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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綠]拋金敗家女【敗家女PART II四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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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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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6-7 00: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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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綠]拋金敗家女【敗家女PART II四之三】[全文完]
拋金敗家女
(敗家女PART II四之三)作者:語綠
想他也是個鐵錚錚的硬漢,
再不,也是個掌管企業集團的總經理,
黃金單身漢的招牌嘛是金光閃閃的,
多少女人搶著分他的一杯「羹」哪,
就她不知好歹的急著把他塞給別的女人!
原因竟是她「用」過了不餓——
六年前她可不是如此客氣的,
好吧!就算以前的他年少輕狂、血氣方剛,
現在的他可是穩重有成,「慾樹」臨風,
既然她的「胃口不大」,他當然也可以配合,
想那大丈夫雖提得起,
但放不放得下,可得看他高興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19:26
第一章
「聖凱薩琳女子學院」位於本城近郊一處清靜的山間。
她門牆高築,樹影扶疏;她宏偉華麗,遺世獨立於紅塵之間;她睥睨自傲,一如它給人的印象——高不可攀。
本城的富豪巨賈無一不視將女兒送入聖凱薩琳學院為至高無上的榮耀,原因無他,只因她是貴族學校中的貴族。
要進這所學府不是有錢就行了,它自有一套篩選學生的標準。除了要家世好、頭腦好,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容貌要構得上標準。
聖凱薩琳的女孩不僅要懂政治、商業、文學、藝術、美學,就連體育項目,諸如:高爾夫、游泳、網球都得精通。她教育的不是一般事務性人才,而是將來企業的接班人,或是豪門的女主人。
在這個頂級學府之中,人才濟濟,各有來頭,誰也不服誰。暗中較勁的是家世、是背景、是才學,更是美貌……
開學三個月後,聖凱薩琳女子學院的室內泳池畔,一群二年級的女孩們游完泳,正在聊天……
「你們聽說了嗎?今年新生有幾個蠻特別的喲……」
「有一位叫錢維琛的,聽說她有個外號叫有求必應,不管是誰,只要,開口請她幫忙,她都會幫。」
「真有這種爛好人啊?那我們去跟她借錢看看!」一名女孩戲謔的提議。
「你少欺負人家了!」
「對了!還有個冰山美人……」
「你是說宋涵伊嗎?」一個女孩接口。「人家都說她很高傲,狂的不得了。」
「我看她是有自閉症吧!」有人尖酸的說。
「你們別這麼說人家嘛,聽說她爸媽分居很多年,最近鬧離婚……」旁邊的女孩馬上提供八卦。
「說到新生,這學期的新生考試不是已經考完了嗎?」
「怎麼?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不是……只是聽學姐說,今天在教務處裡頭有一個特例生,還由父親陪同來參加考試——?
「真的嗎?」
「聽說那個人的父親可是大有來頭耶!」
「要比爸爸,我們哪個人的爸爸不厲害?」
「不一樣啊,她爸爸可是杜英豪耶!」
「喔……」這下所有人都靜默了,畢竟在爸爸的世界裡還是有等級之分的。
「啊,你們瞧!那個人是誰!?」一個興奮的尖叫聲響起。
不只是那群女孩,事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籃球場上一個昂揚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個高挑的女子,短髮貼在頭上,一身中性打扮,陽光和她身上閃亮的汗珠,幾乎奪去所有人的呼吸。
「那……那是誰?」女孩的口水簡直要滴滿地了。
「那是章璽郡!」有人難掩崇慕的接口,「你們不知道嗎?她才進我們學校,就已經有一個私人親衛隊了。」
「啊……這麼帥的人,也難怪……」這下終於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看來,有這些個不尋常的女孩,今年的凱薩琳學院會很精彩!
她們各自又會發生什麼不尋常的故事?
嗯……令人期待……
今天是宋氏集團董事長宋鎮遠二千金宋麗雪結婚的日子。婚禮在凱悅飯店舉行,簡單隆重的儀式後是自助式的晚宴。
到場的賀客不少,媒體更多。
媒體的焦點倒不在今天的男女主角身上,而是宋氏集團的總裁——聶凡。
宋氏在六年前幾乎倒閉,傳言與宋鎮遠的女兒有關。當初要不是靠著聶凡,恐怕宋氏不會有現今這麼風光的景況。
誰都好奇這年近三十的經營奇才是如何反敗為勝,更令人好奇的是,這位可說是本市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的感情生活。
聶凡在婚禮結束後才踏入晚宴會場。以他和宋家的交情而言早該來的,只是為了公事拖到現在才到。
不,也許那只是借口。
也許他只是下意識的不想看見宋鎮遠的家人,不想見到婚禮。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來了。
應付了幾個鍥而不捨的記者,他走入會場。
在這裡的人全是他認識的,幾乎都是生意上經常往來的人士。
他們對他微笑點頭,有些熱切地迎向他。
他知道有些招呼要打,有些人要見,可今夜的他卻提不起勁來應付這些。
他站在熱鬧的人群中,一股深沉的疲憊感席捲了他。
他究竟是怎麼了?
他不耐地思索著。
現在的他擁有一份成功的事業,眾人夢寐以求的富裕生活,應該滿足了。
可是,不知為何,隨著事業愈來愈成功,他卻愈來感到一種模糊的……沮喪?
空洞?孤寂?
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就像……心頭的某處缺了一角,永遠補不回來。
聶凡搖頭,隨手拿過侍者盤子裡的香檳,倚著大廳的一角,獨自酌飲。
宋鎮邊遠看來很關心。他的身旁站著他已屆中年卻仍嬌麗的妻子,他的女兒則撒嬌似地不知說了什麼,只見他大笑地頻頻點頭。
這是一副歡樂的天倫景象,只是不知為何,卻讓聶凡心中一痛。
他又想起了她——宋鎮遠的另一個女兒。
原本站在宋鎮遠身旁的應該是她,還有她的母親——宋鎮遠的前妻。
而她現在又在哪裡呢?,已經很久沒見過她。她一直不曾主動給過他一通電話、一封信,讓他知道她的近況。
然而他就是無法放下這個女孩,他無法制止自己繼續想念她。縱然她是他決定捨棄的……
聶凡黑眸裡閃過一抹黯然。
放下酒杯,聶凡正準備步出會場,卻被一個清亮的聲音喚住。
「才剛來就要走?」
他猛地一窒。
那聲音太熟悉,但是不可能,不會是她——他轉身,呼吸在一瞬間停止,凝視著這個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女孩。
沒錯,是宋涵伊。
她淺笑著仰首看他。
「Hi,好久不見!」
聶凡說不出話來,愣在當場,止不住心中的翻騰激動。
和他相反的,宋涵伊始終溫柔地笑著。
「怎麼?忘了我嗎?」她輕鬆地調侃道。
「不——」他的否認太快、太急切。
即使宋涵伊察覺了,她也什麼都沒表示。
「只是訝異你會在這裡。」聶凡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很奇怪嗎?」她笑道。「不會啊!畢竟,這算是家裡的—件大事吧!」
她變了,她這麼一說他才驀然發覺。她已和六年前那個女孩大不相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有一頭俏麗清爽的短髮,眼底的憤世嫉俗被一種淡然的溫柔取代。
她不再有恨了嗎?他記得她曾用多麼決絕的方式恨著那個搶走她父親的女人和父親那背叛妻子的象徵——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宋麗雪。
而現在她居然在這裡參與這場婚禮?
宋涵伊迎視他疑惑的視線。
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在平靜的外表下,她放縱自己看著他。
這些年來聶凡有了不少改變。原本充滿理想的明亮雙眸,此時覆上了一層疲憊和謹慎,額上的淺紋使他看來比實際年紀還大上許多。
不變的是他英俊的外貌和男性魅力,事實上,他比她記憶中更加迷人。
這樣完美的男人,曾屬於她——只要這麼一想,她心裡就湧起一股既酸楚又幸福的滋味。
聶凡正在審視她,意識到這點,涵伊全身的細胞都感應到他的注視並因此而發熱。
她強迫自己勇敢地露出一抹微笑,雖然她的雙腿就要虛軟地撐不住自己的身子。
看見他目光的哀傷,她知道他正在回想當年那個女孩。那個深愛著他,卻也深探折磨過他的女孩。
「你變了。」他說。這是驚歎,也是他的結論。
她聳聳肩,不在意的笑笑。
「是啊!也許吧!」
她確實改變不少,唯一不變的是那高雅古典的臉部骨架。過去它總給人一種高傲冷漠的印象,現在卻被她嘴角的微笑軟化了。
她看來不同了,但相同的是她對他的影響力。
聶凡發覺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因她的靠近而心跳加速、嘴唇乾澀。
「你看起來不錯。」涵伊打破沉默,坦率地讚美。「而且更帥了。」
聶凡因她的話語而愣住了。他注視她,驀然體會這些年,他有多渴望能再見到她!「
「你過得還好嗎?這些年,一個人待在國外……」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很好啊!」她笑得燦爛。「離開台灣,才知道世界有多寬闊!」
很好……是嗎?明明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為什麼竟有一股苦澀的失落感?
原來,沒有了他,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曾經她幾乎瘋狂的依戀著他,一幕幕的往事清晰地閃過他腦海,恍如昨日——「我愛你!」她柔軟的身子緊貼著他,仰視他的黑眸粲亮而美麗。
「我也愛你。」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充滿感情地撫摸著她。
「有多愛?」她抓住他不規矩的手,咄咄逼人的問。
聶凡大笑,熱情地吻住她,阻斷她孩子氣的問題。
她沒再問他,被吻得紅腫的雙唇嬌艷欲滴,那是他此生所見過最美的景象。
「我愛你。」她認真而狂烈地凝視著他,似起誓又似詛咒。「直到死亡那天為止。」
她的愛是絕對而自私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激狂。
他想起兩人的爭吵、決裂,她執刀劃下自己手腕的那一刻,鮮紅的血……和死亡……
聶凡下意識地將視線移向她的左腕。
沒有,他看不見任何痕跡。一條絲質緞帶花繫住了那曾經猙獰可怕的印記。
他茫然地注視她的手。
「我要過去招呼客人了。」涵伊的聲音變得尖銳了些,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酒杯。「那麼,就這樣了,下回再聊!」
聶凡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彷彿有些什麼是已經結束了,再也找不回來,……
彷彿有些什麼正要開始……
第一次見到宋涵伊那年他二十五歲,剛當完兵,正在攻讀企管碩士的學位。
聶凡的父親聶廣生當宋鎮遠的司機已有十八年了,這還是聶凡第一次踏進宋家在天母的豪宅,也是第一次見到父親的僱主一家人。
「董事長。」聶廣生帶著聶凡進到宋鎮遠的書房。「不好意思,這幾天我不能來上班,暫時由我兒子幫我代班。」。宋鎮遠從桌上的文件抬起頭來,友善地直視著聶家二父子。給聶凡的印象是一位很和藹的長者。
「喔,老聶,我記得,你說過要去動骨刺手術的。」他審視聶凡,眼中閃過一抹激賞。
「你兒子長得好俊。不錯,你真好福氣!」
聶廣生靦腆地抓抓頭。喃喃說著哪沒有等等的客套話。
「你兒子還在唸書啊?」宋鎮遠問。
「是啊!」講到兒子唸書這回事,聶廣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為人父的驕傲。「他念的是A大的企管碩士,現在是暑假,所以才有空來幫我代班。」
宋鎮遠眼睛一亮。
「真的?」他讚許地看著聶凡。「不錯喔!年輕人又優秀又孝順。怎樣,畢業以後有沒有興趣到宋氏來?」
宋氏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財團,聶凡並不掩飾他高昂的意願。
「謝謝董事長的提拔。」
宋鎮遠愈看聶凡愈有惜才之意……
「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你有空就多來公司裡實習。等畢業了,上手了,我會好好重用你的。」
聶凡的驚異多於喜悅,而聶廣生則是笑咧了嘴。連聲稱謝後,才將兒子帶出董事長的書房。
「阿凡,董事長這麼看重你,你可得好好表現吶!」
「爸!」聶凡被父親慎重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我不過代班當司機一個月。」
「誰說的,你沒聽董事長說了,人家要重用你。」
「萬一他只是說說而已呢?」
「不會的。」聶廣生信心滿滿,不管是對董事長或對自己的兒子。「董事長一向說話算話的。」
聶凡笑笑。
就算是吧!誰能反駁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期望呢?
「我會盡力的。」他對爸爸保證。
聶廣生滿意的點點頭。接著開始交代工作的細節。
「基本上你要負責接送董事長。不過送董事長上班以後到下班之間的這段時間,如果二太太和兩位小姐要用車,你也得送她們。」
「二太太?」聶凡對這個稱呼跳起了眉。
聶廣生對自己的兒子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與其讓他莽莽撞撞地犯了主人家的忌諱,不如乾脆把事情講明了。
「董事長和大太太分開了,大小姐涵伊是大太太生的。原本是小老婆的二太太現在成了董事長夫人,二太太生的女兒是二小姐,叫麗雪。」他約略簡介了宋家四人的關係。
聶凡撇撇唇,對這樣複雜的關係不能苟同。
聶廣生哪裡看不出兒子的反應,他只搖搖頭。
「人家的家務事咱們也別管那麼多了,盡本分就好。」
他帶著聶凡來到車庫,一邊解說著宋家四人的習性、脾氣。
「你也看到了,董事長人還不錯,對下人們也很體恤。二太太嘛,很少出門,出去的話也只是去百貨公司逛逛。二小姐坐的是美國學校的校車,至於大小姐……」聶廣生頓了一下,臉上出現複雜的表情。
「怎麼?老爸。」聶凡笑道。「那大小姐怎麼了?該不是又刁蠻又驕縱,專以欺負我們這些下人為樂?」
「別胡說!」聶廣生立刻呵斥兒子,隨後歎了口氣。
「其實她人不錯。我是從小看她長大的,洋娃娃似的漂亮姑娘,就是個性倔了些……」聶廣生喃喃低語,似有無限憐惜地說。
「想想大小姐也蠻可憐的……才十來歲媽媽就不在身邊,家裡又來了個新媽媽和才小幾歲的異母妹妹……」
「老爸,你似乎蠻同情她的嘛!」
聶廣生飽含深意地看著兒子。
「你記住,不管什麼事,讓著她一些。」
聽父親這麼說,聶凡在心裡已約略勾劃出那大小姐的樣貌了。
美麗、任性、被慣壞了的問題少女。
不過與他無關,他不以為自己會有空理會這麼個不成熟的小鬼。
聶凡上工的第一天,剛送宋鎮遠到公司,旋即回到宋宅。
他正在車庫裡擦車,才沒多久,他即感覺到有人在看他。
抬起頭,站在車庫門口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女孩穿著白色蕾絲洋裝,臉上有靦腆羞澀的微笑。
「嗨!」
宋麗雪偷看聶凡許久了,第一眼見到他,就深深被他所吸引了。
他的輪廓分明、五官挺秀俊逸,略顯凌亂的短髮垂在額前,更添幾許豪邁的男人味。
他和她所接觸的男孩都不一樣。沒有穿名牌服飾,也無設計師精心修飾的髮型,只是平實的棉襯衫加上深藍的牛仔褲,穿在他身上,卻顯得英氣無比。寬鬆的襯衫顯現他厚實精壯的胸膛,而貼身的褲裝則襯出他修長筆直的雙腿。
宋麗雪微微臉紅了起來。
「我是宋麗雪。你應該是聶伯的兒子吧?」
聶凡友善地對她露齒而笑。宋家二小姐給他的印象不錯,是個天真羞怯的小女生。
「你好,我叫聶凡。這個月由我來代我父親的班。」
「我知道。」她點頭。
「你要用車嗎?」
「啊……嗯!『』宋麗雪慌亂地應道。」我早上起晚了,沒趕上校車,所以……「
「那快上車吧!我送你。」
宋麗雪心裡一陣狂喜。雖然不該,但此刻她卻慶幸自己沒趕上車。
「等一下!」
當她正要進車內時,一聲冷傲的女音制止了她。
「姐……姐姐!」
感覺到宋麗雪聲音中的微顫,坐駕駛座的聶凡抬起頭迎視來人。
那是個令他屏息注視的美人。
黑白分明的美目、高挑窈窕的身軀,以及白得幾乎透明的膚色。
她一身包裹在緊身的黑色高領褲裝中,和宋麗雪的青澀羞怯大為不同的是,她週身散發出一種既冷冽又憤怒的強烈氣勢,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她獨特的氣質所吸引。
寒冰裡的火焰——他腦中閃過這樣的影像,那是她給他的感覺。
她一定就是宋家大小姐——宋涵伊。
「我要用車!」她看也不看聶凡,以命令的語氣對宋麗雪說。
「可是……姐姐,先讓我用好不好?」宋麗雪懇求道。「我上課要來不及了,而且……你不是自己有車嗎?何必一定要……」
「我今天不想自己開車不行嗎?」
宋麗雪一張小臉苦惱地皺在一起,像要哭出來似的。
「兩位可以一起上車,我先送二小姐到學校,再送大小姐上山,正好順路。」
聶凡實在看不下去了,宋涵伊強勢的態度令他大為反感。
「不!」她簡單地否決了他的提議。事實上,她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對他這個「下人」居然插嘴而感到不悅。
「載我去聖凱薩琳學院!」宋涵伊越過宋麗雪,坐進車裡,對聶凡命令道。
聶凡冷冷地從後視鏡瞄她一眼。
「對不起,我不能載你,是二小姐先來的。」
「你說什麼!」宋涵伊又驚又怒地大吼。
「你聽到了。請下車。」聶凡絲毫不為她的大吼而有任何動作。
「你怎麼敢!?」竟有人敢對她說不?
「二小姐,上車吧!」聶凡漠視她,反而對宋麗雪軟聲道。
宋涵伊被怒氣盈滿的黑眸瞪著聶凡。隨後又瞪著站在一旁的宋麗雪。
宋麗雪不由地全身微顫。
「不……不用了……聶大哥,你先送姐姐吧!我……我坐計程車就好了……」
看來這個二小姐的膽子還沒有聶凡的一半大。
「你聽到了。」宋涵伊冷笑道。「還不開車!」
聶凡忍不住咬牙瞪了宋涵伊一眼。她的頭昂得高高的,像個女皇般高傲而冷艷。
「聶大哥,你快開車吧!」宋麗雪已經受不了二人之間緊繃的氣氛了。天哪!別讓她成為炮灰!
聶凡沉下臉,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二個人沉默著。
車子行經宋麗雪就讀的美國學校時碰巧紅燈,他們停了下來。聶凡沒說什麼,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無言地譴責著宋涵伊。
她是個極為敏感的女孩。立刻地,全身像刺猥般警戒起來。
「我就是不要讓她,怎樣!?」她漲紅了臉,捏緊拳頭。
此刻的她在不經易間脫掉了冷傲的外表,就像個明知自己有錯,卻任性地不肯承認的小孩。
至少她還知道錯。
聶凡在心裡稍稍修正了他對她的壞印象,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那張嫣紅的絕麗臉龐和她眸底一抹脆弱又倔強的神情,不自覺地打動了他!
天空在此時下起大雨,宋涵伊將視線調往窗外,不看聶凡、一雙手卻緊絞著。
又是尷尬的沉默。
車子緩緩駛入聖凱薩琳學院,因為下雨的緣故,路上塞車塞得很嚴重。
「我在這裡下車就好了。」宋涵伊僵硬地開口。「你回轉回去。」
她竟有那麼好心的一面?聶凡微微訝異。
模糊地,他有種感覺,她的任性驕縱似乎只針對某些人。除此之外,也許,她還是個蠻不錯的女孩子吧?
「我送你到前廊。」
「不用了。」她沒解釋什麼,逕自推開車門,直接奔入雨中。
她在雨中急行,雨點灑落在她身上應是狠狽的,她卻看來依舊高雅昂然。
望著那抹纖麗細瘦的身影消失在雨中,聶凡竟不捨得移開視線。
那之後聶凡有好一陣子沒見過宋涵伊。就像麗雪說的,她總是自己開車。每當早上聶凡送宋鎮遠上班時,她就已開車去學校了。直到晚上聶凡離開來家,常常她都還沒回家。
不知怎地,聶凡竟有種想再見她一面的衝動。
宋麗雪倒是一有機會就找聶凡聊天。
「聶大哥,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家教啊?我聽說你功課很棒,現在還是研究所的學生。」
面對麗雪的要求,聶凡感到尷尬又難以拒絕。這幾日的相處,他不是感覺不到麗雪對他崇慕的情意。更因如此,他才不想給她任何一點誤會。
他對麗雪這樣年輕的小女孩,實在沒有一絲男女情愛的感覺。
「恐怕不行。」聶凡歉然地搖頭。「下學期功課很重,恐怕沒時間。」
宋麗雪臉上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
「這樣啊!那等你代完這個月的班,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不忍見小女孩泫然欲泣的可憐表情,聶凡輕拍麗雪的肩。
「不會的,有空你還是可以打電話給我,你是我的朋友啊。」
「真的!?」麗雪的臉立即亮了起來。對她而畜,聶凡「允許」她打電話給他,就像承認了他們的關係更進一步了。她好高興!
