她盡量不去理會當他說這句話時,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的木星在魔羯座。勤勉而具野心的本性可以為你帶來最佳的運氣。你的成功得之於辛勤努力,因此不是一蹴可幾。你的事業是經由你的勤勉本性所建立起來的,而不是像其他木星位置的人那樣憑運氣所建立……」
  
  「這不正是某句俗諺: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可以這麼說。」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他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這樣一來,我又能專心投入我的工作了,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
  
  她謹慎的回道:「若真是如此,我很高興。」
  
  察覺到她的態度似乎有所保留,柯旭然毫不猶豫的朝她綻出迷人笑容。
  
  「想必何小姐常常為你的客戶指點迷津吧?」
  
  嗯……她不喜歡他的用詞。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男人給她的感覺是另有所圖。
  
  「我只是依據我所分析的結果做單純的陳述。」在衡量過後,她決定小心應對。「任何選擇都是在於個人。」
  
  「但你提供了方向,不是嗎?」為了避免她起疑,他馬上補了一句,「正如你解除了我的疑慮一樣。」
  
  「我向來強調占星只是參考而非替人作選擇。」她嚴肅的回應,「我也不贊同任何人完全不經思考就照單全收。人生是你自己的,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你作選擇。」
  
  好一番義正辭嚴的話。
  
  問題在於,這些話究竟是出自真心或只是場面話?
  
  「我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他決定見好就收,看來她似乎已經察覺他在試探她了。「只是……你知道,對自己不瞭解的東西,人們總是免下了半信半疑。」
  
  「我瞭解。」她微笑開口,「我們可以繼續了嗎?」
  
  
  ***
  
  
  她不相信他的話。
  
  當她的分析結束之後,柯旭然在心中默默下了結論。
  
  是他演得不夠逼真?還是因為她太小心謹慎?
  
  即使是再笨拙的騙子也懂得挑選詐騙對象。或許她需要時間來觀察、篩選,如果真是如此,想必他不會在她行騙的名單之上。
  
  最大的可能——或許也是他最希望的可能——則是她壓根不是騙子,只是察覺他的來意不善。
  
  從事這種工作的人,想必已經習慣面對別人的質疑,即使他自認為已掩飾得夠好,或許不知不覺中仍然露出了破綻。
  
  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中立,讓證據說話,但是他實在很難想像眼前這名女子會靠美色詐財。
  
  她不是那種人,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的腦海裡有一個聲音。
  
  你又如何知道?不要讓你的感覺蒙蔽自己,你對她根本不瞭解。另一個聲音馬上反駁。
  
  他是否在不知不覺中早已認定她是無辜——因為她看起來如此美麗而純潔,而他沒辦法否認自己受到她的吸引。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上次對女人感興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也許荷爾蒙影響了他的判斷。
  
  當他的腦裡開始浮現想要約她出去吃飯的念頭時,他知道自己最好快走。那不會是一個好主意。但是下一秒,他已經脫口而出。
  
  「今天晚上,你有空嗎?」好得很,真是開門見山。他應該用比較文雅或是婉轉的詞。
  
  何以笙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只是靜靜的道:「或許你可以向我的助理詢問,我想,晚上的時間大概都已經額滿了。」
  
  「很不錯的回答。」他笑了笑。不過婉轉的拒絕對他沒有用。「但我的意思是,我想請你吃晚餐,不知道何小姐有沒有興趣?」
  
  她臉上出現了驚訝、防備混雜的表情,但隨即掩去。
  
  「呃……我想,這不是一個好主意。」沉默了數秒後,她客氣的回答,「我不和客戶有任何私人接觸。」
  
  「即使是老客戶?」他就是改不了職業本能——窮追不捨,
  
  她點頭。「即使是老客戶也一樣。」
  
  她很清楚有許多人對這個領域有許多猜疑和誤解,對於那些不願意相信的人來說,占星幾乎和騙子劃上等號。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自己捲入麻煩的事件之中,不和客戶有私下往來就是其中一個方法。
  
  因此即使她深受他吸引,也很想答應,但還是決定小心為上。畢竟,她並不瞭解他,而他似乎是為了某種目的而來。
  
  「這麼說,如果我想跟你見面,就只能向你的助理預約,然後讓你賺鐘點費嘍?是不是這樣?」
  
  他的描述讓何以笙笑了出來。
  
  「恐怕就是這樣。」
  
  他站起身,朝她眨眨眼。
  
  「那麼,我會再來的。」語畢,他轉身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7:00

  第三章

  
  那天晚上,柯旭然在徵信社裡以炒飯和一罐冰啤酒解決了自己的晚餐。他向何以笙的助理預約了下一次會面的時間,排在一個禮拜之後。
  
  一個禮拜,在這間,他可以做些什麼?
  
  或許上網去搜集一下資料是個不錯的主意。
  
  對於電腦、網路這類的東西他雖懂一點皮毛卻不專精,但他知道哪裡能找到專家,他們可以替你弄到許多有用的資料。
  
  例如,銀行帳戶餘額、個人身家資料,甚至是你所持有的股票、債券和有價證券等等資料。
  
  另外,他們也可以替你在網路上搜集許多「聲音」。如留言板、討論區、聊天室等,這些都是很好的資訊來源。
  
  網際網路上不怕找不到資訊,唯一的問題是資訊氾濫,如何從那些氾濫的資訊中找出有用的訊息正是他們的工作。
  
  他打開電腦,寫了一封信,按下送出之後,他開始刪除信箱裡的垃圾郵件。
  
  一封標題為何老師星座愛情配對網站的信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打開信,裡頭出現了一則訊息:恭喜您已經速配成功。
  
  這是什麼東西?他皺著眉瞪著那封信。
  
  難道是附加服務?只要曾經到過何老師工作室的人,就免費替你登錄速配網站?
  
  他回到收信匣,發現又有一封新信。
  
  那是某個他不認識、從未見過面的女子寄來的,信中表示她是與他速配成功的人,想約他今晚七點在餐廳見面。
  
  柯旭然想也不想,馬上便要寫信回絕,但是他轉念一想,或許這其中有什麼內情也說不定。
  
  她是否是經由這樣的方式,安排某些人詐騙會員?
  
  「我會如約前往……」他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打上。
  
  
  ***
  
  
  林文綺完全沒有預期到會看見一個如此英竣迷人的男性。當他向她走來時,她的呼吸簡直就要停止了。
  
  「請問你是林小姐嗎?」他在她的桌前站定,見她點頭之後,有禮的詢問道:「我可以坐下嗎?」
  
  她再度點頭,看著他落坐。
  
  「初次見面,你好。」柯旭然朝她微微一笑,發現她馬上紅了臉。「我令你下自在嗎?」
  
  「喔,不!」她低著頭,小小聲的道:「我只是太緊張了……」
  
  「你的信中提到配對成功……可以請問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林文綺抬頭看他,眼中雖有著迷惑,但還是解釋道:「我是經由以笙的配對網站得到你的資料的,那是一個經由星座命盤和其他資料幫助男女配對的網站……」
  
  他聽到她說「以笙」而不是「何老師」或「何以笙」。
  
  「你認識何老師?」
  
  她點點頭。「她是我的好朋友。」
  
  「這裡頭是下是有什麼誤會?」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反應。「我從來下曾在什麼配對網站登錄過資料,我很訝異網站上竟會有我的資料。」
  
  林文綺的表情一僵。
  
  「是這樣嗎……」她絞著手,「但……那確實是你。」
  
  「有沒有可能是站方擅自輸入?」他猜測著她的反應代表的意義,又道:「我昨天才在何老師工作室留下我的資料,或許這是什麼加值服務之類的?」
  
  「不可能。」她搖頭。「以笙的客戶那麼多,而且配對網站幾乎是服務性質,她沒有時間這麼做。」
  
  「那我就不懂了。」他偏著頭,一臉疑惑。「既然如此,我的資料為什麼會出現在網站中?」
  
  林文綺咬著下唇,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柯先生,如果你對速配的結果不滿意,可以明說,不需要找這樣的藉口。」
  
  柯旭然訝異的看著她。
  
  在他心裡假設過她的反應所代表的意義有許多種,但就是沒有一個和她想的一樣。
  
  「林小姐,你誤會了。」他解釋道:「我不是在找藉口推托,也不是針對你個人,我只是想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
  
  她看著他的眼神擺明了下相信。
  
  「或許唯一出差錯的是我。」她的語氣變得平靜。
  
  「不,那和你無關。」接觸到她冰冷、受傷的眼神,他下禁一時語塞。「請你相信,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他只能擠出這句話。但同時也明白,那聽起來有多麼薄弱。
  
  她不發一語的站起身,從皮包裡拿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放在桌上之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柯旭然倒靠椅背上,喃喃咒罵。
  
  該死!
  
  
  ***
  
  「你說什麼?」何以笙皺著眉頭抬眸。「他不承認有登錄過資料?」
  
  林文綺難堪的點頭。「他說這是一場誤會。他從未去過什麼配對網站,更從未登錄過資料。」
  
  何以笙的眉皺得更緊。「他叫什麼名字?」
  
  「都在這裡了,你看看。」她從皮包裡取出一張她列印下來的資料。
  
  當何以笙看到上面的名字時,不禁微微一愣。
  
  柯旭然……是他?!
  
  她看向其他的資料,除了職業欄是空白和地址不同之外,的的確確是他……那個讓她心跳加速的迷人男子,竟是好友的真命天子?
  
  「以笙?」林文綺看著她發愣的樣子,輕輕叫喚,「以笙?你還好吧?」
  
  被她輕輕搖晃,她才回過神來。
  
  「沒事。」她將手中的資料放在一邊。「他還說了什麼?」
  
  「嗯……他暗示是不是你擅自把他的資料登入,因為他說他昨天才在你的工作室留下過資料,他想知道這是不是某種加值服務。」
  
  他究竟想要知道什麼?何以笙納悶的想。就算他真的不曾在網站上登錄過資料,他的反應仍舊不太尋常。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個反應大多是震驚、憤怒,或許還會有一些憂慮,但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卻好像在挖掘什麼一樣……
  
  「也許是因為我的外表……」林文綺沉默了一會兒,才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心中的想法。「或許他期望的是一個美女,但在眼前的卻是一隻醜小鴨,因此他臨時想出了這個說法來拒絕我……」
  
  「不要胡思亂想。」何以笙伸手覆上她的。「你不是醜小鴨。」
  
  「可是……」她幽幽的開口,「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麼他會否認曾經登錄過資料呢?」
  
  這是個好問題,何以笙答不出來。
  
  事實上,從配對網站架設以來,她從來沒有遇過否認登錄的個案。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她將那張資料放進包包裡。「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
  
  
  ***
  
  
  何以笙循著資料上的地址來到了一條小巷子裡。
  
  看著眼前破舊的公寓,她遲疑了起來。
  
  或許貿然跑來不太聰明,這附近有許多特種行業,現在又是晚上,而眼前的公寓看來似乎不大安全……
  
  然而儘管心裡七上八下,她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樓梯非常的狹窄,大約只能容兩個人走動。
  
  她在資料上的地址前站定,抬頭看向門外用壓克力板製成的招牌,上頭寫著三個大宇:徵信社。
  
  她瞇起眼。
  
  如果這是他真正的職業,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按下電鈴。
  
  機關鎗掃射的聲音傳來,她差點失聲尖叫,但隨即發現這就是他的門鈴聲——很特別的聲音。
  
  「來了!」裡頭傳來男人的聲音。
  
  大門被拉開,她面無表情的與他四目相接。
  
  他愣住了,而她則是按兵下動。
  
  「何小姐?」她的出現令他訝異,但是他很快收起驚訝的表情。「真是意外的驚喜,請進。」
  
  她慢慢踱進屋子裡,好整以暇的將屋內打量了一遍,接著才緩緩開口道:「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很好的解釋,柯先生,當偵探是你的業餘興趣嗎?」
  
  他從她的聲音中嗅出了危險的味道。
  
  顯然她下太喜歡她的新發現——關於這一點,他完全可以理解。
  
  「喝水?」他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像一個好客的主人那般,問她要喝何種飲料。「咖啡?啤酒?」
  
  「白開水就好。」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雖然我很想說,這一切我可以解釋……」他把水遞給她後,聳聳肩的說:「但是很遺憾,我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她的表情變得嚴厲。「或許我們可以從你為何假冒身份來刺探我這件事說起。」
  
  「我沒有假冒身份。」他提醒她。「我是用本名以及真實資料,只是細節處有所變動。」
  
  「那不是重點。」她沒有上當。「重點在於,你為什麼這麼做?」
  
  柯旭然聳聳肩,打開手上的冰啤酒暍了一口。
  
  「你認為呢?像我這樣的人,會做這種事的理由是什麼?」
  
  她的眼神變冷。「有人委託你?」
  
  他沒有回答,等於默認了。
  
  「是誰?」她靜靜的問:「對方為什麼這麼做?」
  
  「這麼說吧!」他撫著下巴。「有人不信你的能力,想確保家族財產無虞。」
  
  「所以他們僱用你來調查我?」她微扯嘴角,譏誚的問:「我可以問一下你的調查進度嗎?」
  
  「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發現。」
  
  該死!柯旭然幾乎忍不住想大聲咒罵。
  
  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被揭穿,更沒有想到她竟會找到這裡來,他當天留下的資料不是這裡的地址,她究竟是如何發現的?
  
  比起調查可能失敗的下場,更讓他耿耿於懷的是她臉上針對他而來的憤怒和懷疑。她看著他的眼神彷彿他是十惡不赦的罪犯。
  
  何旭然想告訴她,他相信她。但是他也知道,她不會相信。
  
  「即使事情已經揭穿……」她緩緩開口,「你還是會繼續下去,是吧?」
  
  他點點頭。
  
  當然他可以騙她事情會到此為止,但是他不想。
  
  一來,他知道她不是這麼輕易被說服的人,二來,他不想再騙她。
  
  「接近我的朋友也是你調查的手段之一嗎?」她揚眉。
  
  「不是。」他皺眉。「我連我的資料為什麼會在你的網站出現都不知道,何況程式又不是我寫的,我如何預測與我配對的是誰?」
  
  「或許是意外的收穫?」
  
  他無奈的攤開兩手。
  
  「嘿,我知道我傷了她的心,但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
  
  她冷冷的道:「那也是我想問你的。」
  
  沉默在室內蔓延。
  
  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怎麼也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他開口打破僵局。「我留的地址應該不是這裡。」
  
  何以笙不發一語的從皮包裡拿出他的資料,遞給他。
  
  「或許是一時大意?」
  
  不可能,他從來不會犯這種錯。
  
  他打開那張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知道他基本資料的人或許有一些人,但是會把他的資料登錄在配對網站上的,他只能想到一個——他的母親。
  
  「我建議你最好從現在開始離我或我的朋友遠一點。」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往門口走去。「下次我再看到你,我會報警。」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遠遠地,李芳美便看見兒子陰鬱著臉。
  
  她笑著對客人道:「你慢慢看,我離開一下。」然後便走到服飾店門口等著柯旭然走近。
  
  「媽。」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你有沒有把我的資料登錄在星座配對網站上?」
  
  李芳美無辜的眨眨眼,笑著承認。
  
  「有啊!有沒有配對成功?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柯旭然閉上眼睛,低聲申吟。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一定是他這個寶貝母親!
  
  「我被你給害死了!」
  
  「怎麼這麼說?我也是為你好啊!就算配對的女孩你不喜歡,也不用反應這麼大吧?」
  
  「如果真是那樣,事情還單純一點。」他歎了一口氣,將事情源源本本的說了一遍。「下次你要替我留資料之前,可不可以先問過我?」
  
  她睜大眼睛,可憐的說:「可是如果我先問你,你一定會拒絕的嘛!」
  
  這一點他無法否認,只能無言以對。
  
  「至少,」半晌,他才開口:「我會有心理準備。」
  
  李芳美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兒子的臉色,緩緩開口,「如果我猜錯的話,請你告訴我。比起調查的事,你似乎更介意這位何小姐對你的誤解?」
  
  「沒有這種事。」他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認。
  
  「是嗎?如果你真的對人家有意思,還是推掉這次的委託比較好喔。」
  
  他揚眉。「我已經說了沒有這種事。」
  
  李芳美忍不住綻出微笑。
  
  「那你何必氣急敗壞的來找我興師問罪?我可是你的母親耶!你這孩子雖然說不上多孝順,可這還是頭一回對我用這種態度。」
  
  他歎了一口氣。「對不起,媽,我不是故意……」
  
  「不用跟我說抱歉。」她打斷他的話。「如果你真的有誠意的話,就把喜歡的女孩子追回家,這樣我就很高興了。」
  
  他沒有答腔。
  
  「好了,我還有客人呢!」她拍拍他的手。「我先進去了。」
  
  「媽!」在她推門進去之前,他忽然開口,「你還在幾個配對網站替我登錄下資料?」
  
  一陣沉默。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她兒子啊!李芳美暗暗歎了一口氣。
  
  「六個……吧。」
  
  「全部刪掉。」他認真的道:「一個都下許留。」
  
  
  ***
  
  
  柯旭然是個混球!
  