聶凡在心裡苦笑。說出去的話又不可能收回,正傷腦筋之際……
「你們在做什麼?」
宋涵伊不知何時出現在二人身後,目光落在聶凡潛在麗雪肩上的手,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姐姐!「麗雪的臉迅速嫣紅了,像被人捉到做了壞事一樣。
宋涵伊冷嘲似地睨她一眼。
「我要用車。」她對聶凡說。
聶凡沒有拒絕的理由。事實上,他的心在見到她之後竟不由地猛跳一下。
「上車吧!」「
聶凡啟動車子。他們很快便將一臉擔憂又無措的宋麗雪拋在身後。
「要去哪裡?」聶見問。
宋涵伊沒有立刻回答,臉上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蔑笑。
「那小丫頭迷上你了。」剛剛她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聶凡臉一沉,不悅地從後視鏡瞪視她。
「別亂講話。」他不喜歡她尖酸刻薄的語氣。
「是我亂講嗎?」她炯炯的目光回視他。「你也感覺到了吧?還是你也樂在其中?當然啦,你長得不賴,想必有不少女孩倒追你吧?」「
「我沒有必要回答這種問題。」
「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只是覺得很好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她就跟她媽一樣,年紀輕輕就學著勾引男人,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
「有必要這麼損人嗎?她不過是個小女孩!」
「我說她讓你心疼了?」宋涵伊冷笑道。「你喜歡她嗎?」她微傾著頭想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臉上是譏諷的表情。「我懷疑,像你這樣的男人會喜歡那種乳臭未乾的小鬼。是因為那小鬼有錢嗎?也對,像你這樣出身的人,如果有幸交到個有錢人的女兒當女朋友,也就可以少奮鬥幾十年了。」
「夠了!」聶凡忍無可忍地猛踩下煞車,車子以一種極危險的角度停在路旁。
他怒氣騰騰地轉頭瞪視她。
「下車!」他喝斥道。「我不接受你的污辱。」
宋涵伊無畏地迎視他,依舊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你沒有權利叫我下車,你是我家的司機。」
聶凡生平第一次有打女人的衝動。
「你可以不用下車。」他咬牙道。握住門把,用力地把車門打開。
「我下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19:54
第二章
他在盛怒之中大步往前走去。那是一處僻靜的山路,微涼的空氣正好有助於平緩他滾燙的怒火。
山上很靜,他聽到身後傳來引擎聲。
很好,她最好立刻離開!他不想再見到那個美麗卻有副魔鬼心腸的女人!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
聶凡轉過頭去,看見那輛豪華的賓士轎車往後撞上山壁,卡在水溝裡動彈不得。
隔了一段不算近的距離,他看到宋涵伊從車子裡出來。她走到車子右邊查看輪胎的狀況,隨即俐落地詛咒出聲。
聶凡抱著胸一動也不動。懷著報復的心理,冷眼旁觀她要怎麼處理眼前的困境。
宋涵伊拿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
沒用的,這裡的山區根本收不到訊號。聶凡心裡想。
果然,沒一會兒,她沮喪地丟掉手機。
她站在那裡。咬著手指沉思著。
還不是個沒頭腦的女人嘛,聶凡想著。看她從後行李廂拖出沉重的千斤頂。
她蹲在地上,費力地試圖將車子從水溝中解救出來。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細瘦的背影,和白色的裙擺,然後是她挫敗的詛咒聲。
聶凡歎口氣,忍不住向她走去。
她蹲坐在地上。原本一絲不苟的髮絲因流汗而黏在臉頰上,乾淨昂貴的白色套裝沾上黑污,她看起來一點也稱不上高雅。
奇怪的是,這樣的她反而看起來更有魅力。褪去冰冷防衛的面具,透出一抹脆弱,惹人疼惜。
「我不習慣開手排車。」宋涵尹瞟了他一眼,不甘願地咕噥道。
看來她是把前進檔誤當成後退檔了。聶凡很想嘲弄她一番,但看見她咬著下唇,臉微微泛紅的樣子,又不忍出口了。
莫名的,他好像瞭解她的心思。她是不可能開口求他幫助的,這樣的解釋已經是極限了。
看來她是把前進檔誤當成後退檔了。聶凡很想嘲弄她一番,但看見她咬著下唇,臉微微泛紅的樣子,又不忍出口了。
他根本不必理會這個倔強的女人,心裡雖然這麼想,但他的腳卻像有自己的意志似地往卡住的輪胎走去。
沒有幾分鐘,聶凡就將車子從水溝解救出來。
「上車!」他坐上車,搖下車窗,對著還站在一旁的她說。
宋涵伊雖拉不下臉,卻也不得不屈服。她昂起頭,試圖喚回一些自尊,想不到她一跨步,右腳竟傳來一陣劇痛。她倒抽了一口氣,臉色刷白。
「你怎麼丁?」聶凡臉色一變,看見她青白的臉上冒出細小的冷汗。
「腳……」涵伊疼得直吸氣,指著右腳踝。
聶凡低咒一聲迅速下了車,當機立斷地將她的身子橫抱起來,小心地置於後坐。
「怎麼了?扭到了嗎?」
聶凡將她穿的高跟馬靴脫掉,露出已略微腫起的足踝。
「可能是剛才蹲著的時候……」涵伊緊擰著眉心,不由自主地抽氣。
「笨女人!穿什麼高跟鞋!笨!」嘴裡雖然罵著,但他的手卻極輕柔地撫摸她的腳踝,檢查她的傷勢。
她應該為他的話而大發脾氣的。可是她的腳被他握在掌心,而從那雙粗糙卻溫暖的指腹傳來的奇異觸感,竟莫名地令她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他溫柔的動作……
他應該放開她了,聶凡提醒著自己。可是她細膩的肌膚觸感是這麼光滑柔潤,那曲線優雅的小腿是如此迷惑人心……
天!他在想什麼!?
驀然間,聶凡領會到他正蹲在她面前,緊握住她的腳,而她的裙子掀到膝蓋上……他竟忍不住臉熱心跳起來!
「咳!」他尷尬地猛站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她什麼也沒說,乖乖地坐在後座。
察覺到她的靜默,聶凡感到奇怪,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二人的目光在鏡中相遇,立刻又各自慌忙的調轉頭去。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宋涵伊因腳傷之故有好幾天都待在屋裡沒出門。
那幾天聶凡發覺自己老是心神不寧,老是看著她房間緊閉的白色紗簾發呆。
「她太完美,而我只是個平凡的男人,承擔不起這樣的感情。對不起,涵涵。」他輕撫過她的頭髮。「我和你媽咪,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
涵伊咬著下唇,雙眼直盯著窗外,臉色一片慘白。
宋鎮遠的公司到了,聶凡將車停在大門口。
「涵涵。」宋鎮遠喚她。
涵伊沒理會他,甚至不看他。
「爸爸要去上班了。」幾乎是討好的,他柔聲對她說。
涵伊依舊繃著臉。
「你這脾氣就像你媽。」宋鎮遠歎道。「別太執著,這樣的個性,會讓你吃苦的。」
「媽有什麼不好?」涵伊咬牙嘶吼。「媽專一,媽並沒有對不起你!」
宋鎮遠無言以對,怔愣在當場。
「開車!」涵伊對聶凡命令。她的音調有濃濃的鼻音。
聶凡將車駛離,車裡除了引擎的嗡嗡聲之外,是一片窒人的靜默。
他從後視鏡裡看她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她沒有移動,甚至連眼睛也不眨一下,蒼白的面龐毫無一絲血色。
她的眼眶微紅,僵硬著下額似在壓抑淚水……
她並未真正哭出來,可是聶凡卻有了心疼的感覺。這樣驕傲、倔強的女人,居然看起來像個被遺棄的少女孩。也許她一直有這種感覺,自己是被遺棄了的,所以她才必須用渾身的尖刺來防備自己……
聶凡默默抓緊了方向盤,被一種莫名的激動所吞噬。
「我不要回家!」她看出他行駛的方向是往家的方向。
「你想去哪裡?」
「遠企!」她命令。
聶凡依她所說將她載至購物中心門口,她什麼也沒說,匆匆推開車門,怒火沸騰的走出去。
他看著她。誰都可以從那急亂的腳步看出她的心情有多激動。
聶凡仰首,默數到五。
「Shit!」他低咒一聲。騙誰啊!他根本不放心就這麼丟下那女人。
將車丟給泊車小弟,他跟著她走進去——
才短短二個小時,涵伊刷爆了三張金卡。
「你幹嘛跟著我!」她惡狠狠地朝聶凡大喊。
過去二個小時,他一直陰魂不散的跟著她。她一轉身,他就在她身後;她在購物,他就在門外等她;她甩開他,他立刻又追上來。
宋涵伊再也受不了了。她討厭他那雙清澈犀利的眼睛;更討厭在那雙眼睛中看到的,若有似無的……憐憫!
「別鬧小孩子脾氣了。」他搖首,不贊同地看著她手中一袋袋名牌服飾。「你花那麼多錢究竟想證明什麼?還是想報復什麼?這樣很幼稚。」
宋涵伊一震。心裡的痛楚像被踐踏了般,她立刻反擊。
「我不需要證明什麼,更無須報復誰!」她昂首,美麗的雙眸燃起怒焰。「至於我幼不幼稚,那更不是你可以評斷的!」
「好,好。」他無意在這時與她爭吵,無耐的聳肩。「算我說錯了,我載你回去好嗎?」
「不要!」她立刻拒絕,「我不回去。你走開,不要煩我!」
宋涵伊推開他,大步向前走。
他沒有辦法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夜已深。在這家位於地下室的PUB裡,燈光詭譎,音樂聲震耳欲聾,穿著華麗的男女隨著音樂瘋狂擺動著身軀。
她穿著一襲性感的名牌洋裝,獨自坐在吧檯喝酒,修長姣好的美腿毫不保留地展現在眾人面前。她任由黑瀑般的長髮覆在胸前。因酒精而迷茫的美目有種頹喪的、自我毀滅似的狂放。
她的美麗和孤絕融合成一種危險的致命吸引力。不斷有男人前來搭訕,卻被她一一無情的回絕了。她的壞脾氣不但沒有擊退那些狂蜂浪蝶,反而更加激起男人征服的慾望。
她桌上堆疊的酒杯愈來愈多,身邊的男人也愈來愈放肆。當某個男人無恥地將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原本靜默地待在一旁的聶凡,莫名地感到全身像著火似的,又辣又痛。
「你夠了吧!別喝了!」
他自暗處走出來,強悍地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並怒視那猥瑣的男人。
男人震懾在聶凡高大的體魄下,立刻識相地離去。
宋涵伊可不怕聶凡,她怒紅的眸子瞪著他。
「把酒還我!」
他沒放開握酒杯的手。
「我送你回去。」聶凡僵著臉,堅持著。
「你煩不煩!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沒人叫你跟著我!」
他看著她的身影沒入瘋狂搖擺的人群之中。看她扭動嬌軀,看她烏亮的長髮搖曳生姿。
沒人叫他跟著她,可是他卻放不下這個女人。
她是那麼美、那麼耀眼,很快地被眾人圍繞著。她揚首,對他嘲諷地一笑。
像是一種報復,又像是示威,她和每個男人熱情狂舞。
她款擺的身軀像一方火紅的絲巾,在他眼裡燃成一片火海。他怒氣騰騰地瞪視每個和她擁舞的男人,一種前所未有的殺人衝動淹沒了他。
在那一刻聶凡驀然瞭解那種感覺,竟是……嫉妒!?
「夠了!」他狂怒的斥吼穿透震耳欲聾的樂聲直達耳膜。「跟我回去。」
不顧她的尖叫、抗議,他直接將她拖了出去。
冰冷的夜風吹醒涵伊的酒氣,卻吹不熄她的怒氣。
「你幹什麼捉我?你沒有權利這麼做!你只是個司機、只是個司機你懂不懂!?」
狂肆地發洩過後是一陣暈眩,涵伊感到胃酸下陣翻湧。
她滑坐在地上,難受地抱著翻騰的胃。
好丟臉!涵伊將頭埋入兩膝間,她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這狼狽的模樣,最不想的,就是他……可是偏偏讓他見著了。
「你沒事吧?」他蹲在她身旁,帶著濃濃的關心問道。
她不要啊!她要他討厭她,要他害怕她,唯獨不要他同情她!
「走開!別理我!」她對聶凡大吼。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
「別這樣折磨自己。」溫暖的手掌輕柔地撫慰她冰冷憤怒的臉頰。「這不是你的錯。」
「你說什麼!?」她跳了起來,狂亂地瞪著他。
「不是你的錯。」他的聲音有種堅定安適的力量。「不是任何人的錯。你的父母……他們只是彼此不適合,有些人就是無法在一起的,你懂嗎?」
宋涵伊的心像被狠狠撕裂了,突然所有壓抑的情緒如山洪爆發,難抑悲傷,熱淚在瞬間盈滿眼眶。
「為什麼……」
她當著他的面哭了,崩潰了,無助傷痛得像個遭受強大委屈的小孩。「我不要這樣……我要他們在一起……為什麼我不能同時擁有爸爸和媽媽?」
聶凡用寬厚的巨掌將圈進懷裡。
在她耳際重複著溫柔的安慰話語。
她哭累了、倦了。順勢棲息在他懷中。
街燈照在她清冷的小臉上。聶凡輕輕拂去黏在她頰上的幾縷青絲。
他橫抱起她,將她帶回等候許久的車裡。
她的身子比他想像的輕好多,沉睡的她顯得脆弱而憂傷。
聶凡心中有了某種模糊的意念,他放不下她。
沒有一個女人會令他那麼生氣,相同的,也沒有一個女人曾令他不捨。聶凡俯視她將小臉恨在自己胸前的模樣,他驀然體會到——他愛上她了。
她在一種安穩而幸福的氛圍中緩緩醒來。她不想睜開眼睛,四周淨是祥和的平靜,鼻端傳來棉被融合著陽光與洗潔精柔軟的氣味。
她不記得已經有多久不曾有過這種滿足的感覺了。她有些訝異,特別是在昨夜的宿醉之後……「
昨夜!
宋涵伊倏地睜開眼,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聶凡的眼睛。
奇怪的,她沒有驚惶。彷彿在陌生的房間睡著,彷彿在男人的注視下甦醒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即使她正緊握住他寬厚的手掌。
看出她的困惑,聶凡笑著搖搖頭。
「你醉了,一直不肯放手。」
也許不只是因為酒醉,才不放手的……
自他厚實溫暖的掌心傳來一股安定的力量,她好像瞭解了自己為何昨夜會有一夜好眠。宋涵伊看著二人緊握的手,模糊之中像領悟了什麼。
「你醉了,直嚷著不回家。所以我帶你回來,我有打電話跟你爸說了。」他解釋著。
涵伊不說話,默默打量這間房間。樸實、用剛、男性,正如他給人的感覺。
「餓了嗎?我媽熬了點稀飯。」
桌上有一碗熱粥,幾盤家常小菜。不豪華,卻很溫暖。
「我想先梳洗一下。」
「好,浴室在那邊。」
聶見帶她進了房間裡的浴室,二人的手還是緊握著。
當他轉身留下她一個人離開,她竟有些悵惘。
洗淨了一身黏膩,她不想穿回原來的髒衣裳,四處看著,衣架上有一件乾淨的男性襯衫。
她穿在身上,聞到一股混合著陽光和男人的味道——屬於他的味道。
涵伊的雙頰不覺微紅,心裡慌慌的,卻又有一絲期待。
她走出浴室時,聶凡抬眼看她,剎那間他無法呼吸。
她好美,微濕的長髮散了一肩。她穿著他的襯衫,窈窕傲人的曲線在輕柔的布料下更顯性感誘人。她白皙修長的雙腿……
聶凡狠狠倒抽口氣,驀然體會她在襯衫下不著片縷。
「來吃點東西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他的聲音僵硬而粗魯,似在壓抑著什麼。
宋涵伊走到他身則,她看也不看那些餐點一眼,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二人對視著,四周的空氣似乎有些熱燙了起來……
「聶凡……」
他猛地一窒。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聽起來有迷惘、有溫柔、有渴求。他的手緊握成拳……拚命克制洶湧的慾望。
這是不對的,她正處於脆弱的情感中,他不該在此刻佔她便宜。
「聶凡……」她再次喚他,這次聲音中多了一份篤定,似乎做了某種決定。
「你確定嗎?」他粗嘎地開口。她已經近在眼前,身上淡淡的幽香令他發狂。
天!這真是地獄的試探,連聖人都無法倖免於難。
她的回答是主動將柔軟的芳唇印在他繃緊的嘴唇上。
轟!他聽到理智崩潰的聲音,然後他飢渴地吻住她。她毫無保留的承受這個吻,並生澀地回吻他。她的手環住他的脖子,嬌軀貼向他火熱的軀體。
「要我停下來嗎?」他狂亂濁重地問。
涵伊的心裡因未知而感到恐懼,但她不要他停下來。
「不!」她喘息,拱起身迎向他的手,並渴求更多。
他瘋狂了,沿著她的耳、頸、唇灑下無數熱吻。
狂潮過後的他們各自在彼此懷裡平復呼吸。聶凡移開自己沉重的身體,讓她能平順的呼吸。
他以肘支著上半身,目光閃亮地望著全身泛著美麗紅霞的她。
涵伊快樂地回視他,一抹幸福的微笑同時在二人唇邊漾開。
從沒想過會跟他發展成這樣的關係,可一切是那麼自然,在他懷中她彷彿得到她長久以來想望的所有——被珍視、被疼愛。
涵伊纖白的指尖緩緩碰觸他黝黑剛硬的面寵。
「愛我嗎?」她想再次得到他的保證。
「愛你。」他捉住她的小手,湊在唇畔輕吻。
「你確定嗎?我自私,又霸道。」她突然憂慮了起來。「你受得了嗎?
如果我只准你看我一個人、愛我一個人,你能做到嗎?「
他輕笑著擁緊她,她霸氣的質問在此刻看來,分外脆弱又可愛。
「我愛你!」他保證,在她額頭印下深情的一吻。
在愛上她的同時,聶凡就知道她是個對感情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
父母的仳離,父親的外遇,在她心裡投下不可磨矢的陰影。於是她用刁蠻、用嬌恣、用高傲,築起一道嚴密的心牆,阻斷了任何人可以傷害她的機會。
聶凡是唯一走得進這座心牆的人。
自那夜之後,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他沒想到的是——她會是這麼黏人的小女人。
「我不要自己開車。」她執拗地對他說。「我要你每天接送我上學。」
聞言,他微微板起臉來。
她知道他討厭她的霸道。緊咬著紅灩的唇,眸底瞬間盈滿晶瑩的淚液。她一向不屑對任何人乞憐求愛,只有對他,她從不隱藏自己的任性。
「人家只想每天見到你。」她嬌嗔地埋怨,眸子水汪汪地望著他。
他頓時心軟了下來,知道自己早已棄械投降。
代班的那個月他用她的車接送她上下學。之後他就只能騎著他那輛重型機車載她奔馳於天母與陽明山間,之後再長途跋涉的回A大上課。
她對他老舊的機車沒有怨言,就算下雨得披著雨衣,忍受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的滋味,她也甘之如飴。她緊緊環抱住他結實的腰身,將臉貼在他厚重的背上,彷彿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下課後她則習慣賴在他家。
第一次到他家,聶家父母被她嚇了一跳。
「大……大小姐……」聶廣生怎麼也想不到,一回家竟會看到宋涵伊窩在他家的客廳,偎在他兒子的懷裡。
「聶伯!」涵伊揚首,對他綻出一抹築亮的笑容。
有多久不會見大小姐這麼笑過了?自從大太太走後……
這麼一想,聶廣生的心也就軟了下來。
他們的戀情並沒有遭遇任何阻礙。聶伯是不用說了,自小就極疼愛這漂亮的大小姐,而宋鎮遠則是賞識聶凡的才幹,人品,所以兩家人對他們的關係都樂觀其成。
唯一感到受傷的人是宋麗雪。不過她怕姐姐怕慣了,哪敢跟她爭。更何況,她自知姐姐比她美麗不知幾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0:21
第三章
「該回去了,我送你。」
都十點了,涵伊還窩在聶凡床上,盯著電視上重播的日劇不放。
那小電視是聶凡特地為她買的,現在他已知道她所有的作息習慣。她在他家吃飯,之後幫忙切水果,然後就只愛看電視了,特別是九點的日劇。
不想爸媽為了她而犧牲自己看電視的權利,只好再買了一台放在他房裡。
沒想到她待得舒服了,卻愈來愈不想回家。
「我不要回去。」
涵伊像想到什麼,雙眼突地亮了起來。
「我們去吃麻辣臭豆腐吧!土林那家最棒了。」
「不行。」聶凡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你胃不好,怎麼可以吃辣的。」
他知道她另一個習慣就愛吃辣,舉凡麻辣火鍋、麻辣臭豆腐、辣豆乾、辣蘿蔔都是她的最愛,偏偏她有胃痛的毛病。
「別這樣嘛!」她微噘起紅唇,一臉嬌媚,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擺出小女人的嬌態。「帶我去嘛。」
她跪坐在他床上,拉著他的衣角,將臉靠在他胸膛上摩蹭。
「有你在我的胃不會有事的。你不都會先讓我喝杯牛奶,幫我帶胃乳的嗎?好不好嗎?」
聶凡仰首,逸出一聲歎息。他知道自己又失敗了,他永遠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他載她去了士林。為她買了杯溫牛奶逼她喝下,這才准她享用一碗麻辣臭豆腐。
涵伊心滿意足的表情令他也不自覺地揚起唇角。
「你也吃一口。」她舀起一匙的湯汁送到他嘴邊。
昏黃的燈光照映她甜美的笑因,聶凡張開口,就著她吃過的湯匙吃著。
那湯汁就如同她給他的感覺。又濃、又辣,明知有害卻讓人不由得上癮。
他握住她柔嫩的小手,任她磨著他漫無目的地在夜裡的街道裡閒晃。
「該回去了吧!」
「不要!」她的回答永遠是這樣。
「……」
她從沒說出她不回家的原因,但他自是明白。
那根本稱不上她的「家」。在那個「家」裡有父親、有母親、有女兒。
而她——是多餘的……
聶凡擁緊了涵伊,他想給她一個家……
相愛的日子像蜜釀似的,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宋涵伊的改變。有聶凡在身邊,她不再驕縱、不講理。她變得溫柔、愛笑。
原以為幸福會這樣持續下去的,可聶凡的畢業卻在二人之間投下變數。
他在宋氏企業工作,受到宋鎮遠的器重。日子變得忙碌而充實。他沒有時間每天接送涵伊上下課,他不再深夜陪她閒逛,他甚至開始遲到和爽約。
不安全感和嫉妒開始在宋涵伊心底滋生。她不能容忍自己在他心裡唯一而絕對的地位被工作所取代,她愛他,就要他眼裡、心裡只有她一個人。
她在聶家等他回來。從下午下了課到晚上九點,他甚至沒有給過她一通電話。涵伊的怒火狂熾,直到他進門,她的怒氣已積壓至頂點——「你去哪裡了!?」她探訴的美目炯炯注視著他。
「臨時有個客戶——」聶凡突然停住,想起今晚原本約好要跟涵伊吃晚飯。
「對不起,我忘了。原諒我,涵涵。」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衝出聶家。
「涵涵!」他叫著追出去,在她開車門的那一刻攔住她。「我不是有意的,原諒我一次,我們去吃麻辣火鍋,你最愛的,好不好?」他擺低了姿態陪罪。
她不領情,冷冷瞪視抓住自己的大手。
「放開!」
「別這樣!」
她使勁推拒,瘋狂似地甩脫他的手,他不肯放,她就低頭咬他。
聶凡倒吸口氣,拚命忍住疼痛,就是不放手。他不要放棄她,他要她的諒解,但她卻選擇了暴力的發洩,他只好承受……
入口的血腥味令她驀然醒過來。她瞪著自己在他手上留下的斑斑血痕。
這是怎麼回事?她體內竟有如此暴烈的因子!?
她不想傷害他的,她好愛他呵!
涵伊的眼眶積滿淚水,努力克制著,不讓它掉下來。
「我不放。」他將她的身子擁得更緊了,狂熱的氣息包圍著她,「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原諒我。」
他熾烈地吻她,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終於忍不住落淚,直到她僵硬的身子終於軟弱地靠在他身上。
「不要這樣對我。」她終於崩潰地哭道。「我不想等人的,從小我就看媽咪等爸爸回家,一直等到半夜,媽咪好傷心,我也好傷心……我告訴過自己,不要像媽咪一樣可悲的……不要讓我也變成這樣,好不好……」
「不會的!我保證……」
宋涵伊不曾來過自家的公司,第二天中午她卻為了聶凡來到宋氏企業。帶著一種彌補與求和的心態,她想給聶凡一個驚喜。
「請問你找誰?」
她在門口被接待處人員攔了下來。
「聶凡。」
「請問你跟聶經理有預約嗎?」
宋涵伊皺眉,面露不耐。
「我是宋涵伊。」她冷冷拋下這句話。
那總機在公司還算有一點資歷,馬上會意眼前的人是董事長的女兒。
「宋小姐,請你等一下,我馬上通知聶經理。」
宋涵伊迅速被請進聶凡的辦公室,但他不在。他的秘書告訴她,他正在和別的部門主管開會。
她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他。桌上的文件有他蒼勁有力的筆跡,一張他倆合照的相片。她唇畔的淺笑軟化了她給人高傲的印象。—一樣在等待著,她的心裡卻沒有昨夜的苦澀。感受著他濃烈的存在感,她有種幸福的甜蜜。
聶凡的辦公室星開放式的玻璃隔間。涵伊揚首,突然見到他從另一扇門走了出來。
她的心雀躍不已,正端起笑容想呼喚他時,笑容卻僵凝在嘴角。
他不是一個人。
他被同事包圍著。在人群之中,他顯得耀眼。她注意到他身邊跟著一個女人。那女子將黑髮挽成優雅的髮髻,儂纖合度的身材包裹在一襲淡雅的套裝底下,舉止細緻溫柔,她微仰首看著聶凡,眸中進發出崇慕的神采。
憑著女性的直覺,宋涵伊知道那女子正暗戀著她的男人。怒火染進她冰冷的美目。
「涵涵!」聶凡看到她眸子一亮。「你怎麼來了?」
「我等你休息,一起吃午飯。」她斜睨著那女子,默默地宣示她的所有權。
「好!」聶凡看來很高興。「不過你得等我一下,我和同事還有些事要談。」
他和四、五個同事在辦公室的會議桌邊,就著一疊疊的企劃案熱烈地討論起來。
沉醉在工作中的地有種成熟的魅力,可是涵伊卻無法止住酸澀的妒意。她發覺自己完全被忽略了。她插不進他的世界,雖然兩人近在咫尺,他卻彷彿離她好遠。
那女子就不同了,她一直站在聶凡的身邊;專注的聽他談話,時而提出她的見解。她看見聶凡對那女子投以激賞的目光,宋涵伊咬緊下唇聶凡完全忘了涵伊還在一旁等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一點……一點三十分……她的怒氣漸漸升高到瀕臨爆發的程度。
「Ge。r8eo、Steven,你們跟廣告商確定進度。」聶凡指示道,「L。uis!
你跟媒體那邊聯絡一下……「看來他們的公事已經談到一個段落。他們收拾桌上的文件,正一個個步出辦公室。
「Shar。n,你留下來。」聶凡喚住那女子。「我們一起吃飯吧!有些事要順便跟你談……」
宋涵伊的臉倏地沉了下來。
「涵涵,等很久了了吧?對不起。」聶凡神采奕奕地向她走來。
是嗎?她以為他根本忘了她的存在。她面無表情,眼神如冰。
「這是我的助理Shar。n,杜羽潔。你不介意她跟我們一起吃飯吧?」
他伸手想摟住涵伊,卻被她大力揮開。
「不必了。」她將積壓的不滿全爆發出來。「要吃,你跟她去吃吧!」
涵伊轉身就走,聶凡慌了,急急迫上去。
「你怎麼了?」他在門口攔住她。「不是要一起吃飯嗎?」
涵伊怒視著他。他還問她為什麼?
「走開!」她用力推開他的手臂。
「涵涵……」聶凡無措地喊。他不放手,緊抱住她。
「呃……對不起。」僵持的二人旁邊傳來誠惶誠恐的女聲。「聶經理,你和你女朋友去吃飯吧,有事我們下午再談好了……」
宋涵伊銳厲的眸光射向杜羽潔。她算什麼東西?竟插嘴管她和聶凡之間的事!
「涵涵,你不會是因為Shat。n的緣故吧?」聶凡將杜羽潔的話當真,搖頭笑道。「你也太小心眼了,只不過是一頓飯……」
這句話就像一個熱辣的巴掌重擊在涵伊的臉上,擊碎了她的驕傲。
小心眼!他居然當著別的女人面前說她小心眼!
「我就是這樣的脾氣!」她發狂地大喊,「放開我,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涵涵!」
聶凡還想說些什麼,狂怒的涵伊卻用力撞開他,轉身離去。
那天下午聶凡根本無法工作。他追著涵伊出去,她卻如一陣風似地;消失了。
之後的好幾天他不斷打電話給她,去她家找她,到學校等她,還在發脾氣的宋涵伊卻怎麼也不見他,不接他的電話。
過了二、三天,聶凡真的沒辦法了,只好回到公司上班,只是依舊每日送花到宋家。
又過了半個月,他的工作愈來愈忙,漸漸地,也沒辦法送花來了……
涵伊強忍著不見他,不聽他的電話。幻想著他的焦躁不安,幻想著他的痛苦憔悴,而那給她一種殘虐的快感。
聶凡呵!聶凡!你終究不能沒有我!
然而那天的新聞畫面卻徹底擊潰她的幻想。
宋氏計劃在上海開發新型購物廣場,負責這個企劃的就是聶凡,近來竄起的經營新秀。
她看見他接受商業電視台的訪問,他侃侃而談,神采飛揚,沒有一絲落寞失意。他身旁依舊是那個婉約的女子,他們並肩站在一起,俐落地回答主持人的問題。
那二人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她全身僵冷,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電視畫面,心沉到最深的谷底……
她錯得離譜,聶凡不需要她,沒有了她,他依然過得很好。
當天晚上她向爸爸提出要求——「涵涵,為什麼要這樣?聶凡是難得的人才,難道你不願看他發揮所長嗎?」宋鎮遠不解。
「答應我,我很少求你什麼事。」宋涵伊意志堅決。
宋鎮遠歎口氣,女兒的脾氣他怎會不瞭解。
「別這麼悍,男人最重要的是事業,你不能這樣限制他,否則將來他會原你的。」
「我寧可他怨我,也不要眼睜睜看著他離我而去!」
「這種感情不會長久的……」
「我不管!」
第二天宋鎮遠將聶凡叫進辦公室。他被剔除在上海商場開發案外。
聶凡終於來見涵伊了。如今,他果然是憔悴而疲倦……
「為什麼?」他問,眼中有壓抑的惱怒。
這一幕她早已精心安排好了。她算準了他的反應,更確信他絕不至於真正發怒——因為他愛她。
「最近我們愈來愈少見面,愈來愈常吵架。」她歎息。「都是你工作太忙的關係,我認為減輕你的壓力,對你而言會好一些。」
「所以你就擅自決定?你不知道這企劃對我有多大的意義嗎?」聶凡不覺加重了語氣。
涵伊直視他眼底怒意。「那我呢?我對你難道就沒有意義?這些日子以來,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她咄咄逼人的問。
「涵涵!」他挫敗地喊。「你成熟一點好不好?我的事業才剛起步,為什麼你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她的蠻橫驕縱在此刻變得令人無法忍受。
「我是不成熟!」她氣得大吼。「你早知道了不是嗎?我警告過你,我很霸道、很自私,你說愛我的,不是嗎?」
聶凡的唇抿成一直線。
她贏了,他辯不過她,涵伊心中不禁有絲得意。然而當她看著他鐵青的臉色、疏離的態度,心口又有種不安。
「你生氣了嗎?」涵伊捉住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仰望著他。「別生氣好嗎?我只是太愛你了,我沒有力、法忍受失去你……」
「涵涵……」他頹然的搖頭,巨大的無力感充斥著他。他沒有辦法在她落淚時繼續生她的氣,她清楚這點的。卻用這個來對付他。
「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聶凡痛心的喊。
「是!」涵伊堅持。「如果你愛我,就不會生我的氣!」
他閉上眼睛,感到絕望……
「抱我。」她將軟馥的身子靠向他,凹凸有致的曲線有意無意地蠕動,誘惑著他。
「好久了……你都沒有抱我……」她咳怨的呢喃,如蘭的氣息像一層層醉人的迷香……擄獲他……
他沒有能力抵抗這樣的誘惑,他依然愛她,不管她有多麼不講理、多麼霸道……
聶凡的雙臂收緊,狠狠地,懲罰似地吻了她。涵伊顫慄地歎息,承受他飽含痛楚和狂熱的激情……
那次的爭吵雖然讓二人復合了,但二人間似乎隔了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依然投注在工作上。就算是極短暫、極為珍貴的約會,涵伊也明顯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她恨極他的不專心,對他的控制也愈來愈嚴苛一甚至到每個小時都要打一次電話確定他行蹤的地步……
真正的大變革,卻發生在她的父母之間。
「我打算正式和你媽咪辦理離婚。」宋鎮遠慎重地和涵伊談這件事,他知道她的反應會有多激烈——「為什麼!?」果然,她臉色蒼白,歇斯底理地咆哮著。「媽難道退讓得還不夠嗎?她已經夠委曲求全了,你還要怎麼樣?難道要逼死她,你才甘心嗎?」
「涵涵!別這樣。把手續辦一辦,對大家都好。」
「對誰好?」宋涵伊含著恨意的怒醉瞪視著宋鎮遠。「是對、你自己吧!?」
「涵涵,別這樣……」宋鎮遠頹然地伸出手,想擁抱女兒,更想抹去她臉上的狂怒。
「別碰我——」她尖銳地朝他大叫:「我恨你——」
宋涵伊衝出家門。她的世界崩潰了,多年來最後一絲期盼——期盼分離的父母終有復合的一天,終於粉碎了,現在只剩下一個人是她可以全心依靠的了——涵伊到公司找聶凡。
「董事長派聶經理去接待一個重要的客戶……」察覺到宋涵伊異常的神色,聶凡的秘書詳細解釋了他的行蹤。
「現在他們可能正在開會,手機沒開……」
他不在!?出外洽公!?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居然不在!?
涵伊捏緊拳頭。
工作,他總是在工作!那些工作真有比她重要嗎?
全是爸爸的錯!他奪走她的媽媽,現在連她的男人都要奪走,用那些該死的工作!
她恨父親!恨他該死的公司!
宋涵伊氣沖沖的回到家中,她打算好好跟爸爸理論一番,這回她要他補償她——她要他辭退聶凡。這樣一來,他就能只屬於她一個人了!
「大小姐,你回來了。」
傭人的招呼她視而不見,一心只想快點見到父親。
她終於看到他了。他在後院,屋外的搖椅上坐著他跟二媽,爸的手親蔫的摟住她,麗雪在他們身邊逗著狗兒玩,玩累了,二媽召來麗雪,溫柔的為她擦汗,而爸則愉快的笑看她們母女倆。
好一幅和樂家庭的景象。
隔著落地玻璃窗,宋涵伊僵硬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從心底冒出的寒冷寂寥漸漸擴散至全身。
明知只要打開門就可以走到爸的身邊,可是她知道她和他的距離並不只是咫尺。
臉上有什麼東西冷冷的……她輕觸臉頰,才發現那是淚水。
強烈的恨意湧上心田、她用力抹去那些懦弱的淚。她不要自憐。
她要報復!她要讓他們嘗到和她一樣的痛苦。尤其是爸爸——她要摧毀他的一切!
聶凡才回到公司,立刻知道出事了。
太反常了,因為他沒接到涵涵的電話,通常她每隔一小時都會打電話給他的。
「宋小姐來公司找過你。」他的秘書告訴他,還把涵伊的狀況仔細描述了一遍。
聶凡瘋了似地找她。她家、他家、學校,甚至是她心情不好時,常光顧的幾家名品店,他像瘋子似地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涵伊?」
他對她頻繁的查勤動作原本已漸感不悅,此刻卻恨不得馬上見到她,聽見她的聲音。他知道她一定出事了——一直到深夜,聶凡帶著焦躁、沮喪的心回家。
他一眼就看到她,她正蹲坐在他家門口。
「涵涵!」聶凡奔過去。「該死的,你究竟去哪裡?我找了你一天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她揚首,蒼白的臉上勾著一抹譏笑。
「是嗎?好巧,我想找你的時候,你也不在。」
聶凡氣憤不已。
「這算什麼?你搞失蹤把所有人搞得天翻地覆,只是為了報復我?你明知道我在工作。」他緊蹙著眉頭、痛心地望著她,「你變了。變得無理取鬧、蠻不講理,簡直令人無法忍受!」
他是真的惱火了,否則不可能對她說這樣的重話。涵伊垂首用力咬住嘴唇。
「別生我的氣好不好?」她的聲音中有濃濃的鼻音,「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氣你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涵伊抬起水光淒迷的眼眸,無助地瞅著他。
「現在……我就只有你了……」
聶凡融化在她眸心蓄積的淚水。他深深地歎息,輕輕拉她起來。
「以後別再這樣了。」他疼惜的擁住涵伊,對她呢喃著:「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她躺在他懷裡,聽著他穩定的心跳,涵伊緊緊環抱住他結實的腰。
「我什麼都沒有了,不能再失去你了,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她微顫的身子訴說著她強烈的不安全感,他的心揪疼著。
「我答應你,絕不離開你——」
他低估了涵伊的報復心理。
這幾天她不再緊黏在他身邊,卻是計劃著某事。
今天早上報紙頭條揭開了謎底——宋氏企業財務危機,上海開發案恐生變。
宋氏旗下有數家金融機構,這樣的憂一曰對整個企業造成難以想像的損害。
整個公司的人幾乎全陷入風暴之中,光是澄清搖言,重拾客戶對公司的信心,就費去不少心力。
聶凡忙瘋了,在公司加班到半夜也變成常態。
這日他回到家中,涵伊在他房間裡等他。她靜靜的看著他,唇角有抹神秘的淺笑。
沒有爭吵?沒有抱怨?聶凡的神經緊繃著。天知道她有多在意他經常為了公事而忽略她。
「很忙、很累嗎?」她搖頭。「這種工作辭了算了,再待在宋氏也沒什麼前途……」
她知道近來宋氏的危機了?知道自己父親面臨的難題了?
「別擔心,宋氏會撐過去的。」他安慰她。「不會有事的。」
「我不擔心啊!」她甩動長髮,發出一聲冷笑。「它最好倒了,這麼一來,他才會嘗到苦果。」
聶凡全身一僵,頭皮一陣麻冷。
「是你放的假消息……為什麼?」
「他該受些懲罰。」涵伊高高抬起下巴。
聶凡注視她,從頭到腳,然後不可置信地搖頭。
「你到底在想什麼?」他捉住她肩頭用力搖晃。「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
「我沒有錯!錯的是他!他以為他可以拋棄一個女人,然後置身事外嗎?他錯了,天底下是有報應這回事的!」她咬牙切齒的說。
「他是你爸爸啊!」聶凡提高了聲音吼道。
「連你也要指責我嗎?你不是應該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嗎?你不是愛我的嗎?為什麼不能瞭解我的難過?」面對他的指責,涵伊也忍不住激動起來,像刺蝟般豎起全身的尖刺。
「我是不瞭解你。」聶凡痛心地道:「你的任性遠超過我的想像。」
他撇開頭,從她身邊繞過,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涵伊聽著他重重的甩門出去,他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她繃緊全身的肌肉,臉上依舊是不肯認錯的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0:47
第四章
宋涵伊的情緒累積至爆發的頂點。她又急、又怒、又害怕。
自那夜之後,聶凡不見她、不接她的電話,他從不曾這樣對她的。她所有的自信、篤定全消失了。他不是不能抗拒她嗎?他不是瘋狂地愛著她嗎?怎麼……他竟然能夠說走就走?
不!她不信。在一段長長的、發洩式的「血拼」之後,宋涵伊決定拉下臉來找他。
她發覺購物已經不能讓她快樂,報復她的父親不能讓她平靜,沒有了聶凡,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快近午夜了,他卻還在公司,因為他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涵伊心狂跳著,因期待見到他而喜悅。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像是快樂的音符。但他根本沒注意到她,他熱烈地正跟人討論著什麼,眼神粲亮,神態專注。涵伊的心驟然降到谷底。
她見到坐在他對面的女人——是那個叫shar。n的女子。
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在她胸口爆開——「聶凡。」她咬牙切齒地喚他。
「涵涵……」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來這裡。不可否認的,他心頭湧起一陣狂喜。
「你們在做什麼?」她看不到聶凡欣喜的表情,只發覺他和那女子坐得有多近。只看到那女人有多美,望著聶凡的表情有多暖味。「我們?」聶凡不解地看著她怒火沸騰的表情。「我和Sknr。n正在加班。」
「加班?你當我是傻子口馬?現在都幾點了?那麼晚,全公司就只剩你們二個人在加班!?」
「宋小姐,你誤會了……」
相較於杜羽潔的尷尬狼狽,聶凡則是沉下了臉。
「涵涵,別無理取鬧!」
「是我無理取鬧嗎?」她的的地直視他。「這些日子以來你不理我、不管我,你敢說不是因為這個女人!?」
「你胡說什麼!」
「宋小姐,你真的誤會了。」
宋涵伊惡狠狠地瞪著杜羽潔。
「你敢說你對聶凡沒『意思』!?」
杜羽潔臉色刷白,接著又漲得通紅……宋涵伊的話正巧擊中她心底的私密,可這樣被揭發出來——畢竟是難堪的……
「我……沒有……」她慌亂地搖手。
「涵涵,你鬧夠了沒有!」聶凡忍無可忍,相較於杜羽潔的難堪,驕蠻的宋涵伊簡直就是個任性、被寵壞了的大小姐。
聶凡護著杜羽潔的模樣無疑是在涵伊傷口上灑鹽,她愈發尖銳的譏諷。「怎樣?我說她讓你心疼了?」
「我不想跟你多說什麼。」聶凡強抑下怒氣。「你要發小姐脾氣就回家去,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談。」
「你要我走!」
「沒錯,請你不要在這裡打擾我們,要做的工作已經夠多了,而這些爛攤子都要拜你這大小姐所賜!」聶凡受夠了,他終於忍不住的爆發出來。
宋涵伊的眼驀地紅了。他居然趕她走!?居然當著她面若無其事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居然——看也不看她一眼!?