  直至回到家中,何以笙仍然無法抑止心中的怒氣。
  
  想起自己在他的注視下臉紅心跳,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愚蠢,她便忍不住想詛咒自己。
  
  她竟為他心動!而他腦子裡唯一所想的是如何證明她是個騙子!
  
  停好車,她將頭靠在方向盤上,企圖冷靜的思考。
  
  或許把她對他心動的感覺和所感受到的屈辱歸罪到他身上並不適當,畢竟他並沒有用美男計迷惑她。
  
  理性一點來看,她這種情緒叫做惱羞成怒。
  
  因為她被他所吸引,但他卻認為她是一個靠著占星術騙人的騙子。
  
  然而即使這樣說服自己,依然平息不了她胸間的怒氣。究竟她是氣自己或是氣他?連她都分辨不出來。
  
  她打開車門,穿過寂靜的地下停車場,偌大的停車場中,只有她的腳步聲迴盪著。
  
  她從皮包裡掏出鑰匙和感應卡,一張紙突然掉了出來,落到地上。
  
  不經思考,她彎身撿起,一邊走一邊將它打開。當她看見上頭的字句時,頓時僵在原地。
  
  那是從報紙上剪貼文字所拼成的信,字有大有小,一個一個連接在一起形成了幾行句子。
  
  「玫瑰代表火熱的愛。
  
  鑽石代表永恆的情。
  
  吾愛,我在你左右,我們相聚的日子近了。」
  
  她像被燙著了一般丟下那張紙,雙手掩口不停的往後退。
  
  飄落的白紙靜靜的躺在地上,她像是瞪著毒蛇猛獸般,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該火速奔回家中,還是該向外逃去。
  
  為什麼這張紙條會在她的包包裡?她的腦中快速閃過數個問題。這是誰放的?他的目的是什麼?
  
  從裡頭的字句看來,玫瑰是他送的,鑽石項鏈也是他送的,上頭寫著「我在你左右」是否意謂著他一直在暗處窺伺她?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轉頭,空蕩的地下室裡沒有一個人。他會躲在這裡嗎?
  
  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處傳來。
  
  快速、穩定,由遠而近……
  
  她睜大眼,呆立原地,恐懼令她幾乎無法栘動腳步。她顫抖著身軀一步一步往後退,眼睛瞪著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當一個男人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時,她終於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7:29

  第四章

  
  要進入這裡一點也不難。
  
  男人從外套裡拿出一小包工具,三兩下就打開了辦公室大門。他輕輕掩上門,走進明亮乾淨的辦公室,深深吸進一口芳香的空氣。
  
  淡淡的花香味,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樣。他陶醉了一陣子,然後想起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想和她更親密、更接近她,掌握她的一舉一動,這個步驟只是一個開始。
  
  想到未來的美景,讓他忍不住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他拿出器材在電話的電路板後面裝上一個小型竊聽器,可以監聽電話及這裡的一舉一動。
  
  他將電路板裝回去,輕輕撫過牆壁,沿著牆往裡面走去。
  
  她的工作室,美好又芬芳的味道。
  
  白色為主的色調讓這裡看來明亮活潑,牆上掛著一些畫,角落的櫃子上擺著幾本雜誌。
  
  他栘開那個櫃子,找到一個沒有在使用的插座,再安裝一個竊聽器進去。
  
  櫃子的抽屜裡頭放著幾張過期的帳單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她的手機帳單。他拿起來看了看,微笑的抄下上頭的號碼。
  
  完成工作後,他愉悅的笑了,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到她平時坐著的辦公椅前,輕輕地,彷彿伯弄壞它一樣,小心翼翼的坐上去,然後快樂的哼起歌來。
  
  快了、快了,他閉上眼睛想著,一步一步來,不要急,她就快到他的身邊來了。
  
  當她知道他是這麼愛她——如此精心設計,挖空心思只為了接近她,一定會非常感動的。
  
  他是這世上最愛她的人,他們是天生一對。
  
  「天生一對……」他反覆咀嚼著這個詞,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來。「沒錯,天生一對……」
  
  
  ***
  
  
  「何小姐,你沒事吧?」
  
  坐在警衛室內,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熱茶,總算稍稍平定了驚慌的心情。
  
  警衛關心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又替她添上一些熱茶,這才開口道:「警察等一下就來了,你不用怕。」
  
  她白著臉點點頭,艱難的開口,「謝謝。」
  
  警衛同情的看著她,默默的在她身邊坐下來。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投向桌上的紙張。
  
  方纔她在停車場內的反應,透過監視器,警衛全看在眼底。就是因為她的反應如此激動,他才會趕緊前往察看。
  
  結果,他才出現在她面前,她便死命的尖叫,直到確認是熟悉的臉孔才虛軟的坐倒在地上。
  
  「我是不是反應太激烈了?」她虛弱的開口,「也許那只是惡作劇……」
  
  警衛用力的搖頭。「我不這麼覺得。」
  
  過了一會兒,警察來了,連記者也跟來了。
  
  警衛馬上拉上窗口的窗簾,不讓記者的鏡頭有捕捉到何以笙的機會。
  
  「紙條是從你的皮包裡掉出來的?」警察以一種公式化的語氣問她。「是歹徒趁你不注意時放進去的嗎?」
  
  「應該是。」但下一秒,一個畫面竄入她腦際。何以笙拿來皮包,東翻西找了一番,沒有看到任何停車繳費通知單。「不……不是,是我自己放進去的。」
  
  警員抬了抬眉,無聲的詢問。
  
  「幾天前,我在車子的雨刷上看見這張紙,當時我正趕著赴約,而我以為那是停車繳費通知單,因此隨手塞了進去。」
  
  也就是說,歹徒或許一直在她的工作室附近窺伺她,而且他知道她的車子是哪一輛。
  
  警員點點頭。「請你和我們回局裡做筆錄,這張紙條我們必須帶定,看是否能在上面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她將先前的異狀也說出,「還有鑽石項鏈,我昨天收到的,那應該也是他送的。我曾經報過案,派出所說他們會去查快遞公司……」
  
  警員問了是哪一個分局,承辦的員警姓名後便說:「我們會去查。」
  
  他們一走出警衛室,馬上就被媒體團團包圍,一個接一個問題下斷在她耳邊響著什麼,她也沒有回答,在身材壯碩的警員護送下坐上警車。
  
  
  ***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快報:知名占星專家何以笙疑似遭受恐嚇,事情發生在今晚八點多,她駕車回到位於台北東區的住處,在皮包中發現一張疑似歹徒放置的恐嚇信。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歹徒曾經入侵她的工作室,放置物品。警方目前不願透露相關案情,詳細情形我們請在警局現場的記者告訴我們……」
  
  柯旭然猛然睜開眼睛,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迅速的拿起遙控器調大音量。
  
  電視上出現一名記者站在警局門口前,面對鏡頭低聲快速的說著,「主播,各位觀眾,大家好。記者目前所在位置是在XX分局前面,關於占星專家何以笙遭受歹徒恐嚇一事,警方目前不願透露任何細節,但是根據記者側面的瞭解,歹徒在兩天前曾經入侵何小姐的辦公室,並在沒有驚動警衛和保全的情況下,放置了一項物品。而今晚,當她回到位於東區的住處地下停車場時,在自己的皮包中發現了一張疑似由歹徒放置的紙條,因而受到極大的驚嚇,請看我們稍早的採訪畫面……」
  
  螢幕中先是出現一棟大樓,然後是警察以身體護衛何以笙走出大樓的畫面,記者一窩蜂的擁上,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請問你認識歹徒嗎?」
  
  「歹徒是否曾經威脅過你嗎?」
  
  「紙條裡寫些什麼?」
  
  何以笙沒有回答這一連串的問題。她臉色蒼白,神色驚惶的快速穿過人群,鑽進警車之中。
  
  想也不想,柯旭然馬上跳起來,抓起桌上的鑰匙衝了出去。
  
  當他到警局時,外頭的媒體仍未散去,眾多記者和攝影機守在門口嚴陣以待,就等當事人出來。
  
  他停好了車,她正好從警局門口走了出來,一堆記者馬上圍了上去,湊上麥克風,將方纔的問題又重複了一次。
  
  強光讓她幾乎睜不開眼,她閃躲著一直朝她擠來的麥克風,一邊以非常緩慢的步伐往外走去。
  
  「讓開!」柯旭然擠進人群之中,好不容易到了她身邊。「我送你回去。」
  
  一個警員擋在他的面前,阻止他接近她。
  
  「何小姐,你認識他嗎?」
  
  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
  
  認真說起來,她對他的認識幾近於零,而且,他還是某人雇來調查她的私家偵探,如果她還有點理智的話,就應該否認認識他,但從他的眼神所散發的訊息看來,他不會接受她的拒絕。
  
  此時此刻,她實在沒有餘力再去應付他,她只想快點回家,回到一個安全溫暖的地方。
  
  「他是我的朋友。」她低聲道,接著走到他身邊。「他會送我回去。」
  
  在聽見她的回答後,柯旭然毫不猶豫的握住她的手,像一道牆一樣擋在她的身邊,替她擋開那些煩人的記者。
  
  他們快速通過人群,坐上他的車,在眾人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
  
  
  一路上,何以笙始終沒有開口。
  
  柯旭然並沒有追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默默的開著車,偶爾轉過頭打量她蒼白疲倦的神色。
  
  對於他的體貼,她很感激。
  
  那張紙條嚇壞她了,而方才在警局做筆錄則讓她累壞了。
  
  她想不透究竟是誰會做這種事——那是最叫她害怕的。她毫無頭緒,沒有任何嫌犯名單,但那隱身在暗處的神秘愛慕者卻對她知之甚詳。
  
  儘管警方表示他們會盡力追查,並且加強她的住家及工作室附近的巡邏,仍舊無法使她安心。
  
  「也許只是個惡作劇,或許對方並不會採取行動。」警員這樣安慰她。「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出現任何攻擊性的行為和字句,你的安全應該暫時無虞。」
  
  她將頭靠在椅背上,企圖讓輕柔的音樂撫平內心的驚慌,但是那恐懼的感覺絲毫沒有退去。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以笙,你沒事吧?」電話那頭是林文綺關心的聲音。「我剛剛在新聞裡看見報導,說你接到恐嚇信,是真的嗎?」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
  
  「不是恐嚇信……不,不是。報導有點小出入,我明天再回電給你,好嗎?」
  
  剛掛掉電話,鈴聲又接著響起。
  
  「喂?麗梅礙…對,就是那件事。明天我想休息一天,你幫我打電話跟客戶說一下,謝謝你。」
  
  接著她的父母、妹妹還有許多親戚朋友都陸陸續續的打電話來關心,她一個一個回應,一再向他們保證她目前十分安全,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當她終於接完最後一通電話時,車子已經駛進了她住處的地下停車常
  
  「我送你上去。」柯旭然替她開車門,以不容拒絕的堅定語氣說道。
  
  她默默看了他一眼,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將她的反應視為默許,因此關上車門之後,便跟在她的身後。
  
  他一直送她到家門口,才開口道:「小心門戶,有任何動靜馬上報警或是打電話給我。」他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
  
  她點頭,輕聲道:「謝謝你。」
  
  「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雖然明知道答案為何,他還是問了。因為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在那一瞬間,何以笙有一種衝動,想開口叫他留下來。
  
  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家裡,她需要有人陪她……但最後,她還是忍下了那個衝動。
  
  對她而言,他也是一個陌生人,跟那個神秘人同樣的危險。
  
  「不……不用了。」她勉強綻出笑容。「我還好,還可以應付。」
  
  何以笙是在逞強,他看得出來。
  
  但是他也明白她的顧慮,因此沒有再堅持下去。
  
  「那我走了。」
  
  看著他走進電梯之後,她轉身開門進屋,略微顫抖的雙手快速鎖上大門的兩道鎖。
  
  兩個鎖也許太少了。她靠在門板上想著,她明天必須叫鎖匠來多加一道鎖。
  
  接著,她迅速打開了家中所有的燈,所有的門,讓屋中沒有任何一絲陰影存在。她必須看得到每一個地方,確定不會有入侵者進來。
  
  最後,她打開電視,將音量轉大,然後將自己拋進柔軟的沙發之中。
  
  她覺得害怕、孤單。
  
  這是事情發生之後,她頭一次一個人獨處,而她發現自己幾乎沒辦法承受這樣的恐懼和孤獨。
  
  她抱緊懷中的枕頭,視而不見的瞪著螢幕,就這樣坐了一整夜,直到因為疲累終於忍不住沉沉睡去。
  
  
  ***
  
  
  她在尖叫聲中醒來。
  
  尖銳的叫聲劃破早晨的寧靜,何以笙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尖叫是出自自己口中。
  
  她猛然睜開眼睛,迅速坐起身。
  
  她作了一場惡夢。
  
  夢中那個神秘人潛入她的家中,殺死了她。醒來後,在夢中被砍殺的感覺仍然那麼真實,她一時之間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差別。
  
  許久之後,她才走進浴室,在熱水的沖刷下,她忍住哭泣的衝動,在心裡告訴自己,她絕不讓這個人擾亂她的生活。
  
  她替自己準備了早餐,然後打了電話請鎖匠過來換鎖。
  
  過了二十分鐘,早班的警衛陪著鎖匠一塊上來。他看了昨天的新聞,也看了今天的報紙,為了安全起見,他決定還是小心為上。
  
  何以笙站在一旁看著鎖匠量著門的尺寸,然後拿起螺絲起子,輕鬆的將一根螺絲釘鑽入門板。
  
  「這個鎖很堅固。」鎖匠一邊工作一邊道:「最新型的,非常安全。」顯然他也看了昨天的新聞,而且知道她是誰。
  
  何以笙勉強綻出笑容,有些虛弱的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當她看著那道巨大的新鎖,忽然領悟到,她正在加強工事,建構自己的城堡,將自己鎖在一個堅固的堡壘中,就像另一種形式的囚犯。
  
  這個念頭讓她忍不住皺眉。
  
  她轉身走到陽台上,讓自己喘一口氣,當她回來時,新鎖已經安裝完成。
  
  送走鎖匠和警衛之後,她決定出去散步。
  
  儘管想到暴露在人群之中令她覺得害怕,但她已下定決心,不管那個神秘愛慕者是誰,她絕不讓他毀了她的生活。
  
  
  ***
  
  
  何以笙才一出電梯,就看見了門口那些虎視眈眈的記者。
  
  早班的警衛一看見她,馬上快步走了過來,低聲道:「何小姐,外面的記者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我看你還是不要出去比較好。」
  
  她抿緊唇,退進電梯之中。
  
  「有沒有別的地方……比較隱密的出口?」
  
  「大門和地下室出口都有人守著。」警衛想了一想,又道:「不然這樣吧!大樓後面有一道門,和另一棟大樓是相通的,那是給打掃的歐巴桑出入用的。那個大樓的警衛我認識,我請他開門,你就從那裡出去。」
  
  在警衛的帶路之下,何以笙總算避過了媒體,由另一棟大樓走了出去。
  
  刺眼的陽光直射她的眼睛。
  
  她瞇起眼,看了看四周。
  
  在這一般人上班上課的時間,寧靜的公園內並沒有多少人,只有三五成群的老人或打拳或聊天。
  
  沒有人注意到她,甚至沒有轉頭看她一眼,但她卻忍不住神經兮兮的注意著每個人。
  
  她討厭這樣的情況,每個人都成了可能的嫌犯——就算是公園裡素不相識的老人。
  
  她甩甩頭,強迫自己將那些念頭驅出腦海,專心的散步。
  
  一隻狗跑到她的身邊,高興的朝她搖著尾巴。一個小孩嘻笑著跑過她的身邊。
  
  一對老人在她後頭緩慢安靜的定著。
  
  這裡的一切對她無害,他們不是嫌犯。何以笙如此地告訴自己。
  
  漸漸地,她的心情輕鬆了起來。
  
  直到太陽愈來愈毒辣,她才終於決定回家。
  
  她走出公園,沿著馬路慢慢的走著。
  
  起初,她沒有注意到身後跟著一個男人,但當她在十字路口停下時,那個男人慢慢的走到她身邊也停了下來。
  
  他戴著一頂棒球帽,帽沿壓低,刺眼的太陽光下,她沒辦法看見他的臉。
  
  男人朝她看了一眼,隨即轉頭。
  
  會是他嗎?那個神秘人?她開始覺得恐懼,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了起來。
  
  一看見號志燈變換,她馬上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男人依然跟在她的身後,並且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愈走愈快,到最後幾乎是以小跑步跑回她住的大樓,柯旭然正好在路口,一見到她驚慌的表情,馬上迎了上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扶住她,關心的問。
  
  「有人跟蹤我。」何以笙指指後頭,只見那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無視他們兩人的存在,直接走進他們身後的大樓,脫下棒球帽楊了瘺風後,跟警衛室的警衛揮揮手,走到大樓信箱取了信,頭也不回的定進電梯,甚至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沒事了。」他對那個造成她如此恐懼的神秘人感到憤怒。「我扶你進去吧,外面太熱了。」
  
  她茫然的看著他,然後點點頭,跟著他走。
  
  記者一見到她出現,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般全部擁了上來,將他們團團圍祝
  
  「讓開!」柯旭然的兩隻手臂護在她的身側,保護著她。
  
  警衛見到這種情況,馬上打開大門,待他們進來之後,毫不客氣的再將大門關上,將所有的攝影機阻絕於外。
  
  「我太緊張了,是嗎?」她拿出信箱的鑰匙,自嘲的笑道:「現在每個人都成了嫌犯,當我走在路上,別人多看我一眼,我便忍不住猜想他會不會就是那個人。」
  
  「這不是你的錯。」他嚴肅的道。
  
  她沒有答腔,拿出信箱中的信,一封封的看著。
  
  大多都是一些帳單、傳單之類的東西,她只瞄了一眼,沒有拆開。直到當她看見最後一封信時,身子不禁一僵。
  
  白色的信封外表尋常,標準尺寸,是那種一般文具店就買得到的標準信封。
  
  上頭只有她的姓名、住址,並非書寫,而是列印出來的。沒有寄件人的地址,也沒有郵戳,顯然是有人親自將信放進信箱。
  
  一陣刺骨的冰冷從她的腳底竄了上來,她表情麻木的撕開信封,取出裡面的信紙。
  
  那張紙,只有正中央印了一行字: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
  
  她的表情引起了柯旭然的注意,他抽過她手中的紙,皺眉看著上頭的句子。
  
  那個該死的混球!
  
  她幾乎無法站立,若不是他即時撐住了她的身子,她差一點便軟倒在地。
  
  「把你的鑰匙給我。」他粗聲道。
  
  她表情木然的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和感應卡遞給他。
  
  柯旭然扶著她上樓,讓她躺在沙發上休息,然後拿起電話報警。
  
  
  ***
  
  
  警方在很快的時間內便到達。
  
  在看過信之後,警員表情嚴肅的對何以笙道:「何小姐,從信上的訊息看來,我認為你最好還是暫時搬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直到我們找到這個傢伙為止。」
  
  她睜開眼,皺著眉頭。「我並不想搬家。」
  
  「只是暫時的。」
  
  「就算是暫時的,我也下想。」
  
  她知道警員的建議完全出自一片好心,但是即使搬家也解決不了問題。她的工作仍舊得繼續,而她工作室的地址就登記在電話簿中!
  
  她拒絕讓那個人毀掉她的生活。
  
  「我也覺得這樣最好。」一直沉默不語的柯旭然緩緩開口,「從信中的語氣看來,這傢伙很可能具有高度危險性,他已經知道了你的住處,誰也料不準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就算搬家,能完全確保我的安全嗎?」她靜靜的質問:「如果他能查到我現在的地址,又怎麼能保證換了一個地方他就查不到了?」
  
  「或許你可以到朋友家暫祝」警員含蓄的道。快速的看了柯旭然一眼。「這樣一來,也有個照應。」
  
  她想也不想便搖頭。
  
  「我不能將別人捲進來。」她怎能讓她的朋友陪她一起暴露在危險之下?
  
  「我很願意提供幫助。」柯旭然開口,「而且,我也不怕危險。事實上,如果他敢來最好,我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了。」
  
  何以笙的回答只是乾脆的一句,「想都別想。」
  
  尷尬的氣氛讓警員只能以乾咳來打破僵局。
  
  「不管如何,希望何小姐慎重考慮。這封信我會帶回去局裡請人監識,有任何發現,我會盡快通知你們。」
  
  「別忘了監視錄影帶。」柯旭然提醒他。「這封信是直接放進信箱裡的,大樓有監視器,也許有拍下他來送信時的畫面。」
  
  警員點點頭,抬了抬帽子致意後,轉身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8:08

  第五章

  
  「我已經說過,我不打算搬家。」何以笙再一次重申自己的立常
  
  「這是為了你好。」柯旭然已經不想去算這是他第幾次說這句話。「你一個人待在這兒實在太危險了。」
  
  「難道搬去你那兒就安全了嗎?」她反問:「我們認識不過多久?你甚至是別人雇來調查我的私家偵探!」
  
  他不禁語塞。
  
  的確,就她的立場而言,他同樣不值得信賴。
  
  他們相交不深,甚至算不上是朋友。他是別人雇來調查她的人,曾經騙過她。
  
  但他無法明知她有危險,而不伸出援手——雖然手伸出去了,別人並不想握。不管怎麼說,他就是無法坐視她待在有危險的地方。
  
  「好吧!」他退讓一步。「那麼,至少你可以搬去和朋友或是家人一塊同住,那比你獨自一人待在這兒要好得多。」
  
  何以笙別開臉,抱著雙臂彷彿在驅寒。
  
  「我怎麼能將別人捲進來?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瘋子,更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麼事。我不要我的朋友和家人替我承受危險。」
  
  柯旭然在她身邊坐下,一手輕輕搭上她的肩。
  
  「你害怕,不是嗎?」她沒有答腔,將臉埋進雙臂之中。
  
  「我只是想幫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無法坐視不管。」
  
  她露出一雙眼睛看他。「你不怕嗎?」
  
  怕?真是笑話。
  
  柯旭然的眸子變冷,但是臉上卻露出笑容。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會會這位神秘人了。」
  
  她沉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舒展身軀往後躺去,瞪著天花板靜靜的道:「事情的起因是一束花。我的助理在我的辦公室桌上發現一束花,約千朵紅玫瑰,沒有署名,穿過層層鎖上的門及保全,神下知鬼不覺的被放在我辦公桌上。
  
  「隔天,是一串鑽石項鏈。鑽石鑲在一個心型銀飾中,由快遞公司送過來,署名是艾沐哲。而那張紙條是夾在車子的雨刷後頭,我以為是停車繳費通知單,一直放在皮包裡,直到昨天才發現。」
  
  柯旭然不發一語,腦筋飛快的思考著。
  
  「你有任何嫌犯名單嗎?你覺得身邊的人有誰可能會是這個神秘人。」
  
  「每一個。」她靜靜地道,隨即緊皺眉頭。「這就是這件事讓人痛恨的原因。我完全想下出來有誰會做這種事,似乎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我們會逮到他的。」他保證道。
  
  「但願如此。」她咬著下唇。
  
  「來吧!我們去收拾東西。」他拉著何以笙坐起身。「只要收拾一些簡單的衣物和隨身物品……」
  
  「我還沒答應要搬離這裡。」她靜靜的提醒。
  
  「只是暫時性的。既然你不願意拖累別人,獨自一人又太危險,何不考慮雇我來保護你和調查這件事?」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柯旭然,用略微誇張的語氣道:「你?一個被雇來調查我的人?你至少應該做到避嫌吧?否則你的客戶如何信任你調查後的結果?」
  
  他兩手一攤,一派輕鬆樣。
  
  「我剛剛已經決定結束對你的調查了,讓那客人另請高明吧。」
  
  
  ***
  
  
  何以笙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開著自己的車跟在柯旭然的車後面。
  
  這樣做是否聰明?她不禁一再的問自己。如果說所有人都有嫌疑,他又何嘗沒有?為何她沒有將他列為疑犯之一?
  
  其中的原因,真要問她,連她自個兒也說不上來。
  
  大概是荷爾蒙作祟吧!她想。柯旭然是個迷人的男性,而她無法否認自己受到他的吸引。
  
  更何況,在她如此無助恐懼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在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伸出援手,甚至因此推掉一門生意。
  
  若說她心中沒有一點感動,那是騙人的。但她也不禁猜想,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做?
  
  從他們相識以來,他從未表露過任何對她感興趣的模樣。
  
  一開始,他懷著其他企圖而來,對她的態度既禮貌又客氣。發生了這件事後,他轉而以保護者自居。
  
  是否是男人保護弱者的天性使然?他怎能那麼理所當然的介入,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只為了她這個認識不到幾天的人?
  
  車子在巷口緩緩停下,他降下車窗,指著路旁的一個空位道:「你把車子停在這裡,我到前面停車。等我過來再下車。」
  
  等待的過程中,她環顧四周,寂靜的巷弄中聽得見住戶看電視或交談的聲音,偶爾交雜著幾聲狗吠,一隻黃狗傭懶的躺在路旁,偶有行人經過,也只是掀掀眼皮,便又閉上。
  
  不同於她住的社區乾淨整齊,這兒的公寓簡樸破舊,但卻有一種屬於老社區的熱鬧溫馨。
  
  她閉上眼睛,聽著那些聲音,漸漸覺得安心。
  
  雖然都是不認識的人,但是當分享著那些聲音時,彷彿他們也都在左右,而自己不再孤單。
  
  敲擊玻璃的聲音讓她睜開眼睛,柯旭然已經站在車外,他指指車門,示意她打開。
  
  「我那兒有兩間房間,其中一間可以給你祝」他拿出後座的行李,挑了幾樣輕的遞給她,其他全部背到自己身上。「不過其他地方必須共用,像是浴室、廚房這一類的。」
  
  「我需要付房租嗎?」何以笙輕鬆的問道:「或是伙食費?」
  
  他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才道:「我會寫在請款單上,一起算。」
  
  
  ***
  
  
  何以笙必須承認,柯旭然的屋子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乾淨、漂亮許多。
  
  原本她以為可能會看到某些恐怖的景象,例如堆積成山的衣服,凌亂的擺設,滿溢的垃圾這一類的,但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乾淨、舒適、溫馨的小窩。
  
  「這真是令人意外。」她拿起桌上的小熊布偶,挑著眉。「看不出來你有這樣的喜好。」
  
  「那是我媽放的。」他皺眉擺手,將她的行李一件件提進房間。「她覺得我應該讓屋子看起來像是敞開雙臂歡迎別人進來的樣子,所有你看得到的佈置,都是她的傑作。」
  
  「這個主意不錯。」
  
  他將最後一件行李放進房裡,拍拍兩手。
  
  「好了,趁你整理的時候,我來準備午餐,你想吃什麼?」
  
  「又是另一個驚喜。」她揚眉,淡淡的笑意在嘴邊漾開來。「菜單上有什麼?我可不想考倒了主廚。」
  
  「雖然我很想虛榮的說你考不倒我的,不過事實是……菜單的選擇少得可憐,義大利肉醬面如何?」頓了一頓,他又補上一句,「當然是那種速食調理包。」
  
  她一點也不意外。
  
  「我想也是,那就吃這個吧!」
  
  整理行李並沒有花掉何以笙太多的時間,當她將所有的東西都安置好後,她換上一套寬大的衣服,綰起頭髮,到廚房去找他。
  
  他正好端面上桌,看見她來,便招呼她坐下。
  
  「來吧!」他遞給她一雙筷子。「暫時先填填肚子,晚一點看你想吃什麼,我再出去幫你買。」
  
  她接過筷子,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你一向都是這麼熱心嗎?」她忍不住想問:「為什麼你願意為一個相交不深的人涉險?」
  
  「我是受雇於你的,記得嗎?」他聳聳肩。「更何況,相逢自是有緣,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柯旭然的回答競讓她忍不住有些失望。
  
  這麼說來,不管對方是誰,只要他認識的人有難,他都會為對方兩肋插刀?
  
  「像你這樣熱心正直的有為青年,現在真的不多了。」她以調侃他來掩飾心中真正的情緒。
  
  「熱心有一點,正直就不見得。」他話中有話,別有含意的道:「再怎麼說,我都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情況下,我勸你還是不要太相信我的正直會比較好。」
  
  
  ***
  
  
  「該死的東西!」一罐飲料被扔到電視機上,正中螢幕中男人的臉。
  
  何以笙是屬於他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這個男人是誰?
  
  一雙怨恨的眼神緊緊盯住畫面上緊靠在一起的男女,男人的手臂佔有性的環抱住她。
  
  她竟這樣隨便的靠在別的男人懷中!
  
  「這樣是不對的……」他站起身,來回不停的踱步走著。「她這樣是不對的,得有人告訴她!得有人告訴她這樣會惹我生氣。」
  
  他坐回桌前,想了一會兒,取來報紙和白紙以及一罐紅色顏料,專心的做起勞作。
  
  他必須警告她。他一邊用顫抖的手剪著報紙,一邊想著,他必須警告她不要再犯。
  
  否則的話……否則的話……他只好讓她跟別的賤人一樣,到地獄去懺悔自己的罪過了。
  
  
  ***
  
  
  空曠的屋子裡有一個男人追逐著她,他的手上拿著尖刀,刀鋒在燈光下閃著森冷的光芒。
  
  她拚命的跑著,想要跑出屋子,但是那大門看來卻如此遙遠。
  
  「你逃不出去的。」低沉冷酷的聲音在室內不停迴盪著。「你逃下出我的手掌心。」
  
  她的腳像千斤重,每一步都費力又緩慢,身後的男人卻步步逼近。
  
  「你是我的。」他站在她的面前,咧嘴笑了起來。「你跑不掉了。」
  
  尖刀高高舉起,她瞪大眼睛,在它落下來的那一瞬間尖叫出聲。
  
  「不——」何以笙猛然睜開眼睛,流了一身的冷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眨眨眼,瞭解到那只是夢,一場惡夢。
  
  何時才能擺脫恐懼?何時這一切才會結束?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寂靜。
  
  她閉上眼,夢中的影像又回到腦中,她再次張開眼,坐起身,明白今天晚上她是不可能再入睡了。
  
  摸黑走到廚房,剛替自己倒了一杯冰茶,下一瞬間突然出現的人影嚇得她差點打翻了杯子。
  
  「你沒事吧?」柯旭然即時扶正她手中的水杯。「我聽見你的尖叫聲。」
  
  她一手撫著胸口,看著他打開電燈。
  
  「我作惡夢。」她覺得頗不自在的解釋。「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他的表情寫著同情和瞭解。「這對你而言很不好受吧?」
  
  她微扯唇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誰而言都是,誰會覺得好受呢?」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他替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拉了一張椅子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她的面前。
  
  「我不懂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她低聲開口,「為什麼是我?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也許只是一場惡作劇……我希望它是,但我的生活完全失序了,我痛恨這種情況。」
  
  「你不是第一個遇到這種事的公眾人物。」柯旭然希望自己可以說些什麼讓她安心,但是他也不希望她錯估對方的危險性。「我和你一樣希望這只是無聊人士的惡作劇,但只要有一點點危險的可能,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
  
  她低頭,發現自己握著手杯的手微微顫抖著。
  
  「我覺得害怕。」她將臉埋進手臂中,聲音輕如耳語。「只要一想起那個人可能在每一處監視、跟蹤我,我就忍不住想尖叫……」
  
  自她成年以來,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感覺到如此赤裸的恐懼。她一向冷靜、自制,但如今她卻自覺像個小女孩般無助脆弱。
  
  她痛恨這樣的自己,痛恨自己的軟弱,更痛恨這樣的情況。
  
  「這樣的反應很正常。」柯旭然移動椅子,靠近她,一手搭上她的肩。「你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情緒,如果你想發洩,盡情去做,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比壓抑它要來得好。」
  
  她抬頭看他,輕扯嘴角。「借你的肩膀用一用?」
  
  他點點頭,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溫柔的道:「想哭就哭吧!這裡沒有別人,沒有人會看見你的軟弱。」
  
  他的話觸及何以笙內心的角落,她無法克制的、快速的掉下眼淚。
  
  起初,她只是默默地哭泣,到最後,她的情緒潰堤,終於再也壓抑不住的緊抱住他,盡情的宣洩。
  
  他聽著她哀淒的哭聲,暗暗咬牙。他絕不放過那個害她如此恐懼的人,不管用什麼方法,他發誓會揪出這個混球!
  