「聶凡……」她全身僵冷,顫聲喚他。
聶凡沒有回應。
「聶凡……」轉頭看我。她在心裡大喊。
他鐵了心不理她,埋頭在眼前的文件上,雖然根本不知道那些密密麻麻的紙上寫了什麼,雖然心頭紊亂如麻,雖然他心疼她語氣中的脆弱無助但他不能再寵她了,這麼下去她只會愈來愈無法無天……
「聶凡……」
杜羽潔仰頭,宋涵伊的表情令她不禁寒顫,一種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宋涵伊很不對勁。
「聶經理——」她推推聶凡的手。但來不及了——「聶凡!」涵伊淒厲地大喊。
終於他抬頭看她了。涵伊唇邊浮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聶凡心跳停止,血液僵凝了。他看見涵伊站在他面前,手中握著一把美工刀……
「涵涵,你做什麼?」
她抬起左腕,銳利的刀鋒劃下——鮮紅的血自她白皙的手腕噴出,染紅了聶凡的眼……
宋涵伊對接下來的事沒有什麼印象,迷茫間她似乎聽見聶凡發狂的喊叫聲。他終究是在乎她的,他終究得看她……宋涵伊在昏迷前揚起得意的笑容。
之後,她沉睡了好久。再次醒過來時,對上的是聶凡佈滿血絲的雙眼。他的神情憔悴,下領長出鬍渣,頭髮凌亂而狼狽。他身上皺巴巴的衣服顯示出,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打理自己了。
她的心穩定下來,有種反敗為勝的快感。
「聶凡……」她伸手想撫摸他為她而削瘦的面龐,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她才發覺自己的左腕正綁著厚厚的紗布,右手則掛著點滴動彈不得,「別動,傷口會裂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道。
涵伊點點頭,安適地躺回病床。她不需要擔心了,一切又恢復原狀,聶凡還是她的,誰也搶不走。
「董事長回家替你拿些換洗衣物過來。你的傷已經縫合好了,除了失點血,沒什麼大礙。」不對,他的語氣為什麼聽起來好遙遠、好冰冷?涵伊心頭掠過一陣不安。
「聶凡?」她沒想到他竟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在二人間設下距離。
「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你是什麼意思!?」她尖聲喊叫。
他抿著唇,冷冷注視著她的歇斯底里。
涵伊感到週身一陣冷顫,在他的眸裡,她找不到慣有的溫柔縱容,只剩冰冷的怒意……
「你……生氣了嗎?為……什麼?」
「為什麼?」他無情地怒視她。「你還敢問什麼!?宋涵伊!這回你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
「你怎麼了?」面對他的狂怒,涵伊反而有種勝利感。「你是在擔心我嗎?別氣了好不好?我不是還活著嗎?」
聶凡鐵青著臉,涵伊的態度簡直讓他忍無可忍。
「你為什麼這麼做!?你到底想證明什麼!?你知不知道用生命來威脅別人是一件很卑劣的事!」
他的眼神充滿厭惡,言語尖刻而不留情。涵伊真的被他嚇壞了。
「別這樣……別生我的氣……我只是太愛你了……」她向他伸出手,不理會手腕的疼痛。她渴望捉住他,因為她發覺他已經離她好遠、好遠……
聶凡不理睬她,甚至看見她眼中的淚水,也不能打動她分毫,他下定決心,這回不能再對她心軟。以往就是太寵她,她才會食髓知味,這次她居然用死來要脅他!她知不知道他有多心痛!?他恨她用這種方法來操縱他。
「你是真的愛我嗎?」他怒視她,痛心地嘶吼。
「你只想著自己,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有沒有想過我要不要這種愛情!?太痛苦了,你的愛只有帶給我痛苦!」
他的話徹底讓她怔住了。
涵伊仰望她所深愛的男人,看到的是一張受苦扭曲的臉龐,他好不快樂。
怎麼會這樣呢?她那麼愛他,他卻不快樂……
淚水滑下她的臉頰,隨之是止不住的顫抖。「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聶凡握緊拳頭,指節顯得青白,額際的青筋跳動著……
「聶凡……」她心慌低嚷。
他沒理她,轉身大步離開病房,離開她……
涵伊瞪著緊閉的門扉,淚水自瞠大的眼中滾落。
他不要她了!
她咬緊下唇,克制顫抖的抽泣,但沒有用。心像被撕裂成碎片般疼痛。
她將臉埋在雙手中,扯落了點滴,血從傷口流了出來,染濕雪白的床中,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她的哀傷是超越肉體,深入靈魂,永無止盡的。
她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是動也不動的躺著。淚水迷濛的眸子木然地望著窗外。她失去他了。她閉上眼,咀嚼這份苦澀,淚水再度湧入眼眶。
是她的錯!聶凡說得沒錯,她的愛只會帶給他痛苦,那是因為她是個不成熟的小孩,永遠在試著操縱別人。是她用好強、苛刻、任性把他逼走的。他是一個成熟體貼的男人,涵伊腦中閃過一幕幕二人相處的一切。
他一向是包容的,而她卻佈滿尖銳的稜角,不只刺傷了自己,也傷害了所有親近她的人。她將頭埋入掌中,哀慟的哭泣起來……
「涵涵!怎麼了!?」
宋鎮遠和妻子、麗雪一同走進病房,卻看見涵伊哭泣的樣子,頓時焦急不已。
「怎麼把點滴扯掉了?你怎麼了,別嚇爸……」
「我去叫醫生!」麗雪匆匆跑出去叫喚護士。
經過一番折騰,總算將涵伊的傷重新包紮處理好。
自始至終涵伊都是乖順的任人擺佈著。而她愈是如此,愈讓人驚慌。
「涵涵……」二媽小心翼翼的打破沉默。「我給你燉了鍋魚湯,快趁熱喝。」
涵伊本然的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二媽立刻低下頭,好像做錯什麼事似地手足無措起來。
「也……也不一定要現在喝啦。等……等你有胃口的時候,我再熱給你喝……」對這個繼女,她是既愧疚又害怕,因此對她說話,她總是誠惶誠恐的。
涵伊偏著頭,陷入沉思。二媽怕她。以往這個事實總令她有種報復的快感,而現在她卻一點也不得意……
「姐姐……呃……我幫你買了一些雜誌,你無聊的時候可以看……」
麗雪怯怯的將雜誌放在涵伊床邊的櫃子上。
涵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三人。
怎麼?沒有責備嗎?他們沒有人質問她為何傷害自己,只是惶恐的服侍她,彷彿她是個難以伺候的大小姐。也許……她真的是……
「涵涵……」她轉頭看向父親。驀然驚覺他在一瞬間老了許多,是她這個乖順的女兒讓他有了這許多憂慮的吧……
涵伊感到哀傷:「爸!對不起……」
他震了一下。「你別想那麼多。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對媒體放假消息的……是我。」
宋鎮遠苦笑。「我知道!」
她揚首疑惑的注視他。「就這樣嗎?你不怪我?不罵我嗎?」
「是爸對不起你。如果這樣可以稍稍平息你的怨憤……」他沒把話說完,只是搖頭歎息。
涵伊大受打擊。她,這才發現這麼久以來,她身邊所有的人一直都在默默承受她的怨氣。爸爸是,聶凡是,甚至是二媽、麗雪、家裡的傭人們她一個人竟把所有人都帶進地獄。時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蠻橫、霸道。
「涵涵!」她失神的模樣讓宋鎮遠擔心極了。
「爸……」她淚眼婆娑的看著父親。「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很壞、很可惡……
「你只是好強了點……」他對這個女兒仍不忍苛責。
「你說過我的個性像媽媽……」
是不是她在感情上也會像媽媽一樣——要求絕對的完美讓對方感到窒息,最後逼得對方不得離開……
宋鎮遠小心的用字遣辭。「你媽媽是個讓人很難不愛上的女子,只是相愛容易,相處難……」
她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她一直怨怪爸的移情別戀,卻沒想過爸媽之間也許早就有了無法跨越的鴻溝。有些時候不是相愛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就如同爸和媽……就如同她和聶凡……
他們又陪伴她許久才離開。他們走後,涵伊獨自躺在床上,想了許久聶凡曾說過。有些人注定就是無法在一起的……爸媽是這樣,也許她和聶凡也是這樣……
心,漸漸清楚了,她也作了某些決定……
他會不會對她太嚴厲了?從踏出病房那刻,聶凡就不斷地自問。不!他沒做錯!她真的需要好好受點教訓。
他說服自己不要回頭。然而他腦中卻老是浮現她痛楚錯愕的臉龐。第二天一大早,他絕望地發現自己站在她的病床外,像個愚蠢的笨蛋。
昨天才信誓旦旦的不再理她。才過一夜……該死!聶凡!你就是學不會對她硬下心腸!
也許她就是他命中的孽緣,她是融入他血液中的惡魔,使得他永遠也無法抗拒她……
推開門的瞬間他有一些緊張。
她會有什麼反應?大哭大叫?生氣?不理他?
所有的推論都落了空。
她只是轉過臉,平靜的看著他,甚至淡淡地笑了。
聶凡的心猛然跳了—下。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倚在床上的她比白色的床單還蒼白,令人想好好擁抱她。
「你覺得怎麼樣?」
「好多了,謝謝。」
「呃……這是我買的鮮花。」是束怒放的向日葵,涵伊的最愛。她默默看著他將那束花插入瓶中,放在她身旁路的櫃子上。突然有種哀傷的柔情掠過她心裡。
「昨天晚上我把你的話想了許多遍,我想你說的對……」
聶凡停下動作,目光炯炯地看著她。涵伊的表情是他從沒見過的,那麼溫柔卻又悲傷。
「我們分手吧……」
他震了一下,無法言語,思緒彷彿被抽空了。
「為……什麼?」良久他暗啞地開口。
「我不要再為難你,為難自己了。」心撕扯般的疼痛著,她仍強撐著控制自己的情緒,回視他。
聶凡別開眼,他繃緊下巴,瞪著窗外。
「也許我們做朋友會比當情人來得容易吧!昨天我跟爸談過了,我想到紐約唸書,那裡離媽也近一些……」
她逕自說著,他卻沒法回應,心口像被剮起一大塊,瞬間變得空洞、鮮血淋漓。
「真有必要這樣嗎?」他嘶啞問道。
「嗯。」涵伊垂下頭,難辨喜悲。「這樣比較好吧……對你、對我都比較好……」
她平靜的話氣令聶凡啞口無言。
他看出她有些不同了,她的狂野、刁蠻全不見了。靜坐在床榻上的她有雙澄透的眸子,淡然的笑意,看來幾乎是聖潔的……
聖潔……而遙遠……
「你長大了。」她的臉變得如透明般的白,睜著大眼,直視前方。這個表情是他熟悉的,他緊緊凝住她,怕她落淚。可是沒有,她只是顫聲說:「是啊!也許吧……」
她仰望他,緩緩綻出一抹微笑。「再見,聶凡。」
聶凡神色複雜地審視了她一會兒,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點頭。「再見,涵涵。」結束了。他告訴自己這樣最好,他承擔不了這樣的愛情。一再的爭吵、妥協、求全的過程,令他愈來愈受不了,繼續在一起他只會窒息,最後崩潰。
然而為何當地走入燥熱的夏日午後時,竟會感到一種沁入心肺的孤寒……
回台灣二年,宋涵伊目前是一家美商銀行網路行銷部的經理。
她有一頭清卻爽不失嬌俏的短髮,總是帶著開心的微笑。讓人有種安心、愉快的感覺。在人群之中,她是耀眼而引人注目的美麗。
她每天和許多人交談,接很多電話、開很久的會……她喜歡她的工作,經常加班到很晚……
她在公司附近買了一個二房一廳的小套房,可是她待在公寓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她並不常回那個「家」,因為那裡經常只有空虛等著她……
討厭週末,甚至到週五下午,她就莫名地煩躁起來。
後來她才發現,她害怕的是即將到來的二天空白,怕獨自面對屋裡的寂靜冷清。她有家人,其實是可以回天母的老家。那裡有她的父親、二媽和結了婚的妹妹和妹夫,可是她不常回去。在那個家裡她仍然像是個客人。
於是她選擇把自己的行程排滿,出國血拼、上健身房、聽演唱會。她的節目精采萬分,朋友更多。美麗如她,不愁找不到人陪。
讓自己忙碌是帖有效的藥方,它讓你沒時間思考……沒時間感到寂寞……
但總會有那麼一些時候,腳步會稍微停頓下來,這時她會感到迷惘。像是發現自己迷路的小女孩,一樣無助……和脆弱……
今天,也是這樣的時刻,她捧著一杯溫熱的咖啡,隔著透明落地窗,看著腳下的車水馬龍,迷亂的街燈。驀然驚覺到時間的流逝。怎麼?一晃眼的時間就是過了八年嗎?好久了嗎!
她的眼神留了下來,不知想起了什麼。
「Joyce!聶先生到了!」桌上電話的揚聲器突然傳來秘書的聲音。宋涵伊震了一下,「請他進來!」她答。
在門打開的那刻,宋涵伊臉上的哀傷、無措、慌張全掩去了,換上的是一張燦爛的笑臉。
「嗨!聶凡!」
「你怎麼過來了,我們不是約好了在餐廳碰面嗎?」
「剛好在附近談公事,看下班時間快到了,就順道過來接你。你可以走了嗎?」
「嗯,再等一下,我交代Debbie一些事以後就可以走了。」宋涵伊整理桌上幾份文件,起身走進相連的辦公室找她的秘書Debbie。自她從美返國以來,她和聶凡成了好朋友的關係。他們常相約一起吃飯、聊天,他也是她工作上遇到問題時的導師。除此之外,他們之間再沒有其他的關係。
「Debbie,這裡有幾份文件……」
宋涵伊走向在電腦桌後的Debbie。Debbie是她的秘書,也是她最親密的女性朋友,她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只見Debbie匆匆記下涵伊交代的事項。在她講完了要離去之前,Debbie拉住她,眼神異常晶亮。
「Joyce,怎麼?你想通了啊?要跟聶總約會嗎?」
Debbie是有名的管家婆,特別是她這個年近三十的美麗主管的事,她更是「義不容辭」的想管。
「你想太多了,只是吃個飯。」宋涵伊苦笑的搖頭。
「我真搞不懂。」期待落空,Debbie無趣地垮著臉。「聶總人這麼好,長得又帥,你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了,怎麼一點進展都沒有?依我看哪,他比那些在你身邊繞來繞去的蒼蠅都好太多了,如果我是你的話,早甩掉那些男人,巴上聶總了。」
宋涵伊的臉上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哀傷。但很快的,那表情隱去……
「我沒你那麼花癡好不好?」她給Debbie一個大白眼。「我跟他只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宋涵伊迅速轉身,離開她好管閒事的秘書,離開這個話題……
「好了嗎?」
「嗯,可以走了。」
宋涵伊關上電腦,聶凡向她走來。一種屬於他的、混合著淡淡古龍水和清爽的男性氣量立即包圍著她。一如以往,帶給她一種穩定、安心的感受。他們一起走出辦公室,一路談笑。
那是一幅美麗的畫面。聶凡的高挺俊逸,配上涵伊的俏麗窈窕。吸引著眾人的目光。這樣相配的二個人,為什麼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呢?
不只是Dettie,所有人都有這樣的疑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1:11
第五章
「坐我的車吧,別開二輛車了,麻煩。」
「好呀!」
他們走出辦公大樓,聶凡的司機將車開到他們面前,那當然不是聶廣生。聶凡很早以前就勸父親退休,如今聶家二老過著閒適的退休生活。
「聶伯伯、聶伯母還好吧?」宋涵伊問。
聶凡翻了翻白眼,「還不是老樣子。老爸退休後,整天沒事就跟媽抬槓,二個人吵吵鬧鬧的,快受不了了。」
宋涵伊想起那畫面,不由得莞爾。
「我實在很難想像他們會吵架,我記得他們很恩愛……」
「那是在你面前!更何況他們這幾年變了很多,你有多久沒去我家了」
八年!二人同時沉默了下來,莫名地有些尷尬……
「說到回家,你也有一陣子沒回天母了吧?」聶凡引開話題。「董事長常提到你。」
「我最近工作比較忙。」涵伊吐吐舌頭。
聶凡轉頭蹙眉看著她纖瘦的身體。
「你又每天加班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光吃那些泡麵是不行的,你的胃不好……」
「拜託!」她翻翻白眼,取笑他。「別又開始訓話了好不好?我老媽都沒你囉嗦。」
「那是關心你!」他看來有些動怒,在她頭上敲個爆粟。
我知道。她在心裡悄悄地說。我知道……
「你老是把我當小孩!」嘴上卻抱怨著。
「你是啊!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宋涵伊對他吐吐舌頭,強迫自己直視他。
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裝作沒看見……他眼底蘊涵的溫柔……
她在餐廳訂了位子,那是他們常去的中餐館。高級,但不失溫馨。
「怎麼會想到要跟我吃飯?」聶凡問。
「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吃個飯嗎?你還當不當我是好朋友啊?」
宋涵伊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有點心虛,好在聶凡沒注意到。
「好,算我說錯話,這頓算我請客好了!」
「太好了!」她笑了起來。
甜美嬌俏的模樣讓聶凡有片刻失神。
「點菜吧!」他輕咳一聲,招手喚來女侍。
「我要五更腸旺、宮保雞丁、麻婆豆腐、魚香茄子……」看也不看菜單一眼,宋涵伊對那些菜可是垂涎已久。
「不行!」
「我想吃嘛!」
「不行就是不行!」
「你老是這樣:」涵伊噘起嘴。「下次我都不要再跟你出來吃飯了!」
那可是很嚴重的威脅,他承認自己對她一籌莫展。從前是,現在也是「好吧!點一道就好了。」
「不行,三道!」
「二道!」那是他能忍受的極限了。
「好嘛!」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涵伊知道聶凡的底限,也就不再堅持了。
聶凡再點了些清淡的菜,才讓侍者離去。
那女侍臨走前忍不住再看了二人一眼。真是賞心悅目的一對吶……尤其是那男人對女子的模樣,任何女人看了都會忍不住羨慕的吧!
對坐的二人絲毫不察別人羨妒的目光、自在地聊起各自的近況。
「你現在的工作那麼忙,不如回宋氏吧!董事長一直希望你能接手他的位置。」
「不好吧!」每次談起這件事,涵伊總是下意識的迴避。她自我解嘲地道:「董事會的叔叔伯伯對我可是餘恨未除吶!他們應該很難忘掉我這個差點毀掉宋氏的敗家女吧!」
「沒這回事,其實只要你願意……」
「我不願意!」涵伊明快地截斷他。「宋氏不需要我,我也不想背這包袱。宋氏有你,有麗雪和她的丈夫,夠了。」
「你不怕最後宋氏會落在麗雪和她丈夫的手裡嗎?那樣對你而言並不公平。」
「有什麼不公平的?」涵伊聳聳肩,微笑。「我又不怕養不起自己。再說,他們也比我更需要宋氏,畢竟……他有了小孩,而我,就一個人。」
她這麼說時聶凡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因為她的表情……是那麼孤單。
「很難想像你會變得這麼豁達。」他喟歎。「我還記得當年你有多偏執,對麗雪可謂是深惡痛絕。」
「人都是會長大的,是不?」
他深深地凝視她,彷彿試圖在她成熟的面孔下,尋找當年那個女孩的影子,那個狂野不馴的少女,那個他愛過,也深愛著他的女孩……
「二年前你回國參加麗雪的婚禮,當時我真無法相信。究竟你在美國那六年發生了什麼事?」
他終於問出這幾年來他一直渴望知道的事,她從來不肯談及那幾年裡她過的生活,或是經歷的人事。
其實他從未間斷過試圖要與她聯絡。而她的回應一律簡短——很好、沒事、很愉快。
聶凡知道她在刻意隱瞞著他某些事,某些很重要的事……
宋涵伊正打算嬉笑帶過這個她不顧提及的話題,侍者的上菜及時替她解了圍。
「哇!好棒!五更腸旺,我最愛吃的。」
她拿起筷子,正打算大快朵頤——「等一下!」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小包東西,放在她面前。
「先喝這個。」溫柔但堅持的聲音。
那是以前她常喝的胃乳,交往的時候他總會隨身帶著幾包,以備不時之需。他不擅長甜言蜜語,卻在每個生活細微處,讓她感覺到他綿密的情意。
「你怎麼還買得到這個?我幾次想自己買這牌子的胃乳都買不到,藥房的人還告訴我說這個牌子在台灣不賣了……」
「我上回去了一趟日本。」他狀似輕鬆地道。「也是找了好一陣子才找到的。之後又陸續托朋友買了一些……」
涵伊眼中無可抑制地泛紅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爆開,劇烈地疼痛起來……
到紐約的第一年,她極不適應。天寒地凍的氣候,異鄉的孤寂,幾次讓她想逃回台灣。
她知道不能,因為她還沒有準備好要面對台灣的一切,面對他……
可是還是禁不住的想念著。奇怪的是,會勾起想念的通常是一些極不起眼的事物,特別是吃的。
臭豆腐、麻辣火鍋、辣豆乾、辣蘿蔔,這些想來就要滴口水的食物,在寒冷的異國冬夜裡,分外令人心癢難耐。
宋涵伊在冷冽的寒風中走入宿舍。她的胃正隱隱作痛,原來不只是食物的問題,連天氣也會影響她脆弱的胃。
她機械化的燒開水,泡了杯熱巧克力。
在捧著茶杯坐在單人房裡的片刻,突然察覺了整個房間的空曠、冷清。
她住的區裡沒有半個東方人,晚餐時分,整幢學生宿舍裡充滿披薩和起司的氣味。陣陣搖滾樂的聲音,笑鬧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她的房間。
她感覺自己彷彿被隔絕在人群之外,顯得分外的孤單寂寞。
「Joyce,」同學來敲她的門,交給她一個沉重的包裹。「這是你的?寄錯房號了!」
包裹上有他蒼勁的筆跡,涵伊全身都僵住了。
她以一種神聖的心情拆開它,裡面是一包又一包她最愛吃的辣蘿蔔、辣豆醬、豆乾,最後還附上一大罐她常吃的胃乳。
她噗哧地笑下出來。笑他的傻氣。既怕她鬧胃疼,又要送她這些食物。
她可以在腦海中描繪他那又苦惱又不捨的表情。他熟知她的每個喜好,不忍拒絕她卻又擔心她的身體。
涵伊的雙唇還因微笑而揚起,眼淚卻無法克制的掉了下來。
天知道她有多想投入他的懷抱,她想對他傾訴這些日子以來的孤單害怕。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他會拋下一切來找她。
可是她不能……她告訴自己不再讓她的情緒和脾氣成為他的負擔。
宋涵伊拿起電話,撥了一串她早已背熟了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他低沉渾厚的嗓音。
「我是聶凡,現在不方便聽你的電話,請留言。」
她沒留下任何訊息,甚至不曾謝他寄來的包裹。她什麼也不想做,只想聽聽他的聲音,因此才會故意在下班時間打電話到他的辦公室。那是她唯一能夠允許自己的……
強忍住寂寞,就算會哭泣,也拚命忍住丁投向他懷中的衝動……
這是她愛他的方式。
她懷疑他知不知道那些日子裡,他的電話留言有多少空白是屬於她的。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了,此刻他就坐在她的對面。她從沒比這時更愛他,更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她乖乖地吃下胃乳,開心地享用大餐。
經過這麼多年,她早已習慣掩藏自己的心情。聶凡渾然不覺她曾有過片刻的黯然,沉醉在她的甜美、她的笑靨之中。
今天的涵伊特別美,粉色的洋裝將窈窕的身段包裹得更加玲瓏有致,裸露的臂膀曲線優美,胸前的鑽鏈閃閃爍爍,讓人的目光捨不得離開那片白皙的肌膚。
八年了,她出落得更加成熟動人:唯一不變的是她帶給他的感覺。不管她是當年那個驕傲的女孩,或是如今這個成熟的女子,他發覺自己無法停止去愛她,也許那已經是他戒不掉的壞習慣了。
當她淡雅的香水味飄入鼻端,他只想將她擁入懷中。
但他不敢這麼做,因為她的態度。雖然她跟他已是最熟稔的朋友,但她總是在有意無意中設下距離。她從不隱瞞他她的交友情形,她換過一個又一個的男朋友。那種輕忽隨便的態度讓他咬牙切齒、頭皮發麻,卻又拿她沒辦法。只有對他,她始終謹守分際。
他們只能是朋友,That『all。可恨呵!