  她哭得如此傷心,他的心因此而揪緊。但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的抱著她,讓她盡情發洩。
  
  深夜的屋內,只有她的哭泣聲迴盪著。
  
  許久,她終於漸漸止住了眼淚。
  
  「好點了嗎?」他放開手臂,想看看她,但她依然抱著他不放。
  
  「對不起,再一會兒就好。」她低聲道:「我需要溫暖的體溫。」
  
  「你真的相信我很正直,是嗎?」他輕鬆的開口,想緩和氣氛,逗她笑。「先說好,美人在懷,我可不是柳下惠喔。」
  
  她沒有笑,也沒有答腔。
  
  「謝謝你。」良久,她才道:「我覺得好多了。」
  
  他暗暗歎了一口氣,兩手輕輕圈住她,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
  
  「你在這裡很安全。」他保證道:「有我在,絕不會讓別人傷害你。」
  
  他的語氣認真嚴肅,彷彿是以自己的生命起誓,無法言喻的感動湧上她的心頭,雖然只是簡單的兩句話,卻比任何美麗的詞彙更撼動她的心。
  
  她抬起頭,仰望著他。
  
  「我覺得安心多了。」當她說話時,雙唇不斷輕觸著他的頸側。「謝謝你。」
  
  「不會有事的。」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我會保護你,那個人無法傷害你。」
  
  他的氣息掠過她的肌膚,喚起某種她不熟悉的感覺,在她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前,她的唇已經覆上他的。
  
  他呆愣了片刻,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這個吻已經結束了。
  
  「我想,我真的有些失控了。」她的表情有些尷尬,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大膽,還是他的缺乏反應。「夜深了,你也該睡了。」
  
  他撫著唇,愣愣的望著她。
  
  「如果我要求重來一次,還有沒有機會?」
  
  一抹紅霞飛上她的臉,她想也不想的搖頭。
  
  「好吧!」他歎了一口氣。機會果然一逝不再來。「我會在你門口的走廊打地鋪,以防有任何情況……如果你希望我醒來,而我沒醒的話,不用客氣,把我叫醒。」
  
  「我不會客氣的。」她微微一笑,起身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到房中抱出枕頭棉被。
  
  「晚安。」他看著她鑽進被窩,輕聲道:「我就在這裡,如果你再作惡夢,叫醒我。」
  
  她點點頭,將被子拉高到頸部。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柯旭然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忽然開口,「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說吧!」他挪動身體,企圖找出最舒服的姿勢。
  
  「你真的沒有在配對網站中登錄資料?」
  
  「嚴格說來……有。」頓了一頓,他又續道:「不過,那是我媽的傑作,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保證事前絕不知情。」
  
  何以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是一陣輕輕的歎息。
  
  「那不重要。」她只說了這四個字。
  
  
  ***
  
  
  翌日,柯旭然送何以笙到工作室上班。
  
  大樓前面依舊擠滿了等著採訪她的媒體,他將車子直接開進地下室,不理會那些記者的追逐。
  
  「你不能把車子開進來。」她提醒他。這裡的車位都已經有人租了,而我不在名單之上。」
  
  他找到一個空位,毫下猶豫的將車子停好。
  
  「等我送你上去之後,我就下來把車開走。只需要一會兒時間,沒關係的。」
  
  他們一起走過停車場,在電梯前停了下來。
  
  周圍等待的人有人直接而好奇的看著她,有人用眼角餘光打量她,有些則刻意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電梯來了時,一名年輕男子喚住了她。
  
  「何小姐!」
  
  她停下腳步,轉頭,就見年輕的警衛朝她走了過來。
  
  「林先生。」她微笑以對,看著警衛走到面前。「有什麼事嗎?」
  
  「呃……」林家華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柯旭然,怯懦的開口,「這裡有一封給你的信。」
  
  與昨天早上她所收到的信一模一樣的白色信封出現在她眼前,何以笙尖銳的倒吸了口氣,血色由她臉上褪荊
  
  「是……是嗎?」為了下讓他察覺出自己的恐懼,她勉強擠出笑容,接過那封信打量了一番。「這上面沒有郵戳,你在哪裡拿到的?」
  
  「昨天晚上,我值夜班出去巡邏時,不知道是誰放在櫃檯上面的。」他快速的瞄了柯旭然一眼,便低下頭。「我知道你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我想還是給你看看比較好。」
  
  「謝謝你。」她暗暗做著深呼吸。「你要下班了?」
  
  「嗯。」林家華搔搔頭,遲疑了一會兒,才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應該把這封信直接拿給警察,是不是?」
  
  「沒關係的。」她笑著安撫他。「我要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柯旭然皺著眉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出口後頭,轉身進入電梯,問道:「那個人是誰?」
  
  她愣愣的瞪著手上的白色信封,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誰?喔,你說林先生?」
  
  「對,我想知道他是誰?」
  
  「他是大樓的夜班警衛。」她心不在焉的道:「半年前開始上班,名字叫林家華,是個害羞的年輕人。」
  
  「他曾經有什麼異常的舉止或是言語嗎?」
  
  這句話讓她猛然被拉回現實。
  
  「你是在暗示他有可能是……」
  
  「我沒有這麼說。」他表情嚴肅的道:「只是每一個可能的人選我們都應該考慮進去。」
  
  她聞言皺起眉頭。「又來了,我討厭這種情況……」
  
  「把那封信給我。」柯旭然接過信封,小心翼翼的拆開,快速的將內容看了一遍。他忍下滿腔的怒氣,用一種平板的聲音道:「是那個神秘人送來的。」
  
  她咬著唇,遲疑了一會兒才問:「內容是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我認為你還是下要知道比較好。」
  
  「到底是什麼?」他這麼說,反而勾起何以笙的好奇心——雖然她明知這種好奇心是要不得的。
  
  他歎了一口氣。
  
  「他警告你必須停止和我往來,否則將得到嚴厲的懲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8:37

  第六章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到來。
  
  何以笙一踏進工作室,她的助理便一臉愁容的迎了上來。
  
  「壞消息,老闆。」
  
  同樣的情景,似乎在整件事的開端曾經上演過,何以笙下自覺繃緊神經。
  
  「發生什麼事了?」她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平穩。「是不是又有人送東西來?」
  
  「不是。」林麗梅搖頭,遞給她預約表。「我們有八成的客戶取消了預約,剩下的兩成也都表示要等這件事結束之後再說。」
  
  她看著預約表上頭滿滿都是紅筆劃線的痕跡,抿緊了唇。
  
  「那麼,今天沒有任何客戶了?」
  
  「只有一個。」林麗梅點點那滿江紅中的唯二點白。「一位李小姐,我替她安排在九點時段。」
  
  她將預約表遞回給助理。「那就這樣吧!」
  
  「老闆,你沒事吧?」林麗梅遲疑了一會兒,才問:「我是說……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她伸手撫過臉頰,疲倦的微笑。
  
  「很明顯嗎?」
  
  「下如歇業一陣子吧。」林麗梅關心的看著她。「為了你的安全和健康著想,你看來好像好幾天沒睡的樣子。」
  
  「我會考慮。」她苦笑。「或許這是個好王意。」
  
  「警察一會兒就來了。」柯旭然一邊說,一邊定進工作室內。「往好的方向來想,只要歹徒持續的和你聯絡,總有露出馬腳的一天,警方對這個部分抱持樂觀的態度。」
  
  她點點頭,發現林麗梅用一種非常驚訝的表情瞪著他。
  
  「麗梅?怎麼了?」
  
  「他……」林麗梅睜大雙眼。「柯先生?你?」她轉頭看看何以笙,又看看他,臉上滿是疑惑,顯然想不通這其中的緣故。
  
  何以笙微扯唇角,笑開來。
  
  「他是一個偵探,麗梅。」她轉頭,朝柯旭然揚眉。「柯先生之前以假身份到這裡來是為了刺探我。現在他是我僱用保護自己的保鏢。」
  
  林麗梅聞言皺著眉頭瞪他。
  
  「你向我撒謊,為了刺探我老闆的隱私?」
  
  「我認錯。」他舉趄兩手,做出投降狀。「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何以笙笑著搖頭,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兩杯咖啡,麗梅。我的那杯不加糖,柯先生的那杯隨你高興。」
  
  
  ***
  
  
  「嘖嘖,真甜啊!柯旭然嘗了一口咖啡,甜得頭皮發麻。「你有一個好助理,為你出了一口氣。」
  
  何以笙聞言微微一笑,但笑容在目光觸及桌上的信封時隨即斂去。
  
  「不要看。」見她伸手欲取信,他出聲制止。「你沒有必要看。」
  
  她的手慢慢縮了回去。
  
  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開口。
  
  「我不要你被它影響。」見她一臉麻木的瞪著那封信,他歎了一口氣。「跟我聊些別的,跟這件事無關的。」
  
  她茫然的看著他。
  
  「例如?」
  
  「為什麼你會選擇這一行?」
  
  她的眼中漸漸升起防備之色。
  
  「我沒有別的意思。」他攤開雙手,「只是閒聊。」
  
  「只是閒聊,嗯?」她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從小時候就對占星非常感興趣,時常替身邊的朋友或親人分析命盤。本來只是小孩子說著玩,但愈來愈多人說我的分析非常準確,所以我就愈來愈用心去研究。後來有個機會,我替一家占星雜誌撰寫專欄,結果那個專欄非常受歡迎,於是有出版社找上我,替我出了幾本星座書,那些書也十分暢銷。於是更多人找上我,我便成立了工作室,就是這樣。」
  
  「你有失誤過嗎?」
  
  「沒有。」她搖頭。「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
  
  他忽然發出驚人之語。
  
  「那你有沒有想過藉著占星找出兇手?」
  
  她訝異的看著他。
  
  「我沒有想過……」彷彿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怎麼沒有想到!」
  
  他揚眉,開玩笑的道:「那也是我想問的。」
  
  「但你根本不相信占星,不是嗎?」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能捉到歹徒才是最重要的。」他巧妙的迴避了問題。
  
  敲門聲響起,林麗梅探頭進來。
  
  「老闆,客人和警察都來了,順序是?」
  
  何以笙和柯旭然對看了一眼,他搶在她開口之前道:「請客人進來,我出去和警方談。」語畢,他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柯旭然沒有想到會在門外看見自己的母親。
  
  他訝異的瞪著她,表情像見了鬼。
  
  「媽!」他低聲輕叫,將她拉到一邊。「你來這裡做什麼?」
  
  李芳美攏了攏頭髮,一派輕鬆的道:「來看看讓我兒子神魂顛倒的未來媳婦埃」
  
  「什麼?」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何小姐現在是我的客戶,你等一下不要在她面前亂說話。」
  
  「放心、放心。」她拍拍兒子的肩,掩嘴輕笑。「我會替你美言幾句的,呵呵。」語畢,她揮揮手,進了何以笙的辦公室。
  
  「我就怕你這樣……」柯旭然咕噥。
  
  
  ***
  
  
  「這封信是怎麼送來的?」低沉的男人聲音透過收音機傳了出來。
  
  「這棟大樓的一名夜班警衛,今天早上他在地下停車場把這封信交給何小姐,說是他在巡邏時,有人放在櫃檯上的。」
  
  然後是一陣沉默。
  
  「聽起來有點奇怪。」
  
  「我也這麼認為。」他知道這是那個男人的聲音。「但如果真是如此,大樓的監視器應該有拍到這個人,這也是一條線索。」
  
  「我會申請調閱錄影帶……」
  
  林家華咬著唇,瞪著收音機,氣自己為什麼競沒有想到這一點?他滿腦子只想著必須快點警告她,卻疏忽了這一點。
  
  這樣不行……他想。他必須找個方法解決。
  
  「喔?」柯旭然轉過身,一手放在她身後的椅背上,感興趣的問:「你從我的外表看到了什麼?」
  
  他靠得太近,近得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肥皂香,還有他的呼吸,溫熱的氣息輕輕吹拂著她的肌膚。
  
  何以笙感覺臉頰在發熱。
  
  「你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她想以談笑的語氣說出這些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沙啞。她清了清喉嚨,用正常的聲音補充道:「世人對英俊的男人有一種普遍的感覺,就是他們似乎從來不缺女伴。」
  
  「喔,不!」他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不要相信那些話,那是騙人的。長得帥並沒有辦法讓你的女朋友忍受被長期的忽略,也沒有辦法讓她接受工作比她重要的事實,女人重視的是男人有沒有把她當成公主一樣對待,那才是最重要的。」
  
  「胡說!」她笑罵。「並下是每一個女子都希望另一半像條狗,任她差遣。」
  
  「當然不。但她們希望男人扮演騎士,永遠都能在她們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哪怕只是她無法決定晚餐要吃什麼。」
  
  「現在我可以瞭解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了。」她沒好氣的道:「你對女人根本就有偏見。」
  
  「這是切身之痛。」他一臉嚴肅。「我對女人才沒有偏見。」
  
  「沒有人能忍受長期被忽略。」她揶揄道:「你的工作真的忙到連抽空替女朋友決定晚餐吃什麼的時問都沒有?」
  
  他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或許是我對她們太冷淡了。」他聳聳肩。「也或許是我真的沒有放太多心思在她們身上。那你呢?」
  
  「我?」她偏過頭。「沒有什麼好講的,和幾個男人約會過,但是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為什麼?」
  
  「不知道,就是少了那麼一點心動的感覺。」她抬眸,與他的視線相對。「說說我吧,我看起來是什麼樣的人?」
  
  「美麗、迷人。」他輕輕擺手。「聰明、敏感……」
  
  「敏感?」她打斷他的話,搖頭。「不,我才不敏感。」
  
  「這一點你絕不能否認。」柯旭然故意裝得一臉正經。「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敏感』地察覺到了我在說謊。」
  
  「我只是懷疑。」她糾正。「況且,那是因為你說謊的技術太不高明,而我常常面對你這樣的人。」
  
  「怎樣?」
  
  「認為占星只是騙術。」她平靜的陳述。
  
  他無言以對。
  
  「我承認,我對占星這方面沒有研究。」過了一會兒,他才保守的道:「如果用社交辭令來講的話,就是持保留態度。現在再告訴你也許有點晚,你大概也不會信,但是我相信你……」
  
  她挑眉,眼中寫著懷疑,像在告訴他:我感覺到的可不是這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必須有證據埃」他說得理直氣壯。「就算一開始我真的懷疑過你吧,但是那種想法在和你見面後就消失了。」
  
  「為什麼?」何以笙好奇的問。
  
  「就當它是直覺吧。」他看著她,輕聲道:「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他們的目光緊緊相扣,誰都沒有栘開視線。
  
  車內的溫度似乎在那一瞬間升高了,她可以感覺到肌膚逐漸變得滾燙,當她發現他正逐漸接近她時,各種想法在她腦海裡來去。
  
  她覺得口乾舌燥,既期待他的接近,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不是真的想吻她。
  
  他是好友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啊!
  