他不相信她能忘張忘記兩人以前那段狂熾的愛戀,偏偏她的表現恰是如此。今夜來赴約之前他已下定決心……他要她再次接納他……
「涵涵……」他的呼喚像是歎息。
「嗯?」她自甜點中抬起頭來,看見她舔掉唇畔的細糖,他的呼吸頓時變得困難。
「等一下你沒什麼事吧?我送你回家,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
「這樣啊?」涵伊的眼神閃了閃。「這樣好了,我們到樓頂的咖啡廳去聊,好不好?……」
「也好。」
他結了賬,二人坐電梯到飯店的頂樓,那裡有一家可以看到很棒夜景的西餐廳。他們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落坐。
浪漫的音樂,幽暗的燈光,加上醉人的夜景,聶凡沉浸在這種氛圍中,漸漸心跳加速起來,緊張的心情猶勝當年對她的告白。
「涵涵——」
「聶凡,你先聽我說。」她打斷他,聲音顯得有些不安。
「什麼事?」
「呃,其實,今天找你來還有一件事……」
他挑起眉眼,太可疑了,她心虛的表情。
「你又想做什麼?」
「沒有啦……只是,我還約了另一個人……」
「為什麼?你——」然後他突然恍然大悟。一種融合了沮喪、憤怒的情緒攫住了他。
「你又來了!我告訴過你幾次了,別再給我介紹什麼女孩子,我不想要!」他氣她的沒神經,氣她的沒感覺。
「我知道啦!」涵伊一臉陪罪,「可是這回不同喔,你看了就知道。」
「我不想看,更不想知道!」他低吼。正準備起身離去,她拉住他的手。
「來不及丁啦,她來了。」
隨著涵伊的視線,聶凡看見餐廳門口有一個高雅美麗的女人向他們走來。他怔住了。
「涵涵,這是怎麼回事?」
她臉上盈盈的笑靨對他而言卻刺眼萬分。
「Shar。n啊!你不會忘了她吧?」
他怎麼會忘記,當年還因她而掀起那麼大的風暴……
「我知道是Shar。n,可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涵伊還沒來得及回答,杜羽潔已經走到他們桌前。
「嗨!Shar。n!」涵伊向她打招呼。
「嗨!J。yce。」杜羽潔微笑。「嗨,M。rris,好久不見!」
聶凡沒有選擇,只有對她頷首以前。
「好巧,」涵伊打破僵局。「那天我在街上碰見Shar。n,才知道她回台北工作了。」
杜羽潔八年前離開宋氏,曾一度長駐上海,現在又回來了。
她注視著聶凡。他比她記憶中的更加英俊,更加吸引人。她仍無法否認自己對他的心動,只是……這實在很尷尬。她沒想過多年後的重逢,竟是由他當時的女朋友牽成……
「聶凡,你知不知道,Shar。n現在在怡和集團作企劃喲,你不是正找不到合適的行銷人才嗎?挖Shar。n回公司嘛!」
「怎樣?Shar。n,想不想回宋氏?我保證聶凡不會虧待你的……」
聶凡一直沒講什麼,杜羽潔也不知所措的坐在那兒,就宋涵伊一個人熱絡地分別和二個人交談,試圖帶動氣氛,不過好像效果不大,一下子又陷入沉默。
「你們慢慢聊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該是她退場的時候了,涵伊從椅子上站起來。聶凡立刻彈跳起來,拉住她的手。
「我送你吧!」
「不用了。」開玩笑,那今晚她費盡心思安排的一切刁二就落空了?
「這麼晚,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
「不會啦!」涵伊早就計劃好了。「等一下有朋友要來接我,我們約好一起去跳舞。」
「朋友!?」聶凡挑起眉眼。「是誰?我認識嗎?」他的語氣像個吃醋的丈夫。
「你沒見過啦!是周偉,我跟你提過,是我在美國的男朋友,他剛回國。」
男朋友!?她究竟有多少男朋友!?美國有,台灣也有!該死的她!
聶凡咬緊牙根。
她把他丟給杜羽潔,然後自己居然還跟別的男人有約。
「是啊!就快來不及了,我先走了!」宋涵伊笑道,不動聲色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她像一隻蝴蝶翩翩飛離他。
聶凡僵直的立在原處,望著她的背影。瞇緊的眸裡進出陰驚的怒焰宋涵伊走出餐廳大門,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她的步伐漸漸急促,最後幾乎是跑起來了。
她衝到飯店大門,這才氣息紊亂地停下腳步,茫然望著川流不息的人車。
她在做什麼?
她在逃離他,逃離他和別人在一起的念頭……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她。涵伊苦澀地笑了起來。
怎麼還會有這種情緒呢?她做的並沒有錯,杜羽潔才是最適合他的女子。她溫柔、成熟、懂事,跟她在一起,他一定會幸福的……
她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T。ny,來接我。」
說完這句話,宋涵伊全身的力氣彷彿用盡了,她靠在牆角,緩緩下滑,蹲在地上,裙角覆住雙腳,好像有什麼地方正劇烈疼痛著。
她不知自己蹲坐了多久,直到一雙男性的雙腿站在她身前。
「T。ny——」她仰望他。
周偉是她的好朋友。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她所有經歷,所有情感的人。
她也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是個無可救藥的花花公子,還有他和歷任女友的交往過程。
而現在他在飯店的門口撿到她。
撿到?是的,涵伊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無助的貓咪。只不過,她的悲劇全是自己親手造成的。
周偉歎了口氣,「你真替他作媒了?」
他拉起涵伊。她望著他,笑中有淚。
「是啊!他們好相配呢!這回一定會成功的」
周偉定定注視她,清澈的眼眸彷彿能透視她。
「你這是何苦呢?」
何苦……涵伊的身子顫抖了起來。
「我想要他得到幸福。他應該得到幸福的!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沒有理由不能擁有一段美好的愛情……」
「也許她在等你。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以來,他都沒有其他的女友……」
「不!」她猛烈地打斷他。「不……」她的聲音有著濃濃的鼻音。「跟我在一起,他是不可能會幸福的……」
不願自己成為他的牽絆,所以執意放他自由……
周偉搖搖頭,深深歎息。「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要。」宋涵儼乞求地抬眸看著周偉。「今晚讓我去你家住,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
聶凡根本無法專心聽杜羽潔講話。一整夜,他不斷想著涵涵現在在做什麼?
他跟她正在跳舞嗎?之後呢?她會不會帶他回家?她跟他上床了嗎!?
「聶凡,你怎麼了?」
在杜羽潔的驚呼聲中,他才驚覺自己竟捏碎了手上的玻璃杯。
他暗自低咒出聲。
「對不起。我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
「不要緊。」杜羽潔體貼地安慰他。「你怎麼樣?手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沒事,只是衣服濕了。」聶凡苦笑。
「那快回家換掉吧!別著涼了。」
「真抱歉!」他再度致歉。「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
「我堅持。」
杜羽潔笑了笑,不再堅持。
聶凡結了帳,送杜羽潔回去。
她在家門口下了車,跟他道了聲謝,遲疑地頓了一下。
「我們……還會再見面,是嗎?」
聶凡啞然,她這麼問其實有更深一層的含義——他願不願意進一步和她交往!?
聶凡無法給她承諾,只能巧妙地迴避她的問題。
「當然,我們是好朋友、好同事。」
杜羽潔有片刻的悵然。
「好吧。那再見了,晚安!」杜羽潔瀟灑地對他揮揮手,走入自己的寓所。
幾乎是一看杜羽潔轉身,聶凡就迫不及待地撥了涵伊的手機號碼。
該死!她沒開機。不管他試了幾次,得到的答案永遠是這樣。
他試了她住處的電話、公司的電話,瘋了似地找她。卻沒有一個電話打得通。
他憤怒地將電話摔在皮椅上,雙手用力抱住頭部,怒吼出聲。
他究竟在做什麼!?
就算她接了電話,他又能對她說什麼?要她別跟T。ny在一起嗎?他有什麼立場?
聶凡從緊咬的牙關中迸出一連串的詛咒。
她表現得再清楚不過了,她不想再跟他扯上關係。她把他推給別的女人,她忘記了他們之間曾有的一切。
為什麼他就學不會她的瀟灑?
為什麼他還該死的在乎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1:37
第六章
經過一夜的宿醉和輾轉難眠,宋涵伊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自己的住所。
幾乎是一打開門就聽到尖銳的電話鈴聲。
她衝到電話旁接起話筒。「喂?」
電話那頭有幾秒的靜默,然後傳來聶凡似乎極力壓抑的聲音。又是一陣冷冽的沉默。良久,她才聽到他像是從齒縫間繃出來的低吼。
「我現在過去找你,有些事我想當面跟你說!」
什麼?!不!她不想見他!特別是現在……
「聶凡,你別過來,我……」
「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他打斷了她。
她愣愣看著電話,彷彿看見一隻駭人的怪獸。
「不……」她虛弱地抗議,可是他早巳收了線。
不到幾分鐘,事實上她才剛掛斷電話,門鈴就響了。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過去應門。門鈴在她到達前又響了一次,並隨之傳來不耐的敲門;聲。
涵伊深吸了口氣,挺起肩,打開門。
聶凡就站在門外。他看起糟透了,雙眼沉鬱地瞪著她。
「怎麼……這麼早,剛好經過這裡嗎?進來坐嘛!」收起紊亂的心情,她擠出一個微笑。
他隨她走了進來,坐在他每次來都習慣坐的沙發上。
「要喝咖啡嗎?還是茶呢?」
他注視著她身上穿著的昨天的洋裝,微微凌亂的頭髮,嘴唇抿成一直線。
「咖啡好了,我記得你喜歡喝咖啡的,我去泡。」
她匆忙躲進廚房,沖泡兩杯熱咖啡。
他向來是不加糖,只要奶精的,她記得他的習慣。無意識地攪拌著褐色液體,心情也像那混和白色和黑色的飲料般雜亂不安。
終於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涵伊端著二杯咖啡走進客廳。
他啜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抬起頭凝視她。
「你還記得我的口味,可是有很多事,你都忘記了。」
她震了一下,清楚的看見他醉底蘊涵的深意。
「你說什麼嘛!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婆婆,我的記性可是好得很呢。」她打著哈哈,迴避他的視線。
「昨天晚上我打一個晚上的電話找你,一直找不到你,我在樓下的車上等了你一夜。」他已經不想再迂迴下去了。
涵伊的臉色倏地刷白。
「你……為什麼?你沒陪sharon嗎?你沒跟她在一起嗎?」
「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他痛苦地嘶喊。「我還要問你為什麼呢!為什麼把我推給別的女人?」
「你跟她……很配……『』她就要崩潰了。」我覺得你們很適合啊……你都三十好幾了,該找個好女人定下來……結婚……『她強撐著在他狂熾的怒眸下挺直地站立。
聶凡從來不知道有女人能殘酷至斯,他咬牙忍下捏住她肩頭狂搖的衝動。
「那你呢?你從來不考慮你自己嗎?」
「我有T。ny了啊!」她的語調不覺揚高了。
聶凡的表情像是被打了一拳。
「昨天晚上,你跟他在一起、你們做了什麼?」他醋意橫生。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何必問呢!」
「你跟他上床了!」一想到那畫面,他就氣炸了。
「聶凡!」她大聲吼他,感覺被激怒了。「我們是朋友,但我沒有必要對你說這些事情。」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做她的「朋友」,她會不懂嗎?!
「你愛他嗎?」
只要她說,他就會死心,不再癡纏。
「我……」話已至口邊,她卻說不出來。
「愛」對她而言是慎重的、神聖的,她無法輕易說出那個字,即使是說謊也不行……
「你究竟在做什麼?!」她受不了地大喊。「我跟T。ny在一起很快樂;很自在。有一天或許我們會結婚,誰知道呢?你幹嘛一副質詢的樣子,一大清早的,你一定要跑來我家罵我嗎?」
「你不愛他,還能跟地上床?!你究竟是怎麼搞的?」
「聶凡,夠了1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們男人還不是這樣?!為什麼女人就不行?!我有權享受我的生活,不需要別人的贊同與否。」
「你變了!」他痛心地吼。
「我就是這個樣子。」她倔強地回視他。「只是你一直沒看清楚。」
聶凡搖頭。「不是的。」他的聲音熱烈而狂野,灼熱的目光幾乎可以穿透她。「不是這樣的,我很清楚。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是用全部的心靈和身體來愛我的。我永遠記得——」
「別再說了!」她用手摀住耳朵,崩潰地吼。「別說了,我都忘記了!」
「真能忘記嗎?」他拉住她的手腕,翻轉過來,銳利地注視著上面淡淡的痕跡。「你真的忘得了嗎?」
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殘忍?
「都過去了,聶凡。我承認當時我太年輕、太不懂事,你就不能把這些忘掉嗎?難道我們連朋友也不能做了嗎?」
「朋友?那是你要的嗎?」
他的眼神在凌遲著她,而涵伊就快撐不下去了。
「是的。」
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待她!
「是的……」
他僵直地站立著。
「聶凡……」他的表情令她害怕,她輕觸他的手臂,「別這樣,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羽潔是個好女孩,好好珍惜好,好嗎?」
他像觸電般彈開,狂怒地注視她。
「你真的要我珍惜她?!」
她張開嘴,難發一語,只覺得喉頭乾澀無比。
「說呀!」他叫:「你說!我要你再說一次!」
「是的!是的!」
他的臉色鐵青,他的嘴唇毫無血色,眼裡燃燒著冰冷的怒焰。
「好!我會如你所願!」他咬牙切齒地道。
他衝出她家,大門被用力地甩上。砰然的巨響讓她一震,隨後是一片窒人的沉寂。
宋涵伊一動也不能動,淚水卻瘋狂地爬滿臉頰……
星期一,宋涵伊很早就到辦公室。
她的臉蒼白得嚇人。
「Joyce!早!」Debbie神清氣爽地喚她。「咦?」她好奇地打量著涵伊。
「你今天怎麼戴墨鏡?外面太陽很大嗎?」
「沒有……」涵伊的聲音聽來很慌張似的。「好玩罷了。」
「喔——」Debbie的聲音暖昧起來。「是不是這個週末太累了,養了兩個黑眼圈?怎樣?上禮拜跟聶總去吃飯之後,還去哪裡了?從實招來!」
「你想到哪裡去了。」涵伊真是哭笑不得。
「別那麼小氣嘛!」Debbie對她眨眨眼。「分享一下嘛!」
「快回去工作啦!還有時間在這裡八卦。」她用文件夾輕敲她的頭一下。Debbie縮編肩。「是!老闆!」
看著Debbie扭腰擺臀地走出她的辦公室,涵伊的笑倏地隱去,頹然的摘下墨鏡。墨鏡底下是一雙微微紅腫的雙眼。
「Joyce,電話!」Debbie一反常態地直接跑進她辦公室對涵儼說。「是聶總哦!」
涵伊的心一突,怔怔地瞪著桌上的電話,竟有種想逃走的念頭。
「快接啊!」
Debbie的催促令她再無逃避的理由。
「喂——」
「是我,聶凡。」
「你……有什麼事嗎?」
「找個時間一起吃飯吧!」
「呃?」
「我想請你幫我約Sharon,到時找你男朋友一起來,我們四個人來個DebbieDebbie。」
「為什麼要這樣……」她很困難地問。
「我跟Sharon交往,二個人剛開始難免有些尷尬,這麼做她比較能放鬆心情,你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嗎?」
不。她在心裡大喊。
「聶凡……」
「你該不會連這個忙也不幫吧?你不是想為我跟羽潔牽線?」
「就這麼說定了。你安排好再通知我時間、地點。」他頓了一下。「這回你不用再費心機騙我去了,我會全力配合你的安排。」他的語氣中有一絲苦澀的嘲諷。但涵伊還來不及辨別,他就掛上了電話。
她瞪著電話,身體僵硬,指尖泛著涼意。
聶凡——你究竟想做什麼?
她選了一家高級的法式餐廳。涵伊和周偉先到,侍者令他們到她事先預定好的位置。
「我真搞不懂你在幹嘛!」他們落坐後,丁ony抱怨著。「我真是瘋了,才會答應你來參與這場鬧劇。」
「別這樣,再幫我這次,算我求你!」
然後,聶凡和杜羽潔來了。涵伊注意到他將手有意無意地搭在她的腰間,她的心立即疼了一下,不過她沒讓自己懦弱。等他們走近之後,她揚首對他們微笑。
「讓你們久等了。」聶凡有禮的解釋。「我去接羽潔,我們在她家聊一會兒。」
「沒關係,我們也才剛到。」
他們在她的對面坐下,侍者前來點餐。
「你不吃牛肉吧,我記得。」他看著羽潔說。
「是啊,真傷腦筋,來吃西餐卻不吃牛肉,真不知該點什麼好。」
聶凡傾身靠向杜羽潔,近得二人的頭幾乎相觸在一起。
「不會啊!這裡的鴨肉蠻好的。」
他抬首,看著涵伊。
「Joycc應該也會建議這道菜吧!」
鴨肉是她的最愛,每次她跟他來這裡必點的。涵伊不知他是否在暗示著什麼,可是他叫她Joyce的神態卻讓她畏縮了一下。
他不再喊她涵涵了嗎?
「嗯!真的不錯,你可以嘗嘗。」她勉強擠出笑容。
「好啊!」杜羽潔很快地作了決定。
用餐期間,聶凡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杜羽潔。
「你記得Sharon嗎?他現在在Tony作MarLeting。」
「是嗎?他不是說不再作retail了嗎?」
「是Amy拉他進去的……」
「那Rebbcca現在在哪邊?上次我在倫敦轉機的時候遇見她,她說要去歐洲遊學,回台灣了沒有?」
他們聊的淨是以前共同的朋友,涵伊一點也插不進話。她沉默地低頭用餐。
那以往總令她食指大動的鴨肉,如今嘗來卻有如嚼臘。
「涵涵……」Tony輕觸她的臂膀,眼底有著憂心。
你還好吧?他無聲地問。
宋涵伊回以微笑。
也不知是故意為她出頭還是怎樣,Tony開始熱烈地找涵伊聊天。他還反常態地摟摟她,故意握她的手,做盡一切親暱的動作。
「噯,你瞧瞧,奶油沾到嘴角了。」
Tony誇張地歎氣,拿起餐巾,溫柔地為她拭去。
涵伊怔住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有任他這麼做了。
下意識地看向聶凡。他臉上沒有預期的陰鬱不悅,事實上他根本沒看她,他正低頭跟羽潔講話。
宋涵伊臉色變得更蒼白。
「對不起。」她猛地站起身來。「我去洗個手。」
說完,她就匆匆逃離餐桌,像在逃避什麼似的。
聶凡面容深沉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慵懶笑容逝去。
儘管杜羽潔是個溫柔甜美的女伴,儘管他努力的忽視涵伊的存在,聶凡惱怒地發現他仍無法不去注意涵伊的一舉一動。每次Tony將手放在她身上,他都恨不得能砍掉他的手。
他第一次有機會好好打量涵伊的「男朋友」。他的雙眸瞇緊,望著那個男人整潔的髮式,時髦的衣著。他太過世故、太過圓滑了。該死!她看不見這點嗎?