  這麼多年來,她的分析從未出過錯。眼前這名男子是屬於文綺的,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對。
  
  她不應該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念頭才剛閃過,他的唇已經覆上了她,一股溫馨甜美的感覺立刻佔據她的全身,所有的顧慮霎時被拋到腦後。
  
  一開始,何以笙有些被動。
  
  思考已被棄置,只剩下感覺和需要。
  
  然而當這一吻結束,現實立刻無情的朝她襲來。
  
  不管這一吻再美妙,或他是第一個讓她有這種感覺的男人,她終究必須與他保持距離。
  
  她踏錯了一步,現在導正還不算晚。她坐正身子,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就像方纔那一吻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們該走了。」
  
  柯旭然看著她的眼裡有著迷惑。
  
  「或許我們該談談關於我們之間的事……」
  
  「沒有什麼我們。」她立刻打斷他的話。「那只是……只是一時的失控,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一個吻算不上什麼。」
  
  一個吻算下上什麼?他覺得自己的下巴有掉下來的危險。
  
  「好吧!」柯旭然發動車子,放下手煞車。「既然你是這麼認為的話……」下一秒,車身以驚人的速度疾駛而出。
  
  
  ***
  
  
  在回到柯旭然的住處之前,他們一起到大賣場採買了數天份的食物和日用品。
  
  看到他抱了整整三箱的啤酒,何以笙忍不住皺眉。
  
  「我可不想和一個酒鬼關在屋子裡那麼多天。」
  
  自從離開停車場後,他們之間一直瀰漫著風雨欲來的氣氛,她的言詞變得尖銳了,而他則是擺著一張臭臉。
  
  柯旭然實在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原本一切都還好好的,不是嗎?昨天夜裡,她甚至緊抱著他痛哭,還主動吻了他!為什麼今天換成他主動,她的態度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我不會酒後亂性,這點你大可放心。」看見何以笙的臉色一變,他嘲諷的補上一句,「如果你真的擔心,可以把房間的門鎖上,我不會破門而入的。」
  
  她白著臉不發一語的推著推車轉頭,往生鮮食品區定去。
  
  「該死!」他低聲咒罵自己,跟上她的腳步。「這樣吧,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誤會愈積愈深。」
  
  她拿起一瓶鮮乳,檢查了一下有效期限,然後將它放進推車裡。
  
  「你想說什麼?」她斜睨他一眼,往下一個貨架走去。
  
  「不是我想說什麼,而是你該說什麼?」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後。「問題在哪裡?為什麼你的態度像變了一個人?」
  
  她沉默不語,拿起架上的熟食看了看,又放回去。
  
  「如果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都必須這樣時時刻刻在一起,你不覺得把話說開來會比較好嗎?」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他。
  
  「那好吧。」她壓低聲音,小聲的說:「我不要那樣的事情再度發生,我們之間就是單純的聘雇關係,我不希望有其他……」
  
  他的表情變得森冷。
  
  「簡單的說,你是在警告我不要對你有非份之想?」
  
  她咬唇,別開臉。「我只是希望讓事情單純一點。」
  
  「我懂了。」他面無表情的點頭。「我會記住你的話。從現在開始,不是緊急情況,沒有你的允許,我絕不會再碰你。」
  
  她張口想要解釋,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讓他保持敵意的態度,比去面對平時的他要來得省事多了。
  
  「你瞭解就好。」她低聲說道,假裝沒看見他臉上盛怒的表情。「還有很多東西要買,我們走吧!」
  
  
  ***
  
  
  令人難受的窒息感充斥每一個角落。
  
  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對對方視而不見,甚至擦身而過時,也假裝另一個人並不存在。
  
  大部份的時間,何以笙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踏出那間幾乎等於牢籠的窄室。
  
  她沒有辦法忍受和柯旭然同處一室,卻必須面對他冷漠的態度——雖然那是她自找的。
  
  她知道自己傷了他的自尊心,為此她覺得很抱歉。但是如果不這麼做,她害伯事情終究會失去控制。
  
  柯旭然和她一樣覺得難受。
  
  數天來,她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只有在用餐和洗澡的時候才會出來,他不禁猜想這是否是為了防他?
  
  她到底是怎麼打發時間的?他不禁納悶。房間裡沒有電視,沒有音響,任何可以用來娛樂的東西都沒有。
  
  好幾次夜裡,他從門外聽見她尖叫的聲音,知道她又作了惡夢,但卻無能為力。
  
  為什麼她要這樣壓抑自己?他真想抓住她大力的搖晃。就算她不想與他發展任何關係,也毋需做到這種地步。
  
  她的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眼窩下的黑眼圈也愈發明顯,看來簡直像個大病初癒的病人。
  
  當他發現她一如往常,只吃了幾口飯便要回房,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每天晚上都作惡夢是不是?」
  
  她轉身,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困窘。
  
  「吵到你了?對不起……」
  
  「我不是在抱怨。」他打斷她的話,歎了一口氣。「就算你不想和我當情人,但我們總可以當朋友吧?」
  
  她低下頭,默默不語。
  
  「你不需要把自己鎖在那個小房間裡,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共處一室,跟我說一聲,我避開就是了。這幾天你有沒有照過鏡子?你知道自己看來有多慘嗎?」
  
  何以笙伸手輕撫自己的臉頰。
  
  「我以為你在生氣。」她靜靜的開口,「所以我想這樣比較好。」
  
  「我沒有生氣……」他頓了一下,改口道:「好吧,或許我是生氣,因為你傷了我的自尊心,但那又如何?你對我沒有感覺,我不會勉強你。」
  
  「對不起。」她再次道歉。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像是頗不好意思的咕噥著。「我不應該因為你的拒絕惱羞成怒,是我豬頭,你能原諒我嗎?」多天來,她的臉上頭一次有了笑意。
  
  「那我們就原諒彼此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9:06

  第七章

  
  電話鈴聲響起,何以笙猛然睜開眼睛。
  
  尖銳的鈴聲在她耳旁鈴鈴鈴的不停響著,她皺著眉從沙發上起身,發現身上壓著一隻手臂——是柯旭然的手。
  
  她茫然的瞪著那隻手,然後忽然想起昨晚他們一同看電視,她大概是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電話!」她搖著他。「快接!」
  
  柯旭然睜開一隻眼睛,看見她的手指著某一個地方。
  
  「什麼?」
  
  他迷迷糊糊的起身,話筒被塞到他的手裡。
  
  她用嘴型說著:接電話。
  
  「喂?」他往後靠在椅背上,揉著眼睛。
  
  「柯先生?我是李警官,檢驗的結果出來了,還有一些後續的消息,我想當面與你們詳談。」
  
  這個消息令他精神一振。
  
  他猛然坐起身子,睡意全消。「沒問題。我們在哪裡見面?」
  
  「那就麻煩兩位到警局來一趟,不知道方不方便?」
  
  「可以,半個小時之後見。謝謝,再見!」
  
  「誰打來的?」何以笙伸了伸懶腰,站起身子。
  
  「李警官。」他看見她的背一僵,「檢驗結果出來了,他要我們到警局去,說有話想跟我們談。」
  
  「是嗎?」她用手指梳過頭髮。「那我最好趕快去梳洗一下。」
  
  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暗暗希望李警官口中的報告可以讓一切盡快結束——即使那代表他們之間的連繫將因此終止。
  
  他看得出來即使這幾天一直很平靜,但她仍未從陰影中走出來。他也懷疑,就算事情真的結束,她是否有辦法馬上恢復正常的作息?
  
  答案是什麼,他心知肚明。那是不可能的。
  
  或許有一天會,但不是短期間內。即使歹徒落網,她仍無法擺脫夢魘。
  
  更何況即使真的捉到了犯人,最多只能告他個恐嚇罪,而這條罪名的刑罰並不重,最多判兩年。
  
  兩年後,歹徒出獄,誰能保證他不會再犯?
  
  想到這裡,柯旭然的臉色不覺愈來愈凝重。
  
  
  ***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到了警察局。
  
  「有一個好消息。」兩人一踏進李警官的辦公室,他便道:「我們已經知道那個神秘人是誰了。」
  
  柯旭然和何以笙對看一眼。
  
  「是誰?」
  
  「那個夜班警衛。」李警官遞給他們一張紙。「他拿給你們的信上頭,在信封的內側採到他的指紋,而且調閱大樓監視錄影帶的結果,那一夜的錄影帶不翼而飛,後來有一名清潔婦在大樓的垃圾桶裡找到已經被毀掉的錄影帶。」
  
  她不敢置信的張大眼。
  
  「你是說……林家華?」那個害羞、內向的年輕人?
  
  「沒錯。」李警官點點頭,又續道:「同時,我們追查花店和珠寶店的結果發現,這兩樣東西,他都是在離住家不遠處的店家買的,雖然他費心遮掩自己的外表,但是因為太過刻意,反而讓店家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右手食指曾經因為意外截去,兩家店主都肯定的指認就是他。」
  
  何以笙愣愣的聽著,不敢相信她每天都和歹徒擦身而過,而她一點也沒想到他就是寄這些信給她的人。
  
  「我們也問了快遞公司,他們的描述大致上吻合。而且單據上的簽名經比對後,證實是他的筆跡沒錯。」
  
  「那你們還在等什麼?」柯旭然插嘴。「你們逮補他了嗎?」
  
  李警官深深的看他一眼。
  
  「很遺憾,當我們趕到他的住處時,他已經不知去向了。」
  
  輕輕的抽氣聲響起。
  
  這項消息無異是宣告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縱然他們知道歹徒是誰又有何用?他依然有可能躲在她的四周,隨時有機會傷害她。
  
  「我們會持續的搜尋,這段期間之內請兩位務必小心。」
  
  他不尋常的語氣引起了柯旭然的注意。
  
  「李警官,你認為此人有危險性?」
  
  「他有精神方面的病史。」李警官一邊說,一邊看著血色從何以笙臉上漸漸褪去。「根據我們調查的結果,他之所以能得到這份工作,是因為他的母親拜託認識的人替他引薦的。他曾經被控虐殺附近鄰居的寵物,因為他認為它們會傷害他。而且,我們在他的住處找到一本日記,一台監聽接收器,日記裡寫的都是關於何小姐的事,而監聽器,根據日記內容判斷,應該是裝在何小姐的工作室裡。」
  
  「所以?」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這是不是代表,你們一天沒有逮捕他,我就一天不能過正常的生活?」
  
  李警官同情的看著她。
  
  「恐怕如此。他對你的愛慕之情超乎尋常,我相信他不會就此罷手。」
  
  何以笙閉上眼睛,緊緊咬著下唇,直到感覺痛楚傳來。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申請警方保護。」李警官補充道:「我們會派專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你。」
  
  「不……不用了。」那幾乎等於毀了她的生活。「我已經有了保鏢。」她轉頭看向柯旭然,後者給她一個支持的微笑。「我只希望你們盡快找到他……我想過平靜的生活。」
  
  「那當然,我們會盡快逮捕他歸案。」李警官保證,但那語氣聽來卻如此的公式化。
  
  
  ***
  
  
  「這一切像是永遠都不會結束。」何以笙疲倦的坐在車子裡,用手輕揉著額頭。「如果警方一直找不到他呢?我該怎麼辦?」
  
  柯旭然看著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正常的生活。你不可能因此離群索居。」
  
  「說得倒容易。」她苦笑。
  
  那的確不容易,柯旭然不得不承認。但若是林家華真的從此消失無蹤,往好的一方面想,或許他終究會從對她的迷戀中清醒過來。
  
  當天晚上,她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
  
  「以笙啊,你還好吧?」當她聽見母親的聲音時,忍不住激動落淚。「啊你在哭喔?是不是壞人還沒抓到?」
  
  她抽起面紙按住眼角,低聲的道:「我沒事。你們呢?」
  
  「我們都很好,你爸爸叫你回來住一陣子。我們這邊有很多鄰居、朋友都說了,要是那個壞人敢來,我們就打得他做狗爬!」
  
  她聞言破涕為笑。「幫我謝謝他們。」
  
  「不用謝啦,大家都是好鄰居。他們說只要你給他們佔星一下,指點他們賺錢就好啦!」
  
  柯旭然端著晚餐走出廚房,好奇的看著她微笑的表情。
  
  「那有什麼問題。」她又哭又笑的。「爸爸還好吧?」
  
  「他勇得像一隻牛,不用擔心啦。你明天回來吧!這幾天我們光是擔心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你爸爸不見你一面,確定你沒事,他是不會安心的。」
  
  何以笙沉默了。
  
  「媽,你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還考慮什麼?我知道你是怕拖累我們,但是你下用伯,我們這個小地方都是熟面孔,陌生人混不進來的,你再不回來,你爸就要上台北找你了!」
  
  她歎了一口氣。
  
  「好吧,我明天回去。」
  
  「你的家人打來的?」見她放下電話,柯旭然馬上開口。
  
  「嗯。」她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碗筷,靜靜地道:「我明天要回老家,可能會在那兒住一陣子。」
  
  「噢!」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
  
  她抬頭看他,綻出笑容。
  
  那是數天來他在她臉上所看過最輕鬆的笑容。
  
  「我怕你適應不了那裡的生活。」她咬著筷子,臉上因為回憶而露出滿足的笑容。「那是一個小村子,每個人都互相認識,而且幾乎沒有娛樂可言——」她朝他眨眨眼。「除非你喜歡下棋、打太極拳,或是捕蝶捉魚這一類的……」
  
  「真是難得的世外桃源。」他喃喃說道。想像在那種地方生活超過三天已經夠嚇人的了。「你在那裡住了多久?」
  
  「一直到我讀大學為止。」她收起笑容,認真的看著他。「如果你不想去,我不勉強你,那個地方的住戶都互相認識,外來的陌生人在那裡相當顯眼,我想應該很安全。」
  
  「我不想賭那剩餘的可能。」柯旭然聳聳肩。「既然你說應該,表示你並不完全的肯定,我跟你去。」
  
  
  ***
  
  
  翌日,他們開了三個小時的車,才總算到達她的老家。
  
  人還沒到,沿路上看見何以笙的親朋好友通風報信的電話已經快把何家的電話線給燒斷了。
  
  車子才在何家庭院前停下,一堆人已經擁了上來,真正讓柯旭然見識到小村的情報網有多麼厲害。
  
  「以笙啊,你終於回來了!」她的母親——陳美嬌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迫不及待的拉著女兒的手,仔細的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看看你,瘦了一整圈,臉色白得像鬼一樣!」
  
  她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這位先生是?」陳美嬌立刻注意到提著行李站在一旁的柯旭然,一臉驚喜的道:「該不會是你的男朋友吧?」
  
  「媽,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何以笙毫不留情的打破母親的希望。「我們只是朋友,他叫柯旭然,是一個私家偵探。」
  
  柯旭然毫不猶豫的綻出他最迷人的笑容。
  
  「伯母好。」那笑教在場的女性全都感到一陣暈眩。
  
  「好、好。」陳美嬌笑看著他,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咱們進屋去吧,不要站在這兒曬太陽了。」
  
  她領著兩人往屋內走去,其餘的人也跟著擁進。
  
  接下來整整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何以笙完全沒有空喘一口氣,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停出現,不管是她的父母或街頭巷尾的老鄰居都有一大堆話想問她。
  
  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提問,她只能下停的回答、回答、回答,連歇一會兒喝口茶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柯旭然一臉驚異的看著這一幕,難以想像有一堆人都能對你這一輩子所發生的大小事如數家珍是什麼樣的感覺。
  
  正慶幸自己不在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的問話範圍之內,忽然有人話鋒一轉,對著他問:「私家偵探是不是在幫人捉猴的?」
  
  他聞言一愣,才回神,就見在場十幾雙眼睛全盯著他看。
  
  「偶爾。」他保留的道:「不常。」
  
  「好不好賺?」一個老伯開口,「要娶我們的阿笙,至少也要跟她收入一樣,這樣才可以喔!」
  
  「對啊!對啊!」還等不及他開口,就有人接著道:「丈夫要是賺得比妻子少,說出去會被笑死喔!」
  
  「我們這個村好幾年沒有辦喜事了,要是你們小倆口要結婚的話,我們一定會替你們辦得熱熱鬧鬧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討論起婚禮的細節,他這個當事人一句話也插不上嘴,只能在他們問說「你覺得如何?」時,尷尬的微笑。
  
  他幾次想要澄清,卻都馬上被熱情的村民給打斷,最後索性乖乖坐在原地,當個應聲娃娃。
  
  「這樣你說好不好?」
  
  「好。」
  
  「如果聘禮收一百萬算下算多?」
  
  「不算。」
  
  好像他們明天就會結婚似的!
  
  吵鬧的人群中,柯旭然和何以笙四目相接,彼此臉上都露出了苦笑。
  
  
  ***
  
  
  是夜,陳美嬌從櫃子裡翻出多餘的棉被和枕頭,喚來女兒,交代道:「這些你拿去旭然的房裡。」
  
  才短短一天的時間,柯旭然便輕而易舉的擄獲了何家兩老的心。何以笙不禁搖頭。她媽只差沒抓著他的手叫一聲女婿了!
  
  「山上夜裡較涼,你要記得交代他蓋好被子。」
  
  她點點頭,沒多說什麼,生怕一開口母親又要大談如何捉住男人的心這一類的話題。
  
  現在村裡的人幾乎都已經自動自發的將他們想成一對,她的父母更是拿對女婿的態度對柯旭然。
  
  她不想給父母錯誤的期望,但似乎沒有人想聽她的解釋。
  
  看著女兒轉身離開,陳美嬌躡手躡腳的跟在她的後頭,見她走進客房,便小心翼翼的在門口蹲了下來,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她走進房間時,柯旭然正在空無一物的床上翻來覆去,一見她抱著枕頭棉被進來,如蒙大赦,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我還以為我必須這樣過一晚。」他一骨碌的坐起身,接過棉被枕頭。「這裡真靜,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怎麼會沒有聲音?」她坐在床沿,看著他拍打枕頭。「你仔細聽,有很多昆蟲的叫聲。」
  
  他側耳傾聽,果然聽到斷斷續續的蟲鳴聲。
  
  「這裡很多事對我來講都很新鮮。」他躺下,兩手枕在腦後。「我想我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適應。」
  
  她微微一笑,想起了他一整天被村民包圍,那手足無措的模樣。
  
  「他們都是很熱心的人,沒什麼惡意。」
  
  「我知道。」他定定的注視著她。「事實上,我有點受寵若驚呢!」
  
  在他的注視下,她不自覺的臉紅起來。
  
  「那些叔叔阿姨都很關心我,所以有些熱心過度了,你下要介意。」她刻意以輕鬆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等我們離開之後,他們很快就會忘記你了。」
  
  他沒答腔,逕自不發一語的盯著她看。
  
  「那我走了……」她起身。「你早點睡吧!」
  
  柯旭然忽然捉住她的手。
  
  「我並不介意。」他望進她的眼底,在裡面看到驚慌和掙扎。
  
  她掙脫開來,後退了幾步。
  
  「那就好。」
  
  他看得出來她並不希望自己表露感情,因此沒有逼她,轉而以輕鬆的語氣道:
  
  「陪我聊聊天吧!我快無聊死了。」
  
  何以笙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想聊什麼?」
  
  「隨便。」他挺起身子,兩腿盤坐。「說說你在這兒的童年生活如何?」
  
  「那沒什麼好聊的。」她笑了。然後,她想到了一個話題。「嗯……你還記得文綺嗎?」
  
  他露出茫然的表情。
  
  「林文綺。」她提醒他。「和你配對成功的那個女子。」
  
  「噢!」他點頭。「我想起來了。」
  
  「你對她的印象如何?」
  
  他偏著頭,一臉迷惑。
  
  「這個……」如果他說毫無印象,會不會被揍?「老實說,我不太記得了。印象中是個長相清秀,個性內向的女孩子吧?」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他們的話題一直繞在林文綺的身上。大部份的時間是她說,他聽。
  
  雖然柯旭然不懂為什麼他們非得談她不可?不過因為何以笙聊得津津有味,他也只好洗耳恭聽。
  
  
  ***
  
  
  門外的陳美嬌皺著眉頭聽著女兒在未來女婿面前大談特談好友的長處,實在搞不懂這其中的緣故。
  
  她站直因久蹲而麻痺的雙腳,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間。
  
  「怎樣了?」何正修關心的問著老婆。「他們是不是在房裡情話綿綿?」
  
  陳美嬌搖頭,爬上床鑽進被子裡。
  
  「沒有。他們在聊文綺。」
  
  「文綺?」何正修聽得一頭霧水。「關文綺什麼事?」
  
  「我也想知道啊!」陳美嬌皺著眉頭。「明明燈光美氣氛佳,人家旭然也有那個意思,結果以笙話一轉,居然開始推銷起文綺,這孩子真是讓人搞不懂。」
  
  他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頭。
  
  「說不定以笙根本沒那個意思,咱們一頭熱也沒用。」
  
  「怎麼可能沒有!」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你沒瞧見以笙總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瞧他嗎?」
  
  「他們是朋友嘛!」
  
  「朋友不是這樣的啦!」她將被子拉到下巴,喃喃道:「我得推他們一把才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49:34

  第八章

  
  晚上十點鐘。
  
  一輛轎車駛進了小村裡,慢慢的在路邊停了下來,引擎的聲音在安靜的村內顯得格外清晰。
  
  村裡的居民大多靠種農作物為生,這個時間眾人皆已上床休息。
  
  車內的男人拿出望遠鏡,調整焦距,對準何家門外所停放的車子,喃喃念出它的車牌。
  
  「我找到你了……」他露出微笑。
  
  身後的屋子忽然發出亮光,他連忙將望遠鏡塞進座位底下,抽出一張地圖,展開放在方向盤上,將臉貼近。
  
  手電筒的燈光由外往內射進,他搖下車窗,舉起手遮擋強光,期期艾艾的道:「對不起,我迷路了……可以跟你問個路嗎?」
  
  老王轉動著手電筒,打量車內,裡頭乾乾淨淨的,看下出任何可疑的樣子。他再看看眼前的年輕人,修剪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整齊服貼,身上穿著格子襯衫和卡其褲,看來就是標準的觀光客。
  
  望了一眼他手上的地圖,確定沒什麼可疑之處後,老王才操著台灣國語道:「你要去哪裡?」
  
  「我在一問名字叫做田間的民宿訂了房間,可是一直找不到這家旅館。」男人搔搔頭。「偏偏我忘了他們的電話,我看這裡有住戶,所以才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問到路。」
  
  「那個地方是不好找。」老王點點頭。這下是第一次有投宿的客人迷路至此,因此聽完男人的解釋,他沒有多想,便指點他路怎麼走,並且給了他該旅館的電話。
  
  「謝謝、謝謝。」男人忙不迭的向他道謝,收起地圖,升起車窗,然後將車子掉頭,駛出小村。
  
  這個小插曲老王並沒有放在心上,當他沉沉的睡去時,那個迷路的陌生人已經被他拋在腦後。
  
  
  ***
  
  
  翌日一早,為了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陳美嬌要女兒帶著柯旭然四處走走。
  
  「你去田間結算,順便帶旭然四處走定。」她如是說。
  
  田間民宿的老闆娘也是村子裡的人,他們用的果菜一向都是向村民們採買,固定一個禮拜結算一次。
  
  何以笙當然不可能沒有察覺母親的企圖,但也知道拒絕是沒用的,因此乖乖就範。
  
  他們穿過果園,沿著山坡地往上走。
  
  果樹雖然遮擋住了大部份的陽光,但熱氣依然逼人,走了一段路之後,她便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
  
  「我們休息一下吧!」她坐在石頭上,以手揚風,苦笑道:「看來我太習慣城市的生活,體力退步了。以前這段路我可以用跑得跑完全程呢!」
  
  他從身後的背包抽出礦泉水瓶,遞給她。
  
  「很難想像你在山野間奔跑的樣子。」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掃視著她,「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很難想像你穿著破舊的T恤和牛仔褲的樣子。」
  
  她低頭看向身上的衣服,搖頭笑著。
  
  「其實我還挺喜歡這個造型。在這種地方,穿得再漂亮也沒用,風一吹、草一動,衣服就髒了。」
  
  柯旭然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新襯衫,一臉苦瓜。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他的表情使她發笑。
  
  「現在你知道了。」她站起身。「好了,休息夠了,我們走吧!」
  
  休息過後,她的腳步也變得輕盈起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漸漸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和節奏。
  
  她愈走愈快,將他拋在身後。
  
  不久後,他們終於走出果園,踏上水泥地,而那民宿就在前面不遠處。
  
  「快點。」她回頭看向落後的柯旭然,催促著他。「等一下到了我請你暍冰檸檬汁。」
  
  柯旭然抬起手臂擦汗,叫道:「兩杯!」
  
  「好,除非你能在到民宿之前捉到我。」她轉身,往前跑去。「如果我先到,換你請客!」
  
  民宿內,有一雙眼睛陰沉的盯著他們,但他們兩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笑著、跑著,在看見柯旭然將她拉進懷裡時,那雙陰沉的眼瞇了起來。
  
  「放開我!」她一邊笑著一邊推他,以為他是在跟自己玩。「你忘了嗎,你說過非必要和緊急的時候不會碰我?」
  
  柯旭然沒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緊。
  
  「現在的情況就是必要而緊急的。」他瞼上的笑忽然斂去,粗啞道:「我迫切的感覺到我需要吻你……」
  
  何以笙的笑容也消失了。
  
  「不要這樣……」她別開臉,兩手抵著他的胸膛。但口中發出的拒絕聽來卻是那麼薄弱,那麼言下由衷。
  
  「如果你不希望我吻你,現在就推開我。」他的聲音沙啞。「我知道你並非自己宣稱的那般對我無動於衷,你也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吸引力,不是嗎?」
  
  她咬唇,低下頭。
  
  一部分的她想推開他——源於對朋友的忠誠。但更多的她,卻希望他不要放開,也不要徵詢她的回答,儘管去做他想做的事。
  
  兩個完全相反的念頭在她腦裡互相拔河,不論哪一個都讓她覺得痛苦為難。
  
  「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許了。」語畢,他低頭吻住她。
  
  他的舌頭采進她的口中,迫切的需索著。她發出輕柔的歎息,抵著他胸膛的手慢慢軟化。
  
  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也無法假裝他們之間的吸引力並不存在,儘管過去這數天來她一直極力的抗拒,但當他的唇接觸到她的那一剎那,一切的顧慮全部隨著流竄的電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要再逃避了……」他抵著她的唇道:「你也感覺到了,不是嗎?」
  
  她徐徐睜開眼睛,眼神仍然迷濛,似乎尚未從方纔那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吻中清醒過來。
  
  待她拾回理智時,她只是幽幽的道:「我但願自己沒有這種感覺……」
  
  柯旭然聞言皺緊眉頭。「為什麼這麼說?」
  
  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她極力的抗拒,卻不明白原因何在。
  
  何以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默默的轉身走開。
  
  
  ***
  
  
  果園開始采收讓所有人都忙碌於工作之中,何以笙慶幸自己恰好遇上采收的季節,那讓她能光明正大的避開和柯旭然獨處的機會。
  
  在小村裡住了幾天,如今柯旭然已完全融入這裡的生活,他甚至自告奮勇幫忙采收,而且學得又快又好。
  
  每天總有人走到她的身邊,拍拍她的肩膀,恭喜她找到了一個好丈夫。
  
  「小笙啊,不要再挑了,就是阿旭了啦!」一個伯伯背著簍子從她身邊走過時,苦口婆心的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何況阿旭又是這麼好的對象,你就和他好好定下來吧!」
  
  她聞言只是苦笑。
  
  自從那天之後,她和柯旭然幾乎沒有獨處的機會。
  
  白天,他們都一同去果園幫忙采收,到了晚上,她便被村民們團團圍住,要求為他們一個個占星。
  
  村民都是樸實的農民,想知道的不脫是明年的收成和果價會不會向上看漲,再不然便是家裡的兒子女兒將來的運勢如何。
  
  在眾人的包圍下,柯旭然縱然有心與她獨處,也找不到機會。
  
  這讓何以笙鬆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的質問,也無法說出事實——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好友背後道她的是非一樣。
  
  她很清楚柯旭然會有什麼反應。
  
  依他的個性,他不但不會相信占星配對的結果,說不走還會故意反其道而行,而這等於是她一手摧毀了好友的幸福。
  
  她歎了一口氣,繼續手上的動作。
  
  從眼角餘光,她看見他正往這兒移動,趕緊提起簍子往另一邊走。
  
  「旭然啊!」陳美嬌喚住欲往何以笙方向走去的柯旭然。「簍子不夠用了,你再去車上拿一些過來好不好?」
  
  他停步轉頭,大聲應好之後,再轉回頭來,她已經走出了他的視線。
  
  可惡!他在心中暗暗咒罵,旋身往外大步走去。
  
  她在躲他,他感覺得出來,但卻無能為力。
  
  想起她那天幽幽的說:「我但願自己沒有這樣的感覺……」他的眉頭下禁皺得更緊。
  
  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她覺得他不夠好,配不上她?
  
  不,她不是這種人。他甩頭,不相信她會有這種想法。
  
  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沉浸於自己思緒中的柯旭然,沒有發現自己走錯路,不但沒有走出果園,反而往更深的樹林內走去。
  
  當他意識到時,身旁已經沒有半個村民,而他甚至不認得這個地方是哪裡。
  
  「該死!」他喃喃咒罵,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暗處,一雙陰狠的眼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但柯旭然渾然不覺,直到他感覺到背後有人朝他撲來時,利刀已經毫不留情的刺進他的後背。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怒吼,捉住身後來人的手,一個俐落的過肩摔,將那人摔倒在地。
  
  背後的痛楚讓柯旭然幾乎要痛暈過去,但他仍然咬著牙,忍著燒灼的痛苦,撲向地上的男人,一拳揍向他的臉。
  
  男人揮舞著刀子,閃開了這一拳。
  
  「我要殺了你。」男人開口,柯旭然認出了這個聲音:林家華。
  
  他們同時撲向對方,使盡全力欲置對方於死地。
  
  雖然在身高和體型上柯旭然都勝他一籌,但是背後的傷口令他的反應變慢,而不絕流出的血更讓他的意識愈來愈模糊。
  
  僅僅纏鬥了十分鐘,熱浪加上失血過多,他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動作變慢了,再這樣下去,絕沒有勝算。
  
  他咬牙避過疾刺而來的刀尖,在心裡惡狠狠的詛咒著。
  
  若不是因為他太專心想別的事,也下會讓林家華有機可趁,如果他被殺了,下一個遭殃的便是以笙。
  
  思及此,他不顧一切的奮力抵抗,幾乎像是不要命似的,但尖刀陸陸續續在他身上劃出好幾道傷口。
  
  就在情況危急的時候,一名村人聽見打鬥的聲音前來察看,一見眼前的情況,嚇得連忙大叫,「夭壽喔!殺人啊啦!快來喔!」
  
  正在采收果子的村民一聽見呼救的聲音,人人馬上手持縑刀和木棍趕到,林家華見情況不對,只得放棄,迅速往樹林裡逃去。
  
  現場一片狼籍,到處都是血,令人觸目驚心。
  
  當村民們趕到柯旭然身邊時,他後背的布料幾乎已經全部被血所浸濕。
  
  何以笙是最後一個趕到的,眼前的景象令她幾乎窒息。
  
  「天啊!」她在他身邊跪下,村民指著他後背的傷口讓她看,血色從她臉上褪去。「我們必須馬上送他去醫院。」
  
  「我去開車!」一個村民自告奮勇。「這裡路我很熟,也跑得很快,我回去開車,你們把他扛到外面的路上。」
  
  當一群人七手八腳的試圖替柯旭然止血,找材料做簡易擔架時,他卻看著她擔心的臉,微微一笑。
  
  「只是一點小傷,不要緊的。」
  
  她咬唇,無助的看著他背上深及見骨的傷口。
  
  「你不會有事的……」她喃喃重複著這句話,不知道是想安慰他還是給自己保證。「不會有事的……」
  
  他閉起眼睛,覺得背後好像有一團火燒著,劇痛讓他全身的知覺都麻木了,只剩下由傷口為中心向外擴張的痛楚。
  
  「旭然?」
  
  有人叫著他的名字,像是從遙遠的遠方傳來。他掙扎著想張開眼睛,眼皮卻沉重得有如鉛塊。
  
  
  ***
  
  
  模糊中,柯旭然感覺到意識與身體逐漸抽離,沒多久,便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他醒來時,第一個感覺是痛。
  
  灼熱的痛楚從後背傳來,他掙扎著想要翻身,卻有一隻手堅定的壓住他。
  
  當他逐漸恢復意識,第二個感覺是吵。
  
  這裡好吵!
  
  他聽見一大堆人的聲音在他耳邊嗡嗡作響,而且一個接一個,連珠炮似的轟炸著他。
  
  「阿旭,你沒事吧?」
  
  「背痛不痛?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
  
  「不要動、不要動,傷口才縫好,一動就會裂開啦!」
  
  「你倒是說說話啊!別讓我們擔心。」
  
  「是不是又痛暈了?」
  
  眾人七嘴八舌一句又一句的接下去,他完全沒有插嘴的機會。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對準焦距,映人眼簾的是一個又一個的臉部大特寫,所有的村民全圍在他的病床旁,一張張的臉湊到他的眼前。
  
  「這是多少?」有人舉起兩根手指頭。
  
  「二。」他的喉嚨像有火在燒。「我要喝水。」
  
  「他要喝水。」有人大喊。「阿笙,快拿水來餵他。」
  
  何以笙端著水杯走到他的床前,用吸管讓他喝。
  
  他一下子就把水喝光,總算覺得舒服了一些。正想開口,村民又你一言我一語的逕自問起話來。
  
  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一名護士走了進來,一見這種情況,皺著眉頭說道:「各位父老,留一點氧氣給病人呼吸好嗎?」
  
  此話一出,室內一下子恢復了寂靜。
  
  她走到柯旭然的床前,量了他的體溫,再檢查一下傷口的情況,這才道:「病人需要休息,你們留幾個人下來照顧他就好,太多人反而是妨礙。」
  
  何以笙這時才開口道:「我留下來照顧他就好,各位叔叔阿姨,你們還有工作要做,還是先回去吧!」
  
  眾人互相對看,點點頭。
  
  「那我們先回去了喔。晚上再過來。」
  
  何正修和陳美嬌走到女兒身邊,輕聲說道:「要是累了,打電話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再過來交班。」
  
  她點點頭,看著眾人魚貫的走了出去。
  
  最後,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
  
  「這裡是醫院?」他再次想翻身,但她立刻阻止了他的動作。
  
  「對,這裡是醫院。」她壓著他的身體,在床沿緩緩坐下。「你傷在背後,不能正躺。」
  
  「噢!」他的表情像是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嚴重嗎?」
  
  「縫了幾十針,你覺得呢?」
  
  「那應該算滿嚴重的。」他咕噥道:「可以多給我一個枕頭嗎?」
  
  她從櫃子裡拿出備用的枕頭,墊在他的身體下面。
  
  「林家華呢?」他忽然抓住她的手。「你們抓到他了嗎?」
  
  她搖頭。
  
  「他一見到村民就跑掉了,那時大家擔心你的傷勢,也無暇去追他。」
  
  「可惡!」他掄起拳頭,用力往枕頭一擊!
  