聶凡的視線移向周偉保養良好的修長雙手,嘴角輕蔑地揚起。
他不信任這種外表光鮮的男人,他要警告她離開這種男人!
聶凡被自己的念頭震住。該死,他還管她做什麼?他不是早就逼自己放棄她了嗎?他該把心力放在身邊的人身上。羽潔既溫柔又成熟,只要他努力,也許這回他終於可以終結宋涵伊對他的影響。
涵伊回座時,聶凡和羽潔已經準備要離去了。
「我打算帶羽潔上陽明山看夜景。」聶凡輕鬆地道。低沉嗓音包圍著杜羽潔。
「我知道有個地方既安靜又迷人……」
涵伊聞言忍不住輕顫起來。
她知道聶凡提及的地方,那是她學校的後山。他們會無數次互相擁抱著,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
不要!不要帶別的女人去!涵伊在心中吶喊。
他難道不知道那地方對她的意義嗎?
「那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了。」聶凡為羽潔拉開椅子,扶著她站起來。他的手沒有離開,仍輕輕地攬著她的腰。
「謝謝你今晚所安排的一切。」
經過涵伊時,聶凡低聲對她說出這句話。
涵伊木然的僵立在原處。裡著他們的背影離去,久久無法移動……
那之後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她不再有聶凡的消息。這是第一次他那麼久沒跟她聯絡。
宋涵伊也彷彿有了顧慮,不敢打電話給他。
能跟他說什麼呢?問他和杜羽潔之間進行得怎麼樣了嗎?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JOyce!」
中午休息時間剛過,Debbe拿著一張照片衝進涵伊的辦公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在說什麼?」涵伊從電腦後面探出頭來。
「這個啊!」Debbie將照片丟在涵伊桌上。「我今天中午跟聶總的秘書一起吃飯,她跟我說聶總有女朋友了,就是這個叫杜羽潔的女人。你看!她給我這張照片,是她們公司上星期力員工旅遊時拍的。聶總不只帶那女人參加,還一副慇勤體貼的樣子,你說氣不氣人,這照片未免太親熱了嘛!」
涵伊怔愣地注視著照片。
照片中的二人笑得好開心。杜羽潔將手搭在聶凡上臂,而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二個人穿著相同式樣的休閒上衣……
應該是情人裝吧。她想。
情人裝,正符合那二人現在關係——情人。
他真好看。縱使心像被人擰住般疼痛,她仍無法不注意到這個事實。
照片中的他襯著夕陽的光芒,看來強健又性感。現在她才發覺他笑起來時是這麼年輕而英俊。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太少笑了,大多時候是憂傷,還有憤怒……她從不曾帶給他歡笑。
她是對的,涵伊酸楚的頓悟了。他跟羽潔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Joyce!怎麼會這樣?!聶總怎麼可以背著你跟別的女人交往?你們不是一直很好嗎?「Debbie義憤填膺的指責喚醒了她。
涵伊抬頭對Debbie淡淡地一笑。
「我跟他不是情人的關係,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可是明明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你……」
「Debbie!」涵伊截斷她的話,直視著Debbie。「他跟羽潔是我牽的線。」
Debbie雙唇微張,不敢置信地瞪著涵伊,彷彿她是什麼怪物。
「你瘋了……」她喃喃道。「這麼好的男人,你居然……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Debbie搖頭頹然地走出涵伊的辦公室。
涵伊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久久,她的視線仍無法自照片上的聶凡身上移開,他的笑容依然粲亮。她又甜又澀的揚起唇角。
毫無憂慮的快樂——那正是她所期待的。
宋鎮遠六十大壽,盛大的宴會在凱悅飯店舉行,身為女兒的宋涵伊是不能不參加的。
她選了一件粉色無肩式的長禮服,頭髮挽成一個優雅的髮髻。晚宴采自助餐的方式,有樂隊演奏,有一塊寬闊的舞池。現在正在舞池開舞的,正是今晚的男女主人。
宋涵伊捧著一杯香檳獨自站在一隅。看著爸爸和二媽,他們一舞結束,手牽手走出舞池,麗雪和她的丈夫迎上前去,還有他們的小兒子,立刻黏著爺爺不放。
她沒有迎上前去。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在那樣的一個家裡,並沒有她的位置。
她不是傷心,也沒有年輕時的激憤或不平,時間已經教會她很多事。如今她知道媽咪一個人在美國過得自由又快樂,而爸爸也很滿足,這就夠了。
「涵涵!」宋鎮遠向她走來。
「爸!生日快樂!」
她趁這個時候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禮物,她送宋鎮遠的是一副鑽石袖扣,而媽咪托她代送的是一幅小型的油畫。
「是媽咪自己畫的喔!」涵伊說。「爸,你不知道,媽咪現在是小有名氣的畫家呢!」
畫中是宋鎮遠年輕時的模樣,細膩的筆觸,把畫中人飛揚、俊朗的神采掌握得入木三分。涵伊知道那是媽咪眼中的爸爸,永遠停在他們相戀的那一刻。
宋鎮遠癡癡地望著那幅畫,雙眼微微泛紅,握畫的手輕顫。
「你媽咪是個很有才華的女人,她真的……很好……很好……」看著父親,涵伊有種酸楚的感動。
「爸,對不起……」事隔多年,她終於能瞭解父母間的感情,和分開的原因。
「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他愕然。
涵伊苦笑。「有一段時間我很叛逆、衝動,讓你擔很多的心……」
「還提那些做什麼,你會有那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吧。」
「我一直以為媽很可憐。可是去了美國,見到她,才知道她很看得開,也過的很好。常和她聊天,她告訴了我很多你們當年發生的事,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根本就太自以為是……」
宋鎮遠欣慰的微笑,女兒的諒解對他而言彌足珍貴,他更感謝前妻的良善。他握緊女兒的手,無聲的傳遞著感情。
在父女兩人相視而笑中,多年的心結化解了。
「爸,我先走了。」
「再留一會兒,吃些東西吧?」
這個動作雖然極細微,可是涵伊還是看清楚了。她胸口湧起一抹苦澀。
「是涵涵為我們牽的線」聶凡拖長了語音,嘲弄地看著涵伊。
「是嗎?」在商場打滾多年的宋鎮遠立刻恢復了鎮定,笑道:「那很好你們年輕人多聊聊,我也要去找老朋友聊天了」
宋鎮遠帶著疑惑離開。這涵涵和聶凡是怎麼回事?明明看他們是一對的,難道不是嗎?
他搖搖頭,決定待會兒再好好問問涵涵。
宋鎮遠離開後,又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跳舞吧?」聶凡低頭對杜羽潔說,完全無視於涵伊的存在。
「好啊!」她仰首對他桀然一笑。
涵伊木然地望著他們挽著手離去。
他們在舞池中轉著圈圈。聶凡不知對羽潔說了什麼,只見她仰頭開心地笑起來。
她想別開視線,卻力不從心、她想逃卻全身都麻痺了。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聶凡……聶凡……」
聶凡是被懷中女子提高的聲調喚醒的,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狼狽。
「你剛剛說了什麼?」杜羽潔的唇畔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她怎麼會感覺不出來,他只有在涵伊面前,或有人在場的時候,才會表現出特別的慇勤與熱情。她怎麼會沒察覺,當涵伊靠近時,他全身都緊繃起來。她怎能不懷疑,交往這麼久,他連碰她的慾望都沒有。
他不愛她。這些事她都知道,卻依然依戀著這段感情,配合著他的謬劇演下去。
一個女人肯讓一個男人這麼騙她,原因無它。只因在她內心深處仍有一絲希望——有一天他終究會忘記涵伊。不管那希望有多渺茫。
杜羽潔搖搖頭。「沒什麼,只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
聶凡一怔,隨即被一陣愧疚所淹沒。儘管努力說服自己,他依舊無法制止自己只要在涵伊面前,就忍不住要借羽潔的存在刺激她的衝動。這對羽潔這樣好的女人實在是不公平,他恨自己無法控制的情緒,卻又身不由己。
他擁緊了羽潔。透過羽潔烏黑的髮絲,他望向涵伊。
她孤零零的站在角落,一身盛裝,臉上卻有掩不住的脆弱、茫然……
某種奇異的疼痛感梗在他的胸膛,讓他久久都無法轉開視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2:02
第七章
踏出飯店門口,一陣冷冽的寒風夾帶著雨絲襲向涵伊,穿著露肩禮服的她不禁瑟縮。
「我送你吧!」一輛熟悉至極的黑色車停在她身前。
涵伊一僵。怎麼偏是要躲的,愈躲不掉……
「不用了,我……」
「你開車嗎?」聶凡問。
「沒有。我可以坐計程車。」
「何必呢?坐我的車吧!我們之間還需要客套嗎?」他淡諷道。她確實沒有理由拒絕。
他下車為她開了車門。她坐在後座,而杜羽潔坐在前座——聶凡的身邊。
「嗨!JoyCe!」羽潔回頭對她笑笑。
「嗨!羽潔!」涵伊回以一笑。「對不起……麻煩你們了。」
「說這什麼話,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
聶凡什麼也沒談,只有抿緊的唇洩露了他的情緒。
涵伊和羽潔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會兒又陷入了沉默。
還好才十幾分鐘的路程便到杜羽潔的家。
怎麼是羽潔先下車?莫名地,涵伊慌了起來。
「我家近得很呢!」羽潔笑笑說,反而是替聶凡解釋了。
「CoodNight!」聶凡下車在羽潔頰上印下一吻。
涵伊別開臉,心中一陣刺痛。
「下車!」羽潔進門後,聶凡對涵伊說。
「呃?」
「坐前面呀!我早就不是你家司機了,你忘了嗎?」
他聽來像是認真,又像在開玩笑。涵伊實在聽不出來。
她依言坐到了前座。
他發動了車子,往她住處的方向開去。
「最近……還好吧?」她試著讓氣氛別那麼僵。
「你說呢?」他諷道。
涵伊緊張地捏緊手中的手提袋。
「那天Debbie拿了一張照片給我看,是你的秘書給她的……你知道的嘛……她們是好朋友……」她講話又急又快,慌亂無章。「那是你們去旅遊的照片,是……是你和羽潔……你們……你們看起來很好……」
聶凡的臉更加陰沉,他突然將車右轉,把車停在路邊。
「這樣不是正好符合你的期望嗎?」他咬牙道。「你不就希望我跟她『很好』嗎?」
他的怒氣讓她招架不住,只能一直往後退縮,強撐著蒼白的笑容面對『他。「是啊!恭……恭喜你們!」
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眼中漸漸佈滿血絲——「你好殘忍,知道嗎?」
涵伊如遣電殛地顫了一下。她還來不及反應,聶凡的身子已經壓靠在她的身上,他的大手握住她的頭。他的眸光閃爍,充滿狂暴的怒氣。俯下頭,他灼熱的唇已然佔據了她。
涵伊僵住了。這是個粗蠻的、懲罰的吻,毫無一絲溫柔成分。她驀然驚覺他在做什麼,猛烈地掙扎起來。
可是她愈掙扎,聶凡箍緊她的力量就愈大,他似乎陷入某種瘋狂的、絕望的挫折之中。
他的唇擠壓著她的,蹂躪著她的唇瓣。涵伊忍不住呻吟出來,然而他卻不放開她,他的吻裡有一種極深沉的痛苦……
涵伊的小手推拒著他,他的雙臂卻更肆無忌憚地纏緊了她。他們之間再無—絲縫隙,他的氣息充滿她的鼻翼,他的手佔有的握住她的頸後,他的另一隻手隔著衣料撫摸著她的乳房……
一股熱燙的抽痛在她的小腹升起,漸漸蔓延至全身。對他的渴望,多年的想念都在一瞬間爆發開來……
太久了……已經太久了……
腦中遙遠的聲音告訴她應該抗拒,但她顫抖的身體被馴服了。她抵住他胸膛的手軟弱了下來,反而無助地攀住他,暈眩於他所喚起的慾望「涵涵……」他終於離開她被吻得腫脹而柔軟的唇,男性火熱的喘息噴拂在她敏感的耳際。
「涵涵……我好想你……我好想吻你、碰你……我已經……想好久了……」他嘎聲熱情地低語著,輕咬她的耳垂,帶來無數喜悅的疼痛。涵伊輕顫,隨之她像自迷霧中掙脫出來,驀然推開他。
「聶凡,不要!」
有許久聶凡無法反應,他還沉浸在對她幾乎是疼痛的渴求之中。
然後他看清楚了她的拒絕。他感到寒冷,徹骨的寒冷。
聶凡緩緩離開她,他無言地直視著黑暗的前方。
涵伊的心擰住了,她緊咬住下唇,直到泛出一絲血紅,她才能勉強忍住嗚咽。
「我送你回家。」他冷冷拋下這句話,重新啟動了引擎。
在他剛硬如石的臉部線條之下,她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他已經把那個會衝動、會失控、會瘋狂的自己,藏到好深、好深的地方。
他的心已死。他不要再浪費時間、心力,在這個反覆無常的、冷酷無情的女人身上。如果她可以瀟灑的拋開過去,那麼他也能做到。他會讓自己學著去愛別的女人……
這是……一種報復嗎?
宋涵伊看著站在她面前的聶凡。有一個禮拜沒見過他了,自那夜爸爸的壽宴之後。而他現在竟突然造訪她的住處。
「週末晚上,你有空嗎?」他狀似輕鬆地問。
「有……什麼事嗎?」
「我跟羽潔想請你吃個飯。」他定定地注視她。「她決定搬去我那兒住,算是慶祝我們同居吧?也該請請你這個媒人。」
她盯著他,胸口像被一拳打中般,頓時無法呼吸。
「同居……」
「是呀!有什麼不好嗎?」他問,有些咄咄逼人。
「不!沒有!」她猛搖手,心頭慌亂而無措。
「那就好。」地說。「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下午,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有車……」
「我堅持。」他強硬地道。隨後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你是我們的大恩人呢!要不是你,我跟羽潔不可能會在一起。」
「聶凡……」她惶然道。
「明天見了。」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轉身大步離去。
聶凡很早就從父母處搬離,自己在公司的附近購置一間八十坪的豪宅。
這不是涵伊第一次來他家。他們常窩在他客廳的沙發上,各據一方,抱著爆玉米花看影碟。她更常在他書房的電腦桌前徹夜上網玩遊戲。
可是有些地方是她不會也不准自己進去的,像是廚房,像是他的臥室。
那些地方太過暖昧,太過……屬於女主人的感覺。
她隨聶凡走進家門,羽潔帶著溫暖的笑容從廚房捧了一大碗熱湯走出來。
「嗨!Joyce!你來了。」她招呼道。「聶凡,招待人家坐一下嘛!我再炒個菜,很快就能吃飯了!」
涵伊像木頭一樣僵立著。她盯著羽潔,那溫柔而幸福的笑靨。
驀然一個體會闖入心中:在這個家中,她只是個客人。
她突地慌了起來,連手腳都沒處擺,侷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惶然而……淒然……
「好了,就我們三人,你準備那麼多菜做什麼?別忙了!」聶凡跟著進了廚房。
「好啦!人家只是好不容易藉機表現一下嘛!」
他們的對話自廚房傳入涵伊耳裡。她瞠著茫然的大眼睛,心臟像遭受壓迫,呼吸變得急促,有片刻不知自己置身於何處。
然後羽潔出來,叫喚她。
「Joyce。好了,可以開飯了!」
她猛地回過神。「啊?喔……好……謝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強撐著移動雙腳,如何在餐廳落坐。
她坐在他倆的對面。看羽潔為聶凡備好碗接,看他體貼地為她解開圍裙後的蝴蝶結。
時至今日,她才真確的明白:他已經離她而去,屬於另一個女人,組成自己的家。
而那個他將是她再也觸不到、摸不著的。剎那間,她的心沉到最深處的谷底,彷彿透不過氣來……
「聽聶凡說你愛吃辣,我特地去學了一道麻婆豆腐。」羽潔親切地對涵伊說。
涵伊深吸口氣,扮起笑容,昂臉對上羽潔和聶凡。
「謝謝!哇!看起來好像好好吃的樣子喔!我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她舀了一匙豆腐放進嘴裡,熱辣的口感讓她的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他沒有勸她別吃呵!她無法不注意到這點。
他以前總會板起臉來教訓她的呵!拗不過她的苦苦哀求,他才勉為其難的逼她吃完胃乳、喝了牛奶,才准她吃辣的……
他不再這麼做了……不再了……
靜靜的任由那嗆人的辣液滑下食道,翻湧的難過侵蝕著她脆弱的胃,隱隱作痛……
「真的好好吃喔!羽潔的手藝真的沒話說!」她佯裝堅強、笑得一臉燦爛。
「你喜歡就好了。再多吃點嘛!」羽潔開心的笑了。
「好啊!我想我可以一個人把這道菜吃完呢!」涵伊又舀了一大匙放進自己碗裡。
聶凡什麼也沒說,只是繃緊了臉,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聶凡,你怎麼什麼也沒吃?來,我幫你剝蝦好不好?」羽潔關心他的問道。
「不用了,應該是我幫你才對,你忙了一個下午了……」她溫柔的對羽潔說。
涵伊木然看著他們為對方夾菜的模樣,她只是無意識的一口接一口的吃著麻婆豆腐。他已經失去辣覺,甚至是視覺。她懷疑自己變成一尊化石。不再感覺,不再看到,不再心痛……只除了胃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翻絞的劇痛,讓她原來蒼白的臉蛋顯得更加青白……
聶凡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他看著涵伊不斷將麻婆豆腐送入口中,看著她冒出冷汗的顫抖……他緊咬牙根……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
「夠了!別吃了!」他從涵伊面前搶下那盤豆腐,粗暴的語氣讓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聶凡?你怎麼了?,哪有主人不准客人吃東西的?」羽潔哭笑不得。
聶凡沉著臉,迴避羽潔的視線。
「他是怕我一個人把這麼好吃的菜都吃完啦!」涵伊打著哈哈。「喂,你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聶凡狼狽瞪她一眼。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的!他狂怒的眸中進射出這樣的訊息。
涵伊內心一震,別開了臉。
「我想我該告辭了,真的已經吃得好飽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強忍住逃走的衝動。
「咦?這麼早?別這樣,再多留一會兒吧。」羽潔出言留她。
「不了,我還有事……」涵伊捧住胃,咬著牙。那疼痛愈來愈強烈,幾乎要令她暈過去。
羽潔審視著涵伊的表情。
「Joyce,你怎麼了?」她終於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好。」
「沒什麼可能昨晚睡得不夠多吧?」涵伊強裝輕鬆的道。「那……我回去羅!Bye—Bye!」
「聶凡,你送送涵伊!」
「不用了啦!」
「走吧!」聶凡根本不管涵伊的拒絕,他握緊著她的手臂,像是恨不得,捏碎她似的……
坐上他的車時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居然還能笑著對他說。
「你真的很幸運,羽潔是個很好的女人,不但溫柔嫻慧,還煮得一手好菜,她將來一定會是個好太太、好媽媽!」
聶凡雙手緊握著方向盤。他說不出任何話,怕他一開口就忍不住殺了她!
眼見他的沉默,她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終於不再說了,靜靜地躺在皮椅上,承受著一波波的疼痛襲向她……
「到了。」他冷冷的丟下一句話。
「謝謝……」
涵伊下了車,靠在門口對他揮揮手。
「Bye—Bye!」
聶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片刻,才驅車離去……
他瞪著前方的道路,正要轉出她家巷口。
「Shit!Shit!Shit!」
一連串的詛咒之後,他將車作了個危險的大回轉。車輪發出難聽的尖叫聲,然後他又重回到涵伊的家門外,正好來得及看到她低頭抱著肚子,沿大門緩緩向下軟倒……
到消毒藥水的味道,然後是嗡嗡的人聲,輪子滑過光潔地板的聲首……
她睜開眼,看到的是病房的白牆、點滴、淡橘色的簾幕,然後……
她看到了他。
他趴在她腿邊的病床上,正沉睡著。
她不想喚醒他,任由他這麼睡著,靜靜地觀察他。
這是好久以來,她第一次有機會仔細地、恣意地看著他。
他濃密的黑髮已長出些許白絲,縱使沉睡著,他的眉間仍皺成一個深結。是什麼讓他如此憂心呢?