  「我沒有想到他居然能找到這裡。」她的臉色蒼白。「而且我一直以為他的目標是我,沒想到……」
  
  「這不是你的錯。」他將她拉近,讓她坐在床沿。「是我太大意了,下一次他絕不會這麼好運。」
  
  「下一次?」她根本不敢想像有下一次。「這一次你已經這樣了,下一次……下一次會怎樣?」
  
  「那是意外。」他一臉不自在。「我當時為其他事分了心,所以才沒有注意到他在跟蹤我,這種事並不常有。」
  
  她搖頭。「等你的傷口好一點,就快點離開這裡吧!我不要你為了我送命。」
  
  「那你怎麼辦?」他質問:「一輩子躲起來?」
  
  「總比連累別人為我送命的好。」
  
  「我不會有事的。」他握緊何以笙的手。「我也不可能丟下你離開。」
  
  她默默的看著他:心裡又是擔心又是感動。
  
  「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滿身都是血的倒在樹林的時候,我……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也以為自己會死。」他承認。「當時我心裡只想到,如果我死了,誰來保護你?幸好有村民路過,否則以我當時的情況恐怕沒辦法活命。」
  
  「我下要你死。」這已經是她所能表露情感的最大限度。她低聲道:「你還是走吧,他是因為我才衝著你來,只要你離開這裡就安全了。」
  
  柯旭然憤怒的開口,「如果我因為這樣而離開你,那才真的是該死!」
  
  「你沒有必要這麼做。」她急急的說道:「我雇你的酬勞不值得你賠上一條命。」
  
  他不顧她的制止,猛然撐起身子,緊緊抱住她。
  
  「我不是為了錢才這麼做的!你懂不懂?」他既憤怒又迷惑的道:「我知道你懂,但是你不願意正視,不願意承認我們之間的感覺,為什麼?」
  
  因為她不能,她不能背叛自己的好友。她痛苦的想著。
  
  「你的傷口會裂開的。」
  
  「去他的傷口!」他抱得更緊。「給我一個答案!」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歎息。
  
  細碎的吻落在她的臉上、唇上,她沒有拒絕,反而抬起臉迎向他的吻。
  
  這個動作就像是一個暗示、一個鼓勵,激情在那一瞬間爆發,兩人纏綿的索求著對方的唇。
  
  他在她的背上施力,將她壓向他。
  
  熱情來得如此激烈迅速,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也顧不得其他。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不停的加深這個吻,他的手沿著她的腰部緩緩上栘,然後覆住了她的胸,幾近粗魯的揉捏著。
  
  她發出一聲申吟,拱身配合他的動作。
  
  聞聲,他幾乎失去控制——如果護士沒有走進來的話,他下一秒已經打算解開她衣服的鈕扣了。
  
  「你們在做什麼?」尖銳的聲音倏然劃破空氣,他們迅速的分開,愕然的看著門口的不速之客。
  
  「你該好好休息的。」護士走了進來,一臉不贊同的瞪著他們兩個,厲聲道:「你的傷口裂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50:01

  第九章

  
  村民們排好了時間,每人輪流在醫院和何家外頭守著,以防歹徒去而復返。
  
  當天夜裡,何以笙在父親的護送下回到家中,由陳美嬌接手照顧柯旭然。
  
  她之所以答應離開,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下午的小插曲——她但願護士不會向母親提起這件事。
  
  這一天晚上,她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腦海裡想得都是他們在醫院裡的脫軌激情演出。
  
  她究竟該怎麼做?她不停自問,但卻得不到結論。一直到了天色轉白,她才勉強睡去,但很快就被手機鈴聲吵醒。
  
  「喂?」她接起手機,另一端卻是一片寂靜。「喂?」她再次開口,仍然沒有人回答她。
  
  她奇怪的看看手機,按下斷話鍵,猜想大概是收訊下良或是打錯了這類的事情,便又倒頭回去睡。
  
  然而一分鐘後,手機再度響起,她猛然睜開眼睛,忽然感覺有一股寒意沿著她的腳底慢慢竄升上來。
  
  「喂?」對方依然沒出聲音,但這次她聽到了細微的喘氣聲。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說道:「林先生,是你嗎?」
  
  這一次,對方先掛斷了電話。
  
  她緩緩放下手機,視而下見的瞪著前方。
  
  是他。雖然對方沒有出聲,但她知道一定是他。雖然心中的恐懼依舊,但是在恐懼的背後,卻升起一股更強大的憤怒。
  
  從收到那束花起,她的生活就被這個男人毀了。
  
  她像只驚弓之鳥擔心受怕,四處躲藏,工作室更因沒有客人敢上門而被迫歇業,他甚至傷害了她愛的男人!
  
  只差那麼一點點,柯旭然差點喪命在這個男人手中。
  
  而這一切全只為了他那可笑的愛意!
  
  何以笙縮起身子,兩手抱腿:心中有一個想法慢慢、慢慢地成形。這或許有些瘋狂,但卻是唯一可以讓這一切快點結束的方法。
  
  她再也不要日日夜夜擔心受怕,不要她身旁的親友因為她而身陷險境,但如果歹徒沒有落網,她便必須時時刻刻活在這樣的恐懼之中。
  
  她不要!
  
  她將手機放在面前,一直盯著它。
  
  讓他再次打來,她在心中暗暗祈禱。我要這一切快點結束。
  
  
  ***
  
  
  「你說什麼?!」聽完她的計畫,何正修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瘋了是不是?」
  
  
  ***z***
  
  
  何正修找來所有的村民,向他們說明了女兒的計畫。簡單來說就是:由她做餌,引出歹徒,然後其他人再將他抓祝
  
  說起來非常容易,實行起來卻有一定的危險性。
  
  然而眾人除了對她可能有危險這一點頗有微詞之外,全體一致表示願意一同前往抓人。
  
  何以笙知道,如果柯旭然知道她打算這麼做的話,一定會生氣的反對,因此特地交代眾人保密。
  
  為了不讓他起疑,她請母親編了一套謊言,說是她身體不舒服在家裡休息,所以沒有辦法去照顧他。
  
  當她前往赴昨日約好的約時,她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下自己的恐懼。
  
  不能退縮,她告訴自己,如果你在這個時候退縮,事情將會回到原點,你將必須承受同樣的恐懼,並害怕自己的家人與朋友隨時有可能遭遇不測。
  
  她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一步一步往約定好的地點走去。
  
  一切都會很順利的,她默默想著。有一大堆人——包括兩個警察——都在附近,只要他一現身,他們便會擁上,將他抓祝
  
  「我愛你,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昨夜電話中那輕柔卻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我們是天生的一對,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停止、停止,她命令自己。在約定好的地點站定。
  
  這是一間小廟,廟的四周有一大片樹林,她站在前面的空地,眼神向四周張望,梭巡任何可能的人影。
  
  二十分鐘過去了,林家華沒有出現。
  
  他發現了嗎?他是否發現這是一個陷阱?但願不是,因為下次要引他上鉤便不再這麼容易。
  
  又過了幾分鐘,依然沒有任何人靠近,她開始感到不安。
  
  就在她打算離開時,手機忽然響起。
  
  「到樹林裡。」她一接起電話,就聽見林家華說:「你的左手邊,直直走進來就可以看到我了。」
  
  她驚慌的轉頭,發現那個地方正好離村民們埋伏的地方有段距離,他們沒有辦法立即趕到。
  
  但如果她現在掉頭離開,他一定會發現不對勁。
  
  「難道你不能過來嗎?」她強迫自己以嬌柔的語氣開口,「我看不到你在哪裡。」
  
  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了一會兒。
  
  「那麼你走到樹林外圍,我過去跟你會合。」
  
  「太好了。」她暗暗鬆了一口氣。「我等你喔!」
  
  她刻意放慢腳步,一步一步往樹林走去,當她距離樹林外圍只剩下幾步的距離時,林家華從樹林裡走了出來。
  
  下一刻,村民從藏身地點衝出,她馬上轉身往後跑去,但是林家華的動作比她更快,她只跑了兩步,就被他拉進懷中。
  
  「你背叛我!」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鋒利的刀刃抵著她的頸部,他一手扯著她的頭髮,一邊將她往後拖。疼痛令她的眼中滲出淚水,但她咬牙強忍著。
  
  眾人一看到這種情況,個個都慌了手腳。
  
  「不要動!」兩名警察將槍口對準了林家華,大喝,「把刀放下!」
  
  林家華瞇起眼睛,在她耳旁輕聲道:「我跑不了,你也別想活。」語畢,舉起刀子,大力刺下……
  
  
  ***
  
  
  「以笙真的不要緊嗎?」柯旭然數不清這是他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她哪裡不舒服?」
  
  「就是……頭暈啊,發燒這一類的。」陳美嬌心不在焉的回答,兩隻眼睛不停的往牆上的時鐘瞧。
  
  明明說好了如果事情結束,他們會打電話來,可是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了……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伯母,你剛才跟我說以笙是腹瀉。」柯旭然將她的不安都看在眼底。「你一直看鐘,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辦?」
  
  「啊?」陳美嬌眨眨眼,搖頭傻笑。「沒有啦,我……我只是有點無聊……這樣好了,我到樓下去拿幾本雜誌上來。」
  
  等到她出去之後,柯旭然顧下得身上的傷口,立刻拿起衣服套上,跟在她的後頭。
  
  她走到醫院外頭的公共電話前,撥了一個號碼。電話接通後,只聽見她說:「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事情到底解決了沒?什麼?還沒來?他是不是發現了?我也只是關心一下……那是我唯一的女兒耶,好啦、好啦……好……記得打電話給我……再見。」
  
  柯旭然忍不住皺眉: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伯母!」他毫不猶豫的衝上前去,兩手緊緊捉住陳美嬌的肩頭。「你剛剛打電話給誰?以笙到底在哪裡?她根本沒有生病對不對?」
  
  陳美嬌被他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搪塞過去,只好老老實實的將事情說了出來。
  
  柯旭然聽完她的話之後,只覺得一陣冰冷的恐懼重擊著他。
  
  他不敢相信,以笙竟會做出這麼蠢的事!
  
  「她在哪裡?」一想到可能發生的不幸,他幾乎快發瘋了。告訴訴我!」
  
  陳美嬌快速的將地點告訴他,他聽完之後,想也不想的便往馬路衝去。
  
  他們會面的地方他曾和何以笙去過,離醫院並不遠,而且她還告訴過他一條捷徑。他毫不猶豫的衝進樹林裡,死命的跑著,在心中暗暗祈禱她能平安無事。
  
  當他看見林家華時,他已經走出樹林。
  
  他看見了一切的發生,包括村民衝出來、她試著逃跑以及被挾持的過程。
  
  他一邊喘著氣,一邊放輕腳步,從後頭慢慢的接近他們。
  
  村民慌張的吼叫聲多多少少擾亂了林家華的注意力,使得柯旭然的腳步聲沒有那麼明顯,沉重的喘氣聲也不至於引起注意。
  
  當他距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時,他屏住呼吸,慢慢的靠近,見林家華的手舉起來時,他立刻衝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將他猛力往後拉!
  
  強烈的撞擊力道讓林家華發出一聲哀嚎,因為他撞上的是水泥地而非樹林裡較為柔軟的泥上地。
  
  兩名警察立刻持槍上前,槍口對準林家華。
  
  「你被逮補了。」
  
  這一切都發生的如此迅速,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何以笙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柯旭然怒氣沖沖的朝她走來。
  
  「為什麼這麼做?」他大吼大叫著,已經氣得失去了理智。「你差一點害自己送命,你知不知道?」
  
  她沒有答腔,轉頭看著林家華被拷上手銬,被兩名警察帶走。
  
  惡夢結束了,那一瞬間,她覺得所有的力氣彷彿都從她的身體裡被抽走,想到方纔那危急的一刻,直到現在她仍是餘悸猶存。
  
  「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他氣得大叫,恨不得狠狠搖晃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發誓會宰了那個畜生!」
  
  何以笙轉頭看他,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救了我。」她說,彷彿直到現在才想到這件事。
  
  他沒好氣的道:「很高興你還記得。」
  
  「一切都結束了。」她撲進他的懷裡,此刻,他才明白她心中有多害怕,因為她的身體正微微的發抖。「終於結束了……」
  
  柯旭然緊緊抱住她。
  
  感謝上天她沒受到任何傷害,否則他不串了那個傢伙才怪!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喃喃道:「你真的嚇壞我了。」
  
  
  ***
  
  
  當天晚上,各家新聞台都播出了這個新聞。
  
  何以笙和柯旭然坐在病房內,看著村民興高采烈的在螢幕上描述事情的經過,不禁相視一笑。
  
  「這件事應該可以讓叔叔伯伯們說上一陣子。」她切掉電視,起身替他蓋好被子。
  
  「我相信。」他故作嚴肅的點頭。「不過咱們的護士小姐可不太高興。」
  
  想起他們一行人回到醫院,護士小姐發現跑掉的病人帶著裂開的傷口回來時,臉上那鐵青的表情,何以笙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大概是她所見過最下合作的病人。」
  
  「為了你,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愛你。」
  
  她猛然抬頭,眼底沒有驚喜,反而充滿驚慌。
  
  「你不該那麼說的……」她咬住下唇,沉默了一會兒,用較平靜的語氣開口,
  
  「我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的意識清楚得很。」他皺眉。「你是在暗示什麼?」
  
  「我只是想說……也許在你說出那三個宇之前,應該好好想想它代表的意義。
  
  我是說……你對我的瞭解多少?我們才認識多久?你怎麼可能愛我?」
  
  「愛就是愛,和那些都無關。」他將她拉向自己。「也許你很難相信,但是我是認真的。」
  
  她相信,但是她下能接受。
  
  濃濃的悲哀籠罩著她。
  
  「你該睡了。」她靜靜的道。
  
  她的反應有些反常。柯旭然想著。
  
  「難道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何以笙知道,他是希望她和他一樣,說出那三個字。但是即使她想,她卻不能。
  
  「嗯……或許有吧。」她偏著頭想了一會兒,開玩笑的道:「如果你再不上床睡覺,護士小姐會氣瘋的?」
  
  他的臉色一沉。「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但是我現在沒有辦法……我是說,發生了太多事,我需要時間……」
  
  柯旭然抱住她,溫柔的道:「沒關係,我願意給你時間。」
  
  「謝謝你。」她露出笑容,但那笑中有著濃濃的哀愁。「現在,可以睡了嗎?」
  
  幾個小時過後,當他已經熟睡,她悄悄的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注視著他的側臉許久。
  
  對不起。何以笙在心裡對他說。
  
  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之下,她悄悄的離開了醫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50:28

  第十章

  
  瞪著手中的支票,柯旭然有一種殺人的衝動。
  
  距離她不告而別已經過了兩個禮拜,當他在醫院醒來時沒有見到她,還以為她只是回去拿個東西或出去買早餐,但是何家兩老卻一臉歉意的告訴他:她已經獨自一人回台北了。
  
  那時他原本就想出院,但是醫院方面和村民都說,他的傷勢沒辦法開這麼遠的車回來,硬是把他留在那兒住了十天。
  
  他一回到台北,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但是打她的手機回應的訊息是手機停用,打到工作室,他的電話永遠接不到她的手上。
  
  他甚至到她家外頭等她,但警衛卻告訴他,她回來的那天便開始著手準備搬家,三天後找到新房子就搬定,沒有留下新地址。
  
  這一切都擺明了她是故意在躲他。
  
  而今,她透過工作室的名義寄給他一張金額不算少的支票,列印的信裡只用短短數句話表示這是給他的酬勞以及他因保護她而受傷的賠償金,署名是她的名字,但他懷疑這信是她叫助理打的。
  
  這算什麼?柯旭然咬牙切齒的想著:如果她不愛他,不希望他繼續糾纏她,大可面對面說清楚,他絕下會死纏不放,這麼做又算什麼?
  
  他將手中的支票揉成一團,拋得老遠。
  
  事情還不夠明顯嗎?他嘲弄的對自己道:人家對你沒有意思,想用錢把你打發走,要是識相的話,你就該滾得遠遠的……
  
  啤酒罐從他手中飛了出去,他狠狠咒罵幾聲,將自己拋到沙發上。
  
  他不相信何以笙會這麼絕情。
  
  一定有原因……但原因在哪裡?
  