她下意識地想伸手拂開他額前凌亂的髮絲,伸出去的手卻在空中凝住。
她已經無權這麼做了,已經不是……那樣的關係了啊……
突然意識到這點的瞬間,漫天而來的哀傷淹沒了她。她收回手,環抱自己,微微顫抖。
他雖然就在身邊,卻距離的好遙遠、好遙遠……
什麼時候,她已經將他推到這麼遠的地方,她再不能擁抱、不能碰觸的地方……
她一定是禁受不住的哽咽出聲,他才會猛然驚醒。凝望她的眼淚,他慌了起來。
「你怎麼了?」他焦慮地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又疼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她只是默然地搖搖頭。
他已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去找醫生來!讓他再看看你!」
涵伊拉住他的手。「我很好,沒事。」
聶凡深深注視她,眼中有釋然也有責備。「你知不知道你嚇壞我了?明明是這樣的身體,卻還故意和自己作對。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愈說愈激動,最後握緊拳頭,對她咆哮起來,「你在跟我賭氣嗎?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嗎?當年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你總是這麼任性、自私、倔強。」
他的的聲音哽住,別開眼,用深呼吸來緩和自己的情緒。然後,他回過頭,挫敗的、粗喘的瞪著她說:「這樣子的你,叫我怎麼放得下—……」
她訝異地抬眼,淚水漫上眼眶。
「聶凡……
她含淚瞅著他,彷彿看見某種美麗至極,卻又碰不著的東西。
他捕捉住她的目光,像被催眠似地,猶豫地伸出手來。直到指尖幾乎觸及她的臉。他頓了一下,表情扭曲,彷彿想伸手去攫取美麗的火焰。
涵伊屏住氣息,一動也不動,感受著他粗糙而溫暖的碰觸……
剎那間他們沉浸在無聲的、心靈的溝通裡。那一刻,像夢一般美麗甜蜜,如果能持續到永遠……
但「永遠」只是虛幻,現實藉著一串尖銳的電話鈴聲切了進來。
聶凡沒有接那電話,任由它狂肆的響著……
是羽潔打來的。不用問,在對方蒼白的神色裡有了相同的答案。
「接吧!」涵伊淒側地揚起唇角。
「對不起,Joyce,我不知道你胃不好,還讓你吃到胃痛!」
第二天杜羽潔和聶凡一起來看涵伊,帶著歉意的笑容。
「哪能怪你!是我自己太貪吃了。」涵伊吐了吐舌頭,「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這花是我和聶凡送你的。」
杜羽潔捧了一大束向日葵,涵伊笑著接下來了。
「謝謝!」
「這是什麼?」聶凡像發現了什麼,挑眉不悅地問。
「電腦啊!」
「你住院要筆記型電腦幹嘛?」
「早上Debbie幫我拿來的咩!有好多事還沒辦完……」
「你有沒有搞錯啊!?」聶凡開始發飆了。
「怎麼?」
「你都胃出血住院了還工作?!你真的不要命了!」
「噯,可是……」
「沒有可是!」他板起臉。「沒收!」
「你怎麼可以這麼鴨霸嘛!那是我的耶!」涵伊哇哇大叫起來。聶凡不只口頭上命令,還乾脆直接將她的電腦鎖進自己的公事包裡。
「等你出院,我自然會還你!」他不容反駁地瞪著她。
涵伊惱怒地瞪回去。
「羽潔,」眼看瞪眼攻勢無效,涵伊轉向羽潔投訴。「你看看他啦!這個人又霸道,又不講理,你可得替我出口氣,好好『管教』他!」
「你說什麼!」聶凡敲她的頭。
「唉啊!」
自始至終杜羽潔不發一語,靜靜看著他們橫眉豎眼、唇槍舌戰。
聶凡在她面前從來不曾表現過任何霸道、不講道理的地方。對她,他一直是溫和有禮的。他不曾對她怒目相視,或者該說,他也不曾真正緊張、關心過她吧!
那二人的吵吵鬧鬧看在杜羽潔的眼底,卻是一種全然不同的苦澀領悟,有些事她不想再蒙蔽自己了……
「嘿!Joyce!」杜羽潔輕快地打斷了她跟聶凡的對話。「我突然想到有點事要辦,我得先走了。」
「這樣啊!好哇!謝謝你們來看我!」
聶凡留戀地看了涵伊一眼,站起身來。
「我會再來看你。」
「聶凡,不用了,你留下來陪Joyce多聊聊,她一個人待在醫院裡一定很無聊。」
聶凡有些錯愕地開口:「不,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我都說不用了!我只是忽然想到,今天跟我以前大學的同學有約。
我們一群女人聊天,要你去做什麼?「
完美、無法反駁的答案。
「那……」
「就這樣了,Bye!Joyce!TakeCan!Bye,聶凡!」杜羽潔向他們揮揮手,轉身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只剩他們兩個,氣氛倒有些尷尬。
「Tony呢?怎麼沒見他來陪你?」聶凡繃著臉悶。
算了吧!他前幾天還興高采烈地跟她說,他「又」遇見了他的真愛,這會兒恐怕正打得火熱,那有空理她這病懨懨的朋友?標準的「有了異性沒人性」的傢伙。涵伊在心裡咕噥著,卻不能說出口,只有裝出笑容。
「他工作忙嘛!」
「他是你男朋友,再怎麼忙,也應該抽空來照顧你!」聶凡顯得義憤填膺。
「沒關係,我不在乎啦!他有他的事要忙,二個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也不好嘛!」涵伊最怕他這樣子了,只得故作輕鬆。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記得以前你不是這樣子的,你很黏我。」
天!他居然冒出這種話。涵伊困難地抬眼看他,突然覺得笑僵了的兩頰撐的好辛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2:25
第八章
在涵伊住院的期間,聶凡一下班就往醫院跑。他逼她吃各式各樣的補品,陪她聊天,替她帶雜誌、書籍或任何她可,能會感興趣的東西。
「好了啦!你快回去,都快十點了。」每次都是涵伊先趕人。
「你幹嘛趕我走?『』他懷疑地挑眉。」不行!我一走,你又看小說看通宵!「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一整天都躺在醫院裡,白天再補眠不就得了。」
「不行!這樣日夜顛倒,你的身體怎麼好得快?」
涵伊忍不住翻翻白眼,「喂!你實在很囉嗦耶!」
「沒得商量。」他板起撲克臉。「你快睡!看你睡著了我再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的抗議還沒說完,他就將手覆在她的眼皮上。涵伊的話戛然而止,莫名地安靜了下來。
他溫暖的掌心有一種安適穩定的力量。過了幾乎一分鐘,他才把手移開。
她幾乎要忍不住求它回來了。可是她沒有,乖乖地閉著眼。
黑暗讓她的感覺變得分外靈每。他沒有離開,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圍繞著她……
他又待了好久,久到裝睡的涵伊都快要真的睡著了,意識昏昏沉沉的然後她感到他的手輕輕拂過她臉頰上上的髮絲。他在她額上印下好柔、好柔的一個吻。
聶凡留戀地看涵伊一眼,才悄悄走出門口。
她聽到門關上時輕微的聲響,二行清澈的淚水自她緊閉的眼中往下滑……
聶凡回到家時已近午夜。
站在家門口,他的心裡湧起一股罪惡感,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羽潔。
推開門。屋裡燈火通明,杜羽潔坐在客廳裡。見他進門,她抬頭對他微笑。
「嗨!」
「嗨!」聶凡也應了一聲。
不知怎地,二人之間變得好生疏、好尷尬。
「聶凡,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
杜羽潔喚住正要往臥室走的聶凡。他步伐頓住,轉身走向她。
「你說。」
「我想搬出去。」
聶凡停下拉領帶的手,有片刻的錯愕。
「為什麼?」
杜羽潔的表情無比平靜,「我們還是分手吧!」
「Sharon,」聶凡蹙緊了眉。「你為什麼有這樣的念頭?是這幾天我太疏忽你了嗎?」
羽潔抬頭,唇邊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不是因為你這幾天疏忽我,而是你根本從未將我放在心上。」
他怔怔立在當場,無語,因為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Sharon……」愧疚、罪惡感湧上心中。
杜羽沽眼裡水光盈盈的。第一次顯露出怨憤的情緒。
「我只是不懂!為什麼你們明明相愛,卻要這樣折磨彼此」她控訴的受傷眸子盯住他,「折磨我。」
他誠摯的面對她。「我並非從未把你放在心上,也不是沒有努力過要愛上你,只是……」他停住,發現愈試著解釋只有愈傷害她。
他真的不是有意傷害她的……不!他斥責自己的虛偽,其實他一直在利用羽潔。利用她來忘掉涵伊,報復涵伊。在他的潛意識裡,他早就清楚了,只是自己不敢對自己誠實,對羽潔誠實……
「對不起……」他垮下肩,頹然坐在沙發上。「我是個差勁透頂的人。」
她究竟該為他這樣的坦白感到高興還是難過。看著眼前的男人,她也許還為他心動,可她更清楚:他是不可能屬於她的了。
「我不想再浪費我的時間了。」她搖搖頭苦笑。「女人的青春實在有限。」
「你確實值得比我更好的人。」聶凡誠心地說。
她坦然笑笑。
「我很懷疑可以遇到比你條件更好的男人。老實說,有一陣子我還試著欺騙自己,也許繼續這麼下去,有一天你會突然回頭,突然發現我的好。
可是事實太明顯,你根本忘不了她。雖然跟我在地起,你永遠只想著她、惦著她。而她看我們的樣子……「她搖頭歎息。」任誰也看得出來,她仍愛著你……「
「她愛我?」聶凡不信地嗤道。「你沒說錯吧?她愛我的話就不會把我推給你了!」
杜羽潔聳聳肩,「我也不懂,也許她有她的原因吧,或許你們之間存在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他茫然的看著羽潔。杜羽潔說對了嗎?她對他並非無情,只是有著莫名的心結。
但究竟是什麼心結呢?她不可能感覺不到他愛她。為何執意要拒他於千里之外呢?
「Angway,」羽潔灑脫地笑笑。「那是你們的問題,得由你們自己會解決,我不陪你們玩下去了。」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她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聶凡抬頭與她相視。「你是我見過最成熟、最冷靜的女人,我真羨慕你的理性和灑脫。」
「那倒不見得。」她自嘲道。
「我只是比較懂得保護自己,在還來得及時抽身,離開總比日後懊悔得好。」
羽潔第二天就搬離聶凡的家。
他自告奮勇地替她扛行李,送她回她租賃的公寓。
「謝謝!」整理好羽潔的新住處,她送他出門口。
「別這麼說。」
他笑得尷尬。「這是我該做的。」
「別覺得對不起我,我們現在分開還算好的不是嗎?以後,還是好朋友吧?」她清澈的眸子注視著他。
「當然。」
聶凡正準備走進電梯,杜羽潔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喚住他。
「聶凡,等一下。」
「還有事嗎?」
她咬著下唇,似乎在考慮是否要告訴他……
「上次我們不是跟Joyce的男朋友,那個叫丁ony的吃過飯嗎?」
「是啊!怎樣?」
「你最好要Joyce注意他一下。我有個朋友恰好跟他在同一家公司上羽潔露出為難的表情續道:」我那朋友說他很花。除了Joyce以外有很多女朋友……而且聽說他現在正打算跟其中一個女人結婚呢……「
聶凡怔住了。
那不關你的事。他告訴自己。
然而當這念頭升起的那一秒就立刻被他推翻了。
怎麼不關他的事!?涵涵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怎能坐視那個花花公子欺騙她,傷害她?
他考慮了幾天,等涵伊出院後他才展開行動。
他在周偉公司門口等候。下班時間,一輛熟悉的車出現在眼前。
周偉自公司出來,進了那輛車——涵伊的車。
「跟著那輛車。」聶凡指示司機。
他們在一家有名的PUB停了下來,相偕入內用餐。聶凡看著周偉搭在涵伊背上的手,瞇緊了雙眸。
照理說他應該鬆口氣的,周偉並不像羽潔說的花心。可看他們邊談笑邊離去的身影,聶凡的下巴不禁收緊。
他隨著他們走進去。幸好PUB裡的燈光昏暗,他們並沒有看到他。
令聶凡訝異的是,他們並非獨處。角落裡有個女孩揮手招他們過去同坐。
周偉坐在那女孩旁邊,而涵伊竟坐在那二人的對面,聶凡皺起了眉頭。
他們三個談談笑笑,絲毫沒有感覺到聶凡的存在,一直到用完餐,涵伊站了起來。
「那我先走羅!」
「再留一會兒嘛!」周偉說。
「不了!你們好好玩!」
她向周偉親暱地眨眨眼。
她居然讓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女人獨處!?聶凡發現這實在難以相信,他還記得她是多善妒、多黏人的女人。
難道經過這幾年,她真的變了嗎?但,一個人有可能變得那麼多嗎?
聶凡沒有隨涵伊離去,他選擇留下來看周偉和那女孩是什麼關係。
果然。涵伊才剛踏出店門,周偉便貼近那個女孩,用手摟著她的腰,唇靠在她耳畔不知說了什麼,引得女孩哈哈大笑。
聶凡全身僵硬地坐在那裡,眼底噴出的怒焰幾乎可以穿透那二個人。
他居然敢對涵伊做出這種事?!聶凡第一個念頭是把拳頭塞到那渾蛋的臉龐。
冷靜!他告訴自己,在弄清楚涵涵的想法之前,先不要輕舉妄動。
宋涵伊獨自駕車遠離喧鬧的市區。
週末的夜晚,整個城市彷彿都在狂歡。沒有比此刻更令她感到如此淒涼孤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清楚地認知到:自己是孤獨的。
走進昂貴但冰冷的住處,打開門的剎那黑暗冷清,幾乎讓她忍不住要轉身逃跑。但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涵伊茫然的站立在自家門口,頓時覺得徹底的絕望。
Tony那兒是不能去了,他有了新的女朋友,才沒空聽她這些無聊的牢騷呢!
而聶凡……涵伊苦澀地揚起唇角,搖搖頭。
今夜的她特別脆弱易感,不知為了什麼,也許是這週末夜,也許是剛剛見到了Tony和他女友令人艷羨的相處模樣。
涵伊歎口氣,走入屋內。今晚她會需要點藥物的,她想。也許……再來些酒……
無論如何,他必須立刻見到她,跟她談一談。
聶凡開著車在深夜的城市裡橫衝直撞,紊亂的心這才漸漸平緩下來,作了這樣的決定。
按了她家的門鈴,在門前等待的片刻,他才開始猶疑。
萬一她睡了呢?
萬一她什麼都不知道呢?
他該怎麼跟她說?又該說些什麼……
一連串的疑問在一聲「卡」的開門聲中打斷。他沒有選擇,只能進去。
「涵涵!」他突然頓住,驚愕的看著她。
涵伊倚著門,臉孔可疑地泛紅,眼眶也微紅了,身上傳來濃濃的酒味。
她瞇起眼,歪起頭看他,那茫然的表情告訴他一件事:她喝醉了!
「搞什麼!」聶凡怒斥一聲,隨即是一連串的詛咒。「你居然在喝酒?
才剛出院你就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你是瘋了還是不想活了?!「
他的咆哮似乎稍稍喚回涵伊的神志,她的雙眼漸漸凝聚焦點。她瞅著他,無助地、怔怔地落下淚來。
他所有的怒氣在一瞬間消失於無形,心驀地疼痛扭絞起來。
「告訴我你是怎麼回事?到底是為什麼,你總要不斷傷害自己?」
「我不知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挫敗似地搖頭哭喊。「只是寂寞,我好寂寞、好寂寞……」
為什麼是今晚;為什麼是在她最脆弱、最沒有防備的時候,為什麼他要這個時候來找她?
涵伊讓聶凡緊緊抱住,在一陣歇斯底里的發洩過後,她感到無比的疲累,同時,又無比的鬆弛與安適。
多想留住這一刻,即使只是假裝,至少此刻她是被擁抱住的,至少他在身邊的。她像溺水的人般緊攀住他不放。
「涵涵……」聶凡心疼地撫摸著她的頭髮,試圖給她些許安慰。「別這樣?」
「是因為Tony嗎?」他想起今晚所見到的一切,不由得怒氣勃升。「我都知道了,今天晚上我跟著你們去PUB,我都看到了。那小子居然背著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涵涵,你別難過,我替你去教訓教訓那傢伙!」
涵涵抬眸,迷惘地看著他。
過了好幾分鐘,她才終於消化他話中的含義。他誤會了,她的難過並不是為了Tony,她是為了他,一直只為他……
不過,他不用知道,也不能知道,她不要她的情緒變成聶凡的負擔。
她覺得好難過。
壓抑著自己的感情無法宣洩的痛苦,她已經獨立承擔好久了,在這樣的夜晚,在他的懷中,分外覺得艱難。涵伊崩潰了,只是搖頭,只是拭淚,聶凡的胸前都被她的淚水浸濕了。
「涵涵,你別嚇我,你要我怎麼做?告訴我?」
聶凡又慌又急,他已經有好久不會見她這樣哭過了,到底她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到底他該怎麼幫助她?!
「抱我!」
涵伊破碎地哭喊出來。
「我是在抱你,我不會離開的,你別慌!」
他再也不走了,聶凡在這時作了決定,只要她還需要他……
「我要的不只是這樣!」她喊著。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成熟、冷靜、自製的宋涵伊,而是八年前那個熱情又任性的女孩。
「涵涵?」
連聶凡也被她弄糊塗了。
她的雙手攀著他的頸項,柔軟的身體緊貼著他,她狂亂的吻著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聶凡全身都僵住了。
「你在做什麼?」
他的聲音低啞無比。
「跟你做愛,聶凡!讓我忘了一切,除了你……」
「涵涵……」天!這真是地獄的折磨。他必須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她醉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不能佔她的便宜,不能碰她凹凸有致的身體,不能親吻她誘人的紅唇——天!這簡直是地獄!
「停……停下來!」他粗喘。因為她濕潤的唇瓣已經滑落在他敏感的頸項,她柔軟的舌還挑逗地舔著他的耳垂,而她的手……
「涵涵!」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輕易地瀕臨爆發的邊緣。「你的手在做什麼?」他咆哮著。
「你不喜歡嗎?」她迷茫地注視他。「我記得以前你很喜歡的……」
「你……你……」
該死!他根本沒辦法對這樣的她說不。「涵涵,你聽我說,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呻吟起來,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固定在她身後。
想不到這樣更糟!
她渾圓柔軟的雙峰摩擦著他,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女性幽香簡直要讓他瘋狂。
聶凡像觸電般放開她的手,往後退了開來。
少了他的擁抱,涵伊看起來孤零零的。她無助地瞅著他,看來是那麼楚楚可憐。
「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聶凡嘶啞地詛咒一聲,他再也無法退開。
涵伊以一個擁抱縮短了二人的距離,她熱情地沿著他的臉頰印下許多細碎而絕望的吻。
聶凡低吼。所有的理智、顧忌都蕩然無存,他只知道他極端渴望她,已經好久丁……
「涵涵……」他苦惱地吼,收緊臂膀,將她的身體壓入他懷中。
他的唇舌狂熱攻佔著她的,似乎要釋放出長久以來的挫折和壓抑。
也許明天他會後悔,但現在,他的眼裡只剩下她。
聶凡克制住自己粗率佔有她的衝動。今夜,他要好好愛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3:03
第九章
她緩緩醒過來,首先感覺到的是,光滑的絲被緊貼著身體的柔軟舒適。她聞到一股淡淡的古龍水氣味充斥在她鼻間,甚至連身上好像也沾染丁那樣的氣息。
那樣熟悉的味道帶著令她安心的力量,她忍不住愉悅地揚起唇角。
在晨光裡她睜開眼睛,看著自己赤裸的肩膀,交握在白色枕頭上的她她和他緊握的手。然後她看見了他,他緊閉著雙眼,平緩地呼吸著。她感覺身體傳來微微的酸痛和疲累,可那慵懶的感覺,卻令她感到無比的滿足。
那並非出自想像,昨夜他們真的結合了,以前所未有的激狂。她的身體清楚的印證了那些瘋狂的過程。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可是她的聲音驚擾了他,聶凡咕一聲,翻轉身子,手臂佔有的擁著她。
他的手好重,可是她一點都不想移開。
涵伊悄悄縮進他懷中,沉睡的聶凡下意識地將她摟得更緊。
貼進他的胸膛,涵伊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閉上眼,感受他的撫觸、他的呼吸、他的一切。
曾經,她無數次的甦醒,在這樣被愛的氛圍之中……
曾經——當這個字眼閃過腦海,她驀然領悟那些事都過去了,而之後兩人又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她無法視而不見……
她的心狠狠縮緊了。
回不去了,她再也回不去過去那樣的情境,無論她有多渴望……
涵伊望著他祥和的睡顏,怔怔地,淚就這麼無聲墜下。
小心翼翼地滑出他的擁抱,她坐在床側,再一次把他的樣子印入心田,歎口氣,終於赤裸地站起來,離開他。
沁入骨髓的寒冷——是她唯一的感覺。
聶凡醒來,在一陣淋浴的淙淙流水聲中。
那不是夢。他緩緩地綻開微笑,他現在在涵涵的家裡,睡在她床上,而昨夜……
昨夜的一切,更不是夢。
他的心雀躍不已,他迫不及待地想擁抱她,讓她知道他有多愛她。
於是他從床上一躍而起,不顧光裸的身體,走向浴室。
氤氳的水氣之中,她細滑有致的身體是他見過最美麗的景象。
他笑咧開嘴,大步縮短了兩人的距離。在她的驚呼中,從她身後擁緊了她。
「聶凡!」
「你好香……」他的頭靠在她潮濕的髮間,他的氣息盈滿她的感官,他的手愛憐地在她佈滿泡沫的身體上游移。濕滑而性感的撫弄幾乎令她虛軟得站不住。
「別……這樣……」
她的情緒絲毫沒有感染到聶凡,他正沉溺於失而復得的喜悅中。
「你不喜歡這樣嗎?」
「還是累了呢?」他輕柔地用水洗去她身上的泡沫。沒有泡沫的遮掩,她雪白的肌膚上佈滿細碎的紅淤,那是昨夜熱情的證明。
聶凡的唇一一印在每個紅點上,像再一次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冰涼的水,他火熱的身體,和那些撩人的熱吻……
她血脈賁張,理智早巳離她遠去,此刻只有聶凡,只有他……
「啊!」涵伊迷亂地呻吟出來,迷失在一片星光燦爛的爆發之中——聶凡抱著全身虛軟的涵伊回到臥室,溫柔地擦去她身上的水珠,再將她放在柔軟的床上。
他躺在她身邊,以肘支著自己。他就這麼赤身裸體地凝視著她。
涵伊慵懶無助的回視他,心裡漲滿對這個男人的愛意。他肌肉糾結的軀體,寬闊的肩,還有他看她的眼神……
她的心融化了。
「涵涵……」聶凡的手和她交握,體驗那柔嫩的親密感,他忍不住將她的手帶至唇邊,深情地——親吻那些蔥白的指尖。
「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她凝視他熱切的眼眸,感到無比幸福。
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要相信這樣的幸福將永遠屬於她。
可是過去的回憶一一在腦海中掠過,她以往也曾相信過,從不懷疑她終於能擁有他,但事實證明她是個多差的情人,他當年受苦的表情,這麼多年來從未自她腦海中抹去。
不!她太害怕了,害怕再重覆那樣的過程。
她要求完美的不只是對自己,更是對他。她絕對無法成為一個溫柔的情人。不想再傷害任何人或傷害自己,於是這些年來才苦苦封閉自己的情感。
她不要再愛,不要再經歷那些苦痛狂亂,特別是他……她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他!