  門鈴聲響起,他坐直身子,懷抱著可能是她的希望前去開門,但站在門外的卻是一個英俊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瞪著他,皺起眉頭道:「你媽說得沒錯,你看起來像個流浪漢。」
  
  他翻翻白眼,旋身往裡面走去。
  
  「什麼風把你大少爺吹來的?」
  
  孫御堂走進屋內,小心翼翼的避過被啤酒潑到的部分,選了一張看來還算乾淨的椅子坐下。
  
  「這麼說吧!」他以食指敲著桌面。「就當是聖誕老公公送你一份禮。」
  
  柯旭然沒好氣的道:「現在是七月,聖誕節還久得很。」
  
  「那算是好朋友送你的見面禮總行了吧?」他彎身拾起地上的小紙團,打開來看。「不錯的報酬嘛。」
  
  現在柯旭然大概知道這個好朋友何以百忙之中抽空來看他了。
  
  「我媽都跟你說了,是嗎?」
  
  「用猜也猜得到。」孫御堂面無表情的道:「你之前常常在新聞裡出現埃」
  
  「她叫你來勸勸我,死了這條心?還是要我跟別的女孩子相親?」
  
  「都不是。」孫御堂的撲克臉上出現難得的笑意。「我不是說了,我是來送一份禮的嗎?這就是禮物。」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柯旭然。
  
  那只是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日期和時間。
  
  「這是什麼?」柯旭然反覆的翻轉那張紙,好像答案會自己跑出來。
  
  「你覺得呢?」孫御堂的表情像是受不了他的反應居然如此遲鈍。「難道是我約你出去吃飯的時間?」
  
  「該不會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孫御堂點頭。「沒有用的,看見我,她的助理連門也不會開,我試過了。」
  
  「如果是我呢?」孫御堂揚眉。
  
  
  ***
  
  
  雖然事件已經結束兩個禮拜,而她也已經重新開始營業一個禮拜,但是成果並不算好。
  
  許多客戶不曾再出現,業績直線下滑。
  
  這個結果何以笙之前多多少少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發現情況比她預期的還要悲慘時,仍然忍下住覺得難過。
  
  正當她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發愁的時候,外頭傳來的吵鬧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麗梅,怎麼了?」
  
  她開門走出去時,完全沒有料到會看見柯旭然——那個兩個禮拜來無時無刻不佔據她腦海的人。
  
  「你……」她一句話也說下出來,尤其在接觸到他飽含怒意的眸子時。「你不能這樣闖進來……」她艱難的開口,「這是犯法的……」
  
  「他是我的朋友。」孫御堂開口,「昨天我的秘書應該有打電話過來預約了,我們是事先預約好的。」
  
  這太卑鄙了。何以笙想大叫,但還是忍了下來。
  
  「你是孫先生?」見他點頭,她續道:「可以請你的朋友在外頭稍待嗎?」
  
  她就這樣站在那兒,用疏遠的口吻和態度稱呼他為某人的朋友!那一瞬間,柯旭然幾乎想掉頭離開。
  
  他是在自取其辱。
  
  孫御堂看出他的想法,伸手按住他的手臂。
  
  「我不記得昨天你的助理在電話中有提到不能攜伴參加?」
  
  她可以拒絕。何以笙想著,卻找不出任何合情合理的藉口。
  
  「好吧……」她轉身走進辦公室。「兩位請進。」
  
  她率先走了進去,沒有回頭看那跟在身後的是誰,當她轉過頭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柯旭然輕輕關上門,兩手抱胸靠在門板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
  
  「你為什麼不這樣走開?」她武裝起自己,不讓臉上流露出任何脆弱的樣子。
  
  「我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的。」
  
  「喔,你有。」他微扯嘴角。「就從你為什麼不辭而別開始吧?」
  
  她別開臉。
  
  「我沒有什麼話好說,除了我不愛你,而且也下想和你發展任何關係之外。」
  
  「你騙人!」他淡淡的道:「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何以笙不願再說出任何可能傷人的話,只能緊緊閉上嘴。
  
  「為什麼?」長久的沉默過後,他的怒氣終於爆發。「我只要一個原因,如果你不希望我來煩你,當面告訴我!」
  
  她抬頭凝視著他,眼中充滿了絕望。
  
  如果不是因為不願意當面說出口——除了不願意傷害他,也是因為那違背她的心意——她又何必選擇這種方式?
  
  她原本以為經過這麼久,他下會再來找她,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放棄?
  
  「我……」她的唇幾度張闔,但就是說不出口。「不要逼我……」
  
  「那不是你的本意,是嗎?」柯旭然步步向她逼近。「我看得出來,你和我一樣痛苦,把問題說出來,讓我們一起解決。」
  
  她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
  
  「不要再過來了。」
  
  「恕難從命。」他在她面前站定,將她拉入懷中,低聲道:「你不知道嗎?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沒有辦法停止向你靠近。」
  
  門忽然被打開,林文綺帶著滿臉的笑意進來,卻在看見眼前相擁的男女時,臉上的表情由驚訝漸漸轉為困惑。
  
  「呃,我不知道你們……」她尷尬的後退。「你們繼續,我先出去了。」
  
  原本已經不再反抗的何以笙在見到好友的出現時,如遭電擊般的快速推開柯旭然。
  
  「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急急的衝到好友面前解釋。「我只是……只是感激柯先生之前的大力幫忙……」
  
  林文綺訝異的看著她。
  
  「以笙,你不用跟我解釋。只要是你選擇的,我都一定會祝福你。」
  
  事情至此,柯旭然終於把所有的細節全拼湊起來了。
  
  「是那個配對網站的結果,對不對?」他的聲音異常平靜。「那就是你為什麼如此抗拒我的原因。」
  
  何以笙沒有否認。
  
  「天啊!」他三步並兩步的衝到她的面前。「就為了這個?我不敢相信!」
  
  「你們是最適合的一對……」她虛弱的開口,「你是文綺的真命天子。」
  
  在場的兩人聞言同時皺眉。
  
  「但我愛的是你啊!」他大叫,「難道就為了莫名其妙的配對結果,你就要抹煞掉我們之間的一切?」
  
  何以笙飛快的看了一眼好友。「請你不要這麼說……」
  
  「為什麼?」他絕對下允許自己的幸福葬送在什麼鬼占星術裡8我愛的是你,我再說一次,我愛的是你!我不管星座怎麼說,命盤怎麼說,我只要你!」
  
  她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對於他感人的告白,唯一的反應是,「請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他抿緊唇。
  
  「上次我答應你的時候,你拋下我偷偷逃走了。這一次你打算怎麼做?」
  
  聽到這兒,孫御堂覺得是自己該出面的時候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二十分鐘後他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
  
  「走吧!」他走向柯旭然,搭上他的肩。「再這樣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你應該給何小姐一點喘息的空間。」
  
  「如果她又逃了呢?」
  
  孫御堂想了一想,面無表情的回道,「我會替你找出來。走吧!」
  
  
  ***
  
  
  「以笙,你根本不用在意那個配對結果。」當室內只剩下她們兩人時,林文綺搭著她的肩,輕聲開口道:「如果你也愛他,就應該及時把握,而不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拒絕幸福。」
  
  「但是……」何以笙輕皺眉頭。「我的分析不可能出錯。」
  
  「那重要嗎?」林文綺微微睜圓了眼看她。「難道會比你的幸福重要嗎?以笙,你太執著於占星的結果了。」
  
  何以笙這時才發現好友似乎有些不同了。
  
  她好奇的看著林文綺。
  
  「我現在才發現,你好像有點不同……」她的目光在好友臉上梭巡。「你的表情變得溫柔,連打扮也變得有女人味。」
  
  雨抹紅霞飛上林文綺的雙頰。
  
  「我想……是戀愛的關係吧!」看見好友驚異的表情,她笑道:「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可是之前你發生了那樣的事,再加上這幾天看你一直鬱鬱寡歡的樣子,我總覺得這個時候跟你說這種事不太恰當。」
  
  「有什麼不恰當的?」何以笙一掃煩惱,以略帶興奮的語氣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我和他是同事。」林文綺用幸福的口吻緩緩述說著,「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保持不錯的關係——我說的關係是指在職場上,就是那種還可以聊上幾句的朋友。但是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戀愛對象,直到不久前,他發現我想戀愛,而他也想要一個伴,所以就提議我們可以嘗試交往。」
  
  「你不介意嗎?」她忍不住插嘴,「這樣似乎有點……」
  
  「功利?」林文綺吐吐舌頭。「看起來很像是兩個有需要的人各取所需,也像是兩個推銷不出去的人只好湊在一起,對不對?」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那太不浪漫了!」
  
  林文綺輕笑著。
  
  「我一開始其實也是這麼覺得,可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我們不僅在各方面都很合得來,而且也在過程中看見彼此美好的一面,然後深深的喜歡上對方。」
  
  「聽起來很不錯。」何以笙握住她的手,真誠的道:「我很高興你終於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
  
  「所以嘍,」她將話題轉回來。「你瞧,如果我一開始就對占星結果堅信不栘,深信只有柯旭然才是我生命中的最愛,怎麼可能有機會找到真愛?」
  
  何以笙聞言只是沉默不語。
  
  「那幾乎像是背叛你。」許久,她低語,「我覺得自己好像搶了你的男朋友一樣。」
  
  林文綺想也不想,斥之荒唐。
  
  「如果你不愛他,那麼你可以當我這些話沒說過,但是如果你真的愛他,拋開那些顧慮吧,就當是你的占星出了錯,出一次錯可以得到一生的幸福,不是挺划得來的嗎?」
  
  好友離開後,何以笙一直坐在原地,靜靜的咀嚼著她的話。
  
  她移動著滑鼠,視而不見的瞪著電腦螢幕。
  
  忽然有一個念頭竄進了她的腦裡。
  
  她必須再確認一次。
  
  如果這次結果相同,那麼就當作是她的分析出錯了——雖然這事實或許有點難以接受,但也算比原來的結果好很多。
  
  她登入網站,重新打上好友的資料,過了沒多久,網頁上出現一個男人的資料——但不是柯旭然。
  
  她圓睜雙眼,貼近螢幕。
  
  那個男人的特徵就和文綺口中的男友一模一樣!他是文綺真正的真命天子!
  
  這是怎麼回事?她微微張嘴,躺回椅背上。那這些日子,她的抗拒掙扎都是為了什麼?
  
  一切竟然只是場誤會?
  
  她閉上眼睛,想著會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最後靈光一閃:麗梅!
  
  
  ***
  
  
  開著車往柯旭然家的方向駛去,何以笙心中的激動難以言語。
  
  有誰想得到,她的助理竟會因為打翻了咖啡,又因誤以為登錄要配對的人是她,而輸入了她的資料?
  
  而那與柯旭然配對成功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當真相大白,她只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來不及向助理解釋,抓起車鑰匙便往外奔去,一心三意只想到他面前將誤會解開。
  
  但願他會原諒她。她咬著唇想著,她知道自己傷了他,傷了他的自尊心同時也傷了他的感情。
  
  她擅自決定他們的結局,完全下顧他的感受,就算他因此生氣而下願原諒她,似乎也是合理的。
  
  車子在巷內緩緩停下,她深吸一口氣,走出車外,決心不管他有什麼反應,都要取得他的諒解。
  
  是她太蠢了。
  
  她犯了錯,現在她必須盡一切的力量彌補他。
  
  爬著公寓的樓梯時,何以笙在心裡想好了各種說詞,並且將道歉的話一次又一次的演練,然而到了柯旭然的家門前,她卻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終究必須面對的,她給自己加油打氣。你必須取得他的諒解,贏回他的愛。
  
  她挺直肩膀,按下門鈴,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聽到輕微的門把轉動聲響起。
  
  門開了,柯旭然就站在她的面前,臉上掛著驚訝的表情。很顯然地,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快看到她——而且是由她主動。
  
  所有的話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全被拋了出去,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進來吧!」
  
  他轉身走了進去,她跟著他的腳步走入,觸目所及皆是一片狼籍,可以想見這幾天以來他過得如何。
  
  他在客廳的正中央站定,轉身看她。
  
  「如果你是想來說什麼我和你的好朋友才是一對的鬼話,那你最好馬上轉身離開。」他警告的低語,「因為我不會喜歡我所聽見的。」
  
  她搖頭,走上前一步。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我愛你。」他的表情看起來是如此不敢置信。「我很抱歉之前那樣對你。」
  
  他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擁進懷裡。
  
  「你終於清醒了!」他激動的道:「我還在想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正視自己的感情……」
  
  「我的分析沒有錯。」她打斷他的話。「是我的助理,她弄錯了!」
  
  柯旭然放開她,後退了一步,像是被燙著一樣瞪著她。
  
  「你說什麼?」
  
  她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解釋了一遍。
  
  「這不是很不可思議嗎?」她笑著問:「我們才是真正速配成功的一對!難怪我們如此被對方所吸引……」
  
  「夠了!」他忽然大吼,嚇了她一大跳。「你之所以來找我,不是因為你愛我,而是因為那個該死的配對結果!」
  
  「但是……」她迷惑的看著他。「這有什麼下同?我愛你啊!」
  
  「你確定你真的愛我?」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著,「不是因為發現你才是和我配對成功的人之後,『忽然』發現對我的愛了?」
  
  何以笙的臉色一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深吸一口氣。「我愛你,我早就已經愛上你了,那和配對結果無關!」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他們互相瞪視著對方,沒有人再開口。
  
  然後,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並非故意要掉淚,也無意以眼淚做為武器,但他話中的暗示如此傷人,在她還來得及察覺之前,豆大的淚珠已經沿著她的臉頰滾落。
  
  「是你自己說的,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她帶著微微的怒氣道:「為什麼現在卻又暗示我,是因為命盤分析的結果而『決定』愛上你?」
  
  她的眼淚掉得又急又凶,拚命拭去,卻又再度落下。
  
  柯旭然閉上眼睛,暗咒自己像只負傷的野獸,見人就咬。
  
  「對不起。」他溫柔的擁她入懷。「是我下好,我不應該說這些話,對不起……」
  
  「我已經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她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即使最後沒有發現那是一場誤會,我想我還是會來找你,因為過去兩個禮拜以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你。我真的很抱歉曾經那樣傷害你……」
  
  他捧起她的臉,溫柔的替她拭去淚珠。
  
  「那些都過去了。」
  
  她點頭,用滿是淚痕的臉頰貼上他的臉,印上一個又一個細碎的吻,彷彿藉此向他訴說自己的愛意。
  
  這一夜,他們緊緊的擁抱、纏綿,透過行動來向對方證明自己的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6 00:50:52

  尾聲

  
  一年後。
  
  偏僻的小村因為婚禮而顯得格外的熱鬧。
  
  許多賓客遠從外地而來——其中不乏有人暗咒,居然選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請客。
  
  所有的村民都很高興看到這場婚禮舉行,經過那次的「共患難」,他們已經把柯旭然視為自家人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他的母親——李芳美。
  
  雖然山路讓她頭暈目眩,甚至吐了兩次,但是能了結一樁心願,她認為十分值得。
  
  這一場喜宴足足吃到了午夜才漸漸散場,柯旭然覺得比較像慶典而非婚宴,當客人終於離開,他和新婚妻子在房內獨處時,他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婚禮在這個村子裡向來是件熱鬧的大事。」何以笙笑道,替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因為非常難得。」
  
  「真是讓人遺憾。」他喃喃道:「我迫不及待想當個讓人頭痛的賓客,以回敬他們今天加諸在我身上的。」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
  
  「你不是說真的。」
  
  「我可是認真得很呢!」他的表情也的確如此。
  
  「那你可有得等了。」她輕笑。
  
  他凝視著她,朝她伸出手,靜靜的開口,「我有告訴過你,你有多美嗎?」
  
  「常常。」她將手交給他,他用力一拉,兩個人便滾在一起。她將他壓在身下,笑道:「不過我不介意再多聽一次。」
  
  「虛榮!」他笑罵。
  
  「那麼……」她揚眉。「你想聽我告訴你,你有多麼英俊,多麼迷人嗎?」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過了一會兒,見她沒有接話的打算,他才道:「如果你想講的話,我也無法阻止你。」
  
  她兩眼發亮的看著他,湊上雙唇。
  
  「虛榮!」
  
  他的唇沿著她的肌膚游栘。
  
  「嗯,我知道還有另一種方式可以告訴你。」
  
  她知道他說的是哪種方式。她伸手攬住丈夫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道:「這個主意不錯。」
  
  寂靜的夜裡,熊熊愛火正在燃燒。
  
  
  【全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