涵伊觸電似的甩開他的手,往後退開。
「不!」
她的驚喊聲讓二個人同時怔住了。
「怎麼了?涵涵?」
他還想伸手碰觸她,她卻迅速退開了,再次縮進厚厚的心牆之內,直到他再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你走吧!」
聶凡怎麼也無法相信等到的居然是這種回答。在昨夜之後,在他們交付身心之後——「為什麼?我以為我們……」
「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也沒改變!」她截斷他的話,只有眸子透出一絲心慌。「我們是上床了,但那並不代表什麼。昨天的一切只是因為酒精,只是因為那樣的心情,根本不能當真的!」
聶凡震驚莫名,有半晌他只能愕然的瞪視著她。然後他猛然爆發開來,隨之是一連串的詛咒。
「你說謊!該死的你!你敢說我們之間只是酒精,只是性?!你明明知道不只是那樣的!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要說謊?」
他不能接受這種說法,絕對不能!
她是他的。他在他們之間感受的感情是再真實不過的,她怎能否認?
涵伊的身子晃了一下,她惶然的後退數步,平復他的話帶給她的衝擊。
她將臉埋入掌中。
不知過了多久,涵伊抬起頭,她的臉色慘白,眸中仍殘留著來不及掩飾的痛苦,但她的聲音卻鎮定而殘忍。
「昨夜,我只是——」她深吸口氣,才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只是把你當成Tony了。」
聶凡的表情像被重重摑了一拳。
涵伊的眼中迅速湧起一陣淚霧。她必須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才能強忍住衝向他懷中,安慰他、擁抱他,向他坦承這一切的衝動。
他們之間陷入長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聶凡從床上僵硬的起身,緩緩穿回他的衣物,他始終再沒看她一眼。
涵伊在床沿坐下,聽他穿衣的聲音,聽他走出臥室的聲音、聽門打開又重新關上的聲音。
然後房內又是一片死寂。
她依然坐著,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腳下的地毯。
她告訴自己:這樣最好。他們不適合做情人,那是她早就知道的。
沒有期待,也就不會有失望;沒有愛,也就不會有痛苦。
但是,為什麼此刻她卻感到好可怕、好可怕的空虛?!
他果然不再找她了。
經過一個月。沒有一通電話、一聲問候,他徹底的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消失的那樣決絕。
不能怪他。這回她是真的把他永遠趕離身邊。
她心中毫無釋然的喜悅,只有濃濃的苦澀和失落。
也許早就注定好了的吧?男女之間,又是會相戀過的愛人,哪有單純友誼的可能!?
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以為只要守在他身邊,能時時見到他,聽到他就足夠了。其實哪是那麼輕易的事。
錯估自己對他的感情,因此,也就不能怨怪如今的決裂。
她將所有的精力和時間發洩在工作上,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思考、去感覺。
一個月以來,她瘦了許多。
下班時分,辦公室裡的人一一離去,一盞盞的燈光逐漸滅了。最後,只剩下涵伊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JoyCe,我走嘍!」Debbie敲敲她的門。
「噢!好!Bye—Bye!」
「喂,你別加班加到那麼晚啦!有什麼事明天再做嘛!」她這一個月來的反常連Debbie都看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你別擔心我,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Debbie哼了一聲。」你呀!會有分寸才怪。自己的胃不好,前一陣子還住院,現在三餐都不正常吃,瞧你瘦成什麼樣子,唉!以前聶總還會三不五時押你去吃飯,現在連他也不見了,還有誰可以管你?!「
沒有人管她,她又是孤獨的一個人了。涵伊拚命忍住這句話帶來的撕裂般的痛楚,強撐起一個笑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要人管呀!」
Debbie憂慮地看著她,語重心長地道:「Joyce,別太逞強,好不好?身為你的朋友,看你這個樣子,有多心疼你知不知道?」
一股突來的熱液湧上涵伊的胸口嗆得她眼眶泛紅,她深吸口氣。
「Debbie,謝謝你。」
Debbie搖搖頭,歎息地走出去。
涵伊在椅子上怔怔地坐了好久。突然,電話的鈴聲劃破寂靜。
「喂?」
「涵涵!你怎麼還在公司?」話筒那邊傳來宋鎮遠不贊同的聲音。
道!我要回家了!「她跳起來。
宋鎮遠隨著她走出去。涵伊一直等到坐進自己的車子後心情才稍稍平靜下來。
—她看著車窗外的父親,一股的憂慮,不由得一陣愧疚。
「爸!對不起,我的脾氣一向不好……」
宋鎮遠深深歎息。
「何必跟爸爸說什麼對不起。你這孩子,有什麼苦也從不對爸爸說。
那天我打電話給你媽咪謝謝她送的畫,她才告訴我,你在前幾年一直接受憂鬱症的治療,吃抗憂鬱劑也吃了八年了。這些,你都沒告訴爸……「
涵伊垂首,忍不住掉淚。「我只是……不想你為我擔心……」
「傻孩子!你這樣才更令爸擔心吶……」他第一次在女兒面前落下淚來。
「別為我難過了,爸!」涵伊抹去淚水,對他微笑。「我只是生病了,吃藥,看醫生就會好了,沒什麼的。」
生理上的病是可以靠吃藥、看醫生而痊癒,那心理上的病呢?
宋鎮遠憐惜地看著女兒。
只能期待有一天,某一個。人能解開她的心結……
她沒有想到杜羽潔會來找她。
那天,她就這麼闖進涵伊的辦公室,劈頭就問:「你跟聶凡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涵伊迷惘地仰望她。她從未見過優雅、溫和的杜羽潔有這麼強悍的一面。
怎麼回事?她跟聶凡早就沒事了,什麼事也沒有了啊……
涵伊縮縮肩。
「我不懂你在問什麼。」
「你不懂?!你怎麼可能不懂?!一個好好的宋氏企業總經理,居然願意放棄大好前途而屈就一個電腦公司駐歐洲的負責人。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他不僅要離開宋氏,還要離開台灣。宋涵伊頓時覺得惶惶無依。
以前,不論她逃到哪裡,她總是知道他在哪裡的,而現在,再也無法相見的恐懼竟令她無法承受。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背對著杜羽潔,忍不住顫抖起來。
「JoyCe!」杜羽潔頹然道。「你究竟還要怎麼折磨聶凡,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有多糟?簡直像變了個人。」
涵伊猛然回頭。
「我沒有折磨他!」她倉皇地搖手。「我沒有!我只希望他過得好,你跟他不是很好嗎?你們合同居了,你才是他的女朋友,他的情形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杜羽潔打斷她的話。「我跟他很早就分開了,那是因為我看得出來。」
她哀傷地看著涵伊。
「你們是相愛的,不是嗎?」
涵伊全身一震,呆立著。腦中一片空白。
「……」地喃喃地道,頻頻搖頭後退,像是在逃避著什麼。「不是這……你們都誤會了……」
「是誤會嗎?」杜羽潔炯炯地凝住她。「既然愛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還要把他推給我?」
她無法在那雙清澄的眸光底下說慌,涵伊困難的逃開她的視線。
「回答我啊!」杜羽潔不肯放棄。「你可以不告訴任何人,但你有義務告訴我!是你把我跟他牽扯在一起的,我原本不想介入的,卻無端捲入你們之間,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受傷?」
「我不是有意……」涵伊臉色倏白。
「我不管,也不要聽這些!我只要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涵伊怔了許久,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下來,雙眸充滿哀傷的迎視她。
「你應該清楚——」她臉色蒼白無比。「我是不可能給他幸福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4-6-7 00:24:41
第十章
這回他真的要離開她了。
荷蘭,一個夠遠的地方,一個可以防止他改變心意,又踅回她住處等她的地方。
幾個生意上的朋友約好在今夜為他餞行。他到的時候那幾個人都已經在餐廳裡等他了。
「來!來!來!先敬我們聶總一杯!」
他才到,一群人便起哄著要敬他酒。
「你們這是幹嘛?」聶凡苦笑問道。
「嘿,我們大伙可敬佩你得緊了,居然捨得放下宋氏,跑到那麼遠的地方重新開始,這種精神真了不得!」
「夠了,別挖苦我了。你們這幾個死傢伙,八成在背後罵我白癡吧!」
「哈!哈!你知道就好!」
他們倒也直言不諱,反正聶凡降格以求已不是新聞。
「來吧!喝吧!這一走又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
「幹嘛!又不是多遠,歐洲而已嘛!」
「那不一樣,至少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說要見面,吆喝一聲便成了。」
「是啊……」
一群男人,酒過三巡,也不禁歉歐起來。
今晚的氣氛有些離愁、有些感歎,男人們也不禁多喝了些……
「喂,聶凡。」其中一個人坐到聶凡身邊,拿了一盒藥給他。「這是你托我去日本買的,剛好給你帶過來。」
「哇!又是這種藥!」另一個男人看到了。「唉,我說聶凡,你是不是胃真的那麼差啊?怎麼每回有人去日本你都托人買這種藥。」
這是事實,他們這群死黨幾乎每個都幫他帶過。
聶凡怔怔地看著那藥盒,思緒茫然。
這麼多年了,替她買藥,提醒她吃藥也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從今以後再也不需要了。
他感覺惶惶然的,握著那藥盒,竟有了一種深沉的失落感。
「這藥不是你吃的吧?認識你那麼多年,沒見你鬧過胃疼呢!」
「是一個朋友……」聶凡沒多作解釋,只是無奈地勾起唇角。
「這樣呀!那以後你去了荷蘭,你那鬧胃疼的朋友怎麼辦?」同伴下意識地反問。
聶凡的胸口像被擊中了一般疼痛。是啊!他走了,她要怎麼辦?
這個想法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心湖,不斷地漾起漣漪。
「拜託,既然是朋友,總是盡力而為嘛!有什麼怎麼辦的問題,你說是不是,聶總?」
「啊?那以後就不用幫你買了嗎?」另一個人問道。
聶凡一抬眼。驀然回過神來,「不!」他苦笑。「還是請你們繼續買吧!」
他畢竟放不下她呵!
儘管她絕情,儘管她說過那些傷人的話。他對自己感到無能為力而絕望!
「來吧!再喝!」不再想了,此刻他要用酒精麻痺自己。
「好!喝!」
一群人情緒正高,而夜還長呢……
從餐廳走出來,聶凡已經半醉了。
「總經理,要回家嗎?」上了車,司機小沉問。
「嗯,麻煩你了。」
這是最後一次為聶總開車了,明天聶總就要正式離開宋氏。小沉覺得很可惜,因為聶凡是他碰過少數最好的上司,客氣,又沒架子。
車子在夜裡的台北街頭行駛。聶凡深思地望著窗外奔流的車燈,熟悉的景物,讓他頓時有了依戀。他依戀的究竟是這座城市還是待在這裡的人?
遠離了這裡,他的心就真能自由了嗎?
「小沉!」他歎口氣,帶著認命的味道。「先送我去大小姐家吧!」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他這樣站在她家樓下。
每當想她的時候,他就會這麼做。只要看著她家的燈光,想像自己離她如此地近,就奇異地令他安心。原以為再也不會做這樣的傻事了,沒想到今夜他卻依然站在這裡。
他發覺自己無法不和她道別就去荷蘭。他沒想到這對他會如此重要,但確實是的……
想到自己將永遠不會見到她,心就一陣揪疼。
聶凡按下門鈴。
「是誰?」屋裡傳來劈里啪啦的腳步聲,然後她開了門。
在見到門外的他之後,涵伊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
「涵涵!」他喚她。
涵伊這才回過神來,「喔!請……請進!」
「Joyce,是誰啊?」
聶凡隨她走進去,才發現丁ony正在屋裡。他的下顎霎時繃緊了。
「嗨!」Tony對他微笑。
「嗨。」聶凡對他說,眸子卻緊盯著涵伊。
周偉注視著聶凡和涵伊僵硬的資勢,和他們眸中明顯的渴望,突然感到侷促不安起來。
「呃……聶凡,你找涵伊有事吧?我不妨礙你們,先走了。」他從沙發站了起來。
「Tony,沒關係,你別這麼早走。」
今天是她特地央求他來陪她的,這麼讓Tony走,好像對他有點不好意思。更何況,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跟聶凡相處了。聶凡冷眼看著涵伊留Tony,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著。
「你不用走,我來只是要跟涵涵說幾句話。」
他面向涵伊。
「我下個禮拜就走,所以來說聲再見。這是我托朋友買的藥。」
他將口袋的藥盒拿出來,交到她手上。
涵伊看著那藥盒,覺得心跳都停止了。
「謝……謝謝……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仰頭看他,努力不使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什麼也不用說,就說聲再見吧!」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
涵伊沒有選擇,只有以與他相同禮貌而平靜的口吻說:「再見。」
他深深看她一眼。
聶凡的視線移向Tony。他無法不去想像涵伊和Tony將共度一夜,心底所興起的狂熾妒意。但他仍咬緊牙根,向他點個頭,勉強笑道:「再見!」
涵伊卻再也笑不出來。望著他離去,她的心已碎。
聶凡在Tony走進這家餐廳的時候便看到他了。
今晚又是另一場餞別會。聶凡與同事在餐廳用餐時。竟遇見意想不到的人。
他瞇起了眼,注意到在Tony身邊的人不是涵涵,而是上次他見過的那個跟Tony很親熱的女孩。
Tony親密地摟著那女子的腰,二人在侍者的帶領下落坐,旅媽動作舉止更加大膽。
只見Tony擁緊了那名女子,二人耳經私語的親密模樣染紅了聶凡的眼。
Tony居然背著涵涵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還公然做出這樣不要臉的舉動?
他這麼做,究竟把涵涵置於何地!他竟敢如此羞辱他的涵涵!
「Tony,別這樣,這是餐廳耶,有人在看啦……」女子嬌嗔地推開Tony的手。
「管誰看不看,我就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周偉,愛田萱。」
「你這傻瓜!」女子不由得甜滋滋地笑了。
「我就是傻,而這個傻瓜就快做你的丈夫了!」
「周偉!」
一聲暴吼很不適當地介入二個熱戀中的男女之間。只見聶凡握拳站在他們的桌前。
「呃……聶凡,好巧啊!你也在這裡吃飯啊!」
周偉尷尬地站起來,伸出手要和聶凡相握,誰知道他根本不領情,反而一把揪住他的領口。
「你這人渣!居然對不起涵涵!」
「喂……你……別激動,我……」周偉漲紅了臉,幾乎要窒息了。
「你做什麼?!你這野蠻人,放開Tony!」田萱見未婚夫受難,急得大叫。
「你這小子!我今天非好好教訓你不可!」聶凡已近瘋狂,他聽不進Tony的低啞解釋,聽不進田萱的尖叫,他掄起拳。「我不是涵涵的男朋友啦!」
周偉急忙趁著可以喘口氣時大叫,可來不及。再來就只聽見周偉的慘烈哀叫聲。
「你說你不是涵涵的男朋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聶凡橫眉豎目地質問捂著腫脹的左臉,狀甚狼狽哀怨的Tony。他們被「請」出了餐廳外,在人行道上談判。
「我本來就不是,只是涵涵一直拿我當擋箭牌,其實我們只是好朋友而已。」
聶凡冷哼了一聲。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這麼荒謬的謊言,她為什麼要拿你當擋箭牌?」
話落,聶凡忽然一懍。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逝,可是他不能相信……
「在美國的時候有很多人追求涵涵,」周偉考慮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說出來。「我也曾經是其中之一……」
田萱殺人的目光讓他瑟縮了一下,他安撫了未婚妻,才接下去說:「她身上有一種特質,一種揉和了美麗和絕望的特質,所有男人都被她所吸引了,可是我很快就知道她是不可能愛人的。
她心中一直有個不可能解開的結存在。她會有幾天特別愉快,逢人就笑。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在她收到從台灣寄去的包裹之後。
大部分的時候,她是很封閉、很憂鬱的,甚至連她週遭的人都很怕她隨時會傷害自己。
「我不會放開你了,這輩子都不會了。」
一股熱氣湧上涵伊的胸口,哽在她的喉頭,她的眼眶泛紅了。
「你說什麼傻話,你忘了我有男朋友了!」
他狠狠地瞪著她。「Tony都告訴我了!」
這下涵伊傻了、慌了、亂了。
「啊……他說了什麼……不……不管他說什麼都不是真的……」
「是真的!」他大吼。「他告訴找你一直愛著我,而我知道那是真的。」
涵伊瞠大眼。
「不!」她搖頭,用力地、拚命地搖頭。
「我才不愛你呢!才沒有!你亂說!」
「涵涵!」他用力制住幾乎陷入瘋在的她。「停下來!」
她停了下來,突然覺得全身力量盡失。抬起眼,淚水無助地爬滿兩頰。
「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可是我克制不了自己……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她說著,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失聲。
聶凡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他在她發上傾訴。
「我也愛你啊!難道你一點都感應不到,為什麼要壓抑自己呢?」
她猛抬頭,撞痛了他的下顎。
「不行的!」她惶惶地道。「我沒有辦法給你幸福,我們都很清楚我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我仍善妒、好猜疑。我不適合你,你自己說過的,我的愛只會帶給你痛苦,我不要你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了。」
聶凡皺緊了眉心,苦惱地說:「八年前的一句話,你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那時我只是氣瘋了!」
「因為那不只是氣話,我很清楚。我們誰都無法保證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是不是?」
「為了這個『可能』難道你就寧可]在還沒發生前就斬斷所有的可能?」
涵伊很認真地點點頭,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聶凡快被她氣死了。
「那這些年來我們各自的折磨呢?那些想念對方卻不能在一起的孤獨呢?那些淚水呢?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這樣我們就會比較快樂了嗎?」
他的話在她的心牆上打開一個缺口,她有些不確定了。
「可是,總比日後我們互相折磨、怨怪對方來得好吧?!她還是不放心。」
「萬一沒有呢?萬一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呢?」
「那只是萬一,不是嗎?」她不敢去相信,那些太過美好的事物。
「你不去試試,又怎麼知道呢?」他反問。
「我不知道……」她茫然了。
他歎口氣,將她摟靠在沙發上。
「聽著,我們都不是八年前的年輕人了。我們已經變得更加成熟、理性、寬容。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我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我還記得我的性子有多烈,甚至還差點弄垮宋氏。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女!」涵伊苦笑。
「你已經不同了,不是嗎?現在你不再尖銳了,跟家人也能平和相處了,不是嗎?」
「但是……」
「別再但是了,你是八年前那個嬌縱任性的大小姐也好,是現在的你也好,八年前我愛的人是你,現在愛的人也只有你。」
涵伊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聶凡用唇堵住她。
這個吻溫暖、柔情,充滿佔有慾。涵伊的自制力徹底瓦解了,這麼久以來的孤寂壓抑,在聶凡的吻中全部爆發出來。
她無助的攀住他,跟著他顫抖不已。
甜蜜、熾人的吻持續再持續,燃盡久被禁錮的感情與需要。他們的唇舌交纏、逗弄、吸吮。熱情迅速攀升,二人的心跳狂擂,呼吸都不穩了……
當長長的擁吻結束後,聶凡熾熱的眼神望著涵伊暈紅的臉。
「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微濕而充滿感情的眸子不穩地看著他。
「你確定嗎?跟羽潔在一起,你會比較快樂的……」
「噓!」他的食指按在她唇上制止她。「無論跟哪個人,只要不是跟你,我都不會快樂的。」
她無言了,漲滿胸臆的幸福讓她不由得淚盈於睫。
「我好愛你!」她終於可以大聲的說出這句話。
「我也愛你。」聶凡低下頭,貼著她的唇畔柔聲細語。
他又吻了她,這次似水的柔情轉為灼熱而飢渴。
「天……我們浪費了多少時間,都是你這傻瓜!」他粗重地喘息道:「看你要怎麼賠償我……」
「你……你想怎樣?」
他危險而狂熱的眸子讓她心跳加速,也讓她全身顫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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